梅若雪 - xp1024.com
《梅若雪》


第一章 起端(新书求收藏)

金陵,六井巷富商梅家。

黑漆大门上,是一块黑漆红字的匾额,用隶书雕刻着“梅府”两个大字,匾额正中扎着一个圆盘大的白绒花,两侧垂着飘摇的白绫,旁边高挂的白纱灯,在风雪中晃荡着。

两天前,是梅大老爷梅继业,出殡入土的日子。

梅家是江南有名的商贾之家,家中所经营的店铺遍布江南几省,在梅继业的经营下,将梅家的各种铺面发展到江北,更是一路把梅家的店铺开到天子脚下的京城里。

梅继业的突然离世,对于梅家好比天塌一般,原因是梅家下一代的继承人还没有培养出来,——不是没有培养出来,而是根本没有出生。

梅继业年过四十有二,膝下却尚无一儿半子承继家业,只有两个如同娇花般的女儿养在膝下。

他这一撒手西去,诺大的家业,就成了别人眼里无主的肥肉,是个人都想能咬一口是一口,老王八咬手指——不撒嘴。

出殡那天,梅家大小姐梅若雪和她的妹妹梅若红,卯时初就早早的起来了,准备着辰时出殡的事情。

老天也应景的,在天明前飘起细碎的雪粒子,让原本就处在悲伤中的梅家,又增添了三分伤怀。

若雪带着妹妹若红先去了集辉堂,给母亲田氏问安,服侍田氏起身洗漱。

田氏几乎没有睡过,躺在床上抹了一夜的眼泪,看到她们进来,哭的更加厉害,悲切。

若雪出生时,田氏因为大出血伤了身子,落下心率不齐体虚的病症,在生下若红后就更不如前了,要不是梅家富庶,用好药养着,早就撒手西去了。

梅继业的去世,对田氏打击颇重,差点儿跟着也去了。

若雪和妹妹若红陪着田氏哭了一阵,劝她止住了泪,服侍她洗漱了,一同去到前院的灵堂,拜祭梅继业,又哭了一回。

稍顷,二老爷梅继山和三老爷梅继潭,协同家小都聚到灵堂,又是一阵悲伤的哭喊声。

片刻后,梅继业的母亲曹老夫人到来,又是一番嚎啕声。

许是太过伤心,哭泣中的若红忽然昏倒在地,人事不知。

若雪忙让丫鬟仆妇将她送回冠芳院,又让人去请大夫来。

田氏看到这样的情形,伤痛不已也昏死过去,慌的一家人也不敢哭了,生怕大老爷的丧事没办完,就要办大太太的丧事了。

如此,接下来的出殡,田氏和若红都没能参加。

……

……

冠芳院的西厢房里暖意融融,有两个小丫鬟蹲在炭盆边,拿铁筷子夹了几块银霜炭埋进碳火里。

若雪坐在里间的雕花大床边,看着床上躺着的人儿,这都两天了,妹妹还没醒来,是不是应该去那里一趟,还是再等两天,等那个人来家里呢?

床上的女孩子,未脱婴儿肥的小脸上,面色有些白,双目微闭好似熟睡。

两天前,是梅家大老爷入土为安的日子,也是这一天,三小姐梅若红昏倒了,这样昏睡了两天,也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请遍了金陵城里的老大夫,都说是心焦疲累所致,开的都是疏散的汤药,只让好好休息养着就好了。

可这都两天了,不但没有要醒来的迹象,反倒是时不时呓语几句,说的话也让人听不懂,更是不知其所言所语为何意。

“大小姐,老夫人请你去松鹤院,说有事情找你商量。”

若雪的大丫鬟莲馨走进来,轻声回禀完,站在里间门口等着吩咐。

“有没有说是什么事儿?”若雪问。

“没有。奴婢问了,吴妈妈也说不知道。”莲馨答道。

“那就过去看看吧。”若雪说道

莲馨走进里间,从一旁拿起若雪的银鼠皮斗篷,为她披上系上缎带。

若雪走出来,看着廊下站着的丫鬟仆妇,皆是一身缟素,廊下白色的纱灯在风里摇曳。

就连天上飞落的雪花,也好似应景般,纷纷扬扬的飘落下来。

若雪的心里一阵抽疼。

吴妈妈站在廊外天井里,撑着一把油纸伞,落雪在伞面上积了薄薄的一层,压的伞翼低低的,看到若雪出来了,吴妈妈将伞举高了些,躬身喊了声:“大小姐……”

“嗯。”

若雪看了她一下,这是在等她们出来一同去松鹤院了。

若雪看向一侧廊下站立的丫鬟,说道:“丹橘石榴,你们进里面看着,仔细着些。”

丹橘和石榴应了一声,小心翼翼的走进屋里去,若雪迈步走下石阶,莲馨芍药拿着伞紧随后面,出了冠芳院。

去往松鹤院的路上,若雪问吴妈妈祖母叫她过去有什么事儿,吴妈妈只说不知道,又说:“二老爷三老爷都在那里,还有二太太和三太太也在那边。”

松鹤院里,寂静无声,廊下侍立的丫鬟仆妇,十几个人都规规矩矩的站着,低眉垂眼,一声大气都不闻。

“大小姐。”

见若雪来了,齐声唤了一声。

若雪“嗯”了一声,迈步上了回廊,莲馨合上手里的伞,随手交给一旁的小丫鬟,就追上若雪往前面走。

芍药来不及把伞合起来,随手丢在地上,紧走几步也追了上去。

有小丫鬟把伞拾起来,抖落上面的雪,合上,抱着站在一旁去了。

丫鬟打起东屋的门帘子,请大小姐进去。

若雪抬脚迈进尺许高的门槛,热气扑面而来,暖的好似初夏的阳光里。

屋里,西面雕花格栅窗户下,是一个烧的很热的火炕,屋里的热度就是由它散发出来的。

曹老夫人坐在大炕的南头,靠着两个靠枕,她身前炕几上摆着几样糕点,和一碗泡了两遍的茉莉花茶。

二太太杨氏和三太太陶氏相依着,闲适的坐在炕几的另一侧。

北面墙下,有四把太师椅,中间间隔着三张小几,二老爷梅继山和三老爷梅继潭依次坐在那里。

房屋中间有一个不算大的圆桌,周围散放着六个雕花绣墩,墙边高几上有几盆珍稀花卉,绿意盎然间,还有几朵花儿开的正艳。

“阿婆。”梅若雪屈膝给曹老夫人见礼,转身又向一旁屈膝一礼,说道:“二叔三叔,二婶三婶。”

梅继山看向若雪,微微颔首。

他捧着一杯热茶,一双手捂着茶杯,放于二郎腿上,慢慢抚摸着。

梅继潭放下茶碗“嗯”了一声,算是应了。

“来了,你坐吧。”曹老夫人说道。

杨氏捏着一块桂花糖糕,送到嘴边咬了一个角,抬眼看了若雪一眼,也轻轻应了一声。

陶氏扬着脸看若雪,脸上是恰到好处的笑,“你来了,若红可好些了?”

“还是那样儿……”

若雪看着陶氏苦笑了一下。

莲馨走上近前两步,为她除去身上的斗篷,把斗篷拢了两下,抱着退到一旁站着。

若雪走到圆桌旁,在一个绣墩上坐了,就有小丫鬟进来送上一碗热茶,放在若雪手边的圆桌上。

“不知阿婆找我过来有什么事儿吗?”等丫鬟退出去,若雪才开口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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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症结

若雪看看坐在那里,双手捕捻一串檀木佛珠的祖母,又看看一旁安静品茶的二叔和三叔,二婶三婶。

不知道有什么事儿,非要特特的去请她过来。

曹老夫人停下捕捻佛珠的手,抬起有些浑浊的老眼看向若雪,缓声说:“现下,你二叔三叔都在,和你商量一下管理家业的事。”停顿了一下,又说道:“你爹爹去的急,也没留下让谁管理家业的话,不如就交给你二叔管理吧。这样可好?”

说了这么多,就等着若雪说上一个“好”字。

若雪抚摸着左手腕上,一个两指宽的羊脂玉镯子,微笑着看着祖母曹老夫人,说道:“阿婆怕是忘了梅家的祖训了,曾祖立下的家规里,可是写明了的,家业由长房掌管。阿婆是要忤逆祖上吗?”

曹老夫人在听到祖训时,眉头就皱起来了,又听梅若雪说她忤逆祖上,抬手就在炕几上拍了一下,道:“顶撞于我,你这才是忤逆吧?”

若雪站起来给祖母福了一礼,不卑不亢的说道:“阿婆不是找我来说管家的事吗?我代表的是长房,如果阿婆不让我说话,那我先不打扰阿婆和两位叔叔商量事情了,改天我再来给阿婆赔罪。”

说完,也不披斗篷,就向门口走去。

莲馨和芍药跟在若雪身后,也往外面走,芍药展开斗篷,追着就要给若雪披上。

“若雪呀,你先坐下,有话好好说,怎么能和你祖母顶嘴呢!”陶氏急忙下炕,分开两个丫鬟,就把若雪拉着摁坐在绣墩上。

曹老夫人抖着手,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茉莉花茶,把火气压了压,才说道:“你父亲没有儿子,家业无人承继,理当交给你二叔掌管,你说对不?”

“我爹还有我跟妹妹呢,怎么说无人承继呢?!”若雪说道。

“你早晚是要嫁人的,难不成要带着梅家嫁过去?”杨氏说道。

“我要为爹爹守孝三年,不急着嫁人呢。”她说道。

她爹爹挣下这么多的家业,怎能轻易交给他人。

“你和若红早晚是要嫁的,家业交给你二叔,你也好好学学针凿女红,也好教教你妹妹。”曹老夫人说道。

“二叔手里的茶叶铺子,今年和去年,一共赔了七百多两银子,阿婆不怕二叔把梅家赔进去?”她说道。

若雪看着曹老夫人,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眨巴。

梅继山倏然抬起头来,脸上因为脑羞有些胀红,嘴巴下寸长的胡子微微抖着。

二太太杨氏见说到他们二房头上,就想要训斥两句,可一时又找不到训斥的话来说嘴,就说道:“哼,就算赔光了,那也是梅家的,也不关你的事。”

这是说她早晚要嫁出去,到时候就是外人了,梅家的家业,是什么人败光的,和她梅若雪一点关系都没有。

若雪嘴角微微翘起,说道:“二婶上个月拿了五百两银子,送给杨家舅舅,二叔怕是不知道吧?”

你一个嫁出来的外人,为什么又要管娘家的事呢?

杨氏的脸上阵青阵白,这是在说她拿婆家的银子,去贴补娘家了,管娘家的事。

她偷眼瞧瞧婆婆越发阴沉的脸色,又瞄了一眼丈夫越发胀红的脸,蠕动了几下嘴唇,终究什么也没敢再说。

三太太陶氏瞟了一眼杨氏,张嘴想要挤兑两句,终是说不出口。

她出身书香世家,从小学的都是礼让恭顺,对于跟人打机锋是不擅长的,更加不会挤兑人了。

若雪见没人说话了,端起茶碗慢慢的喝了一小口,屋里只有曹老夫人手里佛珠碰撞的响声,轻轻地敲击在人的心上。

“再说了,二叔在府学授业,不懂庶务也是有的,实在不适合管理经营上的事情。”若雪开口说道。

二老爷梅继山捧着手里的茶碗,送到嘴边儿啜了一口,他的脸色好多了。

他二十岁上就考上了举人,之后就再难有寸进了,两次会试落榜后,他也就熄了再考的心思,倒是在他的门生里,有几位金榜题名的学子,这让他很欣慰。

“若雪说的是,二叔的确不懂那些银钱经营,也是家里的营生,才累的大哥早早就去了!”梅继山抬手用袖子抹了一下眼里流下的泪,哽咽起来。

若雪也就拿出帕子,抹起眼泪来。

“我的心里本就难过,你又来招我,是也想让我去那边见你父亲去?”曹老夫人说道。

曹老夫人脸色越发的难看,她和大儿子梅继业不甚亲近,倒是对这个儿子亲近的很,大儿子不在了,她就想着把管家权要回来,交到他手上。

不曾想,被大孙女几句话说的就败下阵来,真是白瞎了她老人家的一片苦心了。

三老爷梅继潭在旁劝了几句,梅继山也就止了泪,起身给曹老夫人认错,带着哭意说道:“儿子错了,不该惹母亲伤心。”

梅继山躬着背,就差跪地上磕头了。

陶氏坐在若雪的身边,一面擦着眼角的泪痕,一面轻轻拍若雪的背,好像在哄要糖吃的孩子。

曹老夫人又喝了一口已经不热的茶水,说让二老爷的长子梅志远,梅家的大少爷,也是下一辈里的长男,由他来接管家业也可以。

梅志远已经十六岁,和当年梅继业接管祖业的时候年纪一样,曹老夫人想着,这样若雪那丫头准没话说了吧。

若雪用帕子蘸着泪珠儿,微低着头,也不去看众人,低低的说了一声:“不行。”

“你……”曹老夫人气的把茶盏掷在地上,她手指颤抖着指着若雪,说不出话来。

茶碗落地发出一声好听的脆响,茶水溅湿了一片在青砖地面。

扬氏一下子从炕头上跳下来,指着若雪就是劈头盖脸的数落,翻来覆去的就是臭丫头、赔钱货……

市井上的脏话,她还是骂不出口的。

说她们家老爷也就算了,谁也不能说她儿子不好,她一个早晚都要嫁人的人,凭什么霸占着梅家的产业不松手。

没了梅继业这个大老爷,长房又没有儿子,她们家老爷就应当是梅家的管事人,她儿子也就是下一任的家主,梅家还轮不到她一个毛都没长齐的丫头来做主。

三太太陶氏忙着在旁边拉着杨氏,一面劝着她别和小辈一般见识,一面又说道:“若雪心里难受,说话没个分寸也是有的,等过了这个时候,她也就明白过来了。”

第三章 争执

梅继山起身劝着他娘,让她不要和侄女生气,大哥刚走不久,若雪心绪不愉,过些时候就好了。

这是在说若雪刚刚死了父亲,情绪没缓过来,不想把父亲打理的家业交出去,呵呵!

若雪从莲馨手里接过一条新帕子,看向曹老夫人说道:“阿婆别气了,气坏了身子,可是没人替你受着……”

话虽是好话,可是,听着咋就那么不对味儿呢!

若雪擦了泪,就让莲馨去外面喊人,她要静面洗手,全然不在意杨氏在那里数落她。

须臾间,就有几个丫鬟端着铜盆等,六七样洗漱物品进来,莲馨伺候若雪洗了手脸,又淡淡涂了一点儿香脂,才把丫鬟都打发出去了。

曹老夫人心里烦躁的不想看若雪,这就是她那好儿子教出来的姑娘,我行我素,一点儿规矩都没有,这么多长辈在这里,她还有心思梳妆打扮,真是不知所谓。

二太太杨氏气的胸脯起伏着,看着若雪在那儿旁若无人洗手净面,就想上去撕烂她的脸,要不是陶氏拉着,摁她坐在一边的太师椅上,她就冲过去了。

丫鬟收拾了地上的碎瓷残渣,都退了出去。

若雪才看着杨氏说道:“大哥今年十六岁了,还没考过童生,你问他七十六两七钱银子,加上七十六两七钱银子是多少,他知道不?”

杨氏嘴角抖了抖,才说道:“他可以学,肯定能学会的。”

“等他学会也要三五个月,还有经营上的许多事要学,一两年是学不会的,大哥的学业要不要继续学?”若雪说道。

曹老夫人磨了磨牙,对着若雪吩咐道:“你把你爹留下的账簿,印信都交给你三叔吧,就让他先管着吧。”

梅继潭是梅家学问顶好的一个,学问比梅继山还强些,两年前考过会试,名次排的靠后了些,被派往高淳县做了一县之主。

若雪看了看一直没什么话的三叔,说道:“三叔是要辞官在家打理家业吗?”

曹老夫人耳闻得这话,就知道今天这事儿,白惹了一肚子气,还伤了情分,她无力的靠在引枕上,手里慢慢的又捕捻起佛珠来。

梅继潭看看曹老夫人,又看了一下若雪,才对曹老夫人说道:“母亲,儿子明天就要回任上去,实在无心打理家事,不如就先让若雪试着打理吧,她是大哥教出来的,想必不会出什么错的。”

“三弟说的对,就先让若雪打理吧。”梅继山附和着说道。

杨氏说道:“她一个毛丫头,怎么能打理好家业。”

梅继山瞪了她一眼,才从容的说道:“大哥走了这些时日,若雪把家里管理的井井有条,外面铺子也都经营良好,足见她管理有方,就先让若雪打理吧。

大哥临走前,也是把对牌印信都交给若雪的,可见大哥也是信任若雪的。

再说,她替大嫂管理内宅也好几年了,晓得轻重,就是不能让家业有所发展,也不会让家业损失太大。”

曹老夫人叹了一口气,说道:“梅家无男人了啊!罢了……那就先让若雪管着吧。”

杨氏支吾着,想说什么,被曹老夫人和梅继山看了一眼,就瑟缩的不敢言语了。

若雪站起来,向着曹老夫人毅然跪下,恭敬的磕了一个头,“若雪刚才顶撞阿婆,若雪给阿婆赔罪啦!”

曹老夫人眼神复杂的看着她,刚才那样的强势,这会子她又以孙辈的身份,向她认错了。

若雪这样的孩子,要是个男子该多好啊!

罢了,三年后孝期满了,给她找好婆家,再多陪送些嫁妆就是了。

到那时,梅家的还是梅家的,她梅若雪多拿梅家一文钱都别想。

这三年要找人把志远教出来,那时把家业交给他手上,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仓促了。

“好了,你起来吧,没什么事儿,你先回去照看你妹妹吧。”

曹老夫人显得颓唐的很,挥挥手让若雪回她的院子去。

“我要请家法。”若雪说道。

若雪被陶氏扶起来,说出一句让众人都愕然的话。

三老爷梅继潭眉头一皱,问:“若雪,你这是要做什么?”

“几位长辈既然让若雪管家,若雪就有权动用家法,对吧?”若雪一一从几位长辈脸上看过去。

几人都是一怔,这么快就要行使权利了。

“你说家里哪个犯错了吧?”曹老夫人没好气的问道。

“大哥在服丧其间去花楼里寻欢,……”

没等若雪说完,杨氏就接口道:“哪个天杀的这样诬陷志远?他不会去那种地方的。”

梅继山扭头瞅她一眼,就让她不敢再大声说话了。

杨氏呐呐的低声嘟哝:“就算是真去了,那也是别人邀他,他才不得不去的。”

梅继山和梅继潭脸上都不好看,若雪要是没确实的证据,是不会随口乱说的,家里有这样的子孙,也实在该打。

曹老夫人有些怀疑若雪这是报复二房,说出来刁难二房的,问道:“这话是谁说的?可有人证?”

梅家祖上有训,梅家子弟未成亲者,不许流连花楼画舫,违者当以家法惩戒。

还是在服丧其间去花楼,就更应该严惩了。

若雪抿了一下嘴唇,从腰间荷包里,取出一张纸笺来,双手呈给梅继山,说道:“几日前,外面的管事交给若雪一份账单,请二叔过目。”

这是梅志远在花楼里花销的单子,几天前交到若雪手上的,因若雪操持梅继业入殓的事情,也就没有把这当做大事来管。

这会子,人都在这里,这件小事儿也该拿出来说说了。

梅继山看后,拍了一下椅子扶手,随手将纸笺丢给梅继潭,扭头喊人把大少爷找来,又让人去请家法来。

梅继潭看了,也拍了一下椅子扶手,“该打……”

杨氏想要替儿子说上两句好话,看着梅继山那气急败坏的样子,也就没敢出声,只是恨恨的瞪了若雪几眼。

这样的事儿,不说帮忙遮掩也就算了,居然还说出来让她儿子丢脸,还免不了一顿好打。

“若雪这可真是,得了令箭就要发威啊!”杨氏恨声说道。

若雪没有理会杨氏的讥讽,福身后就告辞出来,二叔要行使家法教训大哥,她再留下来看热闹,那就让大哥梅志远脸上太难堪了。

回到冠芳院,进了若红的房间,丹橘和石榴守在若红屋里,坐在小兀子上打着梅花络,见若雪进来,站起来喊了一声:“大小姐……”

“妹妹可有什么动静?”若雪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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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求医

“刚才有阵子,三小姐说梦话来着,奴婢也没听清三小姐说的什么,就唤了她几声,就又没动静了。”丹橘仔细的,把刚才发生的事儿说了,看着若雪的脸色,等着挨训斥。

若雪脱了斗篷,走到若红的床边儿,在边上坐下,看着床上依旧沉睡的人儿,伸手掖了掖被角。

两天没吃东西了,床上若红的小脸儿都瘦了一圈,若雪低声喃喃道:“红丫头,你什么时候才醒来呀?”

丹橘和石榴见若雪没有要训斥她们,就悄悄的退到外间,小小声的问莲馨芍药,“老太太叫大小姐去干嘛?”

芍药嘴快,也不敢大声,小声三两句就把事情说了,“老爷刚去了,就来欺负咱们小姐,好气人呐!”

“还都是一家人呢!怎么可以这样!”丹橘说道。

“他们是欺负咱们家没有少爷,哼!大小姐做的对,就是不交给他们……”芍药说。

莲馨小声说:“小姐都不生气,你们气什么呀?”

她们几人在外间围着一个火盆边上坐着,小声抱怨府里的几位主子,火盆的碳火上,坐着一只紫釉小壶,有一缕白色的热气,从壶嘴儿里升起来,飘忽了尺许就散了。

“你怎么这样,你怎么……这样……”

不知道过了多会儿,若红又开始呓语起来,若雪喊了她几声,她根本没有听见,只是微摇着头,喃喃自语着一句话。

莲馨丹橘跑进来,唤着“三小姐”。

若雪转身往外面走去,嘴里吩咐道:“芍药去让人准备马车,车上多铺几层皮子,再让方管家带上三十人护卫,我们出门去。

丹橘你们帮三妹收拾几身衣裙,莲馨去收拾我的衣服,备着路上用。我们可能要在外面待上月余。

再让人去通知账房管事,几位管家,和内院掌事妈妈到集辉堂候着,我有话说……

我去和阿娘告个别,我们就走。”

若雪接过莲馨的手里斗篷,自己披上系好,摆手让她们忙去,抬脚迈步往外面走。

莲馨忙指了两个丫鬟,叫她们跟着若雪身边伺候,又指了两个腿脚快的又机灵的丫鬟,去把若雪的吩咐传达给下人,她则转去若雪住的屋子,收拾出门要用的东西。

进了集辉堂,再往里走,拐进了一个月亮门,就是大太太起居的院子。

院子的四面都有屋子,住着大太太田氏和三位姨娘。

廊檐下崭新的白纱灯,在檐下悠悠晃动着,和着天井里铺陈的白雪,显得有些刺目,一直刺到心底那根弦。

廊下看院子的丫鬟仆妇,搓着冻红的手,来回踱着脚步,不让血液有片刻的停歇。

看到梅若雪进来,急忙站住脚,唤了一声:“大小姐!”

若雪穿过天井,几步就上了回廊,问道:“娘亲醒着吗?”

“在里面炕上歪着呢,……”

不等人说完,她就掀起厚毡帘子走了进去。

跟在后面撑伞的丫鬟,一路小跑着过来,这会子已经有些要出汗了,上了回廊把伞撂在地上,靠在廊柱子上喘气儿。

“大小姐这是要做什么?这样急……”郝妈妈小声问着那个丫鬟。

“大小姐要出门,过来和太太说一声。”丫鬟道。

郝妈妈问道:“这冰天雪地的,要去哪里呀?”

“不知道。”她说道。

“阿娘,……”若雪进屋就扑进田氏怀里,感受母亲身上的温暖。

田氏歪在大炕上,拿帕子抹眼泪,精神蔫蔫的,冷不防被若雪扑在身上,晃的向一侧趔趄了一下。

田氏抱着若雪轻轻的拍,“辛苦你了,……”说着她又哭起来,“娘对不起你和你妹妹,你妹妹病着,娘却无心照看……”

“阿娘,妹妹没事的,阿娘别担心。”

若雪坐起身来,掏出帕子给田氏擦脸上的眼泪,出言宽慰着田氏。

“阿娘,妹妹被梦魇住了,我要带妹妹上茅山去,找一个道行高深的人给妹妹看看。”若雪一边为田氏擦着眼泪,一面说着她的想法。

田氏愣了一瞬,抓住若雪的手,“你一个小孩子,去那么远的地方怎么能行,不行。”

田氏也不晓得金陵到茅山有多远,只是觉得一定很远就是了。

“我带上爹爹留下的护卫,不会有事的,阿娘放心好了。”若雪反手握住田氏微凉的手,语气坚定不容置疑,说着她的决定。

“你从未出过那样远的门,叫娘怎么能放心!都是娘没用,不能照顾好你们……”田氏说着,抬手握拳捶在自己身上。

“总要有第一次的,我长大了,以后会经常出门的。

阿娘您在家里要好好的,诸事都不要往心里去,安心等着我把完好无缺的妹妹带回来。”

若雪摁住田氏的手,轻轻拍抚着,这一刻好像她才是大人,而田氏是那不懂事的孩子。

若雪安抚好田氏,出了屋子,在集辉堂正屋里见了几位管家和掌事妈妈,和账房的两位先生,跟他们说了一下,未来一个月,府里采买花销等事宜。

他们在这里站了有半个时辰了,越来越心往下沉,不知道又是什么事儿惹到大小姐!

若雪把家主令牌在众人面前亮了一下,就放在手边桌上,停了片刻她才说道:“我要带妹妹去看病,你们各司其职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大小事情一切照旧,最多一个月我就回来了。

你们在家里别以为无人管束,就作威作福的,我回来知道了可是不饶人的,你们都仔细着些,到时候可别怪我不看情面。”

若雪目光冷冷的,扫视了一遍堂下侍立的众人,她的年纪不大,帮着田氏管理府内事物也有好几年了。

两年前,一次查出府里的下人,上下串通骗取主家的银子,若雪一怒之下把府里五六家下人,共五十多口,都卖去北方的苦寒之地,永远不会回来了。

自那以后,府中的下人对若雪除了敬畏,还多了几分惧怕。

“大小姐放心去,府里就算一两年没有主子管事,也不会出什么乱子的。”一个管事妈妈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说道:“一切照着旧历来,多少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一两个月可能不会有什么大事,一年太长了可不好说,瞬息间任何事物都在变,一成不变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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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露宿

若雪到不担心家里会出什么乱子,她走了,家里还有一堆主子呢!谁出来说上一句,这些下人就会老实两天。

再说,还有她阿娘在家里镇着呢!有那好事者也要斟酌着利弊。

“就是就是,大小姐你就放心去吧,一切有老头顶着,保证不会出什么乱子。”一位年纪稍大的管家说道。

若雪冲他微笑点头,又交代账房的两位先生几句,府里银钱用度等事情。就见芍药进来回禀,说马车和护卫都在东角门外待命呢。

若雪站起来往外面走,一众管家妈妈跟在后面出了集辉堂,去外面等着送若雪出门。

若雪嘱咐田氏身边的郝妈妈,不要什么事儿都去烦劳她母亲,不能决定的事情,能压下就等她回来了处理,实在不行就用信鸽报给她。

郝妈妈一一应了,陪着若雪去了冠芳院。

冠芳院的廊下,放着四五只黑漆楠木的大箱子,旁边十几个仆妇将它们抬出去。

莲馨指挥她们把箱子往外面抬,“你们都注意点儿,别把箱子摔了,里面都是两位小姐要用的,你们都仔细着些。”

“莲馨姑娘放心吧。”

若雪绕过她们进了屋里,若红已经让丫鬟伺候穿戴好了,只是依旧昏睡在床上。

若雪走过去在床边坐下,伸出两根微凉的手指,在若红的小脸上捏了捏,“别急,姐姐这就带你去看病,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小姐。”丹橘带着一位衣着不俗的仆妇进来,在三步外站定。

妇人是冠芳院里的管事妈妈,娘家姓翁,主要管着大小姐和三小姐的屋里物品摆件,还有冠芳院的小库房,大家都叫她一声翁妈妈。

这次出门翁妈妈也要跟着去,保管着出门备用的银钱,还要照看两位小姐的箱笼等物。

若雪出门后,冠芳院就由另一个大丫鬟叫巧莲的管理,和一个姓鲁的妈妈协助,大小事照例行事即可,不许她们争口舌是非。

若雪起身往旁边站了两步,看着翁妈妈和莲馨走过去,莲馨把若红扶坐起来,翁妈妈蹲下身子,让若红趴在她背上,腰背一用力就站起来了,背着若红往外面走去。

丹橘拿着伞,紧追着翁妈妈出去。

若雪跟着也出了房门,外面廊下的丫鬟仆妇恭敬侍立着,一个说笑的都没有。

“看好院子,不要出去惹事儿。”若雪一边往外面走,高声说了一句。

“是。”

很快,松鹤院里就知道若雪带了几十个人,离了梅家不知去向。

梅志远刚被用完家法,还没抬回屋里,在天井里一张条凳上趴着,落雪在他身上覆盖了一层,屁股上的雪,被板子打的融进衣服里有些潮湿。

屋里,曹老夫人正在听一个妇人说话。

梅继山和梅继潭互相看了一下,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不解和茫然。

“没说去哪里吗?”曹老夫人问道。

这个妇人是外院普通洒扫上的,这不特地来老夫人跟前卖好来了。

“奴婢跟着帮忙抬东西,问大小姐身边的巧莲姐姐,她也不知道大小姐要去哪里。

老夫人你是没看到,光是那箱子就装了三大车,坐人的马车就有五个,还有两个空车跟着。

还有那护卫,奴婢我都数不清,少说也有四五十人。哎呦喂!比大老爷出门还要……还要排场。”

妇人口沫四溅说了一堆的话,嘴里依旧啧啧有声的。

“若雪这是要带着她妹妹去哪里呀?若红还病着,怎么能这样折腾呢!”杨氏说道。

“应该是出去看大夫吧。”陶氏说道。

“城里有那么多好大夫,还去那里看大夫?”杨氏不屑的讥讽道。

“真是没大没小,出门也不知会一声。来人,给我把她追回来。”曹老夫人拍着炕檐子,喊人去追若雪回来。

若雪浩大的车队,很快就出了金陵的东城门,沿着官道一路往东面急驶。

三十多人骑着马,护着七八辆马车,迎着风雪,奔走在白茫茫的天地间,显得是那样的急切,急切的想要在下一刻就抵达目的地。

方管家踢了两下马腹,催马来到若雪的马车旁,说道:“大小姐,老夫人派人来叫你回去。”

“嗯,知道了。”若雪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来,没有说回去也没有说不回去。

方管家跟大老爷出来太多次了,对于主子没做出决定的时候,他就执行上一个命令就好了。

如此,马车依旧向前行驶,速度也没有丝毫变慢。

骑马追上来的家丁,想要靠近大小姐的马车,可是总有几匹马在他前面晃荡,让他想跑快点都不行。

这让他想要骂娘,可是他不敢,他前面这些人身上都是有功夫的,他可不想在这种天气里,挨上一顿好打。

他想要调转马头回家里去,想想还是算了,大小姐没追回去,连她的面都没见到,也没问清楚她们要去哪里。

这样回去难免要挨上一顿板子,还不如先跟着车队,说不定等会儿就可以见到大小姐了。

天色黑下来的时候,飞雪渐渐停了,只是风仍然很大。

天色全黑下来后,方管家问了若雪,才在一片林子边上停下来。

若雪一路上都是急行,没有在村子酒肆借宿,现在天色已经很晚了,才停下来休整。

三十几个护卫,井然有序做着事情,很快就清理出来一片空地,停好马车,几人将所有马匹在林子边上拴好,喂了马料。

几人在附近查看一下,十几人去林子里砍柴,剩下的人依旧护在马车周围。

那个家丁想要靠近马车仍是不行,他又不敢大声的喊,那样,他马上就有可能被大小姐打一顿。

翁妈妈和四个仆妇从后面的马车上下来,从一辆拉物品的马车上,搬下来两个陶泥炉子和一些木炭,引火准备着做晚饭。

不一会儿,去林子里砍柴的人回来了,片刻后,马车周围就燃烧起七八堆篝火。

说笑声也多了起来,众人围着摇曳的篝火,烤着冰凉的干粮,喝着传到手上的烧酒,喝一大口再传给下一个人。

若雪下了马车,在一堆篝火边上,和丫鬟仆妇围着坐了,莲馨倒了一杯热水给她,若雪学着梅继山的样子,双手捂在杯子上,一点儿一点儿慢慢喝着。

“灌一个汤婆子送进马车里去,给妹妹暖上。”若雪说道。

“刚刚丹橘送上去一只了,等下水开了再灌一只送过去。”莲馨说道。

“大小姐,……”家丁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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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夜客

若雪皱了一下眉头,看向被拦在外围的家丁,扬声问道:“什么事?”

“老夫人让您回去呢。”家丁也大声说话,不大声不行呀!周围几十个人,呜央央的,不大点声他怕大小姐听不清楚。

“我知道了。”若雪点头说道。

家丁没听清楚大小姐说什么,见她点头了,知道她听见他说的话了,就又大声说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启程啊?”

“明天。”若雪这次也提高了音量,清脆的声音传出去好远。

众护卫听见这清脆的声音,也没有片刻的停歇,依旧天上地下的闲聊着,说笑着。

家丁也听见了,这样他就可以回去交差了,他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好像放下了一块大石那般。

“今年这雪下的早,往年这会儿还下雨呢!”一个护卫说道。

“今年冷的早,冬天要比以前要冷了。”又一个人接口道。

“也是。刘老五,你还记得八年前的冬天不?那一年比这天还要冷吧!”一人说道。

“咋不记得呢,我的小妹就是那年没的。”刘老五说道。

“哎……那年冻死了不少人!”

“今年看着比往年冷一点儿,也不会像八年前那样。”坐在另一堆火边的人,转身和这边的人说道。

“你咋知道?”

“猜的。”

哈哈哈哈……

天越来越黑了,风好像又大了几分,篝火也被风吹的东摇西荡,不时就飞起一串星星点点的火星,让人下意识侧身躲避。

几个仆妇煮好粥,就请若雪回马车上用饭,在这里吃饭,很容易把风吃进肚子里去,那样弄不好就会闹肚子。

若雪让丹橘石榴盛了粥,回车上给若红喂饭,她端着粥碗在篝火边没有动。

她想着父亲带人出门的时候,应该也是这个样子,坐在篝火边吃饭说笑的吧?

若雪看着手上冒着热气的红枣粥,扭头叫仆妇将粥锅,给那边的方管家他们送去。

仆妇应声,提着一只陶瓷锅子和几个碗,送到方管家那边,转身就回到若雪身边来。

若雪看着丫鬟仆妇歉意的笑笑,“你们只能吃干饼子了。”

“看小姐说的,咱们又不是没吃过苦的,这点子事儿算什么呢!”翁妈妈说道。

“都是今天刚做的饼子,这就挺好的,早些年饿好几天都吃不上一口东西,那才是真苦呢!”芍药说道。

丫鬟仆妇叽叽咋咋说起以前的苦日子来,一时半会儿倒也热闹起来。

那边,方管家把粥分了,他倒也喝了半碗,其他人有喝到的,也有没喝到的,不过他们也没嫌少,毕竟这可是主子们才能吃到的,现在能给他们喝也算是天大的恩德了。

他们的说笑声,不比丫鬟仆妇尖细的声音小,反而更加粗犷豁达,是长年练武之人特有的,带着一股子豪迈之气。

若雪时不时的就听见那群男人,贼笑着说起女人来,传入她的耳朵里,让她脸上火烧般红,好在是天黑,又被火光照着反倒看不出什么。

莲馨和两个仆妇要去喝止他们的胡说八道,被若雪拦住了。

这些人都是跟着她爹走南闯北的人,要是她爹爹在这里,绝对不会阻止他们这样的说笑,那她也不能阻止他们说笑,这也算是对他们的一种尊重吧。

一阵大风吹过,火焰猛然间向着一边伸展出去,引得两个丫鬟仆妇尖叫着,逃也是的跑开了。

那边的男人们,则是爆发出一阵看好戏的大笑声。

随风而来的,还有轻微的马蹄声。

“警戒。”方管家大喝一声,站起来率先冲到前面,趴在地上侧耳倾听。

其他人也都快速的分散开,拿出身上的弓弩,对着看不见前路的暗影里。

“大小姐,来了四骑人,请您和几位姐姐先回车上去吧。”

方管家站起身走到若雪跟前,恭恭敬敬的请她回到车上去。

这样的时候,能投宿的都找地方投宿了,这样的时候还在奔走,实在不好说是什么样的人。

“好。”若雪没有迟疑,由莲馨扶着上了马车。

马车里一个小兀子上,燃着一只白色牛油蜡烛,若红躺在几层毛皮褥子里,身上盖的是蜀锦的被子,上面还盖着一件银鼠皮的斗篷。

丹橘石榴跪坐在旁边,见到若雪上来又往里面挪了挪。

“妹妹吃了多少饭?”若雪脱了绣鞋,把腿脚盖进被子里,伸手摸摸若红有些显瘦的小脸,凉凉的触感传入手心,马车里还是有些阴冷。

“三小姐只吃了五勺粥,就不肯再吃了。”丹橘说道。

莲馨抱了一个用厚棉帕子包着的汤婆子,挤进马车来,她把汤婆子塞进被子里,就伸着两只发烫的手,捂在丹橘的脸上,笑着说:“来,姐姐给你捂捂脸……”

丹橘也笑着想要躲开,可马车里已经无处可逃了,只能任由莲馨的手在脸上揉捏了两下。

方管家指挥几个人,去到前面道路两侧的草丛里埋伏,又让几人爬上大树去,居高临下的更好攻击来人。

马蹄声越来越近,方管家让大伙分开围坐在篝火边,依旧是说笑着烤火,好像没有听见马蹄声。

不一会儿,四个骑马的汉子驰近车队前,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们都是武功颇高的练家子。

方管家他们显得有些仓促的站起来,拦在前面的路口处。

来人骑着马转了一圈,马儿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来人仔细看了一下众人,和他们身后的,那七八辆做工不凡的马车。

“请问你们是从金陵来的吗?”四人之中,一个容貌英武的人开口问道。

“不是。”方管家没有犹豫的就说了一句假话。

他眯起眼睛看四人,从他这个角度看不真切几人的容貌,对方却可以看清楚他们,这一点对他们不利。

来人笑了一下,这样干脆利落的回答,显然是说的假话了。

“我们家主人的马车坏在路上了,想借你们的马车一用,日后定当厚礼相送。”来人抱拳说道。

方管家还没有说话,若雪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不借。”

“我们不借。”方管家紧接着说道。

来人听见马车里传出女子的声音了,清清脆脆的,光听声音就知道女子的年龄不会很大,说几句好话,说不定就可以借到马车了。

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他好话说了两大车,马车里的女子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那个拦在前面的黑脸汉子,应该是不能做主的,只是说他们的马车都不得闲,不能出借。

“叨扰了。”来人冲方管家拱拱手,拨转马头往来时的方向跑了出去。另外三人打马扬鞭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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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夜行

四个人在官道上急跑了小半个时辰,才看到自己人在路边燃起的几堆篝火,从人数上看也有四五十。

那个容貌英俊的男人翻身下马,几步来到火堆前,冲着一个身披黑裘斗篷的人,单膝跪地说道:“主子,属下几人在附近村子里寻找了一下,都是那种拉货的平板大车。又往前面寻找,在我们前面有一队车队,停在六十里外那片林子边,他们倒是有几辆马车,属下向他们借马车,他们不肯借……”

“为什么是借?万云,还用我教你怎么做事吗?”声音是个男子的,听着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说话声音冷冷的,没有温度。

万云另一条腿也跪了下去,“主子,他们有三十多个护卫,是常年在道上跑的人,我们去的时候,在路边和树上都埋伏有人,属下没敢……”

说着,万云的身子也趴了下去。

“这样啊?”斗篷男子说道。

“是。”万云抬起头说道:“要不属下带人过去……”

斗篷下的人抬手,不知道摸着下巴还是鼻子,想了一会儿才慢悠悠的说道:“不用。我们在这里等着,最晚明天下午,他们就该到这里了。”

“是。”万云说道。

斗篷下的人扭头看向不远处,那辆去了轮子的马车,他的嘴角抖了一下,马车的大轴断裂开了,为了可以坐人,他让人把马车的轮子卸了下来,这样祖母也能好好的睡一觉了。

他派人去附近寻找了一下,没有找到合适的马车,就让人往前面找找看,前面倒是有,结果却是一个硬茬子。

那他就在这里等着,等明天看到他们,看他怎么收拾他们。

…………

若雪又做那个梦了。

若雪醒来的时候,愣了片刻才想起她是睡在马车上,她的身边躺着莲馨和芍药,三个人挤在一起,她仍然感觉到冷意。

若雪把小脸儿往被子里瑟缩了一点,只留出来一双眼睛在外面,看着黑黢黢的马车,什么也看不见。

马车里黑的很,睁着眼睛也看不清前面有什么,不过听着熟悉的呼吸声,才让若雪安心些,不然她真的会害怕的叫起来。

感觉着马车里的温度,若雪想这样冷的夜会不会把妹妹冻着了,想着旁边马车里的妹妹,又想起刚刚的梦来。

从大老爷梅继业去世那天起,若雪已经这样的梦到六七回了。

在梦里,她看到了梅继业的死,看到妹妹昏睡不醒,看到一个自称为紫辰真人的道姑,给妹妹看好梦魇症。

还有后来她嫁进黄家,家业交给二叔梅继山,妹妹嫁给二婶的娘家侄子。

梅家在二叔手里日渐衰败,最后被黄家吞并,二叔一家流离失所不知所踪。

妹妹在杨家不受待见,被婆婆和丈夫欺压,郁郁而终。

她在黄家先时还好,黄家在收了梅家后,就百般的不喜她,最后,一纸休书将她撵出家门。

她无处投靠,只得寄居庵堂,愁苦而死。

这个梦太真实,真实的让若雪害怕,因为在她做梦的当天,她的阿爹就死了,隔天黄家就来求亲,希望在热孝期间能把她娶过去。

她当时吓坏了,哭闹这坚决不同意嫁进黄家,还好二叔三叔也没有同意,黄家人悻悻然的走了。

没想到在父亲下葬那天,妹妹真的晕倒了。

若雪想了很久,也没想起那个道姑是哪天来的,她也是实在不想等下去了,才要去找那个叫紫辰真人的道姑。

刚刚她又梦见紫辰真人了,说话言辞都没变,依旧是那句:“无量天尊,贫道茅山玉虚观紫辰真人,特来府上解难。”

耳边又听见另一辆马车上,妹妹的呓语声,和丹橘唤小姐的声音,两辆马车并排停着,是以在静夜里听的很清晰。

别急,最晚后天就可以到茅山脚下了。

若雪坐了起来,一旁的莲馨惊觉也坐起来,“小姐要什么吗?”

若雪抿了一下嘴唇,说道:“去唤方管家,我们启程。”

“噢,好。”莲馨说着就要下车,又停下来,不确定的问:“现在就启程?”

现在才半夜吧?这也太早了。

“嗯,你去吧。”若雪说道。

莲馨应了,摸到车边儿的鞋子,摸黑套在脚上,伸长手臂在芍药脸上拍了两下,才推开车门出去。

芍药睡的正熟,感觉有人拍她的脸蛋儿,就把脑袋往被子里缩了缩,小声嘟哝道:“别闹,天还没亮呢!”

因为天冷,几人都是和衣而睡,就是如此依旧寒凉的很。

车门被打开那一瞬,车里一下子亮了不少,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冷风。

若雪激灵灵打了一下寒颤,赶紧又钻进被子里面。

“天没亮呢!”芍药揉着眼睛,看着黑黢黢的车厢,嘴里嘟哝,“这是哪里呀?”

若雪噗呲一声笑了,看来不是她一个人会睡迷糊,这里还有一个呢!

若雪伸手抱住芍药,把有些冰凉的手,伸进她的衣服里,“好姐姐,给我暖暖手。”

“啊……”芍药惊呼一声,就要伸手去打,猛然惊醒,这可是大小姐呀,我的娘呀!这要是打下去,她们一家子可就不用活了。

芍药的身子微微颤抖,任由那双手在自己怀里取暖,“小姐又做梦了,就起来折腾奴婢们,哎呦哈哈……小姐,别闹……”

“你胆子大了啊!居然敢编排起我了。”若雪说着就去捏芍药的痒痒肉。

车门忽然被人打开,又是一阵冷风吹进来,打断了马车上的笑闹。

莲馨钻进马车里,快速的关好门,搓着手说道:“方管家说,收拾一下,马上就启程。”

“嗯,好。”若雪说道。

片刻后,就听见人的脚步声,说话声,还有马匹踩在地上的踏踏声。

方进指挥着众护卫收拾行囊,马匹披上马鞍绳索,灭掉火源,诸事条理有序的忙碌着。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马车慢慢的动了起来,渐渐的就跑的快了起来。

那个家丁在火堆边睡的正酣,忽然间被惊醒,看着来回走动的护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赶紧拉着一个人问,才知道大小姐要赶早走。

家丁想着大小姐这是要回家了!

这位大小姐真能折腾人,昨天让你回去你不回,这大半夜的又要赶早走,这不是折腾人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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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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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你要吗

家丁骑马往回走的时候,发现马车并不是往回走,而是继续向着前面,不知道是什么的地方走去。

家丁心里急了,想要去问大小姐,却发现他离大小姐的马车,有一段不小的距离,还有人骑马拦在他的身前,让他前进不得。

家丁低声下气的喊了一声:“方七爷。”

方管家名叫方进,因为在家里排行第七,大伙儿都喊他方七爷,熟识的人就直接叫他方老七,敢叫他方老七的人也没几个。

方进生下来没两年,他娘又生了他弟弟方老八,这样以来他就显得多余了。

方进他娘不舍得把他送人,改姓,就把他寄养在附近一家镖局,做了学徒,老镖师甚是喜欢方进聪明好学,常年带在身边教导。

方进不负所望,十六岁就可以带人压镖,几年下来,竟没有失过一次镖,他的威望在镖局日渐稳固。

梅继业甚是信赖方进,将他从镖局调到身边,做了梅家四大管事之一。

方进听见有人喊他,就勒住缰绳回头看去,见是家里派来的那个家丁,就放慢马速,等他撵上来。

家丁很快就追了上来,也是护卫们有意放行,不然他想跑快都难。

“七爷,这是要去哪里啊!这不是回家的路呀?”家丁说道。

方进不解的看他,“谁说要回家了?”他说道。

“大小姐说的呀。”

“什么时候说的,我怎么不知道?”方进语气平淡的说道,他没有听见大小姐要回家的吩咐,因此车队一直都是在往那个地方行驶。

他盯着前面开路的十几骑,又看了一下其后的几辆马车,踢了一下马腹,让它再跑快点。

家丁被问的一愣,昨晚,大小姐那样大声说话,他不会听不到,他这算不算不听号令呢?

家丁没办法,催马追上方进,又把他昨天晚上问大小姐的话,和方进说了一遍。

方进听了哈哈大笑,笑的家丁心里不安起来。

“你问大小姐什么时候启程?”方进忍着笑,说道。

“嗯,怎么了?”家丁说道。

“大小姐说的什么?”

“明天……”

家丁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大小姐只是说明天启程,可是却没有说过启程回家。

他好像是被大小姐耍了。

还是他太笨了,连句话都听不明白吗?!

看着方管家笑着跑到前面去了,家丁无力的耷拉下脑袋,还是继续跟着大小姐吧,现在这样就更不敢回去了。

日上三竿的时候,马车停了下来。

“方七爷,小姐问怎么停下来不走了?”莲馨钻出马车,手扶着车厢站起来,冲着前面的方进喊道。

方进拨转马头跑过来,莲馨已经跳下马车,伸手扶着若雪下来。

方进也就翻身下马,在几步外躬身行礼,“大小姐,前面四五里的地方,有三四十人拦在路上,还不知道是什么人,不敢贸然前进。”

若雪抬头看着前方被马踩踏过的道路,嘴角翘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说道:“是昨晚借马车的人吧。”

方进想了一下,也就想明白了,那人没有借到马车,所以在那里等着他们送上门去。

“方叔,继续走吧。”若雪说道。

方进应了一个“是”字,挥手示意前面的人继续走,他看着莲馨重新扶若雪上了马车,他也跟着骑上马背,跟在马车边上慢慢向前。

马车又行驶了小半个时辰,再次停下来了,

前面有二十几骑一字排开,拦在路上,都是兵士装扮,身上甲胄齐备,看着这样阵势,表明了此路是他们家的,想要过去就得留下点什么才可以。

“小姐,要不借马车给他们……”

方进看到对方的装束,心里就是一个咯噔,他想着民不与官斗,还是不要招惹官家的好。

“不借。”若雪说道。

若雪由莲馨扶着下了马车,透过前面的护卫,看着拦在前方的那些人,扭头对方进说道:“方叔,你去向他们借道,让我们过去。”

方进催马跑到车队前面,看着对面昨晚那个借马车的人,抱拳拱手说道:“这位官爷,小的主家有事要从此处路过,还望官爷放咱们过去,小的主家定不忘官爷的恩德。”

万云笑了,笑的不怀好意,“人可以走,马车必须留下。”

“这……”方进被夹在中间,两头为难,他稳了一下心情,说道:“小的主家皆是妇孺,实在不便行事,还望官爷宽容放咱们过去。”

“那就别走了。”身披黑裘斗篷的少年,骑着一匹通身如墨的高头大马,越众而出。

他那张英俊的面上冷意非常,眼眸凌冽如冰,散发着逼人的寒光,有着和他年纪不相符的威严,俯视着方进和他身后的车队。

方进坐下的马匹,好像也被那目光吓到了,倒退的回到队伍里。

“戴孝。”若雪说道

若雪话落,莲馨拿出来白绒花,给若雪戴在发间。

马车上的丫鬟仆妇,井然有序的挂上白色缎带、绒花、招魂幡、引魂绫等物,只片刻工夫,七八辆车上片刻就是一片缟素。

三四十个护卫,齐刷刷地从怀里取出孝布,系在腰上头上。

“这样的马车,官爷还要吗?”若雪说道。

若雪清脆的声音,从车队里传出来,传进斗篷男子的耳中。

斗篷男子嘴角抖动着,眼瞅着对面车队片刻间的变化,他身上刚才那种气势,一下子散的干干净净。

斗篷男子扬起眉头来,俊逸的脸上,绽放出一个浅浅的笑,他知道对方为什么不借马车给他了。

原来是家有重孝的人,难怪不肯借呢!

这样的马车借了来,他也不能让他祖母坐的,反而有可能把借给他马车的人,狠狠的毒打一顿。

如果因此让他祖母沾染上什么晦气,他会灭对方满门的。

想到这里,斗篷男子被他的想法吓了一跳,如他所想的事情,要是真的发生了,那他才是最该杀的那个人。

握拳在自己腿上狠捶了一下,他坐下的马匹似感觉到什么,仰起头发出一声长嘶。

他勒住缰绳,让有些躁动的黑马稳住身子。

看向对面队伍中的女子,一张好看的瓜子脸隐在斗篷里,显得两个大眼睛又明又亮。

斗篷男子眸光里带上审视,更多的是赞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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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

第九章 继续

斗篷男子远远看着若雪清秀的容貌,这应该还是个未及笄的小姑娘吧?如此年纪,就敢和官家硬抗,这份胆识也实在难得了!

他吧身上黑裘斗篷拢了拢,挥手让属下们把路让开,放若雪他们的马车过去。

万云骑着马让到一旁,他身后那些侍卫分列两旁,把中间的道路让了出来。

若雪由莲馨扶着,重新回到马车上,芍药等她在马车里坐好,又把莲馨推进里面去关好车门,她坐在车辕子上看着前面那些兵士。

方进带着十几人,骑马在前面开道,二十几骑在车辆两侧护卫着,来到斗篷男子近前,方进骑在马上向对方抱拳,“多谢多谢!”

斗篷男子嘴唇抿着,微微抬手以是还礼。

“就这样放他们走了?”万云小声嘀咕了一句。

“派个人去查查他们的来历。”看着车队走远了,斗篷男子才又开口说话。

“是。”

万云拨转马头,去执行主子的吩咐。

他们的主子,原本气势凌然的要拿对方出气,居然如此轻易地就放他们过去了。

这样把剑抽出来,却不刺出去,还是头一次呢!

斗篷男子调转马头,跑去一侧他们露宿的地方,二十几个侍卫紧随其后,催马追了上去。

“韬儿,什么时候了?”马车里传出来劲道十足的声音,苍老却中气满满。

斗篷男子翻身下马,几步就跑到马车前,“阿婆,才过了辰时。”说着话,他猫腰就把脑袋钻进车帘子,看着躺在里面的老人,说:“等下让青竹姐姐伺候您喝了粥,我们就走。”

篝火边上看着一只小炉子的青竹,翻了一个白眼,这都快午时了,还骗老夫人才辰时,老夫人虽说眼盲,心可是一点儿都不盲。

一旁的两个丫鬟都抿嘴笑着,却又不敢笑出声来。

车里的老太太,伸出手,向着男子摸去。

被叫做“韬儿”的男子,抓住老人的手按在头上,任由她在自己头上一阵揉搓。

“冻坏了吧,我说不回来吧,你非要我回来,这不是给你们找麻烦吗?”老太太埋怨着,又自顾自的叹了一口气。

“阿婆说的什么话,孙儿想您想的紧,您在孙儿身边,也好教教我如何做人。”他说道。

“你又做什么错事了。”

他坐进马车里,把厚毡帘子挡好了,才把昨夜他让人四下里寻找马车,在前面六七十里的地方,发现一队人马,人家有好的马车却不肯借给他,他都仔细的和老太太说了。

“人家不借,肯定有不借的道理,你可别为难人家。”老太太的声音有些严厉。

“阿婆教训得是,您看……有您在孙儿身边时常教导,孙儿才不会犯错嘛。”他说道。

“哈哈哈……”

……

金陵梅家,松鹤院,东厢房的大屋里。

二小姐梅若娴、四小姐梅若凤,五小姐梅若菲挤挤挨挨的,或坐或跪围着一张稍大些的炕桌,陪着曹老夫人摸骨牌,打发冬日不长的白天。

四岁的六小姐梅若兰,拱在祖母曹老夫人怀里,听曹老夫人指挥她把哪张牌丢出去。

她刚刚被姐姐若菲嫌弃的撵开了,委屈哭的时候,祖母搂着她哄着,还让她帮忙摸牌出牌。

曹老夫人昨天等到酉时末,也没等到若雪回来,她从大儿媳妇那里得知,若雪带着她妹妹去茅山了。

这么大的事儿,都不和家中大人商量,真是不把他们当回事儿啦。

也不知道是哪个该打的下人撺掇,让她带着妹妹去那么远的地方,真该狠狠地打他一顿。

派出去的家丁,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也一去不复返了。

本来是今天才走的三老爷梅继潭,昨天下午匆匆的收拾一下,也出了金陵,一路追着若雪往东南去。

他想着可以追上若雪,送她们到茅山,他再去高淳任上。

安抚了曹老夫人,梅继潭带着四个长随,就匆忙离开家出了金陵。

“六饼。”若兰拿着一张骨牌,伸出小胖手丢了出去。

若兰仰起小脸蛋儿,用眼神询问祖母出对没,见她点头笑着,若兰也笑了。

“哈哈,我和了。”

若菲推倒跟前的骨牌,伸着手,勾勾手指要银子。

若兰傻了眼儿,马上,大眼睛里就蓄满了泪水,下一刻就要张嘴哇哇大哭。

“没事儿,我们若兰有银子。”曹老夫人拍拍小孙女的小脸蛋,把一个荷包塞到她手里。

若兰嘴角翘起,笑了,就连眼里的眼泪也在笑。

“阿婆真偏心!”若菲不满的嘟哝了一声。

……

正午时分,车队在一处村镇休整了一下,补充了一些干粮和水,让马也喝些水歇息一下。

若雪站在马车外,远远的眺望了一下村舍。

她本是要下去看看的,听去看路的芍药回来说,里面脏的很,鸡鸭猪狗到处跑,不定一脚下去就是粪便。

若雪听着村里嘈杂的人语声,中间还有狗吠声,乱乱的热闹非常,她还真想去看看。

莲馨也拦着不让若雪去,真怕她沾染了什么脏东西,再生病了就更不好了。

若雪想着进村子里看看农人的生活状态,两个丫鬟怕她沾染点儿什么,车里躺着一个,再病倒一个,她们就不用活了。

若雪也就在车辕站着看了一会儿,看着炊烟袅袅。

车队在这里停了有半个时辰,才在方进的大嗓门儿下,继续向前目的地驰骋。

“刚才那些人,看我们的眼神真吓人,好像我是什么怪物似得,恐怕我们会吃了他们。”莲馨说道。

“他们是怕方七爷他们,才不是怕我们哪。”丹橘说道。

“那是他们昨天刚被人惊扰了,今天看我们就成了惊弓之鸟。”若雪说道。

若雪抱着若红,轻轻拍着她身上厚厚的锦被,好像在哄孩子,又似怕她冻着了。

“早晨拦住我们的那些人,昨天在村里寻找过马车,把村人吓到了。”若雪解释了一下。

两个丫鬟恍然,原来是被人搅扰了一次,被吓到了,所以看到他们这么多人才害怕的。

早上看到那些身穿甲胄的侍卫,她们也挺害怕的,看小姐的样子,好像没有被吓到呢!

“小姐,他们为什么不敢抢我们的马车?我看那个人好凶的。”丹橘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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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梦中人

莲馨想要去捂她的嘴巴,这是什么话,难不成还盼着人家把马车抢了才好。

“因为我身上有重孝。”她说道。

若雪嘴角挂着浅浅的笑,似有若无,让人感觉到安心。

几个丫鬟也笑了,那些人也是怕沾染上晦气,所以才没有抢她们的马车,原来他们也会害怕呀!

夜晚,车队在官道一侧的空地上,停下来休整,和头天一样,依然是在马车周围燃起几堆篝火,驱赶冬夜旷野中的寒气。

方进先是指挥着人,把周围的地形查看了一下,又让人轮换着,去右面一处高地上守着。

才和众护卫围着燃烧的火堆,烤着干粮喝着烈酒,说着憋了半天的闲话。

若雪坐在一个小兀子上,在火堆边儿拿着签子烤着一块火腿肉,莲馨几个丫鬟在她旁边也烤着各种吃食。

几个仆妇看着两个小炉子,上面煮一锅粥和一壶水。

“方七爷,大小姐带着三小姐,这是要去哪儿呀?”

家丁从一个火堆蹭过来,挤到方进身边,压低声音问了一句。

他今天几乎把所有护卫都问遍了,也没问出来大小姐要去什么地方,他猜想大小姐去的地方一定很隐秘,不然怎么会没人知道。

方进指了一下,远方可以看到的山尖,笑着说道:“去那里。”

天空上稀稀落落的星子,闪烁着微弱的光,有些沉闷压抑的感觉,一丝风也无,是下雪前的天气。

家丁顺着他手指看去,夜幕的尽头,是一座山峰的顶端,“去山上干嘛?寻仙吗?”他说道。

“可能吧。”方进哈哈笑着喝了一口酒,随手把酒囊塞给家丁。

家丁接过酒囊喝了一大口,喝的太快,被呛的咳嗽起来。

方进哈哈笑着,在他背后拍了几下,“你小子够猛,哈哈……”

一声马嘶划破夜空,远远的传了过来。

“警戒,”

方进大喝一声,站起来,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众护卫应声而起,很快分散开去,在前方组成了一个防御的阵势。

有护卫抽出带火的树枝,快步跑到队伍的前面,高高举着,为同伴照亮前方的景物。

“嘚嘚”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方进像前迈了一步,大声喝问:“前面什么人?”

来人看到自己前方的火把,又听问话,也是被吓了一跳,忙勒住缰绳让马停下来,挥手让后面的随从也停下来。

这不会是劫路的吧?

“少爷。”

一个随从骑马靠过去,脚踩马镫站起身子,伸长脖子往前方张望。

“看着不像劫道的。”他说道。

“在下金陵黄骥,请问对面是哪里人?”黄骥扬声问道。

若雪倏然站起来,看向前面被黑暗遮掩的地方,黄骥吗?这是她梦里那个夫君吗?

金陵黄姓之人有不少,叫黄骥的应该就这一个吧?

在她的梦里,虽然有一个叫黄骥的夫君,她却没有看清楚对方的容貌,总是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黄骥在她的梦里,对她还是蛮好的,只是后来听从他父母的话,将她休弃出黄家,在庵堂里郁郁而终。

那一年,她才二十二岁。

“放他们过来。”若雪说道。

方进听到大小姐说的话,挥手让两个拿火把的人往前走,等看清马上之人后,他才大声道:“你们下马,慢慢走过来。”

黄骥犹豫了一下,便翻身下马,慢慢向前走去。

“少爷……”长随也从马上跳下来,紧走两步拉住黄骥,生怕前面有危险。

“没事,前面主家是个女子。”

虽然隔得远,黄骥还是听见对方是个女子主事,应该不是歹人劫匪之流,所以才敢走过去。

长随也反应过来,略微放下心来,手却摁在腰侧的软剑上。

黄骥迈着稳健的步子,走到方进身前两丈处,抱拳躬身,道:“打扰大叔了,在下等人错过宿头,想在你们旁边借宿,以求庇护一二,还望大叔收留!”

说着,又向方进深施一礼。

方进看着走过来的少年,在火把的照耀下,显得比实际年龄要成熟些。

他的脸型接近国字,浓眉下是一双精明的眸子,高高的鼻梁,略微薄的嘴唇,看着就是一个能说会道的聪明人。

方进和他客套了两句,就指着离车队五六丈远的地方,示意他们在那里扎营休息。

黄骥抱拳谢过方进,就指使他手下的八个随从,去一旁树林里寻些干柴,又向方进借了火种,也引燃了一堆篝火。

若雪远远看着黄骥壮实的身材,恍惚间,好像和她梦里的人重合了。

容貌也在她眼前慢慢清晰,如同碧波照出来那般,纤毫毕现。

若雪扭开头,不再去看他,想起梦里的她,屈辱的死在庵堂里,她的心上就像扎了把刀那样痛。

“大小姐,你怎么了?”

莲馨看到她的脸上,都痛苦的皱在一起,急忙伸手摸她的额头,又在她身上摸索了一下,查看若雪哪里不舒服了。

“我没事……”

若雪推开莲馨的手,摆手示意围过来的几个丫鬟,她真的没什么事儿。

几个丫鬟见她不想理人的样子,也不敢再说话,伸着手烤火,一边儿偷眼瞧着她的脸色。

黄骥离开他的随从,踱步到了方进身边,在一节木头上坐下,和方进闲聊起来。

黄骥先说他是常州府过来,要回金陵去,之后,他随口问起方进贵姓,他们是从哪里来,这又是要去哪里等语。

方进报了姓名,说是从金陵过来,送小姐去溧水的亲戚家。

“不知府上尊姓?”黄骥拱手问道。

“我的主家姓梅。”

“失敬失敬!”

黄骥赶紧再度向方进拱手,居然是金陵梅家,着实让他感到巧的很,他抬头看一眼那边坐的几个女子,那里面有一个人是梅家的小姐吧?!

一个月前他们家还上梅家提过亲,只是被他们家婉言谢绝了。

黄骥又打量方进两眼,在心里记住这个人,如果他爹在这里的话,肯定一眼就认出他是谁了。

黄骥站起来走回自己那边,从马匹上取下两个酒坛,又走了回来,道:“这是我从常州府带来的老酒,大叔尝尝。”

方进也不跟他客气,笑呵呵的接过来,拍掉泥封仰脖喝了一大口,赞了一句“好酒”。

若雪看着黄骥在那里谈笑风生,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有怨恨、有不甘、还有一丝想要过去和黄骥说话的冲动。

说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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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雪看着对面的黄骥,问:“带银子了吗?”

“干嘛?”

“给我换成推荐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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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前面

若雪摇了摇头,想把这种感觉赶走,去找他能说什么?说他害的她好苦,说他爹害的她们家好惨!

那些只是她的梦吗?

只不过梦的太真实,真实的一件两件的发生,让她不能不信。

若雪又看了那边一眼,以后,不会再和黄骥有什么交集了。

有的,也只是和黄家生意上的往来。

若雪起身走到若红的马车边,踩着仆妇放好的小凳,坐进马车里,伸手在她的小脸上抚摸着,看着妹妹在烛光里的小脸儿,越发清瘦了。

若红的小脸儿上,时而蹙眉,时而急迫,过会儿又平静无波,也不知她在梦里都看到了什么,让她如此的不安宁?

丹橘缩在角落里,看着大小姐白净的脸蛋儿,比平时要白上三分。

有一种不安慢慢升腾起来,使得她连大气都不敢喘。

大小姐不是病了吧?

夜渐渐沉静,一众护卫相互依偎着,歪在篝火边沉沉的睡去,只有鼾声此起彼伏的响着。

一片洁白的雪花,飘飘荡荡,慢慢的落了下来。

黄骥是被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惊醒的,掀开身上的皮褥子坐起来,雪花纷纷扬扬的四处飞舞,落到脸上让他打了一个激灵。

四下里还是漆黑一片,他看向梅家车队的方向,那里已经在收拾行囊,准备出发了。

“什么时辰了?”

“约莫寅时过半了吧。”

长随醒了一会儿了,他是被雪花惊醒的,起来看时,天上的飞雪,稀疏的落下来。

又下雪了。

看着他们把地上铺的皮子捆扎好,丢进后面的马车里,随后又把一堆堆篝火灭掉。

一切都井然有序。

黄骥站起来,把身上的皮子卷了卷,走到方进身边,说:“大叔这就要启程吗?”

“赶早不赶晚嘛!行路都是如此。”

方进看着人陆续上了马,也翻身上马,瞧了一眼他手里的皮褥子,笑着道:“这张狼皮你留着吧,说不定还能用到。某先走一步。”

方进踢了一下马腹,马儿就向前跑了出去。

黄骥跑了两步,想要追上去喊住他,却又站住了,大声喊道:“后会有期!”

中午左右,车队来到茅山脚下。

若雪掀起车帘子,入目的是飞扬的雪花,茅山在风雪中若隐若现,好似平地堆起的大雪堆。

莲馨撑开伞跟着她下了马车,“小姐,我们现在就上山吗?”

“嗯,去让翁妈妈把妹妹背上,我们这就上山。”

“是。”

芍药应了一声,转身跑去后面的马车,去找翁妈妈了。

若雪看看不远处蜿蜒而上的山路,终于到了,妹妹马上就能醒了,

“小姐,去山上探路的人回来了。”方进在五步外站住回话。

“怎么样,路好走吗?”若雪转过身,看着方进问了一句

“不是直道,不太好走。”方进说道:“派了十个人去山上寻找玉虚观,回来的人说,由进山的这条路,往上还要拐几次山路,才能到玉虚观。”

“无妨,让他们只管带路就好。”若雪说道。

若雪从丫鬟手里接过伞,迈开腿朝若红的马车走去。

翁妈妈背着若红弯腰从马车里出来,丹橘扶她踩着脚蹬下来,在地上站稳。

“翁妈妈可使得?”若雪问。

“大小姐放心,三小姐才多大的人儿。”翁妈妈站直了,笑着和她说着话。

翁妈妈用背孩子的背带,把若红固定在身上,这样走起来就不怕她滑下去了。

若红被一个大斗篷兜头裹个严实,很像一个大号的襁褓,趴在翁妈妈的背上,被一条寸许宽的带子,结结实实绑在翁妈妈背上,看着又像是个蚕蛹。

“那就辛苦你了。”若雪看看翁妈妈和她背上的妹妹,又看了一下周围的人,说道:“我们走吧。”

方进指挥两个护卫在前面开道,又嘱咐人看好车辆,带着几个护卫跟着若雪往山上走。

家丁看大小姐带三小姐上山了,他也想跟上去看看,可是看到她们身后那些护卫,就没敢往前凑。

也不知道把三小姐带到山上干嘛去,难不成山上真有仙人!

大小姐也是的,三小姐病了不找大夫,跑这么远的地方来就能看好了。

家丁稍微落后了些,坠在他们后面跟着也上了茅山。

留在山下其他的护卫,在山里寻来木头,自行搭起简易的窝棚,暂时躲避风雪。

几辆马车停在林子边儿,几个没有跟去的仆妇,把拉物什马车上的食品,取下来分给众护卫,又钻进马车里暂避一时。

马匹则被安置在一片林子里,用精细饲料喂饱了,也就不用去管它们了,由着它们在林子避一下风雪。

山路虽然崎岖,如果一直走也能到一个道观,只是,名字就不一定是玉虚观了。

若雪走在翁妈妈身后,手里举着一把油纸伞,时不时地想伸手扶上一下,生怕妹妹从她身上滑下来。

其实根本不用人扶,若红被带子束缚在翁妈妈背上,像一只蚕蛹,翁妈妈背着若红并不怎么吃力,脚步稳健向大山深处走去。

越往山里走,雪好似大了不少,眼前白茫茫一片,远处的景物都看不真切了。

山路上,脚踩在雪上发出的嘎吱声,和着簌簌的落雪声,不时还有风吹过的呼啸。

莲馨见若雪举着伞有些吃力,伸手接了,紧紧跟在翁妈妈身旁。

丹橘上前两步,用手里的伞,为若雪遮挡空中飘落的飞雪。

若雪甩了两下手腕子,脚下不停的跟上前面的人,她不能停下来,她停下来她身后十多个人也要停下来的。

走了这许久的山路,她也感觉有些不支,看着前面的妹妹,她也要坚持往前走,妹妹还没好起来呢。

两个护卫在前面引路,他们没有撑伞,头上只顶着一个斗笠,俨然已经是移动的雪人了。

又走了有一刻钟,前面的护卫喊了一声:“到了。”

众人的脚步才缓下来,终于到了!

玉虚观的门面不是很宏大,就像一个中等人家的院门。

门檐下,玉虚观的匾额,倒是大气的很,字迹雄浑有力,很有一股豪迈之气。

两扇黑漆木门上,没有兽形铺首衔环,门上只有两个门鼻铜环。

“上前叫门。”

若雪上前两步示意护卫去叩门,护卫拍了几下铜环,就退到一旁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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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二十年后,看到自己的境界数据(练气期)。

第十二章 上山

等了片刻,玉虚观门被人打开,两个小道姑撑着伞,站在门内打量了一下众人,才单手掐着指决立在身前,道:“无量天尊,施主何事来此?”

若雪上前两步,双手合十说道:“我们来找紫辰真人,还请通传一声。”

“师叔不在观中,不知找师叔是什么事儿?我等可代为传达。”一个小道姑说道。

若雪怔忡了一下,她是不是错了,她应该在家里等着的,说不定紫辰真人已经去家里了。

“不知紫辰真人什么时候离开这里的?往何处去了?”若雪问道。

另一个小道姑说道:“师叔出游有月余了,不知去往何处了。”

“外面来的何人?”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道观中响起,两个小道姑赶忙回身,口称:“师祖,有人来找紫辰师叔。”

小道姑让到两旁,就见一位鹤发童颜的老道姑走出来。

一身青灰色道袍,没有打伞,就那样从飞雪中走来,一派高人风范,脱尘出俗的气质一览无余。

老道姑站在门里,眸光灼灼地看着外面的人,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身后那个妇人还背着一个孩子,两个丫鬟外加十几个护卫。

看这样子,应该是远道而来的香客,

若雪屈膝向她行礼,“金陵梅若雪,见过仙长!”她说道。

若雪听见小道姑对老道姑的称呼,这位可能是紫辰真人的师父,她是有求于人的,所以恭敬地行了一个俗世的礼。

“呵呵…贫道可算不得什么仙长。女娃儿真会说话,外面风雪甚大,请进里面暂避一时吧。”老道姑伸手作请。

“多谢仙长。”双手合十,若雪诚心说道。

若雪和翁妈妈还有丫鬟,被让进观中,由一个道姑引她们去了客房。

方进和十几个护卫被拒在观外,没有进去,道姑指了玉虚观西侧一间茅屋,让他们暂避风雪。

茅屋不大,十几个人还是可以容下的。

在茅屋中间的地上,有一个向下凹进去的坑,那里是用来烧火的地方,里面还有燃烧过的灰烬。

方进让人在附近砍些木材,晚上他们就在这里过夜了。

几个护卫从腰后抽出斧子,转身跑去了林子里,留下的几个人,解开披在身上抵御风雪的皮子,抖落上面的雪,走进茅屋把皮子铺在地上。

那个家丁也追着他们来,到玉虚观外,看着被风雪隐没的玉虚观,暗自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哪个和大小姐说的,让大小姐来到这个烟火不盛的道观。

金陵城里有多少好大夫不看,非要来这里受罪,万一耽误了三小姐看病,后悔药都没处买去。

方进拍了一下他的肩头,让进屋里避一下风雪,家丁在茅屋前把身上的雪一阵拍打,才走进去。

众护卫看方进进来,往边儿上挤了挤,让出一片地方请他坐下。

方进也把身上的皮子扔在地上,席地坐在皮子上,伸手招呼家丁坐在旁边。

方进从旁边人手里接过酒囊喝了一口,随手递给家丁,“喝两口暖暖身子。”他说道。

家丁喝了一口,干咳了两下,太辣了!

方进哈哈笑着拿走酒囊又大口喝了起来,“不错不错,喝了两天有点儿样子了,哈哈……”

家丁笑了一下,问道:“大小姐什么时候才回家里呢?这样的天气,也不怕把三小姐折腾出个好歹来!”

方进笑着和他打着哈哈,他也不知道大小姐什么时候回去。

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砍柴的那几个护卫,抱着一些干枯的树枝回来,一阵子忙活后,火在茅屋里燃烧起来。

家丁从怀里摸出来一个干巴巴的大饼,放在火堆边上烤烤,火堆周围烤着十几个这样的大饼,不一会儿,茅屋里就充斥着面食被烤糊的香味儿。

在客房里安置好若红,若雪带着莲馨到前面大殿,给三清上了香,添了香油,观主请她去见那位老道姑。

老道姑坐在蒲团上,身前燃着一个小炉子,炉子上烧着一只青釉小壶,有袅袅轻烟从壶嘴里升起来,飘摇尺许高又消散不见。

一张矮几在她的身侧,上面摆放着两只青釉小碗,一柄雪白的佛尘随意放在边上。

老道姑从小陶炉子上抬起眼眸,招呼若雪到近前落坐,才认真打量了她一下。

十三四的小姑娘,小脸上有着经历世事的淡定,眉梢眼角带着愁绪,应该是心里有事情不曾解决。

若雪向老道姑微施一礼,在另一个蒲团上跪坐下了。

若雪请教她的尊号,老道姑推说她的道号不足挂齿,随便叫她老道就可。

“老道”自然是不好叫出口的,那样也太失礼了。

老道姑提起炉上的茶壶,倒了一碗推若雪跟前,“喝口茶暖暖身子。”

“多谢!”

双手捧起茶碗,淡淡幽香直入鼻端,若雪捂着茶碗暖手,小心地咂了一小口。

老道姑为自己也倒了一碗,把茶壶放在小炉子上,问起若雪为何来到茅山,有什么难解之事,要找她的徒弟紫辰?

若雪也不隐瞒,就把父亲因病突然辞世,妹妹因为伤心过度昏迷不醒,已经昏睡五天了,经几位大夫医治,喝了两天汤药也不见醒来,倒像是被梦魇住了。

“听别人说,茅山玉虚观的紫辰真人道行高深,想着找紫辰真人给妹妹看看,可惜真人出游了。”若雪说道。

“原来是这件事!如果小施主同意,贫道愿为令妹看看,不知可行?”她说道。

老道姑的面上,带着慈和的笑容,语气平顺地征询若雪的意思。

若雪听了老道姑的话,心里欢喜,师父的道行总要比弟子强许多吧?!她忙俯身拜谢,“那就有劳仙长了。”

“不必如此,快快请起。”搀起若雪,没有迟疑,老道姑拿起小几上的佛尘,就跟着若雪去了客房。

客房中只烧着一个炭盆,实在有些冷,丹橘说应该带些木炭上来的,刚才去和观里的道姑再要一个火盆,被告知观主都不烧火盆,给她们一个已经是额外照顾了。

没办法,丹橘只从火房里提了一壶热水,灌了一只汤婆子,放进若红的被窝里。

若雪撑着伞,落后老道姑半步,随她到了若红住的客房。

进屋后,老道姑喧了一声:“无量天尊。”

慢慢踱到床榻前,甩了两下手中拂尘,才仔细去看床上的女孩儿。

老道姑一看之下,忙单掌立于胸前,微合眼皮,口中说道:“无量天尊,这位小施主已经死了多日,还望早日入土为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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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不信

老道姑说着转身往外面走,也不理会呆愣的几个人。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家小姐明明还活的好好的。”丹橘大声喊道。

若雪没有去管束丹橘的失礼,追着老道姑出了屋门,身后传来一声大力的关门声。

若雪急走几步拦在她的前面,两人相对而立站在风雪中,“仙长是不是看错了,我妹妹还活着呢,还会说话,还会吃东西……”她说道。

“无量天尊,她这几日可曾叫过你的母亲,或者你,亦或她身边的人?”老道姑一手掐着指决立于身前,目光幽深的看着若雪说道。

“不……不曾。”若雪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

夜虽已然黑了,被地上白雪反射的光驱散了不少,倒比平时的夜亮了许多,两个人站在那里,都可以清晰的看见对方的面部表情。

“无量天尊,我观那位小施主,应是五日前的卯时前后,魂魄就已经离散了。可对?”老道姑甩了一下手里的拂尘。

若雪无可辩驳,妹妹是在五天前的早晨昏倒的,和道姑说的时辰不差多少。

“可是我妹妹还活着,还会说梦话呢!怎么可能死了?”若雪带着哭音,她怎么也不能接受妹妹已经死了的说法。

她的妹妹从昏睡那天起,到现在一直都很好,只是偶尔说上几句梦话,如果不是昏迷不醒,和常人没什么区别。

老道姑又喧了一声道号,说道:“你妹妹第一天没有说过梦话吧?从第二天开始她才说梦话的,我说的可对?”

老道姑说的不错她,妹妹昏倒的头一天没有说过梦话,是从第二天才开始说梦话的,可这也不能说明她妹妹已经死了啊!

若雪想要说点儿什么,张了张嘴儿,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说什么。

老道姑往风雪里走了两步,眼眸看向不知明的远方,说话声音缓慢而悠长。

“那时你妹妹早已死去多时,另外一个幽魂寄居进她的身体里,因此,她说的话你们才听不懂。

你的妹妹已经死了,躺在那里的,只是一具被幽魂占据的皮囊,不要太过执着了,尽早让她入土为安吧。”她说道。

她说出来的这些话就有点下人了。

若雪已经顾不上害怕了,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她才不相信妹妹已经死了。

她还活着,还有呼吸,能吃饭,还会说话,怎么就死了呢!

若雪又无从辩驳老道姑的话,她说的不错,妹妹是在第二天才开始说梦话的,说出来的话,让她们都听不懂,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老道姑没再说什么,绕过若雪回自己的禅房去了。

莲馨从怀里取出帕子,为她擦去脸上的泪,“小姐不要听她乱讲,三小姐好好儿的。”

若雪没有说话,定定地看着消失在飞雪中的身影,她的心慢慢平静下来,她的妹妹没有死,也不能死,阿娘还在家里等她们回去呢。

她抬脚走进雪里往前面走去,绕过几座屋舍,来到老道姑的屋门外,轻轻叩响。

“你想的,我帮不了你,你回去吧。”老道姑的声音,从屋中传出来,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

若雪站在屋檐下,说道:“我妹妹还活着,请仙长出手救她一救,只要她能醒来,我定为观里重修殿宇,房舍。”

她现在只想妹妹醒来,至于醒来后是否是痴傻呆憨都无所谓,只要她活着就好了。

在她的梦里,妹妹醒来之后就有些呆呆傻傻的,那又如何呢?她的妹妹只要活着就好了。

“一具皮囊而已,你何必如此执着呢!”

冷冷的话语传出来,没有一丝温度,刺痛了若雪的心。

“她是我妹妹,是我的亲妹妹。”若雪是用吼的,把这句话说出来的。

老道姑这次没有再说话,屋里屋外都静了下来,只有簌簌的落雪声,萦绕在耳畔。

莲馨举着伞站在风雪中,看着被哀伤笼罩的小姐,她想要上前安慰一下,可是她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小姐看起来也不需要人的安慰。

又过了一会儿,她走近两步,说道:“大小姐,我们回去吧?您这样要是冻病了,可如何是好?”

“我不回去。”她说道。

若雪没有仔细听她说话,只是听见她说“回去”两个字,她才不要回去呢!她妹妹还等着她找人,把她从梦魇中唤醒,她怎么可以就这样回去。

“不是,大小姐,我们先回三小姐那里,再想想别的法子。”莲馨说道,她想让若雪回屋里去,屋里再冷,也比这冰天雪地的好。

这次若雪听清楚了,她是要回去,回到妹妹身边,妹妹还在等她找人来唤醒她。

若雪转身往客房走去,莲馨紧走两步才追上她。

若雪回到客房,在床边上坐下,看着依旧昏睡的妹妹,她的小脸儿又瘦了不少,这样下去也不知道还要多久妹妹才能醒来。

“要是再多两个炭盆就好了,这样大的屋子,一个炭盆根本就烧不热。”丹橘又往炭盆里丢了两块木炭。

石榴张嘴想说让她省着些用那点儿炭,看了一下大小姐,她就把到嘴边儿的话又咽了回去。

若雪让莲馨去隔壁找翁妈妈,叫她出去找方进,叫方进到附近的村县买一两千斤木炭,送给玉虚观的道姑们。

翁妈妈领了大小姐的命令,就出了客房,喊住一个小道姑,请她带路到前面的院门,她有事情要出去一趟。

小道姑也不多话,就领她出了玉虚观,送到门外,“施主慢走。”

“小师父请回吧,我今天不回来了,明天再回来。”翁妈妈说道。

小道姑愣怔了一下,她回不回来和她又没关系,和她说干什么。

小道姑转身走进道观,反手关上大门。

翁妈妈撑着伞快步走向茅屋,拉开门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其中夹杂着很浓重的酒气,还有什么被烤糊的味道,实在不太好闻。

翁妈妈皱着眉头,收起手里的伞走进去。

“快进来,关上门。”方进大声招呼翁妈妈进屋坐,抬脚踢了两个护卫,让他们挤到里面去。

家丁也站起来向旁边走了几步,和几个护卫挤到一处坐下。

“大小姐怎么让妈妈出来了?有什么事情吗?”

方进等翁妈妈坐下,把一个烤的焦黄的烧饼递过去,又用匕首扎了一条烤软的腊牛肉一并递给翁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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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变化(除夕快乐!)

除夕快乐!

给读者朋友们拜个早年。

~~~这是吃饺子的分割线~~~

翁妈妈接过去吃了两口烧饼,才说道:“道观里的碳火不足,三小姐屋里太冷了,大小姐让方管家在附近村县里,买上两千斤木炭送到观里去。”

方进闻言收住笑容,问道:“要买这么多?大小姐可说什么时候要了吗?”

翁妈妈嘴里嚼着一口肉干,不方便说话,伸手抓过地上的酒葫芦喝了一口,咽下了才回道:“大小姐现在居住在这里,不好买了自己用,多买些观里的师父也都能用,也不招人眼热……

大小姐到不曾说什么时候要,我想着还是越快越好,三小姐屋里是不能缺的。”翁妈妈用牙齿从腊牛肉上撕下一块,和着一口大饼嚼了起来。

“说的是。”

方进下意识就要站起来,又快速的坐回地上,说道:“这事儿需找别人办去,我要时刻守在这里,我不放心大小姐……”他说道。

“这个你说了算,你看哪个人合适就让他去便可。”翁妈妈含糊的说道。

方进看了一圈众位兄弟,都相互依偎着打起盹来,他们都是粗人,都是听命令才会有动作,打打杀杀都是好手,让他们去买卖东西,只怕是都不会变通,买木炭这样的事情交给他们多有不妥。

方进把眸光落在家丁身上,他虽也和其他人那样相互靠在一起,却没有睡着,虽也闭着眼睛,可他知道他没有睡着,这是个脑筋活泛的人。

方进斜歪着上身伸手在家丁肩头拍拍,家丁睁开眼睛看是方进拍他,不知道又什么事儿,“怎么了”看着他有什么话说。

“大小姐有点儿小事找人跑跑,就交给你了。”方进没有问他同步同意,就直接要把事情交给他了。

“什么事情?”家丁问。

方进想他没有睡着,就该听见他和翁妈妈说的话了,见他装傻就把若雪要买木炭又和他说了一下,又说道:“天亮以后你四处跑跑,尽快买回来,大小姐那里急着用呢。”

“这个……我不合适吧?我没办过采买的事儿。”家丁有些为难又说:“还有银钱上怎么用,木炭多少钱一斤我也不晓得,你看还是让别人去吧?”

方进呵呵的笑,笑了一会儿才说道:“银钱我给你也可,翁妈妈给你也行。至于木炭多少钱一斤?你不会去问问,讨价还价你不会吗?”

家丁被人说的脸上发烧,他又不是傻子,连买个东西讨价都不会,那他就白长了一百来斤。

一抬眼,就看到翁妈妈正咬着一口饼斜着眼看他,他把脖子一梗,“好,把银子给我我去买。”他说道。

方进哈哈的大笑起来,又在家丁身上拍了两下,“就知道你小子不是个憨人,哈哈……”他说道。

方进伸手入怀里摸出两张银票,看了一下,是两张百两的银票,他把银票拍在家丁手里,又扭头看翁妈妈说道:“我这里没有散碎银子,还得您给他拿一些,他用的也方便。”

翁妈妈点着头,她咽下嘴里的牛肉才说道:“我没带在身上,一会儿跟我到山下去取。”

家丁看着手里的银票,咽了一下口水,他长这么大还是头回拿这么多银子。

他拿过最多的银子,也就是去年年底,东家赏了府里所有下人二两银子,那是他见到过最多的一次。

家丁捧着银票没敢揣怀里,“这……这有点儿太多了!”他看着方进,又看了一下翁妈妈。

“多了比少了好。”方进笑着说道。

方进又拍了他两下,“出门在外,身上多些银钱方便行事。”他说话也严肃了些许。

家丁不再多说什么,把银票小心翼翼的放进怀里,这么多银子就算不是自己的,能在怀里揣几天也是好的啊!

翁妈妈把吃剩下的半个饼,拿帕子包了一下放进衣襟里,拍了一下手说:“你跟我下山,明天赶早去附近找找卖木炭的,早些把大小姐要的送上来……”

说着话,翁妈妈起身拿上伞就推开门往外面走,一阵寒风夹杂着雪花飞进茅屋,她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顶着风雪走进飞扬的世界里。

家丁也随着她后面站起来,冲着方进拱手告辞,走了出去。

“路上小心点儿。”方进在后面喊了一声,从地上拎起一块皮子,手一扬,稳稳的抛在家丁的背上。

家丁下意识抬手抓住皮子角,往肩膀提了提,当个斗篷披在身上,头扭过去说了一声:“谢谢啦!”

下山的石阶,被尺许厚的雪覆盖,已经不好分辨。家丁自视自己是男人,不能跟在女人后面,就紧走两步在前面领路,一步踏空滑下山路,带起一阵飞雪翻腾。

山风一吹,弥漫的雪雾就四下飘散了,石阶也显露出来。

翁妈妈看着一路溜下去的家丁哈哈大笑,“谢谢了!这样就看清石阶了。”她笑着大声说道,迈开脚步顺着石阶走下去。

家丁下滑了一段山路,就在一处拐弯的地方停下来,他背上有皮子垫着,又有尺许厚的雪,倒也没有摔伤哪里。

他还没有站起来,翁妈妈就走下来拉住他一条胳膊,他顺势就站起来了。

家丁起身拍打了一下身上的雪,翁妈妈也上下齐手把他一阵拍打,好在天冷雪都没化,一拍就扑漱漱的落了一片。

夜里若雪又梦见紫辰真人了,她哭着求她救救妹妹,紫辰真人却转身要走,若雪抱住对方的腿苦苦哀求,对方却不肯停留,甩开若雪的手走了。

“小姐……小姐……”

若雪被莲馨的呼喊声唤醒,睁开满是泪水的眸子,看着烛火摇曳中的屋子,这次她梦到了什么?

她错了吗?

紫辰真人也不肯为妹妹治病了,难道她来茅山找人错了吗?

“小姐……”

莲馨看着若雪睁着大眼睛,流着泪的样子,心里害怕的紧,又伸手推了她一下。

“我没事。”

若雪抬手抹了一下眼泪,“什么时辰了?”她说道。

“才寅时,……”

莲馨拿出帕子,擦干净她脸上的泪水,“小姐又做梦了?和奴婢说说梦到了什么?”她说道。

“又把你吵醒了。”若雪不想说她梦到了什么。

若雪拉莲馨钻进被窝里抱住,“你抱抱我……”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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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寻找(大年初一,过年好!)

过年好!

今天是农历新年第一天,给大家拜年啦!

~~~这是拜年的分隔线~~~

莲馨伸开手臂抱着她,大小姐也挺可怜的,老爷常年外出跑生意不在家,能陪她的时候屈指可数,太太天天都是药不离口,连自己都照顾不了,根本没空儿看顾大小姐。

还好大小姐懂事早,小小年纪就帮着老爷太太管家,照顾妹妹,还要哄着太太开心。

有谁知道大小姐心里的苦。

若雪不想说话,只想这样抱着莲馨,说是她抱着莲馨,还不如说是她被莲馨抱着,就这样安静地躺着。

她需要从别人那里汲取一点温暖,一点点儿就好。

天光还没亮,若雪就起身了,穿戴好后她就出了客房,莲馨跟在身后,踏着嘎吱作响的积雪,慢慢走向三清殿。

雪不知夜里几时停的,一路有白雪反射的光,倒是不用提灯照路,也可以看的很清楚。

三清殿里,只在供桌上燃着两支红烛,烛火燃烧已久,只剩不到寸许长。

大殿在烛火摇曳中,显得既阴森又神秘,让人在心里没来由的,就升起一股敬畏之心。

若雪虔诚地给神像上了香,跪在蒲团上,俯身拜了下去。

莲馨在后面跟着跪拜,小声祈祷:“神仙老爷,各路仙人,求你们保佑我们家三小姐早日好起来吧!保佑我们家三小姐无灾无病,长命百岁。”

祈祷完,莲馨重重的磕了三个头,直起身又求各路神仙,保佑大太太和大小姐无病无灾,平安一生。

又再次拜了下去。

若雪拜过三清,就跪在那里,看三清的坐像,和供桌的香炉,香上如豆的红慢慢燃烧着,袅袅轻烟徐徐缭绕升起,在高处形成一片烟雾,漂浮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做早课的道姑陆续来到大殿,并不因为若雪主仆跪在那里而惊讶,无声无息在周围的蒲团上盘膝坐了,随即诵经声幽幽响了起来。

嗡嗡的诵经声,自有一种安定人心的效果,若雪身心松弛下来,慢慢闭上眼睛静心聆听。

她想着可以看到那个老道姑,可是却在众道姑里没有看到她,没来也好,她还是要去亲自拜访更好些。

莲馨看到道姑们来了,想着起来和大小姐回去客房,在这里跪了一会儿身上冷的很,她怕小姐会在这里冻病了。

那个客房虽然也不暖和,还有一个炭盆在那里,比这个空旷大殿要温暖多了。

可是看大小姐的样子,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这是要等到这些道姑做完早课,才能回去了。

早上天刚刚露出一点白,家丁就起来,把翁妈妈给的几十两散碎银子在怀里揣好,又把身边没醒的两个护卫拍醒了,叫上他们俩跟他一起去周围的村里看看,也好给他壮个胆。

他身上可有两百几十两银子,没两个护卫在旁边,他心里有些不安全的感觉。

两个护卫听说是方管家派的差事,也就没有多问,整理了一下身上衣裳,提了一个酒囊,揣了两个大饼,跟着家丁出了窝棚,到林子里牵了自己的马,骑马扬鞭飞奔出去。

三人三骑在白雪皑皑的世界跑了一阵,远远看到隐没在积雪里的屋舍,家丁放慢马速,“找到了。”他长长呼出一口气。

“找到什么了?”一个护卫骑马靠上来,在家丁身边慢慢的走。

“村子呀。”

“大小姐要买两千斤木炭,在玉虚观里取暖用,进村里问问看能不能买到。”家丁放开马让它自己跑起来。

马匹灵性十足朝村子慢跑过去。

“山上有树木,让弟兄砍几棵当柴禾烧多省银钱。”一个护卫说道。

“大小姐是要在屋里烧的木炭,木头怎么可以在屋里烧,那烟熏火燎的能呛死人。”另一人说道。

“你我不都是烧的木头……”

“那怎么一样,大小姐又不是你我这样的粗人。”

接近房屋,家丁翻身下马,踩着尺许厚的白雪,嘎吱嘎吱走到一户院门前,抬手啪啪啪拍的山响。

四邻八舍响起一阵狗叫声。

“有人在吗?”家丁喊道。

“谁呀?”男人问道。

“这大清早的什么人啊?”妇人说道。

院子里传来踩在雪上嘎吱声,说话的人应该是夫妻俩,开门的是一个精壮汉子,肩膀披着一件狗皮背心,一个胳膊穿好了,一个手臂还没穿进去,

他拉开门打量家丁三人,和三匹高头大马一下。

几个人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下人,因为三人身上是一水石青色衣服,人长的结实,主家是个不差钱的,才能养出这样的下人。

“几位大爷有何事?”大汉堵在门口,缓和了被人打扰睡觉的烦闷。

家丁拱拱手问:“敢问这位老哥,这附近哪有烧炭的,请告知我们一下,我们也少走些冤枉路。”

大汉听他们是找烧炭的,就要说不知道,他们都是直接烧木头柴禾,哪里用烧木炭,话到嘴边儿,改了话锋说道:“我们这里都是直接烧柴禾,没有烧木炭的。”

家丁愣一下,是他没说清楚还是对方没听懂,看了他一会儿,又问了一遍:“这附近可有卖木炭的?”

大汉错愕了一瞬,是要找卖木炭的,那直接说买木炭不就得了。

他看向远处一户房屋,抬手一指,说道:“你们去问问李把式他们家吧,他经常帮人赶车南北的跑,可能知道哪儿有卖木炭的。”

家丁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是一户人家的院墙,站在这里地势高些,越过院墙可以看到房屋的门窗,和院子里一株干枯的老枣树。

“多谢!”

家丁冲着大汉拱了一下手,转身往那户人家走去。

两个护卫牵着三匹马跟在后面,绕了半圈院墙,来到门前,门上漆皮有些脱落,露出底下发黄的木板。

门的上方,有一张退了色的门神,已经没有了昔日的光彩,家丁上前拍响门环。

“李把式在家吗?”家丁喊道。

“谁呀?”

这户人家是被刚刚的狗叫声惊动的,出来查看又被拍门声吓了一跳,说出来的话声音就大了不少。

门闩响了一下,一位个头不高的老汉开了门,身上穿着粗布棉袄,探出半个身子看外面。

第十六章 李把式

若雪从签约榜第二,下降了一名,变成第三名了,(苦瓜脸)

若雪有点儿不开心呢!

~~~这是下降的分割线~~~

“你们是哪位?找我有什么事?”李把式上下打量了一下家丁。

“我们东家想买一些木炭,不知老丈可知哪里有卖的吗?若是知晓,还请老丈指点一二。”家丁抱拳躬身说道。

李把式歪着头侧身看看家丁后面的两个护卫,又站直了身子,看着家丁问道:“你们要买多少斤?”

家丁听闻他的问话,就知道找对人了,说道:“两千斤。”

“两……两千斤!”

李把式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这是哪家大户?张嘴就要两千斤,他把县里县外的有钱人都想一遍,也没想到哪家还没买过冬的木碳。

“我倒是知道哪里有木炭,可是不一定有两千斤。”李把式说道。

“麻烦老丈给指个方向。”家丁抱拳郑重的一礼。

李把式没有马上说话,寻思了一下才说道:“老头我可以给你们带路,顺便给你们做个中人,你给老头我一点儿抽头就好。不知道小哥儿意下如何?”

家丁愣了一下,这个抽头要怎么给,给多少才合适?家丁头回做这种买卖上的事情,对这些事儿不了解,有些犹豫不决。

他的犹豫李把式看在眼里,他就有些不快,声音微冷的说道:“你若不愿意直说就是,何必这样难为。”说着,他就要转身进院子里去。

“老丈老丈……”家丁伸手拉住李把式的手臂,“老丈别急,在下是头回接东家差事,不知道这个抽头是多少,还请老丈指点一二。”他说着又向李把式抱拳一揖,诚意十足。

李把式眯起眼看了家丁一会儿,见他的诚意不假,微笑着看他,一副孺子可教的样子。

“你等我一下,我去把大袄穿了跟你跑一趟。”李把式转身回院子,进屋穿了大棉袄,又把家里的大青骡牵出来。

“走吧。”

李把式再次出来时,他的儿子媳妇送出来,老汉摆手让他们都回去,他的老妻追出来,塞了两个热乎乎的红薯在他怀里,让他路上垫垫肚子。

“看你!我最晚午后就回,一顿不吃饿不死的。”李把式有些不耐烦的把两个红薯揣进怀里,拍了拍大青骡壮实的背,翻身骑了上去。

家丁也拉过自己的马翻身上去,跟在李把式的后面,慢慢放开马速,回头看两个护卫跟上来了,才踢了一下马腹追上老汉。

李把式的老妻儿子和儿媳,目送几个人走远了,才关上院门回屋里去了。

路上李把式和家丁说了一下抽头的事儿,他告诉家丁这个抽头,有十抽一的,也有百抽五的,这个没有准头儿。

一般都是看成交的买卖金额来定,也要看中间人的心情,“我老汉儿看你是个憨厚人,你给我百抽五就好,咋样?”他说道。

家丁在心里忖度了一下,百抽五就是一百两银子的木炭,就要给李把式五两银子,这说起来也不少了,他想着不给李把式,可他一时又不知道去哪里找烧炭的人。

家丁想到怀里的银子,他们梅家不差那点儿银钱,这样的天气,大小姐可是急着要买木炭用,想到这儿,家丁没有迟疑,说道:“老丈仁义,在下答应了。”他冲李把式拱手致谢。

李把式笑呵呵的骑在骡子上,心情颇好的和家丁有一句没一句闲聊着,他们要去的这个烧炭人家姓汪,汪家几代人都以烧炭卖柴为生,是远近最大的烧炭人家。

汪家的木炭,是句容县和溧水县有钱富户家里常用的,他家的木炭耐烧,热量高且没有烟,颇受有钱人家的喜欢,因此人们都叫汪家老汉为“汪炭头”。

家丁和两个护卫听到都哈哈的笑,李把式也呵呵的笑,“汪炭头娶了西楚村一个寡妇,那妇人连着给汪炭头生了三个儿子,五六年前死了!”

李把式有些惋惜的叹了一口气,“那个妇人是个要强的,嫁给汪炭头后操持家里,跟着汪炭头一起上山砍柴,烧炭,不比一个男人差多少,他们家大儿子就生在山上,险些就被狼吃了,哎!……”

李把式又叹了一口气,“因此汪炭头给他大儿子就叫了个大狼,是豺狼的狼,不是儿郎的郎。”

这次家丁几个人都笑不起来了,骑马跟在李把式身边,慢慢溜达往前走着听他接着讲述。

“那个妇人死了后,汪炭头直哭了三四天,头发胡子也是那几天白的,……”

四人三匹马一头骡子,在雪地跑了小半个时辰,来到一处山脚下,在那里有一个如同山包似的建筑,那里面是烧木炭的地方。

旁边还有五间大房屋,周围没有院墙,有劈好的木材堆了两大堆,都一人多高,上面被积雪堆了厚厚的一层。

两只土狗听到声音,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站在房屋七八丈远的地方,冲着家丁他们一阵狂吠。

三个大汉听见狗叫声跑出来,站在狗后面看着朝这边来的人。

李把式勒住缰绳,从骡子背上溜下来,牵着骡子,踩着嘎吱作响的雪走过去。

家丁和两个护卫也下了马,牵着缰绳深一脚浅一脚的跟过去。

“你们老爹汪炭头不在家吗?”离着还远,李把式就大声喊了一嗓子。

“是李老头啊!我阿爹在屋里,你这大早上的有甚事?”一个络腮胡子的汉子,开口问的一点也不客气。

“汪大狼就是不招人喜欢,见到我也不叫声大叔。”李把式说话带着气,脸上却带着笑,可见根本就没生气。

汪二狗抬起脚,踢了一下两只依旧狂吠的土狗,那两只狗嗷嗷叫了几声,夹着尾巴,转身钻进隐在柴垛子后面的狗窝里。

“快去告诉你们阿爹,有大买卖上门了。”李把式把缰绳交给年纪最小的汪三蛋,“拴好了,别让它跑丢了。”

李把式转身让家丁他们把马匹交给汪三蛋,“放心交给他,保证跑不了。”他笑着说道。

家丁和两护卫把缰绳给了汪三蛋,就跟着李把式往那几间屋走,汪大狼冲屋里喊了一声:“阿爹,老李头来啦。”

汪三蛋牵着马和骡子,绕过那个烧炭的山包,把马和骡子拴在山脚下几棵柏树上,急急转身回来往屋里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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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雪隐身幕后,看看家丁是不一个能用的人,如果可以以后给他一个露脸儿的机会。

第十七章 心情

李把式领着家丁三人进了最东面一间屋的门,里面温热的气息里,夹杂着烤肉的香味。

屋里正中燃着一个大铜盆,盆檐子上烤着几块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肉,还有几个粗面饼子,一位比李把式年纪大的白发老翁,盘腿坐在一个草垫子上。

“汪老兄可真清闲,呵呵……”李把式笑着打了一声招呼。

汪炭头看到李把式几人进来,就笑着招呼他们在炭盆边上坐,李把式顺手在墙边拿了一个草垫子,丢在炭盆边儿的地上盘腿坐下。

汪炭头用一根签子,扎了一块肉递给李把式让他吃,“李老弟来吃点儿,暖和暖和……”他笑着说道。

进来的汪大狼汪二狗反手关了门,几步抢到家丁他们前面,伸手抓起两块肉和两个粗面饼子,后退几步懒散的靠在墙上,一边吃一边听他们说话。

家丁三人也学着李把式的样子,自己拿了草垫子围着炭盆坐下,伸手到碳火上烤烤。

汪三蛋冲进来,也顾不得关门,三两步跑到跟前,一把抓了剩下的最后一块肉和一个饼子,转身挨着汪二狗靠在墙上,张嘴咬掉一大块肉。

“还有几个烤饼,三位小兄弟吃点儿。”

汪炭头招呼家丁他们几人拿烤糊皮的饼吃,并没有因为肉被几个儿子抢了而尴尬,

家丁三人接了饼子,道了声谢,也不客气就吃起来。

他们出来跑了有一个时辰了,这会儿也饿了,大口吃的狼吞虎咽。

李把式边慢慢的吃,也把来意说了,“这位小哥儿要买两千斤木炭,找到我家,我陪着他们过来了。”他笑呵呵又说道:“你看我给你带来一笔大买卖吧!”

汪炭头一双小眼睛都睁的比杏核还大,闪着看到银子的光,看着家丁,在三人身上打量了几回,少顷他的目光又暗淡下来了。

汪炭头的三个儿子都站直了,眼睛放光的看着家丁三人,像是看到三锭银元宝。

“你们要买两千斤木炭,可我这里没有那么多。”汪炭头语气里带着一些低落。

家丁想着问他们有多少斤,李把式替他问道:“你这里有多少先卖给他,剩下的以后烧出来再卖就是了。”

家丁对这个说法不赞同,大小姐要买两千斤呢,“有多少都卖给我……”他又问道:“老丈,这附近还有哪里烧木炭,可否指点在下一下。”

李把式说道:“他们家是这里远近百余里,唯一一家烧炭的,句容县北面倒是还有两家,都是卖往金陵城的……”

这话在路上的时候就和家丁说了,只是家丁不死心,想着能再去其他地方买些,把大小姐吩咐的事情办好了。

看来是不能了。

汪大狼走上前拉起他阿爹,到一旁墙边儿小声嘀咕了一阵,汪炭头一边听儿子说话,小眼睛在家丁和李把式身上来回打量着。

汪大狼说完看到他阿爹点头了,又过来把李把式拉过去,嘀咕了一阵,李把式点头连“嗯”了两声。

嘀咕完,李把式转身回来拉着家丁到另一边,把他们商量的话和家丁说了,汪家的意思是家丁要买木炭,他们这里只有八百多斤木炭,可他们家有很多已经劈好的木柴,木炭在屋里用,木柴在房屋外面烧炕,也一样可以取暖。

李把式让家丁先买八百斤木炭,再买一千多斤木柴可以不。

“木炭虽好,可是要用来烧炕就浪费了,木柴还比木炭要省很多银子,小哥儿觉得可使得?”李把式问道。

“这个我不能做主。”家丁说道,他想着人家说的也有道理,看到汪炭头一家四个大小男人,都看着他等他说话。

家丁回过头来看李把式,说道:“这样吧,我先买那八百斤木炭,回去问了我们主家再说,老丈说呢?”

这话说给李把式听,也是说给汪炭头一家几人听的。

李把式拍了一下家丁,“小哥儿说的是,就这样吧。汪老哥看呢?”

“好,就这样。”汪炭头笑着说道。

看来很满意。

接下来,家丁、李把式和汪炭头把木炭的价钱谈定,八百多斤木炭,算了六十二两银子,给了李把式三两二钱银子的抽头,统共用了六十五两二钱银子。

汪家人听说木炭要送去茅山玉虚观,就有些难色,他们可以把木炭送到茅山,却没有人送到山上的玉虚观。

“这个好说,我们家的人,在山下有二十多个,我们自己可以送山上去。”一个护卫说道。

“对。”家丁点头,他们有人,他说道:“我们去看看木炭吧。”

汪大狼大嗓门响起来,“好好,外面请!”

他迈开大步走到门口,开门,请家丁三人出去看烧好的木炭。

在西边的屋子里,堆了半屋子如墨的木炭,家丁走过去拿了一块半尺多长的炭,用力想掰开看看里面是不是一样如墨,结果没掰开。

一个护卫伸手接过去,轻松用手指掐成两段,家丁拿着看了看。

“你放心,我们家的炭里外一色,保证耐烧火旺无烟,我们屋里烧的炭火你也看到了吧,热量高吧?”汪二狗在家丁后面强调了一句,他家的木炭有多好。

汪家有三四辆大车,只有一头红鬃毛的骡子,家丁想着一次把八百多斤木炭拉回去,就把骑来的三匹马套到另外大车上。

装了木炭,汪炭头和汪大狼赶着两个大车,好在家丁在府里也曾赶过马车,他赶另外那辆,两个护卫坐在车辕子边儿跟着,这样三辆车拉着八百多斤木炭,往茅山脚下梅家露宿的地方去了。

若雪看着若红吃了几口早饭,她就不再吞咽食物了,看着妹妹美好的睡容,心里有化不开的柔情似水。

她伸手摸摸若红的脸蛋儿,只要妹妹能醒来,不管她是个什么样,她都不会让梦里的事情,再在妹妹身上发生。

若雪缓缓地站起身,不舍的收回手,由莲馨给她披上斗篷,迈步走出了客房。

外面,天空上白色的云朵,大团大团翻滚着向西面的天边飘去,看着天地间的洁白无瑕,若雪的心也洁净了,好似一切不顺烦忧也消散了。

来到老道姑的房屋前,若雪站在门外福了一下,道:“俗人梅若雪求见仙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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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掩嘴笑)

第十八章 读书

门被从里面打开,老道姑一如昨日般,纤尘不染地出现在若雪面前,一派高人气势屹立在若雪面前。

“无量天尊,施主有礼了。”老道姑单手还礼。

“仙长,您一定有让我妹妹醒来的方法,还请仙长出手救她一救。”若雪说道。

说着,若雪俯身拜倒。

老道姑看着跪在地上的人,说道:“令妹的魂魄已散,就算让她醒来也非本人了,你这又是何苦呢?!”

“不管她是谁,她都是我妹妹。”若雪说道。

“执着太过,并非好事。”

老道姑喧了一声道号,转身进屋关上门,不再理会跪在雪地里的若雪,打坐清修去了。

“仙长,求您救救我妹妹吧!”若雪看关上的门,提高声音说道。

门内寂静无声。

莲馨见老道姑进屋里去了,就伸手去搀扶若雪起来,“小姐不是要找那个紫辰真人吗?我们在这里多等几天就好了,说不定明天她就回来了呢。”她说道。

也是,那就等着紫辰真人回来吧,只是不知她什么时候才能到这里来,是否如她梦里那样,拒绝救治她的妹妹。

若雪又看了一眼关闭的房门,转身往前面走去。

莲馨愣了一下,急忙跟上,这不是回客房的路,大小姐不知要去哪里,这样到处乱走不会有事吧?!

昨天只是匆匆给三清上了香,却没有好好看看这玉虚观的殿宇楼阁。

若雪带着莲馨从前殿开始看起,一处处看的仔细无比。

先是外观,一砖一瓦飞檐斗拱,内部的横梁立柱,门窗墙壁若雪都看的认真。

莲馨不知道她为什么站在一地,一看就是盏茶的时间,也不知那些有什么好看的。

顺着若雪看的方向看过去,或是飞檐上被雪盖住的脊兽,或是房梁上复杂的榫卯,亦或是立柱上被咬的几个虫眼儿。

这些实在没什么看头。

可是若雪却看的津津有味,认真而且专注,到午饭时,才把一殿两阁看完。

玉虚观里是不吃午饭的,这里一天只有早晚两顿饭,即是为了清修,也是为了节省银钱。

中午自然是没有午饭的,好在翁妈妈下山去,中午回来时,若雪和若红的几个箱笼,被护卫送到玉虚观里,还有芍药和石榴和另外两个仆妇。

昨日上山,因为不知玉虚观里的情形,所以留下两个丫鬟仆妇在山下,没让她们一起上山来。

芍药上来时,带了一些糕点上山,若雪和着茶水吃了两块,算是午饭了。

若红吃的是糕点捣碎,用小炉子煮出来的糊糊,她也就喝了几勺,就不再吞咽了。

丹橘又给她强喂了两勺水,冲一下嘴里的食物,才扶她重新躺下。

午后,家丁带人把八百多斤木炭送到山下,再由众护卫陆陆续续送上山来,送进玉虚观里。

家丁把只买了八百多斤木炭,花费多少银子,还剩多少银子,一一和方进说了。

“这是剩下的银子……”家丁从怀里取出一百两银票,和两包银子,“这是找回的银子,还有翁妈妈给的四十多两银子。”他说道。

“怎么才八百斤?”方进没有接银子银票,皱着眉看看银子又看家丁。

家丁面上有些窘迫,深深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才说道:“我们找到一个村里,问了两个人,才有人知道哪里有卖炭的,那位老丈说这百八十里,只有这一家烧炭的……”

家丁又把汪炭头家里还有几千斤木材,只是一时半会烧不出来,木炭用在屋里,木材可以在屋外烧火炕。再不,那八百斤先用着,余下的等他们烧出来,再去买回来也就是了。

方进见他说的有理,就展眉笑起来,“不错不错,就是这样,银子你先拿着,说不定还要买木柴或是木炭呢。

这个事情交给你了,你没办成那就是大错了,以后连在主家面前露脸都不能够了,不过,你能把没办好的理由说清楚,再把补救的方法说清楚,这事儿就算你办好了。”他说道。

家丁本来有些担心会被方进打一顿,他在府里听说过方管家罚起人来特别狠,犯错的护卫都会被打二十到四十板子,他可受不住二十板子。

听了方进说的话,他的心放进腔子里,听方管家的话,他这次办的事情没办差,听那语气,觉得方进对他还很满意呢!

他想起来要紧的事儿,躬身说道:“事情没办好,还请方管家回禀大小姐知道,看后面的是买木炭还是买木材。”

“是要和大小姐说一声。”方进点头说道,随后抬起左手,把弯起的小指放进口中,一声哨声响起来。

翁妈妈听到口哨声,知道方进有事情找她,这是他们约好有事的时候,以哨声示意,也不用人通传,她就可以听到声音出去询问。

翁妈妈和莲馨说方管家有事找她,她去看看马上回来,莲馨点头让她去了,扭头看看在床边儿坐着,读书给三小姐听的若雪,都这样读了有一个时辰了,还没要停下来的意思。

“南海往南千余里有一岛,岛上有人肤黑如墨,身不穿衣以绿叶遮羞,……这是野人吧?怎么都不穿衣服呢!你怎么就喜欢看这样的奇书?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若雪摇了摇头,脸上是破为无奈,嘴角带着一丝温柔的笑意,继续轻声细语又读起来,“岛上有兽多种,其状皆人之少见!……”

莲馨扭头把炭盆烤的一双素锦棉鞋,拿起摸了摸里面,又立在盆子边儿上,竖起耳朵听大小姐读书,她也很喜欢书里的奇异故事呢!

过了一会儿,翁妈妈轻轻推门进来,又快速把门关上,门外已经挂上后棉帘子,还是有一股冷风灌进来。

外面太阳撵走了阴云,也把积雪晒化了,屋檐下滴滴答答的雪水,让本已湿冷的气息越发重了。

翁妈妈脚步轻快走到若雪身边,放低声音好像怕惊醒躺着的若红,“大小姐,木炭买回来了,只是,只买回来了八百斤,其他的还要等烧好了才能买回来。方管家问是不是先买些烧炕的木材,还是等着买他们烧好的炭呢?”

若雪放下手里的书,抬起头看向翁妈妈,问:“观里师父们睡的是炕吗?”

“是。”

翁妈妈弯腰给若红掖了一下被子,又摸摸她脚边儿的汤婆子,“莲馨,汤婆子该换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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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雪拜谢了!

第十九章 忙乱

“晓得啦……”

莲馨站起来,从翁妈妈手里接了汤婆子,抱着出去,去到隔壁屋换里热水。

翁妈妈把汤婆子给了莲馨,又把被子掖好了,“我去过师傅们住的房间,屋里都是大通炕,看那样子,有七八人同住的。”她说道。

若雪看着若红露在外面的小脸儿,“那就买些木柴吧。”她说道。

“是。”翁妈妈应了准备去和方进说一下,却被若雪叫住了,她转身回来看着若雪等她还有什么要吩咐。

想了一下,若雪才说:“让方叔找修缮房屋的匠人,把玉虚观的殿宇房舍粉刷修缮一下,要找手艺好的匠人,所需木料也要最好的。”

翁妈妈怔了怔,这是要重修庙宇再塑真身了!忙哈腰应道:“是,奴婢记下了。”

观主看在若雪捐一千两银子的香油钱,也不好拒绝那几个丫鬟仆妇住进观里来,又见到八百多斤木炭,就更加欢喜了。

她就是有了银子,也不肯买木炭来烧,现在有了银子又有了木炭,哪里还有不高兴的,连带着走路都带着欢喜的气息,心情也好了不少。

对若雪和她带来的人都更加热情了。

老少道姑,和莲馨她们说话也热络了不少。

有那和莲馨丹橘年纪相仿的小道姑,也愿意和她们聊些深宅大院里的生活,从她们的话语里,了解大宅院里丰富多彩的趣闻逸事。

方进和家丁坐在半截树木上,晒着温暖的太阳,和家丁聊着买木炭的细节,一边听一边儿搭上两句话,引的家丁事无巨细说了个痛快。

“汪家老大叫大狼,是豺狼的狼,老二叫二狗,老三叫个三蛋儿,哈哈……”家丁说着笑起来。

“哈哈哈哈……”

方进笑的震山响,手在家丁肩头大力拍了两下。

“方管家好悠闲呀!”

翁妈妈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方进和家丁在那里大声的笑,旁边还有十五六个护卫也笑的嘻嘻哈哈。

一众护卫看到翁妈妈走过来,都站起来退到一边儿,让出一片空地让翁妈妈站脚,家丁也站起来往旁边走了两步。

方进看着翁妈妈走近了,才问道:“大小姐有什么吩咐吗?”

翁妈妈看了一眼家丁,转过头看着方进,笑着说:“大小姐说没有木炭,那就买些木柴也可以的。”

方进也看向家丁笑道:“看,你还要再跑一两趟了。”

“说的是……”

翁妈妈看着家丁笑着说,话锋一转她又说道:“这不大小姐又有事情让方管家办呢!”

“有事情好呀!倒比这样闲着要好。”方进收了笑容,“不知大小姐要方某做些什么事儿?”

翁妈妈就把大小姐要修缮玉虚观的事儿,仔细的和方进说了一下,“大小姐让找手艺好的匠人,需要木料砖瓦都要买好的,这是大小姐的原话。”她说道。

“是这个事啊!”

方进寻思了一下,说:这附近的匠人肯定不行,要去句容或者溧水跑一趟了。”他说着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又拍了一下家丁说道:“你去买木柴吧,我去找人……”

“你和大小姐说让她放心,最晚后天我就带人上山上来。”方进转身和翁妈妈说了一声,又看着一众护卫说道:“你们也别闲着了,在山上砍几棵树,再搭几间那样的茅屋,给我找来的匠人暂住一时。”

众护卫齐声应了,转身就往山里去了。

“走吧。”

方进拍了一下家丁后背,两人一道下山去了。

天黑透了,家丁和两个护卫,还有汪家两个儿子,赶着三大车木柴回到茅山露宿的地方,因天色已晚,就没有将木柴送到山上去。

第二天早晨,家丁把木柴卸在那里由其他护卫送上山去,他和汪大狼汪二狗又赶车跑了两趟,一共拉回来一千五百斤木柴,算是把若雪吩咐的事情完成了。

又过了一天,玉虚观里来了三十多个匠人,方进约束着他们,不让他们打扰师父们,缺什么少什么、吃喝拉撒所有的事情找他,一切都有他调配。

众工匠带着木料油漆一应工具,进了玉虚观,从外墙的粉刷,到殿宇换梁换瓦,一切都井然有序忙而不乱。

因为事先没有知会观主,和一众道姑,倒是引发了一阵不小的怨怼声。

看到那些匠人不用她们招呼,也不在观里用饭,也不和她们说话,更不需观里出修缮所需材料的银钱。

众道姑也就远远看着,看着他们粉刷殿宇房舍。

方进带来的十几个护卫,在那个茅屋旁边又建了四间茅屋。

这样,那些匠人也有个住宿的地方。

家丁又被方进指派去附近买砖瓦梁木,米面和一些食材,以供匠人们的需求,和填饱肚子。

每天都有不同的用料,从附近的村镇县里,源源不断的运上山去。

如此一来,吸引了不少人的好奇心,有人就上到山上,祈个福许个愿,顺便看个新奇。

茅山上下来往的人也多了起来。

“死妮子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丹橘嘴里抱怨着,手下麻利为若红换着衣服,莲馨和芍药在旁边帮忙,一个人扶着若红,一人把在碳火上烘热的衣裳,递到丹橘手上。

玉虚观里得了八百多斤木炭,一千五百多斤木柴,都先紧着若雪她们这里用,然后,再限量发到道姑们的屋里。

如此,屋里又多了两个炭盆,也不像头天那样冷了。

“有我们两个帮你,你还不满意,这点儿活又累不坏你,……”

不等芍药说完,丹橘就说道:“两位姐姐可别想差了,我是说石榴也不小了,一天就长了一颗玩耍的心,一会儿不见,就跑没影了。”

莲馨笑道:“你倒是想跑出去玩,又怕主子们责罚。”

“是是,我要是再小两岁,我也出去玩耍去。”丹橘说道。

“看我们家小橘子说的多可怜,好像你两年前没玩似得。”

三人说笑着,服侍若红换好衣服躺好,盖上厚实的棉被,把银鼠皮的斗篷盖在上面,又在被子里放了两个汤婆子。

做好这些,莲馨就去拿若红换下来的衣裳,丹橘笑着让她在屋里歇着,她把衣裳抱出去,交给外面的仆妇去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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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破五,若雪再给大家拜个年,过年好!

高处不胜寒!下来也好,就是签约榜第页看不到若雪了。

若雪在签约榜第七和第八晃悠

(苦笑)

第二十章 猎奇

丹橘出了房门,拐进另一间客房,把脏衣服交给仆妇,叮嘱她们洗干净了。

丹橘走出来,在周围转了一圈,站在阳光下,感受着太阳的温暖,眯着眼睛看远处,屋脊房舍上没融的雪,一团一片好像天上飘过的云。

这样的景色,真好看呐!

她跑了两步,微微跳起转身,落地时看到屋檐下,挂的几根冰溜子。

丹橘走到屋檐下,伸着手跳着脚,够那根最长的冰溜子。

试了几次,她也没能够到它。

丹橘有些懊恼的后退了几步,弯腰从地上捡了一个石头,挥手抛向那根冰溜子。

她没有看好准头,石头直接飞上房顶,发出一声脆响,又咕噜噜滚下来。

“谁啊!”

“什么人?”

丹橘也吓了一跳,撒开腿,一溜烟跑没影儿了。

两个道姑开门出来,见一角碎花裙消失在墙角拐弯处,地上滚着一块如鸡蛋大小的石头。

“是那个小姐的丫头。”一个道姑说道。

“你怎么不说是那个小姐呢?”另外一个道姑说道。

那个道姑笑着说道:“她不会做这种事儿的,人家可是有教养的大家小姐。”

“我倒是没有看到教养,只看见她有钱没地方使!”说着,她也笑了。

丹橘一口气跑到她们住的屋子前,才站住脚,喘了两口气,一抬头看见石榴站在屋门口。

“姑奶奶可算逛回来了!”丹橘讥讽的笑了笑。

石榴才不理会她的讥讽,说道:“大小姐刚才去后山了,身边没人跟着,我就跟在她身边听吩咐了。”

丹橘愣了一下,又笑了,说道:“原来是攀高枝去了呀!难怪见不到人呢,你别想着离了三小姐,就有你的好日子了,大小姐才不要背主的人呢。”

石榴抿抿嘴儿,没再说什么,转身往翁妈妈住的屋子走去。

丹橘撇撇嘴儿,无声的嘀咕两句走进屋里去,看见若雪坐在床边上,拿着一本书慢慢的读着,那是若红昏睡前没看完的书,丹橘不敢打扰,自去旁边看盆里的碳火,做自己的事情去。

原来,若雪看到老道姑带着两个小道姑往山里走去,她不由自主就跟在她们后面一道朝后山去。

她跟着老道姑走了没多远,丹橘就追上她了,“大小姐这是要去哪儿?怎么也不叫莲馨姐姐跟着?”丹橘问道。

“你怎么来了?”

若雪没有回答她的话,慢慢踩着高低不平弯曲的只容一人走的小路,小心地往山上走。这条小路不像是修出来的,是有人来回走动踩出来的,行走起来颇为不便。

小路的一边儿是一段陡坡,虽然不像悬崖那样险,看着也挺吓人的,不小心就会滑下坡去,受伤就难免了。

另一边是歪斜向上的山坡,大小不一的树木生长在乱石中,干枯的枝杈刚好让人抓握,当做行走的助力,亦是行走间的保障。

“奴婢看到您身边……没有姐姐们跟着,就跟过来听吩咐……”石榴一面小心的回话,一边看着脚下的路,和前面的大小姐。

她还没有资格伺候若雪,所以没敢说跟在她身边伺候的话,只说了是跟在若雪身边儿听吩咐。

往前又走了一会儿,地势逐渐宽阔平缓,小路伸展的方向是一片茂盛的密林。

若雪停住脚想着要不要进密林深处,那位老道姑是走这条路上山的,应该是进入林中了,只是不知道去做什么。

都已经走到这里了,没有看到什么实在有些不甘心,多了解一些老道姑,也许可以找到说服她给妹妹治疗的办法。

若雪抬腿迈步走进树林,往前走了十几步,小路就不如外面那么明显了,要仔细辨认才不会走差了。

石榴不知道大小姐要去做什么,她本就是不爱说话的性子,也不出言拦阻,只是默默跟在若雪后面,伸手把拦路的乱枝扒开,饶是这样,若雪的衣服也被刮了几个口子。

石榴的衣裙,也没逃脱被刮坏的命运。

走了约莫半盏茶的时间,眼前出现一片开阔地,平整的一颗干枯的杂草都没,周围树木环抱形成的一个圆型场地。

老道姑在左侧远处一个木墩子上坐着,静静地看着远处的人,两个小道姑在场地另一边打的激烈,招式凌厉,快的让人眼花缭乱。

若雪没有走出树林,站在两棵红松后面,看看老道姑,再看看两个打的正酣的小道姑,

石榴一手掩嘴,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一双漂亮的杏核眼,闪着希冀的光。

忽的,一个小道姑飞身而起,脚在树腰处的枝条上轻点,身子就飞上了树冠,另一个道姑也飞身上去,两人又打到一起去了。

片刻后,一人飞身往一边去,另一人在后面紧追不舍,两人在树冠上如履平地般,足踏枯枝追逐着。

那两个小道姑,是他们上山那天,打开玉虚观大门的人。

后来在观里也见过几次,也没说过话,倒是莲馨她们几人和她们特别熟稔,常能坐到一块聊上一会儿。

若雪在那里看了一盏茶的功夫,就转身往回走了。

走了一段路,石榴惊叹她们武艺超然,又感慨她要是能学会就好了,那样她在外面走动就不怕坏人了。

若雪就笑说:“那还不简单,我去和那位仙长说一下,把你留在这里就可以了。”

“才不要呢!小姐您是没看到,她们吃的都是什么?!”

石榴一边儿说着话,一边扶着若雪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往回走着。

“你看到了?”

“嗯,看到过两三次了,她们早晨是一碗稀粥和一个杂粮饼子,还有两片咸菜,晚上就一碗稀粥。这样的清苦,奴婢可消受不起。”石榴说道。

说着话,她还做了一个鬼脸儿,只是若雪走在前面没看到罢了。

若雪倒是被她的话逗笑了。

又是一日,若雪起的很早,穿戴好了就去看了若红,问丹橘:“夜里你们小姐睡的可安稳?又说了些什么吗?”

丹橘回道:“三小姐前半夜睡的很沉,后半夜有一阵子说话,说的不甚清楚,只听到什么:玩什么玩、有什么好玩的……

也不知道说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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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红快醒来了,若雪期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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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雪福身拜谢!

第二十一章 烤饼

若雪把手放进被子里,感觉一下是不是暖和,又将被子掖好了,转身看着丹橘问道:“夜里喝了几次水,可又吃了?”

“喝了三次水,夜里倒是吃了半碗粥,比昨天白天吃的还多些。”丹橘说道。

“嗯,你去睡吧,让芍药石榴进来看着。”若雪说道。

“是,”

丹橘应声转身出去,片刻,芍药和石榴边系着小袄上的扣子走进来,“大小姐好。”两人齐齐福身一礼,就动手去查看几个炭盆里的炭火,夹了几块炭埋在里面。

若雪又在若红床边上坐了一会儿,叮嘱芍药两句,就带莲馨去三清殿上香,直到听过道姑们的早课才回来。

送若雪出去了,石榴搓着手关上门,蹲在一个炭盆边把冰冷的手烤热乎,“芍药姐姐,你喊三小姐两声,看她有反应没。”

“你昨天不是喊过了吗,根本就没动静嘛!”芍药在床边儿坐下,看着面色微白的若红。

石榴走过来凑到近前,在若红耳边儿,声音压低生怕惊吓到她似的,“三小姐,三小姐……”她小声喊道。

两人都瞪着眼睛,一眨不眨看着若红面部的表情,静待那个露在外面的小脸上,能有不同的表情变化,哪怕是皱皱眉头呢!

可是,芍药石榴瞪着大眼睛,也没看到一丝表情的变化。

“怎么回事嘛?都这么久了还不醒来,……”又过了一会儿,石榴扭腰坐在床头边的凳子上,还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你也太急了。”

芍药走向一旁八仙桌边儿,拿起小剪子,剪了过长的烛心,跳动的烛火安静下来,屋里也亮了不少。

“大小姐不是也没急嘛,你又急什么?三小姐睡的好好的,不也没什么事儿吗!你急个什么劲啊?”说着话,芍药转身靠在桌角上,笑着和石榴说话。

石榴甩了一下胳膊,有些烦恼的说道:“人家不是怕三小姐睡傻了吗,能早点醒来不是更好吗?!”

她走到床角两个落在一起箱子边儿,把箱笼盖子打开一条缝,伸手进里面摸索了一下,拿出一个石青色的小布包。

“你又找什么呢?”芍药走过去看她做什么。

“吃的……”

石榴把布包放在箱笼盖子上,拆开外面的布,又将里面的两层纸打开了。

“我还以为是什么好吃的,原来就是几个饼子。”芍药掩口笑。

“哼……”石榴翘鼻里哼了一声,拿出一个干巴巴的烧饼,又把剩下那个包好放回箱笼里,“你可别看这两个饼子不起眼,这可比观里的馍馍好吃多了。”

盖好箱笼盖子,石榴拿着她视如珍宝的那个饼子,蹲在炭盆边上,用夹木炭的铁筷子支在炭盆上,把饼放上面慢慢的烤。

芍药也走过去在她身边蹲下来,看着石榴翻烤本已烤黄的饼,“刚刚起来你就饿了。”说着在她头上摸摸,又说:“也是,你正在长身量,是要饿得快些。”

被人摸了头她也不脑,反倒央求芍药给她重新梳一下丫髻,这两天刚来到这里有些忙乱,她都两三天没梳头了。

芍药从怀里拿出一个两寸大小的桃木梳子,石榴伸出两手,一手拉过来小兀子放在自己屁股下,另一只手拉了高些的凳子给芍药坐。

芍药坐在凳子上,石榴坐在小兀子上,这样刚好方便芍药为她梳发髻,也不耽误翻烤她的烧饼。

“晚上闲了,我给你把头发洗洗,再不洗就梳不通了!”芍药把她的发髻绳解开,打散头发,一点点儿的梳顺了。

“大家都没洗头,单我一个洗也太招摇了,没事我也犯不着惹这个眼儿,也不想让人说嘴……”石榴把烧饼翻了一个面,烤饼的效香味儿飘散起来,她的头往前低了一下,“哎呦……”喊出了声。

“哈哈……你想的倒多,这也容易,下午我帮你给三小姐洗洗头,也可以活活血,晚上再给你洗就没人瞪眼睛啦。”芍药笑着抓着她的一缕头发,仔细的梳透。

“姐姐,你手下轻着点儿,我就那么一点儿头发……”石榴头微微往后仰着,低垂着眼睛伸着手,拿起饼来撕下一块,手抬起往后递去。

“姐姐尝尝。”

芍药看见饼在自己面前晃,看着晃到嘴巴前就张口咬了一口,香香甜甜的有嚼劲,里面还有红芙蓉豆沙,“你这丫头也真能藏东西,张大娘的芙蓉饼你藏了几个?”她含糊不清的问。

“这可不是张大娘的芙蓉饼,你见过这么大的芙蓉饼?”石榴收回手也咬了一口,又把那大半个饼放在铁筷子上,才说道:“里面的芙蓉馅是张大娘的,饼是我找小厨房孙妈妈做的,就做了这两个,让你吃了你可别到处说去。”

“我就是不说,这屋里的香味儿也会让人闻到。”手下动作不停,芍药笑着说道:“再给我吃一口……”

石榴又把手里的饼抬起送到芍药嘴边儿,芍药张开红润的小嘴儿,咬了有馅的地方一口。

“你……敢打我,你打我……”

芍药被吓的停下手里的梳子,嘴巴微张也不敢嚼了,转头看向床上的若红。

石榴高高举着手,慢慢的扭头,瞅躺在那里的三小姐,三小姐又说话了。

若红的嘴微微动着,反复的说:“你敢打我……”

芍药松开石榴的头发,站起来走到床边儿,唤道:“三小姐,三小姐……”

石榴忙从荷包里拿出一把香片,撒在碳火上,顷刻就有幽香飘起,她又把半个烤热的饼用帕子包好了,塞进棉袄里。

午后,若雪带着一包毛峰,去了老道姑住的屋里,她亲手在小炉子上煮水泡茶,随口问问人是否有前世今生。

“万事万物皆有缘法,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因人而异吧!”老道姑微闭双眼,说了一句莫能两可的话。

若雪用银勺挖了一些茶叶,放进紫砂小茶壶里,续上开水,又快速的把水倒出来,再次往紫砂壶里倒入热水,盖好壶盖。

收回手,端正着坐好。

若雪看着对面盘膝而坐的老道姑,问道:“仙长要拖到哪日,才肯为我妹妹施救呢?总该有个时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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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交锋

老道姑抬起精明的眸子,面上带着微笑,道:“小丫头倒是挺聪明的,居然能看穿他人的心思,实在难得……

呵呵……

你那妹妹的魂魄,已经不是你妹妹的了,你还要她醒来,你就不怕那是个十恶不赦的鬼魂,到时候,可能会祸及你的家人,亦可祸及天下,你还要让她醒来吗?”

若雪笑了,说道:“仙长不是已经为我备下两个高手了吗?”

老道姑的眼眸闪了闪,露出赞赏的神色,道:“呵呵……你是如何知晓这些的?说来听听。”

“昨日,仙长是有意引我到后山,让我看到您教授弟子武艺。我看到那两位小师傅飞行于山林间的功夫,已经是厉害之极的了!

她们的功夫再高,也是不能跟您比的。

以仙长的修为,不可能不知道附近有人偷看。

是以,仙长是故意让我看到的,不然,几天前为什么不让我看到呢?”

若雪说着话提起茶壶,给她倒了一盏清茶,轻轻推到她身前,又给自己倒了一盏,端起慢慢啜了一小口。

“哈哈……”

老道姑爽朗的笑起来,端着茶碗喝了口,笑道:“说的不错,我的确想让她两人跟在你身边。”

笑容一收,接着说道:“本来我是不准备救你妹妹的,这些天看你对她甚好,才想出手救她一下。

只是,她体内的那个魂魄,来历不明,也不甚稳固……

如若现在救治,恐会伤到她的神智,到那时就算你妹妹醒来,也是个痴傻呆憨的人。

想必,你也不愿意她那样吧?!”

若雪听完老道姑的话,心里也想明白一些事儿,难怪梦里的妹妹在被紫辰真人唤醒后,就呆呆傻傻的,做事情也是丢三拉四的。

心里的一块大石终于可以放下了,若雪的心里一下轻松了不少,她也可以给阿娘一个交代了。

若雪伏身拜倒,说道:“还需什么,仙长请直言说明才好?”

老道姑放下喝了一半的茶碗,看着若雪说道:“再过六七日,等那个魂魄在你妹妹体内稳固了,贫道施法救她一救。但愿她是个好人!”

“多谢仙长了!”

若雪再次拜谢,起身为老道姑添满茶水。

“无量天尊,是福是祸两不知!”

日子一天天过去,莲馨她们觉得,大小姐不似刚开始时那样的急了。

每天,若雪多数时间都在屋里陪着妹妹若红,拿着那本书,坐在床边读给她听。

有时也说些别的话,比如家里最近怎么样了?阿娘的身体好不好,饭食吃的多少,有没有人去烦扰阿娘等等,不一而足。

“你快点醒来,我们回去看阿娘去。”

几天前收到家里的信鸽,说三叔梅继潭追着他们出来,不知他们可曾见到。

若雪让人去到高淳县里,看看梅继潭可到任上。

今天早上,派出去的护卫回来回禀,那日梅继潭离开金陵,一路无事,第二天晚上错过宿头,在外面露宿了一夜。

结果,次日梅继潭便高热不止,几个长随不敢耽搁,就近去了溧水,在溧水县养了两天病,就急急的赶去高淳任上了。

梅继潭想着若雪身边带众多护卫,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儿,也就没有派人来茅山这边。

倒是写信回家去了,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家里。

若雪听了回禀,知道梅继潭身体已经大好了,也就放心了。

赏了护卫五两银子,打发走护卫,又写了报平安的信,让信鸽送回家里去。

金陵,梅家。

二太太杨氏坐在集辉堂里,颐指气使的指着一个管事,和两个账房数落着。

旁边两个丫鬟的气势,看着比杨氏还足些,看那架势,好似下一刻,她们就能冲出去,把人活活掐死似的。

杨氏要用银子修屋子,和他们要了两三次,他们推三阻四的不给,要不就是见不到他们的面儿。

实在气急了,她就直接到集辉堂里坐着,看他们敢不站到她面前来。

杨氏坐在主位上,俯视着家里的下人,这种感觉真好,她一下就找到当家太太的感觉了。

坐在这里,可比她那个小院子敞亮多了,光是看着就让人心情愉悦。

前些天,若雪把她拿银子给娘家的事说了,让她丢了好大一次面子。

回到院里,梅继山就让她回娘家把银子要回来,她怎么好意思去要,只得拿了几件不常戴的首饰,出去兑了五百两银子回来。

那个臭丫头走了半个月了,还不见回来,不回来才好呢!最好永远都不要回来才好呢,那样梅家就是他们二房的了。

“弟妹来了,怎么也不使人进里面知会我一声,这些下人也都该打出去了。”

田氏由丫鬟紫云扶着进来,她脸上带着病态的红晕,慢悠悠走进来。

她的身后,还跟着四个丫鬟四个仆妇,这气势不亚于太后临朝。

“给太太请安!”

田氏摆手制止管事账房的行礼,“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多礼。”

杨氏在听见说话声儿,就站了起来,这会儿又听见这话,心里就不是滋味起来,她的两个丫鬟也唯唯诺诺的低着头,小心翼翼的跟在杨氏身后。

见到田氏没让那几个管事行礼,杨氏的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刚才他们可都是行完礼,她才叫他们起来的,可见,她离当家太太还有好长一段距离呢!

“些许小事儿,不敢烦劳大嫂。”

杨氏伸着手接住田氏,扶她在主位坐下,“打扰大嫂修养了。”

一副歉意非常的样子。

“你也坐吧,这里有她们伺候呢。”

田氏指着右面的椅子让她坐,又吩咐一旁的丫鬟,去把毛峰冲上两盏来,再把冰窖里的果子,洗上两个给二太太吃。

杨氏心里更加的不是滋味了,哪个要伺候她这个病秧子了。

把她当什么了?

丫鬟,仆妇?

杨氏心里堵的难受,面上还要笑呵呵的,她在椅子上坐了,笑着说道:“还是大嫂这里有好东西啊!这大冬天的,还能吃到果子,实在难得的很。”

“哪里就有你说的那样好,东西放久了,再怎么样也没有新鲜的好吃。”田氏端起丫鬟送上的毛峰,轻轻吹了一下,慢条斯理的咂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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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毒来袭,大家都安稳的待在家里,看看书,玩会儿游戏,和家人聊聊天,增进一下感情。

若雪在这里祝大家平安健康,安安心心的度过这段非常时期。(笑脸)

第二十三章 出手

杨氏也小心翼翼把茶碗端起来,慢慢的吸溜了一口,味道真的好,幽香绕喉,有种把丝绸含在嘴里的感觉。

“真好喝!”杨氏由衷的赞叹了一句。

田氏放下手里的茶碗,扽了一下衣袖上不存在的褶皱,才慢慢的说道:“弟妹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和他们怄气,说出来,我也好帮你管教他们?”

杨氏正在回味毛峰的纯香甘美,听见问话,就说道:“这不是前些天下雪,我们住的屋子有些破损漏水的地方,跟他们要些银钱修缮一下,他们推三阻四的就是不给,我也是气急了,才来这里……”

“这样呀!不知道是哪间屋子呢?”田氏语气慢慢的,没有一点威势,却让人不敢忽视,更不敢不敬。

杨氏抿了一下嘴唇,斟酌了一下,才道:“就是东屋那个敞厅,和西边的小花厅,有几处漏雨,需要修补一下。”

“我似乎记得,那里面有很多古玩字画,可是?”田氏又喝了口茶水,抬手摁了摁额角,好像有些头疼似的。

“嗯,都是若雪她二叔整回来的,浪费了好些银子。”杨氏说道。

丫鬟紫云端着托盘进来,放在杨氏手边的茶几上,上面有两个十分诱人的柑橘,金黄的色泽,淡淡的果香,看着就让人垂涎。

“这样呀,那的确该修善一下,不然,那些古董字画也不能放在那里了。”田氏说道。

“就是这样说啊!”

杨氏本想拿起一个柑橘尝尝味儿,听田氏说话了,就矜持着没有伸手,只是用眼睛品尝了一下。

“丁管家,你去找二三十个匠人,把二老爷住的东屋……”

田氏扭头瞅杨氏,确认一下是不是东屋,见她点了头,接着说道:“噢……东屋的房顶拆了,墙皮刮了,好好的修,看哪里坏了就修善哪里。”

“不用……不用……”

杨氏急了,她只想从公账上挪点银子使使,可真没有要扒房子的意思,他们院里是开春后才粉刷的屋子。

里外一新的屋子,用了还不到一年,怎么能说拆就拆了呢!那可折腾死人了!

杨氏紧着说道:“坏的没那么厉害,多少花些银子就好了。”

田氏坚持道:“既然坏了,那就好好修缮一下吧,也花不了多少银钱,弟妹莫要担心了。”

田氏扭头吩咐丁管家出去找人,务必把二老爷的东屋修好,不能偷工减料糊弄人。

丁管家恭敬的听完吩咐,恭敬的退出去找人去了。

杨氏张了几次嘴儿也没插上话,心里堵的更难受了,她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还是大嫂说话好使,像我,都说他们几遍了也不动地方。

真是,只有当家太太说出来的话,才没人敢不听!”语气里是醋意满满。

“他们哪个敢不听主子的话,弟妹只管打骂就是了。”田氏笑笑,端起茶碗慢慢吃了一口。

她那里敢打骂那些管事!她也没那个权利打骂前院的那几个管事。

杨氏端起茶碗两口喝的见底了,才把茶盏放在几子上,站起身用手扫了扫衣服上的褶皱,“出来久了,您那两个侄女儿又该淘气了,我这就先告辞了,大嫂也进屋里好好修养吧。”她说道。

杨氏一转身看见那两个果子,实在是眼馋的很,随即又转身回来,笑着说道:“我把两个果子带回去,给孩子尝尝鲜,吃个稀罕。”

田氏笑着让紫云连托盘一起交给杨氏的丫鬟,并让人好生送二太太回去。

等杨氏走了。田氏已经支持不住,歪在椅子里了。

紫云和两个仆妇赶紧把她搀扶进屋里,服侍她上炕上躺下。

杨氏回到自己的屋里,先砸了两个茶碗,骂了几个丫鬟出气,又暗搓搓骂了几句病秧子。

接下来的几天,二房院子里各种响声不断,工匠们的说笑声不绝,吵的杨氏烦不胜烦,却又不敢躲清闲,生怕一会儿看不到,就丢几件古玩玉器。

二小姐梅若娴和五小姐梅若菲,都被拘在屋里不准出去玩了,只能等到晚上,工匠们收工走了,她们才许出去找姐妹们玩去。

梅继山头天不知道他放藏品的屋子要翻修,第二天从府学回家,见半个院子乱糟糟的,这才知道杨氏去上房院和大嫂缠磨,才弄出这事儿来。

他气坏了,砸了一个梅瓶,心里有气没处发,指着杨氏这个搅家精,让她回娘家待着反省,不想明白就不要回来了。

杨氏歪在椅子里,哭泣的不成声,无声的抗拒着。

梅志远看他父亲真的生气了,赶紧拉着弟弟梅志芳和两个妹妹跪下,求梅继山不要撵杨氏回外祖家。

梅继山看着几个子女,无力的坐进椅子里,摆摆手让他们都起来了。

来茅山的第十三天,已经是冬月初十日了。

老道姑在晚上戌时前(七点),开始为若红医治梦魇症。

老道姑用三十六根银针,打通若红身上的经脉,又用黄符纸镇她体内的魂魄,再用内力催发她身体里的生命力。

这些若雪是看不到的,她们被请去另外一个屋里,为的是怕她们打扰到老道姑。

若雪没有在房间里等,而是站在外面的星空下,静静地等那扇门开。

门口站着那两个小道姑,守在那里,像两个门神,威严不可侵犯。

十一月的夜晚,已经很冷了,茅山上还要更冷些。

虽然穿着银鼠皮斗篷,也抵御不了彻骨的寒冷。

若雪站在那里,时不时地就要拢一下身上的斗篷,好像这样可以暖和一些。

莲馨丹橘几个丫鬟,站在她身边,轻轻地,在原地踱着步子,让身上可以热起来。

几个仆妇站的更远些,双手揣进袖管里,在冬夜里瑟瑟发抖。

大小姐不进屋里,她们可没胆子躲屋里去享福。

不知道过了多久,屋里传出来女子惨叫声。

那声音穿透寂静的房屋,飞入浩渺的星空。

“三小姐……”丹橘抬脚往前跑了两步,被身后的石榴拉住了。

丹橘回头瞪了石榴一眼,还要张嘴说她两句,又被她伸手捂住了。

若雪也往前走了一步,又站住脚不动了。

“大小姐……”

莲馨担心的唤了她一声,若雪头也不回的说道:“没事。”

她刚才听见的叫声,可比这些天的呓语声,要有力气的多,不似之前那样有气无力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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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记忆

丹橘看到石榴示意她去看大小姐,她转动急切的眼珠子,看向左前方的若雪,见她静静地站着,并没有要冲进屋里去的意思。

她的身子慢慢的放松下来,被捂住的嘴巴也慢慢的合上了。

石榴松开手,往后退了两步,安静的站在那里。

忽儿,一阵夜风吹过来,一下又把人身上的热量带走了不少,使得她们冷不丁打一下寒颤。

门就在这个时候打开了,烛火的光泄了出来,反倒把人吓的往后退了两步。

若雪没有后退,她迈开腿迎着走出来的老道姑走了过去。

丹橘和石榴冲进屋里,反手将大开的门关上了,光辉一下又被门隔绝了。

“我妹妹怎么样了?”若雪急切的问道。

“无量天尊……”

老道姑喧了一声道号,才慢慢的说道:“已经无碍了,最晚明日清晨就可醒来。”

老道姑的脸色微白,疲态尽显,好似脱水的鱼,连扑腾的力气都没有了。

“多谢仙长了!”若雪俯身深深一拜。

老道姑微微颔首,没再说什么,由两个小道姑搀扶着走了。

若雪几步走到屋里,放慢脚步走到床边儿。

丹橘石榴傻愣愣站在那里,见到她进来,带着哭音说道:“大小姐,三小姐不好了。”

说着,竟然哭了起来。

若雪没有理会她们,径自在床边坐下来,她们说的不好了,只是因为若红的脸色,惨白惨白的,没有一点儿活人的神色。

莲馨芍药看到了,也想要站远些,看着那张小脸儿,就像大老爷刚死那会子一样,白的吓人。

若雪伸手去摸妹妹脸蛋儿,触手热热的,好像不似前几天那样冰凉,只是有些白而已。

她的嘴角慢慢翘起,笑了,她的妹妹就要醒来了。

莲馨也伸手摸了一下若红的额头,扭头狠狠地瞪了两个丫头一眼,怪她们大惊小怪,咋呼的吓死人。

若红在寅时半的时候,就睁开眼睛醒过来的,她看着昏黄烛火照耀的房子,有些茫然,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微微动了一下头,就看到一个非常漂亮的姑娘,穿着素色的古装,头上的首饰也是素色的珍珠银饰,坐在床边儿看着她,那目光深情款款,带着母爱的意味。

母爱?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这个词,可是,她在这姑娘的眼睛里看到了母爱。

“这是哪……”

这是谁的声音?如此稚嫩,好像十来岁孩童才有的声音,这是她的声音?怎么回事啊?

她想了想,想起睡梦中有人在她耳边喊她妹妹,有给她读书讲故事,还给她讲了好多事情,虽然她醒不过来,却也都听进耳朵里了。

“你醒了,这里是茅山玉虚观。”若雪伸手拂了一下她额前的刘海,关心的神情一览无余。

她这样子坐了有几个时辰,莲馨丹橘劝她去休息一会儿,她也不肯去,只是这样安静的坐着,看着床上妹妹的脸色,一点点儿变的红润起来,她的心也越发的沉静了。

若红本想躲开她伸过来的手,看到那样子的眼神,她就躺着没有动,任她把额前刘海拂到一边儿。

她看着身边这个古装女子,从心里感觉这是亲人,在她的脑海里、有一个意识告诉她,这个漂亮的女孩子是她的姐姐,让她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姐姐吗?

她这是死而复生了吗?还是小说里的穿越呢?

若红扭头看看这个简陋的房间,屋子的一角有两个黑漆木大箱子,一张方桌靠窗放着,两根蜡烛摇曳的燃烧着,另外一边还有一个木板床,上面被褥齐全,应该还有人住在这里。

她用力撑起身子想要坐起来,若雪见她要起身忙伸手相扶,在她背后给她掖了一个靠枕,“你不要急着活动,躺了许多天,可能要慢慢练习了,才能行动自如的。”她说道。

若红的目光落在她伸出的手上,这是一双孩子稚嫩的手,这是她的手吗?她抬起手摸了一下她的脸蛋儿,从手下感觉到触感也是孩子的小脸儿。

这是她的手、她的脸儿、她的身子?

莲馨和丹橘提着一篓子木炭进来,远远的看见若红睁着大眼睛看向她们,欢喜的哭泣起来,也顾不得是不是失礼,喊道:“三小姐你醒了,太好了!”

她们的话语打断了若红的思绪,她睁着大眼睛看进来的人,也是一身古装,梳着双丫髻,没有佩戴什么首饰,穿着滚着白绒毛的棉背心,下面是同色的袄裙。

莲馨丹橘放下竹篓跑到床边儿,给若红福了一下,含着泪笑道:“给三小姐道喜了,愿您以后永远都不会生病啦!”

听到她们的喊声,芍药跟石榴也跑进来,看到若红看向她们,“三小姐你醒来了?”她们欣喜的喊道。

“三小姐你都昏睡好多好多天啦!总算醒来了,真是太好啦!”丹橘泪水连连,哭个不住。

芍药去一旁桌子上倒了水来,端到若红身边,问她要不要喝点儿。

刚开始若红不知道为什么要道喜,听她们说完了,才知道她们这是因为她病了许久,今天醒了,说个吉利话去去晦气。

这是今生,还是来世?

这一切都是真实的,真实的让她可以触摸到,她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这是重生还是穿越呢?

想起她看着男朋友玩电脑游戏,不理她,就到他跟前找他理论,结果争执了半天,也不见成效,她一气之下就将电脑关了。

这样好了,他终于理她了。

理她的结果就是对她吼,她也无理搅三分的吼了回去。

他生气了,理智让狗吃了的推了她一把,她就悲催的摔倒了,悲催的摁在一堆电源插座上。

就是这样。

她就穿了,一下穿了不知道几亿光年,来到这个不知是架空还是虚构,或者是什么二次元的世界里。

她多了一个姐姐还有丫鬟,可能还有一个人员众多的家!

那她少了什么呢?

若红想了想,她少了好多好多。

那些身外之物,少了就少了吧。

只是她不能在清明时,去陵园里给爷爷奶奶扫墓了。

她不用每天去外国语幼儿园,看那些可爱又调皮的小朋友了。

她也不用无聊的看男朋友打电玩了。

男朋友,呵呵!去他妈的男朋友吧。

能因为一个烂游戏把她推倒,直接送她去天堂也没谁了!

这样的男朋友,她也不想要了。

PS:

妹妹终于醒了,若雪有点儿手足无措,她想亲近这个妹妹,又怕她会抗拒她的触碰和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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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雪福身拜谢啦!

第二十五章 夜叙

若红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

若红想着唯一和她的肉体,和灵魂息息相关的年龄也少了,这让若红有挠墙的冲动。

她才不想当孩子呢!啊啊啊啊……

她好不容易才长到二十二岁,终于可以自立了,一眨眼的功夫,她就回到十几岁了!

小孩子没话语权,没支配权,没有想走就走的权利。

现在的她,连恋爱嫁人的权利,也被别人掌控了,这让她想找根面条吊死算了。

看到一旁芍药手里的茶碗,若红就要伸手去端,芍药见状,忙把茶碗送她唇边儿,“三小姐别动手了,奴婢喂您……”她说道。

若红就着芍药的手,喝了两口水。

“三小姐笑了耶!”丹橘作西子捧心状,还扭了两下膀子。

莲馨笑着推了她一下,走进两步,问道:“三小姐饿了吧,想吃点儿什么?奴婢让人去做。”

“米粥吧。”若红说道,她的确有些饿,还有点儿渴,喝些米粥感觉更好些。

“三小姐说话了唉!”

丹橘惊呼一声,又被莲馨戳了一下脑袋,三小姐每天都说话,只是今天说话正常了,她惊呼一下怎么啦!就戳她的头,戳坏怎么办呀!

“别闹了,去让人煮粥去吧。”若雪说道。

丹橘吐吐小舌头,被莲馨拉着出去了。

到了外面,莲馨就训斥她,平日里看她挺精明的人儿,今天怎么就犯傻了呢?

“人家不是高兴嘛!姐姐也真死板,都不许人家讨巧卖乖一下。”丹橘苦着脸,委屈的说着话。

莲馨让她逗笑了,也不和她歪缠,进了仆妇住的屋子,推醒两个做饭的仆妇,说三小姐醒了,要喝米粥,让她们看着做两碗。

两个仆妇忙忙应了,穿好棉衣起来,用炭盆里的碳火引燃小炉子,把睡前熬好的粥,在炉子上煨上。

“三小姐咋样,看着可有精神?”一个仆妇问道。

“看着还好,只是活动上有点儿不利索。”莲馨说道。

丹橘蹲在炉子边,用一把绣花团扇,扇着炉火。

过了有半柱香的时间,一小汤锅香浓的红枣莲子粳米粥,就端进若红住的屋子。

若红也的确饿了,一气喝了两碗粥,碗不大,是那种两寸的小碗,两碗加起来也不少了。

若雪看着她吃的那么香,也吃了两小碗,感觉今天的粥特别好吃,也是因为妹妹醒来了,心情好了,胃口好像一下回来了。

丹橘张了好几次嘴儿,想要劝她不要吃了,就是没昏睡前,三小姐也没吃过两碗粥,这样一次吃两碗,会不会把肠胃撑坏啦?

若雪也怕她吃撑了,毕竟十八、九天没好好吃饭了,一下吃这么多,真的有点吓人。

若红也感觉自己吃撑了,可是她实在忍不住,好像几年没有吃过东西似得,加上她们做的粥太好吃了,就吃多了。

吃过米粥,莲馨就劝若雪去睡一会儿,再有一个多时辰天就亮了,若雪也好多天没有好好休息了,若红醒来了,她的身心都松弛下来,疲乏感好像一下蔓延开来,困意也蔓延开了。

若红刚醒来不久还没有困意,听见莲馨劝若雪的话,知道她守望自己很久了,一直都没有好好休息了,也劝她去睡觉。

“我没事了,你去休息吧。”她说道。

若雪看了她一下,见她眼里的疏离,也知道不能急,为她掖了一下被子,“那我去睡会儿,……”说着站起来,又对丹橘和石榴说:“好好伺候你们小姐,有什么事就去回我。”

两人屈膝应道:“晓得的。”

若雪回身又看了一下若红,才转身出去了,莲馨跟着出去,伺候若雪回去睡觉休息。

门开的片刻间,一阵冷风吹进屋里来,使得桌子上的烛火一阵摇曳,摇的屋里人影幢幢,莫名的寒意袭来。

离门口近的石榴,赶紧掩上门插上门闩,搓着手转身看着躺在床上的若红,真好,小姐终于醒过来了。

“小姐要睡觉吗?”丹橘小心的问道,如果她要睡了,她就去灭掉两根蜡烛。

“我还不想睡。”

若红的眸光在两个丫鬟身上来回看了几下,又看了这间屋子里的摆设。

“你们也睡觉吧,我就坐会儿。”她又看向两个丫鬟说道。

“让石榴睡吧,我陪着小姐吧?”丹橘说着看了一下石榴。

“我也陪着您吧?”

“你们也都好多天没睡好了,去睡吧。”若红说。

“让石榴先去睡吧,我陪小姐坐会儿。”丹橘说道。

若红也不说什么,随他们吧。

石榴也没再推辞,把另外那个床上被子拉开,脱了外面的棉衣钻进被子里。

“我先睡觉了,有事儿姐姐叫我一声。”石榴说着,把小脑袋也缩进被子里,不再动弹了。

丹橘坐在床边为她揉捏着腿脚,说若红昏睡以后,大小姐担心急了,把金陵城里的大夫都请了个遍,也没能让她醒过来。

“也不知道是谁和大小姐说的,大小姐冒着风雪,带着三小姐来了这里,找这里的老道姑看病。

那个老道姑一看到小姐,就说小姐死了,呸呸……”丹橘歉意的笑笑,小姐刚刚好了,不好说不吉利的话。

若红笑了笑,她们的小姐可不是已经死了,被她这一缕幽魂占据了躯壳,换了一个灵魂。

想想还真不可思议呢!

“你也睡吧。我就坐一下。”

丹橘看着若红越来越好的脸色,心里欢喜话也就多了,也没了睡意,就陪她闲话,把来茅山的一路和在玉虚观里这些天发生的事,东一句西一句的说了一下。

若红听丹橘说着闲话,就是有时候笑笑,让她知道她有认真在听,丹橘说的也就更起劲了,直到天快亮了,若红才躺下又睡了一会儿。

丹橘伺候小姐睡下,悄悄的拍了拍石榴让她听着些动静,在她旁边躺下来睡下了。

若红在床上躺了十几二十多天,下地走不了一刻钟就累的不行。

若红也就走一会儿,就要坐下休息一下。

多数时间,若红就在屋里翻看那本她昏睡前没看完的书。

那是一本叫《海外杂谈》的书,相当于一本集地理历史于一体的书,里面记载了海外地理民俗,风土人文,多数都是作者听来的,非作者亲眼所见。

里面的地名、国名,若红把脑袋里的所有地理和历史课本,翻了数遍,也没有一个能对上号的。

她也就放弃做一个考古学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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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雪每天早上都迎着朝阳欢迎大家,欢迎大家来看若雪的新章节。

(笑脸)

大家如果觉得不够看,可以去看看若雪的哥哥篇《文弱小相公》。

(呲牙笑)

小相公虽然是写男主文,也是发在起点女频里的,其中有一半都是女频文的类型,也是因为这样男频编辑不给通行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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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诚心

若红也从丹橘和石榴的嘴里,了解到这个世界的朝代是明朝,只是此明朝非彼明朝,本朝的皇帝也不是姓朱,而是姓慕容的人坐了龙椅。

在明朝上面也有魏晋唐宋,却没有元朝那一百多年的历史,历代的皇帝,都不是她所知道的人坐的天下。

这应该是另外一个空间里的地球,历史有所类似,却又有不同之处。

不同之处还有待发现。

这两天又开始下雪了,若红最喜欢站在门口,看飞扬飘落的白雪,和银装素裹的远山。

若雪很想知道,这个不叫她姐姐的妹妹,她的灵魂生前是做什么的,生活在怎样的家庭环境中,身边都有哪些人。

可是她又不敢问,连一句打探的话都不敢说,她怕一旦问出口会引起妹妹的警觉,那样,妹妹可能会像防贼一样防着她。

若雪不想要那样的结果。

若红站在屋檐下,看着飞飞扬扬的雪,还有隐没在风雪中的房屋,远山。

“看什么呢?都看呆了!”

若雪从屋里出来,见她在那里发呆,就走过去浅笑嫣然的打趣了她一句。

“这样洁白的世界真好看!只是洁白之下隐藏的都是污秽。”若红说道。

若雪愣一瞬,笑道:“说的不错,妹妹以后要多看看外表之后的事物,不要被外在的美好,遮住了视线才好。”

若红怔忡了一下,才轻轻“嗯”了一声。

她这是什么意思呢?是不是在提醒她“宅斗有风险,介入需谨慎”。

若红想到这里,噗呲笑了起来。

“在外面站了许久了,冻出病就不好了。”

若雪见她笑了,也不知道她想到什么好笑的事了,她伸手拉住她冰凉的手,往屋里走。

她在外待的时间不短了,真冻病了又要受罪。

丹橘和石榴跟在她们后面走进去,三小姐醒来后,感觉换了一个人似得,和以前的三小姐不一样了。

三小姐没昏睡前总是黏着大小姐,几乎是一会儿不见,就要到处找大小姐的。

现在的三小姐,根本就没问过大小姐去干嘛了,也不黏着她了。

这样的三小姐,给人一种疏离的感觉,让人亲近不起来。

大小姐告诫过她们,让她们做个顺从的丫头就好,一切以三小姐的意思去做事就好。

大小姐还说,不管三小姐问什么,她们只用照实说就可以,不要质疑她问的话有什么不对。

这一点很重要。

这两天,三小姐还真的问了一些奇怪的话,什么家里都有哪些人啦,老夫人是不是偏心二房,或者三房,亦或者重男轻女啦。

有没有什么难缠的表亲,外祖?或是得罪了什么王爷,什么柿子的。

问的她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三小姐昏睡了一次,好像忘了好些事情呢!

若雪听了石榴的回禀,也沉思起来,这些事儿,有些她想到了,有些事情她没想过。

这样也算给她一个提醒,提醒她把视野看的更远些,从远处慢慢收回视线,这样,她才能透过现象看本质。

若雪没有赏石榴,只是让她以后好好跟着她妹妹,照顾好她就可以了。

丹橘看着石榴去找大小姐了,不知道去和大小姐说什么,看见她回来,就讥笑的问道:“你去大小姐那里可得赏了没有?”

“是我的早晚都是我的,不是我的,我也会去争上一争。”石榴笑嘻嘻的说着,全然不在意丹橘话里的讥讽。

如此又过了两三天,若红已经行动自如了,带着丫鬟把玉虚观转了两遍,还到附近的山里看了看。

若红虔诚地在三清道君神像前拜了几回,每天清晨让丹橘陪她去大殿,在三清像前跪上半个小时。

若红觉得能活两世,是上天的眷顾,不管是西天佛祖还是道家神仙,都应该在心里存有敬畏之心。

老道姑在一旁观察若红两天了,见她对神明有些敬畏的心理,心下也安了不少,她站在若红身侧,口中念了一声道号,说道:“施主能活在当下,当知道珍惜眼前人,切莫做什么不义之举,勿伤同类,徒增恶业,有伤天和……”

若红没有回头看她,只是对着三清拜了下去,“小女子记下了。”她说道。

看着工匠们粉刷道姑住的屋子,看道姑把私人的东西,从一间屋里挪到另一间屋里,过后,再把它们搬回原来的屋里去。

她们像被撵的到处跑的鸭子,从这边跑到那边,然后又被撵去另一边,最后再回到自己的窝里。

年纪大的道姑对这些倒是很淡定,年龄小的就如受到惊吓的兔子般,看着闯到她们身边的男人们。

不过,在她们稀奇的看他们时,就会有老道姑站在她们身后,念上一句“无量天尊”,她们才被惊的跑进屋里去背《道经》。

若红问了丹橘石榴,才知道这是若雪找来的人,原因是人家不想医治她,姐姐就做个善人,为玉虚观修缮一下房舍殿堂。

难怪看那些殿堂楼阁都是新的呢!

若红也听丹橘说过,开始的时候,老道姑不肯治她的病,若雪求了多次,老道姑也没有应允。

若红想着,可能是因为这个身体里的灵魂不知道来历善恶,老道姑才不愿意救出手治她吧。

毕竟人鬼殊途嘛!

后来看在若雪诚心不改,一定要把她救醒过来,老道姑才出手为救治她。

“好几间屋子上的瓦都是好的,根本就不用换,大小姐也让他们换上新的陶瓦,还有好些梁木也都换成新的啦。”丹橘说道。

“噢,那换下来的都去哪儿了。”

“全都运到山下去了。”

“扔掉了?”

若红不确定的问了一句,古代的人,应该不会把还能用的物品丢掉吧?

“怎么可能扔掉,穷人家碎掉的碗都不舍得丢掉,还要找人箍一下接着用呢。

听说那些东西到了山下,方管家让人盖了十几间屋子,全都用上了。”丹橘答道。

“那不是又多浪费不少钱吗?”若红不解的问道。

“大小姐说把山下那些房屋。留给路过的人住宿用。”

丹橘倒是想替大小姐省钱,可是她说了不算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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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姐妹

若红回头看了一眼石榴,这个丫鬟倒是挺沉稳的,一直都没插嘴说话,没有一点儿小女孩的那种活泼,也不像其他女孩子那样,喜欢叽叽咋咋的说笑。

“你怎么不说话呀?”

“小姐没问我,让我说什么呢?”石榴说道。

“那我有几个姐姐几个妹妹,兄弟有几个?”若红问道。

丹橘又想翻白眼了,前两天都问了一回,今天怎么又问,就算睡久了忘记了,可是刚刚说过没几天怎么又忘了。

石榴没有质疑若红的问话,掰着手指头,一个一个说给若红听,“除了大小姐,小姐还有一个二姐,二小姐叫是二太太生的,和大小姐同岁,都是十四岁。大小姐生在年头,她是生在年尾的。

其他几位小姐都比您小。

四小姐叫若凤,今年十一岁了,是三太太生的,比小姐小一岁。

五小姐若菲,是二房姨娘生的,也是府里唯一一个姨娘生的孩子。

六小姐若兰最小,今年才四岁,家里人没有不喜欢她的。”

石榴如数家珍般,把家里的几位小姐都说了一遍。

丹橘抢过石榴话头说道:“大少爷和二少爷都比小姐您要大些,大少爷今年十六岁,是二太太生的,二少爷十三岁,是三太太生的。

三少爷七岁也是二太太生的,四少爷五岁三太太生的。府里的少爷小姐加起来刚好两只手。”

说着,丹橘噗呲笑起来。

若红把这几个人在心里又过了一遍,想想觉得挺有趣的,每家都有两个女孩儿,只有大房没有男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人为的,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毕竟古代是没有避孕药的。

从两个丫鬟口中得知,她死去的爹有三位姨娘,却没有人生下孩子。二老爷有一个妾氏就是若菲的娘。三老爷没有纳过姨娘妾室,连通房都没有一个。

十一月十六日,若雪她们收拾好行囊,准备告辞回金陵去了。

玉虚观的修缮事情也接近尾声了,只剩下殿宇里的一些细活,像是给三清像上装,和墙璧上和梁木上的绘画,这些都是要请高人来做的精细活。

也是最费功夫的活儿。

若雪把后续的工钱,全数都交给观主,另外又捐了五百两银子灯油钱,拉着若红到三清面前拜了三拜。

若雪看到妹妹虔诚无比的拜三清,嘴边儿带着浅浅的微笑。

她也观察这个妹妹几天了,从她的举止上看,这个妹妹比以前的妹妹更懂人情世故,成熟稳重的不似小孩子。

有的时候,若雪觉得若红比她年龄还大,也许是那个灵魂的年纪大吧!

若红刚开始不肯叫她姐姐,也是因为如此吧。

这两天相处下来,若红叫若雪姐姐自然多了,也是因为,若红知道这个姐姐对她这个妹妹有多好。

若雪拉着若红站在玉虚观的大门前,这个大门经过修建,已经由原先的一尺半双开门,改建成两尺半的双开大门了。

门楼也高了五尺尺多,看着更加大气恢宏,门匾还是以前那块,加了一个宽边的外框,观之依旧雄浑大气。

“姐姐出来这一次,花费了多少银子了?”若红问道。

这还是她醒来之后,头一次问若雪问题,若雪也不隐瞒她,“三千九百两。”她说道。

“这么多!”

若红的心虚了一下,为了让她醒来,居然用了这么多的银子,红楼梦里说二十两银子,就可够一个中等人家,一年的用度了。

她刚刚来到这里,就欠了四千两银子的人情债,这要怎么样还清呢?

若红从来都不是自私自利的人,她可是新时代的有志青年,做不到吃人家的、用人家的、还要让人家花钱不脸红的地步。

若雪见她的表情有异,猜到几分她在想什么了,笑道:“那些银子不算什么,家里别的不多,这点儿银子还是拿的出来的。”

“无量天尊,施主请留步。”

看到老道姑引着两个女孩子出来,若雪忙几步走进门里,向她拜了拜,打量了一下那两个女孩子。

穿着普通人家里的装束,一身墨色棉衣,粗布棉鞋,头上没像之前戴着帽子,而是挽了两个丫髻,这样好看多了。

她们漂亮的大眼睛,由于练武的缘故,闪着精光,让人看了就移不开视线。

“仙长,还有什么嘱咐吗?”若雪眨巴两下眼睛,微笑地看着她,假装不知道叫住她做什么。

老道姑嘴角抖了抖,说道:“无量天尊,我这两个徒孙尘缘未了,烦请小施主带在身边,让她们去尘世间历练一番。她们两个人略会些武功修为,施主可以留在身边做个护卫丫鬟也好,还请女施主收留。”

若雪眼角眉梢带着笑意,说道:“如此,太委屈两位小师傅了。”

“以后你们就跟在小施主身边吧,要以师父敬之,万事要听她的话,可记下了。”老道姑语气严厉的嘱咐她们,话语里带着告诫的意味。

两人恭敬的应了一个“是,我们记下了。”

“还不拜见小施主。”老道姑看着两个女孩子说道。

两个小姑娘忙俯身拜倒,给若雪磕了三个头,才被若雪扶起来。

又给老道姑行了礼,转身走到若雪身后站住脚。

“仙长,若雪就此别过了。”若雪又向她福了一下。

“无量天尊,小施主此去一路顺风!”老道姑甩了拂尘单手一礼。

家丁跟众人后面,远远看瞧着行动自如的三小姐,他原想着三小姐不能好了,没想到今天听方管家说三小姐好了,又说要回去了。

他起先是不信的,直至看见三小姐跟在大小姐身后出来,他才信了。

家丁这些天山下山上的跑,采买各种物品,都把为什么了来茅山给忘光了。

今天才又想起来,他是出来寻大小姐回家去的。

家丁本应该高兴才对,看到大小姐要下山了,没来由的心里涌起一阵失落来。

扭头看看玉虚观那新起的门楼,粉刷一新的房舍,有多少是他外出奔波的结果。

家丁不想到要回金陵的家里了,回去后,他又要成为那个在前院打扫、看门的家丁了。

若雪带着若红和莲馨几个丫鬟仆妇,还有一众护卫离了玉虚观,步行下了茅山。

观主一路将她们送至山下,说了几句一路顺风的吉利话儿,就站到路旁,看着她们上了马车。

“紫辰师叔回来了。”

莲馨正要放下帘子,被两个女孩子一声惊呼,停下了手里动作,她听大小姐说过那个紫辰,好奇的探出头去。

远处的道路上,走来一位风尘仆仆的人,一身显旧的青灰色道袍,预示着她在外游历多时了。

路上可能走的急了,

若雪放下车窗帘子,看向两说道:“你们要去拜别一下吗?”

“嗯。”两人一起点头应声。

“去吧。”

等两人下车,莲馨放下车帘子,问道:“小姐要不要见见那个紫辰真人?”

若雪摇了摇头,现在她和紫辰真人没交集,还是不见的好。

见了说什么呢?

难不成问她为什么不早点回来,早些把妹妹唤醒,梦里的她,倒是把妹妹唤醒了。

可是从那以后,妹妹就呆呆傻傻的,若雪倒不是怨她,只是她一路走来,虽然费了一些心思,却得到了一个完好无损的妹妹,这样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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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雪要回家了。(笑脸)

第二十八章 二掌柜

三天没码字了,说不清为什么,就是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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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红看着若雪和莲馨两个人,不知道她们打什么哑谜,好像有什么事儿,是她不知道的。

若雪见若红疑惑看她,就问道:“你想要问什么?”

“那个紫辰真人是什么人?好像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若红说道。

若雪迟疑了一瞬,才把她的梦,简单的跟她说了一下,“在你昏睡之前我就梦见你昏倒了,还有之后发生的一些事情,还梦见一个自称茅山玉虚观的紫辰真人,来家里给你看梦魇症。”

若雪停顿了一下,又说道:“你昏睡两天都没醒来,我就带你来茅山找紫辰真人,可她却没有在山上。”

若红惊讶的看着这个姐姐,这里还有一个重生的吧!我的天王老子啊!这是个什么世界呀?

若红笑了笑,也许,真是梦到现实中即将发生的事情呢,这也是有可能的吧?也许她是重生的,只是为了掩人口舌,才说是做梦梦到的。

嗯,没错一定是这样子!

有这么一个“先知”姐姐,那岂不是万事皆在掌握中嘛!

“怎么了?”

“没……没什么。”

这个姐姐为了她的妹妹,也真是不辞劳苦费尽心思,花了许多银钱,才把她从昏睡中唤醒,还真是一个好姐姐呢!

“姐姐真好!”

若红抱住她一只手臂,靠在她的肩头,这个姐姐一定知道未来要发生什么,这样就可以提前抓住机会,说不定跟她合作,可以赚个金屋回来呢。

呸呸呸,我才不要金屋,我也不是陈阿娇。

那就赚个金山回来好了,嗯,就这样子。

若雪的身子僵了僵,随即伸手摸她的脸蛋儿,妹妹醒来之后,这样亲近她也是第一次呢!这样子才像是她的妹妹,和以前一般无二。

又等了一下,两个女孩子红着眼睛回到马车上,低着头不说话。

若雪吩咐一声启程,马车就慢慢向前驶去。

看着马车消失在目力所及的远方,紫辰真人的眸光闪动了一下,“无量天尊,是福不是祸,……”

若雪看着坐在车门边的两个女孩,她们的情绪有些低落,她问道:“你们姓什么,叫什么名字?”

一个女孩子开口说道:“我姓米叫米珍珠,她姓弓叫弓月。”

“米珍珠、弓月,好名字!”若红说道。

“是挺好听的,那我就不给你们改名字啦。”若雪笑着说道。

马车按照若雪的意思,进了句容县,在一家酒楼的大门前停下来。

这是梅家的产业,名字简单的都不用费劲想,就叫梅记酒楼。

掌柜和账房,还有四五个伙计和大厨,十来个人站在门口,迎接着东家的大小姐和三小姐一行人。

他们接到信时,两位小姐已经进城了,他们忙不迭的把食客都劝走了,关了门,里面外面收拾一新,等着迎接她们到来。

看到她们的马车走进街里,着实吓了一跳,呜央央的,七八辆马车三四十人的护卫,骑着高头大马,真的把他们吓到了。

街道两边的铺子、住户里的人们都瞪大眼睛,伸长脖子睁眼瞅着,不知道来的是什么大人物,如此庞大的车队,光是护卫就有不下四十人。

人们都在猜测,是什么人进了梅记酒楼。

看那些护卫,每个都骑着一匹健壮的高头大马,那阵势就像去西北打坦泽西的骑兵。

皮掌柜把若雪他们主仆让进大堂里,看着她和三小姐坐定,让人在她们身边放了两三个炭盆,又上了热茶,他才恭恭敬敬的,带着手下跪下给两位小主子磕头。

若雪让人扶他起来,莲馨上去要扶他,皮掌柜忙摆手爬起来,“不敢劳烦姑娘,看脏了姑娘的手。”他说道。

若红笑了,这还真是奴颜婢膝呢!主子身边的丫鬟,比奴仆高贵多了。

“你们这里都有些什么好吃的?”若红问道。

“咱们这小地方,比不了金陵,做出来能吃就不错了。”皮掌柜苦着一张微胖的圆脸,陪着七分小心。

若红哈哈的笑了,“你这是没饭让我们吃了?”她说道。

“小姐问你话,你说那么多没用的干嘛?”丹橘说道。

“是是……不是不是……”

大冬天的,皮掌柜硬是急出一脑门汗出来,头一次见两位小姐,本来就有点紧张,看到她们周围或坐或站的护卫,就更加紧张了。

丫鬟仆妇都掩口笑,护卫分散在周围都哈哈的大笑,想要绷着不笑太难为人了。

若红还想笑来着,看到一旁的若雪,她就忍住了。

这样大家都在笑,还能忍着不笑的人,要有多淡定才能做到!

“你别急,慢慢说。”若雪笑着说。

皮掌柜说错话了,还被小姐身边的丫鬟指责了,太紧张了,他咽了一口口水,稳了一下心神。

“回两位小姐的话,店里的饭菜,怕您吃不惯,不如,小的让人去对街的大酒楼,要上一桌席面来,您看可好?”皮掌柜把话说全乎了,抬手抹了一把汗。

若雪还没开口说话呢,若红就开口了,“你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贬低自家抬高别人呢?

就算自家的再怎么不好,你作为这家店的掌柜也是不能说的。俗话说得好:老王卖瓜自卖自夸,这个你总该懂吧?你这样实在不配做大掌柜,……”她想了一下,说道:“应该降为二掌柜。”

皮掌柜听三小姐教训他,他也就是听听,可没有把她的话当回事,没想到一个小丫头居然说要降他的级。

这种话,她说的可不算数。

他看了一眼大小姐,才说道:“三小姐说的对,小的的确不该贬低自家抬高别人。可……小的是为了小姐们着想,才这样说的,三小姐无权降小的级,……”

“莲馨,笔墨……”若雪出言打断了皮掌柜的喋喋不休。

莲馨转身从一个仆妇手上,接过一个小箱子,取出里面的笔墨纸砚,在若雪面前放好,端过茶碗在砚台里倒了一点,就研起墨来。

这是大老爷梅继业的习惯,每每出门都要人带着笔墨,以备不时之需。

因而若雪出门便也如此了。

若雪拿起笔蘸了墨,落笔如风,刷刷几下就写完了。

大堂里这会儿静的很,皮掌柜看着大小姐要笔墨,本想着要献殷勤的,却发现人家带着有,也不知道她要写什么。

若红歪头看她写什么,刚才她也就是随口一说,说完了,也觉得她说的话没什么用,看见若雪写的字她就笑了。

这样会把她宠坏的吧?

若雪从身上摸出一个印信,莲馨拿出印泥放在桌上,若雪蘸了一下,在纸张上压了一个印,“柳东可在?”

柳东是这里的账房,原本躲在伙计当中,不曾想被大小姐点到名字,就赶紧走出来,跪下磕头。

毕竟,能被主子记住的下人可不多,更别说他这样小铺面的账房了。

“从今天开始,皮掌柜降为二掌柜,薪俸减半,以后看业绩好坏擢升。”若雪说道。

莲馨接过若雪手里的纸张,交给柳账房,就退到若雪身后站好。

PS:

若雪是为了妹妹的面子才发威的,维护之心昭然若揭。

若红要搞事情了。(﹡?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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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不好吃吗

柳账房正在为主家记得他这个小人物,而激动不已的时候,听见大小姐的话,心里跳了跳,这个大小姐有任免权吗?

看到手里纸张上的印章,他头上也冒出汗来,这……这是大小姐管理梅家产业了啊!

二老爷呢?还有三老爷,最不济还有大少爷呀?印信怎么会在大小姐身上呢!

皮掌柜听见要降他做二掌柜,薪俸也要减半,他就急了,“大小姐无权裁撤掌柜……”他说道。

他还没说完话,就被站起来的柳账房一把捂上了嘴巴,把那个印章递到他眼睛前,让他看个清楚。

皮掌柜瞪着眼睛正想骂桑指槐,就看到一个花纹繁复的印章图案,就映入他的眼帘,他的腿一软就跪下了。

“大小姐……”

他这会儿有点想哭,没想到碰见真正的主子了!他是怕两位小姐吃的不高兴,才想着去大酒楼定菜的,怎么就被降级了呢?!

若雪也不想刚来就裁撤人员,可是这个皮掌柜不该质疑主子们的话,尤其是她妹妹说的话,就更加不该了。

“你起来,可以说说这里都有什么菜了吧?”若雪问道。

“是是……”

皮掌柜忙不迭地从地上爬起来,把自家铺子里最好的菜报了一遍,躬着背,等着她们说要不要吃。

若红听着到都挺好的,她还没吃过这里的菜呢!也就无从分辨好坏了。

她一扭头看到若雪皱着眉头,问道:“怎么啦?”

“都是你不爱吃的……”若雪说道。

若红想说不是啊,她还一口没吃呢!怎么就成了都不是她爱吃的菜?猛的惊醒,她可不是原主,应该是原主不喜欢吃吧?现在的她,不能表现的太不同以往了,“又不是在家里,一切从简吧。”她说道。

若红低着头,表现出她可以忍受的样子,凑合凑合她也能吃的。

若雪也意识到自己忘了,这个妹妹不是之前那个了,随即让皮掌柜带人去做饭,尽量做的好一些。

还有护卫们的饭菜,也要做的好些,他们也有月余没吃顿好的了。

皮掌柜应了,带着酒楼里的十几个人,去后厨忙活去了。

若雪让众护卫都坐下休息,又说了两句辛苦他们的话,再辛苦几天就可以回家了。

众人乱乱的说着:无妨……没什么……应该的,乱哄哄。

若雪转身坐下,不再理会他们说笑,和若红说着要上桌的菜肴,都是什么做的,有什么特色。

片刻后,护卫们的牛杂面就端上桌了。

这也是若雪同意了的,要不然他们就要等主子吃完了,他们才可以吃。

他们刚开始还不敢放开了吃,若雪让他们先吃,等会儿她们吃好的,众人才哄笑着吃起来。

大冷天的,吃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是顶好的事了。

若红看着若雪,这个姐姐不是常人,御人之术没学到十成,也学了六七成了。

又等了一会儿,皮掌柜带着几个伙计,端着菜回来,十几个菜摆了一桌。

若雪和若红慢慢吃起来,吃了一会儿,若红就停筷子不吃了。

若雪看她不吃了,也放下筷子,刚开始看到她吃了,想着她到底不是以前那个妹妹,会改变口味儿也属正常。

这会儿看她不吃了,心里不知怎么反倒欢喜起来。

这才是她妹妹呀!

“不好吃吗?”若雪问道。

“不是……”

“我让他们出去要一桌菜……”

“不用,菜很好吃,只是天冷,菜凉的快,越吃越冷了。”若红说道。

若雪怔忡了一下,也就明白了,换一个小雅间,多烧几个炭盆,屋里暖和些,饭菜可以凉的慢点。

她正要吩咐换个雅间,却见若红站起来,指着几盘菜让丫鬟端去给护卫们吃,剩下来的让几个仆妇先吃。

“姐姐,我想起一个好吃的来,我要去厨房试试手。”她说道。

丫鬟仆妇都傻了眼,三小姐什么时候会做菜了,不行不行。

翁妈妈和两个仆妇忙上前拦阻,问若红想吃什么,她们去做就好了。

“你们坐下吃吧,让莲馨几个跟着吧。”若雪说道。

众人见大小姐说话了,也不敢说什么了,乖乖退到一边儿,看着若雪跟着若红进后厨去了。

几个仆妇面面相觑,相互看了两眼,就坐下来吃饭,不用伺候的时候可真不多。

小半个时辰后,芍药和石榴出来搬了几个凳子进去,说小姐要在里面吃,不用人伺候,叫她们吃完了去收拾睡觉的屋子。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大小姐和三小姐脸上红扑扑的出来,后面跟着几个同样脸上红扑扑的丫鬟。

姐妹俩显得亲近了不少,挽着胳膊拉着手,走到桌子边上拉过椅子坐了。

“诶呦……吃撑了。”若红说。

“我也吃撑了。”若雪笑着,揉着肚子。

“真好吃,还想吃!”芍药说。

“看撑死了,明天就不用吃了。”莲馨戳她的额头。

米珍珠和弓月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她们两个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饭菜。

丹橘拉着石榴进后院,去看三小姐住的屋子,丹橘和石榴咬耳朵,说三小姐醒来后好像变了一个人。

昏睡前的三小姐连厨房都没去过,她是从哪里学的做菜,还是她们以前没吃过,就连大小姐都没吃过的菜,三小姐是从哪里学来的?

“大小姐不是说过,不论三小姐问什么,做什么,都不许咱们质疑吗。”石榴说道。

“我就是觉得三小姐有点儿古怪嘛!”丹橘撇撇嘴儿,哼了一声,走进屋里去。

从背光的阴影走出一个人,是那个家丁,他刚才帮一个仆妇搬大小姐的东西,还没来得及出去,看到两个丫鬟进来,他就躲进黑影里了。

他赶紧出院子,往前面大堂跑去。

护卫们都吃完了,看车的在外面看车,看马的把马拉去马厩喂食,屋里只方进和几个小头目。

听她们说的热闹,不知道三小姐做了什么好吃的,让她们如此的津津乐道。

皮掌柜和几个人从后面厨房冲出来,来势汹汹,米珍珠和弓月一个闪身,将他们拦在三米外,他们向着若红就躬身施礼。

“三小姐……”

方进他们见有人冲出来,就要上前阻拦,有人比他们更快,拦住了那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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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雪说:妹妹,你怎么看?

若红说:我觉得,我有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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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大餐

“你们这是干嘛呀?”

若雪皱眉看着前面的几人,不知道他们有什么事情,要求到妹妹面前。

“三……三小姐,可不可以把那道菜教给我们呢。”皮掌柜说道。

“好啊,没看出来你还挺有眼光的。”若红笑的灿烂极了。

若红好像找到她的价值所在了,她可以用她的知识,来体现她在这里的人生价值。

不过不能急于求成,要循序渐进的慢慢来才行,不然会把她当做妖孽烧了吧。

若雪看着一下灿烂如朝霞的妹妹,心里也跟着飞扬起来,她冲着珍珠两人摆手,让她们退下。

皮掌柜听到三小姐肯把那道菜教给他们,喜的他又躬身一礼,才和几个人站直了些。

刚才三小姐做好后,舀了一碗让他们尝尝,那味道简直让人欲罢不能,吃第一口还想再吃一口。

若红两只闪着精光的眸子,带着狡黠的笑,“你要用我的这道菜,就要把铺子的名字改一下才行。”

“改名?”

皮掌柜看向若雪,希望她能管一下妹妹,他们这个铺子虽然没有独特菜色,可也是十几二十年的老铺子了,怎么能轻易改名呢!

若雪没有理会皮掌柜求助的眼神,看着妹妹那神采飞扬的笑颜,问道:“妹妹想要改成什么名字?”

“水煮鱼。”

旁边的米珍珠和弓月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然后赶紧抬手捂住嘴巴,莲馨丹橘几个丫鬟也掩口笑起来。

“哈哈……”

方进和几个护卫都大笑不止,皮掌柜嘴角抽抽了两下,这算个什么名字?一点意境都没有。

太俗!

若雪也笑了,不是嘲讽的笑,是赞赏的笑,她懂得大俗即是大雅的道理。

“好,就用这个名字。”若雪说道。

“姐姐最好啦!”

若红抱着若雪的胳膊摇啊摇,她现在撒起娇来一点儿压力都没,谁叫她才十二岁呢。

皮掌柜差点没趴地上去,他可不觉得水煮鱼是个好名字,用这种名字肯定会被笑话死的。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还是算了吧!都怪自己被马大勺撺掇着来求三小姐,要学做那道不知道叫不叫水煮鱼的菜。

哎!他对不起老东家呀。

若雪心里幸福极了,被人依赖的感觉只有自己才知道,好像自己是个无所不能的王者,可以庇护他想庇护的所有人。

若红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走,我教你们做水煮鱼去。”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跪地上就给若红磕起头来,吓的若红往后退了两步,若雪伸手抵在她的背心处,让她站住了脚。

嘣嘣的响声,也没数清他磕了几下。

若雪给她普及了一下,授人一技当尊为师长的道理,“你一定要把这个师父当好,不然,以后说起某某人是你徒弟,那可就不好听了。”

“我不教了行不?”

若红苦着脸儿,一副后悔莫及的样子。

若雪摇头,“不行,他给你磕了九个头,这可是最重的拜师礼了。”

若红看看姐姐严肃的脸,又看了一下红着脸,低着头跪在地上的男人,她咬了一下嘴唇,她就不信能红遍神州的水煮鱼,不能在这里也红遍!……这是个什么国度她还没搞清楚呢!

“好吧,我收下你了。”

说着,若红迈步往厨房去,走出去几步远了,一个转身看向众人,“你们不去看看吗?”她说道。

若雪摇头,众人跟着也摇头,表示他们不想学水煮鱼,刚才若红做水煮鱼的时候,几个丫鬟都帮忙了,若雪站在炉火边上也看过了。

若红想起小说和电视里演的,师父授徒的时候,都是找个没人的地方,偷偷摸摸的教,她真想呵呵几声。

这是怕落下一个偷师的名头了?

若红撇撇嘴儿,转身带着她徒弟进厨房里去了。

第二天若红睡到自然醒,睁开眼睛时她愣了一下,今天不用赶路的吗?怎么没人叫她起床,都睡到大天亮了。

陪她睡觉的丹橘,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醒的,也不见人影了。

“妈蛋……”

“师父,我在外面呢。”屋外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噗,哈哈哈……”

若红笑的在床上打起滚来,差一点儿就滚到地上去了,三两下在被窝里躺好,忍不住把被子拉到头顶上,肆意的大笑不止。

丹橘和石榴进来,看到她蒙着被子,在里面哈哈的笑,就上去推她,“小姐,起来穿衣裳吧?您徒弟还在外面等着呢。”丹橘说道

“哎呦……哈哈哈,你让他走,快点去,……”

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

“好好……”

丹橘转身出去,不一会儿转身回来,“他走了。”她说道。

半个时辰后,若红总算是出门了。

“老四,你师父还没起来吗?”柳账房问道。

“以后叫我马蛋。我师父年纪小,多睡一会儿养身子。”

马蛋走到一个大木盆旁坐下,从里面抓住一条三四斤的大鱼,摁在一个案板上就刮起鱼鳞来。

“我说马老实,你是不是被三小姐耍了?她怎么给你起了这么难听的一个名字,和狗宝差不多!”皮掌柜说道。

皮掌柜站在一旁看着他,想打击他一下,不要被一个小姑娘给耍了。

“我师父也是这么说的,狗有狗宝,马有马蛋,都是稀有之物,物以稀为贵,所以才给我起名叫马蛋的。”他说道。

马蛋头也不抬的说着话,手上也没停下来,一会儿就杀了三条鱼儿了。

“你太老实了。”柳账房说道。

“你杀这么多鱼干嘛?明天不卖了?”皮掌柜瞪着他,没好气的说道。

“大小姐说今天大家都吃水煮鱼,这几条咋够!”马蛋伸手又抓出一条来。

“什么时候说的,我怎么不知道?”皮掌柜问。

“刚才大小姐身边的姐姐说的。”马蛋说道。

中午梅记酒楼开了一顿水煮鱼大餐,大堂里八张桌子座无虚席,吃饭的都是梅家的护卫、丫鬟、仆妇,还有酒楼里的掌柜伙计等人。

当然,梅家的两位小姐,也是要饱餐一顿的。

这也算是让马蛋练手了。

在冬天里,吃上一大碗热乎乎的水煮鱼,辛辣鲜爽的味道,刺激着每个人的味蕾。

再配上米饭、馍馍、烧饼,随便你配着什么吃,都能满足每个人的口腹之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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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红有点淘气了,欺负老实人(呲牙)

第三十一章 麻烦

昨天就有人已经好奇这里来了什么人,今天酒楼开门就想着进来瞧瞧,谁知还没走到门口,就被人拦住了。

“酒楼被人包下了,暂时不接待食客。”护卫说道。

想进去看看的人,不满的嘟囔两句,转身走开了。

街道斜对面,一家叫“聚客楼”的酒楼,李掌柜听了小伙计打听来的消息,一双小眯缝眼都红了。

这样一次包下整座酒楼的人,出手一定大方,可以漫天要价坐地还钱。

接待这样一个大客户,就可以抵半年多的盈余。

这下梅记酒楼可要大赚一笔了!

“没有打听到是什么人包下梅记的?”李掌柜瞪着红眼睛,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没有,只是听说,是两个小姐包下来的。”小伙计说道。

“什么?你说什么?”

李掌柜的一下跳起来,扑上去抓着小伙计肩膀摇晃着。

小伙计被吓得缩肩耷脑的往后退,可是肩膀被人治住,争脱不得。

“是两个小姐包下的……”小伙计又说了一遍。

李掌柜双手一松,挣扎的小伙计一个踉跄坐在地上,随即连滚带爬的逃开了。

李掌柜瞪着两个红红的小眼睛,咬牙切齿的说道:“无良商家啊!居然欺骗两个小姑娘,真是可恨之极。

不行!我不能坐视不管,那样对不起天地良心。”

说着话,他整理了一下衣冠,抬腿迈步朝着梅记酒楼走去。

走到梅记酒楼的大门前,就被两个护卫拦住,“今天铺子里不接待客人,请往别处去吧。”一人说道。

“我不是食客,我是聚客楼的掌柜,特来拜访皮掌柜的,烦请通融一下。”他拱手说着,一副不进去不罢休的样子。

两个护卫互看了一眼,冲着楼里大喊:“皮掌柜,有人找你。”

皮掌柜正陪着方进喝酒,听见外面的护卫喊他,就这样把他当跑堂的呼来喝去,心里就是老大的不高兴。

皮掌柜脸上别扭着,和方进客套两句转身出来。

看到来人,皮掌柜脸上就笑起来,“李掌柜可是稀客啊!”他说道。

“我这不是给你道喜来了吗!”李掌柜皮笑肉不笑的,和皮掌柜打着机锋。

两个人是同行,可以说是势如水火,两不相容了。

李掌柜说道:“皮老弟这回可要大捞一笔吧?听说包你家酒楼的是两位小姐,不多榨点油水岂不错失良机。不过,你也不能太黑了,我看他们是有点来头的,小心他们家里的人来找后账。”说完又呵呵一笑。

皮掌柜听他这意思,是说他欺负人家年纪小,骗人家的银子不要太黑了。

皮掌柜面露不悦,想要快点把他打发走,“李掌柜说笑呢吧?我怎么会做骗人的事儿,这话可不好说的。我们梅记可是以诚信为本的,怎么会做骗人的事情!”他说道。

“你的铺子里有些什么,我还不清楚吗?!就你家那菜,也就配给地里的庄稼汉打打牙祭。”李掌柜嘲讽的笑着,说出来的话就能让人捅他一刀。

皮掌柜在心里把他扔进油锅里,炸了个外焦里嫩,剁成段,直接丢给隔壁穷秀才家的大黄。

“李掌柜怕是还没吃饭吧?”皮掌柜扭头冲门口看热闹的伙计,说道:“给李掌柜盛一碗咱们的鱼,请他解解馋。”

伙计跑进后厨,一会儿就跑出来,端着一个碗,还好心的放了一双筷子。

皮掌柜冲着李掌柜拱拱手,“在下还有事,就不陪你了。”说着转身进铺子里去了。

李掌柜脸皮抖动着,这也太不拿他当人了,就这样把撂在门外,也不请他进去看看。

真是岂有此理!

李掌柜看着送到手里的碗,看着碗里红红绿绿一堆杂碎,这是什么?打发要饭的要饭的都不吃。

他抬手就要摔了这一碗杂碎,忽儿,一股鲜香飘进鼻端,他的手一顿,手里的碗就被伙计夺了过去。

“你不吃也别浪费啊!我还没吃够呢。”说着话,伙计就拿筷子往嘴里扒拉。

李掌柜想要拿回来尝尝,见伙计已经旁若无人的吃起来,间隙赞上两句好吃。

他咽了一下口水,说道:“这个……菜,叫什么名字?”

“水煮鱼。”

“水煮鱼……”

哈哈哈哈……

李掌柜没再纠结那碗杂碎是什么好吃的东西了,大笑着回自家铺子去了。

若红在冬天里,吃上一大碗热乎乎的水煮鱼,辛辣鲜爽的味道,吃的齿颊留香。

若红站在二楼雅间的窗户旁边,居高临下看着走远的李掌柜,说道:“他是咱们家的对手吧?以后恐怕会麻烦不断的,……”

“无妨,人活着就会有麻烦,……”若雪说道。

若红回头看了一眼姐姐,这是不是暗示她已经活过一世了,所以对未来要发生的事情,已然了如指掌了呢?!

若雪把两块鱼肉的刺挑出来,放进若红的饭碗里,“快来吃,一会儿冷了,就不好吃啦。”她说道。

若红一阵风似的跑过来,一个旋身坐在绣墩上,伸手执箸,夹起鱼肉放进嘴巴里,餍足的慢慢嚼着。

石榴关好窗户,坐到另一张桌子边,和莲馨丹橘她们几个人,吃着和小姐们一样的饭菜。

吃过午饭后,若红想到街上逛逛,若雪同意,她让方进带上十个人跟在左右,她和妹妹带着六个丫鬟,步行出了梅记酒楼。

若红想了半天,才想起那个叫什么,“我们不用戴幂篱吗?”她说道。

对就是幂篱,也叫围帽,小说和电视剧里经常看到。

“你要戴吗?”若雪问道。

“不戴可以吗?”

“没人规定出门非得戴呀!”

若红觉得自己操心太多了,听莲馨说戴围帽幂篱的,多是单独外出的,主要怕遇见见色起意的坏人。

看了一下周围,两丈内没人敢靠近她们。

古代就这一点不好,女子单独出门风险太大,不定就碰见拐子、骗子、人贩子。

若红看了姐姐身边的两个高手,“珍珠呀,那边树上有只好看的小鸟,你帮我把它捉下来,这支流苏簪子就给你了。”

“那鸟儿招惹你了?”

米珍珠扭头瞅着她,满眼不解和惶惑。

若雪没良心的哈哈笑起来,若红也笑了,她想看看珍珠飞身上树是什么样子,人家不让看就算了。

若红随手将簪子抛给她,“赏你了。”她语气大方的说着,那玩意实在忒沉,像是在头上顶着一块板砖。

街道两边古风十足的房屋,让若红有种走进影视城的感觉,周围走过的古装路人,都会停下来看看她们这些人,好像是在看某剧组里的明星。

PS:

上一章做一点改动,大家可以回头翻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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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启程

若红是见到铺子就进,她也不是想买东西,只是喜欢逛街的那种感觉。

铺子倒也不少,商品也是品种繁多,若红看的津津有味,店家笑脸相陪,心里都在盘算今天能卖出去多少物品,又能赚多少银钱。

若雪他们来了溧水县的消息不胫而走,各商家打听着他们的消息,知道她们是金陵城富商梅家的千金,都翘首以待,期盼着能在她们身上能赚上一笔。

若雪和若红一路逛下来,也买了不少东西,若红想转转不买什么的,奈何若雪是个宠妹无度的,只要是若红看上两眼的物品,不管有用没用,若雪全都买了下来。

等回到梅家酒楼里,若红就趴在床上懒得动弹了,又感受了一次逛街的辛苦,也苦了她的脚丫了。

丹橘坐在床边,给她捏着酸胀的脚底板,“小姐可不能再像今天这样走路了,这要是把脚跑大了,就不好嫁人了。

小姐不信?

你看看石榴的脚丫子,她和小姐您一般大,都是十二岁。”

被提到名字的石榴,坐在小兀子上,在炭盆上烤着若红的绣花棉鞋。

听见丹橘说起她的脚来,她下意识想把它藏起来,可是又能藏到哪里去呢!

若雪下意识看了石榴的脚一下,嗯,是不小,有三十六码大。

她并没有歧视石榴的意思,补救道:“不大呀。”

想着,她穿着四十码还挤脚的高跟鞋,那她岂不要羞惭死了。

若红暗戳戳的想,反正她现在的脚丫不大,这样就好了,她也不羡慕那些小脚老太太。

“那还不大……”丹橘又补上一刀,抬起比石榴小两号的脚,说道:“我比她还大两岁呢!小姐看看我的脚……”

若红满脑袋黑线,这是美足大赛吗?

“看姐姐说的多轻松,姐姐就说说话,我可是要天天跑的。”石榴睨了丹橘一眼,没好气的怼了一句。

“谁叫你跑了,你不会走吗?我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我怎么就没把脚跑的那么大呢?”丹橘又怼回去。

“我怎么能和姐姐比,姐姐是从小跟在小姐身边的!我可是在院子里扫地的。”石榴说道。

若红觉得有一百只红烧蹄膀在头上飞过,“都少说两句吧,脚大怕什么?脚大站的稳走的快。”她说道。

“丹橘你去和马老四说一声,让他准备四只猪蹄,用热水烫了,再把老皮刮干净,洗净用凉水泡上。我明天要用。”若红想着软滑可口的大蹄膀,就有要流口水的感觉。

“还是我去吧,丹橘姐姐的脚,要留着给她的相公呢!跑大了就不好啦。”石榴说着,放下若红的棉鞋,撒腿就跑了出去。

丹橘又羞又气,趴在床上呜呜的哭了。

头疼啊头疼。

“她比你小,你就不能哄着她点儿?哎……”若红挠挠头。

她一个小孩子,可没心情哄大孩子。

晚饭若雪和若红都吃了些清淡的,几样小菜两碗清粥,坐在楼上雅间看着楼下人来人往,听着杂乱的说话声。

“有不少人喜欢吃水煮鱼呢!”莲馨站在窗口,回头看着两个小姐说道。

“那是!”若红不无自豪的笑着说:“以后可以把水煮鱼开遍大江南北,没有不喜欢吃的……”

今天晚上若雪让酒楼开门营业,她也想看看水煮鱼受人青睐的程度,看这情形,这个水煮鱼挺受欢迎的,这样就好。

深夜沉沉,万籁俱寂渐进梦乡。

石榴回来了,怀里抱着一个用几层布包的汤婆子。

“小姐,大小姐叫您早点睡觉,明天早上给这里换过匾额,就启程回金陵去。”她说道。

“嗯,知道了。”

若红又问道:“你没和马老四说吧?”

“说了,他怕记不住,让奴婢说了两遍呢。”石榴说道。

说了就说了吧。

先前若红让马老四把蹄膀煮上,她懒得不想下楼,就让石榴把简单煮蹄膀的方法说给马老四听,让他看着煮去吧。

再说她也不是真的厨子。

另外一个客房里。

“小姐,早点儿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呢!”莲馨看着伏案看账册的大小姐,她为迁就三小姐,陪她逛了大半天的街道,铺子,要不然早就看完这些账本了。

“你别埋怨妹妹,她病刚刚好,正要人关怀的时候,到她不需要人关怀,也就不需要我这个姐姐了。”

若雪头也不抬的说着话,手里拨动算盘珠子,又拿起毛笔在册子上记了一笔。

“婢子可不敢埋怨三小姐,婢子只是心疼小姐。”

莲馨趴在床上,,把被子里的汤婆子,挪了一个地方去暖热它。

若雪计算完最后一笔,落笔写在上面,合上账册,站起来,来来回回走了几趟,才让莲馨芍药伺候着洗漱了,在被窝里躺好。

“你觉得现在的妹妹好,还是以前的好?”若雪问道。

“现在的吧,以前三小姐太粘人,现在这样挺好的,小姐也可以有自己的空间,不用每天忙完事情,还要陪着三小姐……”莲馨在她身边躺下,把被子往上拉拉盖住半个脸。

若雪还是觉得以前的妹妹好。

翌日,辰时过半,去取匾额的伙计,赶着马车回来。

若雪姐妹俩人站在大门口,看着匾额在屋檐下挂好,上面用楷书刻着“梅记水煮鱼”五个刚劲有力的大字。

皮掌柜望着头上这块匾额,想要大哭一场,可他又不敢在大家都高兴的时候,找晦气。

若红很喜欢这块匾,一目了然,看一眼就知道是卖鱼的铺子,多好!

门匾挂好了,若雪她们也该走了。

马老四从一众伙计中走出来,在若红面前跪下来,磕了头,“师父,那个猪蹄有哪里不对,还请指点一下。”他说道。

若红本想要扶起他的,伸出两只小手看了看,还是算了吧,她扶不动一个大男人。

猪蹄子?不会连蹄膀都不会煮吧?

“妹妹,该走了。”若雪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冲她招手喊她上车。

“等一下。”

若红深知知识产权的道理,可是,煮个猪蹄膀真没太大技术含量,就算不会做,摸索几次也就会了。

若红就简单把制作猪蹄子的方法,步骤又说了一下,并告诫马老四猪蹄子只是小菜,要他把水煮鱼发扬光大,那可是能做连锁店的大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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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红要回到大宅门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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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迎接

马老四不知道连锁店是什么,但他知道猪蹄子是小菜,他表示会钻研一本水煮鱼配餐出来,请若红这位小师父放心。

若红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只不过一道菜的出名,也要有一桌子配菜作点缀才行。

若红说了一些要点,就没什么要说的了,她又不是职业厨师,能说个大概就不错了。

“就这些了,你自己慢慢摸索吧。”若红挥挥手跑向马车,扶着丹橘的手上去了。

马老四站在那里躬身一揖,看着三小姐坐进马车里,还冲他摆了摆手。

他下意识也抬起手来摆了摆,马老四身子一僵,他是真的有些犯傻了,怎么会做出如此幼稚的动作来。

“哈哈哈……”

莲馨放下帘子同时,若红就趴在若雪的肩头大笑起来,

她刚才就是随意摆了两下手,和这里的人再见,看到马老四也抬手和她再见,本来没什么的,只是看到他的那尴尬样儿,她就忍不住想笑了。

马老四应该不知道这样摆手是再见吧?!也不知道摆手再见是什么时候流行开的。

皮掌柜躬身站在马车外面,说道:“小的恭送大小姐,大小姐一路顺风!”

“启程……”

方进那带着威势的声音响起,马车队伍动了起来,向着溧水的北城门行去。

“你赚了多少钱,够不够你们一个月盈余的?”李掌柜站在水煮鱼匾额下的石阶上,看着大队人马越来越快的转过街道,消失在目力所及的远方。

皮掌柜回头看到是他,笑道:“比那多多了。”

“呵呵……”李掌柜干笑两声,一抬头,就看到那块“梅记水煮鱼”的匾额,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抱着肚子大笑不止。

李掌柜昨天晚上回家看生病的老母,就没有看到梅家酒楼人流如织,食客众多的情形。

今天早上回来,就看到大队人马车辆堵在街上,他沿着街边走过来,看到两个小姐和四五人的丫鬟,就有三四十人的护卫。

这个梅家还真够大气的,就护送这么几个女孩子,就如此的张扬,纯属有钱没地方用了。

“哈哈哈哈……”李掌柜一手扶着皮掌柜肩膀,一只手抖动着指着那块匾额,忍着笑说道:“这个是你们家那两个主子的主意吧?……哈哈,你就不怕你的主子老爷打你屁股。哈哈……”

皮掌柜也是这样想的,只是能管她们的人不在了,他这个不入流的下人,可没有挑主子错处的权利。

“是呀!我们家酒楼以后就叫水煮鱼了。”皮掌柜认真的点头说着。

李掌柜听他这样说,又是一阵大笑,直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才为了免于尴尬强行忍住了。

“哎呦……不行了,可笑死我了。”

他抬起手用棉衣袖子擦了一把脸,李掌柜在皮掌柜膀子上拍了两下,语气带了些同情的意味,“遇到这样的东家小姐算你倒霉,忍着吧!……”他说道。

说着话,李掌柜丢下皮掌柜往自家酒楼走去,一面走一边摇头,为皮掌柜遇到这样的主子不值,想到那块匾,就又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出了溧水县,马车一路向北不疾不徐的行进着。

丹橘从后面的马车跳下来,怀里抱着一个荷叶包,她小跑着追上若雪她们的马车,摆手让马车夫停下来,三两下爬上去了

“怎么了?”

若红看到丹橘抱着一包东西挤进来,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让她这样急的爬马车。

“奴婢把这个忘了。”丹橘说着动手解着荷叶包外面的绳子,“早晨,马老四让奴婢把这个给三小姐,当时奴婢正在收拾东西,就把它放车里了,忘了给三小姐了。”她说道。

若红探头去看,不知道马老四给她的是什么。

若雪和莲馨几人也看着,这样的荷叶包,只能是包着吃的东西,不知道包的是什么好吃的。

“这里面是什么?”莲馨问。

没人回答她,丹橘也不知道这里面是什么。

丹橘解开绳子,一层层的荷叶剥开,一股卤肉的香味儿散开。

若红看到里面的食品眼睛亮了,随后她又叹了一口气,“哎!可惜了。”她说道。

“怎么了?”

若雪看着她不解的问道,这个荷叶包里面是卤肉,只是不知道是什么肉,皮多肉少,这有什么好可惜的?难不成是因为放久了凉了吗?!

“没什么。”若红伸出两根水葱般的手指,捏了一块带皮的卤肉,丢进嘴巴里慢慢的咀嚼起来。

“拿双筷子来。”若雪扭头吩咐芍药。

“不用不用……”若红鼓着腮帮子,含糊的说道:“路上呢,就这样捏着吃吧,省些事儿。”

若红咽下嘴里的肉,又说:“那个马老四也真是的,把这蹄膀的骨头剔了干嘛?这样吃,一点儿没有了吃蹄膀的感觉了!”

若雪这才知道那肉是猪蹄子,她的眉头皱了皱,不知道这有什么好吃的,她也知道了若红那个“可惜了”是什么意思了。

她想到妹妹抱着一个猪蹄子,吃的满手满嘴儿都是油光,想着那样的情形,她的眉头就皱的更紧了。

“卤味儿还差了些……”若红说着又捏起一块肉,“姐姐,你也吃啊。”她说道。

若雪摇头,“我不吃,你也别吃太多了,太油腻了。”她说道。

“这个要带着骨头拿着吃才有味道,现在这样吃就显得有些腻了。”若红又吃了一口,也不吃了,拿帕子擦干净手。

剩下的卤肉,让莲馨她们几个人分着吃了。

莲馨和芍药吃了两块卤肉,就让丹橘又包起来了,叫她拿到后面马车里,和丹橘米珍珠她们几个人吃去。

……

车队在次日辰时前后回到梅家,梅志远在大门口迎接她们姐妹,家里的几位重要的管家,管事妈妈也等在这里。

梅若雪领着妹妹若红从马车上下来,等候在门前的众人,一齐躬身行礼,“给大小姐三小姐请安!”

“妹妹回来了,一路可还顺当?”梅志远从石阶上跑下来,站住脚,笑着和若雪寒暄。

“让大哥担心了,路上都好。”若雪屈膝福了一下。

若红也学着她蹲了一下身子,“大哥。”

“三妹可大好了,大伯娘可惦念妹妹你呢!回来就好了。”梅志远抱拳躬身还礼,笑着往里让着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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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雪回家了。(?˙▽˙?)

第三十四章 家人

几个管家和管事妈妈围在周围,众星拱月般奉承着若雪姐妹,有问她们去哪里寻医,又是怎样的方法把若红唤醒的,一路说笑着把她们姐妹迎进府里去。

石榴芍药和米珍珠弓月几人,跟在两位小姐身边,莲馨和丹橘留在外面,看着下人卸箱笼等物。

方进让一众护卫,把马车送进西角门,过后各自回护卫房去。

几个管家送若雪她们到二门口,就转身回来寻方进,拉着他找个酒馆吃酒去,顺便打听一下大小姐这一路上的事情。

“阿婆天天念叨妹妹什么时候回来,三妹妹的病如何了?前几天接到三叔的家书,阿婆着实担心的紧,本要派人去找你们的,又接到妹妹的信,就放心不少。

昨天接到信,说妹妹今天到,可把阿婆高兴坏了,让厨房备了好多吃食,等着今天给妹妹接风洗尘呢。”

梅志远一边笑容可掬的说话,一面跟着她们往集辉堂的方向走。

“谢谢阿婆想着我们,让家里人担心了。”若雪说道。

若红真想冲他翻白眼,在他的眼里只看到姐姐,根本就把她这个妹妹当空气了。

这样也好,没人用眼睛看着她,她乐的自在。

看看这古代大宅门的屋舍园林,人物花木,感觉也挺好的。

忽然,她的手被人抓住,低头看到是若雪拉住了她的手,领她进了一个院子。

“大少爷、大小姐、三小姐……”

院子里的丫鬟仆妇,看到他们三人进来,齐刷刷屈膝给他们行礼。

“太太再做什么?”若雪问道。

“太太和姨娘,在屋里等着小姐们回来。”

若雪没有再说话,径直进了上房。

田氏歪在北窗下的大炕上,边上围着三个年轻貌美的妇人,年纪在二十到四十不等,边上还四个丫鬟站在那里。

因为是在孝期,穿着上都是素色或是墨色,首饰也是素银或者珍珠,显得有些凄凉。

她们看到若雪她们进屋来,都起身喊了一声:“大小姐。”

若雪没有理会,走到屋中拉着若红给田氏见礼,“阿娘,我们回来了。”她说道。

“快起来快起来,来让阿娘看看……”田氏说着话,眼泪又情不自禁地流下来了。

若雪把若红推过去,田氏伸手就把她拉进怀里,“可大好了,看着瘦了许多呢!”她伸手在若红的脸上和身上抚摸着,像是在查看还有哪里不好,“都是阿娘不好,没有照顾好你,还有你姐姐,阿娘对不住你们……”她说道。

说着,田氏就抹起眼泪来。

若红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也哭了,还有心痛的感觉,这应该是原主残留的一点儿意识吧。

三个姨娘低头站在那里,不敢上去劝说太太不要哭了,一般太太哭的时候,她们也只能这样站在一边等着,等太太哭够了,她们才上去伺候太太洗漱。

“大伯娘,三妹妹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您应该高兴才是,不要太伤心了,对身体不好的!”梅志远站在远处,出言劝慰着田氏。

田氏听见他说话,知道有外人在,也不好再哭了。

随即拿出帕子擦眼泪,也没有放开还在哭泣的若红。

“志远说的是,我不哭了,辛苦你了,在门口等了许久吧?”

“也没等多久,妹妹们来的很快,就等了小半个时辰。”梅志远笑着说道。

“老太太那里还烦你去说一下,等会儿你妹妹们收拾一下,就去看老太太。”田氏说道。

“好,侄儿这就去。”

梅志远说着话转身出去,自有丫鬟把他送了出去。

若红伏在田氏怀里哭了一会儿,惊觉自己犯二了,没事儿哭什么呀!

她从田氏怀里挣脱出来,学着若雪叫了一声:“阿娘……”

就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好了,感觉有些尴尬。

“心肝儿,可好全了吗?”田氏捧着她的小脸蛋,左右端详着,“瘦了好些,都怪娘没用……”

见她又要哭,若红忙拉着田氏的手,“阿娘看我,你看是不是精神的很,我现在可能吃了,用不了几天就胖的和小猪一样啦。”她说道。

田氏被逗笑了,手在她脸上摩挲着。

若雪站在一旁看了有会儿了,这时走到近前,把她们两个都给抱住,“好了,妹妹这不是好了吗!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她说道。

周姨娘醋意满满的说道:“看着大小姐和三小姐,咱们都羡慕的紧!可惜咱们没福气,连个女儿都没有一个。哎!命苦啊……”

周姨娘是最年轻的一个,原是曹老夫人身边的丫鬟,年纪到了十八岁,才给大老爷做了姨娘。

两年多了,也没见有身孕。

曹老夫人看着她是个好生养的,才给大老爷梅继业的,想着可以生个一男半女的,等了多时也不见动静,老太太也就没再过问她了。

“玉兰姐姐,你跟着老爷也有年头了,怎么也没生下一个半个呢?”周姨娘突然调转矛头,指向年纪最大的玉兰姨娘。

玉兰姨娘是梅继业身边的大丫鬟,田氏进门后才提她做姨娘的,她今年四十岁了,早年也生过一个女孩,只是半岁时生病没了。

玉兰不理会周姨娘的挑刺,转身吩咐丫鬟仆妇去打水来,给太太小姐净面。

周姨娘撇撇嘴,用胳膊肘捣了一下傻站在那里的郑姨娘,笑着说:“就数她会做人,咱们都是木头。”

若雪坐在炕头回答着田氏的问题,田氏问的都是她去茅山的事儿,她也就把来回路上的事说的比较细。

至于茅山上的事情,她改动了一下,说的比较平和,没有说出让田氏担心的话。

不一会儿,七八个丫鬟端着洗漱要用的东西进来,周姨娘再心有不甘,也还是伺候田氏洗漱完了。

若雪和若红洗漱完了,又说了一会子话,就和田氏告辞,转身又去了松鹤院。

松鹤院的东屋里,家里所有孙辈儿的孩子都在,还有杨氏和陶氏妯娌两个。

曹老夫人坐在暖炕上,身边莺莺燕燕好几个孙女儿,还有一个年纪小的孙子,四少爷梅志书也挤在上面。

大少爷梅志远、二少爷梅志高和三少爷梅志芳,坐在圆桌边的绣墩上,说着话喝着茶水。

梅志高是梅继潭和陶氏的长子,今年十三岁,学业上比梅志远要好些,已经考过童生了。

也是梅家小辈儿里,有望在二十岁前考上举人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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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雪福身拜谢啦

第三十五章 口角

曹老夫人心情颇好的抱着一个,搂着一个,享受着儿孙绕膝的快乐。

“大小姐三小姐到了。”

外面的丫鬟喊了一声,打起门帘子,请两位主子进去。

热闹的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众人看向门口,好像来的是洪水猛兽。

若雪依旧是拉着若红进来的,她们身后跟着芍药石榴,还有米珍珠和弓月。

走到屋子中间,若雪向着炕上的曹老夫人,屈膝福了一下,“给阿婆请安!”她说道。

若红照葫芦画瓢的福了福,也叫了一声:“阿婆。”

按照规矩,若雪和若红是要给曹老夫人磕头的,只是炕上一堆孩子,给老太太磕头也就给他们磕头了。

这样若雪是不肯磕头的,他们也受不起!

莲馨丹橘为她们解下斗篷,退到门边站着。

屋里都是主子,只有老太太的两个丫鬟,在这里伺候着。

莲馨她们几个丫鬟进来,就显得有点多了。

“回来就好。”

曹老夫人看着,穿着一身月牙白衣裙的两个孙女儿,原本已经忘却的伤心难过,又涌上心头。

几个姊妹兄弟,乱乱的大姐姐三姐姐一通叫喊,屋里一下子又乱嗡嗡起来。

“若红只是心焦昏迷,你就胡闹的带她跑茅山去,这不是瞎耽误工夫吗!还把你妹妹折腾的都瘦了,看这小脸儿瘦的,一点儿肉都没啦!”二太太杨氏说道。

“回来就好,若雪也是好心,二嫂就别说她了。”三太太陶氏说道。

陶氏上前拉着若红上下打量,又摸摸她的手和脸儿,“看着精神还好,身上可还有哪里不好?”她说道。

若雪向她屈膝一福,说道:“让三婶担心了,妹妹已经无碍了。”

若红赶紧喊了声:“三婶。”

四岁的六小姐若兰,在炕里头已经喊两三遍大姐姐三姐姐了,都不见两个姐姐理她,蹭蹭几下溜下炕,跑过去伸着手让若雪抱她。

陶氏见了忙一下把女儿抱起来,不等她训斥,若兰就哭着说:“姐姐不喜欢若兰啦,哇哇……我都喊了三次姐姐啦!呜呜……”

若红伸手把她抱过来,在她满是泪水的脸蛋上吧唧了一口,这个粉团子太可爱了,真是萌哒哒,“乖啊!不哭啦……”

乱嗡嗡的屋里,一下静的落针可闻。

就连哭闹的若兰,也没声了,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她,好像在看陌生人。

“怎么了?”若红问。

“哈哈……”若雪打破这种寂静,笑了起来。

其他人嘴角抽抽干笑着,他们实在不知道该不该笑,笑吧,有失体统,不笑吧,这也太尴尬了。

若兰不知道是害羞,还是害怕这么多眼睛看她,她干脆把脸蛋儿藏进若红的颈窝里去了。

一旁在若雪她们进来时,就站起来的梅志远和梅志高,傻愣愣的看着若红,像是见到一只怪物。

梅志远醒过神来,赶紧扒拉弟弟转过身去,不让他再看了。

“我也要亲亲。”

若红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儿,腿上就又多了一个肉团子。

是四少爷梅志书,这是三叔梅继潭的二子,今年五岁多了,是若兰的哥哥。

陶氏有些脸红的又把儿子抱起来,“亲亲脸上会长猴子的……”她说道。

啥?猴子……

“来,大姐亲你。”

若雪笑着伸手去抱他,他抱紧陶氏的脖子,嘴里喊道:“我不要长猴子……”

“不知羞耻!”杨氏寒凉的说了一句。

若红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啦,这里是古代,古代讲究的是授受不亲,像她刚才那样的动作,只能在没人的地方做。

在这样的大庭广众下,就算是亲一个小孩子也是不可以的,说好听些是伤风败俗,说难听点儿就是不知廉耻。

若雪冷了脸,她的妹妹才救回来,刚刚回到家里,对一些事情不了解,像这样的事情可说可不说。

偏杨氏非要说在当面,一点情面都不留,若雪不能让人说她妹妹不好,尤其是现在。

“二婶这是看不惯我和妹妹啦?那就请二婶回自家的院子吧。”她说道。

“来人,送二太太回去。”若雪提高声音,喊了一声。

“你算老几,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杨氏眼神冷冷的瞧着若雪,这里是老太太的院子,不是她们上房院的集辉堂。

门被推开,涌进屋里来几个丫鬟仆妇,站在那里看着屋里的形势,准备着要不要送二太太出去。

说是送,其实就是要撵了。

若雪从容的伸手进怀里,取出家主令牌,在众人面前晃了晃,说道:“二婶说我有没有这个权利呢?”

“送二太太回去。”若雪又说了一遍。

丫鬟仆妇看到家主令牌,哪里还敢站着不动,立即就有两个仆妇上去拉扯着杨氏,往外面拖,杨氏挣扎着,喊道:“阿娘,志远若娴……”

“你们放开我娘……”

七岁的三少爷梅志芳冲过去,拉扯仆妇衣袖,抬腿踢了那个仆妇几脚,想让她放开杨氏。

梅志远本也要上去拦住那几个仆妇,可是看到家主令牌,他就站在那里不动了。

他可是家里的男丁,不能像女子那样和仆妇去拉拉扯扯,再说,若雪手里拿着的是家主令牌,他可不想和那块牌子对着干。

不过,他倒是很想把那块牌子握在手里,那可是梅家最高权利的代表,有了它,也就是拥有了整个梅家。

从大炕上下来两个姑娘,也去拉扯那几个仆妇丫鬟。

这是二小姐梅若娴和五小姐梅若菲,若娴十四岁,只比若雪小了九个月,都是一年生的,一个是年头一个是年尾。

若菲今年十岁,也是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只个子稍显矮了些,看着和七岁的梅志芳差不多高。

“二姐姐五姐姐,快帮我把这个刁奴打出去。”梅志芳喊着跳着。

若娴已经是大姑娘了,又是女孩子,自然不肯真的上去和仆妇拉扯,一转身向着若雪福了福,“我阿娘说错话了,请大姐看在她是长辈儿的份上,就不要生气了。”

啪的一声,若娴脸上挨了杨氏一巴掌,“你娘哪句话说错了,啊?用得着你在这里充好人。死丫头赔钱货……”

若娴被打蒙了,她明明是帮着阿娘说话,怎么就被打了呢?她不知道那里说错了。

第三十六章 短长

签约榜上看不到若雪的影子了,免费榜上也看不到了。

两天了,好伤心!T_T

~~~~这是伤心的分割线~~~~

若菲也被吓到了,往远处站了站,生怕下一个挨打的就是她了。阿娘对二姐最好了,连一句重话都没说过,就更别说动手打了。

若菲心里想着杨氏肯定是得了失心疯,才会动手打了二姐姐。

屋里一下又静下来了,梅志芳松开拉扯仆妇的手,害怕的转身就跑,快速躲到梅志远的身后去。

“够了。”

一直没说话的曹老夫人,拍着炕檐子,看着若雪,语气严厉的说道:“你闹够了没有?刚刚回来就搅得家宅不宁。她是你的长辈,你这样对待长辈,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你不要,也不要带累你的妹妹们。”

“阿婆是说家主无权说话呢?还是不想看到我和妹妹在这里呢?”若雪说道。

若雪手里握着家主令牌,不急不徐的又说道:“我和妹妹远道回来,阿婆可问过我妹妹如何了?路上可平安?

二婶可问过若红的身子可好些了,可问过吃住可还顺当?

张嘴就说我妹妹不知羞耻,我妹妹和小妹亲近,哪里就不知羞耻了?

二婶是知道羞耻的人,拿婆家的银子给娘家使,把夫家的铺子给娘家管理,二婶真会做人呐!”

杨氏嘴唇吸动两下,又拿这事儿说她,一股怒火直往上窜,“臭丫头胡说八道什么……”说着,疯了一般冲着若雪扑去,扬起手来就要给她一个大嘴巴。

“啊……”

杨氏惨叫一声,一下就飞了出去,砸在一张太师椅上,太师椅应声而碎,杨氏不知是被吓傻了,还是昏过去了,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屋子里的众人,惊恐瞪大眼睛,看着若雪身边的那个小丫头,都忘记去扶杨氏了。

这个小丫头也就十一二岁吧?那细胳膊细腿的,怎么可能一脚把人踢飞呢!

弓月站在若雪身前,小脸蛋儿绷着,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威势凛凛的看着杨氏。

若红这会儿抱若兰退到边上,看着这不算宅斗的宅斗,也是无语极了。

她不就是亲了一下小团子嘛!用得着这样上纲上线的吗?

怀里这个肉嘟嘟的小团子,也被吓到了,小脸藏在若红怀里,她忍不住又在她的脸蛋上吧唧了一口,逗的小姑娘咯咯笑了起来。

“二太太攻击家主,禁足一月不得外出。”若雪提高声音说道:“来人,送二太太回去,让人请个大夫给她看看。”

有丫鬟应了,转身跑了出去。

仆妇也没有迟疑,上去几个人七手八脚就把杨氏抬了出去。

若娴从惊愣中回过神来,喊了一声:“阿娘。”拉着妹妹若菲就追了出去。

梅志远看了若雪,拉着弟弟梅志芳也追了出去,他刚才看的最清楚,那个小丫鬟抬起脚,轻轻松松的踢出去,他阿娘就飞起来了。

这简直太可怕了!

她还那么小,把一个比她重两三倍的大人轻松踢飞出去,这要有多大的力气才能做到?

二少爷梅志高的心肝脾肺肾都在颤抖,大姐身边什么时候有了这样一个丫头,这也太可怕啦!

他扭头看了一下莲馨身边另一个丫头,那个他也不认识,这是大姐从外面带回来的吧?

梅志高咽了一下口水,以后要离大姐远远的,绝对不能惹她生气,不然下一个飞出去的人,可能就是他了。

陶氏抱着儿子看看门口,再看向若雪,扭头又看曹老夫人,她怎么觉得若雪好像变了一个人呢。

是她感觉错了吗?以前的若雪也和长辈顶嘴儿,过后还是会赔不是的,今天的若雪,怎么变得如此强势了?

梅志书在陶氏的怀里,倒是没感觉到害怕,反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弓月,一副无知者无畏的样子。

炕上的四小姐若凤,两只眼里闪着小星星,看着站在屋里的弓月,好想像她那样,一脚丫踢飞管事妈妈就好了。

“这样你满意了?那丫头是哪里来的,居然敢打主人。”曹老夫人抬起头,冲外头喊道:“来人,把那个小丫头拖出去,打五十板子。”

她这会恼怒极了,一个两个的都不让她省心,走的时候也不说一声,刚回来就搅得家宅不宁。

这是要把弓月打死的节奏呀!

“不行。”

若红往前走了两步,拦在弓月前面,小说里电视上都有二十板子打死人的,小姑娘身体再好,也撑不了五十板子。

屋里屋外的丫鬟仆妇站在那里,没有去抓弓月,低着头好像没有听见曹老夫人的话。

“阿婆,我的人没有错,是二婶她要打我,我的丫头才动手护着我的。她没有错,您不能打她板子。”

若雪站在那里,冷冷的看着曹老夫人,眼眸里没有一点儿温度。

曹老夫人气的嘴唇抖动着,她拍着炕头,“反了反了,一个两个的!来人,请家法来,我要管教这两个不孝子孙。”

“石榴去请童大夫来。”若雪说道。

“是。”石榴应声转身出去。

童大夫是曹老夫人常用的名医,若雪怕老太太气出个好歹来,请大夫过来有备无患。

曹老夫人听见她叫人去请童大夫,就猜到她的意思了,心里越发气闷了,她的身体好着呢,才不会因为这么一点子气就病倒。

她又不是田氏那个病秧子,经不得一点子小事儿,曹老夫人不善的看着若雪,这个孙女儿拿着家主令牌来欺压她,看看屋里这些下人,看到那块牌子就连她的话都不听了。

若雪转身看了一下围在边上的丫鬟仆妇,又看着曹老夫人,说道:“阿婆,如果,是我父亲在这里处置家里的事物,您会指责他是不孝子孙吗?

如果是二叔动手打阿爹,阿爹管教二叔,您会说阿爹是不孝子孙吗?

以前阿爹是家主,管理家中所有大小事务,现在家主令牌在我这里,我就有权管理家里的人和事,不分老幼尊卑。

我跟妹妹远道归来,进这屋里,一没有坐下,二没有喝口茶水,三没有人问候一声,就被二婶说成不知羞耻!

这是什么道理?

阿婆这里既然不欢迎我们,我们就先告辞了。”

说着,向曹老夫人屈膝福了福,转身拉着若红往外面走,芍药抱着斗篷追了出去。

米珍珠和弓月也追着她们出去了。

陶氏张嘴想喊住她们,她的女儿还在若红怀里呢,她想跟着若雪她们走,却没有迈动脚步。

这会儿老太太肯定是气坏了,要有一个人留下来任她发火,她这会儿走了,会让老太太在心里记上一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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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种求

第三十七章 冠芳院

陶氏见大儿子梅志高还留在屋里,随手就把小儿子塞进他怀里,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带你弟弟去小解。”

梅志高接收到阿娘的眼神,领会了那目光里的深意,抱着弟弟就往外面走,走到门口时,冲着还待在炕上的妹妹挤挤眼。

若凤立马从炕上下来,“等等我,我也要小解。”

曹老夫人气的探过身子,伸手把炕几连同上面的茶果点心,一下都推到地上去了,吓的屋里的几个丫鬟仆妇都退了出去。

出了松鹤院,梅志书就说他不想尿尿,他想找妹妹去,妹妹被三姐抱走了,他要去抢回来,不然,被三姐亲的脸上长出猴子就难看了。

梅志高可不想这会去找大姐,他怕大姐一个不高兴,让那个丫头把他踢出来,抱着弟弟梅志书不肯放他下地乱跑。

若凤追出来,抬手在志书屁股上打了一下,“老实些。一会儿家去啦,我陪你下棋行吧?”她说道。

梅志书被姐姐打了屁股,身子在他哥哥的怀里弹跳了一下,差点儿摔到地上去,他慌忙搂住梅志高的脖子,歪着头看着他姐姐一脸的愤愤,嘴巴瘪了瘪,“好吧。”

若红出来后才想起,把人家的孩子抱出来了,她也还是个孩子呢,抱了一会儿也有点累了,可是现在又不好送回去。

若兰一只手揽着三姐的脖颈,一只手绕着她耳边的一缕长发,她才不信被三姐亲两下,脸上就会长猴子呢。

阿娘也常亲她的脸蛋儿,都没长猴子,阿娘肯定是不想让哥哥和她抢三姐的亲亲,才那样说出来骗哥哥的,一定就是这样的啦!

若雪把小妹从若红怀里抱过来,用身上的斗篷把她包起来,见若兰的丫鬟小桃追上来,拿着她的斗篷和绣花小棉鞋。

若雪让丫鬟给若兰穿上鞋子,问若兰有没有想姐姐,若兰指着她的小肚肚,说这里可想可想了。

然后,就在若雪脸上印了一个口水印。

若红由芍药给她系好斗篷的缎带,伸手过去捏捏若兰肉肉的脸蛋儿,“小嘴儿真甜!来让姐姐吃一口。”她说道。

说着,若红假意就去抓她,吓的若兰咯咯笑着躲在若雪的颈窝里,把脸蛋和嘴儿都藏起来,不让三姐吃到。

若雪配合的往前跑了几步,躲开那个吃小孩儿的大魔头。

若红看了一下走在身后的弓月,她小声问:“你那一脚不会把人踢死吧?”

“不会,那是巧劲儿,她身上一点儿伤都不会有。”弓月摇了一下头,慢条斯理的说道。

若红跟着若雪往冠芳院走,一路上看着如画般的园林,远处的假山亭台花树,是那样美好。

一路上,若兰说着若雪离开这小半个月家里发生的事,多是她和几个姐姐之间的小矛盾,听的若雪若红乐不可支。

“二姐姐画了两条漂亮的鱼儿,四姐姐看到了,在旁边画了一个蛤蟆,说要把那两条漂亮的鱼儿吃了,五姐姐画了一个圆圈把鱼和蛤蟆都圈起来啦,说要把它们做成一盘菜吃。”若兰小嘴儿吧啦吧啦的说着,两个小胖手比划着。

“哈哈……”若红笑着说道:“你有没有画了什么?”

“有啊。”若兰脸上都是得意的神色,她用手比划了两下,“我在那上面画了几下,把那个盘子摔碎了,让她们都吃不成。”

若雪笑着用额头在她的前额蹭蹭,把她痒的咯咯笑着,“捣蛋鬼儿,你姐姐就没打你的小屁股?”

“没有啊!倒是二姐姐追着四姐姐和五姐姐,拿着帕子打了好多下……”若兰说道。

冠芳院昨天就知道小姐要回来了,早早地把院子又打扫了一遍,欢心雀跃地等着大小姐和三小姐回来。

倒是莲馨丹橘领着仆妇,抬着箱笼先来了,院子里的丫鬟仆妇又是一阵忙碌,才都收拾好了,大小姐和三小姐抱着六小姐回来,又免不了一番忙碌。

进了正房大厅,二十几个丫鬟十几个仆妇,依次过来给两位小姐问好请安,上茶端水服侍若雪若红殷勤备至。

若雪把小妹若兰放在大厅里,让她在屋子里面玩耍,也不用人看,随她玩去。她则去了另一间屋,安排米珍珠和弓月住宿的地方,询问院里都发生哪些事情。

冠芳院正房有五间带两侧耳房,内有大厅、花厅、书房、琴、棋房、和一间绣房,是若雪姐妹待客学习的地方。

东西厢房各有三间带耳房两间,是她们姐妹俩起居所用,若雪住在西厢房,若红住在东厢房,两人住着也算够用了。

三处屋子用回廊连在一起,一直到院门处,不怕春天落雨冬天飘雪,天热的时候还可以坐在廊下乘凉,赏星赏月赏蓝天白云。

若红坐在黄花梨的圆桌旁,看着若兰从一边跑去另一边儿,看着就像好久没来这个院子玩了。

若兰跑到多宝阁前围着它转着看,多宝阁上有玉器摆件,还有几件瓷器高颈瓶。

她不是在那里摸摸,就是转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四下寻摸,不管她如何寻摸,也找不到适合她玩的玩具。

“你过来,姐姐有话问你。”

若红把她叫到身边儿,将她禁锢在两腿之间,在她粉嘟嘟的脸蛋儿上吧唧了一口,才问她平日里都玩什么,有些什么好玩的东西。

若兰被她亲的咯咯笑,掰着肉乎乎的手指,数着她的玩具,有布老虎、大阿福、拨浪鼓,“拨浪鼓不好玩,我喜欢玩大阿福,三姐姐我有四个大阿福……”

她最喜欢那几个大阿福,她把它们分成哥哥姐姐,自己和自己玩过家家。

天冷了,陶氏就不让她玩大阿福了,玩上一会儿,小手就冻的冰凉冰凉的,因此只让她玩布老虎。

“我才不玩布老虎呢!那是哥哥玩的,然后我就什么也不玩,姐姐绣花,我就在下面拉住线,让她绣不成,然后然后她就追着我打,我就跑,咯咯笑着跑……”

若红苦笑着摸摸她头上的小揪揪,古代的孩子玩具真少,哪里像她生活的世界,什么东西都可以做成玩具,孩子们都懒得玩它们,每天就知道抱着手机打游戏。

如果弄几种玩具出来,一定会让许多孩子喜欢上吧?

“我们小时候都是这样长大的,……”若雪不知道出去做什么了,这会儿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拿着几封信笺和纸张。

若红看了一眼她手里的信件,“有什么事情吗?”她说道。

“几家铺子的请示文书,没什么大事。”若雪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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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雪表示回家好累,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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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穿越与重生

若雪把几封信放在若红手边,拉着若兰说道:“走,跟姐姐去大伯娘那里吃饭去。”

若红可没心思管家里的事情,她现在还不了解家里的人物关系,所以最好做米虫就可以了。

她也站起来由丹橘给她披上斗篷,若雪打发一个小丫鬟去和陶氏说一声,小妹妹若兰不回去吃了。

芍药把若兰的小斗篷给她系好,然后把她抱起来,“六小姐,让奴婢抱着您可好?”她说道。

若兰小脑袋转着看若雪若红,“我要三姐姐抱。”她说道。

“三小姐病刚刚才好,抱您会累坏的,以后等她好了再抱您。”丹橘哄道。

“那好吧,你要抱紧我,别把我摔了,不然你们一家子都赔不起的。”小姑娘振振有词的说道。

“噗……哈哈哈……”

若红笑着去捏她的脸蛋儿,“小嘴儿真会说,来让姐姐吃一口。”她说道。

小姑娘赶紧用小手把嘴巴捂上,睁着黑葡萄的大眼睛,笑看着她姐姐。

“她的小脑袋聪明着呢!”

若雪笑着往外面走,若红和石榴跟在后面,后面跟着莲馨等十几个丫鬟仆妇。

夜幕四合的时候,若红走进了西厢房,若雪还在伏案看着几封信,听见脚步声,头也不抬的道:“等会儿给妹妹送些点心小食过去,她晚上没吃多少,可能是刚来到这里,不习惯这里的人和事……”

若雪发觉不对,猛然抬头看向若红,“你来啦,我还以为是莲馨呢。”她说道。

若红看着坐在书案后的若雪,她刚刚听到了什么?

这个姐姐像是知道她不是她妹妹,她怎么能知道她是异世游魂,还能如此淡定的和她相处,她就不怕她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把梅家搞得人心失和势如仇敌吗?

今天好像就已经搞得人心失和,就是因为她。

“你知道我不是你妹妹?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若红直接了当的问出,她最关心的问题。

若雪看了她一会儿,喊了一下莲馨,让她在门外看着,不许任何人打扰。

等莲馨出去她才说道:“在你没醒来之前,玉虚观里那个老道姑说的,她说我妹妹已经死了。

因为你的魂魄在我妹妹的身体里,所以她才一直活着,身体也没有凉。”

“你不怕吗?”

若红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脑袋大条了吗?居然敢留下一个鬼魂在身边。

“怕!可是我不想我妹妹死,我刚刚死了阿爹,再死了妹妹,还会死了阿娘!那样在这个世上就剩下我一个人啦!

我怕那样的生活,我熬不住的……

我也会死掉的,到那个时候就再也没有梅若雪了。”

泪水从若雪的眼角滑落,一滴两滴……

是啊!那个世界再也没有一个叫秦若红的人了,她名字也会慢慢的,从亲人朋友的头脑中淡忘。

就像她的爷爷奶奶,他们死了,和他们有关的也死了!

若红走过去,抱住她的肩头,突如其来地在若雪的脸上亲了一口,“别哭啦,我们不是都活着吗?那就让我们好好活着吧!活出一个不一样的自己来。”

“嗯……”

若雪被她亲了一下,脸上烧了起来,心里想着,如果妹妹身体里的魂魄,是一个男人的,那她岂不是就被人轻薄了。

若雪被她的想法给吓到了,下意识就想要从若红手里挣扎出来。

若红顺势放开她,往书案上一靠,看着若雪问道:“你的梦里还梦到些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若雪一时不知道她怎么问起这个来,就把她梦到的事情,没有删减的全都告诉她了。

一个梦而已,说出来了,也许就破了也说不定。

“这样说,是黄秉善设计骗取梅家的产业的?”若红说道。

若红听了一会儿,觉得这个姐姐只是做梦梦到了一些,现实中即将发生的事,而不是小说电视里的那种重生,只是单纯的做梦而已。

“有可能吧!梦到的不是太清楚。”若雪说道。

“你梦到的时候是什么感觉,感觉和黄家有没有关系呢?”她说道。

“哦,感觉么?是有点……感觉是黄家害的梅家家破人亡的。”若雪斟酌着说道。

“这就对了。”

若红拍了一下巴掌,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子,转了两圈猛然站住,她有一个想法怕说出来吓到若雪。

她站在那里看着若雪,斟酌着不知道该不该说,说出来可能就会是一连串的连锁反应,就像那只蝴蝶的翅膀。

若雪见她直勾勾的看着她,不知她想到了什么,就问:“怎么了?有什么要问的吗?”

“你有没有想过,你爸爸……阿爹是被人害死的呢?”若红想到了,忍不住说了出来。

若雪骤然起身,不敢置信的看着若红,怎么可能是这样呢?她父亲怎么会是被人害死的。

她慢慢的坐下来,一颗种子一旦埋下就会发芽生根,一发不可收拾。

屋里沉寂了片刻。

若雪试探的问道:“你……你生活的地方是什么样儿?家里是个什么样子的呢?”

“我啊。”

若红想着她生活的那个世界,慢慢的说道:“我生活的那里有高楼大厦,很高很高……”

若雪听着如天方夜谭的话语,什么两人离着千万里也可以看到对方,什么可以在家里看世界各国里发生的事儿。

还有一百多层的楼房,里面可以住成百上千户人家。

出门都是自己开车,去远方坐飞机在天上飞。

她们那里没有像梅家这样,叔伯妯娌子侄住在一起的,或者是父母住在一处,儿子女儿住在另一处。

很少有三代住在一起的。

若雪看着她好一会儿没有说出话来,真不知道那是一个怎样的国度,女人和男人一样可以上学,可以做工赚钱,还可以做大官,甚至可以当女王,管理一方国土。

最重要一点是,男人只能娶一个妻子,连一个小妾都不许有,否则就是犯罪,要受国家法律制裁。

“为什么不让生孩子?”

若雪和若红头并头的躺在雕花大床上,她们的谈话,从书房开始到这里已经有几个时辰,若雪睡意全无的听若红讲述。

“因为人太多了,如果一家都生六七个孩子,根本就养不活,有的丁克人家都不要孩子。”若红说着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不行了,我要睡觉啦!”她说道。

“丁克是什么?”

“就是……不要孩子的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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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雪和若红坦诚相见了。^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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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么么哒

翌日早晨,若雪先去了田氏屋里,给田氏请安,又陪她说了会儿话,就在集辉堂里见了家里的管事账房。

先听账房报了一下,近一个月府里的花销账目,谁家的少爷要娶亲送了多少礼钱,哪家府上又抬了一个姨娘送了多少银子,谁家的夫人庆生送了什么礼,事无巨细不一而足。

若雪点头听他说完了,说道:“很好!辛苦你们了!”

“不敢说辛苦,都是我等分内之事。”账房管事欠身说道。

接着内院的管事妈妈说了一下内宅的事儿,内院的事情就比较琐碎了,大头儿是厨房的采买,再就是各位主子今天买这个,明天又要那个,琐碎之极。

莲馨坐在一边儿,手里的笔刷刷动着,把他们说的话,找那重要的都记录下来,以供日后若雪查看用。

若红刚刚才起来,昨晚她和若雪说了半夜的话,到了后半夜才睡着,一觉就睡到现在,已经是天光大亮日上三竿。

“什么时候了。”

若红坐在圆凳上,看着镜子里给她梳头发的丹橘,没有钟表真不方便啊!

“巳时刚过了一会儿。”丹橘把她的长发挽在头上的一侧,挽了个丫髻,用珠花缠好,又动手挽另一个丫髻。

“噢。”

若红在心里计算了一下,也就是九点多了,也不知道这个明朝有没有从外国来的钟表,要是有一个就好了。

她记得在书里看到过,明朝的时候就有钟表了,也不知道这个明朝有没有。

“姐姐呢?”

“大小姐卯时初就去大太太那里了,还没回来呢。”弓月站在稍远的地方,看着丹橘给若红戴珠花。

米珍珠和弓月就住在若雪南边的耳房里,方便她们两个就近保护。

昨日夜里人都睡下后,米珍珠和弓月趁着夜色,把梅家大宅查看了一遍,算是熟悉一下环境吧,然后又悄无声息的回屋睡觉了。

今天早晨若雪出门,由米珍珠跟在身边护卫,弓月留下来听着的若红动静,等着她起来。

若雪回来时,就看到若红坐在那里梳头,周围几个丫鬟端着洗漱之物,弓月靠在当做分隔房屋空间的多宝阁上,看看梳头发的若红,再看看那些伺候在边上的丫鬟们,好奇不已。

若红听到说话声,看见是若雪回来了,说道:“听弓月说姐姐五点……卯…卯时就出去了,怎么这会儿才回来?”

若红站起来迎了两三步,看着芍药上去给她去了斗篷,扶她在小榻上坐了,又从一个小丫鬟手上,接过刚在碳火上烤热的绣花棉鞋给若雪换上。

莲馨放下手里的册子,在小丫鬟手上的铜盆里洗了手,才过来伺候若雪洗漱。

“在阿娘那里坐了一会子,又听管事们回事儿,就回来迟了。”若雪说道。

“这样呀!”

若红想起来了,早晨起来要先给长辈请安,勤快点儿的,还要伺候长辈穿衣洗漱,吃早饭。

还要像王熙凤一样,点卯对账,吩咐事情。

听她说话的意思,是没有给曹老太太请安,不会因为昨天拌嘴就不去了吧!这样有个性,就不怕人家说她不孝吗?

不对,她忘记了什么事儿?

若红抬手拍了一下额头,怎么忘了她也是要去请安的,她总是把自己排除在外,这样不好!

弄不好,她就成了不孝子孙了!

“怎么了?头疼了吗!”若雪关切的问道。

“不是,我忘了我也是要去给阿娘请安的,可是我实在是起不来啊!”若红不好意思的说道。

“没事的,阿娘知道你身子不好,还说让你多睡会儿呢。”若雪笑着说道。

“明天丹橘记得叫醒我,我和姐姐一起去。”她说道。

丹橘笑着说:“到时候,小姐可别赖床就谢天谢地了。”

若红尴尬的笑了一下。

六七个丫鬟提着食盒进来,把饭菜摆上桌子,退到外面等着她们姐妹吃完了,再进来收拾。

吃过早饭,若红跟若雪去给曹老夫人请安,曹老夫人让丫鬟出来说她不舒服,就不见她们了。

老人家也是要脸皮的,昨天刚闹了不愉快,今天不见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若雪和若红在门外行了礼,就出了松鹤院往回走。

“二太太那边没事吧?用不用过去看看?”若红说道。

“她没什么事儿,大夫也没看出什么病来,我让人给她送了好些补药,她让人都扔出来了,呵呵!一时半会不用去她那边了。”若雪说道。

若红转着头看着纵横交错的青砖路,如果是她一个人走,一定会迷路的,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那样吧!

若雪见她在看那几条小路,就一一和她说,这条路是去二叔院子的,那一条是去三叔院子的路,边上那条路是去大厨房的,……

那边路上跑来两个肉团子,远远的就听见若兰大姐姐三姐姐一通喊,梅志书追着他妹妹身后,让她等等他。

在他们身后跟着三四个丫鬟几个仆妇,喊着让他们慢点跑别摔到了。

若兰一下就扑到若红身上,抱着她的腿嚷嚷着:“三姐,我的大风车呢?”

昨天晚上为了让若兰回去睡觉,若红答应给她做一个大风车,一个大风车简单的跟个一似的,她早就做好了,丢在屋里了。

梅志书举着他的大风车,递给若兰,说道:“我这个给你,你别和三姐姐玩啦,不要让三姐姐亲你啦,不然脸上会长猴子的。”

若红头上飞过五只乌鸦,她看了一下小屁孩儿手里的风车,是那种圆形竹框加彩色纸条做的,这样的风车转起来好看,却做工繁复。

只是他拿的这个风车,已经断了几根纸条了,看着就是一个残次品。

若红忽的弯腰抱住他,笑着说:“来姐姐看你脸上长猴子没?”

“不要,啊啊啊……阿娘……”

他惊恐的挣脱若红的怀抱,跑到远处泪眼汪汪的看着三姐姐,小胖手摸着他自己的脸蛋儿,看看有没有长猴子。

“我要亲亲……”

若兰抱着若红的腿扭动着小身子,若红抱起她就吧唧吧唧亲了两下,一边脸蛋儿一个么么哒。

若兰咯咯笑着也去亲若红,“三姐姐脸上不香,没抹香膏么?”她说道。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若红用额头抵住她的小脑袋,蹭了蹭,蹭的她咯咯笑个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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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风车

梅志书要哭也不哭了,眼里闪着希冀的光,他也想要有人抱着,也想像妹妹那样顶着额头蹭啊蹭,笑啊笑!

若雪微笑着看若红逗两个孩子,她很会哄孩子呢!一扭头见梅志书那渴望的小眼神,既想要人抱他,又带着警惕心。

若雪心里乐不可支,她走过去,“大姐抱你好不好?”她说道。

他看了看妹妹和三姐姐,说道:“好吧,你可不能亲我呀,不然我就告诉阿娘,你欺负我。”

“嗯,好。”若雪笑着抱起他往前面走去。

若红她们已经走出去好远了,若兰招手喊着大姐姐快点儿,一边和若红说着悄悄话,“夜里四哥又尿床了,差点就把桃叶姐姐冲走了。四哥不让人说,不然他就要摔东西啦。”她说道。

若红不厚道的哈哈笑,又在她的小脸儿上亲了亲,把她放在地上让她自己跑。

若兰拉着若红两根手指,回到冠芳院,就跑进东厢房,去找她的大风车。

石榴从多宝阁上取下来那个风车,交给六小姐,轻轻地吹了一下就转起来。

若兰看着这个有四个角的风车,四个角用淡墨画着水波纹,转起来后就可以看到一圈圈的涟漪。

“好好看呀!”

“你跑起来看看……”

若兰举着大风车跑起来,风车呼啦啦的转起来,带着孩子欢呼雀跃的笑声。

“慢慢跑,看摔了。”若兰的丫鬟小桃追在身边护着她。

不一会儿,梅志书跑进来,看到妹妹手里的大风车,眼都直了,比他手里的大多了,也好看多了。

他把手里的风车扔了,跑去若雪身边,央求大姐姐给他做一个,做一个和妹妹一样的风车。

若雪摇头,她真的不会做,这个样子的风车,看着比那个框架的风车,还要简单的多。

若雪让梅志书去求他三姐姐,他纠结了半天,才冒着脸上长猴子的危险,挪到若红身边,拉拉她的袖子,“三姐姐,我也想要一个那样的风车。”他说道。

若红让丹橘拿来纸和竹棍,还有铁丝和剪刀、笔墨。

若红开始做风车了,身边围了一圈的人,都聚精会神的看她是怎么做,学会了自己做一个玩。

“你们都出去侯着。”若雪突然说道。

几个丫鬟不敢停留,转身退了出去。

若红抬头看了一下,就又继续做起她的大风车。

若兰看了一会儿,就不看了,反正她有一个了,她就在屋里跑着玩,一会儿跑过来再看看。

梅志书艳羡的看看妹妹跑来跑去,赶紧扭过头来看着他的那一个,看三姐在上面画画,然后拿剪刀剪开。

不一会儿,一只一模一样的风车就做好了。

若红没敢画一个不同的花样,她怕两个孩子因为花样子不同,争抢起来,那就不好了。

梅志书拿着他的风车,和他妹妹从这屋跑到那屋,跑累了,就站在那里用嘴吹着玩儿。

“姐姐有话要说吗?”

若红看着若雪,心里已经猜出几分了。

若雪斟酌了一下言辞,才说道:“你觉得这个风车能卖钱不?”

“当然可以啦!不过很快就会被模仿,不过不影响长期销售。”若红笑着说道。

若红又和她说这样的风车损坏率特别高,这里没有塑料纸,用纸张做出来的不耐用,要有特殊纸张就最好。

质量保证了,就有客人买。

若雪点头表示赞同,她一下就说出五六种纸的特点和材质,让若红说哪种更好些。

若红笑了,“姐姐,我又没见过那些纸,怎么能光听你说说,就能判断它们的好坏呢?”她说道。

若雪也笑了,说道:“妹妹说的是,是我有些急了。”

她冲外面喊了一声,“来人。”莲馨丹橘就进来了,站在门口等着吩咐。

若雪让莲馨去把那几种纸张,一样拿来一二十张,让若红看看用那种的更好些。

莲馨不知道纸有什么好看的,小姐吩咐了,她照办就好了,转身去前面的库房寻找了。

若红叫住两个疯跑的孩子,让他们坐着不许动,叫丫鬟给他们洗了手,又让他们喝水,又让他们吃点儿糕点。

过了会儿才让他们去继续疯跑。

她还和若雪解释这样做是为了他们好,小孩子身体弱,累坏了很容易病倒,所以要约束他们玩耍的时间。

若雪竖起大拇指,赞了一句:“真是个好姐姐呢!”

她笑着伸手捏她脸蛋儿,被她逃也是的躲开了。

莲馨抱着几卷纸进来,差点就和若红撞到一起去了。

若红把每种纸张,都撕了许多条下来,又拿着那些纸条用手抻了抻,最后选了一种竹质纸。

“就用这个吧,染成不同颜色的,如果可以,只是成本要高许多。”

“这倒无妨,质量好,价钱也可以高些。”若雪说道。

接着若雪和她商量起作坊,和销售的事情。

作坊里可以做灯笼,风筝,什么时候做大风车都可以。

若雪说梅家有灯笼作坊,只是没做过风筝,倒是可以让他们做一些。

有作坊就好办了,至于销售,随便找个什么铺子带售就可以了。

就直接摆大街上最好了。

下午若红在书房里看了半天的书,她翻了一下史书,从远古到现在没有一个朝代是她熟识的。

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城市的名字,和她生活的世界同名,且地理位置也大致相同。

她现在所在的这个明朝,建国九十七年,历任三帝,现任皇帝尊号嘉平。

今年是嘉平十七年。

嘉平帝沿用了他父亲的治国理念,减赋税轻徭役,支持农桑,支持商贸往来。

现在的明朝,在一代打江山,两代治理江山的基础上,已经在步入繁盛时期。

“呜呜哇哇……三姐姐,我找三姐姐,呜呜……”

若红放下书,站起来往外面走,小团子这是怎么啦?哭成这样。

若兰哭的一脸的泪水,被一个丫鬟抱着进屋里,看到若红就支叉着双手让她抱,一只手举着一根小竹棍。

“怎么了这是?”

若红抱过她来,轻轻拍着,若兰哭的都打嗝了,断断续续把事情说了一遍,原来,她睡了午觉,就拿着风车去闻砚斋找五小姐梅若菲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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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红开始涉及梅家企业啦。(?ˇ?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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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二老爷

这两天手机老是死机,烦死了,啊啊啊啊……

~~~~这是闹心的分割线~~~~

若兰的大风车被三少爷梅志芳看见了,就要拿去玩玩,若兰就给他让他玩一会儿。

结果就要不回来了,若兰就追着梅志芳要,他说什么就是不给她,到处跑躲着若兰,最后被梅志远捉住,他一气之下就把风车给撕了。

“不哭了,姐姐再给若兰做一个更好看的。”若红又哄了一会儿,若兰才不哭了。

“三哥坏,我再也不跟他玩了。”若兰用手背抹了泪水,下定决心再不和三哥玩了。

若红让丹橘她们打热水来,伺候六小姐洗脸,又让人倒了一杯水,看着若兰喝了。

收拾好了若兰,若红让丹橘去若雪的西厢房,取两张竹制纸来,动手又做了一个给她。

若兰又欢快的跑来跑去玩起来了。

若红本着不得罪人的方针,想着给其他几个姐妹兄弟每人做了一个,要不然她也不能安静的过日子。

陶氏歉意的过来和若红说一些客套话儿,又用好话哄着若兰,才把她领回去吃饭了。

送走陶氏,若雪若红去了集辉堂东院,陪着田氏用了晚饭,又在田氏的卧房中说了一阵子闲话儿。

田氏听下人说是若雪的丫头打了二太太,就把她训斥了一下,告诫她以后不许如此,那个打人的丫头也要早点打发了,以后再惹出事来,她的小命恐怕不保。

若雪辩解说,要不是弓月拦着,她的脸上就要挨巴掌了。

田氏这才问起来,是因为什么事闹起来的。

若雪就把昨天见老太太的事儿,说了一遍,“妹妹就是亲近六妹一下,二婶就说的那样难听,女儿实在忍不住……”

田氏也恨杨氏说话恶毒,怎么能那样说她的女儿呢?!她把若红拉进怀里抱着,手在她肩头轻拍着,“让你受委屈了,都是娘不好,娘护不了你们,娘真没用……”

田氏对她这样病歪歪的身子,也是怨恨极了,本该她来照顾两个女儿的,护着她们不让人欺负。

可是她却什么都做不了,这让她越发怨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对这种无能为力,她也只有用哭泣来遮掩了。

若红又被她抱在怀里了,这种母亲的怀抱,她在那个世界从未被母亲抱过,她记事起就是和爷爷奶奶在一起。

她十岁那年,爸爸带了一个女人回家,说要带她去大城市里居住,她没有去,她和爸爸不亲,他找的女人又不是她妈,她就更不愿意和他们在一起了。

十三岁那年,爷爷去世了,十八岁她刚刚进入大学不到一月,奶奶在家里突发心脏病,也去世了。

她挺恨自己的,如果她不上大学,就可以在家里陪着奶奶,就可以在奶奶发病时打电话叫救护车,奶奶就不会死了。

若红感受着母亲的怀抱,听着那微弱的心跳声,心里没来由痛起来,她伸开双臂把田氏紧紧的抱住,“阿娘,我没事儿,我有阿娘就够了。”

田氏很想很想,亲自关注她们两个人的衣食住行,可是她的身体不允许她那样操劳,她就连坐在饭桌前吃饭,都会感觉累的不行,那里能照顾得了她们呢!

她对自己的身体已经无能为力,只能用眼泪来填补这种无能为力,只有让自己看上去更柔弱些,才能让她有脸活下去。

又陪田氏说了一会儿话,服侍她睡下,若雪若红出来回冠芳院去了。

回到冠芳院,就有丫鬟回禀,说二老爷请大小姐三小姐过去坐坐。

没有进屋,若雪带着若红就去了二老爷住的院子,若红猜测是因为昨天打了二婶,这才叫她们过去训斥一番,说不定还有别的什么惩罚等着她们呢!

回来后,本应该去拜见一下梅继山的,只因和杨氏闹得不愉快,若雪就没带她去。

她那位便宜二叔,应该不会打她吧?!

她回头看了一下,跟在身后的米珍珠和弓月,有她们两个人在这里,想必她和姐姐应该可以全身而退吧。

若雪笑着让她不用担心,只要和二叔讲道理就好了,二叔那个人,最尊崇礼法了,只要站在理字,他就会向你倾斜。

进了闻砚斋,丫鬟直接把她们领去了梅继山的书房,梅继山坐在书案后面,大少爷梅志远三少爷梅志芳在一侧靠背椅上坐着,梅志远端着茶碗慢慢刮着上面的浮沫,没有要喝一口的意思。

梅志芳看看这儿,再看那边多宝阁上的摆件,不时扭动一下屁股,又像是要站起来走动似的,没有一刻安静的时候。

若雪若红进来,先给梅继山见礼,又给站起来的梅志远福了一下,梅志芳站起来喊了一声:“大姐三姐。”就坐回去了。

梅继山等她们坐下了,丫鬟上了茶水,才问起若红的身子,是否好全了,和去茅山的情况,在茅山的哪座道观打尖,又是请哪位仙长出手诊治的,事无巨细一一过问了一下。

梅志远不时也会问上一句半句,亦或者嗯、啊、还好、这样啊……等语。

梅继山说昨天杨氏言辞不当,让两个侄女儿受委屈了,他也说过她了,看在她是长辈儿的份上,就不要和她计较了。

至于禁足的事儿,他也没意见,敢冒犯家主权威的人,都应该严惩不贷,只是禁足一月,罚的不疼不痒,没甚大不了。

二老爷说的好听,他说的话只能信一半,至于另外那一半,还有待斟酌。

若红听着姐姐和他们打机锋,有些事情她知道,有些事情她也是才知道,就那个老道姑刚开始不肯给她看,后来见若雪花银子修缮玉虚观,才出手给她治病,就是用她敲了姐姐一笔。

老贼!老而不死是为贼。

一抬头就看见梅志芳看她,眼珠子转着,好像在想什么鬼主意。

若红冲他做了一个鬼脸,表示她看透他在想什么了,不就是想要大风车吗,那就来求我呀,多求我几次,说不定可以给你做一个。

梅志芳看到她脸上的鬼样子,愣了一下,张嘴就要说话,又看见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他又把嘴巴闭上了。

底下两个孩子的小动作,自然没有逃过梅继山的眼睛,他不知道这两个孩子有什么事情瞒着他,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儿。

第四十二章 师傅

若雪除了没说妹妹换了一个魂魄,其他事情都说了,就连在溧水县给铺子改名都说了。

梅继山觉得三侄女儿太胡闹,大侄女儿就知道纵着她,什么水煮鱼,这哪里是店铺的名字,真是胡闹!反正就是一个小县城的小铺子,也就随他去吧。

“你坐那儿都不能老实点吗?你有什么事情,屁股上长疔了吗?”梅继山瞅着小儿子,扭来扭去就愁的不行,实在不像个样子。

“我想让三姐给我做一个风车,和六妹妹那个一样的。”梅志芳站起来低头哈脑的,回答着他父亲的问话。

“什么风车?”梅继山问道。

梅志远也站起来,在那里陪着弟弟,听父亲问话。

若红终于有说话的机会了,她小心翼翼的把哄小妹妹玩,就做了一个风车给她玩,不知怎么就被梅志芳看到了,又不知何故被他给撕了,然后小妹若兰就哭的撕心裂肺,都说给梅继山听了。

梅志远听着听着就知道坏了,三弟难免要挨一顿好打了。

梅继山啪的一下拍在桌子上,大喝一声:“跪下,”

梅志芳噗通一下就跪下了,侧目狠狠地瞪了若红一眼,都是她在父亲跟前告状,他又要被父亲训斥了。

梅志远站在那儿微低着头,一会儿只要别连带着把他也训一顿就好了,每次弟弟犯错都要连他一起训,希望这次不要再训他了。

“夫子是如何教你孝悌之道的,你说你作为兄长,怎么能欺负幼妹呢!你的礼义廉耻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混账东西……衮到外面跪着去。”梅继山声色俱厉的说道。

梅志远想替弟弟说两句好话,看见梅继山的脸色难看的很,也就缄口不言了。

梅志芳晃悠的站起来,又瞪了若红一眼,才走出去,到院子里跪着去了。

若雪站起身道:“三弟还小,一时顽皮也是有的,二叔就不要罚他了,外面冰天雪地的,冻坏了怎么是好!”

“他不小了,都入学两年了,还不长进,不让他长点儿记性,他就不知道好歹。你们也不用替他求情……”梅继山摆手,示意她们都不要说什么了。

若雪见梅继山没什么事要说的了,就说带妹妹去看看杨氏去,也好跟她认个错。

梅继山点头同意了,他怕杨氏不给她们好脸色,又对梅志远说道:“你陪你妹妹们过去,别怠慢了她们……”

未言之意,就是你陪着她们过去,别让你娘把人撵出去了。

梅志远应了,陪着若雪她们去了杨氏住的上房。

杨氏坐在暖炕上,看着自己家的两个女儿玩闹,一个不大的小丫鬟,跪在脚踏上给她捏着腿脚。

二小姐若娴和五小姐若菲在炕上,坐在炕几的两侧,玩着双陆棋。

“二姐你又要输了。”若菲喊道。

“放心,不会少了你的那几个大钱。”若娴说道。

若菲咯咯笑着又走了一步棋,伸手拿了个瓜子丢进嘴里,嘎嘣一声后,扭头把瓜子皮儿吐在地上。

“大少爷来了。”屋外守着的丫鬟喊道。

门被推开,帘子掀起,梅志远迈步走进来,若雪和若红跟在后面进来,她们后面是莲馨丹橘几个丫鬟。

若雪让米珍珠和弓月留在外面了,既然来看杨氏,就不要再触怒她了。

看到儿子进来,杨氏就要笑着招呼他坐到大炕上,又看见若雪姐妹进来,就往后面引枕上一歪,脸色也拉下来了。

若娴和若菲看到他们进来,都停了下来,“哥哥,大姐……”

若雪拉着若红给杨氏行了礼,“二婶可好些了?”她说道。

杨氏懒得理她们,又不好再抓着若雪的错处不放,昨天,她被二老爷梅继山训过了,今天若雪能过来看她,也算给她一个台阶。

“坐吧。”杨氏冷冷的说了句,没有回答若雪的问话。

若雪和若红在高背椅上坐下,就看着若菲和若娴问她们玩什么呢,谁赢了,又是哪个输了。

这样和若娴若菲又说了几句闲话,若雪就说天色不早了,杨氏也要歇下了,就和妹妹若红告辞出来回冠芳院。

梅志远又把她们送出来,到院门口,若雪就让他留步不用远送了。

走出一段路,若红说道:“她要是知道她儿子因我几句话,跪在冰天雪地里,不知又要怎么恨我呢?!”

若雪溺爱的戳戳她的额头,“你呀!”她说道。

翌日,若雪带着若红去了梅家做灯笼的作坊,在那里,若雪指了四个小伙计,又单给他们一间屋子,让他们先做一批大风车出来。

若红当着他们的面做了一个,又把一张大风车制作图纸留给他们,让他们做参考用。

几个人又跪下磕头,口里称着“师傅”。

若雪乐不可支的看着若红的窘态,“你又多了几个弟子,哈哈……”她说道。

若红尴尬的笑笑,这个根本算不上一个技能,只是小玩意罢了,实在不配被称作师傅。

这个太简单了,就算教给别人,也算不得师傅?

若红看着他们做了几个,这个东西实在没什么技术含量,学不会才出鬼了呢。

见他们会做了,若红又说了几点注意事项,就和若雪出了灯笼作坊,又去了梅家的绸缎铺子,珠宝行、茶楼等几家铺子,才去了东城梅家的钱庄。

这个钱庄是梅家所有钱庄的总店,钱庄除了大掌柜卫全宝,还有大小算账先生伙计三十八人,每天把各地汇总来的数据,计算清楚后存档。

这个铺子是前堂后宅的建筑样式,有九个待客的雅间,二十八间库房,十七间住房,一个厨房,一个可同时容纳五十匹骡马的马厩。

四十个身带武器的护卫,轮流守护在这里。

临街大门门匾上,红底黑字刻着“久通财富”四个隶书大字。

若雪她们从大门进入大堂,大掌柜卫全宝从二楼一路急步下来,“大小姐怎么来了?知会老头一声,我就到府里去了。”他说道。

卫掌柜一面说一路跑下来,给她们施礼,“大小姐三小姐。”他说道。

卫掌柜今年五十有三了,脸略长,细眉长眼,唇上和下颌蓄着胡子,是个极精明的一个人,在久通财富也做了八年大掌柜了。

“我也没什么事,就是过来看看,卫师傅有事就忙您的去,不用招呼我们。”若雪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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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晋彰王

“这会儿我也没什么事,就让我陪大小姐说说钱庄的事情吧。”卫全宝笑道。

“也好,那就有劳卫师傅了。”她说道。

若雪曾跟着卫掌柜学了两年钱庄经营,及看账和账目核算,因此一直以师傅相称,以是尊敬。

卫全宝回头让伙计去抱账本,他则跟着若雪她们去了九号雅间。

在雅间坐下,莲馨丹橘从伙计手里接过茶壶茶碗,给两位小姐倒好茶水,又给坐在稍远处的卫掌柜倒了一碗,放在他手边。

“有劳莲姑娘了。”卫掌柜欠身说道。

“卫掌柜说笑了,奴婢可不敢当有劳二字。”莲馨笑着退到远处,和米珍珠弓月站在一处去了。

“这两个小姑娘没见过,是新进府里的吧?”卫掌柜看了一下米珍珠弓月,扭头问若雪。

若雪微笑着,客气中带着尊敬,“嗯,刚进府里的,我看她们乖巧就留下来了。”她说道。

“大小姐身边的人,还是要查清楚了再留下来方可,以防不干净的人进入府里,坏了小姐的大事儿。”卫掌柜语气慎重的说道。

“卫师傅说的是,我会让人去查的。”若雪笑道。

卫全宝点头表示这个回答他很满意,他扭头瞅了一眼若红,问起她的病来,大小姐为了这个妹妹疯跑到茅山去,真是胡闹的很!

金陵城里的大夫,还不如山里的道士吗?

“多谢卫掌柜关心,我已经好多了。”若红笑着说道。

若红在来这里的路上,就听若雪说了久通财富里面的大致情况,也知道这个卫掌柜在梅家是个很重要的人物,对他要恭敬点儿。

卫全宝嘴角的胡子抖了抖,他没从这话里听出敬意来,倒有几分应付的感觉,他也没有和一个小孩子计较的心,便扭头和若雪说起钱庄的事情来。

现下已经是年底了,各家铺子都到了年底结算期间,大额金银存入钱庄的比较多,借贷的到少了,库存快速增加,也增加了利息的收入。

“年底前借贷的人不会太多,年后才能改善……”卫全宝说道。

若雪端着茶碗慢慢吃着,一面细心听着卫掌柜说近一个月的大笔存银,她在心里细算了一下,加起来足有一百五十多万两,这可是平时几个月的总和了。

在这里没若红什么事儿,她就把桌上那本厚厚的账册,抱在腿上翻看起来,不一会儿就看了小半本。

看的她眉头都皱起来了。

卫全宝刚开始见若红看账册,还挺惊讶的,想着她是不是能看懂,老东家就很会看账册,大小姐从小耳濡目染,对账目计算也很精通,很难有错漏逃过她的眼睛。

见她把账册翻的比看书还快,又看到她眉头越皱越紧,心说:不是什么人都能看懂账册的。

“大掌柜……”一个伙计在门外躬身喊了一声。

“进来。”

“什么事,说。”

“来了一位客人,要借五十万两白银,刘管事让您出去看看。”伙计说道。

卫全宝在听到有人要借五十万两的时候,就站起来了,这借的也太多了,来借银子的人也不怕被银子压死。

他抬腿往外面走了两步,才想起来大小姐还在这里,一个转身躬身说道:“这样的大生意还请大小姐做主。”

若雪把茶碗放下,说道:“烦请师傅先去应付一下,我和妹妹到楼上看看。”

若红把账册让丹橘抱着,跟着若雪出了雅间的门,绕道上了大堂的二楼,在一个小隔间里坐了。

透过这里竹帘隔扇,可以看到大堂里的场景,卫掌柜正在和一个人说着什么,看那人的穿着,不像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少爷,倒更像是长随仆人之流。

万云抬头看了一下楼上,又扭头看着卫全宝笑道:“我们世子爷说了,暂时借用一下,三五个月就还给你们,最多半载吧。利钱你们说了算。你看如何?”

“府上一次借这么多,总要让我们商量一下,五十万两可不是小数,我们也要担很大风险的。”卫全宝赔着笑说道。

“那好,你快去商量吧。”万云说道。

“那个人看到我们了。”

若红扭头看着若雪说,刚才她往下面看时,那个人就回头看上来,他的敏锐让若红吓的赶紧收回眸光。

古代人都这么敏感的吗?

“他武功很高,才会如此。”米珍珠说道。

若雪看了她一眼,下山这么久了,才听见她主动说话,看来是个很谨慎的人。

隔间的门被推开,卫全宝迈着四方步进来,反手又把门掩上,“大小姐,来人是晋彰王府的侍卫头领万云,他说他们世子爷要借五十万两银子去东海做生意,三五个月即还。”他说道。

“晋彰王府?以前没听说过。”若雪道。

卫全宝往椅背上一靠,手里白玉太极球慢慢转动着,说道:“半个多月前,这位晋彰王世子才搬到这里的,那时大小姐不在府上,因此不曾听说也正常。

老晋彰王是和太宗帝打天下的同袍,后被封了异姓王。现在的晋彰王这些年被朝中大臣排挤,权势渐微,但当今圣上对其维护有加,到也平安无事。”

卫全宝坐在对面的椅子里,身子往后仰着,说着他了解到的情况,“京城的铺子传回来的消息,说是这位世子名叫郦韬,两个多月前,把皇上的六皇子给打了,老晋彰王借故将他撵出京城,让他陪着他祖母来江南过冬,也是有让他在外面避避风头。”

“他是怎么想起来要做生意的?”他又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

若红在听到世子的时候就想翻白眼,狗血的柿子终于出现了,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某一本网文里当配角了。

她看了一下若雪,这个妥妥的就是猪脚,这样一想,若红身上没来由的打了一个寒颤。

若雪问道:“卫师傅觉得借不借给他呢?”

卫全宝捋着下巴上稀疏的胡子,故作高深的沉思了片刻,“不可借,海外生意我们也在做,只是风险太大,加上有去无回的时候多,万一有个不测,我们钱庄就损失惨重了。”他说道。

像这样一次就借几十万的人少,权势越高越不敢借给他,就怕人家用权势压着不还,那就麻烦了。

可是,如果不借给他,他依旧可以用权势来压人,那又该如何呢?

第四十四章 世子

“师傅说的有理,还要烦请你老去跟他说一下。”她说道。

“好说,我去把他送出去。”说着卫全宝转身出去了。

若红笑了笑,说道:“姐姐,这个来借钱的,好像是查过钱庄最近收了多少银子,才故意来找茬儿的。”

“我也这样想的,刚才卫师傅才说月内存银一百五十余万两,这就有人来借五十万两银子,这怎么看都不是巧合。”若雪说道。

“小姐,那个人是上次借马车的人。”莲馨站在窗口,回头看着若雪说道。

“你看清楚了?”

“是他,他当时在那些兵士里面没有穿盔甲,还有那个骑黑马的人,也没有盔甲。”莲馨说道。

“这是故意来的吧!”若雪若有所思抚摸着左手腕的镯子。

若红站起来挪到窗边儿,看着大堂里椅子上坐的人,他这时也抬头看上来,若红侧身往旁边躲了一下。

她有种感觉,那个人可以透过窗户上的竹帘看到她,并且可以看清她的容貌,古代的人都这么敏感吗?

“万云你怎么还没办好?”

话声落,郦韬手里摇着一根黄牛皮编成的马鞭,大步踱进久通财富。

呼啦啦,从他身后涌进来二十几个身穿软甲的侍卫,分散开,在大堂的四下里站定,威势十足的扫视着周围。

万云赶紧转身过去,“主子。”他说道。

“你最近越来越蠢了,连个小事儿都办不好了吗?”

郦韬甩了一下马鞭,发出一声脆响,他抬眼扫了一下大堂,长长的柜台后面一溜坐着十几个人,他们手指翻飞落在算盘上,充斥在耳朵里的,是噼啪的算盘珠碰撞声。

周围有十几个护卫守在这里,一个个都是身材魁梧的大汉,那气势,看着和他的侍卫不相上下。

卫全宝迈着稳健的脚步,从楼上下来,不急不缓的走上前去,说道:“这便是晋彰王世子吧?”

“老头眼力不错,就是本大爷。我要借的银子在哪里,抬出来让爷瞧瞧……”

郦韬站在那里轻蔑的瞅着卫掌柜,那副二世祖的样子,若红看着就想替他老子管教一下,让他从渣男变成有理想、有道德的三好柿子。

“实在抱歉!您要的银子数额实在太大,我们这里从未借出过如此多的银子,世子爷还请另找其他钱庄。”卫掌柜抱拳拱手。

“呵呵,老头是在说笑吧?谁不知道你们家是金陵城里最大的钱庄,你都不借我,其他人家就更不敢借了。”

郦韬左右看看,用马鞭指了一下远处的椅子,就有一个侍卫跑去搬了过来。

郦韬大马金刀往那里一坐,这可是大堂的中心,他坐在那里实是张狂之极,“说吧,要怎样,你才肯把银子借给我用几个月?”

“这个……”卫全宝一脸便秘十三天的样子,对于这种没长大的纨绔,讲道理就如同放屁,也就能听个响声。

卫全宝陪着笑脸,说他们铺子里没有那么多银子,最多只能借给他五万银子,再多了实在没有。

郦韬哈哈的大笑起来,拿马鞭拍打着手心,笑够了才说道:“你这是打发要饭的呢!”

他扭头看着万云,“你和他说说,他们后院里有多少银子。”

万云躬身应是,从怀里拿出来一个小册,翻开张口细说久通财富近半个月,存入的银子数量,就连某日有人存了四十几两的都没漏下,“鸿鹄阁存银九万六千两。

林记粮油铺东家林韫,存银四万七千两。

红燕楼东家贺船州,存银十三万两。

翠宝斋东家王士昌存银十七万两。

三宝锦缎庄存银八万余两。

……”

卫全宝暗自心惊,这可比他报给大小姐的要细多了。

他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下楼上,不知道大小姐会不会以为他瞒报漏报。

郦韬也看向楼上,那里有一个窗口正对着楼下。

万云凑近郦韬耳畔,说道:“梅家两位小姐就在上面。”

郦韬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他让人查不借他马车的女子是哪里人,却原来是金陵城富商梅家的大小姐。

经人查访,郦韬得知这位梅大小姐可不一般,很小就在家里替母亲管理府中事物,传言梅大老爷死后,梅家所有产业都由这位梅大小姐掌管。

他回到金陵就让人盯着梅家,听说梅家三小姐被梦魇住了,多日不醒,大小姐梅若雪带着妹妹去茅山求医。

直到三天前才回到金陵。

今天早上,下人来报,说梅大小姐带她妹妹上街了,郦韬就带着万云和十几个侍从也出了府,想着在某个地方可以见她一面。

结果赶上她们时,她们已经进了一家灯笼作坊,郦韬坐在半条街外的茶铺里,喝了近两个时辰的茶水,她们慢腾腾的逛了几家铺子。

你们该去酒楼吃饭了吧?

她们没去酒楼吃饭,反倒是坐车来了城西的久通财富。

“久通财富里面有多少银子?”郦韬当时问道。

万云答道:“最近几天就有五十多万两进了久通财富,久通财富里应该有一二百万两家资。”

“你去借五十万两出来,小爷要用……”郦韬说话。

万云吓了一跳,主子借这么多银子干嘛?又不能长出来银子,还要支付高额利息,这是有钱没地方花的节奏。

郦韬见他那纠结的样子,“你主子我要做海外生意不行吗?”

“行行……”

万云哪里敢说不行,只得来久通财富借银子。

“梅大小姐请下来说话吧。”

郦韬看向楼上那扇窗户,大声喊了一嗓子。

“他怎么知道小姐在这里?”莲馨说道。

“应该是跟着后面我们来的。”弓月说道。

“请他上来吧。”若雪说道,让他这样大呼小叫的,也实在不像个样子。

莲馨答应一声,转身下楼去请晋彰王世子上来。

这是男女主要见面啦?若红感觉越来越像是网文里的桥段了,“姐姐是要把银子借给他了?不怕他还不上?”她说道。

“你有什么好办法,可以不借给他银子吗?”若雪说道,这个妹妹说不定有什么好办法。

“没有,不过……”

若红趴在她的耳边儿,小声耳语了一番,说的若雪脸蛋儿都红了起来,扭头瞪了她一眼。

若红笑着往边上躲了些,怕若雪恼羞成怒出手打她,她的这个主意,最适合当女主的姐姐。

若雪没有要抓她打一顿的意思,臭丫头都敢拿她开玩笑了,看来是不怕她了,这样好,这样就没有生疏的感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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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对面

莲馨推门进来,后面是晋彰王世子郦韬和他的护卫万云,还有大掌柜卫全宝。

两下见了礼,分在两边坐下。

郦韬看着对面端正坐的那个姑娘,上一次见她时她穿着斗篷,整个人都包裹的严严实实,加上距离远,看的不甚清楚。

这样近的距离看着她,还真是个美人儿,白皙的肌肤,漂亮的丹凤眼,挺翘的鼻,娇艳欲滴的红唇。

无一处不美。

若雪看着对面十七八岁的少年,虽然也很英俊,却没有上次在马上那样英武,倒是有一副被娇惯坏的纨绔样儿。

郦韬看了一下若红,这是那个被梦魇住的梅家三小姐吧,小姑娘十一二岁的年纪,小脸儿上还有稚气未脱的模样,眼神里却有着超乎年龄的神采。

这是个早慧的姑娘,郦韬这样想着。

片刻,伙计上了茶水,略站了站,见没有吩咐了才退了出去。

郦韬看着伙计走出去。才扭头又看向若雪,说道:“梅大小姐,这里你能做主吗?”

“我家的钱庄,我还是可以做主的。”她说道。

郦韬身子靠进椅子里,说道:“我要去海外走货,需要五十万两银子的本金,你先借我五十万银子使使,到时候我的货回来,赚了银子就还给你。”

“你要亲自去下海吗?”若红脱口问道。

郦韬又看了她一眼,就当是她小孩子的好奇心,说道:“当然不是。”

若红长长的“噢”了一声。

若雪斟酌着说道:“你借的银子数额太大,再加上你做的是海上生意,风险太高!我最多可以借给你二十万两。”

“梅大小姐是怕我还不起吗?”他说道。

若雪微微一笑,“二十万两世子爷自然还的起,五十万两就不一定了。”她说道,没有轻视小看他的意思。

郦韬把身子坐直了些,“我就要借五十万两呢?”他说道。

“那我就只有端茶送客了。”

“我要是不走呢?”

郦韬重又靠进椅子里,嘴角挂着嘲弄的笑,“你一天不借,我就在这里待上一天,十天不借,我就在这里待上十天,……”他说道。

这是遇上赖皮了。

若雪端在手里的茶盏顿了一下,抬眼看了一下郦韬,如果他一个人在这里倒也无妨,只是他的那些侍卫也待在这里,客人都不敢上们来了,那久通财富就不用开门了。

若雪想了一下让他拿什么做抵押物,才抵偿五十万两银子,想想她也没出来,“不知世子爷要拿什么做抵押物呢?”她说道。

郦韬愣了一下,他借银子从来没有抵押过物品,“你想要什么做抵押?”他把问题又重新抛了过去。

“你要借五十万两银子,为了保险起见,我要一成的利银,还要世子爷写一张契书,上面写如若未能按时还清银子,世子爷当以身抵债,到梅家来做五年的奴仆。

世子爷意下如何?”若雪说道。

“大胆……”

万云上前两步,手已放在腰侧的剑柄上,此女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让他们的主子去做仆人,真是欺人太甚了!

米珍珠和弓月也在同时向前走了一步,挡在若雪和若红身前,身上却没有练武之人那样的气场,看着就是两个忠心护主的小丫头。

莲馨和芍药互看了一眼,觉得自己的反应变慢了,这样在别人眼里,还不如刚到小姐身边几天的丫鬟忠心。

不是她俩动作慢,是弓月她们的动作太快了。

郦韬摆手让万云退下,无视两个护主的丫头,嘴角挂上一丝嘲讽的笑,这是想逼他空手离开这里,他还真没怕过什么人!如果就这样走了,让京城那帮狐朋狗友知道了,他的脸往哪儿搁。

居然敢让他去做仆人,这胆子也够大,五十万两就想让他去做仆人,就怕她养不起!

“我可以给你利银,契书我是不会写的。”郦韬端起茶碗慢悠悠的刮了两下上面浮沫,一副你看着办的表情。

“那我就没银子借给你。”

若雪也端起茶杯慢慢的喝了一小口,她的银子可不是那么容易拿走,那可是五十万两银子,不是十两八两。

万一收不回来,对她们梅家可是不小的损失。

郦韬歪了歪头看着若雪,她这算是财大气粗吧?还是有恃无恐呢?

气氛一下僵持在那里。

郦韬端着茶优雅的咂上一口,再移开茶盏轻轻吹吹水上的热气。

若雪一手端着杯盏,另一只手用两根水葱般的手指,捏着盖子上的纽子,慢慢刮了两下浮沫,再掀起杯盖喝上一口,并不急着立马就要对方给出答复。

若红看看柿子,再看看若雪,这两个人还真的很般配,一个花容月貌,一个英俊不凡;一个是富家千金,一个是豪门公子。

呵呵,这真是绝配呢!

她刚才和若雪说,让晋彰王世子写一张纸,如果到时还不上银子,就到梅家作上门女婿,若雪却改成让他到梅家来做奴仆。

姐姐比她狠多了!

若红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又是刚刚病好,看着娇娇弱弱,她坐在那里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也没人在意她,这也让她觉得做一个小孩子挺好的。

再怎么慢慢喝,茶也有喝完的时候。

最终还是若红打破这样的凝滞,她拉着若雪的手臂,说:“姐姐,我要回家去。”

“好。”若雪说道。

若雪站起来看向郦韬,“世子爷在这里慢坐,我们先走一步。”她说道,站起来拉着若红向外面走去。

郦韬看着她们被丫鬟簇拥往门口走,卫掌柜也站起来,紧随其后向外面送,他的眉毛高高挑起,瞪大眼睛瞅着他们,这是准备把他晾在这里了。

“等等……”

郦韬喊住要走出门的若雪,为了那五十万两银子他忍了,“我可以给你写契书,但是我不给你利银。”

“主子!……”

若雪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他,“好,那就请世子爷写契书吧。”她说道。

郦韬挥手制止万云说话,说道:“你坐下来,我们商量一下细节。”

卫全宝在听见若雪提出的条件时,他就不准备开口了,这样的条件想必晋彰王世子是不会同意的,让他没想到的是,他竟然同意写契约。

这也从另一个方面说明,晋彰王世子有还清银子的信心,他也就放心了。

若雪表示她不管细节,细节可以去找卫掌柜,如果郦韬同意她的条件,就直接写契约好了,她就在这里等着他写好了再走。

若雪让人去拿了笔墨来,放在郦韬手边的桌子上。

郦韬拿起笔又放下,“我没写过契约。”说着,就将纸张推到若雪一侧,“你来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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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陶舅爷

若雪也没推辞,斟酌了一下词句,皓腕轻抬玉指微合,提起笔蜻蜓点水般写就一纸契约。

放下笔,把契约又推回去让他过目,没有意见就请他抄写一份签字画押。

郦韬看了两遍,感觉就是一张卖身契,可是又找不到错误的地方来找茬,他拿起笔在另外一张纸上写了一遍,在末尾处写了他的名字。

放回毛笔,伸出拇指蘸了点儿印泥,摁了手印,随手递给若雪,“给你。”

若雪看了一下契书上的署名“郦韬”,一个很少见的姓氏呢,她把契书叠好放进荷包里,对卫全宝说道:

“卫师傅,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我和妹妹先回去了。”

若雪重又站起来,拉上妹妹下了楼,出了久通财富上马车往梅家去了。

郦韬和卫全宝说三日后取银子,卫全宝闲聊般问他们用哪家的船队,几时出发,大约什么时候能回来。

“早晚一年肯定就把银子还你,你怕什么?”郦韬抬手拍了拍卫掌柜的肩膀,“最晚后年一准还你……”

后年太晚了吧!

说着,哈哈笑的带着他那些兵士,张扬的走了。

上了马车,郦韬收了脸上狂放的神色,看着万云问道:“老六的船准备什么时候能出海?”

“回主子,两天前他的信上说,还有两条船没有加固,要再等些时候才行。”万云把一张纸条递给郦韬。

郦韬看了一下万云,“通知他,我要加五十万两进去,叫他再多带一条船出海。”他说道

“主子。”马车外传来侍卫的喊声。

万云掀开帘子下了马车,不一会儿复又上来,手里拿着一个四角风车,“主子,这是梅大小姐让灯笼铺做的玩意儿。”

“这是什么?”

“风车。”

郦韬拿在手里吹了一下,风车就转了起来,“这个倒有趣的很……”

知味斋的糕点,是金陵城的名食,也是有钱人经常光顾的地方,他家有三个大师傅,有三十多个学徒帮忙,就这样也要从早忙到晚,才能歇两三个时辰,寅时半又要忙碌起来。

莲馨提着几个油纸包上了马车,“就剩下绿豆糕、千层酥和桃酥,再来晚点儿就没啦。”她说道。

“明天让人早点儿来多买几样。”若雪说道。

若红这几天也吃过几种糕点,觉得都挺好吃,不知道这家的糕点有什么不同,就连若雪这样的大家小姐,都如此的称赞。

看看莲馨手里的纸包,她也很想尝尝了,出来大半天,肚子也有些饿了,马车又晃悠悠向前驶去。

若雪看出妹妹想吃糕点,她也饿了,就说道:“这个千层酥最好吃,香甜酥脆,是妹妹最喜欢吃的。”

莲馨在若雪说话的时候就动手拆开纸包,双手捧着送到若红跟前儿,“三小姐尝尝。”她说道。

若红对若雪笑了一下,捏了一块切成四方的小块,从切口处可以看到数不清的层层叠叠,如蝉翼般叠加成块。

厚不到两厘米的糕点,居然能做到如此,可见古人高超卓绝的技艺,让人钦佩。

香甜的味儿,刺激着若红的味蕾,让她觉得更饿了。

她小小的咬了口,千层酥进入口中那一瞬,顷刻之间化作细小的颗粒,散在唇齿间,感官和味觉的双重刺激,让若红眯起了眼睛。

若雪也伸手拿了块,送到嘴边儿咬了一口,看着妹妹吃的享受无比的样子,她嘴角勾起微微笑了,这才是妹妹原来的模样。

若红从小就挑食,不好看的不吃,不对口味的不吃,大家都说好吃的很,也要哄半天她才会吃上两口。

醒来之后的妹妹,不像以前那样挑食,却更会吃了,这两天就让厨房做了几样菜,都是从前没人做过的。

远处传来一阵嘈杂的打闹声,马车也随之停下来,莲馨掀起帘子探头出去瞧,“前面围了好些人呐。”

莲馨把脑袋缩回来,把帘子掩好,问:“小姐,我们绕道吧?”

“好。”

“小姐吩咐,绕道回府。”

马车缓缓的转了一个方向,慢慢跑了起来,拐进一条岔道,才走出去没有多远,就听见有人在后面喊:“前面可是梅大小姐的马车?”

若雪叫马车停下来,又让护卫去问问是什么人,当街喊住他们的马车,不知道会是什么人。

不一会儿,护卫回来禀报,说是陶家小舅爷被人打了,让派几个人过去搭救一下。

若雪听闻也是一惊,忙让人去把人捞出来,查一下是和什么人打架,又是因为什么事情打起来的。

若红有些迷茫的看向若雪,不知道这个“小舅爷”是何许人也,因而问她:“什么小舅爷,是谁啊?”她说道。

若雪知道她还没弄清楚家里的亲戚都有哪些,笑道:“他呀?他是三婶的弟弟,因为年纪小所以才叫他小舅爷。

其实和你我没有什么关系,只是二弟四弟他们几人的舅舅,因此也跟着叫声舅舅。”

原来是拐弯亲戚,好吧,古代家里孩子多,发展下去,拐弯亲戚就多的数不清了。

说着话若雪已经由莲馨扶着下了马车,若红随后也下去了,站在马车旁看着车后那条车水马龙的大街。

没多会儿,护卫带着一个满身污糟,鼻青脸肿的男孩子过来,后面还跟着两个小斯,也是满身尘土,一脸青紫。

“外甥女儿,让你的人帮我揍那个黄棒子。”陶哲离老远就嚷嚷,声音虽高却带着颤音。

陶哲从学堂往家里走,路上看到一个卖猫的小贩,他一眼就看上篮子里的那只猫了,那是只通身雪白没有一丝杂毛的猫儿,而且还有一双水蓝色的幽瞳,看着就让人想要上去摸两下。

陶哲喜欢极了,和摊主谈好价钱,正要付钱的时候,不曾想,来了一个和他抢猫的人。

这人陶哲认识,和他还是同窗,名字叫做黄驳,是富商黄秉善的小儿子,年纪跟陶哲一样都是十几岁。

两个人争执不下,陶哲就当胸给了他一拳,黄驳也不甘示弱打了回去,如此两个人就扭打到一处去了。

黄驳十四岁的年纪,身高却已和大人无异,轻而易举就可以打到陶哲的脸,陶哲比他低了一头还多,想要打到黄驳的脸就有些难了。

两个人在地上翻滚折腾,一会儿,一个人占了优势,坐在一人身上抡起王八拳狠揍一番,一会儿,另一人占尽上风,也抡着王八拳猛揍一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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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红问:倒数第三天你紧张不?

若雪答:有点儿,要是有人打赏,我就不紧张啦。

若红大笑出声: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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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客院

陶哲的两个小厮,本要上前把他们拉开,却被黄驳的四个小厮拦住靠近不得,他们两个也就豁出老命跟他们打起来。

八个人在地上翻滚腾挪,引的街上行走的人围了里三层外三层,把个街道堵的水泄不通,使得想要走的人都无法通过。

两个小厮自然是打不过四个人,一会儿就遍体鳞伤,这样打下去他们就要吃亏了,一个人挣脱出来就跑,想着找人来帮忙,不能这样一味地挨揍。

“为了一只猫打成这样,你这不是让家里人担心么!不值顾的……”若雪说道。

马车上,若雪若红坐在一侧,陶哲坐在另一侧,只剩莲馨在车上伺候,几个丫鬟都跟着马车步行,米珍珠和弓月也步行跟在马车边上。

陶哲抱着那包千层酥,咧着嘴,呲着牙一口一块的吃着,每嚼动一下都带着脸上的伤一阵疼痛。

陶哲伸直脖子咽下一口糕点,才说道:“你说的对,让我搁你们家待两天,等伤养好了再回家去。”

不是问询,不是商量,是理所当然的,没半点拿自己当外人的意思。

“好。”若雪说道。

看着陶哲那个吃相,若红感觉自己的腮帮子都疼,这熊孩子被人打成这样,还心情特好的吃她的千层酥,这是不是人们常说的没心没肺呢。

刚才还嚷着要跟人家拼命,看到千层酥就把仇怨忘了,可惜了她的千层酥了,全进了熊孩子的肚子里。

她才吃了一块呐!

陶哲见若红瞧他,赶紧嚼了两下嘴里的食物咽下去,“听说你病了,我本来是要去看你的,后来听我姐说你出去看病了,我就没去。”他说道。

他又塞进嘴里一块,边嚼着,一面含糊不清的说道:“你别眨巴眼睛,我是真的要去看你的,可我又不知道你去哪里看病,我……呃,我听说你回来啦,就想着去看你,又不好空着手去,想着在路上寻摸一个什么物什给你,可巧让我看到那只猫了。

你不知道它有多好看,身上像雪一样白,你见了一定喜欢。

要不是为了你,我也不能挨这顿揍。”

陶哲一边吃着千层酥,一边说着话,中间被咽了一下。那只猫是他一眼就看上的,只是刚才护卫拉开他们的时候,没有看到那个卖猫的人,不然这会儿他就抱着猫了,而不是抱着粘嘴噎喉的千层酥。

他也怕这个样子回家被他爹再打一顿,想着住在她们家里要有一个合理的由头,而且还不能让人说嘴。

陶哲眼珠子一转就找到由头了,现成的由头就是那只没买到的猫,而且他的理由让人找不到漏洞,一会儿见了他姐姐也要这样说。

对,就是这样子的。

“哈哈……”

若雪和若红都被他那似是而非的话逗笑了,还有他那生动的面部表情,知道他在给自己找理由,也没戳穿他。

“你可别给我猫,我可消受不起。”若红忍住笑说道,

不管是以前的若红,还是现在的若红,都是害怕猫这种小动物的,它们像是个精灵似的,悄无声息的来去,从某个地方出现在你的面前,吓你一跳。

马车进了梅家,若雪就吩咐人去找二少爷梅志高来陪陶哲,又让人去和三太太陶氏说一声,让人把陶哲送去客院,找个大夫给他看看。

往内院走着,若雪都没停的吩咐着,“差一个人去陶府,就说小舅爷被二少爷留下了,留下陪他读几天书,过些天就送他回去,让陶老爷放心。”

跟在若雪身边的丫鬟仆妇,一个个应声,转身去做事情去,不一会儿就走了一大半。

若红暗暗的想,这还真是个凤姐呢!

一个仆妇跟在身边,和若雪回着这大半天府里发生的事情,“早上几位小姐都去老夫人那儿,陪老夫人吃了早饭,就留在那里陪着老夫人。

二太太那里想着要给老夫人请安,管事妈妈没让她出来,二太太气的摔了两个茶碗。

三太太屋里添了四个炭盆,从库房领了两百斤银霜炭。

大少爷买了一把折扇,从账房支了五百两银子。

大太太让人请了小齐大夫来,这会儿还在集辉堂…”

若雪站住脚转身看着她,问:“太太哪里不舒服啦?”

陶氏听丫鬟回禀,说是弟弟陶哲被人打伤了,不敢回家,被大小姐带回来安排在客院里,她就带着人急匆匆走去了客院。

看到陶哲淤青的脸,陶氏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查看,问他是怎么弄的,又看着周围伺候的丫鬟仆妇,问怎么还不去请大夫。

“三太太别急,大小姐已经让人去请了。”

陶氏听见有人敢回嘴,就要呵斥没规矩的丫头,扭头看到是若雪屋里的丫鬟巧莲,就讪讪的“哦”了一声。

巧莲没有再看陶氏,而是看着站在屋里的几个下人,说道:“陶舅爷是客人,你们要看他小就想着偷闲躲懒怠慢他,他年纪小也是爷们儿,你们都小心伺候着,如果有什么话传进大小姐耳朵里,你们一家子都不用吃饭了。”

“奴婢们不敢。”

“不敢就好。”巧莲转身向陶氏屈了屈膝,“大小姐那边还有事,奴婢先回去回禀一下,晚些时候奴婢再来看看。”她说道。

“你去吧,替我和若雪说声谢谢。”陶氏说着摆手让她去了。

等巧莲出去,陶氏又关心的问陶哲还伤到哪里,哪里不舒服,说出来了一会儿好告诉大夫。

梅志高在旁边站了一会儿了,一直没找到说话的机会,这时才开口说道:“阿娘莫急,刚刚儿子已经看过舅舅身上,冬天穿的厚,舅舅身上到没有伤到。”

陶氏瞪了儿子一眼,“万一有内伤呢?你能看出来?我不问清楚怎能放心。”说话间就去解陶哲的衣裳。

“姐……姐,我真的没事儿,你别脱我的衣裳呀!男女授受不亲……”陶哲拽着他的前襟,身子往床里面蹭去。

陶氏笑着说道:“受你个鬼,你小的时候,我连你光肚子都看过了,还怕这个?”

陶氏伸手去拉他过来却被梅志高拦在身前,“阿娘,舅舅已经长大了,你要是不放心,一会儿大夫来了给他好好看看也就是了。”梅志高张开手臂拦着陶氏伸向陶哲的魔爪。

陶哲缩在床角叫嚷着,“姐姐,你是我亲姐,成不?我就脸上有点儿疼,其他地方都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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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福运

陶氏被两个孩子气笑了,后退了几步坐在椅子上,她表示自己不会动手脱弟弟的衣服。挥手让儿子站边上去,她有话问陶哲。

梅志高不放心他娘,没有站到一边去,而是在床的一头坐了,防备着他娘再过来帮舅舅脱衣服。

陶氏不理会儿子那点儿小心思,板起面孔来问陶哲的伤是怎么来的,是什么人动手打的,她们陶家虽然只是一个读书人家,可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欺负去的。

陶哲是家里老生子,从小爹娘兄长都宠着,唯独这个姐姐经常管教他,每次他犯一丁点儿小错,只要被她看到就会狠揍他一顿。

因此,陶哲对姐姐特别畏惧,尤其在犯错以后,那可以说是畏之如虎了。

陶哲不敢隐瞒,老实的把街上买猫和黄驳打架的事说了。

“是我先看到的那猫,那猫好看极了,我甚是喜欢,价钱都谈好了,结果他上来就说五十两他买了,我气不过就和他打到一处去了。”陶哲吸溜一下鼻子,有点儿委屈的要哭的架势。

“明天我带人帮你把那个黄棒子揍一顿。”梅志高恨声说道。

陶氏瞪了儿子一眼,说道:“没有因由打架会落人口实的。”

梅志高心里不服气,“难不成就这样算了,这也太窝囊了。”她说道。

“寻个由头揍他一顿也就是了。注意点儿分寸……”陶氏说道。

黄骥送走大夫回到屋里,弟弟黄驳脸上带着几块淤青满身污糟回来,着时被他的样子唬了一跳,没敢立时告诉父母,怕他们操心,先请了大夫给他看看再和他们回禀。

结果,大夫看过后连药也没开,让好好养养也就不妨事了。

看着弟弟蹲在那里磋磨那只白猫,他眉头不自觉皱了皱,“你费了那么大劲儿才把它弄回来,就该好好待它,怎可如此磋磨它,如此你就不该和人争抢,也就不会跟人打架了。”他说道。

“打架?”黄驳再次把小猫掀翻在地,而后哈哈笑着说:“我才不怕打架呢!要不是梅家的那些护卫把他拉走,我就可以把他嘴巴打歪……”

“梅家,哪个梅家?”黄骥皱眉问道。

“金陵城里还有第二个梅家吗?就是上个月刚死了人的梅家。哈哈……”说着,黄驳又笑起来,感觉自己的话很好笑。

黄骥往前走了一步,“你和梅家的少爷抢的猫?”

“不是,我是和陶哲抢的。”

黄驳便把从学堂出来看到陶哲在买猫,他就故意去找茬和陶哲争执,陶哲争不过就动手打他,他才还击回去的事情和黄骥细说了一下。

黄骥皱着眉头听他眉飞色舞的说完,又问他怎么牵扯上梅家的,陶哲和梅家有什么关系。

“以前听他说他是梅家少爷小姐的舅舅,他姐姐是梅三老爷的媳妇,他也经常卖弄这一点子亲戚关系,拉拢那些不谙世事的小子跟他玩儿。”黄驳不屑的哼哼道,手下又不知道把猫仔掀翻了几回。

“还有呢?”黄骥眉头皱的更紧了。

“今天要不是梅家的护卫把他拉走,我非揍他个半死……”黄驳抬头看到大哥不善的脸色,赶紧说道:“听街上的人说,是梅家大小姐的护卫把陶哲拉走的。

我想着爹还和她们家做生意,才没跟他们较真的。”

黄骥迈开腿向前走了几步,长臂一伸,将被黄驳折磨的喵喵叫的白猫捞起来,抱在怀里转身往外面走去。

“这猫你不能养。”他说道。

也不理会黄驳在身后的呼喊,黄骥径直走出了院子。

“那是我的,我花了五十两银子买的,……”黄驳追到院门口,看着远去的人影,恨恨的在门框上捶了两下。

若雪进了田氏住的院子,丫鬟说田氏在周姨娘屋里,若雪没再问什么,直接进了周姨娘的屋子。

屋里站着田氏的两个丫鬟紫云紫枫,还有翁妈妈站在那里。桌子旁坐着一位四十岁上下的大夫,他正在提笔写着什么。

田氏坐在太师椅里,手里端着茶盏却没有喝,她在等,等大夫写出的方子。

若雪和若红进来,丫鬟仆妇忙屈膝福了一下,轻声唤道:“大小姐三小姐。”

若雪只扫了一眼屋中的情形,就走到田氏身边,“阿娘怎么来这里了?”

田氏看见两个女儿进来,略显急切的放下茶盏,拉住若雪若红的手,激动的说道:“儿啊,你们阿爹有后了,周姨娘有孕了,童大夫说是个男孩儿。你们阿爹有后了!”

若雪一把握住田氏的手,“真的吗?”她也有点儿不敢置信,转身看在写药方的大夫。

童大夫这时写好了方子,拿在手里吹了吹,递给旁边的丫鬟,说道:“按方子抓药,每天早晚煎服,三天后我再来看看。最近几天不要让孕妇走动,尽量躺着休养为好。”

若雪走了几步接过丫鬟手里的方子,略看了一下,“有劳你了。莲馨送曾大夫出去。”她说道。

莲馨欢喜的在前面引路,随手把出门带的钱袋拎了拎,估摸着还有十几两银子,一下都塞进大夫手里,“先生别嫌少,等我们小主子生出来还有重谢。”她说道。

“好说好说。”童大夫高兴的接过钱袋,给大户人家看病就有这样一个好处,每每总能拿到赏银,这是小户人家不能比的。

若雪把药方交给田氏身边的郝妈妈,让她亲自去抓药,熬药时要有可靠的人在旁边看着,以免有人动手脚。

郝妈妈躬身接了方子,打保票似的说道:“姑娘放心,我会亲自看着熬的,万不会让人把手脚动到集辉堂里来。”

说完,郝妈妈转身出去抓药了。

集辉堂里面的人,每隔几年就要更换一批人,进入集辉堂里的人,都要详细查清身家来历的。

现在周姨娘被查出身孕,万事皆要小心,诊出来的还是个男孩子,就更要加倍小心才行。

若雪若红进到里间给周姨娘道喜,陪她说了一会儿的话,又嘱咐丫鬟们好好伺候,才把田氏送回上房去。

田氏也欢喜的很,她的心里对梅继业是有愧的,没能生个儿子一直是她心头的病,总是觉得对不起梅继业和梅家。

几个妾室也不知道为什么,连一个孩子都没有,田氏为此也查过不知道多少次,终是毫无结果,最后也只得作罢。

如今得知周姨娘有喜了,而且还是一个男孩儿,这无疑就是上天降下来的福运,也是梅家的福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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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老虎(上架求首订)

一个李姓妈妈进来给田氏和两位小姐行礼,微弯着腰说道:“奴婢问了周姨娘,她说老爷去世前的三日,是在她屋里过夜的,应该是那日怀上的。

奴婢查了老爷出入府的记事簿,那天老爷是从宁波回来,回来的晚了,就没有打扰太太,在周姨娘那里歇下的。”

若雪记得父亲那天叫她去书房见他,和她说了宁波生意上的事情,她当时还惊讶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那时看他的神色尚好,可是两天后他就突然去世了,死前一点征兆都没有。

想到这里,若雪扭头看向妹妹,难道真如她说的那样,父亲是被人害死的。

“这就是了。若雪,你阿爹要是知道了,一定很高兴的。”田氏眼角泛着泪花,这是喜悦的泪,在她如古井般的心田,已经少有能让她高兴的事儿了。

“我和妹妹一会儿就去给阿爹上香,告诉他这件喜事。”她说道。

“好。也替我给你阿爹上柱香,告诉他我会看护好他的骨肉,让他放心。”田氏说着拿帕子擦了一下眼角。

若红下意识的依偎进田氏怀里,轻轻的说道:“阿娘不要再难过了,姨娘有了身子,阿娘要打起精神看顾着她们,这样阿爹在天上才能放心。”

“我儿说的对,阿娘要振作起来,一定要看顾好你们两个,还有你们未出生的弟弟……”田氏打起精神坐直了些,若红从她怀里出来扶她坐好。

田氏盯着屋里的几个丫鬟仆妇,让她们把嘴巴闭紧了,周姨娘肚子里是个男孩儿的事情,如果传出去了,小心她们的皮。到时候不管是谁传出去的,通通打二十板子卖去苦寒之地。

几个人忙跪在地上,赌咒发誓决对不敢说出去。

田氏指着两个仆妇,让她们两个轮换着盯住进出周姨娘屋子的人,不论大小事儿都要记下来,如有异样的人或事都要拦下,回禀她知道。

又指了两个伺候她膳食的丫鬟,去周姨娘屋里做大丫鬟,看护好周姨娘的衣食起居,务必不能出任何岔子。

若雪见到田氏这会儿的精神好多了,心里也是有些欣喜的,阿娘这样的时候可不多,也就是每年年节的时候,她才会打起精神来操持一下。

若雪和若红在田氏这里待到晚上,陪她吃了晚饭,又聊了一会儿家常,才辞了田氏回冠芳院。

翌日清晨,若雪和若红给田氏问安,陪她一同吃早饭,在集辉堂的前厅,听几个管事妈妈回禀了一些事情,又吩咐了几件眼下急需要办的事儿,才打发他们散了。

“妹妹陪着我去阿婆那里吧。”

“好啊,几天没见几位姐妹啦,都忘了她们长的什么模样了。”若红笑着说。

姐妹俩个说笑往松鹤院去,后半夜的时候开始刮起北风,这会儿风势渐大,风呼啸着吹进厚实的冬衣里,冷的人们直想把身体缩起来,只有那样才能感觉好些。

天上的云朵,七零八落的,如同小朵的棉絮,被风吹的翻滚着,不一会儿就聚集起来,聚成厚厚的云压在头顶上。

“又要下雪了。”莲馨说道。

“有风呢,不一定下。”若红说道。

若雪和若红进了曹老夫人常住的东厢房,今天没人拦着她们不让进,曹老夫人受了她们的礼,让她们随便坐下,就扭头看其他几个孙女儿做针线。

大炕上,梅家另外四位小姐分散四下里坐着,拿着各色丝线在布料上或绣或缝,飞针走线忙个什么似的。

也就是若雪姐妹进来的时候,抬起头乱乱的喊了她们一下。

炕几上和炕上放着两个笸箩,里面有各种小工具和针头线脑,各色花样的小块布片,散落在几子边儿和炕檐上,看着杂乱的很。

五岁的梅志书也挤在里面,不时拿布老虎去撩一下姐姐们,他不敢去撩妹妹若兰,他怕若兰会用手里的针扎他,他也不敢说妹妹绣的难看,每每到了若兰身后他都要说:“小虎病了,妹妹给它扎一针它就好了。”

这时,若兰就会拿着绣花针扎布老虎一下,还会说上一句:“回去让它睡一觉就没事啦。”

若兰在一块画了花样子的帕子上。拿着一根穿着绿色丝线的针绣一片小叶子,大针脚小线头的,看着还像一片叶子。

四岁的小孩子绣成这样也不错了,曹老夫人在旁边不时夸上一句,间或手把手的教她一下。

二小姐若娴和四小姐若凤坐的稍远些,若娴在缝合一个元宝形的荷包,缝几针就会歪着身子看若凤绣的帕子,指点她下面该用什么针法,用哪种色彩的丝线。

五小姐若菲靠着后窗坐着,埋头在绣花绷子上穿针引线,全然进入忘我的境地,梅志书用布老虎去碰她,她也不理会。

梅志书说他的布老虎坏肚子,叫她给看看,她头也不抬的说:“找二姐去。”

梅志书从大炕这头爬去那头,找各种理由让姐妹在他的布老虎上扎两针,这样他就放心它不会生病了。

若红看着炕上的几个女孩子,不知道要不要过去和她们一起做针线,她心想:如果要是只在这里坐一会儿就走的话,她就没必要缝那几针什么都看不出来的东西。

如果要在这里待上半天,她也想拿针扎出来个什么东西,人的从众心理驱使她的心,跃跃欲试。

若雪喝了两口茶水,放下茶盏,看向若娴说道:“二妹妹,后日是你的生辰,你想怎么办,在哪里办,都请什么人,说个章程出来,我好吩咐人去置办。”

若娴听见大姐和她说话,就抬起头把手上的针线放在腿上,见说的是她生日,她倒是愣住了。

她自己都把这事儿忘的一干二净了,没想到还有人替她想着。

“请我,我有一个好的生辰礼要送给二姐。”若凤抱着若娴一个手臂央求着,怕她的礼物送不出去似的。

“后天是二丫头的生辰?我都忘记了,二丫头想要怎么办和你姐姐商量吧。我给你出十两银子,保证不让你失了脸面。”曹老夫人笑道。

“我也要给二姐姐银子,嗯……”若兰歪着小脑袋,想着她有多少钱,想不起来就冲着墙边侍立的几个丫鬟喊:“小桃小桃,我有多少银子?要给二姐姐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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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鸣虫(上架求首订)

若兰年纪小,对于人情往来还不太明了,多数时候都是她的丫鬟小桃帮她拿主意。

就算错了,也没人跟她一个小孩子计较。

小桃是一个八九岁的小丫鬟,却是若兰身边的大丫鬟,她往前一步笑道:“六小姐先别急着拿银子,看看其他几位小姐拿多少,再拿也不迟,总不好越过几位小姐去。”

“嗯嗯,……”若兰点着小脑袋,她一贯听小桃的话从没错过,她阿娘也说小桃是个好的,不会带坏她,让她多听小桃的

梅志书双手捧着布老虎,抢着说道:“二姐二姐,这个布老虎送给你,等你生辰过了再给我。”

“二姐才不要你的布老虎呢!”若菲放下手里的绣花绷子,看了若娴一眼。

“我是没银子给二姐的,到时候我就带着一张嘴去吃饭。”若菲抬起头看她姐姐生硬的说,她和若娴都是二老爷的孩子,虽然是姨娘生的,也没人真敢拿这个事儿说嘴,她也从没觉得自己比姐妹低一等。

若娴回过神来,站起来先谢了阿婆,又谢了若雪,“谢谢姐姐还想着,有了阿婆的银子,咱们就在花园的绿萼堂摆两桌酒菜,那里宽敞,就是在多去几个人也玩的开。”她说道。

“好呀,那几棵老梅也开了吧?我们还可以去赏梅。”若凤拍手笑道。

几个女孩子都无心再做针线,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要吃什么,不一会儿,就说出来十几种不常吃的菜肴点心来。

曹老夫人看着这些孩子,兴高采烈说着各种吃食,也会心的笑着,她年岁大了,胃口也不怎么好了,再好吃的东西,她也只是尝上一点儿。

她现在最大的乐趣,就是看着一堆孩子在她身边嬉闹,以打发不长的时光。

若雪让莲馨一一记下,又问若娴要请哪些人,写好请帖也好让人送出去,也免得让被请的人觉得仓促。

“别人倒也不必请,人家也不好空着手来。”若娴接着说道:“只请我舅舅家的表兄弟,跟表姐妹来玩一天吧。”

有丫鬟进来说大少爷二少爷三少爷,陪着陶家舅爷来给老夫人请安。

屋里的说笑声都停下来了,一齐看着门口,若兰放下手里绣了一片叶子的帕子,蹭到炕边儿,让丫鬟小桃给她穿上鞋子。

门帘掀起来,梅志远陪着陶哲走在前面,梅志高梅志芳跟在后面进来,几个人先后给曹老夫人行礼,才在一旁的太师椅上坐了。

陶哲脸上倒是不怎么肿了,淤青倒是没减,反倒越发深了,曹老夫人问起缘故来,他就心不在焉的又说了一遍。

他也不想说,从昨天到今天他都说了好多遍了,说的他自己都想找缝隙钻进去,可是老太太问了,他又不好不说,只得装出一副委屈样儿,又和曹老夫人述说了一下。

若兰迈开小短腿跑过去,三两下爬到陶哲身上,不敢用手摸他的脸,就用嘴呼呼吹了两下。

然后问他:“舅舅不疼了吧?”

陶哲哭笑不得的抱着外甥女,他就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实在不想抱着一个肉团子,可又不能丢出去,再怎么说他都是长辈,也只得装出大人样儿,对若兰说:“不疼了。”

若兰昨天就知道舅舅住在家里,她想去找舅舅玩儿,阿娘不让她去,说舅舅身上不舒服需要休息,她就乖乖的在内院里,没有去打扰舅舅休息。

若兰听他说不疼了,就用小爪子抓了两下,又摁在脸上揉了几下,这下弄的陶哲真的疼了,脸都皱起来了。

若兰后知后觉的知道舅舅说不疼是骗她的,赶紧从陶哲身上溜下来,一步两步跑到若雪身边儿,才敢回头看舅舅。

“呵呵……”

“哈哈哈……”

“咯咯……”

屋里的人们都笑了,梅志芳笑的最没形象,躺在椅子里跺脚拍椅子。

若雪笑着伸手戳了一下小妹的额头,若兰也知道她做错事啦,抱着姐姐的胳膊不放,若雪干脆把她抱在腿上坐着。

“后天是二妹妹的生辰,大哥出多少份子钱?”若雪笑着问梅志远,问了他一个也等于问了另两个人,虽然陶舅爷是客人,她也不想放过他,毕竟像这样的活宝可不好找。

陶哲倒没觉得被人算计了,笑着说道:“既然让我碰到外甥女的生辰,自然是要出一份的,到时候让我吃几杯酒就成。”

说话间,陶哲从怀里取出一个水绿色的荷包,递给旁边的丫鬟,这里有四五两散碎银子,本来是要买那只猫的,结果没花出去还让人揍了。

若娴忙起身给陶哲福了福,“谢谢小舅舅啦。”

陶哲摆手让若娴起来,“不用谢……”他说道。

梅志远笑道:“我可不能和大妹妹比,大妹妹出多少我要比你少些。”

“我是没有银子的,二姐如果要,这个蛐蛐儿就送你了,这可比几两银子贵多了。”梅志高说着从怀里取出来一只小葫芦,在众人面前炫耀了一番。

他昨晚就在舅舅面前炫耀来着,说他蛐蛐儿多值钱,长的多漂亮,叫唤起来多好听。

陶哲也很想要,可他本着自己是长辈不能抢小辈儿的东西,忍着心里的躁动留梅志高陪他说话。

这样等了大半天也没听到蛐蛐的叫唤声,陶哲就说他的蛐蛐不会叫唤,他多半是被人给坑了。

梅志高不想和舅舅争辩,这可是拿一块上好徽墨和人家换的,人家起初不肯换,耐不住他的缠磨才换给他。不知道为什么,在人家怀里的时候,常能听到蛐蛐儿的叫声,到他怀里后就不叫了。

开始他以为蛐蛐死了,打开看时却是活着的,可是就没再听见它叫唤了。

若娴一脸嫌弃样儿,“你自己留着吧。”说着还白了他一眼,知道他不肯出银子,拿一只虫子吓唬她们女孩子。

“我要,给我吧。”

好久没说话的若红,两眼放光的看着梅志高手里的葫芦,她在那个世界的时候,曾跟男友的爸爸去过一家鸣虫养殖场,那里养着四五种鸣虫,其中就有蛐蛐儿。

临走的时候,养殖户送给她和男友两只蛐蛐儿,男友爸爸怕她把两只蛐蛐养死了,好话说了一堆,把她那只小蛐蛐儿哄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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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静观

????梅志高本来就是拿出来吓唬人的,没想着有人敢要,见真的有人要了,赶紧就揣进怀里去,“这种小虫子很吓人的,三妹妹就别要了,万一吓到就不好了。”

若红也知道他是想拿虫子吓唬人,好免去拿份子钱的事儿,可她对那蛐蛐儿大感兴趣,她听养殖户说,蛐蛐养好了可以活四五年,加上她从养殖户那里听来的养殖方法,她很想实践一下。

“我不怕,我就要那个蛐蛐。”说着,她竟然像小孩子那样耍起赖来。

几个女孩子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若红,她怎么会喜欢虫子那种东西。好可怕的!

梅志远看不下去了,看着梅志高说道:“三妹妹要,你给她就是了,一只小虫子罢了,值当惹妹妹吗?”

“大哥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知道这个蛐蛐儿多少银子不?不说它的价钱,就说……算了,不和你说了。”梅志高有些急了,差一点把老底揭了,赶紧闭上嘴巴,往椅子里一靠不说话了。

“我也要。”梅志书喊着。

“玩你的布老虎去。”梅志高把身子转向一边,躲避着几人的目光。

“那只蛐蛐我买了,一百两银子。”若雪说道。

若雪抬起漂亮的大眼睛看向梅志高,她看到妹妹眼睛里的神采了,那样的神采她还是第一次见。

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都看向若雪,一只小虫而已,再怎么也不值一百两银子。

梅志高坐直身子,看向若雪的目光带着贪婪,“大姐真的要买?”这个小蛐蛐儿他已经揣了两三天了,就是没听见它叫唤,他也怕蛐蛐哪天死了,那他就赔了一块上等的徽墨。

那块徽墨可是二伯父送给他的生辰礼,他自己是舍不得用的,只是为了这只蛐蛐儿,他实在拿不出银子,才把那块徽墨拿出去了。

“真的。”

“一百两?”

“一百两。”

“大外甥女儿,你别被他骗了。”陶哲往前探着身子,一脸你亏大了的表情说道:“我虽然不知道那个蛐蛐值多少钱,猜想最多不超过二十两银子。一百两,你亏大了。”

“无妨,出我手进二弟的手,还是梅家的银子。”若雪笑着说。

陶哲愣了一瞬重新靠进椅子,脸上尴尬的笑着,“得,我倒成了恶人了!”他说道。

众人都跟着哄笑起来,欢快的气氛在屋里荡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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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老夫人也笑呵呵的看着他们,她有一点比较好,就是从不参与孙辈儿们的争执,不论争执的是物品还是别的什么,争执的结果如何,谁在争执中获利,谁又因为争执失去了些什么,她都不做评判。

这也是孩子们都愿意在她这里,在这里孩子们可以毫不避讳的争论事情,这样的有话直说,比起背后中伤要好很多。

曹老夫人在孩子们的争论里感受到的是活力充沛,和朝气勃勃的青春气息,这些她以前也有过,经过岁月的磋磨,她身上的朝气和活力都已经散的没剩下几丝了。

????????“我不要了。”若红不想为一只虫子,再欠若雪的人情,还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清的人请。

回到冠芳院,若红就进屋里去看那个大部头的史书,她从上面找到很多的相似之处,是和她生活的那个世界的古代,有很多的相似之处。

若雪回屋里不久,就有外院的仆妇在二门上回话,说是有人给她送来一件东西,还有一封信,让院里的丫鬟出去收取一下。

不多会儿,芍药提着一只精致的竹编篮子回来,“小姐,您保证猜不到送来的是什么?”她说道。

廊下的几个丫鬟也跟着她进来,都想看看篮子里是什么,好奇的围着芍药问:“什么呀?”

“谁送来的?”

“是果子吧,要不然也不用盖被子了?”

“是怕冻坏了,还是怕凉了,还用小被子盖着!”

芍药把篮子放在桌子上,见若雪走过来,就往后退了两步,其他几人也让开两步,等若雪过来查看。

若红听见说话声也过来看,进屋就看到那个精致的篮子了,“这是什么?”

翠绿色的篮子高有一尺左右(30厘米),口径也就一尺半(50厘米),可以从镂空处看见里面铺着一个绿绸面的锦被,上面盖着的是桃红色的小被子。

不光是篮子精致,就是里面两个小被子也极为精致。

若雪没有先看篮子里是什么,问道:“不是说还有一封信吗?”

芍药从袖筒里抽出来,双手呈递过去。

“什么呀?”

若红忍不住好奇心,伸手掀开上面的小被子,雪白的毛绒绒一团窝在篮子里,被子被掀开,那个毛团子也爬了起来。

“喵……”

“呀!”

几声惊呼同时响起,几个丫鬟都往前凑去,若红却往后退了一步,一扭头看到若雪拿着信发呆,她走过去歪头去看信上写的什么。

原来是和陶哲打架的黄驳他大哥写的,说他弟弟实不该和府上亲眷争抢这只猫,他替兄弟向梅家致歉,并把猫儿送还给府上。

为了表示诚心,他请府里的少爷小姐去鸿鹄阁吃饭。署名是黄骥。

“哪里不对吗?”若红问道。

若雪把信装进封皮里,说道:“昨天和陶舅爷打架的是黄骥的弟弟。”

若红想了一下黄骥是什么人,想起来了,黄骥是姐姐梦里那个丈夫,“让人把猫送回去吧。”她说道。

“嗯,莲馨你把猫给陶舅爷送去,还有这封信一并送过去。”若雪对莲馨说道

她不想和黄骥有什么交集了,可是不能够呢!以后还要和黄家有生意往来,要想真的没有交集不太现实。

莲馨应了接了信,把几个人围着的竹篮子提了,盖好上面的小被子,提着送去了客院。

几个丫鬟一脸不舍,看莲馨提着出去了,多可爱的小猫咪呀!还没看够呢,就送走了。

若雪拉着妹妹进入里间,让几个女孩继续讨论那只猫去。

她和若红坐在暖炕上,把几上的账册往若红那边推了点,“昨日你看账册的时候皱眉来着,我看过一遍了也没看出错处来,你跟我说说哪里错了。”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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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鹅毛

若红看着这个姐姐,昨天她和方掌柜谈事情,还有空看她皱眉头了,这是练武之人才有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吧!

“我也没看出来哪里不对,只是觉得这样记账不清楚,看着也费劲儿。”若红说道。

若雪翻了两页账册,“一直都是这样记账的,哪里还有第二种记账方式?”她说道。

虽然账房先生也有不同的记账方法,仔细看都大同小异,没太大的不同,除非那种带暗语的账册,看着费些精神,多数都差不多。

若红也翻了两页,满纸都是方块字,还没有标点符号,全靠阅读的人自己凭感觉分段,这样的账册,对她来说就是和天书一样的存在。

她把账册翻到空白页,从上面撕一张来,让丹橘取来胭脂、尺子和几根牙签来。

不多会儿,丹橘就把几样东西取来,放在炕几边边儿上。

若雪不知道她要这几样东西坐什么,看她用牙签蘸了胭脂,用尺子压在纸上一条一条的画着线,不一会儿,一张纸上就是满满的小格子了。

五六个大丫鬟,睁着水汪汪漂亮的美眸看着,不晓得三小姐画这样的格子做什么用。

若红画好格子,把账册翻到十一月的,拿着一只最细的毛笔,开始一笔笔的抄录。

莲馨回来时见屋里的人,都鸦雀无声看三小姐写东西,她也不敢打搅,把竹篮子放在外间屋里,就站在门口等候着。

若雪见莲馨站在门口,就穿了绣鞋走出来,一眼就看到那个篮子了。

“怎么回事?”她说道。

莲馨跟在若雪来到外间,扶她在绣墩上坐下,才站在旁边说道:“陶舅爷说猫是人家送给您的,不是他送给您的,他不要了。他说您不愿意去吃酒席,他和二少爷替您去,顺便再揍黄棒子一顿。”

“黄棒子是谁?”

“就是和陶舅爷打架的人,因为个子高,他们都叫他黄棒子。”莲馨把从陶哲小斯那里打听来的说了一下。

若雪笑了笑,让莲馨吩咐护卫们注意分寸,手下留几分余地,让陶舅爷出出气就得了。

莲馨应了,转身去外面吩咐小姐的话。

若雪伸手把篮子拉到近前,掀开上面的小被子,毛绒绒的团子翻身就爬了起来,喵喵的叫唤着。

看见纤白如玉的手摁在篮子边上,它就迈着猫步走过去,先是用小舌头舔了两下尝尝味道,又用脸颊左蹭蹭再右蹭蹭,显得十分亲密的样子。

听见猫咪的叫唤声,里间的几个女孩子都跑出来看,见大小姐把小猫抱怀里,顺着它身上的毛。

芍药走上前去,伸手从若雪手上把猫接了过去,“它们身上有那种极小的跳蚤,咬到小姐就不好了,奴婢抱出去给它好好洗一下,小姐再抱它吧。”

若雪没有阻拦,说了一声:“好。”就让芍药抱着出去了。

几个好奇心大的丫鬟,也跟着芍药出去了,屋里还有两个丫鬟,米珍珠和弓月,她们两个是不做端茶倒水的事儿的,她们两个就是跟在若雪若红身后的闲人。

若雪从又回到里间,脱了鞋子盘腿坐到若红身侧,歪着头看她在格子里填写上各种符号,那些符号里她就认识一个0,其余的她都不认识。

一张纸上的小格子已经填写一大半了,若雪以为她还要写上一会儿,她正准备吩咐人去取些糕点茶水来,就见若红放下毛笔,说道:“好了,这是十一月的钱庄存银。五十八万四千一百九十六两三钱银子。”

若红说完又翻了一页纸,在上面用汉字和数字各写了一遍银子的总和,把账册推到若雪面前,让她看这两种写法哪个更简便。

若雪虽然不知道那些是什么,她猜想应该是上面的汉字相同,都是银子的数目。

“姐姐看,这两种哪个更简单呢?”

若红指着纸上的两种书写方式让若雪看,她也知道若雪是不懂阿拉伯数字,啊拉伯数字笔划简单,书写容易,计算也比汉字快多了。

若雪对照着纸上的汉字,手点在数字上念了一遍,这个数目是她昨天晚上熬了一个时辰算出来的,若红连画格子到后面的填写,用时不到一个时辰。

这样的速度让她羡慕,“这样的计算方法我能学吗?”她说道。

若红怔忡了一下,这有什么不能学的,“可以呀,姐姐想学我教你。”她又开玩笑似的说:“不用叫师父的哟。”她说道。

“真的不用拜师吗?”

若红被她的话问愣了,随即她就笑起来了,她知道若雪顾虑什么了,古代人对于传道受业的人特别尊重,常用“师父”来加以尊敬,若雪也在纠结要不要拜师,拜师之后能不能教她,这是她顾虑的症结所在。

“姐姐想学,妹妹当解囊相受绝不藏私。”若红笑着抱住她的肩头,晃了晃。

若雪也笑了,反手抱住妹妹歪在炕上,揉搓笑闹了一阵。

吃过晚饭,若雪就和妹妹学习数学,“数学”这个词是若红说的,她很好奇这个数学都学什么?

若红按照她上学的时候,老师让她把1、2、3都写一张的要求,也让这个姐姐慢慢的写几张。

若雪对于十个阿拉伯数字认的很快,依照若红的要求,若雪写了一张纸,结果若红却在用胭脂画了一个圆圈,说她写的不对。

“1不是竖,不用出锋也不用顿笔。”

若雪又认真的写了一遍,还是被若红打了零分,她把1写成撇了,好看的就像在给女孩子画眉,那笔画运用的相当娴熟,堪比书法大家。

若雪被妹妹说的脸红,拿起毛笔又要写第三遍,若红摁住她的手,“毛笔不适合写这个。”说着她扭头冲外面喊:“石榴,你去厨房看看有没有鹅毛,找几根长一些的,洗干净拿来我有用。”

石榴答应一声,转身去大厨房找鹅毛了。

石榴出院门的时候迎面看到芍药急匆匆走来,“这是怎么了,姐姐急什么呀?”她说道。

“陶舅爷又被人打了。”芍药说着,急急的进院子里去了。

“什么?”石榴小声喃喃,“又不是自家少爷被人打了,用得着这样急嘛!”

芍药急匆匆走进屋里来,“大小姐,陶舅爷和二少爷被人给打了。”她说道。

若雪听了芍药的回话,抬起头来,“怎么回事儿?”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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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起因

芍药咽了一下口水,才又开口说:“二少爷和陶舅爷被人打了,跟去的护卫都是带伤回来。

听二少爷的小斯说,他们跟着二少爷和陶舅爷到了鸿鹄阁,看到黄家的两位少爷,就坐下来吃酒闲聊起来……”

原来,陶哲和梅志高本就抱着找茬的心思,见到黄驳和他大哥黄骥,言语上总是带着点儿刺,想把火引起来好动手打一架,也好出了被人打的这口气。

要不是黄骥一直用言语压着黄驳,两下里的人早就打起来了。

陶哲和梅志高见打不起来,本就不是什么深仇大恨,对方又一直陪着不是,也把打架的心放下,就专心吃酒玩乐起来。

酒席眼看着就要吃完了,隔壁雅间里却打起来了。

陶哲梅志高还有黄驳都是心性未定的半大小子,见有热闹哪有不看的道理,就出来瞧热闹,他们带的人自然也跟在身边保护。

黄骥见他们都去看热闹,不好一个人待在屋里,也跟着出来,看看到底是哪两个纨绔在打斗。

打斗的两拨人,看到陶哲他们的人,都以为是来帮忙的,也不知道是谁吹了一声口哨,立时就从楼下涌上来二三十个人。

那些人也不见有人指使,就冲向陶哲他们,不由分说就打了起来。

梅志高带去的护卫,一面护着他们一边和那些人打,混乱中,梅志高和陶哲也被打了。黄骥和他弟弟黄驳也没能幸免,都被打的鼻青脸肿。

“结果陶舅爷和二少爷就被人打了,二少爷伤的轻些,陶舅爷是让人抬回来的。”芍药终于把话说完,放松心情呼了一口气。

若红有些想笑,这位陶舅爷是犯太岁了吧!?

“我们去看看吧。”若雪说道。

“好。”若红说道。

莲馨和丹橘取了斗篷,给她们两个人穿戴好。

若雪伸手拉住若红,往外面走去,一边吩咐道:“让人如此打架的两拨人,都是些什么人。”

客院里灯火辉煌,院子里站着陶哲和梅志高的小厮,还有陶氏身边的丫鬟婆子,十几个人低眉垂手站在那里,不敢在这个时候惹到主子们,

看见若雪带着人进来,齐齐弯腰,“大小姐。”

陶氏坐在外间屋里,抹眼泪念叨着不让人省心的弟弟,“昨天刚让人打了,今天又被人打了,这到底遇到哪路煞星啦!”

梅志书和若兰坐在他们阿娘身边,眼睛不老实的四处乱看,见他们的阿娘在抹泪珠儿,很乖觉的没有叽叽咕咕。

若雪和若红走进屋里,陶氏就上来伸手拉住若雪,让她派人查查是什么人打的她弟弟,她要去找他们理论理论,平白无故的为什么打人呢?

“我已经让人去查了,三婶先不要急,等一会儿就有消息了。”若雪说道。

若雪又问陶哲和梅志高的伤势,陶氏拿帕子擦着眼角的泪,说:“大夫正在查看呢,还不知道伤情如何。”

若雪和若红陪着陶氏在外间屋坐着,出言安慰着陶氏,若兰就爬到若红腿上坐着,小声说梅志书的风车被弄坏了,她就让小桃把她那个风车放在书架上,让他拿不着。

“我都会做了,才不要你的呢。”梅志书听见妹妹在那里说他的坏话,板着小脸儿扭到一边不理她了。

“四弟真厉害,都会做风车了。”若红夸奖了一句。

被人夸奖了,梅志书转过身子和若红说话,他的风车是被陶哲拆坏的,又是陶哲依葫芦画瓢又给他做了一个,才没去冠芳院找若红给他再做一个。

又等了一会儿,梅志高和大夫出来,陶氏没有管儿子伤的怎样,只是又看了他两眼睛,就急急的问大夫陶哲伤势如何,会不会留下什么隐疾。

梅志高嘴角上有一片淤青,一侧额角有些红肿,看着伤的倒是不重,不知道其他地方还有哪里伤着了。

他身上的衣裳长衫倒是干净,不见一丝脏污,应该是回来换过了。

若雪上前拉着他衣袖前后看,“伤到哪里了?”她说道。

“二哥不是去找人报仇雪恨去了,怎么反倒被人打了。”若红笑着打趣了一句。

梅志书争着说:“下次打架带我去。”

“二哥哥还能抱若兰不?”若兰跑到跟前,仰头看着他问。

梅志高抱起妹妹转了一圈,“我没什么事儿,就是挨了两拳。舅舅不躲着还往前冲,被人打了好几拳,这次真的要养上几天了。”他说道。

陶氏问完大夫就进屋里去看陶哲,梅志高喊来他的小厮,跟着大夫去医馆去拿药,然后抱着妹妹拉着弟弟也进去了。

那小厮脸上於紫一大块,腿脚走路也有点儿不利索。

他弯着腰领大夫出去了,到外院领银钱去拿药。

里间屋里,不时传出来陶哲的哼哼声,陶氏的询问声,若兰软糯的安慰声,梅志高的埋怨声,和梅志书想去看打架的兴奋的话语。

若红用眼神询问姐姐要不要进去看看,若雪摇摇头,陶哲正是狼狈不堪的时候,也不想让人当成猴子看吧,只要陶氏知道她们来过就行了。

不一会儿,田氏让郝妈妈带着两个丫鬟过来送了些补品补药,问了一下梅志高和陶哲伤的怎么样,是怎么和人家打起来的,打他们的是什么人。

郝妈妈在这里停留了片刻,就回去回话了。

又过了一会儿,二老爷梅继山二太太杨氏也让人过来送了一些补品,问了一下梅志高的伤情如何。

若雪让陶氏的大丫鬟彩琥把东西收了,一会儿和陶氏回禀一下。

一个小丫鬟进来,在莲馨耳边儿说了一句什么,就退到门边儿站着去了。

莲馨走过来,“小姐,派出去查访的人回来啦,在院子外面候着呢。”她说道。

“叫进来吧。”

若雪把茶盏放到几子上,拂了衣服上的褶皱,威严的坐在那里。

等了片刻,一个劲装打扮的护卫进来,恭敬的给若雪行礼,站在那里等着主子的问话。

陶氏和梅志高带着两个小的出来,若雪站起来伸手扶着陶氏坐下,若兰牛股糖似的粘着若红抱她,梅志高靠在一个花几上,从花盆里揪一根兰草的叶儿,丢进嘴里慢慢咀嚼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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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好看吗

梅志书站在陶氏身边儿,看到他二哥拽了一根兰草叶儿,就喊道:“妹妹,兰儿,二哥把你吃了。哈哈……”

若红还没反应过来,若兰就从她身上出溜下去,鼓着腮帮子,三两步跑到梅志高身边,手脚并用的拽着衣服往他身上爬去。

梅志高只得将她抱起来,若兰伸手把兰草叶从他嘴里拽下来,抓住他的手就咬了一口,然后撑着身子溜下地来,又踢了她哥两脚才回到若红身边。

梅志高甩着被咬疼的手,恶狠狠地瞪了弟弟一眼,“就你多嘴……”他说道。

若红后知后觉的晓得了,若兰为什么跑去打她哥了,她名字里有个兰字,梅志高揪了一根兰叶放进嘴里嚼,可不就是在吃她吗。

若红忍着笑,捏捏她的小脸蛋儿。

陶氏只当没看见几个孩子的闹腾,看着那个护卫问道:“可查清楚了,是什么人打的你们二少爷?”

护卫没有说话,他在等若雪说话,没有主子吩咐,他们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说吧。”若雪说道。

“是。”护卫躬身说道:“今天在鸿鹄阁打架的,是晋彰王世子和金陵守备的公子,听说是晋彰王世子请守备家的公子吃饭,不知道两人因为什么打起来,打二爷的是晋彰王世子的人,守备家没有那么多人。”

陶氏听说是晋彰王世子打的人,身子就委顿在椅子里,嘴里念叨着“这可怎么好……”

梅志高也想着查到是什么人后,找上门去要个说法,不能因为看个热闹被人打了,就这样忍了,可是人家是皇亲国戚,这怎么敢惹。

惹不起啊!

“大姐,你怎么看?”他说道。

若雪不加思索的说道:“你跟我去找晋彰王世子评理去。”

“我?”

“就是你,不行就把你舅舅抬上一起去。”若雪说道。

“不行。”陶氏反对,“他舅舅伤成那样怎么能动,就让志高和你去吧。”

“阿娘,那可是晋彰王世子,皇室勋贵。”梅志高嚷起来,就差跳脚了。

“对哦!”陶氏看向若雪说道:“若雪啊,这样去找他不会有事吧?”

若雪无所谓的说道:“我是讲理去,又不是去打架,不会有事的。”

“对对,志高你就跟你姐姐去一趟吧。”陶氏说道,全然忘了他也是被人打了的,而且身上还有伤呢。

梅志高挠挠头,不好意思说不去。

“实在不行也别和人家硬来,胳膊拧不过大腿,不成就算了。”陶氏叮嘱道。

“三婶放心,我有分寸的。”她说道。

陶氏知道若雪办事稳妥,才放心让梅志高跟她去。

若红在心里想着,这算不算男女主深夜幽会呢?如果没有梅志高这个电灯泡就好了。

若雪站起来,莲馨给她披上斗篷系上缎带,她把身上的斗篷拢了拢,天色已经不早了,她让若红先回冠芳院去,早点休息不用等她了。

若红本想劝她不如明天再去,见她神色坚定也就没有拦阻,和丹橘石榴回去了。

若雪一边往外面走,一边吩咐护卫去查郦韬这会儿在哪里,回头招呼梅志高跟着,莲馨和几个丫鬟簇拥若雪出了客院。

莲馨把若雪送到二院的门口,若雪就让她们回去了,她只把米珍珠和弓月带上,在梅家的东角门坐上马车,就有护卫来回禀,说郦韬已经回他住在城北的别院了。

马车出了六井巷往世宦官员居住的城北驶去,在静谧的夜里走的有些快,引得附近有狗的人家吠叫声不绝。

梅志高感觉自己有些晕,就算是去找人理论也不用这样急吧!看看大姐和她身边带的那两个丫鬟,是米珍珠和弓月。

他想起来了,那个小丫鬟就是前几天一脚把二伯娘踢飞的人,她和另外一个都是新进府里的人。

另外那个小丫鬟不会也有功夫吧?

“大姐,不用这样急吧?”他说道

马车的快慢若雪可没有吩咐,在若雪看来并没有多块,梅志高的话提醒了她,她在车壁上极速的敲了三下,马车像离弦的箭向前飞驰,比先前又快了一倍不止。

梅志高被闪的撞在车壁上,疼的他哎呦了一声,“大姐……”他喊道。

若雪要的就是这种急如星火的气势,这样的气势,应该可以压一压权贵的高高在上。若雪也被颠了一下,只是她有心理准备,才没有撞到车上去。

米珍珠和弓月有功夫在身,身子只是随着马车摇晃,倒是没有显出狼狈样儿来。

若雪歉意的笑笑,“天色不早了,去晚了人家都睡下了。”她一时忘了他身上有伤。

万云躬身说道:“主子,梅家大小姐来访。”

郦韬洗漱过了,正准备睡觉去,听到万云来禀报,说梅大小姐来访。

郦韬愣怔一下,不知道这位梅大小姐深更半夜来做什么?总不会是自荐枕席的吧。

“就她一个人来的吗?”他问道。

“不是,还有一个少年跟她一起来的。”万云回道。

郦韬本来想着穿戴整齐再出去,听到这话,挥退为他更衣的丫鬟,把黑裘斗篷往身上一披,长发用一个缎带松松垮垮的扎在脑后。

“她说是什么事情没?”他说道

万云躬身回道:“没有,属下问了,她不肯说。”

来到前厅,郦韬就看到穿银鼠皮斗篷的若雪,端庄地坐在那里,端着茶盏慢慢刮去上面的浮沫。

在她旁边,坐着一位穿着水蓝色绸面斗篷的少年,年纪和她相仿,都不会超过十六岁。

听到脚步声,若雪扭头看过去,她看到了一个不修边幅的晋彰王世子,面容清俊,好像刚从水里出来的莲藕,头发没有挽髻,松松的披在身后,上面闪着莹莹亮光,应是刚洗过还没有晾干的缘故。

梅志高见郦韬进来就站起来了,他在鸿鹄阁见过郦韬,一看就认出来他是在鸿鹄阁打架的那个人。

郦韬径直走到若雪对面的椅子坐下,看着正在看他的若雪,“本世子很好看吗?”他说道。

万云在郦韬身后站住脚,看了一下梅志高,又看了一眼若雪身后的两个丫鬟,他怎么觉得她们两个是高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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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欺压

“好看,比我弟弟差那么一点点儿。”若雪认真答道。

郦韬嘴角抖了抖,脸上挂着一丝玩味的笑,扭头瞅了一眼梅志高,见他脸上有被人打过的淤青,身上的衣裳倒是新的,可这也遮不了他那狼狈样儿。

就这副样子哪里比他好看了?

他又转回目光,炯炯的看着她,“这就是你弟弟?长的也不怎么样嘛!”他说道。

梅志高尴尬的杵在那里有一会了,他不知道要不要坐下,姐姐见到世子爷进来可是没有站起来,他又被人家说了,顿觉满心愤愤,不管不顾一屁股坐了下去。

“自家的弟弟自然是最好的。”若雪说道。

“梅大小姐来找本世子爷,有什么事情吗?快点说,美人儿还等着本世子睡觉呢。”郦韬把斗篷裹紧躯体,懒散的靠在椅子里,眼皮耷拉着像是要睡着了,他可没心情跟她斗嘴儿。

若雪端起茶水,慢条斯理的刮了刮茶沫子,优雅无比的轻啜了一口,“今天晚上,世子爷在鸿鹄阁打架,对吧?世子爷的人把我舅舅和弟弟给打了,不知道世子爷该怎么赔偿我们呢?”她说道。

郦韬睁开眼帘看了一下梅志高,又转头看向若雪,她既然说出鸿鹄阁打架的事,看来是真的打到人了。

他把身子坐直了些,“我是在那里打架来着,可我没有打你舅舅跟你弟弟你,你是不是找错人了?”他说道。

“不会错。”若雪放下茶碗,看向梅志高问道:“二弟,打你们可是世子爷?你要看清楚了,不要冤枉了好人。”

梅志高看看大姐又看向郦韬,梗着脖子说道:“就是他……”

被郦韬的眼神扫过来,梅志高立马转了口风,说:“是他的人打的。”

“哈哈哈……”

郦韬被他的样子逗笑了,笑了一阵,他回头对万云说道:“把打架的叫来几个,让他们认认有没有打过这位梅少爷。”

万云领命去了,梅志高看了一下姐姐,用眼神询问,他们不会赖账吧。

“世子爷是什么人,怎会是那蝇营狗苟之徒,”若雪笑道:“是吧,世子爷?”

郦韬嘴角抽动了一下,臭丫头居然敢拿话语激他,“本世子光明磊落,哼……”他说道。

万云带着六七个侍卫进来,在空地上站住,向郦韬行礼。

他们不知道主子把他们几个人,从被窝捞出来做什么,为什么不找那些巡视没睡觉的,问万头他也不说,他们只得站在这里等着主子的吩咐。

“就是他打的我,还有他……他们打我舅舅……”梅志高看到进来的人,就跳起来指着几人的鼻子嚷嚷。

若雪抚摸着手腕上的羊脂玉镯子,“世子爷要怎么说?”她说道。

郦韬不以为意的笑着,“他们为什么打你们,你们当时在干什么?”他说道。

梅志高的手依旧指着他们,扭头看着郦韬说道:“我们听见打架声儿,就出来瞧个热闹,结果他们上来不由分说就动手打了舅舅和我。”

“你们的人也动手了……”一个侍卫出言辩解。

“闭嘴……”郦韬说道。

万云也瞪了一眼那个侍卫,那侍卫一下就跪在地上,他错了!他不该说话的。

“是你们先动手的,我和舅舅站那里在看热闹,根本就没动弹……”梅志高喊道。

郦韬冷冷瞅了他一眼,说道:“梅大小姐想要郦某如何赔偿呢?”

若雪慢慢转动着镯子,“医药费世子爷看着给,不过世子要登门致歉是必要的,不然让外人说晋彰王世子以势欺压人就不好了,那样对你名声有碍,世子以为呢?”她说道

梅志高回身去看姐姐,这是要让世子上门赔礼道歉,另外还要医药费,这样的要求太高了吧!他又看了一下郦韬,张张嘴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他姐姐都说出来了,他再说什么就让她和梅家没面子了。

“梅大小姐要本世子上门道歉?”郦韬笑的意味不明,“小爷我打了皇帝的儿子都没去道歉,你们家有多大面子,大的过皇家去?”他说道。

“我们家自然大不过皇家。”若雪嫣然一笑,“世子和皇子打架,那相当于平辈闹纷争,自然是不用上门致歉的;

然而,世子爷的人打了我弟弟和舅舅,这是欺压百姓的行为,是以大欺小,怎能一样对待。世子爷以为呢?”她说道。

郦韬斜睨着若雪,她这是在敲诈他吧?她也真敢说!让他堂堂王府世子登门道歉,把他这个世子当成什么人了!

“这是误伤,和我的主子无关。”万云上前一步说道。

“那和他们有关系吧?”若雪抬起皓腕指向那几个侍卫,“就让他们去我家门前赔礼道歉好了。”她说道。

“不行!”万云上前一步,这样是变相的让他的主子丢脸。

“好。万云,给梅大小姐一千两银子的医药费,送她们出去。”郦韬说着站起来往外的面走,摆手制止他再多话,也不再理会房间里的人。

他可不想在一件小事上纠缠不清。

万云躬身应是,转身出去取银子去了。

梅志高见人都走了,看着若雪问道:“大姐,我们也走吗?”他没想到事情这么简单就完事儿了,不光让晋彰王认了账,还要到了一笔不菲的银钱作为补偿。

“嗯,走吧。”若雪站起来拢了拢身上的斗篷,抬脚向外走去。

米珍珠和弓月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梅志高三两步追上若雪,和她并肩出了大厅,走几阶台阶来到庭院中。

冬夜的风冰寒刺骨,丝丝缕缕的直往人骨子钻。

夜空黑沉沉的,没有一颗星子,只有廊下几盏孤灯散发着微弱的光。

若雪停住脚,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大厅,转回头看着走来的万云。

“这是一千两银票,请梅大小姐收好了。”万云走到近前,递上一沓银票。

若雪看了一下梅志高,示意他接过去。

梅志高看到姐姐的眼神,伸手一把抓了过去,对着廊下灯笼的光亮,看了一遍数了数,“姐姐,是一千两。”他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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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思索

若雪微微点了一下头,对着万云说道:“有劳你送我们出去。”

“这边请……”

万云转身在前面带路,若雪抬步迈开腿走过去,梅志高举了一下手里的银票,张了一下嘴巴没有喊出来,把银票往怀里一揣,大步流星的追了去。

来到大街上,若雪站在马车边儿,看着要回院子的万云,喊道:“等一等。”

万云转身看着若雪,不知道她们还有什么事情,“还有什么事情吗?”他问道。

若雪沉吟了一下,“刚才我们去的那个厅堂,请你们世子爷最好弄几张烧一下,再找一个辟邪镇宅之物放在那里。”她说道。

万云皱起眉头,不解她这是何意,“为何?”他说道。

梅志高也不知道若雪这是什么意思,看着她的样子,又不像是在和人家开玩笑。

“我是有孝在身的人,怕把晦气留在那里,让府上的人沾染了终归不好。”她说道,她这可是一片好心呢。

梅志高一个没忍住,“哈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万云嘴角直抽抽,这算不算威胁他们呢?!

他转身大步走进院里,回身让人把大门关上。

若雪看着关上的门,“走吧。”说着她转身上了马车,等梅志高和米珍珠弓月上了车,一众护卫翻身上马,护着马车回梅家去了。

郦韬在书房里来回踱着步子,片刻后万云进来,躬身回道:“梅小姐他们回去了。”

万云犹豫了一下又道:“梅大小姐说,她走了以后,请世子爷把大厅堂里烧上几张符纸,最好请一个镇宅之物,放在那里,她孝期未满,恐带晦气于府上……”

郦韬听了这话嘴角也抽抽了两下,你孝期未满到处跑什么,想笑却没有笑出来,“照她说的去做吧。再去查一下今天打的都有哪些人。”他说道。

万云躬身退了出去,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他又回到书房里。

“回主子。”万云把身子躬的低了些,“属下刚刚查了一下,今天晚上被打的有梅家二少爷梅志高,吉庆钱庄的少东黄骥和他弟弟黄驳。还有福满楼的三少爷和他一起吃饭的几个人。”他说道

郦韬听的皱起眉头来,“梅大小姐的舅舅可在其中?”

万云愣了一下,他怎么知道梅大小姐的舅舅是哪个,赶紧躬身说道:“属下这就去查。”

郦韬没有说话,脸却绷起来了,她应该不会说假话吧?她不会拿长辈来开玩笑的,那她舅舅是哪个人呢?

郦韬又在屋里踱起步子,他让人查过梅家和梅若雪,梅家是在梅若雪曾祖那一辈开始起来的,也是她曾祖父把一家铺子开进金陵,才为梅家打下一块基石。

到了她祖父那一辈,梅家在江南已经有十来家铺面,各种物品不断运往京城,获利是在江南本地的几倍。

到了她父亲这辈儿,梅家产业快速增长,从金陵城到京城一路上就有各种铺子一百八十九家,钱庄也在江南几个省里建了几十家分号。

这也算是梅家的鼎盛了,没想到梅大老爷才四十多点儿就撒手人寰,如若在给他二十年,梅家必将成为国内首屈一指的富商。

梅大老爷十六岁进入商界,二十岁求娶了翰林学士田望海的孙女为妻,这个田氏倒是有几个兄弟,不过好像没有一个在金陵城的。

那她说的舅舅又是哪个人?

现在的梅家掌控在一个女流手里,不知道还能有多大的发展呢?

郦韬在房间里走了一会儿,站在桌子边,拿起已经有了凉意的茶盏,举起慢慢吃了一口。他想起那个女孩子,一身素色银鼠皮的斗篷,连头上的珠花都是素色的。

本来就是孩子,却老是一副端庄持重的样子,好像经历半生坎坷的迟暮老人,那不是她应该有的样子。

她应该无忧无虑,每天和姐妹们嬉闹,为看到枝头一个怒放的花苞而满脸惊喜,为了一件新衣服而欣喜,为了一切美好的事物而高兴。

“主子。”

郦韬站住脚,看着推门进来的万云,“哪个是她舅舅?”他问道。

万云斟酌了一下语句才说道:“主子,属下查了,和梅家二少爷去吃饭的人是一位陶姓公子,这位陶公子不是梅大小姐的舅舅,而是梅二少爷母亲陶氏的弟弟,是梅二少爷的舅舅。”

郦韬站在那里,手里茶盖慢慢放在茶盏上,这也算是她舅舅,只不过远了点儿罢了。

“陶公子伤的如何?”

“我们的人下手有分寸,重点儿最多养上两天也就好了。”万云答道。

“准备一份礼品,明日你去梅家走一趟。”

“明天主子要去镇江见六爷,恐怕没时间去梅家。”万云没有领命,而是提醒了郦韬一下。

郦韬沉吟片刻,说道:“先备下吧,最晚大后日也就回了。”

万云说道:“主子的事情要紧,其实可以不用……”

“万云你胆子肥了!居然敢替我拿主意了。”他说道。

郦韬的话冷冷地,没有一丝温度。

万云不敢在说什么,只得躬身退了出去,他们的主子别看有时凶巴巴的,可真没怎么罚过他们。

郦韬对他的属下特别厚待,因此属下们对他这样的主子也特别敬重,也愿意为了他豁出命去。

若雪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戌时半都过了。

家里的大小主子,该睡觉的都睡觉了。

若雪想着陶氏不会睡觉,可能会等着他们回来询问事情经过,下了马车,若雪就让梅志高去陶氏说一声,也好安她的心。

梅志高应了,转身往另一条路走去,走了几步他又转身追上若雪,掏出怀里的银票递给她,“大姐,这些银票给你。”他说道。

若雪瞅了他手里的银票一眼,“你拿着吧,不要给三婶了。你拿出一百两,打赏给和你一起被打的护卫小斯,剩下的你跟你舅舅分了吧。”她说道。

梅志高听着她说的话,眼睛都睁大了,这样他一下子就有四百多两零用钱,这都比他一年的月钱可多多了。

“嗯,好……”梅志高赶紧把银票揣进怀里,生怕他姐姐改变主意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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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银子

若雪看到他那欣喜的样儿,就有些好笑,“有了银子也不许乱花,要是让我知道你把银子用在不正当的地方,看我不拿家法抽你。”她说道。

梅志高的神色一下垮了下来,“知道了。”他说道,不让乱花就不乱花好了,反正有银子就好了。

“回去吧,三婶要等着急了。”她说道。

“好。大姐也回去吧。”他说道。

若雪颔首移步转身,带着米珍珠和弓月回了冠芳院。

梅志高回到自家院里,陶氏住的堂屋还燃着烛火,有人影儿在窗格子上来回的走动,可以知道屋里的人还没有睡觉。

丫鬟彩琥从西面茶水间的小耳房里出来,手里端着着一壶热茶,打眼看到在院里发呆的梅志高。

“二少爷。”她说道:“您回来怎么不进去啊?看在外面冻着了!”

梅志高从呆愣中回过神来,笑了笑抬脚迈步往屋里走,“阿娘还没歇下吗?”他说道。

彩琥答道:“没呢,在等您回来”

说话间,从屋里打帘子又出来两个丫鬟,喊了一声:“二少爷回来啦!”就站在门口等他进去。

屋里,陶氏听见说话声就坐直了身子,边儿上缝荷包的四小姐若凤,放下手里绣了一半的蝴蝶,把针别在荷包上抬起头看着门口。

梅志高走进来喊了声:“阿娘。”看到若凤也在又叫了一声:“妹妹怎么还不去睡觉?,小妹妹呢?睡了吗?”他往里间屋里望了望。

三老爷梅继潭不在家里,陶氏就让两个女儿睡在她的屋里,也好给她做个伴儿。

丫鬟上前给梅志高解去斗篷,又有丫鬟拿了一个手炉让他抱着,彩琥端着茶壶走去一边桌子上放下,倒了一杯热茶放在他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

“小六儿非要跟你三妹妹睡,不回来了。”她说道。

等梅志高坐下了,陶氏才开口问道:“怎么样,那个什么世子怎么说,有没有说怎样了解这事儿?”

梅志高把手炉递给身边的丫鬟,端起茶盏咂了口,“那个世子爷还算通情达理……。”他说道。

“他认账了,那他有没有说要怎么补偿你舅舅?”陶氏急急的问道。

“那个世子爷赔了多银子给舅舅?”若凤问道。

梅志高有点蒙,他还没说完呢?他阿娘怎么就说到要补偿了呢!

他看了一下妹妹,她怎么猜到人家赔偿银子了呢?

“咳咳……”梅志高干咳了两声,“开始他是不认的,后来把他侍卫找来,我一眼就认出来几个,那位世子爷才认账了。”他说道,没有理会妹妹的问话。

若凤问的话梅志高不能回答,他要是回答了,怀里的银子还不定是谁的呢。

“他没为难你吧?”陶氏发觉问错了,去找那个世子爷理论的可是若雪,不是她的儿子,她赶紧改口说道:“他没难为你和你姐姐吧?”

梅志高喝了一口不烫嘴的茶水,随手放在一边的桌子上,接过丫鬟手里的暖炉抱着,才说道:“难为倒也不是没难为,只不过都是话语上难为一下罢了。”

梅志高就把到了晋彰王世子住的别院见到他后,若雪是怎么要求的,晋彰王世子是怎样答复若雪的,细细都说给陶氏听了。

听的陶氏也觉得若雪要求太过了,人家打了皇帝的儿子,都没有去道歉,凭什么给你一个百姓道歉,这样的要求就是她也不会同意的。

陶氏又感慨若雪的气势汹汹,如果不是她那样子,那位世子爷根本不会搭理他们家的任何人吧!

“噢,银票呢?大姐姐拿走了吗?”若凤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她的二哥梅志高。

“对呀!”陶氏被女儿提醒,回过味儿来,“银子是不是你大姐拿走了吧?那可是给你舅舅的,哦……还有你的一份呢!”她说道。

梅志高有些窘,他要怎么说,说银子在若雪那里,那怎么行!说银子在他怀里揣着呢,这更不行了,他阿娘要是知道了!立马就会拿走,那样子,那些银子就没他的份儿了。

“二哥是不想拿出吧!”若凤笑着点破了梅志高的小心思。

“不是……”他喊道。

梅志高有些急了,都有些坐不住了,他没有做过欺瞒父母的事儿,今天这事儿不能怪他不说,要怪也得怪他大姐,是她不让说给他阿娘的。

陶氏见到儿子这个样子,也知道这里面还有些别的事情,“你大姐是怎么说的,你说给阿娘听,我保证不打你就是了。”她说道。

梅志高看看他阿娘在看看他妹妹,咬了咬牙才说道:“大姐把银子给我了,让我拿出一百两银子,赏给跟我和舅舅去的护卫小斯,剩下的九百两银子叫我跟舅舅分了。”

说完了,梅志高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心里也没了那种做贼的感觉了。

“这样啊!”她说道。

陶氏想着若雪这样做的用心,让儿子打赏护卫和小斯,这让儿子在下人心里树立威望;让他把银子和他舅舅分了,这也算是给陶哲一个交代,若雪做事还真是让人找不到纰漏。

“既然是大姐姐说的,那就照她说的办吧。那银子你得了,不许出去乱花,留着有事情的时候,拿出来应个急什么的。”她说道。

“晓得啦。”他说道。

梅志高双肩耷拉下来,靠在椅背上,又一个不让他乱花钱的人,他得到一点点儿银子容易吗?怎么就不能出去买点儿自己想要的东西呢!

心里的一块石头放下了,困意就上来啦,陶氏打了一个哈欠,说道:“你回去洗洗睡吧,我乏了。”

“那阿娘休息吧。”梅志高站起来向陶氏行礼,转身往外面去了。

若凤看他出去了,从炕上溜下来,踢拉着鞋子追了出去。

陶氏在后面喊:“你上哪里去?”

“解手去。”她说道。

出了房门,若凤追着梅志高进了西边的小院,梅志高的大丫鬟采菊,正帮他脱外面的袍子。

“你怎么跑来了,还不去睡觉。”他说道。

“二哥二哥。”若凤拉着梅志高的棉袄袖子,“你得那么多的银子,给我一点儿呗。”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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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教你

梅志高低头看着妹妹,问道:“你要银子做什么用?”

“今天早上,大姐姐给我了一个这么大的小箱子。”若凤抬手比划了一个一尺大小的样子,“我把我私房都放进去了,才那么一点点儿!还有好大一片空地儿,你给我一点儿银子,让我把那个箱子装满就好了。”她说道。

“好,明天我出去给你换五两银子的铜钱就装满了。”梅志高笑着说道,伸手从桌子上拿了一块藕粉莲子糕吃起来。

“哈哈哈……”抱着衣裳的采菊笑起来,“这真是个好哥哥呢!”她说道。

“你别笑。”梅志高笑着说道:“你一个月才拿多少钱?五两银子也不少了。”

若凤气的连连顿足,“二哥哥……”她喊道。

“是是,二爷说的对!”采菊笑着说道,抱着衣裳进里间去了。

若凤上去拽着他的袖子摇晃,“二哥哥,给我一点儿银子吗!”她说道。

梅志高被她摇的又好气又好笑,“好好,给你。”说着,他从怀里拿出银票来,抽了一张塞进若凤手里,“这个可以装满你的箱子了。”他说道。

若凤展开对着烛火看了一下,高兴的跳起来,转身就往外面跑,跑了一半又转身回来,屈膝给梅志高福了福,“谢谢二哥哥啦!”她说道。

“还不去睡觉。”他说道。

若凤拌了一个鬼脸,转身跑出去了。

翌日早饭后,若娴使唤她的丫鬟画竹到冠芳院,送来两张请柬让若雪过目,一张写给她舅母的,请她过府来玩一天,吃两杯她的生辰酒热闹一日。

一张是写给她表姐杨晚清的,请她明天带两个表妹来参加她的生辰宴,姐妹好久不见了,聚在一起玩耍热闹一天。

一张是写给她大表哥杨近林,让他带着两个表弟过来玩一天,她大哥梅志远也好久没见他,让嫂子把小侄子侄女儿也带来玩一天,她挺想他们的。

还有一张纸签上写了十几个菜名,和一些糕点、果脯、小食之类的,让若雪使人采买制作。

“我们小姐说了,大小姐看着那里有不妥之处,改了就好,不用再问她了。”画竹满脸带着笑,客气的说道。

若雪把请柬从新递给画竹,只留下那纸笺,笑着说:“本就是让二妹妹开心一日的,就是再多些也不打紧。你打发人把请柬送出去吧,回去和二妹妹说,她要是想起什么来,只管打发丫鬟来说一声,都是一家人,不要顾虑太过才是。”

“大小姐说的是,奴婢会把您的话告诉我们小姐,那奴婢先回去了。”说着向若雪屈膝福了一下,转身退了出去。

“二姐都要请什么人?”若红从里屋走出来,伸手从若雪手里抽走那张纸,展开来看了一下。

“除了她舅舅,她舅舅家的人都请了。”若雪又说道:“在我的梦里,他们家是害过你的人。”

若红抬起头来看她,这是记恨上杨家了,会这样说杨家,应该是潜意识里的恨在作怪吧?!

“那些都是梦啦!即便是真的,现在不是都没发生嘛?这样就可以防范于未然。”若红在她身边坐下,接着说道:“再说啦,我现在也不是痴傻之人,不会再让你梦里那一幕重现的。”

若雪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展颜笑了,“你说的对,现在这样已经不是我梦里那个样子了,也不可能再让那样的事情发生!”她说道。

“就是。”若红抱住若雪的肩膀晃了晃,说道:“不要想它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若红看手里的纸笺,上面是好些食品的名字,“这么多好吃的,是府里自己做还是去外面买?”

若雪说道:“这些一半厨房能做出来,一半要去外面买。”

若雪从她手里拿走纸笺交给莲馨,让她交给管事妈妈去置办,不要误了二小姐的生辰宴。

莲馨领命出去安排了。

若雪用若红做的鹅毛笔,写若红教给她的数目字,用鹅毛笔写出来的字小小的,一张纸上可以写几百个字,如果不是上面有格子,她可以写的更多。

若雪用的纸上,有若红用尺子画的小格子,一行行写出来整齐好看。

刚开始,若雪很不习惯从左到右的横着写,她还是从右边竖着写,写着写着,她发现老是要把纸张往上推,不然写起来就很别扭。

若雪照若红说的从左向右写,不用老是移动纸张,感觉就好了很多。

若红抱着她这两天看的史书,津津有味的看着,她翻看前面唐宋两朝的人物志,想着找到她熟知的那些名人。

她找到了很多很多被人津津乐道的名人,却没有看到她熟悉的人物,有一点让她欣喜,就是她看到那些学过诗词古文。

若红郁闷《静夜思》不是李白写的,《满江红》也不是岳飞作出来的,是一个叫仇斐的人作出来。

米珍珠和弓月安静在一旁的隔扇后面打坐,若雪让人为她们准备两个蒲团放在屋子里,方便她们打坐入定修炼的时候用。

米珍珠弓月虽然不用近身伺候若雪,每天也要等她们睡了才去休息,清晨众人未醒的时候她们就起来,到后面大花园里去练武,等众人起来时,她们已经回来了。

莲馨丹橘几个女孩子,拿着针线搬了小兀子坐在碳火边儿,一边做着绣活儿,一面看着小炉子上烧的水壶,烧开了好给小姐添茶水。

若雪虽然不习惯用鹅毛笔写字,还是坚持写了半个时辰,这样的鹅毛笔,在若雪手里照样可以顿笔出锋,弄得若红哭笑不得。

“我的好姐姐呀!你就不能把这几个字别写那么好看?”若红笑着趴在她的肩头,笑着手把手写了几行1234567890。“随意点儿多好!”她说道。

“好了,不写这个啦。”她说道。

若红拿过纸张在上面写十几道,十以内的加减法算数题,告诉若雪+号不是十,不要把+号也算进去了,–减号可不是一,=等于号也不是二。

若红给她讲了一下三个符号用法,又在纸上写了几道题,才让若雪自己自己写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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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123

这回若雪倒是没有出错,用数字把答案都写出来了,她看着那些题出了一会儿神。

“怎么啦?”若红从史书上抬起头,抱着书走到若雪身边。

若雪指了指上面的两道题,问:“如果八加七等于十五,数字又该怎么写?”

“这就是接下来我要教你的,两位数加减法啊!”若红说道。

若红从史书**出一张从1写到100的纸,放在她的面前,指着上面的字念了一遍,就让若雪自己多写几遍,直到记住为止。

若兰跑来找两位姐姐玩儿,看到大姐拿着一根羽毛在写字,她一时兴起也要用羽毛写字。

若红也给若兰一只鹅毛削成的笔,教她念了几遍1234567890,让她先写里面的1、2、3。

若兰用毛笔不能把字写好,用这种鹅毛笔却写的很好,她也挺喜欢用羽毛写字,而且写的很认真。

原本若兰早就想和哥哥梅志书一起学写字,可是拿着毛笔她是写不好字的,毛笔软软的,劲道大一点就在纸上弄一团乌黑。

因此老被哥哥笑话,她也就没有写字的心,梅志书写字的时候,她就去旁边捣乱,后来被陶氏说了两次,她就在梅志书写字的时候,带着小桃去找别的姐姐玩儿。

这会儿,若兰看到她自己写的字,眼睛亮晶晶,她也能写出好看的字,好开心呐!

一大一小两个人认真写着字,莲馨芍药有事都不敢进来回了,不是大事儿就让人等着,急事儿才会进来回一声。

若兰还是小孩子,写几个字就会和若红说话,她不敢去打扰若雪,就只和若红说话,“三姐姐,这个1是竖不?四哥哥写的竖就这样的。”她说道。

“不是哦。”若红抬手竖起食指,说道:“就是一个两个的一,不是你哥哥写的那个竖。”

“噢。”

过了一会儿,若兰拿鹅毛笔在装墨汁的小磁瓮里蘸了一点点儿,“三姐姐,我写了好多1了,可以写2不?”她喊道。

“可以。”若红说道。

这里可是古代,不是她生活的那个年代,不是应试教育,对女子来说,没有严格要求写多少张字。

在这里像是若娴若菲她们,虽然也是要学习认字,并不一定要能通读文史,只求一个粗通文墨就好了。

若红走到若兰身边,握着她的小胖手,“这个是2,一二三四的二。”她说道。

“和那个二一样不?”若兰抬起左手比划了两下。

“一样的。这个是数字2,都是两个的意思。”若红说道。

若兰小朋友仰起小脸儿,纠结着不知道该不该问。

“怎么了?”她说道。

小若兰纠结了一下,说道:“那二哥哥为什么不是两哥哥呢?可以叫他两哥哥不?”

“噗,哈哈哈……”若红被她童言稚语打败了。

坐在一边儿绣花的几个女孩子,也笑倒成一片。

若雪也被逗笑了,她抬起头看着两个妹妹,“不可以叫两哥哥。”她说道。

大家笑,若兰也笑,听见大姐姐说话,她仰着小脸儿看过去,“我知道了。”她说道。

若雪笑了笑,又低头继续写那一百个数字去了。

若雪学习起来就很认真,她不学懂学会是不会放弃的,就如同她小时候学打算盘,那个时候她也才只有六岁,也就比现在的若兰大两岁。

她刚开始学算盘,是看到阿爹在书房里打了一天的算盘,连午饭和晚饭都顾不上吃,她想如果她学会了打算盘,就可以帮到他了,阿爹就不用这样辛苦了。

刚开始,她按照阿爹教她的方法,打十个数连加,打了好多遍,得数都不是五十五,阿爹阿娘劝她去吃饭,她怎么也不肯去,直到她打出来两次五十五,才肯去吃饭。

丫鬟为她洗漱时,发现她手指已然磨破皮了。

她打算盘太久,竟然连手指破了都没发觉。

为了学会打算盘,梅继业请了精通此道的高手来教授她,若雪也刻苦,跟着师父学了两年,至今她的手指上仍有难以消除的薄茧。

吃午饭的时候,莲馨回了一些事情,大太太田氏让人送来明天若娴办酒席的份子钱,十两银子,大太太还给若娴送了一对翠玉镯子作为生辰礼。

二太太打发人送了五两银子来,给若娴凑个份子,还有五两银子,说是明日她娘家嫂子和侄媳妇要来,让预备下一桌好席面她好待客。

三太太也送了两份银子,一共十两银子,一份给若娴,另一份替她弟弟陶哲给的,明天酒席陶哲是肯定要来凑热闹的,他又是做长辈儿的,不拿份子不好看。

“他昨天不是给了吗?三婶不知道吧?”若红问。

“奴婢也这样说的,东羽说陶舅爷在家里用度没咱们府的少爷多,三太太让大小姐想个由头,把他的银子退给他,不要让他看出什么来。”莲馨回道。

“我舅舅没有银子吗?”若兰听了一堆的银子,也没听明白说的都是什么事儿。

“吃你的饭吧。”若红夹了一个虾球塞进她嘴里,把她一边脸蛋儿撑的鼓鼓囊囊,若红没形象的哈哈笑。

若雪点头说:“我知道了。”

莲馨一边伺候三位小姐吃饭,一面又说了一些琐碎的小事儿,直到她们吃完饭,莲馨的事情还没有说完。

没多会儿,四少爷梅志书跑来找他妹妹玩儿。

“妹妹,兰儿,我们去外面玩风车去吧。”他喊道。

梅志书跑进屋里手里举着大风车,转着脑袋看了一圈,没看到若兰在这里,“我妹妹呢?”他说道。

看屋子的丫鬟从里屋出来,说道:“六小姐在你三姐姐屋里,你去吧。”

梅志书没等她说完就跑了,她打了一下哈欠,转身又回到里间,在炭盆边上的凳子上坐下,又往盆里添了几块木炭进去,就靠在后面的拔步床上打起盹来。

翌日是腊月初一,也是二小姐若娴的生辰。

若娴早早地就起来,由着丫鬟画竹给她梳妆打扮。

因为还在大伯父的孝期里,不能穿太艳丽的服饰,只能戴一些即好看又不艳丽的首饰了。

画竹在心里抱怨,因为给大老爷服孝,小姐连漂亮衣服都穿不成,可也只能在心里想想,可是不敢说出来的。

第六十章 姐妹

若娴穿戴妥当先去了正屋,给父亲梅继山和母亲杨氏磕了头,梅继山嘱咐她又大了一岁,要对哥哥姐姐更加敬重,对弟妹要越发爱护,要有一个大人样儿。

她做侄女儿的,守满十二个月的孝就该议亲了,这几个月做事情都要谨慎,不要传出什么不好的言语。

若娴静静的听着,见她父亲说完了,才说了一句:“女儿记下了。”

杨氏哀叹了一下,“我苦命儿呀!都被你大伯连累了,要不然……”她要说,要不然就可以嫁人了,被丈夫瞪了一眼就闭嘴了。

若娴红着脸儿又听父母说了一些闲话儿,就辞别了父母,带着画竹去给曹老夫人磕头。

今天阴的特别沉,厚厚的云像是压在头上的棉被,都辰时了,还如深夜一般。

因为天亮的晚了,曹老夫人就在炕上多躺了一会儿,若娴来的时候,她才由丫鬟给她穿衣服,若娴磕完头,就上炕上去,帮着丫鬟金珠给老太太穿衣服,递梳子、簪子、抹额等物。

“今天您可是寿星,这些事儿让奴婢来就好了。”金珠笑着说道。

“寿星不寿星的不打紧,在阿婆身边尽孝才是要紧的事儿。”若娴回以一笑。

曹老夫人拉住她的手拍了拍,说道:“娴丫头最贴心了!”

若娴抿嘴笑着,“大姐才最贴心呢!什么事情都想起齐了,我还有好多要向大姐学呢。”她说道。

曹老夫人慢慢松开若娴的手,脸上也没了笑模样,若娴和金珠也不敢说笑了,伺候老太太洗漱了,吃完饭,若娴就说还要去给大伯娘磕头,就出了松鹤院去了集辉堂。

在集辉堂给田氏磕了头,谢了田氏送的镯子,若娴陪着田氏说了会子话,就要去三老爷的院子给三太太陶氏磕头。

田氏让人去冰窖里取了四个苹果,四个甜橙和一串晶莹剔透的葡萄,让若娴带回去吃,若娴开心的谢了田氏。

她让丫鬟把水果分出一份,送回她的房里收好,余下的也要收好了,她要在宴会上显摆显摆,这可不是哪家都可以在冬天吃到的水果,稀罕着呢!

看着小丫鬟把水果端走了,若娴才挪步去了三太太陶氏住的院子。

陶氏扶起若娴替她拍展衣裙,说道:“你这孩子也是,都是一家人,哪用这么多的礼数,这样冷的天来回跑什么,冻病了怎么是好!你看我……这说的是什么话?今天你生辰,三婶娘不该说这话……”

“三婶是为我好才这么说,要是外人谁会说这个话。”若娴在暖炕上坐了,又问若凤若兰怎么不见。

陶氏笑着说:“今天老太太不让去请安,就没叫她们起来,这会子还没醒来呢。”

陶氏回头让丫鬟去叫两个女儿起来,告诉她们她姐姐来了,让她们快着些。

“我去看看吧,看看这两个懒猫。”若娴笑着说道,说着站起来跟丫鬟去了。

进了若凤的闺房,果见若凤还在呼呼大睡,半张小脸儿都盖在被子里,只有光洁的额头露在外面,长而黑的秀发铺陈在枕头上,显得额头格外的光洁如玉。

若娴在床边坐下,伸出微凉的手去捏若凤的脸蛋儿,“懒虫,快起来给我磕头。”

若凤睁开一条缝,眯着眼儿看了一下,声音慵懒的说道:“你去找大姐姐去,她这会儿肯定在忙,你也去帮她一下。让我再躺会儿,出来实在太冷了。”

“起来啦。”若娴推了推她,小声在她儿耳边说:“大伯娘给我的水果里有葡萄,一会儿先让你吃几颗。”

若凤睁大眼睛,“真的?”

“真的,哪个会拿这个骗你不成。”她说道。

若凤坐起来,让她的丫鬟梧桐伺候她穿衣服,“大伯娘还给你什么啦?快都告诉我,以后让我从别人那里知道,我可是不依的。”她说道。

若娴把滚着白色兔毛衣袖往上撸了点儿,露出那只翠玉镯子,翠绿色的镯子隐藏在白色绒毛下,好似白云后面那如洗的天空,那样让人移不开眼。

一对镯子若娴没有都戴上,太招眼了,只戴了一个在左手上,天冷,衣袖稍微长些,刚刚好可以盖住镯子那诱人的色泽。

“就一只吗?”若凤说道。

“是一对儿的,就戴了一只,今天人多,怕磕碰了就不好了。”

若凤又摸了摸那镯子才收回手,她过生辰的时候,大伯娘也给她了一对如同冰晶般的镯子,只是一次摔倒把两个镯子摔断了,她为了那对镯子足足哭了两天。

后来被大姐知道了,大姐让人把碎镯子拿走,过了几日,大姐让人给她送来包了金的冰晶镯子,虽然也很好看,可终究是有了瑕疵的。

穿戴好的若兰,蹬蹬一路小跑进来,见了若娴就福身拜了拜,“给二姐姐道喜了,祝你永远都是我姐姐,千万不要让人娶走咯!”她说道。

“哈哈哈哈……”

若凤笑倒在床上,手拍着一个绣花枕头,笑的不能自已。

几个丫鬟也都掩嘴笑起来。

若娴羞红了脸儿,把若兰抱起来,就捏她的胖脸蛋儿,“说,这话是谁教你的,快说,不说有好吃的不给你哦。”她说道。

若兰咯咯笑着,扭动着小脑袋,想要把姐姐的手甩掉,扭了几下见甩不掉,才嚷道:“是四姐姐让我这样说的,她说二姐姐喜欢听……”

“好呀!就知道是你,……”放下若兰,若娴就扑在若凤的身上,手在她腰间的痒痒肉又捏又掐,直把若凤笑成一摊软泥,连声求饶,若娴才把她放开坐到一边儿,让画竹为她整理衣裳和松散的发髻。

若凤坐起来,看到站在那里笑着看热闹的妹妹,“好你个臭丫头,还敢告状,看我不撕烂你的嘴。”说着就从床上跳下去,伸手去抓她,吓得若兰哇哇大叫着跑了出去,若凤还没好穿衣服,不然就追出去了。

若娴等若凤穿戴妥当,才央求她今天帮忙招呼一下她两个表妹,若娴的两个表妹和若凤年纪相仿,她们可以玩到一处去,让若凤帮忙招呼她们也可以放心了。

“我有照顾不到的地方,烦请妹妹看顾着些。”若娴屈膝福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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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谋

“这算什么大事儿,你也不用如此,你只管当你的寿星好了,其他的事儿都不用管。”若凤给她回了一礼。

若雪早晨起来,和妹妹若红去给田氏问了安,在那里陪着田氏吃了早饭,就让若红回去睡回笼觉了,她则带着莲馨和米珍珠弓月去议事的书房。

若红打着哈欠一只手掩嘴,一只手摆了摆,“不睡了,再睡就成猪啦!”她说道。

若雪笑着也不撵她了,拉着她一同去了书房。

若雪带着若红在前院书房里,见了梅家其他三位大管事,一位是管着府上采买事情的丁管家,叫个丁克俭的。每个月从他手里出去的银子不知有多少。

也是如此,他显得比其他几位管事富有,这从他衣着穿戴就可以看出来,在家里也是使奴唤婢,吃喝也是其他几人不能比的。

他想从采买里抽点儿油头,可说方便的不用伸手,有那眼红的人,就去梅继业那里告他,梅继业就把人送到丁克俭身边去,让他去找到实证再来说话。

丁克俭为人好爽,常喜欢哈哈大笑,经常拉着府里的几个管事一道吃酒。

他是一个微胖的人,四十多的年纪看着有些富态,很容易让人亲近,可以说是让人看到他的样子,就会觉得他是一个老好人。

若红想起红楼梦里面有个赖大家的,赖大家就是贾家的奴仆,也是富得流油的奴仆,不知道从贾家刮了多少油水。

若红想着,要是把丁克俭家抄了,不知道有没有半个梅家富,她偷偷地多瞧了丁克俭两眼,掩嘴笑了。

另一位主管府上大小庄子的管事,姓马叫大柱的,昨天才回到府上,他是提前从庄子上回来的,后面庄子里就会把年节要用的猪、羊、鸡鸭鹅等物送到府里,交给丁管家入库。

马大柱一年有半年都在各处庄子里奔走,这次从秋收前就出去了,直到昨天才风尘仆仆的回来,在他的手边放着一本挺厚的账册,上面记着各地庄子上产出多少,有无损失等事。

还有一个管事姓张,单名一个井字,因为其母在井边儿洗衣裳时生的他,就给他起名叫张井了。

张井在府里的地位是超然的,其他几个管事见到他也要叫一声张爷,这声爷不是因为他年纪大,他在几个管事里是最年轻的,这也不是看低他的理由。

张井是大老爷梅继业接管家业后,费劲心思才请来的,可以说是梅家的谋士军师,梅继业所有生意上的决策,都要问过他才去实施。

也是在有了张井后,梅家的产业才蒸蒸日上,梅继业得到张井后,如同刘邦遇见张良,在不到二十年的时间里,就成为江南屈指可数的富商巨贾。

张井一身褐色杭绸长衫,坐在东面几把太师椅的第一张上,他是瘦长脸,眼睛不大鼻子挺长,特别显眼。

他的发髻上用一块儒士巾扎着,脑后飘着两条缎带,一年四季手里都握着一本书,一派儒雅大贤的派头。

“灯笼作坊做出来的风车我看了,那个样子的风车倒是挺新鲜,却没有传统带骨架的耐久,买回家用不上两天就坏了,买第二次的人恐怕没有。得不偿失啊!”他说道。

张井不赞成做风车来卖,那是走街串巷小贩才做的营生,养个两三口人都不一定够,就更不适合梅家的商铺来做,赚头太小了。

若红忍着没有笑出声,那个风车做起来太简单,被人学去没一点儿难度,等人们都学会就没几个人买了。

“再说那个风车制作太简单了,很容易学,人人都会做了,谁还会拿钱来买。”张井把手里的书翻了一页,在这种情况下他还能看进去,也没谁了。

“张师傅说的是,本就没想着它能赚多少钱,只是觉得那个风车式样新奇,做出来一些拿出去销售,就是别人学了,也会说一句:是和梅家人学的。”

若红笑着说,她坐在若雪身边儿,感觉自己就是个听客,没想到刚开始就被人说起风车的事儿,这些管事,不是只管大面儿上的事情,不管小节的嘛?

为毛要管这种小事呢!

若雪笑着岔开话题,问起张井明年有哪些可以投资的生意,适合梅家做大的产业,她阿爹去世了,梅家不能停滞不前,她也没想能让梅家在她手里有多少进展,只要不倒退就要谢天谢地了。

张井把一本书握成卷,一只手慢慢抚摸着,“晋彰王世子从咱们这里借银子做海货生意,到时候,咱们不防从他那里买进来一些,运到内地赚个差价,或是加工后多赚些。”他说道。

丁克俭和马大柱迎合着张井的话,他们对于投资不甚了解,却也是精于算计的人,和张井相处也有二十年了,对他说出来的话都是信若神明。

张井把手上的书卷拍打着掌心,慢条斯理的说道:“晋彰王世子借了五十万的银子,如果真的全买了海货回来,那也是一笔不小的买卖。

海货多为香料宝石,还有一些新奇的手工艺品,都是京城里达官显贵们喜欢的物品。如果能从他的海船上买下一些,或是加工后卖出去,或是直接送到京里卖了,都是可以赚一笔的。”

若红听他们说着如何从那个世子手里捞好处,她也很想赚许多的钱,不知道可不可以算上她一个。

不管是在哪个世界里,金钱和权利都是对等的。

她对权利没有太大的执念,若红只要能掌控自己的命运就好,她不想在古代命运掌控在别人手里,那样太可怕了!

如果有了钱,话语权是不是就可以多些,若红这样想着,抬头看了几人一下。

“张爷说的有道理,海货赚头最大的是香料和宝石,咱们每年从其他商铺买的香料,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如果从船上直接拿货,可以便宜不少钱呢!”丁克俭说道。

他常年给府里采买各种物品,知道世面上的销售价钱,对那些物品可以赚钱还有把握的,说出来的话也值得信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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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新奇

马大柱放下手里的茶盏盖子,盖在茶碗上,“张老弟这样说了,那肯定是可以大赚一笔了。”他的话风一转又道:“海船出海十有三四都回不来,当年要不是张老弟拦着老爷,没让他去跑海商,只让他从海商那里进货,赚个差价,府上也不能发展的这样稳。比那些做海商的要好多了,最起码不会有大起大落家破人亡的事儿。”

马大柱是一个年近六十的干瘦老头儿,脸上有经历风霜后的沧桑,皱纹爬满了眼角眉梢,因为常年在外地奔波,脸色被风吹日晒的成了棕铜色。

有点儿像书里写的异族人。

“咱们是生活在内陆的人,比不得他们在海边生活的人,他们一生都在海上讨生活,……”丁克俭闲磕牙的说着。

马大柱应和着丁克俭的话,说起他在几个庄子间奔波,凡是需要坐船走的水路,他都会心里惴惴不安的,生怕在江河上出事。

“马大伯辛苦了!这次回来在家里多歇几天,等下我让芍药给你送两棵老山参去,你别不舍得吃啊!”若雪说道。

马大柱欠了欠身,说道:“多谢大小姐还挂心着老头子!今年开春晚,可以在家里多待半个月。”

张井又说起现在梅家虽然富足,却是没有靠山的,大老爷梅继业在的时候,也结交过几位官员,如今他不在了,那点儿结交下来的感情,能留下多少就难说了。

刚好有晋彰王世子借银子这码事儿,和他做生意,拉住他的衣角,能和他套上交情比那些官员更好些。

背靠大树好乘凉!

若雪一边听着一面微微点着头,晋彰王世子的确是一棵大树,如果能靠上,对梅家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要怎么靠上去呢!

若雪在心里苦笑了一下,张井虽然没有明说,可话里的意思很明显了,无非让她这个梅家大小姐去巴结,巴结那个纨绔世子。

若红也觉得靠上那个柿子不错,靠上的最好办法就是结亲,既简单又牢靠,她偷眼看看若雪,不知道她听懂张先生的话没。

若雪又向马大柱问了庄子上收成多少,马大柱把账册交了上去,说了一下几个大庄子上的产出,和年下要送进府里的节礼。

若雪把账册留下了,她得空了就看,又吩咐丁克俭开始买过年要用的物品,还有给几家亲戚的年礼,也要着手预备着了。

送走几人,若雪和若红回到内院,又见了几位管事妈妈,才算可以休息一下了。

坐在若雪东厢房的暖炕上,若红吃着一块芙蓉糕,问起那个叫方进的管事,回来之后就再没见他,今天他也没同那几个人一起来。

“他两天前压送一批货物进京,趁着年节还能赚一笔银子。”若雪靠在引枕上,手里拿着若红给她写的两位数加减法,以及加减法的应用题。

今天到晚上,她才能有时间写这些题了,再休息一会儿,她还要去园子里的绿萼堂看看,看看那里安排的怎么样了。

“你不吃两块嘛?”若红又拿起一块芙蓉糕,看着若雪问。

“我留着肚子中午吃好的。”若雪笑道。

“哈哈哈……”

若红笑着把糕点放在盘子里,“我也不吃了,留着肚子吃好的。”她说道。

这个姐姐有时候也挺逗的,不失小孩子心性,有时又像经历过风霜的老人,沉稳冷然,根本不像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

作为一个孩子,还是有点儿孩子的天真烂漫才好。

虽然古代的人成熟的都比较早,那都是拔苗助长出来的人,逼迫孩子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要学着大人的样子做事情,使得他们少了很多童真,多了几分成熟与稳重。

绿萼堂在后花园一片假山后,是一处观景的好地方,绿萼堂的四面都是隔扇大窗,打开后,可以看尽花园里的景色。

只是现下是冬天,万物凋零,也就西面那十几株老梅还可一看。

今日天阴的很,巳时前就开始落雪,纷纷扬扬的越下越大。

绿萼堂里,莲馨和若娴的丫鬟画竹,还有两个管事妈妈指挥着二十多个小丫鬟,和十几个仆妇布置屋里的桌椅摆件。

“你们两个小心着些,这盆兰花昨个才开,可别把花弄折了,六小姐可不依的!”莲馨冲着两个搬花盆的丫鬟喊着,让她们手下稳着点儿。

画竹笑着问:“怎么又被六小姐看到了,这不是刚从暖房里搬出来吗?”

“昨个六小姐和大小姐一道写字,写到后来写烦了,就拉着大小姐和三小姐要出去玩儿。

那个时候天都黑了,外面也没处玩耍,大小姐就带着两位小姐去了暖房,可巧就被六小姐看到那盆兰草了。”莲馨笑道。

“我就说呢!怎么这样巧就被六小姐看到了。”她说道。

若雪和若红到了绿萼堂时,绿萼堂已经布置妥当,里面暖意融融,好像三月里的仲春。

屋子的四周燃着十多个炭盆,旁边有专门看管的丫鬟,以便及时添加木炭,保证绿萼堂里温暖如春。

绿萼堂的正中用多宝阁隔成两半,一半供小姐玩闹,一半是少爷们待的地方。

两边各有一张可以坐下十几人的圆桌,旁边还有小几和椅子,吃完饭的可以坐在那里喝茶。

小姐们待的这边儿,多了几盆开的正好的花儿,看着春意盎然也喜庆些。

另一边儿,就显得素净又空旷,这是因为几位少爷是男孩子,毛手毛脚的,摆的东西多了,怕他们磕了碰了反倒不好。

若雪在屋里来回看了两遍,站在多宝阁旁问若红,“妹妹觉得怎样,哪里有不妥之处?”她说道。

若红也跟着她走了两个来回,听她问,又转着头看了看,“不如把多宝阁上面的古董玉器换成花木盆栽,也更养眼些,看着也赏心悦目。姐姐觉得呢?”她说道。

“说的也是。”若雪说道。

若雪看看一边花几上的绿色植株,点着头,随即让人把多宝阁上的摆件送回库房,换几盆花木盆景上去。

莲馨应了一声“是”,就点了几个手脚麻利的丫鬟,把多宝阁上的玉石摆件取下来,送到库房里去。

莲馨又叫了几个仆妇跟她去了暖房,搬了四五株盆栽回来,摆放在多宝阁的上面。

又过了一会儿,有人来回说二太太杨氏娘家的大嫂杨舅母,带着杨家的几位少爷小姐已经进了二门,她们先去拜见曹老夫人,这会儿杨氏把人接去了她住的院子,二小姐说等会儿就带几位表小姐过来。

“大姐姐三姐姐,我来了。”娇滴滴软糯糯的声音传进来。

若兰举一把绘着兰草彩蝶的油纸伞,一阵风似得跑进来,扔下伞直直的就要往若红身上扑去。

若雪伸手接住她,把她抱起来就吧唧了一口,若兰咯咯笑着,仰头要躲开被人偷袭的脸蛋儿。

若凤跟在她后面进来,“真淘气,就不能让她出来,一出来就疯跑……”她说道。

跟着她们后面又进来几个丫鬟,都远远的站在墙边儿。

今天内院里要给若娴办生辰宴,陶氏就把梅志书和若兰这两个小的拘在身边,没让他们到处跑,免得磕着碰着给人家找麻烦。

若兰小嘴儿吧啦吧啦的说道:“刚刚看到两个小孩子,比我还小的小孩子,好可爱好好玩的样子!”

“哪来的小孩子?”若红问道。

“好像是二姐表哥家的孩子,一会儿就会过来吧。”若凤解释了一下。

若雪伸手点点若兰的小鼻子,“一会儿跟着你三姐姐身边,不许到处乱跑,听见没?”她说道。

若雪听说有两个小孩子来了,她顾虑着自家小妹妹是个淘气的,怕她玩起来没个约束,把人家的小孩子冲撞了就不好了。

“嗯嗯,听见啦。”若兰嘟起嘴巴说道。

若红理解若雪的顾虑,她是幼教老师,知道孩子多了,会发生很多状况,“乖乖的,下午姐姐给你讲小红帽的故事。”她说道。

“好哦!”若兰眼睛里闪着晶莹的光,两个小胖手拍着。

正说着话,就听见外面有乱乱的话语声,莲馨摆手让小丫鬟和仆妇都从后门退了出去。

丫鬟打起厚棉帘子,若娴若菲引三个女孩子进来。

跟着若娴进来三个女孩子,是她的表姐杨晚清和她的两个妹妹,姐妹三人外面穿着湖蓝色的大斗篷,兜帽遮住了她们的发髻和珠钗。

进到屋里,有丫鬟上去帮她们脱了斗篷。

杨晚清的年纪稍大,今年已经十六岁了,她头上堆云髻戴着一套红宝石的头面,行动间有红霞环绕,衬托着她不很漂亮的脸蛋儿也增色不少。

杨晚清的两个妹妹,都是十一、二的年纪,脸上有着未脱稚气的灵动,进屋后就转着好看的杏核眼,打量屋里面的摆设装饰,还有屋里数不清的小丫鬟。

杨家三个女孩的年纪,三个人穿着一色品红的袄裙,只是上面绣花和款式不同,看着别有一番姿色在里面。

在她们后面进来两个丫鬟,抱着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子,女孩儿看着稍大一点儿,有两岁多的光景,男孩儿小些,也就刚满周岁的样子。

若雪迎向杨晚清叫了一声:“晚清姐姐,……”两个人互相见了礼,又说起好久不见的客套话儿,又和杨家两个妹妹寒暄了几句。

若雪热情里带着疏离,她没有忘记梦里的妹妹,被杨家虐待至死的那一幕,看到杨家姐妹,她的心里就有些异样的感觉。

丫鬟上来把几位小姐的斗篷接过去,抱着退到边上站着。

两个小孩子脱了外面的斗篷,更加小巧可人,直把屋中人的眼神吸了过去,都想把他们当玩具揉搓一番。

若红看到也喜欢,好想抱着揉搓一番怎么办!

若雪之前是见过杨家的姐妹,这两个孩子也是头回见到,她让莲馨拿了两快紫玉制做的小锁,当做见面礼送给他们,让两个小孩子拿着玩耍。

杨晚清看那紫玉晶莹水润,知道是贵重之物,推拒不敢收,“这样罕有的的紫玉,不好给他们玩耍,万一磕碰坏了就可惜了。”

她见阿娘和嫂子跟姑母说话,就把侄子侄女带过玩一会儿,没想起见面礼这一茬来,弄得她好像是专门带孩子来要见面礼的。

杨晚清脸上有点儿窘,推却不敢受。

若雪笑着说:“这是大块上头的边角儿,不值什么的,让两个孩子拿着玩吧,摔了也不打紧。”说着就掖孩子的小胖手里。

两个小人儿模样小巧可爱,小脸蛋儿圆嘟嘟,眼睛黑亮亮的,显得特别的大而有神。

若兰只看了一下进来的人,就盯着两个比她小好多的小孩子,她趴在若红耳边儿,小声说:“那个小弟弟好可爱呐!好想咬一口……”

两个粉嫩可爱的小人儿,也睁着乌黑明亮的大眼睛四处瞧,看过来看过去,好像看不过来似的。

若兰的声音不大,还是有人听见了,都被她的话逗笑了。

若红笑起来用额头碰了一下她的额头,“那可不是弟弟……”想了一下,应该是侄子辈儿吧,说道:“那是小侄儿,应该叫你……叫你姑姑呢。对吧?”

最后那一句话是问若雪的,她也不确定对不对,古代的人员关系好复杂的。

若雪笑着点头,杨晚清忙引着两个丫鬟抱着孩子过来,让他们喊姑姑,“这是六妹妹吧?半年多不见长的越发漂亮了。快叫三姑姑,六姑姑。”

两个小孩子看看若红,又看她怀里抱的若兰,奶声奶气喊了一声:“三嘟嘟,六嘟嘟,……”

“哈哈……真乖!”若红笑着说道。

“说话了诶!”若兰说道。

杨晚清也纳罕,“刚才在姑母那里,怎么逗都不说话,这会儿倒是说话了。”她说道。

若红抱着若兰想要伸手摸摸小孩子,可是她一个手可抱不住若兰,若雪见了伸手把若兰接过去,宠溺的在她小脸儿上捏了捏。

若兰不知道“姑姑”代表着什么,她也想学着姐姐的样子,想要给两个小孩子东西,她在身上看了看,从荷包拿出一把梅子干,伸手递过去,“吃,可好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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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兄弟

两个小孩子看看自家姑姑杨晚清,见她点头了,才伸手抓了两块放进嘴里,下一刻,小脸儿就皱起来,却又不舍得吐出来,那模样别提多逗了。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若红笑着活动了两下胳膊,就去抱了那个小豆丁,小孩子也不怕生,还把手里酸梅干给她吃。

“什么事儿,这样好笑?”梅志远弟兄四人陪着杨家两个表弟,和陶舅爷走进来。

众人又相互见礼,互相寒暄了几句。

经过介绍,才知道杨家来的两个少爷,一个是杨家的二少爷杨近田,另一个是杨家的三少爷杨近河。

他们两个人进来就站在那里了,转着眼珠子看着一屋子的莺莺燕燕,小姐丫鬟站了半个屋子,他们发现眼睛突然不够用了,感觉自己好进了女儿国。

他们兄弟两个以前也来过几回,只是没进过大院子,都是在姑母那里待上半天就走了。

陶哲看着屋子里一堆女孩子,叽叽咋咋吵得很,又看到杨家兄弟那样子,就是一脸的嫌弃,干脆走到到另一边儿,在大桌子旁的椅子上侧身坐了,远远的瞧着这边的热闹。

梅志远和梅志高都是抱过弟弟妹妹的,看见这样小的孩子都喜欢,忍不住就想伸手逗弄一下。

梅志芳也是见过几个弟妹小时候的样子,只是他不喜欢小孩子,最烦小孩子动不动就哭,只要弟弟妹妹一哭,不管有没有错都是他的错了。

梅志书和若兰相差不足两岁,他不记得妹妹小时候是什么样儿,看到那两个小孩子的时候,就移不开眼儿。

好小好可爱!梅志书眼馋的想要摸摸抱抱,可他又有些怕,不敢伸手上去。

看见若红抱着一个小孩子站在远处,他就跑过去围着三姐转圈圈,仰着脑袋看她怀里的小人儿。

小孩子在若红怀里扭着身子,转着小脑袋找梅志书,觉得这样很好玩的样子,像是在和他躲猫猫似的。

若兰也跑过来,拉拉若红的衣裳,“让我看看让我看看……”她说道。

若红就势抱着小孩子蹲下身子,让他们两个人看看小豆丁,她则偷眼看杨家两个表兄弟,不知道他们两个人,哪一个是若雪梦里她的夫君。

十二三的少年,根本就是孩子吗?这样很难看出来好坏人,就是身高也没有发育到成人的样子,就更不好把他们都划到对立面。

若红也不知道该不该恨他们,她又不是重生的人,对杨家兄弟没有什么怨恨,也没有若雪那样大的怨念。

旁边那个抱孩子的丫鬟,警惕着盯着她们家的小少爷,害怕若红抱不稳把孩子摔到地上去,或是被那两个孩子欺负了。

若红看了一下就不看了,一扭头,看到那个丫鬟正警惕瞧她,看她那紧张样儿,索性站起来把小豆丁还给她了,拉着若兰和梅志书到一边儿去了。

那个丫鬟抱着孩子,就到杨晚清身边站着去了。

梅志远礼让着两个表弟,带着他们到屋子的另一边坐下。

人都到了,若雪就让人上菜,上茶果准备着开席。

今天是给若娴庆生,也就让若娴坐在上首,她的左面坐的是杨晚清姐妹,和两个小孩子,他们俩由丫鬟抱着坐那里,由着丫鬟给他们喂吃的。

若雪若红姐妹几人坐在右边,莲馨带着六七个丫鬟在周围伺候,在稍远些的地方,有四个小丫鬟看着几个小炉子,上面烧着泡茶要用的热水。

菜上齐了,众人轮换着先敬若娴一杯果子酒,给她道了喜,才慢慢说笑着吃起来。

“尝尝这道菜……”

若雪不时让一下杨家姐妹吃菜,说一下菜名字是什么食材,热心像客人介绍着。

若娴因为是今日的寿星,被众人让到首位,又被众人敬了一圈果子酒,心热脸红的反倒话多起来,到比平日开朗活泼了几分。

若凤在旁也帮若娴招呼着杨家姐妹,不失时机的说上两句俏皮话儿,逗的众人一阵哄笑。

若菲自顾自捡自己喜欢吃的吃,倒是很少说话,有时也说哪道菜不好吃,然后说一堆不好吃的理由,之后半晌又不说话了。

若兰挨着若红坐,她想吃什么就喊三姐姐,指着远处的菜让若红给她夹点儿,放在小碗里她用小银勺慢慢吃。

若红很乐意照顾这个妹妹,她是喜欢小孩子的人,刚才抱着杨家的小豆丁,她就不舍得放下,软软的一团抱在怀里,让她想当妈的心都有了。

杨家姐妹开始还有些拘谨,喝了几杯果子酒后,也逐渐放开了,加上若雪若娴若凤三人和她们闲聊,她们也海阔天空的聊起来。

若红用照顾若兰吃饭做挡箭牌,很少开口说话,她不习惯和一群半大孩子闲扯,她对这里衣裳首饰不了解,也不了解那些首饰衣料是什么材质的。

她用微笑表示她有在听她们说话,她笑的很诚恳,保证不会让人觉得她那只是敷衍,为了避免被人说她清高不理人,她不得不说的时候,就会对着若兰说:“瞧你又把菜吃到脸上啦!……这个慢点吃,……来喝口汤,……”

多宝阁的那边,梅志远正在让两位表弟吃菜,他们也吃酒,但是他是不会劝酒的,都是没长大的半大小子,酒喝多了没好处还很伤身。

两位杨家少爷根本不用人让,一桌子都是没吃过的菜,要不是怕吃相太难看,他们都想趴在上面去了。

他们嘴里嚼着东西,说话含糊应付着梅志远,他们这会儿不想说话,可是梅志远一会问他们舅父最近忙什么呢?一会儿又问大表兄怎么没有来。

他们怎么知道他们老爹在做什么,他也不会和他们说呀!还有大哥做什么,他们也不知道,老大出门又不和他们报备。

陶哲坐的稍远些,自己慢慢吃着身前那几盘菜,略带淤青的嘴角勾起,看着对面的杨家兄弟,笑的不怀好意。

他扭头对一旁伺候的丫鬟,小声说了几句什么,丫鬟点着头转身出去了。

这一桌坐了梅家兄弟四个,和杨家两个弟兄,还有陶哲一共七个人,另外有五六个位置空着,显得有些稀疏。

梅志高陪着舅舅陶哲身边坐,让着他喝酒吃菜,说笑着活络气氛。

四少爷梅志书喊着身边的丫鬟,给他夹远处的菜,他想快点儿吃完,好去隔壁找妹妹若兰玩儿。

他听着隔壁桌上的说笑声,就越发的坐不住了,就站起来透过多宝阁的空隙,看她们在做什么。

“坐下好好吃饭。”梅志远说道。

梅志书重又坐下,伸筷子夹一筷子八宝鸭片,放在跟前的小碟子里,一片一片慢慢吃着。

杨家兄弟见小表弟夹了一筷子,也伸着胳膊叨了一筷子放在嘴里,“这个好吃,表哥、表弟尝尝。”

三少爷梅志芳一向都是看着大哥做事的,见大哥谦让着表兄,他也学着大哥的样子,让着两个表兄他们吃菜,“表哥吃,表哥尝尝这个,这个叫什么……”

一边的丫鬟赶紧答道:“这个叫芙蓉蛋,是一种海鱼肉做成的小丸。”

“表哥尝尝这芙蓉蛋。”

“好好,表弟你也吃。”

“好的好的……”

陶哲看到丫鬟端上来的汤碗,直接让她们放在杨家兄弟面前,和煦的笑道:“两位大侄子来吃这个,这道菜有个好名字,叫做富甲天下,对不?”

“是。”丫鬟答。

“这个名字好,寓意也好,两位一定要多吃些。”陶哲说道。

“舅舅说的对,富甲天下,我也要吃。”梅志书喊道。

梅志书站起来就要伸胳膊挖一勺子,被陶哲用筷子打了一下手,“怎么这样不懂礼数,你是主人怎么能和客人抢呢。”他说道。

梅志书收回手,撇嘴又坐下去,什么富甲天下呀!不就是甲鱼汤嘛!好像小爷真的想吃似的。

杨家兄弟两个瞪了陶哲两眼,要不是顾忌着这是在人家做客,他们就要上去揍陶哲了。

都在一个学堂里读书,谁不认识谁呀!

居然在这里充长辈占他们的便宜,他们还无法争辩。

杨家兄弟皮笑肉不笑应付了两句,也不想理他,自顾自的吃喝,和梅志芳说着他们又哪里有好玩的去处。听的梅志芳两眼放光跃跃欲试,恨不得马上就去玩儿。

梅志高看到他那想去玩的样儿,拿起一根刚吃完的鸡骨头,就丢了过去,“那些地方不许去,小心我告诉二伯父,打你的屁股。”他说道。

梅志芳头上挨了一个鸡骨头,扭头看了斜对面的二哥一眼,就低头吃碗里的冰糖鸡翅膀。

梅继山经常说梅志高的学业好,叫梅志芳多跟着学着些,说的次数多了,他对梅志高就有了些畏惧的心理,每每被他训了也不敢回嘴。

梅志书又吃了几口肉菜,端起半盏果子露喝了,“我吃饱啦。”他说道。

梅志书不等说完话就从椅子上跳下来,蹬蹬绕过多宝阁跑到若兰跟前,催促道:“兰儿,快点吃,吃完我们去玩雪吧?刚才我和大哥来的时候就很大,这会儿肯定有这么厚了。”他用手比划了一下。

若兰听了,就要出去玩也就不吃了,下了椅子就要往外面跑。

若红忙让人给他们穿上斗篷,又让几个丫鬟跟着,看着不让他们跑疯了。

杨家两个小人儿本还在吃着羹汤,看见梅志书和若兰在穿斗篷,知道他们要出去玩儿,也不吃了,伸着手也要出去玩儿。

杨晚清见侄儿侄女吃得差不多了,也让丫鬟给他裹上斗篷,嘱咐丫鬟抱他们出去玩上一会儿,就送回姑母院里睡午觉,不要在外面待太久了。

若雪喊来巧莲让她跟着他们,把人送去到杨氏那里,再回来说一声。

忙乱了一下,众人重新坐下继续吃饭,闲聊。

又吃了一些菜,喝了一碗羹汤,若红没有打招呼就出去了,众人以为她去小解,也不理会。

若红出了绿萼堂,看着已经下了有寸许厚的雪,就问侍立廊下的丫鬟,“六小姐和四少爷去哪边了?”

丫鬟指着西面的一条路说道:“四少爷带着六小姐往那边梅林去了。”

绿萼堂前面地上是一片万年青,青砖地把它们分成二十个小块儿,看着有一种迷宫的感觉。

空中簌簌的飞雪,在厚实的冬青叶上覆盖了一层晶莹的白,让隐在下面的绿叶更加诱人。

若红看了一下就走下石阶,走进飞雪里,丹橘和石榴打着伞跟在她后面,小路上有人走过的脚印,隐约还可以看到,脚踩过去发出嘎吱嘎吱声,“小姐慢点。”丹橘喊道。

若红走的并不快,她的孩子心性起来,好想像孩子那样去雪里玩耍,像风一样跑,可惜不可以,大家小姐的规范约束着她,她也只能看看小孩子们玩耍。

还有身后两个人不时提醒她一下,她就更不好意思在雪地里疯跑了。

丹橘石榴撑着伞跟在后面,若红也不要她们为她打伞,她身上披着斗篷还有帽子,在雪里走一会儿也没什么。

反倒是她们两个人,虽然穿着棉衣服,还是单薄了些,弄湿了也要穿着做事情。

若红不是纯粹的古代人,做不出虐待下人的事儿。

一路走着,若红手就没停过,只要路边有干枯的花木,她就伸出手扫落枝头的积雪,丹橘提醒小心把手划破她也不理。

前面小路尽头,出现枝头被雪隐没的梅林,红色的梅花,若隐若现的藏在白雪中。

若红走到近前,抬手在梅枝上打了一下,扑簌簌落下一片雪雾来,枝头上的梅花显露出来,是刺目的红。

梅花的芬芳也在雪落下来后,飘散开来,花香夹杂着雪的味道,凉凉的沁人心脾。

若红嘴角翘起笑意在脸上荡漾,“真好!”她说道。

“嗯,好香,好漂亮呢!”丹橘看着娇艳的红梅说道。

“六小姐他们在那里。”石榴指了一下左面几丛梅树后,可以看到几个人站在那里,里面有一个人的衣裳,和若兰的丫鬟小桃穿的一样。

若红抬脚走了过去,绕过几丛林木,就见梅志书和若兰蹲在地上,两个丫鬟撑着伞站在他们身边,为他们遮挡天上的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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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尊贵人

若红没有看到杨家那两个小孩子,问了一旁的丫鬟,丫鬟说道:“她们在这里站了站,折了几支梅花,就由巧莲姐姐送回去了。”

送回去也好,若红看着梅志书他们把周围的雪收拢到一处,堆了大小好几堆,看着也不知道像什么。

“三姐姐快过来。”

若兰看到姐姐来了,就招手叫她过去,梅志书正忙着弄一个新雪堆,没功夫搭理若红。

若红走到跟前儿蹲下来,“你们这是在做窝窝嘛?”她问道。

“才不是呢!”

若兰一脸你真没眼光的表情,她伸手一个一个指着告诉若红,这个是大姐住的屋子,那个是二姐姐的,还有若红一个。

家里的主子人物都有一个所谓的屋子,梅志书正在做一个大屋子,是丫鬟仆妇住的下人房。

这些大小不一的雪堆,让若红想起山林边儿的坟头来,她一个没忍住笑了起来。

“没有门怎么进去呢?”她说道。

若兰被问住了,她把那些个雪堆挨个儿看了一遍,不知道怎么在上面弄出来一个门。

还是梅志书大一些,脑袋也活泛些,只是略想了想,伸出一个指头在雪堆上捅了一个洞,“这样就有门了,还有窗子。”

说着他又在雪堆上捅了两个窟窿,若红看了没形象的哈哈大笑,笑了一下她就不笑了。

若红拿出帕子给若兰擦干净手上水渍,也给梅志书擦干净,不让他们再玩了。

想起她生活的那个时代,小孩子的玩具多的数不胜数,在这古代孩子的玩具种类太少了。

“好了,你们两个该回去了,看把手冻坏了。”她说道。

若红伸手把若兰抱起来,招手让梅志书跟上,抓着若兰的手去打梅枝上的积雪,引的若兰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走出去几步,若红不着痕迹的看了石榴一眼,脚下做了一个踢雪的动作,让她把那些小雪堆清理了。

那些雪堆弄的跟坟头似的,太不吉利了。

石榴会意落后了几步,转身往后面去了。

回到绿萼堂,丫鬟仆妇已经在收拾桌子了。

巧莲也在屋里帮忙,想必已经向若雪和杨婉清回禀过,把杨家的小少爷小小姐送回去了。

若雪问若兰他们跑哪儿去了,若红说:“我去梅林那里,看他们在大雪地里玩儿,就把他们叫回来了。”

若兰指着后面进来的几个丫鬟,炫耀道:“我们折了好多红梅,姐姐看好看不?”

“才不是你折的,是三姐姐让人折了回来插瓶的。”梅志书说道。

“三姐姐抱我折的,三姐姐就是不抱你。”若兰在拉仇恨。

梅志书哼了一声,“我长大了,不用人抱。”他说道。

“好了好了,你们都是好孩子。”若雪说道。

若雪制止了两个孩子逗嘴,让人把梅花插瓶,摆在桌子上观赏。

“杨家姐妹呢?”若红问道,她没有看到她们在屋里,连自家的几个姐妹也不见了。

“去更衣了。”若雪说道。

若红笑了一下,原来是去解手了。

等丫鬟们把桌子收拾干净了,若娴她们也回来了,她命丫鬟仆妇搬来一张小方桌,又让人取来棋牌骰子等物做耍。

今天是她的生辰,吃席的时候多喝了几杯酒,这会儿一脸晕红,有了微微的酒意,她兴冲冲招呼表姐杨晚清一道摸骨牌,让若凤陪着两个表妹掷骰子。

若雪和若娴杨晚清还有若菲,四人围着一张桌子摸骨牌,若凤陪着另外两个杨家小姐,掷骰子赌大小。

若雪本不喜欢玩骨牌,又不好扫了若娴的雅兴儿,也就耐着性子陪她玩会子。

这边一玩起来,梅志远他们也不吃了,从多宝阁那边绕过来,看她们玩牌、掷骰子。

梅志远站在妹妹若娴身后,看她摸了一把四六不靠的牌,他就在后面指点若娴放弃了几张牌,几次换牌后,若娴手里的牌面变好了。

梅志高不喜欢看人家玩牌,他认为那是老年人的游戏,他也不喜欢下棋,下棋太费心神,而且耗时颇长。

他喜欢掷骰子,当骰子被抛进碗里,就会引起周围参与的人大声呼喊,在乱乱的喊叫声中让人兴奋,疯狂。

陶哲也喜欢掷骰子,他和梅志高站在若凤和一位杨小姐身后,看她们赌大小。

刚开始两位杨小姐赢了几两银子,两个人眼里显出贪婪的神采,兴奋的两张小脸上红彤彤,好像刚出油锅的大虾,全然忘了这是在别人家里。

杨家两个少爷也是喜好骰子的人,他们在自家妹妹后面呐喊助威,赢了就会欢呼一声,输了就会说上一句:“臭手。”恨不得自己去掷骰子。

若凤这边是房子里最沸腾的地方,呼喊声也最大,男女声混杂在一起,有点儿沸反盈天的感觉。

在另外一边却安静的没人说话。

这张桌上也是一副骨牌,若红陪着若兰和梅志书在用骨牌垒高高,梅志芳也趴在桌边儿,连大气都不敢出。

桌上的牌已经没剩几个了,骨牌塔的高度已经有一尺半(50厘米),险险的还没有倒。

若兰用手捂着嘴儿和鼻子,生怕喘气大了会把骨牌塔吹倒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里已经围了好几个小丫鬟,陶哲和梅志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也站在边上看着,担心下一块骨牌放上去,整个骨牌塔就会倒塌。

若红拿起最后一块骨牌,深吸了一口气,抬起手,用两个手指拈着那张骨牌,慢慢的轻轻的放上去了。

没有倒。

梅志芳一下跳起来,欢呼一声。

众人也要欢呼时。

哗啦……

一尺多高的骨牌塔倒了,吓的近前几个丫鬟都往后退了两三步。

梅志高走到梅志芳身边,就在他头上敲了一下。

“不怪我,是她没有放好。”梅志芳双手捂着被敲疼的脑袋,嚷嚷着。

“你趴在桌子上,你要是不动就不会倒了。”陶哲说道。

若兰安静地坐半天了,这会儿已经有想睡觉的意思了,看到骨牌塔倒了,撇了撇嘴儿就要哭。

若红早就看到她想睡觉了,这会儿又要哭,赶紧抱起来拍着她的背,哄道:“明天姐姐在给兰儿垒高高。”

“好……”她说道。

若红站起来小声让丫鬟和若雪说一声,她要送若兰回去睡觉,先回去了。

梅志书见到若红要抱妹妹去睡觉,他也说要睡觉,跟在她身后也往外面走。

丹橘石榴和小桃几个丫鬟,拿来斗篷雨伞追上去,给他们把斗篷披上,簇拥着走了。

半个多时辰后,若娴庆生宴彻底结束了。

原因是杨家的两个表弟,在和陶哲、梅志高玩骰子的时候突然流鼻血,且流血难止,慌忙让人把他们送到前院,请大夫诊治。

杨家舅母带儿媳妇也去了前院,经过大夫诊断,说是杨家两位表少爷吃了太多大补之物,才会如此,没什么大事,就是要吃几天清淡饭食了。

大夫开了两剂凉血的汤药,让他们喝上两日,也就没事了。

杨舅母也没再留下来久待,带儿子女儿和大儿媳妇跟两个小孙孙,乘马车回家去了。

郦韬来的时候,就看见梅家的大门口前停着几辆马车,正有许多人打着伞送客人上马车。

梅志远在送杨舅母和表弟表妹上了车,一扭头,就看到郦韬带着十几人的侍从,骑着一匹黑色健马往他们家这边来,不知道是什么人,大雪天的也不坐车。

站在旁边的梅志高,看到飞雪茫茫间,郦韬骑马而来,心里也惊了一下,没想到晋彰王世子还真的来家里了,不是说他不来吗,怎么又来了呢?

这好像有些不真实,赔了他和舅舅一千两养伤银子,还肯到家里来赔罪,他们家的面子好像没有那么大吧?!

他用胳膊撞了一下梅志远,小声道:“晋彰王世子来了,来家里赔罪的。”

梅志远吓了一跳,赶紧丢开杨家众人走进雪地里,迎上郦韬的队伍抱拳躬身,“世子架临寒舍,真是家门的幸事!”他说道。

杨舅母看着女儿探头往后面瞧,就笑着说道:“别看了,怪冷的。我跟你姑母说了你和志远的亲事,你姑母早就有聘你做儿媳妇的意思,只是觉得志远还没考上功名,怕委屈了你。

我一说你姑母就同意了,她晚上就和你姑丈商量商量,不久就会到家里下聘啦。”

“阿娘……”

杨晚清扑进母亲怀里撒起娇来,羞不可抑的说道:“我没看大表哥,我看到一个很有气势的公子去了大表哥家,不知道是什么人家的公子。”

杨舅母听了,也掀起一边的车窗帘子,看到梅家大门外站了十多个骑马的侍卫,打头一个人,翻身从一匹骏马上下来,被梅志远让着往门里走。

光看那黑色的骏马,就不是普通人家能有的,那坐在上面的人也不是一般的凡人。

杨舅母喊来了一个家丁,让他去打听一下梅家来了什么客人,家丁答应一声,转身返回梅家去。

郦韬在梅家的大门前下了马,看了一下站在面前躬身施礼的梅志远,又看了一眼站在远处雨伞下的梅志高,才问梅志远,“你是哪位,怎么称呼?”他说道。

“在下梅志远,世子爷里边请。”梅志远抬手请他进府里去,这里飞雪纷扬不是说话的地方。

“你认得我?”郦韬问道。

“不认识,是我二弟见过你。”梅志远说道,抬手做请。

郦韬呵呵笑着抬脚走在前面,手里甩着一根牛皮马鞭,脚下大步流星的走进大门。

万云跟在后面两步远的地方,不远不近的走进大门,他身后十几个侍卫呼啦啦跟了进去。外面只留下四个看马的人。

梅志高没敢和万云挤,看着梅志远追上去走在郦韬的一边,引着他往花厅去了,他才慢慢悠悠的远远地跟上去了。

杨家的那个家丁看人都进去了,才绕开几个侍卫到大门廊檐下,拉着一个相熟的看门家丁,问刚刚进去的是什么人。

“邓虎兄弟,刚才进去那位爷是什么人啊!那气势真吓人。”他说道。

邓虎不是别人,正是跟着若雪上茅山的那个家丁。

他回来后,因为办事不利被管事训斥了一番,若雪刚刚回来,不好打他妈板子,就把他派到门房当差。

邓虎揣着手原地踏步,活动着身子取暖,“我不知道那个人是做什么的,不过我见过他一次。”他说道。

“你再哪儿看见过?和我说道说道呗!”他说道。

“这个……”

邓虎支吾着,他想起来,府里严禁他们这些回来的人,和外人说起若雪去茅山的事情,如果被查出来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

“我忘了是在哪里见到他了。”邓虎说道,随后问他怎么又去而复返,回来做甚。

“我家夫人看见府上来了尊贵人,让我问问是什么大人物。”他说道。

邓虎揣着手停下挪动着脚步,用胳膊肘捅了捅那家丁,“要不去问一问他们,……”他用下巴示意他,去问站在雪地里看马的几个侍卫。

家丁看了一下站在飞雪里的几个侍卫,没敢过去搭讪说话。

“你是梅大小姐的什么人?”郦韬一边走,抬起手里的马鞭挥了两下,扫去眼前落下来的雪花儿,他扭头瞅着旁边领路的梅志远问道。

梅志远抬着一只手臂,指引着要去的方向,“这边……这边请,在下是她的大哥,她是我大妹妹。”他说道。

“你是哪个房头的,三房还是二房?”郦韬又追问了一句,脚步和他手里的马鞭,都没有停下动作的向前走着。

“二……二房。”他说道。

梅志远不知道他问这个干嘛?这和他来这里有关系吗?

梅志远领着郦韬进了花厅,万云紧随其后也迈进厅里,他身后的十几个侍卫也进去了四人,留下的守候在门外。

郦韬解了身上的斗篷,随手抛给身后的万云,径直走到主位霸气十足坐了,一点儿没把自己当成外人。

万云跟在后面接过斗篷,抖落上面的积雪,把斗篷拢了拢搭在手臂上,转身走到郦韬身旁一边站定。

梅志远看着郦韬在主位坐下了,也不敢说什么,他就在下首的椅子上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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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话语权

有小厮进来送上茶水,放在郦韬和梅志远手边的楠木茶几上,就退了出去。

“世子请用茶。”梅志远抬手请郦韬用茶,随手也把茶碗端了起来。

郦韬放下手里马鞭子,端起茶盏掀开盖子刮了两下上面的浮叶,喝了一口,“茶不错,是碧螺春的味儿,可惜了,不是今年的……”他说道。

这话梅志远不好接,他怎么知道这是不是今年的新茶,就算是,放到这会儿也是老茶了。

梅志远掀开茶盖喝了一口,他没喝出来是不是今年的茶,“不知世子爷为何事而来?”他说道。

郦韬又刮了两下茶水上的浮叶,却没有喝,盖上盖子就放在桌子上,“你们家里谁主事,是你爹还是你!”他说道。

梅志远怔了一下神,说道:“是我大妹妹主事,怎么,世子有事找我大妹妹吗?”

“哦,我今天没事情找她。”郦韬拿起那根马鞭,轻轻拍在另一只手的掌心上,“前两天小爷在酒楼和人打架,不知道怎么就打到你舅舅了,是你舅舅吧?”他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梅志远笑了笑,说道:“算是吧,被世子爷打的那个人,是我二弟的舅父。”

“这样啊!”郦韬也笑了一下,看着梅志远说道:“你妹妹梅大小姐,她可是说我打的是她舅舅。你们两个人不是一家的?”

梅志远无语极了,这是指责他没亲戚当亲戚了,也不知道这位世子爷,到底有什么事情跑到他们家里来,“世子说笑了。世子有什么事儿让下人来说一声便可,怎敢劳烦世子大驾!”他说道。

梅志远心想,你有事情就赶紧说事儿,没事就早点儿走人,他们家小门小户的,可容不下他这尊大佛。

郦韬手里的马鞭,停下拍打掌心的动作,“我前几天不是借了你们家的银子?又不小心打了你舅舅,怕你们家不让我取走,就过来看看,你们也安心,我也安心!”他说道。

梅志远听郦韬说他们家的铺子不守诺,就不大高兴,“那倒不会。我们家的铺子,在我大伯手里就没出过违信的事情,在我大妹妹手里,也不会出现有违承诺的事情了。”他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郦韬手中马鞭在另一只手上,抽打了一下,发出“啪”的一声脆响,“你们的男人都做什么去了?!怎么把偌大的家业交给一个女子打理?”他扭头四下里瞅了一遍,像是再找梅家的男人。

梅志远有些尴尬端着茶盏又喝了一口,他不好说他阿爹不懂经营,连个茶叶铺子都打理不好,更不好说他三叔为了当官儿,不想打理家业的话,“我大伯父去世前头,就把家业交给我大妹妹打理了。”他说道。

“这样呀!”郦韬放下马鞭子重又端起茶碗喝了口,“来人,把东西放下。”他说道。

两个侍卫站出来,解下肩背上的两个红木匣子,放在梅志远旁边的茶几上。

郦韬用马鞭点着两个匣子,说道:“这里是一棵五百年的人参,和一棵三百年的灵芝,全当我初次登门造访的礼品吧。”

“不敢当!”梅志远摆手推拒,说道:“如此贵重的药材,实在不敢消受。还请世子爷带回去吧。”

“本世子爷送出去的东西,从来没有收回过!再说了,你又不是家主,收不收你说了也不算数。对吧?”他说着站起身来,说道:“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先告辞了,日后闲了再来府上叨扰。”

梅志远听他这样说,心里就老大的不是滋味,见他起身要走忙也站起来,“好的,那就不留世子爷用饭了。我送您出去。”他说道。

万云将斗篷给郦韬披在肩膀上,跟在他后面大步往外面走去。

梅志高站在廊檐下,侧着身子靠在柱子上,盯着花厅的门看了许久雪景了。

他想进去和那个什么世子坐一会儿,可是看到门口守着的那几个侍卫,梅志高就没有胆子进那个门了。

梅志高在外面等了一会儿了,也不见郦韬和梅志远出来,就指使他的小厮笺书进去看看,可是笺书胆子小,说什么也不肯去。

催的极了,笺书就说去后窗偷听偷听,撒腿就跑走了。

梅志高正准备回屋里弄碗热茶水喝两口,就看到大哥梅志远和郦韬出来了,他忙把身子站直了。

梅志远从小斯手里拿过雨伞,侧身为郦韬撑着往外面走。

“多谢!”郦韬略微拱了一下手。

一路把郦韬送出大门,看着他上了马,对他说了句“后会有期”,就打马扬鞭冲进风雪里了。

梅志高走到梅志远的伞下,看着已经远去的马,说道:“他来都说了些什么?”

梅志远扭头看了他一下,就把雨伞塞进他手里,转身往回走,没好气儿的说道:“没说什么,就是过来看看而已。”

“没说是来道歉的?”

“没有。”

“怎么会?”梅志高跟在后面跑了几步,追上梅志远去问那个世子都是怎样说的。

若雪回到冠芳院已经是酉时初了,她先回了自己的屋里,问跟着进来的丫鬟,“你们三小姐回来没有?在做什么?有没有小息?”她说道。

有一个二等小丫鬟上前一步,答道:“半个多时辰前就回来了,没有休息,三小姐把六小姐送回三太太那里,回来就在书房画图,一直都没喊人进去伺候。”

若雪挑了一下眉毛,问道:“丹橘和石榴呢?”

丫鬟说道:“刚回来那会儿还见到她们,这会子不知道去哪儿了。”

莲馨和芍药伺候若雪脱了斗篷,又去了头上戴的珠花钗环步摇等首饰,洗了手脸,换上家常穿的衣裳,收拾妥当了才去了书房。

进了书房,就见若红伏身在长案上,拿着一支鹅毛笔,聚精会神的在写画着什么。

丹橘石榴坐在离门不远的炭盆边,见她进来忙停下手里打的络子,起身屈膝福了一下,说道:“大小姐。”

“你们在这里啊!”若雪笑着说道:“刚才丁香说许久不见你们两个人了,我还以为你们跑去哪里偷懒去了。”

“奴婢们怎敢去偷懒,大小姐可不要听别人的挑唆疑了我们呀!”丹橘说道。

“放心。”若雪在丹橘胳膊上拍了一下,“你们下去喝口茶吧。”她说道。

“好的呀。”两个人转身带上门出去了。

若雪走到近前俯身看去,见纸张上画了几个方形的小块,边上有凸起的槽口,不知道若红画这个做什么。

“这个是什么?”若雪问。

“房子。”若红轻飘飘慢悠悠的说道:“今天在绿萼堂里的时候,我看四弟和六妹妹都没有适合的玩具玩,我想着用木板做一些出来,应该可以让他们玩的很开心。”

她小的时候,爷爷奶奶给她买了一套拼装的房屋积木,积木是塑料做的,有方形和三角形两种,拼接到一起就是一个小屋子。

当时她玩的很开心,可以拼装出来好几种不同的房型。

若红按照记忆,用尺子画下来,再用剪子裁剪下来,试了一下,感觉三角形的有点不对,又把尺寸放大了一点儿。

若雪看着她画的图,怎么看都不能做成房子,再拿她剪的纸样拼了一下,倒是可以拼接成一块纸出来,看着那些榫卯的对接口,挺像家具上接缝的地方。

若红和她讲了一下拼接方法,三角形的是屋脊,正方形的是墙壁和地板,组合在一起就是小房子,是适合孩子们玩的玩具。

“家里有木工吗?如果做的多了可以卖钱的。”若红问道

若红重新拿了一张纸,用尺子量出大小,仔细的画起来。

她想用木板做成这样的积木,应该和塑料做出来的差不多吧。

“有。”若雪说道。

“那就好,先做三十块吧。六个三角形,二十四块方形的。”她说道。

若红的手边,有好多张她用剪刀剪的纸样,地上是一片碎纸屑,最后剪的那两个纸样,被她单独放在一边稍远些的地方,用一块镇纸压着。

“我以前生活的地方,孩子们有很多种类的玩具,动物模型玩具就有好几十种,还有飞机汽车轮船等。人物玩具更加多了,每年都会推陈出新不知道多少个。”若红说道。

若红又说了好多玩具的名字出来,听的若雪直问她都是什么样子的,若红说了样子和功能,若雪也没搞清楚到底是怎样的玩具。

“反正,现在的工艺都是做不出来的,如果能做出来,就可以赚数不尽的钱。”她说道。

“那这个房子玩具也可以赚银子了。”若雪对能赚钱的事情都很上心,听见若红说可以赚银子,她就在想找什么人做这些东西了。

“当然可以。”若红肯定的说道。

若红说着在纸上写了尺寸大小,拿起来看了一下,就交给若雪了,让她指使人去做这些东西。

她能指使的人就是丹橘和石榴,和院子里的几个小丫鬟,再多的人都是恭敬有余,却不是她能指使动的。

若雪接过来看了一下,手下用力“嘶”的一声,把纸张一分为二,“莲馨。”她喊了一声。

莲馨和丹橘两人推门进来,她们和其他几个女孩子,在门外站了许久也没听见主子叫她们进去,心里着急里面要不要端茶倒水,没有喊她们,她们却也不敢擅自入内。

听见喊声,她们两个大丫鬟就进来了。

丹橘站在门口边儿,等着若红是不是也有事情吩咐,大小姐没叫她她就进来了,本就错了!这会儿更不敢往前去了?

莲馨走到跟前,“大小姐要喝茶吗?”她说道。

若雪把绘成三角形的那一半交给莲馨,说道:“你找个可靠的人,去府外找人制作六块这样的木板。”

“奴婢知道了。”莲馨拿了图纸,转身出去了。

另外半张画着方形图案的图纸,若雪招手叫丹橘过来交给她,叫她去找府上的木工,让他们把纸上图案用木板做出来,做二十六块儿。

丹橘接了应了声“是”,转身也出去了。

若红不解的看着若雪这个姐姐,为什么不在府里制作,而要找外人制作?

若雪说道:“这样保险些。那些木匠不一定马上就能知道这些木块的做用,但是,也不会用多少时间他们就可以弄明白了。

你不是说可以卖出去赚钱吗?

先不让人知道这些是做什么用的,以后如果可以的话,做出来出售的时候,再让人知道也不迟。”

若红后知后觉的明白,这是变相的知识产权保护。在古代没有知识产权保护法,不可能不被人仿造,也只能做到暂时保密。一旦向外面出售,就避免不了被人仿造的命运。

若红想起那些大风车来,问道:“那些风车做了多少了,有没有拿出去卖?”

“昨天已经在城里卖了,买的人不少,卖出去多少还不知道,晚些时候让人去铺子里看看。”若雪说道。

若红噢了一声,卖出去很正常,不过很快就会有人仿造出来,而且成本比她们家的要便宜,质量也不一定有她们家的好。

若红把压在镇纸下的纸样,和另外一张图纸交给若雪,让她收起来,以后说不定有用着的时候。

若雪收了纸样和图纸,夹在一本书里放在书架上,又喊来丫鬟收拾屋子里的碎纸,拿到院子里烧了。

若红想着再找几个什么玩具,可以用古代的工艺做出来,既可以给孩子们玩,又能和若雪合作赚钱,还可以体现她在这个世界的价值。

有钱了,她就可以有更多的话语权了。

芍药进来向若雪回禀,“晋彰王世子郦韬到府上来了,带了两匣子补药来,大少爷推却不了就收下了,已经收进库房里了。钱庄的方大掌柜给大小姐送了一张便签,说明日五十万两银子出库,问您去不去看看。”她说道。

又有丫鬟来回,说是曹老夫人解除了二太太的禁足,年根底下,接来送往的事情太多,二太太的禁足就免了。

若雪说她知道了,让丫鬟退下去,坐在那里翻着田庄收成簿子。

“不是要禁足一个月吗?”若红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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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闹

这应该不是老太太在挑战若雪的权威吧?若红知道这个姐姐手里可是拿着家主令牌的,说话不算数那是不可能的。

“阿婆既然开口了,就由着她去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她说道。

若雪抬起头看了若红一眼,就又去看庄子上的账簿了,不知道妹妹会不会不满?罚杨氏就是为了给她争一口气,如今轻易地就放过杨氏,心里总觉得有些对不住妹妹呢!

若娴对她的生辰宴还是挺满意的,美中不足的,就是两个表弟流鼻血的事儿。

如果不是他们闹的,她的生辰宴还可以再晚点儿结束,也可以多玩上一会儿。

回到她的闺房,想起来大伯娘早上给她的水果来,酒席上,把那些水果端上桌的时候,看到他们惊羡的眼神,她感觉自己傲娇了一下。

虽然每人只吃到了一两块,可都是赞不绝口呢!

“我让你们留下的那份果子呢?把那葡萄洗了拿来我吃。”她说道。

若娴看着丫鬟吩咐道,为了显出她是主人家,中午的水果她吃的最少,都让给表姐妹她们吃了。

她房里还留着一份,也就没有和她们争抢,那样显得太小家子气了。

小丫鬟身子僵住了,低下头不敢看若娴的脸,如同没听到她说话般杵在那里。

“小姐问你话呢?哑巴了不成?”画竹厉声喝问。

丫鬟的身子抖了一下,噗通就跪下了,“小……小姐,那几样果子,让太太送给舅太太了。”她说道。

她说完就趴在地上,等着小姐的责骂。

若娴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眼里满是愤怒的火焰,“我让你们送我房里,是哪个出去嚼舌根子的,还让阿娘知道了?”她说道。

“是……是五小姐,她和太太说小姐得了一些水果放在屋里,太太就让金桂姐姐来取,奴婢们不敢拦……”丫鬟颤声回道。

若娴夺步就往外面走,画竹急忙拿起一旁的斗篷就追了出去,紧赶慢赶才追上若娴,一面小跑着,一面为她披上斗篷系好带子。

出了屋门,后面有丫鬟紧追上来,把一个撑开的伞递给画竹,画竹拿着伞急走几步,为若娴遮挡落下来的飞雪,却被她扬手打翻了。

画竹看了一下落在后面的伞,也不去捡了,追着若娴跑起来。

走进一条夹道,夹道的尽头有一个月亮门,若娴走了进去,这是一个小院子,只有西面朝东的三间房。

若娴快步进了房屋,扫了一眼,说道:“若菲呢?她去哪里了?”

屋里一个年轻妇人和一个小丫头正在炕头上做针线,见她一身是雪的进来,都被唬了一跳,慌不迭的下了炕。

这妇人是二老爷梅继山的妾室明姨娘,也就是若菲的亲生阿娘。

明姨娘上去伸手去掸若娴身上的雪,“二小姐有什么事儿,让丫鬟来说一声就是了,怎么也不打伞就出来了,万一……”

若娴打断了明姨娘的话,抬手就给了她一个嘴巴子,“我也是你能拍打的,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她说道。

明姨娘被打的后退了两步,手抚上被打疼的左脸,不知道今天的二小姐这是怎么了?

二小姐一向带人和善,比大小姐的性子还好些,今天这是什么事儿惹恼她,让她发这样大的火。

一旁小丫头见明姨娘被打了,嘴快的说道:“明姨娘也是好心给您掸雪,不是……”

画竹不等她说完,上去抬手就赏她了一个耳光,“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地儿。”她说道。

小丫头哇的一下就哭了。

“若菲去哪儿啦?”若娴又问了一遍。

明姨娘赶紧说道:“她在太太那里,还没回来……”

若娴没等她把话说完,就转身走了出去,画竹紧跟出去了,厚实的棉门帘子被甩出一声脆响。

“姨娘……呜呜……”

明姨娘惊醒过来,急走几步出了屋子,跑进飞雪中。

若娴出了月亮门就朝杨氏的正院走,迎着呼呼的北风,在飞扬的雪花间绕过两道门,进了杨氏的屋子。

杨氏坐在南窗下的大炕上,和若菲在炕几上摸骨牌玩儿,打发这冬日里无聊的时光。

旁边站着两个伺候的丫鬟看着她们玩,一个人手里剥着花生皮,另一个人手上端着半杯杨氏没喝完的茶水。

两个人不失时机的说上两句俏皮话,逗的杨氏呵呵一笑。

杨氏一边摆弄着身边的骨牌,一边问着宴席上发生过哪些事儿。

若菲问一答十的说着酒席上姐妹们的谈笑,“三表姐喜欢吃那个脆皮鸭子,四姐姐就多夹了两块给她,弄得三表姐都没吃成其他好吃的菜,光吃鸭子了。

打牌的时候,大哥站在二姐后面帮她看牌,大表姐坐在旁边不时去看看大哥,使得她出错好几次牌,输了好几把,要不是大哥后来去看二哥他们掷骰子,大表姐可能就要哭着回家了。”若菲笑着说道。

杨氏也是笑呵呵的听若菲说话,听到自己的外甥女儿,总是看自己的儿子,别提心里有多舒坦了。

杨氏想着自己那个外甥女儿,那是个美人坯子,长的漂亮就不说了,又学了两年文章,美人加上才气就更耐看了。

早先和大哥说起亲上加亲的话,大哥总是不应,杨氏知道她大哥的心思,她大哥想把女儿嫁给官家子,不想嫁到商户家里来。

如此等了这几年,也没有把杨晚清嫁出去,眼看过了年就十七了,这才着急了。

今天大嫂说起把杨晚清给她儿子做媳妇儿,杨氏肚子里就是一阵子愤闷,早年不肯把女儿给她,养成老姑娘才又想起她儿子啦!

杨氏当时赌气就没有立马答应,而是说问了丈夫才能决定,先晾他们两天再说。

“砰”一声,房门被人大力的推开。

屋里的人被惊的看向门口,就见若娴的头上和肩头的斗篷上都是雪,脸色阴沉着,如同早晨铜盆里结成的冰,又像是刚和人吵过架似的。

“这是怎么了,也不让人打伞,画竹……”

杨氏正要训斥画竹不尽心,就看到若娴几步走过来,扬手就给了若菲一个大耳光子,若菲被打懵了,居然忘了哭泣,也忘了疼。

“你算什么东西,也来做我的主,我屋里有果子我不会送人儿,用得着你来阿娘这里充好人。”若娴三两下扯开身上的斗篷往地上一扔,指着若菲的鼻子就是一通数落。

若菲后知后觉知道自己被打了,这时感觉脸上火烧般的疼,嘴巴一咧就哭起来,“阿娘,二姐姐打我……呜呜呜……”

明姨娘跟在后跑进来,就看到若菲扑在太太怀里哭的伤心,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站在那里没敢往前面凑。

杨氏拍着若菲,看着有些疯魔了的女儿,问道:“到底为了什么,让你生这么大的气?说出来……”

“大伯娘给我的果子,她凭什么拿出来送人,那是我的,我的……”若娴冲着杨氏吼道,她的眼泪也止不住的流下来,流进嘴里是那么的苦。

今天是她的生辰,本应该是高兴的一天,大早上她早早就起来,梳洗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去给大伯娘磕头,谢她给自己的红玉镯子。

大伯娘夸她越来越漂亮了,是个懂事儿的好孩子,又让丫鬟从冰窖里取了几样果子给她,她本可以全都留下谁也不给的,可是她在大伯娘这里得了几句夸赞,心情好!就把多半的果子拿出来大家吃,只给她自己留下一点儿。

就剩那么一点儿,还让这个讨厌的妹妹说出来,说出来也就算了,凭什么不问她一声就给了别人。

杨氏听了女儿的话,脸上就有些挂不住,这是指桑骂槐的怪她把果子送人了,她沉下脸来,说道:“不就是几个葡萄一个苹果嘛,又不是没吃过,至于这样急赤白脸跟你妹妹吼……”

“那是我的……我的,……”若娴哭着又吼了一声。

吓的杨氏一哆嗦,没说完的话也不说了

若菲从炕头上跳下来就往门口冲,跑到门口明姨娘身边儿,一把搂住她的腰往她身后藏去。

这样的二姐好可怕,从没见过二姐这样过,以前打碎了两个玉簪子,也没见她发过火,今天因为几个不值钱的果子,就变成这样了。

好可怕!

“反了反了,去把老爷和大少爷找来。”杨氏看向边上丫鬟吩咐道。

丫鬟早就想离开这里了,听到吩咐转身就往外头跑,差一点就撞到明姨娘和若菲身上。

若菲看到丫鬟跑出去了,就想拉着明姨娘也出去。

明姨娘站着没动,她听明白了也看明白了,是五小姐多嘴,把二小姐屋里有果子的事说给太太听了,太太就把那些东西送给别人啦。

因此二小姐脑了五小姐,她们这会儿不能走,走了这个心结就解不开了。

她硬拉活拽的把若菲推到若娴面前,“跪下,和你姐姐说你错了,让二小姐原谅你这一回。快点……”

若菲想要跑出去,可是她那里挣脱的开,被明姨娘连拉带推的按到若娴跟前,慢慢的跪了下去。

明姨娘也跪了下去,她是若菲的娘,若菲有三分错,她就有七分的不是。

明姨娘管着若菲屋里大小事儿,还督促教导若菲的责任,若菲多嘴说了几句话,她一个教导不严是逃不脱的。

梅志远撑着一把彩绘山水的油纸伞,脚步沉重的向冠芳院走,他刚刚从集辉堂过来,本来想着去找大伯娘再要两个果子,也好哄哄妹妹若娴,今天是她的生辰,应该让她开心一天。

却不想大伯娘身子不适歇下了,他只得腆着脸来若雪这儿碰碰运气,多少弄两个果子才好。

“大少爷,”

梅志远刚进了冠芳院,就被莲馨看到了。

莲馨送茶进去,出来时就看到梅志远进来,看他心不在焉的样子,不知道是什么事儿来找大小姐。

“大妹妹在做什么呢?”他说道。

“大小姐在写字,大少爷有什么事情嘛?”莲馨问道。

“去和大妹妹说一声,我有事找她。”梅志远走进廊檐下,把伞上的雪抖落合起来,站在那里等着莲馨去回话。

“请大哥进来吧。”屋里传出若雪的声音。

“大少爷里面请。”莲馨往旁边让了两步,把身后的门让出来,打起门帘子。

若雪和若红把梅志远让到窗边椅子上坐下,没有急于问他什么事儿,等莲馨为他倒了一碗茶水,才问他有什么事情来找她。

梅志远有些难为情的端着茶盏,把若娴因为大伯娘给的果子,和五妹妹闹不愉快的事儿说了。

“我想着今天是二妹妹的好日子,让她快乐开心才好,大妹妹这里要是还有果子就送我两个,我带回去哄哄她也好。”梅志远低着头看手里面的茶碗,实在不好意思看若雪。

“我那里还有两个阿娘给的石榴,大哥带回去给二姐吧,为了一点点儿小事情,让姐妹们生分到不好了。”若红看向一边侍立的丫鬟,说道:“石榴,你去把石榴拿来……”

说到这里,若红噗呲一声笑了,这话说的怎么这样别扭呢!

若雪也被这话逗笑了,这么一笑反倒是冲淡了梅志远的尴尬,他也放松下来,喝了一口茶水。

石榴笑嘻嘻的应了一个“是”,转身就去西厢房取那两石榴了。

梅志远又和若雪说起晋彰王世子,“世子带来的名贵药材我收下了,一棵五百的人参,一棵三百年的灵芝,我让人送进库房存当了。”他说道。

“我听芍药说了。”若雪笑道:“收了也没什么,那位世子不差那点东西。”

“是呀!我也是这样想的,他们高门显贵,家里不缺这些。”他说道。

石榴回来时端着一个盘子,盘子里放着两个紫红色大石榴,因为放的久了,外皮看着有些皱巴,干硬。

梅志远看到石榴,笑着说道:“说起石榴来,我想起这院子里的石榴,还三妹妹种的呢!妹妹小时候,将一把石榴子埋在这院子里,没几天倒长出来许多石榴苗来。这院子里的石榴,每年还能结二三十个果子,我今年还吃了一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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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结算

若红有些惊呀的看看若雪,她怎么就没看见这院子里有石榴树呢!好吧,她想起来了,在西厢房廊下,的确是有一丛枯枝,她每天都看到的,只是从没有在意过罢了。

若雪也笑道:“今年我也吃了两个那上头结的石榴,甜的很,好些个石榴都被小虫吃了,有些可惜了!”

“这两个不是那上面长的吧?”若红问。

“不是,这是从外头买的。”若雪说道。

莲馨拿来一个帕子,把两个石榴包了,放在梅志远手边的茶几上。

梅志远又坐了一会儿,就拿着石榴告辞回去了。

等梅志远走了后,若红才把不解问出来,“不是没有分家吗?那,冰窖里的水果,二叔那边为什么不能自己拿呢?”她说道。

若雪又走回书案后坐下,拿起鹅毛笔蘸了点墨,“大面上是没有分,可是每房年终的红利银子,在年底都分到自家手上了,所以各房都有自己的厨房,和采买管事。

只是上房这边采买的物品,会多少分些给他们罢了。”她说道。

“噢,那今年的红利分了吗?”

“没呢,过了腊八再分。”若雪说道。

若红心里想着,应该不会是平均分的,不然,杨氏也就不会那样想要做管家太太了。

“家里的收入是按照十份分,咱们家拿四份,他们两房各拿三份。”若雪低着头写20到30的数字,抬起头说道:“每年只分总盈利的百分之十,或者二十,其余的还是要放在公账上的。”

若红了然,这就是为什么长房看着比其他两房富有,多多少少都是可以拿些流水,这也不算什么,毕竟长房要管理诺大的一个梅家,随手拿点儿也属于理所应当。

水至清则无鱼嘛!

就是家里那些管事,或者管家媳妇儿,哪个人手里不扣下点儿流水,要不然谁愿意为你卖命。

翌日是五十万两银子出库的日子,久通财富门口站着三十多个梅家的护卫,还有郦韬的五十个侍卫。

他们在街上一站,就没人敢从这条街过了,都宁可绕远点儿的路,也不想没事找不痛快。

也有些闲人,站在街口瞧着这边,等着看看是什么热闹,看到了,好去茶铺酒肆里卖嘴。

若红陪着若雪在久通财富的二楼雅间里坐着,看着一箱箱银子抬出去,一箱五千两,一共一百只包着铜角的黑漆大木箱子,装了二十几辆马车,挤挤挨挨的排了大半条街。

若红在心里暗自腹诽着,这么多的银子,也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劫走的,最少也要有几百号人才能办到吧!

“别人不会因为库里没银子,而跑来要提早把银子取走吧?那样……”若红没有说下去,说出来有点儿不吉利。

“那样就会出现挤兑。”若雪把若红没说完的话说了,又说:“这只是上个月入库的银子,可不是今年一年的,谁要是怕银子没啦,尽管来取就是了。”

若红不知道的是,古代存银子是要给钱庄利钱的,钱庄负责保管的义务,除非钱庄被打劫了,不然根本不会出现挤兑现象。

接下来的几天,若雪每天不是在看送进府里的账簿,就是在写若红教给她的算数题,若红出的题越来越难了,不光有计算题,还有应用题。

计算题若雪可以说是应付自如,应用题就让她颇费心思了,每每都让她感觉有些晕,总是算出错误的结果。

若红每天待在书房里,不是抱着那些史书,就是拿着一管毛笔练习书法,再不就是看着若兰写字。

梅志书因为天气冷,也不和几个哥哥去学堂了,每天跟妹妹跑到冠芳院来跟若红学习数学。

像他这样五六岁的孩子,才是学习最好的年纪,也就是小学一年级。

梅志书不喜欢和哥哥们去学堂,他不喜欢和一帮大人坐在一起,坐在学堂里,他总有一种是个外人的感觉,永远都融入不了他们当中,感觉他就是一个另类的存在。

梅志书很喜欢学数学,对数字有一种偏执的狂热,若红给若雪出的二十以内加减题,他只要想一会儿就能把答案说出来,却说不清是怎么算出来的。

刚开始的时候,若红以为遇到同类了,既惊且喜,后来对他反复用各种各样的问题试探,比如:“汉堡好吃吗?”

他茫然的看着她,“汉堡是啥?我没吃过。”

“可乐好喝不?”

他不解的问:“可乐?可乐不是笑吗?怎么能喝!”

“奥特曼打怪兽,最长几分钟结束?”

“奥特曼是谁?怪兽长什么样儿?”他问道。

“现在几点了?”

若红问的最多的问题就这一个,总是在不经意间问出来,这样他也许会在不经意间说漏嘴。

可他也老是一脸茫然的模样,“几点是什么?能吃吗?”

若红也只能说梅志书对数字很敏感,有成为理科状元的潜力。

过了腊八,若雪把家里的四个账房先生,和久通财富的七八个算账先生,十几个人聚集到前院的大厅里,算今年的盈余,和三个房头的分红。

若红跟着若雪用了两天,才把今年截止到十一月底,全年盈余多少算出来了。

只是为了公允,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再算两遍,她们两个人说的是无法取信于人的。

梅志远和梅志高代表二房和三房,看着算账过程,他们很无聊的坐在那里,听着乱乱的算盘珠子碰撞的声音,连句话都不敢说,生怕他们的声音大了,会让算账先生们分神,算错几万两银子。

梅志远今年是头一次来看年终结算,二老爷梅继山今年不来了,他推说府学里有课脱不开身,也就不来了,交给他出来参与今年的年终合算。

头两年三老爷梅继潭做了高淳县的父母官,也就不能来了,就让他儿子梅志高代替三房过来看个过场。

梅志高已经参加过两年这样的年底核算了,也是由他代领三房那份银子。

在他们身边的几子上,摆着茶水点心、瓜子花生,实在无聊了,梅志高就会剥花生壳,剥出来五六粒花生仁,一个一个的高高抛起,再用嘴巴接住大嚼特嚼。

梅志远倒是年纪大了,坐在那里慢慢喝着茶,显得稳重沉着。

经过两天的核算,算出来的结果,和若雪她们算出来的一样,这样还是要两遍算出来的结果相同,才算是最终结果。

进入腊月就开始忙着过年,今年梅家过年没有像以前那么热闹,因为梅大老爷是在今年亡故的,还在孝期里,也就没有大肆的操办。

若红让人做的那些积木也拿回来了,本来是要给若兰玩的,若雪看到拼装好的房子,就没有马上给若兰玩儿。

简单的方形和三角形拼出来的房子,不光是孩子们会喜欢玩,就连她也很喜欢玩呢!

若雪的意思是先不要声张,她准备让人做上几百套,拿出去卖,到时候再给若兰玩儿。

若红也没有坚持马上拿给若兰,又和若雪说了一些想法,像是给方形的雕刻上门或窗,用不同的漆给积木上色,那样会更好看。

若红在前世玩的积木,都是五颜六色的,拼在一起漂亮极了,可她发现若雪不想把积木染成花花绿绿的,她说那样太难看了。

若红不是古人,不能理解古人对色彩搭配是怎么看的,她只是觉得五颜六色更能吸引孩子们的眼球,可以让孩子更加喜欢玩这样的积木。

就像多种颜色的糕点,总是能吸引孩子们的目光一样。

若红说她生活的地方,各种色彩的房子都有,还有在房子外墙上作画的,还有在外墙上贴瓷砖的,涂各种颜色的漆,那样的房子才好看呢!

在若雪的意识里,平民百姓是不允许住彩色墙壁的房子的,就是一些公侯之家,也是不敢用红砖建房子的。

所以,她更不敢把五颜六色的积木让孩子们玩儿,万一被人告到官府那里,那可是有嘴都说不清的事儿。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若雪把那些积木又让人送了出去,过了小年夜,若红再次见到那些积木时,就被上面精细的雕工惊艳到了。

雕花的门窗都是可以开合的,上面的花鸟山水,就像是画出来的那般,看着就让人赏心悦目。

这样的积木,让她都不敢下手玩了,害怕一不小心就把门窗给碰坏了。

“主子,这是刚送来的。”万云拿着两张纸,送到郦韬的桌案上。

那纸上画的赫然就是那两块积木的图形,一个三角形,一个方形。

“这就是梅家大小姐让人做的东西?可知是做什么用?”郦韬看着纸上的图案,他把纸张转了半圈,又转了半圈,不知道这个有什么用。

“是梅大小姐让人拿去做的,倒是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她让木匠在上面雕了门窗,还有其他的花样。”万云躬身答道。

“怎么没弄几个来?”

“梅家的人看的很严。每天木匠收工,梅家的人就把那些木块都收起来,像宝贝似的看的很紧。”万云说道。

万云又说:“属下已经找了两个木匠做了,过一两天就能好了。”

“为什么是两个木匠?”郦韬不解的问道。

万云一滞,赶紧答:“因为梅大小姐就是找了两家铺子,做出来这两种图型的木块。”

郦韬的眼眸闪了闪,这里面透着古怪,他想了一下说道:“你找一个可靠的人,看一看这两张图有什么关联。”

万云一拍脑袋,他明白了梅大小姐为啥找两家铺子做,应该是怕两块东西合到一起会被人学了去。

“要不把金先生请来,反正他在京城也无事。”万云的脑袋好像开窍了,想起府里那个爱摆弄机簧之物的老头来。

郦韬摸着下巴站起来,食指一下下敲着脸颊,在桌子和椅子中间来回走了两趟,歪着头又看看那两张纸。

两张纸上画的东西,应该可以合到一处,只是不知道有什么用。

郦韬站住脚,捡起那个方形图的纸,看了一下,就动手把四周多出来的纸叠到后面,形成一个正方形,放在三角形的一侧。

“你来看看,这像什么。”

万云走近侧着身子低头看去,“看不出来,好像……好像歪了。”他说道。

郦韬又把正方形拿起放在三角另一边,“这样像什么?”他说道。

“像……像房子。”

万云把纸张转了半圈让郦韬看,这样郦韬看到就是三角形的在上面,下面一个方形,看着就像屋脊和一面墙。

“写信,让金先生来金陵一趟。”郦韬说道。

金陵城在喧嚣的爆竹声中,迎来了新的一年。

三老爷梅继潭有半个月的年节假,年三十天都黑透了,他才到家里,简单洗漱完了,就去了松鹤院。

一大家子人在曹老夫人这里吃了年夜饭,又说了一阵子的闲话,见曹老夫人体力不支才散了,各自回自己院里去了。

若红在姐姐若雪屋里,熬到快四更天,实在撑不住了,就歪在炕上睡了。

若雪裹着半个被子坐在炕几边上,摆弄着一堆骨牌,这副骨牌是经过府里工匠加工过的,在背面雕刻了数字的,是若雪独有的骨牌。

若雪用这些骨牌做认读和计算用,若红已经在教她乘除法计算了,进度快了她学起来就有吃力,她也就要更加勤勉的用功了。

大过年的很多事儿都不能做,因此她拿着骨牌摆成三位数,或者四位数念上几遍,再拿一块骨牌做加减乘除的计算,这样就不算是做事情了。

莲馨和五六个丫鬟,围在一边大桌子上边上玩着另外一副牌,莲馨的手气不好,输了好些银钱出去,她就不玩了。

米珍珠和弓月也是这几天才学会玩骨牌,也许是新手手气旺,两个人换着坐庄,倒也赢了许多铜钱。

她们两个人来梅家也有月余,每天跟着若雪身边,感觉不知道该做什么,看到那些做丫鬟都有事情忙,就越发觉得自己很无用了。

米珍珠和弓月也和若雪说要做一点儿事情,若雪只是说她们两个跟在她身边就好,实在想做些什么,丫鬟们有忙不过来的时候,伸手帮她们一下也就行了。

这些天下来,她们也习惯了在若雪身边做一些端茶倒水的事情。

今年不能去亲朋家拜年,也就少了许多热闹,亲朋也少有来府里走动,因此显得冷清凄凉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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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纷乱

杨柳垂岸燕子归,

炊烟桥东纸鸢飞。

暖风吹散寒凉事,

萋萋江畔艳阳天。

进入二月,天气一天天的渐渐暖了起来。

墙角的迎春花,已经开的很盛了,一些花木上也有了绿芽儿,眼瞅着就是百花争艳,万物!复苏的景象。

梅志远下了学从街上过,居然看到卖纸鸢的摊摆出来了,他随手拿了一个彩凤样式的,丢下几个大钱,闲庭信步的回了家。

进了他的竹轩,就有丫鬟柳琴迎出来,口里喊着“大少爷”。

看到他手里面的彩凤纸鸢,柳琴愣了一瞬,俯身拜了一下,“给大少爷道喜啦!”她说道。

梅志远正要问她这个风筝好看不,就听到这么一句,他也愣了一下。

“什么喜?”他说道。

柳琴接过他手里的风筝,轻轻地抚摸着凤凰身上的花纹,柔声说:“太太已经和舅太太说好了,要聘晚清小姐做大少奶奶。”

梅志远站住了,怀疑的目光看着柳琴,“这是谁说的?我怎么一点儿风声都没有听到。”

“是太太身边的燕子姐姐说的,说是太太要和舅太太换更贴呢,过几天就请媒婆去杨家提亲。”柳琴站在一丛刚出绿叶的月季旁,看着梅志远回答着她听来的消息。

梅志远站在那里出了一会儿神,被柳琴换了两遍才回过神来,“我没事,你打盆水来我洗洗。”他说道。

看到她手里的风筝,感觉有些刺眼,说道:“这个送给二妹妹玩吧。”

梅志远转身回屋里去,不一会儿,柳琴端着一盆水进去,伺候他洗漱好了,才退了出来。

“大少爷怎么不高兴了?”从旁边耳房出来一个十二三的丫鬟,刚才在里面看到她们两人,在花丛边儿说话,就没有出去碍眼。

“大少爷好像不想和杨家表小姐成亲,……”柳琴感觉自己话多了,这会子心里烦的很,不想和她解释什么。

“小箸你去把那个彩凤的风筝,给二小姐送去,就说大少爷在街上看到,买来给她玩儿。”她说道。

小箸见她不想搭理自己,撇了撇嘴儿,去屋里取了纸鸢就出门了。

小箸一边走一边把手上彩凤举高,比划着它在空中飞翔的样子,一阵风过来,吹的彩凤的尾巴飘了起来。

“小箸姐姐你拿的是什么呀!真好看……”

一个和小箸差不多大的丫鬟,从另外一条路跑来,围着小箸转圈看。

“这是要给二小姐送去的,你别弄坏了,你就没饭吃了,还会被打一顿呢。”小箸吓唬她。

这个丫鬟叫小菏,是跟着仆妇婆子打扫院子的,有两年都没出去过了,看见什么都稀罕,看到这样好看的风筝,就想伸手摸摸,被小箸吓的赶紧缩回手。

“是大少爷买给二小姐的嘛?大少爷人真好!”她说道。

“嗯,大少爷要娶亲了。”小箸说道。

一边走,小箸把她听到的添油加醋的说给小菏听,到了若娴的院子前,“你还不回去,小心那些老妪拧掉你的耳朵。”她说道。

小菏这才惊觉自己出来很久了,回去恐怕要挨揍了。

“改天我去找你玩儿。”说着就往来时路上跑去。

那些仆妇婆子见小菏去了半天才回来,就要打她一顿,给无聊的一天增加点刺激,也好多一点儿乐趣。

“死妮子跑哪疯去了,这样久才回来,打量着不敢打你是不?”一个婆子撸起袖子就去拧她的耳朵。

小菏一边躲着她们抓来的手,一边嚷嚷着,“告诉你们一件事儿,大少爷被太太逼着要娶亲了。”她说道。

几个仆妇婆子站住脚丫子,也不追她了,只是让她快点说是怎么回事儿。

于是,小菏又添油加醋的,把听来的说给她们听,“我听说,是杨家表小姐非要嫁给咱们家的大少爷,听说今天把大少爷的更贴都要走了。刚刚大少爷回来,听见这事儿,老大的不高兴……”她说道。

几个妇人婆子听了小菏说的,都为大少爷哀婉叹息了。

“这哪有女方逼着男方成亲的道理?”李婆子说道。

“这样亲上加亲也挺好的呀!”裘嫂子说道。

“什么呀!”朱婆子不屑的在地上吐了一口痰,说道:“都成老姑娘了,才要嫁给咱们少爷,早干嘛去了!”

“不老呀!不是说和大少爷同岁嘛?”裘嫂子说道。

“同岁!同岁今年也十七了,今年过礼明年成亲就十八了!还不老,多咱算老?”李婆子说道。

朱婆子扭头问小箸,“你听哪个说的,不会是假的吧?”

“我听……太太院里的妈妈说的,怎会不真!”她嚷道。

到了晚上,梅志远被逼着要娶杨家小姐的事情,就有多个版本在梅家传播开了。

也不知道是哪个把府里的传言,传到府外的,隔了两天,梅志远到学堂的时候,就有同窗过去劝他把心放宽些,“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办法违拗,顺其自然吧!”他说道。

梅志远不解他这是何意,问道:“这话怎么说的?”

“怎么,你还装不知道?不就是你表妹逼婚的事情嘛!”他说道。

“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梅志远说道,他颇感意外,这事儿怎么就传到外面来了。

“我早上出门的时候,听看门的婆子说的。”这位仁兄拉着梅志远到角落里,说道:“你父母要同意了,你千万不要违逆长辈呀!你要不喜欢这个表妹,先顺着父母的意思娶回家,以后找个自己喜欢的宠着也就是了。”

梅志远被他说浑身不自在。他离娶亲还早着呢,养小妾就更是没影儿的事情了。倒是这个传言太难听了,表妹的名声要毁了。

二太太杨氏气急败坏的冲进冠芳远,就喊:“若雪、若雪,你们大小姐呢?”

“二太太有什么事儿?”巧莲说道。

“我找若雪有事,若雪……”杨氏说着就要往屋里冲。

若雪从琴房里出来,“请二太太花厅用茶。”她说道。

“不用了,就这里吧。”她说着话,脸色难看的,就进了右手边若红住的西厢房。

若红正看着两个弟妹写字,就听见有人大呼小叫的进了院子,又听丫鬟说是二太太杨氏,就知道没有什么好事儿,赶紧让若兰和梅志书收拾本子回家去写。

杨氏进来就看到两个孩子,鬼鬼祟祟的收拾东西,她无心理会也不用人让,自行在窗子边的椅子上坐了。

梅志书拉着若兰给杨氏草草行了礼,如同躲瘟神般转身就跑了出去。

若雪进来时差点儿被他们撞倒了,她手扶着门框抬脚迈进门槛,看这他们跑出去,后面有丫鬟婆子跟出去,才扭头说道:“这是谁惹二婶生气了?”

“这事儿你一定要给我查清楚喽,不然我跟你没完!”杨氏“啪啪啪”拍了几下茶几,杀气腾腾地大声说道。

若雪走进屋里在她对面桌子边的绣墩上坐下,“二婶有什么事儿,说出来我听听。”她说道。

石榴端了一杯茶放在杨氏手边的茶几上,往后退了几步转身往外面走。

杨氏端起茶碗就喝了一口,立马又吐了出来,“死丫头想烫死我呀!”她抬手就把茶碗朝石榴背后丢了出去。

茶碗里的水多数都泼在石榴身上,好在还没穿单衣,倒不至于烫伤皮肤。

茶碗落地的脆响吓了石榴一跳,加上杨氏的骂声,她就转身过来看,一个耳光就打在她的脸上。

也不知道杨氏手上戴的什么,居然在石榴脸上刮出来一道血口子。

小丫头哇的一下就哭了,抬手摸脸蛋儿,摸了一手血,吓得直接瘫在地上晕死过去。

若红见杨氏打人,就上前去拉她,杨氏回手又打了若红一耳光。

若红下意识的扭脸躲了一下,饶是如此,脸上也是火辣辣的疼,脸上应该是被什么划破了。

杨氏见自己打了若红,又见到若红脸上有一条血痕,知道自己惹祸了,索性坐在地上撒起泼来,又是哭又是喊的,说她不活了。

若雪见到妹妹脸上流血了,也吓了一跳,忙喊莲馨去请大夫,又让弓月扶着若红去了她的屋里,让大夫仔细地看看。

米珍珠进来,看了一下屋里的乱像,皱了皱小眉头,她刚才在琴房拨弄那张古琴,就没过来,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就弄出这样的乱子。

若雪让她把石榴抱了出去,让大夫好好的看看。

若雪站在屋里,面色冷然的,好似冰窖里积年不化的寒冰,她看着坐在地上哭喊的杨氏,听了一会儿,才听明白她说的什么。

原来,杨氏跑到若雪这里来,是让她把全府上下都查一遍,把那造谣生事的揪出来,卖去秦楼楚馆去。

不知道是哪个人,把她外甥女儿说成了逼着梅志远非娶她不可,这样的流言蜚语也太难听啦!

她的外甥女儿,也听说了梅家传出来流言蜚语,在家里又哭又闹要死要活的,非要去庵里当姑子去。

杨舅母气恼非常的跑到梅家来,不分青红皂白就给了杨氏一个耳光子,说她败坏她女儿的名声,“不想娶何必答应呢?既然答应了,为什么要败坏我女儿的名声,败坏了我女儿的名声,你老倭瓜的脸上就光彩照人了!”

杨氏羞愤欲死,又不好和娘家嫂子争辩,只得好言好语的劝说,把杨舅母劝走了。

杨氏找了几处不妥,打骂了两个丫鬟仆妇,才算平复了憋闷的心情,随即来冠芳院来找若雪替她找人。

若雪听了眉头就蹙起来了,这是怎么弄的,怎么会传到外面去的,这样子是要查一下了。

若雪喊来两个仆妇婆子,把杨氏架到椅子上去,让她们打水来,伺候杨氏洗脸静面。

莲馨进来说道:“大夫请来了,在给三小姐看脸上的伤。”

“知道了。”她说道。

两个仆妇婆子打了水进来,她们有些紧张,伺候主子们洗漱多是贴身丫鬟做,她们两个粗使婆子怎么会做,弄不好还要被打板子罚跪。

“莲馨你去帮二太太静面。”若雪说道,她盯着杨氏的手看了一眼。

莲馨会意,上前在水盆里试了一下水温,又让添了一点热水,才把帕子放进盆里浸湿,拿出来拧成半干,“二太太,您把眼睛闭一下。”她说道。

杨氏闭上哭红的眼睛,享受着莲馨的伺候,轻柔擦拭着她的脸颊,这样的感觉让她感慨,长房连丫鬟都比她的好,为什么她就不能是长房太太呢!

莲馨为杨氏擦了两遍脸,又帮她洗了手,才打发婆子把水盆端出去了,她退到若雪身边,向她摇了一下头。

杨氏夸赞了莲馨两句,又对若雪说道:“你一定要好好查查那些嚼屎的奴才,查出来全都卖到青楼去。”她刚刚洗了脸,心里也安定下来。

“好,那就查查吧。”若雪说道。

若雪也同意查,不过要先从二太太院子里查,事情在她院子里发生,自然要从她那里查起了。

二太太想要拒绝,可她又没理由反驳,只得同意了。

若雪让人把田氏身边的郝妈妈请来,再叫上翁妈妈和内院的几个管事妈妈,一起去了二太太住的院子。

先从小丫鬟开始,一级一级往上盘问,直到问出源头为止。

杨氏不放心去查询的几个管事,跟若雪说了一声,就回去看着她们行事。

看着杨氏出冠芳院,若雪才问莲馨,“二太太手上有什么,你可看清楚了?”她说道。

“奴婢摸过二太太的手了,没发现什么硬物,也没在戒指上摸到什么。”莲馨说道。

她也猜不出二太太手上戴了什么,怎么就没找到呢!总不会飞了吧?

若雪转身进了东厢房,见若红在桌子边的紫檀木绣墩上坐着,忙走过去看她脸上的伤痕。

“伤的重不重?大夫怎么说?”她说道。

若红左面脸颊上,有被打过的红晕,靠近耳廓到脸颊有一条寸许长的伤痕,像是奶羹里掉落的小截头发丝儿,是那样的醒目。

“这可如何是好?这要是留疤怎么办呀!”若雪她说道。

“一点儿小伤,没事的。”若红拉她坐下,“我还小,修复能力强,过个一年半载的就看不出来啦。”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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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风起

若红刚刚照过镜子了,白净的小脸儿上一条红痕,猛一看也吓了一跳,看到了,一会儿也就释然了。

已经破了皮儿,再怎么也不能马上好了。

倒是石榴伤的重些,伤口也深,恐怕要留疤了。

另一边屋里,石榴抱着膝盖坐在床上,芍药在她对面坐着,“别难过了,你还小呢,以后慢慢会长好的,和以前一样是个漂亮又可爱的大姑娘。”她说道。

石榴这会儿已经不想什么了,也没有她说的那样难过,她只是想这样子坐一会儿,“你去忙吧,我没事儿。”她说道。

“那我走了。”芍药站起身又看了她一下,转身开门出去了。

丹橘在院子来回踱着步子,看到芍药出来,就把她拉去了一旁,“她还哭不哭了?有没有说什么话儿?”

“你这么关心她,怎么不进去看看呢?”芍药说道。

丹橘被她的话噎到,脸上有些窘态,“我和她八字犯冲,看见她就想刺她几句,……你快说,她怎么样了吧。”她说道。

芍药笑着在她的膀子拍了一下,“你呀!她也没说什么,不哭了以后就那么坐着也不说话,我看她是想着一个人待着,我就出来了。”她说道。

一个多时辰后,郝妈妈和翁妈妈等人回来回禀,查了一番后,查出来是杨氏身边的两个心腹婆子,说漏了嘴儿才传出去的。

原本就不是要隐瞒的事情,说出去很正常,只是不知道怎么就传歪了。

杨氏见查出来是她身边的人,就拦着不让把人带走,只是把人绑了丢在一间杂物房里。

“要怎么处置,还请大小姐示下。”郝妈妈说道。

若雪站起来,“我过去看看,把外院的郭茹嫂子叫来,让她带几个小斯进来,去二叔的院子里候着。”她说道。

坐在二房的厅堂里,杨氏怎么觉得自己的院子,一下就不是自己的了,看着对面坐着的若雪,和她身边站着的丫鬟婆子,那种当家人的气势萦绕在她身上,这让杨氏都有些发怵。

若娴坐在杨氏身侧的圆凳上,端着茶碗慢慢刮着水上浮沫,并不准备喝。

若菲站在她身边,手里拿着一条帕子拧着劲儿,像是在给她自己鼓劲似的。

“那两个仆妇,二婶要如何处治呢?”若雪说道,以前见面都要喊声妈妈的,现在直接叫仆妇了。

杨氏端茶碗的手抖了抖,抬起头看着她,说道:“我的意思,罚她们两个月的月钱也就是了。”

“这怎么可以!”若雪看了一下屋门口站着的几个婆子,“罚两个月的月钱,怎能让杨家表姐免遭非议,杨家舅母也不会同意的。”她说道。

“那就罚她们半年的好了。”杨氏实在不想罚的太重,那两个人都是跟着她陪嫁过来的老人儿,平时对她多有维护,她怎舍得重罚她们。

“流言已经传到府外了,如不重罚难压悠悠众口。”若雪端起旁边几上的茶盏,掀起盖子慢慢咂了一小口。

“那你说要怎样,打她们二十板子?”杨氏将茶碗蹲在茶几上,她都在低声下气和她说话,这个臭丫头咋就不会听话听音儿呢!

若雪放下手里的茶盏,拿帕子沾了一下嘴角,说道:“打二十板子,卖去苦寒之地为奴。”

“不行。”杨氏霍的站起来,死死的盯着若雪。

“二婶是想就这样让杨家表姐的名声坏掉吗?”若雪目光沉静的看着杨氏,脸上一丝笑意也没有,“那样,以后就算杨家表姐来了梅家也没有脸面吧?!”她说道。

杨氏被噎住了,不说以后,就是现在,她侄女儿的名声就不好听了。

“那就打她们一顿算了,这样总行了吧?”杨氏表示退让一下,以给她娘家人一个交代。

若菲松开拧成麻花的帕子,走过去扶着杨氏坐下,用小拳头为杨氏捶着肩膀,这时开口说道:“大姐姐,就打她们二十板子算了,那两个妈妈都是阿娘身边得力的人,就饶了她们吧。”

若雪看着她说道:“你表姐有了这样的名声,你还愿意她来家里做客吗?”

若菲被噎住,张了两下嘴巴,什么话儿也没说出来。

她听见下人说表姐逼着大哥娶她,心里就不喜大表姐了,也不想见到她了,怎么还愿意她来家里呢!

“只有严惩她们俩儿,才能表明府里的态度。”若雪看向杨氏,“外面知道了,才会觉得这事情是府里下人谣传的,杨家表姐的名声才能有所挽回,杨家舅母的气儿也就消了大半,……”她说道。

一直没说话的若娴,放下茶碗说道:“阿娘,大姐说的有道理,不如就依着大姐的意思办吧,这样也可以给舅母一个交代,您觉得呢?”

若娴不敢再替杨氏拿主意了,最后的决定权还是要交给她阿娘,由她来做这个最终决定。

杨氏看看若雪那不容置疑的神色,又扭头看看女儿若娴,就颓唐的往椅背上一靠,看着若雪说道:“随你吧!你去处理吧。”

她也明白若雪说的对,也只有严惩那两个仆妇,才能挽回杨婉清的名声。

“好。”若雪看向若娴和若菲,“二妹和五妹妹要不要一起去看看。”她说道。

若菲摇头,“不要。”她说道。

她才不要去看打人呢,那有什么看头?吱哇乱叫的吓死人。

若娴站起来说道:“我和姐姐去看看吧。”

“好。”若雪也站起来向着杨氏微微福了一下,转身往院子里走。

来到院子里,已经是正午了,阳光照在院子里温暖宜人,可站在这里的人,却是全身冰寒刺骨。

若雪走出来就有丫鬟搬来椅子,放在正房的门口,请若雪和若娴坐下。

若雪走过去施施然的坐下,芍药从旁边小丫鬟手里接过茶盏,端着送到若雪嘴边儿,看她喝了一小口就摆了摆手,芍药端着茶水退了一步站住。

若娴学着她大姐的样子,也施施然在椅子上直着腰坐下了。

院子里站着两堆人,一堆是二房的仆妇婆子,另一边是一群大小不一的丫鬟们。

“郭茹嫂子来了吗?”若雪问道。

“来了。”莲馨说道:“她带着四个小斯在外面候了有一会儿了。”

若雪的眸光一众丫鬟仆妇脸上扫过,“让她带上那四个小斯,去把洪全家的和陈久良家的带过来,就在这院里打,让嚼舌根的人都看看,看那个还敢传主子们的是非。”

为了杀一儆百,若雪当众在二老爷的院里,把两个婆子打了三十板子,卖给人牙子送去苦寒之地做苦役。

“大哥院里的人,也有两个传闲话的。”若雪冷不丁说了这么一句。

若红怔了一下才明白她说的什么,“那不是冤枉好人了吗?”她说道。

“那两个仆妇经常在二婶身边出馊主意,这次把她们清理出去也好,二婶也少做些糊涂事儿。”若雪抱着已经三个月大的白猫,手在白猫的小脑袋上轻轻地抚摸。

若红眨巴眨巴大眼睛,这是借着查造谣生事的理由,暗地里清理掉一些不本分的人,“费这么大劲儿,就清理两个太少了吧?还有大哥院里的人呢?”她说道。

“那两个都是小孩子,打板子的时候她们都在场,想必以后不会再说些没影儿的事了。还有几个仆妇婆子连内院的门都没进去过,也敢造谣生事,都打发到庄子上种地去了。”若雪说道。

“姐姐你的心太好了,这样会助长那些心里不安分的人。”若红提醒了一下。

若红也看过不少宅斗的网文,里面有写怎么处理下人的情节,发到庄子上都算轻的,不疼不痒的伤不到根本。

重点儿的直接卖给人牙子,再由他们卖给要佣人的人家,再重些就是卖去苦寒之地做苦役。

若雪把白猫放在地上,看着它摇着尾巴出门去了,“把他们卖出去也是要做事情的,还不如让她们给我去种地呢!再说了,他们也卖不了几个钱,那样感觉好像赔了。”她说道。

若红听了哈哈的笑起来。

午后阳光明亮又温暖,若红拉着若雪到院子里面转转,看一下花木上新发的嫩芽也是好的,比老是看账册好多了。

逛了小半个时辰,走到一座八角凉亭,就进里面坐了一下。

“我觉得表兄妹还是不结婚的好。”若红一本正经的说道,她脸上那严肃的表情,让若雪的心紧张了一下。

“为什么?”若雪问道。

若红简单说了一下近亲结婚的危害,她也是看些报道上面说的,她也不是专业学这个,就只能简单说说。

古人比较多亲上加亲的婚姻,也不是她几句话就可以改变的。

若雪听她一说也陷入沉思,金陵城有不少人家,都出现过近亲婚姻生下孩子有疾的,只是不会怀疑是近亲繁殖的原因,谁也不会往这方面想就是了。

“大小姐……”

莲馨一路小跑进了八角凉亭,弯着腰喘了两口气。

“出什么事了?”若红问。

“晋彰王世子的船,在回来的途中被海盗给劫了,刚刚有人来回,说钱庄那边已经有人在取银子了,人很多……”莲馨说道。

若雪按着石桌缓缓站起来,“事情可确实了?”她说道。

“确实。听说消息是从晋彰王世子别院里传出来的。”莲馨说道。

“芍药,让人备车去钱庄……”若雪说道。

芍药应了一声“是”,脚下生风的跑了出去。

“我也要去。”若红说道。

“大妹妹你们在这里呀!”梅志远由丫鬟引着往这边来了。

若雪和若红出了八角亭,向梅志远走来的路上走去,莲馨等七八个丫鬟紧紧跟在后面,脚步踏踏并不杂乱,保持着恰当的距离。

“大哥也得信了?”相隔几步远,若雪出声问道。

“大哥……”若红喊了一声算是打招呼了。

“大妹妹也知道啦?嗯,刚刚从学堂出来在街上听到的,就急着回来和你说一声。”他说道。

“大哥跟我去钱庄看看吧?”若雪说道。

“我……”梅志远脸上僵了一下,让他去钱庄,是不是他可以接触家里的产业了,“好,我陪你去。”他说道。

“那我们走吧。”

走出去一段路,梅志远才发觉若红也是要一道去的,他把心放平和了些,大妹妹肯带着三妹妹一起去,加上他一个也就是顺带,不一定是他想的那样。

到了前院,碰见换了衣服出来的梅志高,若雪说道:“你回来倒是早,都换好衣服了。”又问梅志远要不要去换衣服。

“今早才穿的到也不急换。”梅志远说道。

“我就比大哥走的早了点儿,可不是逃学,你可别想多了!”梅志高急赤白脸的喊道。

“你也没事吧?和我们去钱庄看看去。”若雪说道。

“我没事儿,钱庄出什么事了吗?”梅志高问道。

“有人在钱庄挤兑。”若红说道。

“什么?”

到了大门口,就看到钱庄的伙计来府里报信。

伙计看见若雪也顾不上行礼,跟着他们往外面走,一边说道:“刚开始的时候,卫掌柜不知道是挤兑,就兑出去了几十万两出去,后来来的人多了,卫掌柜发觉不对,才让我们出去打听打听。

这才知道是晋彰王世子那里出了事,消息是和世子打架的守备公子那里传出来的,真不真还难说。

这会儿卫掌柜已经让放慢兑出的速度了,有几个万两以上的客户,都压着没马上兑给他们,等您去了商量呢!”

“怎么会弄成这样?”梅志高说道。

他刚才听梅志远说了外面的传言,也知道事情很严重了,担心钱庄那边会出乱子。

莲馨丹橘几个丫鬟,服侍几位主子上了马车,就急匆匆上了后面的马车。

若雪坐在马车上,一路上盯着摆动不定的车窗帘子,她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

若红说道:“让人去世子那边合实一下吧?”

“对。应该去问问他,这样的消息,怎么能让它传出来呢!应该严守口风才对。”梅志高说道。

“普通人怕是见不到那位世子爷吧?”梅志远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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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云涌

若红和梅志高被噎住,的确呀,普通人是见不到那个世子爷的,要想见到他,或许只有若雪去了,才可以见到那个柿子。

就是去了,那位柿子也不一定会出来澄清事实,这样的事情,只有见到他把海货运来才能辟谣吧!

手里有久通财富银票的人,听说梅家借出去五十万两银子收不回来,恐怕自己的银子也取不出来,都趁着消息刚出来的时候,就赶紧去久通财富把银子取出来。

走进久通财富的长安大街,远远的,就看到久通财富门口,停着十几辆拉货的大车,还有几十号人堵在那里水泄不通,周围的路人都站在远处观望。

有那好事的人,就会挤到近前去问询,发生了什么事情,打听清楚就到外面说给众人。

若雪让人把马车又往门口走了一些,下了马车由几个护卫在前面开道,才进了久通财富的大门。

“那是谁家的人,怎么还有女子?”

“也是来把银子取走的吧。”

“不是。那是梅家的少爷小姐,是来稳住人心的吧?”

外面乱的很,大厅里也是一片人语声,有相互问对方存了多少银子的,也有人在讨论,梅家这次会不会真的赔了郦韬那笔银子。

“听说晋彰王世子借五十万两跑海货,结果都被海贼劫了,这肯定是要赔了,五十万呐!不是小数……”

“可不,久通财富这下子就白给了呀!……”

“老兄说的是,哪个敢找王府要银子呢。”

“老兄,你存了多少银子?”

“不多,就三千多点儿。”

“我也是千把两银子,也不知道能拿出来不!”

“哎,我的比你们多,这要是拿不出来,可咋整啊!要命啊……”

大厅里的人,正在焦急等待和闲聊时,看到大门口进来十几个护卫,后面跟着进来几位年纪十四五六,衣着华贵容貌清秀的少爷和小姐。

大厅里静了下来,都看向梅家兄妹,有人认出进来的是梅家大少爷和梅家大小姐,“梅少爷,我们的银子什么时候可以取出来?”他们喊道。

“我们家过年要用银子,先给兑换了吧?”

“我们家也要过年……”

“我儿子要成亲……”

“我我……要买小妾……”

有人被他们提醒了,就向着若雪他们冲过来,嘴里喊着:“还我等的银子来。”

米珍珠和弓月拦在若雪他们前面,有人看到是两个丫鬟,就想伸手扒拉开她们,手还没有碰到人,就感觉自己被一只小手推了一下,身子就像一团棉絮般向后面飘了出去,。

后面跟上来的众人,来不及躲闪就被撞到了,撞的他们狼狈的后退,呼啦啦被带倒七八个人。

大厅里面的人,都看着挡在梅家少爷小姐前面的人,有人看到那两个丫鬟就那么伸手一推,跑过去的两人就倒飞出去,力道不大,看着却像撞在一堵墙上反弹回来那样。

这两个小丫头会功夫,这是众人头脑里第一个念头。

“大家不要急,诸位的银子,一钱都不会少各位的。”若雪大声说道,她的声音清脆婉转在大厅里响起,传进众人的耳里。

卫全宝卫大掌柜看到若雪他们进来,还来不急说话,就见一群人冲了上去,这会儿他也不管地上倒的几个客户,绕过几人挤到几位主子身边。

众人回过神来,又乱乱的喊着他们有事急需银子要用,能不能先给他们兑了。只是有人喊却无人再往前面走了。

若雪一边往里面走,一边问着已经被取走多少银子,库里还有多少存银,缺多少亏空。

若雪大声说道:“大家稍安勿躁,容我们商量商量,一炷香就给你们一个交代。”

若雪又大声安抚了一下,被人簇拥往楼上走去,“库存不足一百八十万两,几个大客户的银子压着没给,小散户的已经兑出去二十七万两之多,亏空的也就是世子爷那五十多万两。”卫全宝躬身走在若雪身侧,掰着手指说着十几家的存银数额。

若雪站住脚,头上的珍珠流苏摆动着,“怎么有黄家存的银子,我为何不知道?”

“都写在账簿上了,许是大小姐没留意。”卫全宝推开雅间的门让到旁边,请若雪他们进去。

若雪迈步进去,梅志远和梅志高跟在后面也进入雅间,若红在门口站住脚,转身看着门口一侧的卫全宝,“黄家的那笔银子,不是用黄家人的名字记的账吧?”她说道。

卫全宝怔了一瞬,马上应道:“是没用黄家人的名字,用他说道。的是他们家陆掌柜的名字。”

“这就对了,账簿有陆姓存银六笔,共计三十九万八千两。我记的可对,卫师傅?”若红转身轻移脚步慢慢走进屋里,脸上笑盈盈的随口说道。

卫全宝跟在后面走进去,他的心里有些惊讶,三小姐看过账簿他是知道的,她和大小姐住在一个院子里,能看到账册到不是难事。

他惊讶于三小姐看过以后,隔了这么久还记得如此清楚,就不是一件易事了。

“三小姐记性真好,就是这六笔。”

“黄家的人来了吗?”若雪在桌子边站住脚步,侧着身看向随后进屋的卫全宝。

“还没有来……”卫全宝踱步进来,看到若雪站着,他也就站着,手里慢慢转动一对白玉刻云纹山水的太极球。

梅志远走过去,在一把椅子上坐下,眼睛在若红身上停留了片刻,才看向卫全宝。

他这还是头回来久通财富,和这个卫掌柜不熟,以前也见过两次,却没有什么交集,也不了解他的为人,只知道他掌管着梅家半数的银钱。

他阿娘想着大伯父死了后,他们二房可以接手家业,可是大妹妹拿着家主令牌,不肯交出家业,父亲和三叔都赞成她管理家业,就连阿婆都拿大妹妹没法。

年前听说,久通财富借出去一笔五十万两银子的业务,当时父亲也劝过不要一次借那么多出去,万一有一个不好,就可能让梅家损失惨重。

果然那个万一成真了,这下要如何挽回呢?

梅志远扭头看向站在桌边的若雪,见她眉头微蹙,翻看一本厚厚的账册,她有什么办法解决眼下的这道坎呢?想必很难吧!

梅志高走到窗边儿看着大厅里的众人,他刚才又看到那两个丫鬟动手了,就那么轻松的往前一推,两个八尺大汉就倒飞出去。

他偷眼儿看了一下米珍珠和弓月,这两个丫鬟不知道大姐从哪里找来,这样的身手不比他们家护卫差,看着还要强上许多。

若红也走到窗边往楼下看,大厅里或站或坐三四十个人,乱嗡嗡的,周边站了十几个梅家护卫,警惕的盯着那群人。

若雪一手摁着桌子慢慢坐在绣墩上,库存不到一百八十万两,也就是还差五十几万两白银,“卫师傅怎么看现在这种情况,是全部让他们取走,还是压几天再说?”

卫全宝不用人让,自己找一把椅子坐下,看了一下屋里几个人,大少爷端坐那里,脸上有焦急的神色,感觉是在为梅家的产业担心。

二少爷和三小姐看似在窗边看楼下的动静,实则都竖着耳朵听着大小姐说什么,都在关心家里是不是真要赔那么多的银子。

大小姐坐在那里,右手抚摸着左腕上羊脂玉的镯子,看着是在深思,她蹙着眉头看向他,等着他的回答。

“先把库存的银子兑给他们,剩下的再想办法。”卫全宝说道。

“差五十多万两呢!从哪里想办法?”梅志高抢着说。

若雪看向梅志远,问道:“大哥的意思呢?”

梅志远愣了一瞬,这是让他参加家业的决策了吗?“依我看,不如压上几天,几天后看看晋彰王世子那边有什么说法,到时我们再做决定也不迟。”他说道。

“压上几天还是要给人家,何苦因此得罪人。”梅志高接话道。

“二弟……”梅志远看了他一眼,眼里带着警告。

“咋,还不能说话了?”

“大哥以为眼下要压着他们的银子,过上几天再给他们。大哥有没有想过,如果到时候有人认为我们拿不出银子,会有更多人来取银子,到那时又该怎么办呢?”若雪问道。

梅志远一噎,那样就会引发更多人的恐慌,那样就不是缺五十万两,可能要缺几百万两了。

这时候楼下传上来一个粗犷的大嗓门,“卫老儿,你给胡爷爷出来,你把老子的五两三钱银子,给你爷爷我吐出来。”

“哈哈哈……”

若红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紧着抬手捂住嘴巴,歉意的看了一下卫掌柜,又看向若雪。

楼下也是一片哄笑声。

卫全宝面不改色稳稳的坐在那里,手里慢慢转动着两个白玉球,这样的辱骂对他来说已经不算什么,比这更难听的,他也能不动如山泰然处之。

梅志高想推开窗户看看是什么人,推了两下没推开,仔细一看窗户竟然是死的,一扭头看若红又在那里笑他,板起脸瞪了她一眼。

楼下还是可以兑出银子的,只不过超过五万两就要拖一下,有几个大客户已经等的不耐烦,在楼下吵嚷的厉害。

“都给他们兑了,先把他们这些人送出去,门口人少了,也可以安其他人的心。卫师傅看着可行?”若雪问道。

“大小姐说的是。”卫全宝附和道。

他也是这个意思,门口看热闹的人少了,这件事情就可以慢慢凉下来。

像这样都堵在那里太难看了,随便什么人看到了,都会以为久通财富出事了,这样太影响声誉了。

梅志远问若雪要不去找那个晋彰世子,催要一下那五十万两银子,他说这话心里也没底气儿,人家虽只是个世子爷,那也是皇亲国戚,他们可是低贱的商户,到底是惹不起人家的。

若雪说道:“他借的期限是十二个月,现在才三个月,期限未到,我们家不能前去催账。那样,我们和这些人有什么区别?”停顿了一下,她又说道:“虽说商人重利,可是我们梅家是以诚信经商的,不能自毁名声。”

梅志远“嗯”了一声,他也知道梅家商铺都以诚信为主,从没因缺斤短两过被人找上门的时候,这也是梅家风评一直很好的原因。

卫全宝附和着若雪的话,虽然他也担心那笔银子收不回来,担心有什么用,只会让人心神不宁,眼下最要紧的事,是如何压下这样的挤兑的人潮。

“我们下去看看吧。”

若雪说着站起来就往门口走,莲馨拉开门,弓月闪身到外面站住。

一众人跟着若雪重新来到大厅,又是片刻的寂静后,乱乱的喊声此起彼伏,都急切想早点拿回自己的银子。

“各位……静一静……”

若雪大声喊了一下,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又是大声喊出来的,声音在大厅里激荡流转。

等屋里静下来,众人全都看向她,她才说道:“诸位叔伯,我们梅家绝不会让诸位辛苦挣来的银子,在我们久通财富的库房少一分。

大家都是来取银子,请诸位放心,你们的银子一分都不少,全部都可以取走,绝对不会拖欠诸位的银钱。”

若雪转身,对站在身后的卫全宝说道:“卫师傅,开库房,给大家把存银清一下,也让大家安心回家。”

“是。”卫全宝躬身应道,转身冲着柜台里面喊:“开库房,结账。”

“是……”柜台里面众位算账先生,开始接存银凭据,计算利息。

卫全宝则带人去了后院,开库房搬银子,一箱箱的银子搬到大厅里,有五六个魁梧大汉扛着千斤秤,当着众人的面秤重。

“聚福楼存银两万一千五百两,需付利银百二十七两三钱。”

“一品斋存银八百两,利银一两九钱。”

“翠满园……”

一声声唱账声,在久通财富的大厅里响起,一声高似一声。

若雪站在这里看了一阵子,才又转身回到楼上,若红和梅志远几个也跟着她上楼上,静观事态的发展变化。

大厅里的人都把眼睛和心思,盯在那一只只银箱子上,看见里面的银子快速的减少,眼睛都红了。

第七十一章 斗嘴

若雪在久通财富待到晚上,关了大门,计算了一天的流水,才和梅志远等兄妹回了梅家。

刚在门口下了马车,就有曹老夫人身边的吴妈妈,在那里等着他们,“哎呦我的大小姐您可回来了,老奴在这里等您一个多时辰了,您可算回来啦。”说着话上前抢在莲馨前面,扶着若雪下了马车。

“是阿婆有什么事儿吗?”若雪迈着莲步走下脚踏站在地上,后面丹橘石榴扶着若红也走下马车。

先下马车的梅志远和梅志高,站在台阶上,等着若雪若红两人下了马车,一起往府里走。

“可不是嘛,老夫人听说钱庄里出了事,急得什么似的,就让老奴在这里等着您回来,就请您们去说话呢。”吴妈妈还想掺着若雪,被弓月米珍珠两人,不着痕迹的挡开了。

“大哥,我们一起去阿婆那里坐坐吧。”若雪说道。

“好,走吧。”梅志远应道,迈开脚往内院走,若雪若红跟在后面也走进院门。

梅志高站住脚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就不去了,我先回去见我阿娘……”

没等他把话说完,吴妈妈就说道:“三太太也在老夫人那里,二少爷也一起去吧。还有三少爷四少爷和几位小姐,也都在老夫人那里,”

梅志高停顿了一下,看看夜空,已经这么晚了都没睡觉,这是都在担心呢!

梅志高迈开脚步跟了上去,紧走几步追上若雪,“大姐,阿婆找你去肯定是问钱庄的事,到时候怎么说?”

他想着要不要对一下口径,免得到时候出现话语不同,互相拆台的事情。

“还能怎样说,实话实说。”若雪说道。

松鹤院的堂屋里,坐了一屋子人却没有一个人说话,屋里弥漫着阴郁的低气压,像是下一刻就有一场暴风雨,就要当头落下来了。

七八个丫鬟在边上站着,低头看着脚下的地砖,尽量让自己成为隐身人,她们也不想呆在这样压抑的屋里,可又找不到离开的理由,只能杵在那里当木头。

若雪他们到的时候,外面打帘子的丫鬟都没通禀,见了他们也没像以往那样喊一声大少爷,或是大小姐,只是福了福就打起帘子让他们进屋里去。

若雪是在梅志远后面进入屋里的,她后面是若红和梅志高,她迈进屋里的时候,屋里的人越过梅志远都看向她,好像她是一块磁石那样有吸引力。

曹老夫人在北窗下大炕上,靠着两个大引枕坐着,身上盖着五福团花的锦被,一双略有褶皱的手放在被子上面,两手之间握着那串檀木佛珠。

二太太杨氏和三太太陶氏在炕脚的椅子上坐着,手里端着茶盏却没有要喝的意思,应该是已经喝了不少,这会儿实在喝不下了。

几位梅家的少爷小姐围坐在圆桌边,桌上放着炒过的花生瓜子,还有两碟子小点心儿放在那里,让孩子们当零食吃。

若娴低头看铺在膝头的一方帕子,像是在研究上面的花朵,用什么针法绣出来更好看。

若兰坐在姐姐若凤身边,两只手玩着若凤腰间的如意结的穗子,若凤从她手里把穗子拽回来,一会儿看不见就又被若兰拿着玩起来,最后若凤索性随她玩去。

若菲背靠在圆桌上,凑着窗边小几上烛火的光亮,拿着两根彩绳编一个同心结。

梅志芳抓了一把炒过的花生,把一个个花生仁儿剥出来,在桌子上攒一堆,拉着梅志书在桌子底下猜拳,谁赢了谁就吃一粒花生仁儿。

“阿婆,我们回来了。”

若雪若红和梅志远梅志高,站了一排,给曹老夫人施礼,又转身给杨氏和陶氏福了一下。

坐在一边的几位少爷小姐都站起来,大哥大姐的一通乱喊,算是打过招呼了。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也不打发人回来说一声。”曹老夫人的语气带着责备不满,看着站在面前四个孙辈儿。

“让阿婆担心了。”若雪说道。

杨氏看到梅志远就想问钱庄的事,这里不是她住的院子,曹老夫人还没有开口问话,她不敢抢在头里说话,这会儿见他们都给老夫人行礼过了,就问道:“志远,钱庄里怎么了,没有让人把银子都兑走吧?”

“钱庄里没事,钱庄里还有很多银子。”梅志高说道。

陶氏看了儿子一眼,警告他不要多话,才看着若雪他们说道:“志远,你们在外面奔波一天了,快坐下歇歇喝点儿茶水再说话。”

陶氏说话很有技巧,她如果说让若雪坐下来,那样必然引起杨氏不满,曹老夫人也会觉得陶氏越过她这个长辈,对孩子们释放关心而不满。

她这样说既讨好了杨氏,又没惹曹老夫人不快,因为,曹老夫人关心梅志远比若雪尤甚。

梅志高看到陶氏警告的眼神,扯着嘴角傻笑了一下,就在梅志芳旁边坐下了,一扭头看着桌子边儿有一把花生豆,伸手一下都抓了。

一个一个的往嘴里丢。

梅志芳想跳起来,去把他剥的花生仁抢回来,眼角看到面色严肃的阿婆,就老实的抓了几个花生,剥了皮自己吃了。

也不再和梅志书猜拳了。

梅志书见三哥不和他玩了,抓了一把花生在桌上摆起长龙来,自娱自乐玩的忘我。

等若雪他们都坐下,丫鬟奉上茶水。

若兰从绣墩上跳下来,绕着桌子转了一圈,到若红身边儿,就往她身上一靠,仰头看看她的脸色,委屈的小声说道:“我去你屋里找了好多回,都没见到三姐姐,我都哭了呢!”

“这样啊!姐姐有事出去了。”

若红微笑着捏捏她的小脸蛋儿,若兰才甜笑着又往她怀里蹭蹭,靠的舒服了才罢。

曹老夫人才又开口说:“说说吧,钱庄如今怎样了?”

若雪端着茶盏慢慢喝着,她不想这个时候开口说话,这会子她说话必会招来责难,也会引起阿婆和二婶的火气,那必然又是一次不欢而散。

她现在不想惹火上身。

梅志远喝了两口茶水,见若雪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不能都不说话,他放下手里的茶碗,把久通财富里发生的事情,没添减的仔细说了一下。

只是隐去了那五十万的亏空没说。

杨氏本来想着就钱庄挤兑的事情,抓住若雪的错处,火上浇油的挑唆曹老夫人,重新提起家主人选的话题,逼着若雪把家主令牌交出来。

她想拉二老爷梅继山一起来的,可是梅继山觉得事态不明,他不想这个时候闹得家宅不安,就推说朋友请客躲出去了。

现在说话的是她儿子,杨氏可不想和儿子杠起来,想训斥若雪吧,奈何人家一句话没说,让她连找个话头儿都没处找去。

“这么说钱庄被人挤兑,不会影响到家里的银钱收入了?”杨氏问道。

“他们把银子取走,还要给咱家掏利钱呢!怎么会影响到收入。”梅志高说道。

“这就好!”曹老夫人像是放下一块大石般,呼出一口长气。

二小姐梅若娴把放在腿上的帕子,拿起来叠了两下,“不是说,那个借了我们家五十万银子的人,他出海购物的船被劫了吗!?那……岂不是赔了,我们家的银子还要的回来吗?”

“对呀!”

杨氏的声音忽的拔高,她正找不到话茬指责若雪,若娴的问话,一下打通她找茬的话头,好比心火旺的时候,却立时吃到一口冰,那叫一个神清气爽全身舒坦。

“要不回来,那岂不是就要赔五十万两银子了吗?”杨氏赞赏的看了女儿一眼,这个女儿太贴心啦!真是她的小棉袄啊!

曹老夫人本已舒展的抬头纹,又重新堆积成山川大河,她有一种被孙子戏耍的恼怒。

不对,不是孙子的错。

曹老夫人带火的老眼看向若雪,口气重又带上指责说道:“你胆子也太大了,一次就借出去五十万两,这么大的事儿都不和家里人商量,现在好了吧?一下赔了五十万两,你要怎么和家族交代?”

杨氏看了一下若雪,就看着曹老夫人滔滔不绝的说道:“早就说她年纪小,管理家族产业不合适,她二叔三叔都惯着,也不好好教养,现在闯出天大祸事来,总该关在家里好好教导一下了吧?”

曹老夫人被杨氏看的更加恼火,好像是她非要让若雪管家似的,家主令牌是她儿子给若雪的,又不是她给出去的,让她如何管,总不能去偷去抢吧?她可做不出来。

没等曹老夫人再度开口说话,若雪就说道:“二婶觉得晋彰王世子还不起银子?”她慢慢转动着左手上的白玉镯,低眉垂眼不看任何人,“晋彰王世子要借银子,是可以不借的吗……”

“就是呀!可以不借,你为什么要借给他?”杨氏斥责道。

“他带着几十个侍卫,天天待在久通财富里,你借不借?你若不借?那,久通财富只有关门了。”若雪看向曹老夫人,说道:“我们家是商贾之家,得罪了王室宗亲,以后怎么做生意?有谁敢和得罪王室宗亲的人做生意?”

一直都没说话的陶氏,这时笑着说道:“若雪说的也是,终究是胳膊拗不过大腿,蚂蚁撼不动大树,我们得罪不起人家呀!”

“再说啦!人家晋彰王世子也没说不还银子。”若红说道。

若红抱若兰在腿上坐好,小孩子这会儿有要睡觉的感觉,上眼皮和下眼皮已经在打架了,闭上片刻又要睁开看看。

陶氏笑着宽慰曹老夫人,说道:“阿娘也莫要焦心了,若红说的也有道理,人家都没说不还银子,咱们就先乱了阵脚,……”

杨氏张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被曹老夫人挥手打断了,“天不早了,我也乏了,都回吧。”她说道。

曹老夫人往后一靠,眼睛也闭上了,只有手里的檀木佛珠还在慢慢转动着。

梅志远站起来,向着曹老夫人躬身一礼,梅志高兄弟几人也都起身,有行礼的也有没行礼的,乱纷纷往外面走。

若雪起身福了一下,转身看到妹妹抱着睡了的六妹妹,若兰的小脑袋,依着若红的肩头上已然睡熟了。

她上前想要把若兰接过来,陶氏紧走几步到跟前儿,“给我吧。”她伸手把若兰抱过去,若红从丹橘手里拿过自己的斗篷,展开给她兜头盖上。

杨氏嘴角撇了撇,低声嘟囔了几句什么,转身往外面走,身后跟着她的两个丫鬟。

众人陆续的出了松鹤院,各自回房休息。

回到冠芳院,芍药迎着两位小姐进了小花厅,又忙着指挥小丫鬟伺候若雪她们洗脸净手,又使人去厨房叫人把饭提上来。

“小姐饿坏了吧,饭马上就好了。”芍药从小丫鬟手里拿了胰子,擦在手心里,揉匀了涂抹到若雪的手上。

“我到不怎么饿了,你们三小姐刚刚还喊饿呢!”说着若雪就笑了。

“就是饿了吗!从下午到现在都七八个小时啦,能不饿嘛?”若红翻了个好看的白眼,“我可不是你,工作起来不管不顾的,连饥饿都可以忘了。”她说道。

丹橘石榴净了手,过来服侍若红洗漱。

若红看到石榴走过来,下意识地看了一下她脸上的伤,抹了药膏又涂了淡淡的一层粉,看着没有先前那样明显了。

若红小声说道:“不是让你歇着嘛?怎么……”

“奴婢脸受伤了,手又没有受伤。”石榴说道。

芍药看着若红,不解的说道:“七八小时、工作是什么?”

若红刚刚就着丹橘手里的茶碗喝了一口,还没咽下去呢,就被芍药的话,噎的吐了出来,接着就咳嗽起来。

丹橘忙吧手里的茶碗递给石榴,转过身来为若红拍抚着后背,扭头瞪了芍药一下。

若雪嗔怪地也瞪了芍药一眼,“喝口茶压一压。”她说道。

“那个小时……”若红又咳了两下,喝了一口石榴递过来的茶,才说道:“就是时辰,一个时辰的一半,是小半个时辰,小半个时辰就是小时啦。”

终于把话圆过来了。

芍药“噢”了一声,“好像是这样子的。那……工作是什么啊?”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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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风波再起

若红抬眼儿不善的瞅着她,这丫头就不能忘了吗?

芍药被若红看的有些害怕,瑟缩了一下脖子,说道:“不懂就要问这是大小姐说的话,奴婢只是不懂哪!”

这时,三个仆妇提着食盒进来。

莲馨把伺候洗漱的丫鬟打发出去,去一边儿看着她们摆上饭菜。

若红站起来拉着若雪往桌边去,对芍药说道:“你看到她们送饭菜进来了吧?那就是工作,她们的工作。芍药姐姐,你刚才伺候我和姐姐洗漱就是在工作。”

“这样奴婢就知道了嘛,奴婢给小姐们端茶倒水就是在工作,大小姐看账册也是在工作。”芍药说道。

“对,就是这样子。”

吃过饭了,都收拾下去了,芍药才和若雪回禀一些事情,“小姐们出门后,二太太让人送来六两燕窝,还有两匹素色云锦,说是给三小姐赔个不是,她也不是有意打了三小姐,还让三小姐不要记恨她。”她说道。

若红眨巴眨巴眼睛,没有接这个话茬儿,是不是故意的还不好说,要等些时候才能知道。

她还是觉得宅斗有风险,自己需谨慎,万一不慎就被坑了。

若雪说道:“知道了。”

芍药接着说道:周姨娘让人来说,她想吃一品斋的香酥鸡蛋卷,奴婢打发人去买,人家已经卖完了,就买了两样别的糕点回来,周姨娘有点儿不高兴……”

“她训你了?”若红问。

芍药笑了说道:“那倒没有,我想着这事儿也不大,说给两位小姐听听。”

“明天让人早些去买了,给姨娘送去。”若雪说道。

“奴婢也是这样想的,看着姨娘很想吃的样子,奴婢就想明天赶早让人去买了送过去。”芍药说道。

若雪抱着那只白猫,在地上来回慢慢的踱着步子,吃饭晚了,又有些吃多了,走动一下消消食儿。

她又说了几样别的小吃,像什么祝大娘家的豆花,纪家的酥油糖糕,让一起买来给周姨娘送去。

芍药应了,又说道:“还有,邓虎把大小姐要人做的积木送来了,放在三小姐房里了。还有先头那做出来的那些也送回来了。”

“邓虎是哪个?”若红问道。

“就是那个和咱们去茅山的家丁呀!头里小姐让找个可靠的人,去做三小姐要的木块,莲馨到外院就看见他了,就把事情交给他去做啦。”芍药笑着说道:“后来,大小姐要做很多那样的木块,也是让他出去找地方做的。”

“哦!”

若红怎么也想不起来芍药说的家丁是谁,她醒来之后,就没和那些护卫家丁说过话,家里的人有几百号,她也不可能全都认识呀!

“他还说什么没?”若雪说道。

若雪倒是记得那个家丁,在茅山时见过几回,回来的路上,还打发他提前回家里报信。

“他倒是有话让奴婢和大小姐说的,他说做了五百四十三盒,每盒三十六块儿,不知道是要送进府里,还是送到别处。”芍药说道。

“走去看看。”

若红说着拉上若雪去了她住的西厢房屋里,丹橘石榴正在铺睡觉的被褥,还有一个丫鬟在剪过长的烛心。

若红进屋就问:“积木呢?”

“在这里呢。”石榴走去一边,从多宝阁抱下来一只红木小箱子,箱子有一尺多长(33厘米),六七寸高(23厘米左右),宽也有七寸多。

“奴婢听说有人把什么积木送来了,猜着就是小姐让人去外面做的那个,就收了放在这格子上了。”她说道。

石榴把箱子放在桌子,从荷包里拿出钥匙,“钥匙是和箱子一起送进的,小姐不在奴婢就先替您收着了”说着话,她打开上面一个铜质的小锁头,掀开盖子。

若红坐下就把箱子里的木块倒在桌子上,哗啦啦一阵脆响,她拿了几块看了一下,两寸大小的木块,油了一层枣红色的漆,上面还打上了一层蜡,看着光润的很,摸着也很舒服,倒少了些木质的坚硬。

这一盒积木,比若雪让人做的样品要好很多,从手感上就不一样,更加细致。

“姐姐过来一起玩吧。”她说道。

若雪本就站的不远,看她要垒房子,就说道:“你不睡觉吗?”

“才九点,呀……”若红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巴,转着小脑袋看了一圈,见几个人都被她这个动作弄得愣了一下,随后噗呲一下又都笑起来。

又说漏嘴了。

若雪和她一起玩了一会儿,嘱咐她早点儿睡觉,就回了自己住的东厢房,她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

次日清晨,若雪在前院的大书房,见那个叫邓虎的家丁,若红在她旁边的客位上坐着,莲馨丹橘七八个丫鬟,分散着站在四下里。

邓虎进来低着头,眼睛看着脚前三尺的地方,躬身说道:“小的邓虎给大小姐、三小姐请安!”

“嗯,起来说话。”若雪说道。

邓虎站直身子,眼观鼻鼻观心不敢乱瞅,等着两位小姐问话。

他回到府里后,依旧在外院看门户、打扫庭院。那天他在外院扫雪,没看到莲馨走过,一笤帚过去,莲馨就一身是雪了。

莲馨一面拍打身上的沉雪,一边就把他训斥了一番,训斥完了,想起来自己还有事情没办,疾步往前走了两步,又退回来了,盯着他上下打量了两个来回。

“大小姐有事情要找人去办,就交给你了。”莲馨说着把图纸给他,让他找府外的人做出来。

莲馨是想难为他一下,没想到过了两天,他就把二十四块积木送回来。

后来,第二回在积木上雕刻门窗,和各种花样,也是交给他去找人做的。

两次下来,邓虎做的都挺好,第三次,莲馨直接把他说给若雪知道,若雪见了他,问了一下他家里的情况,才问他要不要做差事。

邓虎没有犹豫就说他想做事情,虽然他不是很会做事情,但是他会认真学的,一定会把大小姐交代下来的事情办好。

若雪在他眼里看到坚决和不屈,她扭头让莲馨取了一个对牌给他,便于他去账房支取银钱。

邓虎抱着莲馨交给他的积木样品,和两张图纸,在金陵城梅家的木料雕刻作坊里,看着他们做那些积木,和工匠们同吃同睡。

经过两个月制作,制作出来五百多盒,他昨天把一盒送进府里交给二院的仆妇,让她送到大小姐院子里去。

若雪品了一小口香茗,说道:“说说你是怎么办的差事吧。”

邓虎心里咯噔了一下,是事情没办好吗?不能够呀!做工都是按照图纸上做的,不会有错。那些木块是他自己熬了几个夜晚,从大箱子里分装到小箱子里的,不可能出错的。

邓虎子稳了一下心神,躬身说道:“小的也没做什么,就是在作坊里看着他们做,……”

作坊里面的工匠,各司其职,做木块的只管把木板制作成小块,抠凹槽就做抠槽,雕刻门窗的只做雕刻这一项,人员分工明确,速度和质量上都要快不少。

邓虎把成品半成品分别装在几个大箱子里,白天做工的时候打开,到了晚上,他把所有成品半成品,全部装进箱子里用大锁锁起来。

他停顿了一下,又说道:“那些木块都是用红杉木制作的,大小都是按照图纸上尺寸做出来的,我都仔细验看过,才分装到小箱子里的。”

若红笑眯眯看着他,“做的不错,严丝合缝的,这个赏你了。”说着,她抬手将一块巴掌大的木牌丢了出去。

这是昨天玩了积木后,若红夸赞了两句做的不错,可以继续照这样子做更多的积木,保证会有很多少爷小姐喜欢玩。

若雪就说要赏邓虎一个小管事,专管制作积木的事情。

邓虎子双手接住木牌,看到时脸上惊喜非常,翻来覆去的看了两三遍,一面刻着一个“梅”字,另外那面上还有他的名字。

他见过府里管事们都有这个小东西,有了这个小木牌,每个月可以拿二两的月利银子,还可以调用府里的下人。

“谢谢三小姐的赏!”他忙跪地上磕头。

若红咯咯笑着说道:“这可不是我赏你的,是姐姐赏你的哦!”

邓虎又给若雪磕了一个头,“谢谢大小姐赏小的一口饭吃,小的一定做好大小姐给的差事。”他说道。

“你起来吧。那些积木都放在哪里了?”若雪问道。

邓虎站起来略略的躬着身子,“小的把那五百四十二盒,都放在平阳街梅家的库房里。”他说道。

“做的不错。”若雪盖上茶盏盖子,放在一边小几上,“那两图纸你要保管好,做积木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你继续让人接着做。就用红杉木做吧,看着挺好的。

记住,不能偷工减料以次充好,要保证质量。每个月的初三,我会让人去取走做好的,你要在初三之前把它们分装好。”她说道。

“是。小的记下了。”他说道。

邓虎犹豫了一瞬,说道:“小的觉得,应该把作坊搬去庄子里,城里作坊铺子地方有限,不能扩大制作的人员,也就不能更快做出来,数量上就不能增加。”

“你既然这样觉得,那就把城外的大王庄给你做积木用,把作坊搬去那里吧,人手财物上面你心里要有个数。”若雪说道。

她不怕下面的人有想法,就怕他们有了想法不说出来,到时候出了错都推到东家身上,说东家不够英明。

“是,小的会仔细做事情的,绝不辜负大小姐的提携!”邓虎躬身说道。

“石榴,把图纸给他。”若红看向邓虎说道:“这个是配在积木里的人偶,一盒里面放三个就可以了。”

若红昨天玩起来的时候,觉得缺了点儿什么,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缺了两三个人偶。

若红本已经躺下了,又穿衣起身连夜画出来,让石榴带在身上。

石榴从荷包里取出纸张来,走过去交给他,“收好了,这可是三小姐夜里没睡觉画出来的,不要弄丢了。”她说道。

“是……是!”

邓虎连声应道,多看了石榴两眼,石榴脸上的划痕已经结痂,也没用粉扑,看着特别醒目。

他接过纸张展开看,上面画的是一个寸许高的人偶,圆脑袋方形的身子,没有腿脚和手臂,看着有点儿怪怪的。

“小的会仔细收着。”说着话,邓虎把纸张叠好放进衣襟里。

若红被石榴的话逗笑了,这个小丫头平时很少说话的,今天这是夜里没睡好,和她这个主子怄气呢!

“你去账房支十两银子,作为这件差事的赏钱。”若雪说道。

邓虎躬身谢了若雪的赏,退了两步转身走了出去。

“那五百多盒,姐姐准备在哪里出售,卖多少钱一盒?”若红问道。

若雪站起来走了两三步,站住脚转身看着若红,说道:“我想着把那些积木先卖去京城里,卖给那些贵人家的孩子。

这样也可以卖的贵一些,也只有这些可以卖个高价,以后做出来的和仿造出来的,价格都不会比这些高。”

若雪走到若红身边儿,看着她说道:“妹妹看要多高的价钱合适?”

“就八十八吧,发发发!哈哈哈……”若红笑哈哈的说道。

今天梅志远梅志高两人没去学堂,而是陪着若雪坐镇久通财富,到了晚间,库存又出去了七十余万两银子。

若雪让伙计好言劝说后面的客人,说是要关门盘账,明天一早就为他们办理兑换事宜,费了一些波折,总算把人都劝回去了。

等客人走后,上了门板加了闩杠,草草吃了晚饭,就开始核对一天的支出账目。

核对到一半的时候,一位老账房“咦”了一声。

“怎么了?”卫全宝停下手里的太极球,问道。

老账房拿着两张票根走到卫全宝近前,“老卫你看这两张,我怎么看着不像我们出的票单。”

卫全宝腾地一下站起来,伸手抓过那两张票根,凑近灯下细瞧,他的手上一个不稳,手中的白玉太极球掉到地上,发出一声脆响碎成三四瓣。

“有人骗钱……”

若雪也倏然起身,紧走两步伸手抽出一张来看,又把另外一张拿到一起看了两遍,颓然的丢到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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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房子

“重新查看票根。”若雪扭头对几位算账的先生喊道。

卫全宝把剩下的那个太极球揣进怀里,亲自坐在长案后点起那箱票根,一张张翻看的仔细无比。

梅志远和梅志高拿起那两张票根,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他们只看了一下上面的数目,一张是三万两的票根,一张是一万两千两,也就是两次被人冒领了四万多两银子。

这都比他们年底分的红利还要多,什么人如此大胆,居然做了假的票根来他们家骗银子。

“哪里看出来是假的?我怎么看不出来?”梅志高说道。

若红拿过来翻来覆去看,也不知道这种票据哪有防伪标识,这要如何看真假,她抬起头看向来回踱步的若雪。

若雪站住有些急切的脚步,伸手从若红手里抽走假票根,又仔细看了一下。

若红走近她,歪着头,“怎么辨别真假?”她说道。

若雪指给她看上面的图案,是一个似虎非虎,似猫非猫的怪兽,“真的这里是十九根胡须,眉毛是七根,这两张票上的都不对……”

“又找到一张……”

卫全宝那边又有人喊了一声,他抢去看了看,“八千两。”

莲馨拿过来交给若雪,又是一张假票。

梅志远从若雪手里拿走一张,着重看一下图案上的胡子眉毛,眉毛还可以看到是五根,那胡子根本就看不清楚多少根。

梅志高也凑过来看,梅志远索性塞到他手里让他自己好好看,他走到长案边伸手拿了一张真票,看了又看,也没看清楚哪有十九跟胡子。

梅志高手忙脚乱接过来,把票根转着圈看了两遍,“眉毛五根半,胡子二十一根。”他说道。

“什么?”梅志远一把抢过去,也把那张票根转着看了两三遍,还是什么也没看出来。

“不会还有一个一万两吧?”梅志高说道。

果然不久后又找到一张万两的票根,这样看来,拿假银票来兑银子的人,也是循序渐进的,一次次加大兑换的金额,来兑换银子。

接下来又查看了一遍,没有再找到第五张假票。

“六万两,十二箱。”若红说道。

若雪看了一下说话的妹妹,冲着站在墙边的几个侍卫喊了一声:“秋霖……”

一位年纪二十七八岁,容貌粗犷的侍卫走出来,来到若雪前面微躬身,“大小姐请吩咐。”他说道。

“派人到几个城门查一下,看看有几波人拉着十几个箱子出城,往哪个方向去了。越细越好。”若雪面容肃正的吩咐道。

秋霖抱拳躬身,“是。”说完,转身出去指使人去查访。

梅志高懒散着往椅子里一歪,说道:“估计早就出城了。”

“也许还在城里也说不定。”

“也许吧。”

……

郦韬陪着他祖母吃了晚饭,坐在大炕上摸骨牌玩儿,他祖母虽看不到,却喜欢摸骨牌。

一边玩儿,郦韬一边把外面发生的趣事说给老太太听,不论大小,或坊间或是官场的事儿,只要是郦韬看到知道的,都会说给他祖母听,就如同她也可以看到那般。

老太太听到梅家的铺子被挤兑,就问起原因。

郦韬没有说是他借了梅家的银子,结果,他和别人出海做生意的船被人家给劫了,才会有人去梅家挤兑银子的。

郦韬只说有人借了他们家的银子,做生意出了问题,不知怎么传进金陵城里来,才引起城里人的挤兑。

“世道不易啊!……”

老太太摸着手里的骨牌,用手指摩挲着上面的图形,“七索。”说着把牌丢在几子上。

“不要。”

郦韬闭着眼伸手摸了一张,在摸索了一下,丢下说道:“祖母,三万您要不?”

“我不要……”

老太太旁边的丫鬟青竹,拈了一张牌放到她手里,老太太摸了一下就丢了,“大饼。”她说道。

“吃了。”

郦韬在牌落到几子上前就伸手接住了。

“三万。”

“碰。”

“刚才那个三万您怎不碰?您不和吗?”郦韬说道。

“没和。这是最后一张三万了,不碰就没了。”

老太太在炕几边上拿起一张丢出去,“一饼。”她说道。

“怎么又一张一饼?”

郦韬好像不信似的,探过上身看了看,缩回身子坐好,伸手去摸炕几上的牌。

如此郦韬一边说着闲话,陪着老太太玩乐了将近一个时辰,看着丫鬟服侍她睡下,才退了出来。

回到书房,“有消息传来没?”郦韬急急问道。

万云躬身回道:“半个时辰前有信鸽回来,属下就先看了一下,六爷那边有一个船员在近海,被出去寻找海匪的船救了。

说是已经知道海匪藏匿的地方了,只是海匪藏匿之处,多小岛礁石拦阻船舶行驶,难以攻取。”

万云说着从袖袋中取出一个纸卷,上前一步双手呈给郦韬,躬身后退两步站住。

郦韬看了一下就又给了万云,呼的一声,他一拳打在长案上,一阵乒乓声后,那张书案碎成两半,上面的笔墨纸砚和其他物品散落一地。

“可恶!”

他在屋里来来回回走了几趟,才站住脚,“给老六发信息,让他把船抢回来,不管用什么法子都要抢回来。”他说道。

万云郑重的抱拳躬身,声音铿锵有力的说道:“是,属下这就去写信。”随即转身出去。

郦韬又在屋里踱了两圈,在窗下一把红木椅子上坐下,啪啪的拍着旁边茶几上,他倒是不在意那些船和船上的货物,他在意的是,在梅若雪手里的那张纸,那张契书。

郦韬可不想到梅家去做奴仆,那可是要给晋彰王府抹黑,他绝不能去梅家做仆人,这件事也不能传出来,更不能让这件事儿传到京城里去。

“世子爷。”

“进来。”

门被推开,进来一个身穿豆绿衣裙的丫鬟,躬身后说道:“主子,热水好了,请您去雅室沐浴。”

郦韬起身往外面走,丫鬟向旁边退了两步,等郦韬出去了才跟出去。

两盏茶的时间后,万云到郦韬寝室窗外,轻咳一声,“主子,金先生那边请您去看看。”他说道。

房门打开,出来两个貌美丫鬟站在门口两边,郦韬一身月白寝衣走出来,一根缎带束发,形容懒散看来已经睡下了。

“他知道那些东西做什么用了。”

“是,您去看看吧。”

“走吧。”

郦韬迈开长腿大步朝外走,万云慢他一步跟在后面,往客院的方向去了。

一个丫鬟看人走远了,知道他们已经听不到了,才说道:“也不知道都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连睡觉都不让世子爷睡。”

“东芝,你又多嘴了,小心被人听到了。”另外那个丫鬟盯着她,又教训她一句。

东芝翻了一个好看的白眼,不屑的道:“只要世子爷没听见,哪个敢说我们。”又看向她,“缦鹃,倒是你,赶快回炕上去,小心又病了。”

缦鹃伸手拍一下她,“小嘴儿里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天天就咒我,我死了你就好了。”

“你别吃心,我哪舍得咒你,你快回去吧。”东芝推她进屋里去,她站在门口等着郦韬回来。

进了屋子,郦韬就看到屋中圆桌上的房子。

“这是……”

“好看吧,这样精巧的房屋是什么人想到的,我一定要见见……”

说话的人,是一个五十岁上下的老头,坐在桌子边上,身上灰褐色夹棉长袍,花白稀疏的头发用木簪子束在头顶,面色微黄,一双眸子炯炯有神,透着精明和狡滑。

金先生来这里不到一个月,看到那两张图纸和几块做好的木块,由于图纸上没有写明尺寸,做出来的大小有些差错,拼起松散的很。

他研究五六天,自己动手重新做了几块,拼接起来后看不出来是什么,他感觉可能做的少了。

费了几天工夫,又做了二三十块,用了两天才把房子拼出来。

郦韬围着桌子转着圈,桌子上摆放着长短不一的几座房子,没有上漆的小木板拼合在一起,看着倒也严实合缝,只是不知道这样小的房子有什么用,“这样的房有什么用?又不能住人。”他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就知道你没见识!”

金先生一脸你怎么这么笨的样子,看了他一眼,“如果你把它想成一个大房子,想想看,几块事先做好的木板就可以盖成房子,这样有多种好处,唉……别动……”

哗啦一声,一个一尺多长的房子,被好奇的郦韬碰了一下,就松散的塌了。

“这就是你说的好房子?你敢住进去,我给你一百两银子。”郦韬戏谑的说着,往椅子里一坐,促狭的看着金先生。

“一百两?!”

金先生吹了一下嘴上的胡子,那意思就你一个世子爷,一百两你怎么拿的出手。

郦韬嘴角上勾,机巧的笑道:“一百两不少了,等你被这样的房子砸死了,一百两足够给你买棺材了。”

“你……”金先生吹胡子瞪眼睛的,论起斗嘴他真不是世子的对手,只有干瞪眼的份儿了。

万云上前两步,说道:“主子,属下倒是觉得这样的房子,可以随时找个地方就能建起来,这是其他房屋不能比的。”

郦韬若有所思的抬起右手,抚上额头,食指一下一下抹着眼角的眉毛,过了片刻他才说:“那你说,梅家大小姐要这样的房屋做什么用呢?”

万云茫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他怎么知道梅大小姐要这种房子做什么,难道是搬家方便,可以把房屋搬走。

不对不对,如果是搬家,带上银子不比带着屋子更方便多了?!

金先生莫测高深的捋着胡子,“这样的房屋不光是建造方便一些,还可以移动,可做军队扎营之用……”他说道。

“她要谋反……”

郦韬腾地一下站起来,又慢慢坐回椅子里,她怎么敢谋反?是他想多了吧,他扭头又看向桌上的小房子。

金先生被他的动作吓得也跳起来,“谋反,哪个要谋反?”扭头看向万云,用目光询问他,是什么人要谋反。

“梅家大小姐。”

翌日,若雪起来的时候,感觉身体有些不舒服,就让莲馨给她煮了解表的药茶,等会儿出门的时候喝,和若红去田氏那里请安。

田氏也已经知道钱庄有人挤兑的事儿,担心的问起若雪,若雪也只是说让她放心,梅家偌大的家业,这一点儿小风浪掀不翻梅家这条大船。

田氏听她这么说也就放开不问了,她最近忙着看顾周姨娘的饮食,每天饭菜茶点她都要过问,细心的让若雪都吃醋了。

周姨娘已经过了前三个月的危险期,也就是前些时日孕吐比较厉害,虽是一天到晚吐的天昏地暗,可是她心里还是特别欢喜的。

现在已经好多了,每天太太都会过来看她,家里的丫鬟仆妇见到她,都恭敬的很。

就连大小姐见了她,都会喊上一声“姨娘”,以前见面也叫,只是连姓一起叫,那样子是没有一点儿尊敬的意味儿。

她怀孕三个月的时候,田氏才把这事儿,向曹老夫人和家里的人说起,只是,把大夫诊断出是男孩儿的事情隐瞒了。

这也是为了保护她腹中的孩子,周姨娘对这样的做法没有异议,她知道她腹中的孩子,是未来梅家的家主人选,万事都要小心谨慎。

这就好比皇家的太子,虽然尊贵,也是最易被人谋害的那个。

周姨娘怀孕这事儿,无异于在梅家里炸了一个响雷,有人欢喜有人忧,欢喜的人自然是若雪姐妹,还有六小姐若兰,她也极为期待周姨娘肚里的宝宝,希望能早点看到那个小孩子。

梅家里好多年没有添孩子了,比她大的哥哥姐姐都见过小孩子,就她没见过小孩子。

曹老夫人虽也是很欢喜,她倒不是很期待这是一个男孩儿,一个姨娘生的庶子,再怎么也是比不了她的大孙子梅志远,梅志远虽不是出自长房,却是梅家新一代里第一个男丁。

家里的人,对梅志远给予的期望,远远大于其他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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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追

杨氏是那个不希望长房添丁的人,她还想着梅志远继承家业呢,怎么能看着长房又要有孩子,就算是个女孩儿,她也是不愿意看到的。

她也假意关心一下周姨娘肚里的孩子,让人送去一些膳食,只是,那些膳食进了集辉堂后,又去了哪里她就不管了。

杨氏知道就算她送去鹿茸灵芝去,田氏也不会让它们进周姨娘肚里的。

田氏这两个月精神看着好多了,每天虽然要操心周姨娘饮食起居,却也不显疲乏无力,脸色也好多了。

若雪觉得田氏有了精神寄托也挺好的,有多少年没看到田氏这样了

最起码可以打起精神来,比每天蔫蔫的没精神好太多了。

若雪和若红陪着田氏吃了早饭,又去看了周姨娘,问她想吃点儿什么,她们从铺子里回来的时候给她带回来。

周姨娘已经有快五个月的身孕,腹部已隆起一个鼓鼓的包,因为衣服肥大倒也看不出来,她的面上丰腴了不少,看着越发显得美艳了。

周姨娘也不跟若雪客气,若雪也没时间等她客气客气,她就说了几样吃食点心,有几样府里的厨房也能做,她也不是非要吃不可,只是很享受那种被人重视的感觉。

“好,午饭前我让人给姨娘送来。”若雪说道。

又说了几句话,若雪就拉着若红出来了,今天她还有一件大事要做,不能在家里耽误时间。

出了集辉堂,她们没回冠芳院就直接去了前头坐马车,芍药巧莲等几个丫鬟在马车旁等着她们。

马车周围站着十几人的护卫,护卫头领秋霖站在大门口,见到她们出来忙躬身退让,“大小姐三小姐。”

“嗯。”若雪站住脚看着他,说道:“查到了?”

秋霖躬身说道:“属下带人去几个城门,问了守门的兵士,都说没有看到带着十几个箱子出城的人,应该还在城里,属下留了人在那里,有消息他们就回来禀报。”

“知道了。”若雪说道。

若雪走到马车边儿,“药呢?”她说道。

芍药等她们走近了,才从一旁小丫鬟捧着的食盒里,端出来一碗药茶,“大小姐,药都不热了……”

她本来想说做出来久了,有些凉不能喝了,若雪却没有管那么多,伸手接过来一口气就喝了。

“你怎么了?为什么要喝药?”

若红有些交集的问了一下,不知道若雪怎么了,为什么药都送到门口来了。

“我感觉有点儿不舒服,喝点药茶预防一下。”若雪无所谓的说着,拉她上了马车。

“大哥他们还没有来。”若红说道。

“芍药,你去看看大少爷怎么没来。”若雪掀起窗帘,吩咐道。

“唉。”芍药小跑着回院子里去找梅志远。

莲馨丹橘和米珍珠弓月也陆续上了马车,在小兀子上坐下,就见芍药跟在梅志远后去而复返。

梅志远走近若雪她们的马车前,歉意的拱拱手,笑道:“起来晚了,让妹妹们久等了。”

若红也笑着说道:“我们也才出来,怎么不见二哥?”

“昨晚回来的时候,他说今天不去了。”他说道。

梅志高觉得在铺子里坐一天实在累的很,还不如去学堂里听课轻松,如此他今天就去了学堂。

“那我们走吧。”

“好。”

莲馨放下车帘子,马车夫用马鞭打了一下马背,马车就慢慢动起来向前面驶去。

护卫牵来一匹棕色壮马,梅志远接过缰绳踩镫上马,反手拍了拍马臀,追着前面的马车跑了出去。

中午时,柜台上又收到一张一万五千两假的取银单据,账房先生将那人让到雅间,上茶上点心殷勤招待着他,让他觉得自己是尊贵的客人。

那人随手把兑票放在茶几上,端起茶喝了两口,又拿起糕点吃起来。

他正在享受着殷勤的款待,喝着沁人心脾的香茶,吃着酥软可口的点心,还有一个四十左右的先生陪他闲聊。

门突兀的被人大力推开,呼啦啦涌进来五六个护卫,三两下就将他双手反剪捆在身后,摁着他跪在地上动弹不得。

“你们这是要干嘛?你这样是要犯王法的,放开我……我要告你们……”他语无伦次的叫喊着,身体扭动着想要挣开绳索的束缚。

若雪、若红和梅志远先后走进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也不说话就那样看着他。

账房先生拿起桌上的兑票,走到若雪跟前呈给她看,若雪拿过去看了看,的确又是一张假的票据。

后面跟着卫全宝和两个老账房,走进来站在他的面前,也直眉楞眼看着他,直看着他毛骨悚然才开口问他。

“这张假票你是从哪里得来的?又是什么人给你的?是谁让你来我们这里骗银子的?”若雪问道。

几个问题问的他面露惊慌,他把脑袋转了一圈,看着周围盯着他的众人,那些护卫人高马大魁梧有力,都是他无法抗拒的人。

看着近前的少爷小姐,年纪在十五六的样子,稚嫩的都是未经世事的孩子,看了看他们,他的心神稳了些。

“什么假的?你们说的什么?”他的理智还在,什么真的假的他都不能认。

“是吗?”

“是是……你们说的什么?在下都不懂。你赶快把我放了,把银子给我兑了,我这就要走了,至于你们绑架我的事儿,我就不计较了。”他说道。

若雪拿着那张一万五千两的兑票,在他面前摊开让他看清楚,“这是你的吧?你可看好了?”

他还真的认真看了一下,不确定的歪歪头左右看看,若雪配合他把兑票翻转着给他看清楚。

“不是。”他斩钉截铁的说道:“你们把我的银票还给我,不是……你们把银子还给我。”

若雪倒是愣了一下,这张银票根本就没有离开这个房间,是她大意了,一时不防把自己坑进去了。

若雪有些脑羞,厉声道:“搜身。”

秋霖上去就把他提了起来,伸手在他的衣襟袖袋里摸了一下,没摸到什么,又把他身上的一个荷包翻了一下,里面有几块碎银子,就没有其他东西了。

“你们要干嘛……干嘛?那是我的银子。”他疾声厉色的嚷嚷着。

秋霖停下来看着他,见他声音小了,走上去一步把将提离地面,让两个护卫架着他,猫腰把他的鞋袜就给脱了。

“要杀人了,快来……呜呜……”

秋霖抬手就把两只臭袜子塞进他嘴里,在他的鞋子里翻了一下,从鞋垫底下又找到一张兑票出来。

梅志远上去一把抢过去,展开看了一下,是一张两万两的兑票。

“两万两……”

卫全宝拿过去翻看了一下,“假的。”转身就要递给若雪。

若雪嫌弃的摆手,“卫师傅看这要怎么办?是不是先送去官府?”她说道。

梅志远赞成交给官府来查,这样也许还可以把被骗走的银子找回来。

卫全宝也同意送交官府,不过要先把银子的去向问出来,然后再送去官府,由他们和官府一起去把银子追回来。

若雪看向若红想听听她怎么说,她懂的东西比较多,有好多话从她嘴里说出来,都可以引人深思。

若红见她看过来,“你别看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她说道。

她又是监狱里审犯人的,怎么知道如何处理这种人。

若雪让秋霖把人带去后面好好审问一下,看看能不能问出些有用的事情。

过了不到一个小时,秋霖就把人带回来了,让他跪在地上,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那个人一脸恐惧的看看秋霖,又看向坐在前面的女孩子,他已经知道这是梅家的大小姐,梅家当下的掌家人。

“快点儿说。”秋霖抬腿踢了他一下。

从他衣着容貌上看,看不出秋霖对他用过什么刑,可是他却对秋霖畏惧的很,秋霖只是轻轻踢了他一下,他就如筛糠般抖个不住,说话也结结巴巴。

原来他叫陆鹤,是六合县一个落地的学子,家里略有几亩田地,勉强可以糊口,平时好以文会友,去友人家里蹭点吃喝,以给家里省下一口余粮。

两天前有人找到他,说有一个赚钱的方法,可以赚到很多银子,他就问对方是何方法,对方直言道:“我有几张久通财富的假银票,我可以卖给你,只要你能从久通财富取出来,就是你的了。”

陆鹤根本不信,他不相信的眼神被对方看出来了,对方从怀里掏两张银票,一张一百两一张五十两的,说五十两卖给他。

陆鹤拿着那两银票仔细瞧,怎么看都看不出真假,投机取巧的心理驱使着他,他就和对方经过讨价还价,最后两张银票用了三十五两就买下来。

陆鹤揣着两张银票,就去了六合县的久通财富分店,半柱香的时间后,陆鹤揣着一百五十两银子出来。

当时他心理乐开了花,结果半路就被卖他银票的人拦住,陆鹤以为对方来要银子的,结果不是他想的那样。

对方把陆鹤拉去了酒楼,在酒楼里吃了一顿不花钱的大餐,陆鹤又坐在那里喝了两碗茶,对方又拿出来两张银票放在他的面前。

陆鹤看到了就两眼放光,“这也是假的?你要多少钱?”他说道。

对方摇头说道:“这两张也是假的,却不能在这里兑换,六合县里只能兑换千两以下的银票,这样大额的银票,只有金陵城才能兑出来。”

陆鹤只是愣了一下,拿起来看了看,一张两万两,另外一张是一万五千两,他就直接问对方卖多少银子,对方看了他一下,忍了又忍才说道:“一万五千两。”

陆鹤当时就跳了起来,他指着那两张大额银票,说道:“你这两张可都是假的,能不能兑出来还两说呢!就想讹我一万五千两银子,你这也太黑心了吧。”

陆鹤没有一万五千两银子,就是有,他也不会去买,一万五千两可不是十两八两,就是把他们家全卖了,也不值那么多的银子。

那人沉思之后,说了一折中的法子,让陆鹤来金陵城里兑银子,如果兑出来了,他要一万八千两银子,兑不出来就算了。

“那个人为什么不自己来?他自己来不是可以拿走全部的银子吗?”梅志远问道。

陆鹤抬起头看了一眼坐在一边的少年,说道:“他说金陵城认识他的人多,怕被人认出来了,所以才让我来……”

“那个人在哪里?”

“不知道。他说过后会去找我。”他说道。

梅志远看看若雪,又看向卫全宝,接下来该怎么办,是报官还是自己查访。

“先报官吧。”若雪说道。

“嗯,先报给官府比较好。”卫全宝没有异议。

若红张了一下嘴想要说什么,终究是没有说出来,他想说报到官府那里,官府可能会借着查案的由头,敲他们家一笔差旅费什么的。

“别啊!别啊……不是说,我说出来不是就没事了吗?”陆鹤嚷嚷起来,刚才说了,只要他说出来,就没他什么事了,这怎么又要把他送去官府了呢?

若红睥睨着他,“谁答应你的?”见陆鹤看了秋霖一眼,就笑道:“他呀?他说了可不算。”

若雪对秋霖说:“让人去官府报案,就说有人拿假银票骗银子,请官府帮忙追查一下。”

“是。”

秋霖躬身应了一声,挥手让人把陆鹤也带了出去,他跟着也出去了。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官府的衙役就来了,上来把久通财富门封了,来对银子的人,就这样被挡在门外面不得进来。

若雪若红和梅志远站在二楼的雅室窗口,看着大堂里的衙役,把封条贴的到处都是,

若雪在无人注意的时候,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若红看到若雪放松的神情,她知道她为什么放下心来,这两天钱庄的银子已经被兑完了,昨天夜里一点多的时候,若雪让人把家里二十多万两银子送到钱庄里,今天一上午就兑的所剩无几了。

若红走到她身边,拉住她的手。

若雪扭过头看她,用另外一只手抚摸上她的手,“没事儿,放心吧。”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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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亲事

梅志远坐椅子里,也长长地叹一口气,“这样也关不了几天门,再开门还是没银子给他们。”他说道。

“只要能关五天门就够了。”若雪说道。

“五天?”

“五天后,你有什么办法让他们不再来兑银子?”梅志远问道。

“五天后……”

若雪没说五天后要如何,她走到桌子边儿,在一个绣墩上坐下,莲馨把冷茶倒了,换了热茶递给她。

若雪端着茶盏刮了两下茶沫子,她问起另外一件事,“大哥对杨家表姐这桩亲事怎么看,你喜欢她吗?”她说道。

梅志远被她问的愣了一下,干咳了一下,说道:“父母之命,何谈喜欢与否……”

若红听见若雪问起梅志远的亲事,才想起来这件事,这两天跟着她在这里看着一群人来了,又看着他们走,银子随之也被带走了,忙忙乱乱的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听了梅志远说的话,若红满心的不喜欢,“你若是喜欢人家,心里没有芥蒂,娶了来也没什么,你要是不喜欢人家,娶进门相看两生厌,那样还不如不娶,既害了人家姑娘又捎带上你自己,何苦!嫁娶是人生大事,你还是想好了再做。”她说道。

竟然连大哥也不叫了。

梅志远闻言沉思起来,他没有注意到若红那以长者自居的口吻,只是在细品她话语里的含义,一时之间感觉自己处于漩涡当中,前后左右都够不到边儿。

若雪抬起眼帘看向若红,她说的虽然有理,却不适合这里的风俗,在这里,很多时候都是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

“杨家表姐也漂亮,又和善,是个好姑娘。只是,杨家终究欠缺了一些书香底蕴,做大哥的媳妇儿还是有点儿不足。”若雪说道。

若红刚开始听若雪说的话,感觉她是赞成这桩亲事呢,听到后面才知道姐姐的厉害,她居然是直接否决了这桩亲事,这话说的可比她不客气多了。

梅志远惊愕的看向若雪,她这是不看好这门亲事了,还是如此的果断,连一点儿弯都不绕。

人心就是这么复杂,前一刻他还在斟酌若红话里的意思,想着他和表妹是否合适做夫妻。下一刻,他就想妹妹们是不喜欢表妹做她们的大嫂,他的心也跟着往表妹那边偏去了。

梅志远直接问出了口:“妹妹们是不喜欢她做你们的嫂嫂吗?”

“不是……”

“是。”

说“不是”的是若雪,若红自然是说“是”的那个,一个比较委婉,另一个就显得有些果决。

“为什么?就因为她的学识修养不够吗?还是因为她是表妹的身份?”梅志远的心又往杨晚清那边倾斜了些许。

若红想说近亲结婚生下来的后代,有多半会是呆傻残疾的,可她不能说,说出来,也没人像若雪那样全然相信,说出来,反倒是有挑拨的嫌疑。

她张张嘴儿,什么也没说。

“大哥是梅家的长孙,就算娶的不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也要是书香人家的姑娘才好。

大哥要娶的是长孙媳妇,最起码,持家、孝顺长辈,教化子孙都是不能少的。

大哥认为,杨家表姐以亲戚的身份嫁进梅家,对二叔二婶能有多少恭敬?一个好儿媳,三代好子孙!大哥要好好想想。”若雪义正辞严的说道,口气平淡却又有一种别样的威势。

梅志远被这话说的心绪纷乱,如同纠缠一起的乱麻,分不出个头尾。他端起茶盏慢慢吃了两口茶,平复了一下心绪,才说道:“我阿娘已经张罗着找媒人去舅舅家提亲了,这样儿要如何推拒,还有前些天家里闹出来的流言,让表妹蒙羞了,也不好就这样把婚事推了。”

“那些流言会被时间冲淡的,大哥可以和二叔好好谈谈,我想二叔是不会自毁长城的。”若红说道。

若雪点着头,那些事情时间会冲淡它的,梅志远的亲事,关系到梅家第五代的发展前途,相信梅继山也会考虑考虑。

“好,晚上我去找阿爹说说,看看他怎么说。”梅志远觉得找他父亲谈谈也对,毕竟婚姻是人生大事,要想全乎了才好。

久通财富的大门,被官府派人以查骗银案暂时封了。大门外还有好些人等着兑换银子的人,吵嚷声不绝,引的众多路人围观。

到日暮时分,众人才心情低落的散了,街道上才算是安静下来。

梅志远回到家中,在自己房里躺了一会儿,就去了杨氏住的院子,同父母弟妹一道吃晚饭。

饭桌上,杨氏问了梅志远钱庄的事,她想看若雪管理家业出笑话,也好找个机会把若雪从那个位置上撵下去,让她相公或儿子去坐那把椅子。

“没……没发生什么事儿。”

梅志远往嘴里塞了粉蒸鸭子肉,掩饰性的回避了这个问题,昨天,若雪就不让他们回来说钱庄里的事情,不想让家里人担心,也免得引起不必要的纷争。

只是昨天回来的比较晚,杨氏没找到机会问他罢了。

梅继山不着痕迹看了儿子一眼,明显着就是有事情发生,只是不好当着杨氏的面说,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他压下想要质问的心情,慢慢吃着碗里的竹香米饭,一边查看儿子的神色,见他并无忧色才放下心来。

“若雪那丫头又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连爹娘都不能说了?”杨氏也看出儿子有意遮掩,心里不快说话的语气也冷了三分。

“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说的,大哥这样不好!”若娴说道。

梅志远放下手里的蓝釉莲花小碗,看了一下妹妹,才看向杨氏,说:“真的没什么事儿,阿娘不要多心。”

“呵呵!我要是不多点儿心眼,你能有现在这样荣光,你能好好的长这么大,……”杨氏冷笑道,可能是感觉自己说的有点多,赶忙截住话头不说了。

伸手从小丫鬟手里拿过茶盏,掀去盖子喝了一小口,又交给她端着,杨氏从又拿起包银的竹筷,夹了一点儿芦笋鸡丝放进口中慢慢咀嚼起来。

梅志芳端起跟前儿的紫米粥吸溜一口,“听二哥身边的小斯说,钱庄里已经没有银子了,可是还有很多人等着兑银子,也不知道大姐拿什么给他们。”他说道。

“什么?”杨氏听了猛然抬起头,错愕的看看小儿子,快速扭头瞅着梅继山,“老爷就不过问一下吗?难不成等着她把梅家败光?”她说道。

“你跟我来。”

梅继山放下碗筷看向梅志远,梅志远赶紧也放下筷子,站起来跟着梅继山往外面走。

一直吃饭没说话的若菲,冲着他们的背后说道:“前头去大姐那边玩,看着大姐并不着急,应该没什么事的。”

梅继山的脚步顿了顿,走了出去。

梅志远跟着梅继山进了小厅,丫鬟红叶随后送上茶水,转身又退了出去。

“坐吧。”梅继山指了一下边上黄花梨的椅子。

梅志远应了一声“嗯”,撩起衣摆坐下,他在脑袋里想着一会儿,怎么回答父亲的问话,想想自己的亲事要怎么和父亲谈,不知道父亲对杨家的亲事怎么看。

梅继山没有急着问他钱庄里的事情,先问他最近的学业,听他说了一下最近先生讲的文章,又听他说了一下心得,“你想的还是不够深刻,还要用心体会其中的深意。”他说道。

“儿子记下了。”

梅志远欠身躬身领受父亲的教诲,他也想听梅继山讲学,只是他还没有考上童生,不能去府学上学。

梅继山每天从府学回来,也就问一下两个儿子的课业,却很少在家里教授他们,倒也不为别的,只因他在府学劳心费神,回到家中就想着清净清净。

“钱庄都有些什么事儿,说说吧?”梅继山放下喝了三口的茶水,看着他问道。

梅志远咽了一下口水,才慢慢的把这两天钱庄里发生的事说了,他说的很平静,没有添加自己的看法,也没有夸大事态的严重程度。

“大妹妹说官府只要封门五天,她就有办法解决钱庄挤兑的事态了。”他说道。

“五天?她有没有说怎么解决这件事情?”梅继山盯着儿子的表情,想从他的脸上看出点儿什么了。

“没有。”

“现在还有多少银子的缺口?”

梅志远想了想,说道:“五十万两吧。”

“怎么还有这样多!?”

“吉庆绸缎庄的黄家,还有四十余万两银子没有兑,其他都是小数目,不是太大的问题。”梅志远答道。

“怎么如此多!”梅继山端着茶盏本欲喝口茶水,端茶盏的手顿住了,他感觉到一丝不好,这会不会是压倒骆驼最后那根稻草呢!

“是有点儿多,若雪说等过了这几天,一切都可以过去了。”梅志远也担心黄家这笔银子如何偿付,看着若雪那镇定自若的神情,他的心也没那么惶惶然了。

梅继山又看了儿子两眼,看他的样子,也说不清若雪要用什么办法,解决这样的问题,他端着茶盏送到嘴边喝了一口,“这两天你在钱庄看着,如果是你管家,你会用什么方法处理这样的事情?”他说道。

梅志远被问的愣了一下,他从没想过,要是他来管理的话,遇见这样的事要怎样做,他微低头看着脚前的地砖沉思起来。

梅继山也不急着要他说什么来,见他低头思索,也不打扰他,慢慢喝着手里的茶水。

他也觉得儿子想的少了些,如他当年,想着当时他没有考上举人时,大哥梅继业有意分一半家业让他打理,可他只想着能考上举人,哪里有心情管理什么茶叶布匹那些身外之物。

到了大哥走了,他想要接管家业的时候,却发现无从下手了。

梅继山又喝了一口香茗,看着低头沉思的儿子,他现在的年纪,如果肯学着管理家业也不错,他知道这个儿子对学业不是很喜好,学到最后还不一定有他好,如果他对经营有兴趣,以后打理家业也很好。

梅志远抬起头来,脸上有歉意有无措,看向父亲说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情况,……”

这种挤兑的情况也是头回发生,没有先例可寻,如何解决,一时半会还真不知道该怎样做才好。

“无妨,以后经历多了,你自然就会了。”他说道。

梅继山也知道这些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也就没有在说什么,准备起身去隔间躺着去,却又听见梅志远说话了。

“阿爹以为我和表妹的亲事如何?”

梅继山抬起的屁股又坐回椅子里,看向梅志远问道:“你是怎么想的?”

“我觉得,表妹不适合做梅家的长媳。”他说道。

梅继山的眉毛挑起,他为儿子能说出“长媳”而惊讶,他都没有想起他的儿媳妇是“长媳”,这也让儿子的地位在他心里高了不少。

“那你想找一个怎样的媳妇儿?”他说道。

梅志远没想到他会这样直接问,不是应该问他表妹为什么不适合做长媳吗?这样直接反倒让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梅志远想了一下才说道:“总要找个有底蕴的书香世家才好。”

“书香世家吗?”梅继山放下手里的茶碗,问道:“你怎么想起这事来的,是谁说了什么吗?”

“是。”

梅志远把若雪说的理由和父亲讲了一下,“我觉得大妹妹说的有道理,想着和阿爹说一下,阿爹觉得怎样?。他说道。

梅继山一只手摁在茶盖上,手指轻敲着茶碗,虽然没有声音,却有一种别样的感觉在人的心里响起。

如果梅志远做了家住,那么杨家的姑娘就有些不合适了。

反过来说,如果给梅志远寻找一个门第高的媳妇儿,也可以抬高他在家里的地位。

“若雪说的有道理,为父知道了,你先回去吧。”片刻后梅继山才说道。

梅志远站起来犹豫了一下,说:“阿娘那里……”

梅继山目光幽深的看着梅志远“为父自有道理,你去吧。”

“那……儿子告退了。”梅志远起身,向梅继山微微躬身,转身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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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杨婉清

梅志远出了书房,站在星光的夜幕下,他感觉自己轻松了不少,他这会儿才知道表妹在他心里并不是很重要,心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略带青草味的空气,迈开腿往自己的竹轩走去,梅志远心里明白他虽然也是喜欢表妹的,那也只是兄妹之间的喜欢,并不是书中所写的夫妇间的喜欢。

梅志远对杨晚清从未有过那种难舍难分的感情,对杨氏让他和杨晚清结亲,虽没有表示不满,可也没有在听到后表现的欢喜来,他也就是秉承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礼法,来面对这件亲事。

如今可以推掉这桩婚事,他感觉自己身上卸下了一块大石,全身都都飘飘然的,轻快无比。

“阿嚏……阿嚏……”

“小姐可是冻着了?”

小红放下手里的绣活,站起身走到雕花大床边儿,伸手就要抚上杨晚清的额头。

“哎呀,哪就要病了。”

杨晚清抬手打掉小红伸过来的手,娇嗔着看向小红,“我就是鼻子痒打个喷嚏而已,哪里就能病了,你也太大惊小怪了。”她说道。

小红收回手,站在那里不放心的瞅着她,“现在刚进春,很容易伤风受寒,小姐还是注意点儿好,请个大夫看看也好放心。”她说道。

“越说越上脸了,你家小姐就那么不顶事,哪就要病死了。”杨晚清不想和她歪缠,躺下转身向里面不理她了。

小红伸手把床里面的锦被拉开给她盖上,掖了被角,“小姐就是嫌我啰嗦,,谨慎些终无坏处的。”她说道。

看着杨晚清不再说话,小红把翠绿纱罗帐子放下,把烛台拿远了些,上了小榻拉上被子盖在腿上,掩口打了一个哈欠,拿起一边的绣花绷子,就着摇曳的烛火又穿针引线绣着一朵绿梅。

“你也睡吧,明天再绣吧。”过了会儿,杨晚清的声音从床帐子里传出来。

小红又掩口打了一个哈欠,才说道:“明天还有明天的事儿,也没几针了。”

杨晚清也不再说话了,躺在那里想着心事,都过几天了,姑母怎么还没来提亲呢!出了什么事吗?

她很小的时候,就喜欢跟在梅志远身后跑,她和他的年纪相近,只差几个月,在一起总觉光阴过的飞快。

母亲说起和表哥做亲的时候,杨晚清是有些欣喜的,能嫁给表哥她是愿意的,她知道表哥对她很好,她也会用心对他的,这样就够了。

杨晚清抬起手摸了摸发烫的脸颊,心里是满满当当的幸福,她转身平躺着,透过一层帘帐看认真绣花的小红,张嘴想要她早点睡吧,却没有把话说出来。

杨晚清把目光移向帐顶,看着满园富贵的花样,慢慢闭上美目沉沉睡去。

“小姐,该起来了。”

小红轻轻推了一下杨晚清,轻声唤着,她都醒了一个多时辰了,早先不见小姐起来,就撩起帐子瞧,见她睡的正酣就没有叫她。

这又睡了小半个时辰,她就忍不住来叫杨晚清起来。

抬起手遮挡早上的日光,杨晚清慢慢睁开眼睛,一阵恍惚后她才回过神来。

“小姐你可算醒了,奴婢还以为……”小红忍住没说她家小姐生病了,大早上就说生病也太不吉利了。

“什么时候了?”

“已经辰时半了。”

小红扶她坐起来,杨晚清的身子晃了晃,一阵头晕目眩天旋地转,差一点又倒回床上去。

“小姐……”

小红搂住她肩头侧坐在床檐上,关切的呼喊起来,“……您哪里不舒服?”她说道。

“有些头晕……”

杨晚清歪在小红的肩头,闭着一双水眸,感觉好些了,才坐直身子。

“小姐你先躺着,奴婢这就回禀太太请大夫去。”说着话,小红就要把她摁在床上。

“小红,你别风风火火的,我就是起的急了,没什么事儿的。”

杨晚清拉住要跑出去的小红,顺势坐起来,指着一边衣架隔扇上的衣裳,让她拿过来伺候她穿上。

“阿娘让人过来问过了吧?”

小红一面取过来衣裳给她穿上,一边儿说:“太太半个时辰前就让人过来问了,知道小姐还在睡着,就没让人打扰您。

三小姐本来是要找你去看后院的那株杏花,听说小姐没起,就自个儿去了。”

杨晚清听着她絮絮叨叨说着,慢慢的洗漱完了,坐在妆台前由她给梳头、绾发、插上珠花金银钗子。

插上翡翠梅花步摇,小红满意看着被自己打扮漂亮的小姐,拍了一下小巴掌,“好了。”她说道。

杨晚清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抿唇笑了。

“您要吃些什么?我去让厨房去做。”

小红站在旁边瞅着她,两眼闪着小星星,小姐真漂亮啊!

“我想喝点清粥就好,也不要什么小菜了。”杨晚清说道。

“好的。”

小红转身出去了。

这一天杨晚清都没怎么出去,也没到院子里看春天的绿意盎然,就歪在贵妃榻上不想动弹。

她感觉自己好像有点伤风受寒,身上疲乏的很,一点儿力气都没有。

杨晚清不想把不舒服的事情,闹腾全家人都知道,就没让小红去回她母亲,只叫她用小茶炉子,煮了两碗姜茶喝了。

倒是她三妹妹杨晚娥陪她说了一下午的话,解了她昏昏欲睡的头脑,使她没有表现的像一个病人那样精力不济。

到了晚饭时候,她感觉好些了,就去堂屋上房和父母哥嫂,还有弟弟妹妹一起吃晚饭,小红伺候她穿戴好了,跟在后面一道去了。

饭厅里就唐氏和侄女玟,玟由一个丫鬟抱着站在旁边,看着唐氏指挥两个丫鬟摆桌子。

纹昨天刚过了三岁生日,整天粘着唐氏,一会儿看不到就哭的止不住,比她弟弟还要爱哭,也不招杨舅母待见。

唐氏只得把她放在身边,让丫鬟抱着,或是把她放地上,让他自己玩会儿,只要她能看到唐氏就不会哭。

进了饭厅,唐氏就招呼杨婉清坐下,她客气了一下就坐下了。

唐氏愣了一下,赶忙转身指挥丫鬟摆菜摆碗,以往大妹妹进来就会抱着女儿玟,今天这是哪里得罪她了,说话也冷了,也不抱她侄女了。

这是怎么了?唐氏又偷眼看了一下杨晚清,见她呆呆的坐在那里,看着桌上的菜,不知道在想什么,连一旁伸手找她抱的玟也不理了。

杨晚清不是没看到小侄女伸手让她抱抱,可她不能抱,只能装着没看到,她怕把病气传染给孩子,那就不好了。

不管自己是不是真的病了,预防着点儿准没错。

杨晚清不想把有些不舒服宣扬的一家人都知道,她也不喜欢被人关注的感觉,那样,好像她得了什么样的重病似的。

唐氏伸手从丫鬟手里抱过女儿,“乖,姑姑不舒服,不要去烦姑姑。”她说道。

唐氏一句带点吃味儿的话,却说对了杨晚清不抱孩子的理由,只是口气上带了一些怨怼的意味。

杨晚清冲着大嫂笑笑,没有要解释一下的意思,一解释就会成全家人的焦点,那不是她想要的。

外面传来一阵说话声,唐氏忙抱杨玟迎出去,杨晚清也站起来看向门口,等父母和其他人进来。

杨舅母带着另外两个女儿,和一个抱着她孙子的丫鬟进来,唐氏把孩子交给丫鬟,撵着杨舅母扶着往主位走。

杨舅母的岁数有五十多了,看上去显老的很,眼角眉梢的皱纹也比同龄人多了两条。

她的脸型略长,接近椭圆。眉眼口鼻都大,放在她那张脸上倒也凸显不出来,配合在一起倒是很耐看,想见当年也是一个漂亮的人。

“阿爹怎么还没回来?”二小姐杨晚芬问道。

“有人请他去鸿鹄阁吃酒,不在家里用饭了。老大他们仨怎也不来?”杨舅母问道。

唐氏赶紧说道:“相公去会友了,两位叔叔已经让人请去了。”

杨舅母坐下,从丫鬟怀里抱过她的宝贝孙子,让孩子在腿上坐好,这个男孩儿看着比玟小些,也就一岁多点儿。

杨舅母也不说让人都坐下,就伸手捏了一片火腿塞进孙子的嘴里,孩子咬了一口,杨舅母把剩下的半片火腿塞进自己嘴里,又要伸手去捏。

“阿娘,都跟你说多少遍了,不要用手捏菜。”杨三小姐喊道。

杨舅母瞪了一眼多事的小女儿,“我洗过手了,你要嫌脏就不要吃这盘火腿了,都留给我的乖孙吃……”说着还在孩子小脸上捏捏。

这哪里是洗不洗手的事儿,这是举止是否得体好吧!见没人帮腔,杨三小姐把嘴撇撇,扭腰就坐下了,也不管人没到齐,就动筷子夹菜吃起来。

唐氏站在杨舅母身侧,拿起筷子给婆婆夹菜,小心翼翼的服侍着。

杨晚清也坐下了只是没动筷子,她都不想说她阿娘了,都几十年了,也改不掉的陋习。

她也有些嫌弃这样的母亲,尤其是小的时候在姑母家里,看到大表哥家里的人,一举一动都是那么的优雅,看着就让人称赞,也就是在梅家住的时候,晚清跟着学了一些礼数后,她就越发看不上她的阿娘了。

杨舅母举止再怎么不堪,也不是杨晚清能指摘的,那是生她养她的阿娘,不是她一个做晚辈的可以挑毛病的人,她也只有尽可能的做好自己,不让自己沦为她阿娘那个样子就好了。

“二少爷三少爷来了。”丫鬟在外面喊道

两个少年迈步进来,一个十四五岁的样子,另一人稍微小些,他们喊了杨舅母一声:“阿娘。”就扭头和杨晚清打招呼,却没有和站在杨舅母身后的唐氏打招呼,就在晚清下首坐了。

两人长着同杨舅母相似的脸型,只是皮肤微黑,不像杨舅母那样白净,应该随了他们的父亲杨大舅。

“你们两个又跑去哪里疯了?还要人三催四请的才来吃晚饭。”杨舅母说道。

杨舅母把被孙子咬了一口的鸡腿,又放在盘子里,上下打量两个儿子的衣着,想从上面看出来他们去哪里混日头了。

“二哥要做一个风筝,让我跟他去砍了几根竹子,就来晚了。”杨三少爷说道

杨舅母又拿起鸡腿送到小孩儿嘴边,看着他咬了一点儿,“风筝外面街上就有卖的,费那功夫做啥?”她说道。

“卖的那些年年都看够了,我要做一个不一样的。”杨二少爷说道。

“说的多轻松似得。”杨三小姐不屑的哼了一下。

“你再说一个,信不信我打你?”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闭嘴,好好吃饭。”杨晚清不耐烦的喝道,一个个不好好学学问,就知道想着怎么样子玩儿。

几个弟妹看到姐姐脸色难看,互相瞪了一眼低头吃饭不在说话。

他们小时候淘气调皮,惹的杨晚清满院子追着跑,抓住了就狠狠地打他们的屁股,因此都怕这个姐姐,都不敢挑战她的权威。

“嫂子你也坐吧,玟儿都饿了。”杨晚清说道。

唐氏看看一旁被丫鬟抱着的女儿,她眼巴巴的看着弟弟,弟弟又被阿婆喂了一口鸡肉,她的小嘴儿微张,好像也在咬一口似的。

唐氏看看婆婆杨舅母的脸色,见她没有变色,就小心的抱过女儿,坐的稍远些。

杨舅母在心里骂了一句臭丫头,脸上却不**澜,依旧笑容可掬的喂着小孙孙。她这个大女儿从小就是个心气儿高的,老是看着梅家好。

自从五岁时让她去梅家住了一个月,回到家里看哪里都不顺眼,还跟杨舅母要什么贴身大丫鬟,要老妈子,要自己的闺房,要自己的院子。

不就是看到梅家大小姐身边有两个丫鬟,还有两个老妈子吗!她都不看看自己配不配,家里哪有银钱养丫鬟婆子。

最后被杨晚清缠磨的烦了,杨舅母才从外面买了一个女孩子,给她做了贴身大丫鬟。那之后,杨晚清就带着她的丫鬟在院子里转,拿着大小姐的款儿,指使丫鬟给她做事情。

她改变不了家里人,就想要改变自己,每天在家里学着做一个豪门大户人家的小姐,摆出小姐的架子,学着若雪的样子呼奴使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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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绘图

杨晚清的祖父是秀才出身,教了几十年的书,家里自是不甚宽裕,早些年只能说是饿不着而已,想要呼奴使婢那还是不行的。

也就是杨氏嫁进梅家后,杨大舅从梅继业手里接了几次营生,杨家才慢慢的发迹起来。

这些年过去了,杨家也不似先前那般光景了。

到了现在,杨家已经可以呼奴使婢,也跻身于小富之家的行列里了。

吃过饭,杨二少爷三少爷又去弄他们的风筝去了,杨舅母这里就剩三位小姐,和唐氏跟她的两个孩子。

她们五个老少女人,从天气变暖了聊起,又说小孩子身上该换春衫了,再说到三位小姐的哪件衣服颜色洗淡了,该做一两件新衣裳了。

“后院那棵老杏树花可好看啦!早上叫大姐去看,结果大姐赖在床还没起。”杨三小姐说着还冲杨婉清挤眉弄眼,那意思好像在说她是个懒虫。

唐氏摸摸女儿的小脸蛋儿,“这两天热了些,也不敢给孩子换衣裳,就怕一变天又冷了。”

“我都把小袄换了,穿着夹袄也不觉得冷。”杨二小姐说道。

杨舅母抓着小孙子的手臂晃了晃。说道:“下午见他有出汗,我让小翠给他也换成夹袄了。”

杨婉清坐的稍远些,听她阿娘这话眉头皱了皱,说道:“这刚进春,天气多变,怎能如此早的换衣裳!俗话说:春捂秋冻,阿娘连这个都不记得了吗?”

“你少来编排我的不是,你们几个不都是我带大的,哪个就把你冻着了。”杨舅母瞪了女儿,想着要早点把杨婉清嫁出去,省得一天到晚顶撞她这个当娘的。

唐氏见婆婆又要和小姑斗嘴,忙说起春天做什么样儿的春衫好,又从衣服聊到首饰胭脂,从哪家铺子做的饰品精细,再评论哪里物美价廉,接着又说起市井传闻。不一而足。

次日,杨晚清病的越发重了,夜里就开始咳嗽,小红给她兑半碗茶水喝了,倒是安睡了一个时辰。

一早起来,小红就跑去杨舅母屋里,和她禀了杨晚清病了,需要找个大夫进来看看。

杨舅母不晓得晚清病的怎么样儿,就和小红去看了一下。

没进杨晚清的屋子,就听到她在咳嗽,杨舅母紧走几步进了屋里,看到她女儿时也骇了一跳,一夜不见,她的脸色惨白惨白的,没有一点儿血色。

“这是怎么说得,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一夜就病的如此重……”杨舅母说着话,在杨晚清的床边上坐下,伸手摸摸她的额头,有些烫手的感觉。

杨晚清有些头晕,喊了声:“阿娘。”就不再说话了。

杨舅母回头对着小红喊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请大夫。”

小红吓了一跳,转身就跑了出去。

“阿娘,……”杨晚清烦恼的唤了她一声,她阿娘什么时候才能不大呼小叫的,真的好烦呐!

“好好,我小声些儿。”杨舅母放低声音说道:“你想吃点儿什么,我让你嫂子去张罗?”

“省省吧!咳咳……我这会子什么也不想吃。”她说道,唐氏带着两个孩子,夜里也不能睡个踏实觉,白天忙里忙外,杨婉清不想给唐氏添麻烦。

“好好,你觉得怎么样儿,哪里不舒服。”杨舅母说道。

杨晚清又咳嗽了一阵子,才说道:“我头晕的很……咳咳,您回屋去吧,您……别染上病气了!再传给孩子,咳咳咳……”

杨晚清难受的很,头晕咳嗽,加上身上那都不适,实在不想跟人说话。

杨舅母听她说的有道理,就说道:“那……阿娘就回去了,等会儿大夫就来了,阿娘晚些时候再来看你。”杨舅母拍拍她身上的被子,站起身往外面走,走到门口又回身说道:“有事儿就让丫鬟和我说去。”

“知……知道了,您回吧。”杨晚清摆手让她放心走吧,说话间又咳嗽起来,她拉住被子握在嘴上,压住了越来越紧的咳嗽声。

小红从外面回来,几步来到床边儿,“小姐……”她喊道。

“我还没死呢!咳咳……”杨晚清把被子拉开了些,“大夫来了吗?”她说道。

“大夫一会就来。”小红跑去一边倒了半盏茶水,扶着杨晚清喝了几口,又伺候她躺下了。

大夫过来的时候,杨晚清正迷糊着睡着,小红把她喊醒过来,大夫号脉问诊,说是热感风寒所致,开了三剂解表的药,吃上三天看看。

唐氏过来看她的时候,大夫刚刚送出去,她带着两个孩子,还要打理一家人的琐碎事儿,睁开两只眼睛就有一堆事情等她,因此来的迟了些。

杨晚清没有让她在屋里久待,就叫她回去了,把她传染上病气,两个小孩子难免也会得病,那就得不偿失了。

这日若雪待在家里,上午和若红陪着田氏和三位姨娘在园子里转了一下,周姨娘由丫鬟扶着,也转了半个多时辰,走的累了,就在观景亭里坐下休息。

不一会儿,丫鬟就把热茶送上去。

“大姐姐,三姐姐……”

远处传来若兰的喊声,亭子外面的两个丫鬟仆妇忙寻着声迎过去。

若兰一马当先跑上亭子,身后却没有跟着那两个丫鬟仆妇,只有小桃一个小丫鬟跟着跑过来。

若兰看到田氏,忙忙收住脚,规规矩矩福了一下,脆生生的喊了一声:“大伯娘。”

“乖孩子,来让伯娘看看。”

田氏拉若兰进怀里,摸摸她的小脸,“又高了不少,就是瘦了些。“她说道。

“大伯娘,我吃的可多啦,就是没长肉肉,我要多吃些肉肉就长肉肉啦!”若兰笑着说的俏皮可爱。

若雪笑着问:“你的奶娘怎么没跟着,就让你满院子跑?当心三婶知道了罚你。”

若兰笑的狡猾,“我是和阿娘出来的,阿娘不会罚我啦。”她说道。

“三婶也过来了?”若红问道。

“嗯嗯,在后面,我跑的快……”若兰说道,小脑袋点着,头上的小揪揪晃悠着。

片刻后,那两丫鬟仆妇跟着陶氏,从石子小路上慢慢的走过来。

“大嫂在这里啊!”陶氏走进亭子,笑着说道。

若雪若红起身站在旁边,和陶氏福了一下,打了声招呼,三位姨娘也都紧着站起来给陶氏见礼,往边上退了两步,让开些空地儿。

陶氏摆手让若雪姐妹坐下,又把周姨娘摁在朱漆绣墩坐好,“哎呦!你可小心着些。”说着话,伸手在周姨娘肚子上摸了摸,扭头瞅着田氏笑着说道:“大嫂,看这肚子鼓鼓的,肯定是个哥儿,我提前给您道喜了。”

“谢你吉言了。”

田氏微笑着,“你过来坐吧。”又对身边的丫鬟说道:“还不给你们三太太上茶。”

“三太太这不还没坐下吗!奴婢也不知道把茶放哪儿呀。”紫云笑着埋怨自家太太,转身从仆妇手里接了茶碗茶壶,给陶氏斟了一盏。

陶氏笑着坐下,“哈哈……紫云姑娘说的是。大嫂身边的人都这么会说话,不像我的那两个木头,呆呆傻傻的,不说她们她们就不动弹。”

“她们都被我惯坏了,一天没个大小,什么话都敢说,正好,你既然喜欢就带了回去,也替我好好管束一下她们。”田氏笑道。

陶氏笑的更开怀,拿帕子掩着嘴,“哈哈……她们在大嫂这里都山珍养着的,到我那里都是糠咽菜,怕委屈了她们。”她说道。

“呜呜,我成了没人要的啦!”紫云假装哭泣,蹲下来拉着若兰,哀求道:“六小姐,你要了奴婢吧。”

“不要,你吃的太多了。”若兰说道,她的好吃的,老是被哥哥抢,怎么能又多一个来分食的人。

一下子众人都笑起来。

紫云也笑个不住,差点就坐到地上去了,有小丫鬟笑着上去扶她站起来。

周姨娘笑的花枝乱颤,惊呼一声,差点从凳子上摔下去,站在亭子边上的弓月,一个闪身就到了近前,伸手扶正了她的身子。

陶氏笑的用手扶着桌子,才没让身子摇晃,手指点着紫云说不出话来。

若红笑的伏在若雪肩头,若雪怕两个人摔倒,忍住笑抱着妹妹的腰,免得两人摔到地上出洋相。

田氏笑着摸摸若兰的小脸蛋儿,眼睛看到那边差点摔倒的周姨娘,心脏突突跳了两下,见到弓月扶住了她,心才平复下来。

陶氏也看到周姨娘差点摔倒,忙忍住笑,关切的问:“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妥……”

周姨娘也不敢笑,手抚着小腹,有点儿后怕的说道:“没……没事,这丫头手快,没摔倒……”

“这丫头是个好的,身手也利索。”说着,陶氏从手腕上退下一只翠玉镯子,给弓月套到腕子上。

田氏看到她把戴了十多年的老物件,就这样给了一个小丫鬟,怕她心里有芥蒂,就说道:“赏她几两银子也就是了,这样贵重的物件,怕她压不住,没得白糟蹋了好东西。”

这话另外一层意思,是说弓月福薄,这样贵重的镯子她没福气戴,戴不了多会儿就碎了,倒可惜了那镯子。

那镯子是陶氏极喜欢的。

“看大嫂说的,这算得了什么,她可是救了我的侄儿,应该重赏才是。彩琥去把家里那匹石榴红的云锦,和那匣子珍珠首饰给你这个妹妹取来。”陶氏笑着说道。

彩琥应了一声,就转身出了亭子。

“这也太过了。”田氏说道。

弓月屈膝谢了陶氏的赏赐,后退两步站到边上去了。

若雪若红从新坐好,陪着说笑了一阵子。

若兰刚刚一句话,差点就引出乱子,这会儿闭着嘴,也不似以往那样叽叽咋咋,只是睁着一双亮闪闪的大眼睛,看着周姨娘肚子。

那里面有一个小弟弟,是怎么进去的呢?又要如何出来呀?

若兰回头看看搂着她的田氏,甜甜糯糯的说道:“大伯娘,我想摸摸姨娘的肚肚,可以不?”

田氏松开她的小手,轻轻推了她一下,笑着说:“去吧,也给你弟弟添点儿福气。”

若兰却怯怯地,小心翼翼的往周姨娘那里挪步。

周姨娘笑呵呵的招手拉若兰到身边,把她的手放在小腹上让她抚摸,看着六小姐圆嘟嘟的小脸儿,心里柔软的都化了。

若兰很小心地,摸抚着周姨娘圆鼓鼓的肚子,真的是圆的诶!她抬起头好奇的大眼睛看周姨娘,“弟弟什么时候才出来?”她说道。

周姨娘想了一下,“到八月多吧,也就是吃月饼的时候。”她说道。

“哦!”

陪着田氏用了午饭,等她午歇了,若雪若红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进了冠芳院,就听见两个看院子的丫鬟,说什么人病了,吃了好多的药都没好等语。

莲馨问清楚了来回若雪,“他们听大少爷院里小箸说的,说是杨家表小姐病了,好像很重的样子,听说头天还和大家说笑来着,隔天就病的起不来床了。”她说道。

若雪皱起好看的眉头,问道:“可知道是什么病症吗?”

“奴婢问了,她们也说不清楚。”莲馨说道。

若雪皱着的眉头松了开,慢慢在廊下踱着脚步,白猫在她怀里喵呜一声,小脑袋拱了拱闭眼假寐起来。

若雪在猫脑袋上挠了挠,“让人盯着杨家那边,有什么事情及时回报。”她说道。

莲馨应了,又说了几件府里的琐事,领了若雪的吩咐才转身出去了。

若雪把白猫交给小丫鬟抱着,抬脚迈步进了书房,丹橘站在桌案边,手里拿尺子和一根两寸多长的木炭,她看着若红在一张白纸作画,随时准备上前递去若红要用的物件儿。

若红本不用她拿着那些东西,奈何小姑娘是个坚毅不屈的性子,非要拿着东西杵在这里才罢,她也就只好由她去了。

“又在画什么呢?”

若雪走近桌案,探身看过去。

若红拿着一个圆柱形的小木块,在一头蘸了些胭脂,趴在纸上一个一个的摁着圆疙瘩。

若雪看着若红面前露出来的半张纸上,有三个尖角的图案露在外面,有两个尖角里面已经被她摁满了红色的圆疙瘩,她正在第三个角里摁同样的圆疙瘩。

PS:

猜猜若红在画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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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事端再起

若红抬起头看了若雪一下,微微笑着说道:“棋盘。”

若雪好奇若红摁下那么多圆疙瘩有什么用,又要如何在那些圆疙瘩上面走棋子,“这是什么棋的棋盘呀?”她说道。

丹橘也不知道她们小姐在画什么,她们可是无权干涉小姐做什么,她们只要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就好了。

若红又把一个角里面填满圆疙瘩,直起腰扭了扭,说道:“这个叫做跳棋,是很好玩的一种游戏。”

若雪看到了一个六角形的图,很像天空中飘落的雪花,又不像雪花,这个六角形是六个菱形拼一起的图样,每个菱形的边缘,用木炭画了加粗的线条。

其中三个菱形已经被若红印上许多圆疙瘩,还有三个空白的菱形没有摁。

“看着像是一朵花。”丹橘说道。

“嗯,有点儿像……”

若红拿小木块蘸了蘸胭脂,把图纸往前推推,又伏案摁起剩余的三个角。

若雪问她这个跳棋要如何玩,有没有棋子,棋子是什么样子的,又是什么材质的。

若红一边在那里摁圆疙瘩,一边和若雪说着话儿,“这个跳棋多用玻璃球做棋子,分别用六种颜色的玻璃球,你问玻璃球是什么?我也说不清楚!就像……就像翡翠玉石、红宝石蓝宝石做的珠子吧。一共六种颜色的珠子,可以六个人一起玩儿。”她说道。

若红说她画的这个纸质棋盘,可以用木头做棋子,做成雪人形状比较好,做成围棋的棋子样子也可以,不过那样的话,玩着就不是很舒服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若红就把这三个角摁满了小圆疙瘩,她又从丹橘那里取了尺子和炭木条,把图纸上的六个角用线连起来,形成一个六边形,“就是这样的棋盘。”她说道。

到了第四天,官府的差役也不知道从哪里把骗银子的人抓住了,六万两银子十二箱,由官差衙役送到久通财富。

官府随后就让衙役们去了久通财富大门上的封条,带着守在这里的两个衙役,离开了久通财富。

久通财富卸下门板,又重新开始营业了。

等了四五天的人,拿着银票都想挤在前头,想尽早把银子拿到手里也就安心了。

刚刚才送进去六万两银子,去晚了一步,可能又要拖好些天,才能取出银子来。

也不知道久通财富是如何做到的,三天前,周边几个府县里的分铺,在金陵总店被封的时候都关门歇业了。

手里有久通财富银票的人,都在门开的那一刻就拥挤进大厅里,乱嗡嗡,喊声此起彼伏喧嚣尘上。

这几天,久通财富的伙计也不都是闲着,他们每天都在大门外站着,和前来等候兑换银子的人做说服工作,劝说他们不用急着把银子兑成银子,久通财富绝对是大家存放银子的最佳场所。

卫全宝带着五六个伙计,在柜台前一面劝说他们不用担心,一边看着柜台内算账先生,给客人们结算银子。

只是结算的速度放慢了很多。

他满脑袋是汗,心急如焚地看着这乱糟糟的大厅,他有些隐隐的不安,感觉下一刻就会闹得不可收拾。

卫全宝又在一堆人中间挤来挤去,他说话的声音要用喊的,才不至于被人打断,由于说话太多,他的嗓音已经沙哑。

“梅家不会倾覆,久通财富就不会关门停业,大家存在这里的银子,我们一钱都不会少大伙儿的。请大家放心……”他大声喊道。

“怎么能放心!你们库房里还有多少银子?够不够我们大家分的?”

“那就把银子给我们。”

“就是就是……”

“大家伙的银子都是血汗钱,不能让你们拿去给海盗。”

“就是,还我们的银子。”

“……”

若雪站在二楼的窗口,看着大厅里的乱像,双手紧握在一处,今天比关门前的情况要严重多了,恐怕要出乱子了。

若红走到她身边,伸出手揽住她的肩头,无声地站在一旁给她支持,让她知道她不是一个人,她身边是有人在支持着她。

梅志远看着大厅内的纷乱,听着甚嚣尘上的喧哗,眉头也不自觉地皱到一处,他也感觉到一丝不妙,这样的吵嚷声,可比被封前要严重的多,看这势头,过会儿就有难以控制的趋势。

又过了有一个时辰,吵嚷的声音已经压不住了,人们兑银子的急迫心情也在增加,躁动和不安在大厅里蔓延。

“方叔那边还没消息传来吗?”若雪回头问站在后面的莲馨。

“没有。”莲馨说道。

梅志远转身过来,说道:“要不叫护卫出去拦他们一下,维持一下秩序也好。”

若雪想了一下,冲外面喊了一声:“秋霖……”

秋霖推门进来,躬身应道:“大小姐请吩咐。”

“你找一个人扮成客户,拿着银票和我们的人打起来,然后拉更多人一起打,越乱越好。”若雪说道。

梅志远错愕的看着若雪,他刚才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啊!不是要把人拉开吗,怎么就变成让他们打起来呢?!

“是。”秋霖转身就要出去,却听见若红一声喊,就又转身回来。

“打起来了!”若红回头喊道。

若雪两步冲到窗口,往下面看去,就见几个人已经打到一起,被他们碰到的人有后退的,也有动手参与打架的,已经分不清是谁打谁,大厅里越来越乱了。

吵嚷声、谩骂声交织在一处,乱嗡嗡。

“秋霖,下去让护卫把他们分开,统统撵到外面去。”若雪喊道。

“是。”

秋霖转身出去,少顷,就有二十多位护卫涌进大厅,这下大厅里就更乱了,打到没打到的人,都在大声的喊叫,好像他们受到多大伤害似的。

有人为了避祸免遭池鱼之殃,骂骂咧咧都朝门外跑,不一会儿就跑出去大半的人,剩下的人也都让梅家的护卫拉扯开,各种咒骂声响彻在大厅内外。

忽然间吵嚷之声落了去,先是大门口的声音小了,好像受到传染似的,大厅里剩余的人也闭上了嘴巴。

远处传来踏踏的马蹄声,马的嘶鸣声,人的喝道声,还有车轮碾过地面的嘎吱声。

“来了来了,”在另外一侧窗口张望的莲馨大声喊起来。

若雪若红和梅志远一起跑了过去,把头探到窗外,就见从街口进来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看不到尽头。

两边是骑马的护卫,中间是双马拉的大车,看着就有几十辆之多,马车上落着清一色黑漆包铜角的大箱子。

方进骑着马跟在车辆边上,绕过街角朝这边过来,在他后面还跟着二十几骑,车队一路走过来,街上的行人都退到边上。

这样押送银钱的车队,平民百姓都是避而远之的,有那个不开眼的敢凑上前去,被当做劫道杀了,那就是白死了,官府都不管的。

“那是?……”梅志远问道。

“银子。”

若雪转身走近桌子,在绣墩上坐下,松了劲儿似的趴在桌上。

若红走过去,手轻轻搭在若雪的肩头,小声问道:“这几天我都没见你动过笔,你什么时候让人送信的?那些银子是你让方管家从哪里弄来的,我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若红也有些疑惑,她是什么时候写的信,又是什么时候让人送出去的!

这几天因为钱庄被人挤兑,若红怕她这位管家姐姐会被这事压倒,就不着痕迹的陪在她身边,甚至这两天她都赖在若雪房里,和她挤在一张床睡觉。

“就是出事那天夜里。”若雪说道。

若红想起来了,那天晚上她玩积木来着,后来又画半夜的人偶,没有和若雪睡在一起。

从得知晋彰王世子的海船被劫,久通财富被人挤兑开始,若雪就担心银子不够,那天夜里她给在京城里的方进去信,让他从京城押运二十万两银子来,沿路再从十几个府县抽调银子,由他押送着来金陵,以确保金陵总店这边的稳定,避免乱像从这里蔓延。

信是用家里养的一只鹰隼给方进送出去的,那是方进从小养大的,以前跟着他南北跑了几回,也送过几次信,倒是比信鸽快很多。

信送出去至今不到十天,也难为方进了,如此快的就赶了回来。

一路上的车、船、马匹、人员,都是大老爷梅继业安排下的应急人手。

许多年来,这还是头回用到他们,也算物有所值了!

梅志远惊愕地看着望不到尾的车队,看看车队,回头看趴在桌上休息的若雪。他这些天也都在家里,多数时间也跟在若雪身边,怎么就不知道她让人从京城运银子来呢!

梅志远又看了一眼若红,看她的样子,像是知道这一切的,难道就他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一个?他的心头忽的生起一阵烦闷来。

“三妹妹知道这事吗?”梅志远的语气带着怨愤和不满。

“什么?”若红不解地转身看向他。

“她不知道。”若雪坐直身子,看向站在窗口的梅志远,“这事儿就我一个人知道,《周易》有云: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成害。有些事情都是不能说的,大哥勿怪。”

“那三妹怎么表现的那么轻松,好像根本没有什么事情似的?”梅志远不相信的又追问了一句。

“你们说什么?我怎么都听不懂呢!?”若红说道。

这一刻,若红没搞明白梅志远和若雪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她只知道字面上的意思,却不知道他们在说的是什么事儿。

若雪没有回答梅志远的问话,而是抬头看着若红,解释道:“大哥问的是,你知不知道我让方叔从京城运银子来金陵的事儿。我说你不知道,大哥不信。”

“哦!”

若红这下明白了,梅志远怀疑她们姐妹俩瞒着他一个人,这个她不好解释,解释等于掩饰。

梅志远看到若红的神色,又不像是知道的样子,他心里终究还是有些不舒服,有种被人防备的感觉,他转身又看向外面的车队。

大厅里的人都陆续到门口观望,看着一辆辆大车在门前停下来,从久通财富里面出来许多护卫,一边维持秩序,一边开始卸车。

卫全宝站在一辆马车边,一只手抚摸上面的箱子,看着方进骑马过来,冲他拱手说道:“老七你来的太及时了!这是多少?”

“一百三十多万五两。”方进跳下马,拱拱手,问道:“大小姐在吗?”

“好好!在的在的,在楼上。”卫全宝抚掌大笑,这样子就可以缓口气了。

那些来兑银子的人,犹豫迟疑的都四下散去了,久通财富又运来这么多银子,他们那一点儿银子,在人家这里根本不算什么。

提前取出来还不少付利钱,他们也就不急着兑出来,站着远些看着,观望着。

方进上了二楼,看到靠近里面的一扇门开着,莲馨和两个丫鬟站在门口,见他上来笑嘻嘻的说道:“方七爷,小姐在里面等您呢。”

说着,莲馨她们让开几步,请他进去。

若雪听见说话就站起来了,看到方进走进来,屈膝给方进福了一下,“方叔一路辛苦了。”

方进冲着屋里的三人抱了一下拳,“一路上还算顺利,没误了大小姐的事情就好了。”

若雪请方进坐下,莲馨送上茶水点心,方进也不客气拿着就开始吃,一连吃了七八块点心喝了两碗茶水,才舒了一口气。

若雪这时问他京城的铺子怎样了,有没有人去挤兑,经营方面有什么难处没?

方进说京城那边也有提前兑银子的,那边的人看的比较长远,梅家也不可能一夕之间就颠覆,只要梅家不倒就不怕拿不出钱来。

“要不是您事先给沿途的铺子去信,我也不能这样顺利的回家,也不能回来的这样快。”方进说道,他端起芍药给他新添的茶水喝了两口。

银子很快就送进九通财富的库房,有人就不再急着提前兑银子,却都在观望着这里的一举一动。

天色黑沉后,久通财富却来了一个不速之客,黄秉善。

黄秉善到久通财富时天色已然黑沉,他点名要见梅家里面主事的人,有要紧的事儿和他商量,要他快点出来见他。

顶点

第七十九章 交锋

郦韬斜睨着站在对面的万云,眼神颇为不善,“黄秉善去干嘛?为什么事儿要见梅家大小姐?”他说道。

“属下实在不知。”万云低头耷脑的,这会儿久通财富已经关门了,他们的人进不去,要从那里知道一些事情太难了。

黄秉善那边也不知道要做什么,他又不是黄秉善肚里的蛔虫,如何得知他肚子里到底想要干嘛。

郦韬双手一撑椅子站起身,“走,去看看。”说着迈步走了出去。

这些天,郦韬一直让人盯着若雪这边的动向,还让人扮成存了银子的客人,每天在久通财富里观察事态的发展。

头两天看她还应付自如,没想到第三天久通财富却被官府封了,细查一下才知道,是有人拿假银票骗取银子。

今天久通财富一开门,人就涌泉般进去,他得到回报时就觉得要出乱子,等他们乱起来,不如他让人先乱起来,于是,他让人动手先打了久通财富的伙计,连带着打了几个兑银子的客人,这样就真的乱起来了。

郦韬骑着他那匹黑色骏马,带着十几个侍卫向着九通财富而去,静夜里,马蹄的踏踏声,惊的附近有狗的人家叫声连连,此起彼伏。

靠近久通财富二里多的时候,郦韬和守候在久通财富那里的人,在路上遇见了。

来人看见郦韬,远远的就躬身说道“主子。”

“不是让你守在那里吗?怎么回来了?”万云说道。

郦韬勒住缰绳,黑骏马还是跑出去两三丈远才停下来。

来人紧跑几步,在郦韬面前单膝跪地,说道“回主子,那个黄秉善进入久通财富颇久,属下怕出什么事情,不敢擅自做主就回来回禀一下。”

郦韬锁紧眉头,想也知道那个黄秉善是来跟梅大小姐要银子的,只是不知道他要多少?必定很多,不然也不会谈这么久还没有谈妥。

久通财富的大厅里,放着一张黄杨木的大圆桌,桌面相当的可观,围坐十七八个人不成问题。

这会儿只坐了若雪和黄秉善两个人。

黄秉善圆胖的身子坐在椅子里,他手边桌子上放着一沓存银票根,旁边有一个小巧玲珑的白玉算盘,

黄秉善身上是蜜色杭绸长服,被他肥胖的身子撑着鼓鼓囊囊,不用熨烫都不会有褶皱。胖胖的脸上油光满面,眼睛被脸上的肉挤着,好像睁不开似的,眯缝着看向坐在对面的女孩子。

在黄秉善的身后站着四个精壮汉子,个个都是腰背厚实的勇武之人,看着就有一种压迫感,觉得他们很危险。

若雪一身翠绿色衣裙,头上银钗珍珠头饰,清新淡雅如春日里刚绽开的绿芽儿。她的身边,站着莲馨芍药和米珍珠弓月,四个贴身丫鬟。

卫全宝和方进在靠窗的两张太师椅子里坐着,眼睛虽然盯着手里的茶碗,耳朵却是竖着的,留心听着这边的谈话。

秋霖和十来个护卫,四散开站在大厅的四下里,眼睛盯着中间桌子两边坐的人,警惕的准备随时冲上去。

“大侄女,你看我在这里也坐了一个多时辰了,你总该给我一个准话吧!什么时候可以让我把银子拉走?”黄秉善说道。

若雪看着那沓银票心就往下沉,那里面,除了黄秉善在久通财富存的四十余万两,还有八十多万两的银票,也不知道黄秉善从哪里收罗到的,这样加起来就是近一百二十万两银子。

刚好和方进送来的银子差不多,都让他兑走了,九通财富就要关门大吉了!

若雪抬起来眼帘,看着黄秉善那张滴油的胖脸,笑盈盈的道“黄伯父,您看您一下把这么多银子取走,也没地方放不是吗!不如先放在这里,最起码安全可以保证,您说是不是?”

她这里就只有一百三十万两银子,他却拿出来一百二十万两的银票,这是想要她把九通财富关门啊!

若雪几天前就想着卖掉几处产业,收拢一些银钱回来应急,她又怕阿爹在天之灵对她失望,她的心里也会不安,更怕一旦卖掉部分家业,会引发一波新的连锁反应发生,到那时就更难收拾了。

黄秉善呵呵的笑着,“这就不劳大侄女操心了,只要让我把银子拉走就行,其他就不用大侄女费心了。”他说着,伸手摸着那个小巧玲珑的白玉算盘,笑的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我看在跟你阿爹是老朋友的份儿上,才没有在下午的时候来取银子,……”

若雪说道“可我没这么多银子,……”

“这个不要紧,你把梅家在金陵城的铺子都给我就好了,我亏一些银子就是了。”他的手指在桌子上慢慢的敲击着,笑着说道“我和你阿爹也是老兄弟了,也不会占你们家的便宜,我就吃点亏,只要够我九成五的银子就可以了。”

若雪咯咯娇笑起来,眼神里却是冰寒的冷,“黄伯父这是要把梅家吃了呀,我怕黄伯父的牙齿咬不动呢!”她说道。

“咬不咬得动,那也要咬了才知道,你说是吧?”黄秉善笑的和善,并不在意若雪的调侃。

“家父去世不久,侄女实在不敢对不起阿爹,恕我不能把家也交给黄伯父了,还望海涵!”若雪做了一个男人之间的拱手礼,绝对不能如了他的愿,做梦都别想!

黄秉善的脸色阴沉下来,“大侄女要是这样说,就请把一百二十万两银子给老夫,不然我们就只有公堂上见了。”他说道。

“谁要上公堂呀?也让小爷我也来凑个热闹。”

大门被人推开,郦韬一摇三晃的走进来,身后跟着万云和他那些霸气十足的侍卫。

方进和卫全宝看郦韬进来,腾地一下就站起来,不知道他怎么避开门外那些护卫,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进来了。

方进用手臂碰碰卫全宝,小声说道“这位公子哥我见过,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人,银子就是他借的吗?”

“是他,他是晋彰王世子郦韬。”卫全宝也小声说话,眼睛看着中间的那张桌子两边的人。

“是他呀!”方进在京城里听说过这位小爷,他把皇帝的第七子给打了,被他老子撵出来避风头。

若雪见郦韬进来,就扭头转身看了一下秋霖,门外的护卫都死了吗?人都进屋了却连个声都没有。

秋霖被看的低下头去往外面走,去看看那些人都怎么了。

郦韬头也不回的说道“他们没事,只站的累了,躺在外面休息一下。”

秋霖没有停顿,径直出去查看一下。

黄秉善看着郦韬,他一个年纪不大的青年人,身边跟着这许多的侍卫,正在猜想他是哪家的公子哥,就看他慢慢的走了过来,在两步外站住脚,侧着身子歪着头看他。

郦韬上下打量着黄秉善,笑呵呵的说道“是你要上公堂?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说来听听,我帮你做个决断。”

黄秉善见是个贵公子,又带着身穿甲胄的侍卫,猜想是那位大人家的公子哥,本着惹不起,敬而远之的心态就随口说道“我这里有一百二十万两久通财富的银票,想要兑换出来使用,可是他们压着不给我兑……”黄秉善一双精明的眼睛,盯着面前这位气势十足的年轻人。

“一百二十万两!”郦韬一声惊呼,这是想要把梅大小姐逼上死路啊!

他原想着黄秉善可能是有五六十万的银票,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你挺有钱啊!”他说道。

黄秉善笑呵呵的说道“不多不多,和梅家不能比。”

“委实不少了!”郦韬说着朝黄秉善身前那沓银票就扑了过去。

黄秉善身后的四个汉子,本想去阻拦郦韬到近前,万云以更快的速度拦在几人前面,手里赫然多了一把未出鞘的长剑。

黄秉善伸手想把那一沓银票揣进怀里,另外一只手比他更快的抓了过去,他扭头怒瞪着郦韬,“你想干嘛?银票还给我。”他说道。

郦韬用手扫了一下手中的银票,啧啧有声的说道“啧啧……真不少,这是多少?噢……一百二十万两啊!小爷我的船被人劫了,赔了五十多万两银子,你这一百二万两先借我使使。”

郦韬也不等黄秉善同意,就把银票一股脑都踹进怀里,拍了两下手,伸手把黄秉善拉起来,用脚把椅子往他那边勾去,转身坐了下去。

黄秉善抬手指着着坐下的郦韬,说道“你……是那个晋彰王世子?”

“就是小爷我,把你的手收回去。”

黄秉善赶紧把指着他的手背到身后,他看向郦韬的眼神就有点儿发怵,这位虽然没有什么实权,却是一个不好惹的人。

这位纨绔世子来金陵一月,就把金陵城大小纨绔收拾了个遍,这位世子爷俨然成金陵城里头一号大纨绔了。

风头之盛,无人敢惹。

“那什么,梅大小姐,我借你的银子保证会给你的,……”郦韬看着站在对面的若雪,说的客客气气,全不似和黄秉善说话的语气,态度判若两人。

“还请世子尽快把银子还给我们为好,也好安定其他的客人,不然您也不好做人不是!”若雪屈膝福了一下,她没说的是,如果不给她银子,他就要到梅家做仆人,那样她就可以拉他在这里做震山虎,也好震慑那些来挤兑的人。

郦韬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握了握,脸上却笑的风轻云淡,“我借的银子还没到期吧?梅大小姐放心,到时候肯定还给你,不会少你一两银子。”他说道。

“最好如此。”若雪说道。

“你那是什么表情,不相信我?”郦韬睥睨着她,嘴角诡异的笑着。

若雪掩口笑着说道“您要是把银子还给我,我才能放心,您说是不?”

若红站在二楼雅间的窗户边,看着大堂里的人,那个黄秉善是想逼着若雪卖出家里的产业,想把梅家挤出金陵城,这也太狠毒了。

黄秉善刚来的时候,先是让卫掌柜和他磨了小半个时辰的嘴皮子,后面他干脆不理卫掌柜了,坐在那里喊着要若雪下去见他。

若雪也想见见他,看他到底想要如何把梅家挤出金陵城,就把若红留在楼上,没有让她跟在身边儿。

若雪和黄秉善谈了半天,也没有一个结果,若红在楼上看的都有些着急了。

看见郦韬来了,若红就知道没事了,这妥妥的就是男主角,他一来一切困难都可以化作飞烟了。

黄秉善被晾了有一会儿了,他想要发火,怎奈银票在对方手里,他笑呵呵说道“世子爷,小王爷,您把那点儿银子,还给我老头子吧。”

郦韬一脸茫然的看着黄秉善,说出来的话让黄秉善想要跳脚,可惜他太胖了根本跳不起来,“你怎么还不走,你不是说了借我用了吗?”他说道。

黄秉善没敢用手指指着郦韬,他什么时候说把银子借给他的,他怎么不记得,黄秉善用祈求的目光望着他,说道“你把银票给我我就走。”

郦韬斜着眼瞅他,“小爷我最近缺银子使,你的这点儿先借我用用,两个月……嗯,两两个月吧,到时候我就还你。”他说道。

两两个月是什么鬼?

郦韬好似又想起什么来,问道“对了,你叫个什么名字?你看你也不说,到时候我去哪里找你还银子啊!”

黄秉善忍着没有发火,进来连问都没有问,就把他的银票拿走了,这会儿才想起来问他,这是故意的吧?

“在下黄秉善,是吉庆绸缎庄的东家。”黄秉善冲着郦韬拱拱手,算是自报家门了。

郦韬摆手说道“什么东家西家我不认识,黄秉善是吧?万云你记住一下,别忘了到时候提醒我。”

“是。”万云躬身应道。

“你怎么还不走?”郦韬又看向黄秉善,一脸的疑惑不解的样子。

“得,我们一起走吧。”郦韬不等他说话,站起来拉着他就往外面走。

黄秉善高大肥胖,一般人根本拉不动他,他被郦韬一拉,险些一个踉跄趴地上去。

第八十章 接触

“你要干嘛?你把银子还给我,那可是我的身家性命,……”

黄秉善不想走,却抵挡不住郦韬的力气,硬生生被他拉了出去。

郦韬拉着黄秉善出了久通财富,就推给他的侍卫,“把黄老头送回家去,交给他们的家里人,让他们把老头看好了别到处乱跑,万一在外面被人误杀了,就不好了!”他说道。

原本叫喊的黄秉善,听见郦韬说的那话,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颤,这话是在威胁他,如果他不老实的待在家里,哪天出门就有可能死在外面。

郦韬已经忍了一阵子了,他来久通财富的时候,让人控制住看门的几个护卫,,就在门口听里面的谈话,越听他就越恼火,没想到有人趁梅家事衰行敲诈之举。

他当时就想把黄秉善拉出来揍一顿,又担心吓到梅大小姐,再说了他有不动手的办法,既文雅又更有威慑力,何乐而不为呢。

郦韬看着侍卫押着黄秉善上了马车,打马扬尘走远了,他骑上侍卫牵来的马,扭头看到若雪站在久通财富的门口,正在看黄秉善远去的马车。

郦韬骑在乌黑的健马上,原地转了一圈,笑着说道“放心,他暂时不敢来找你。”

若雪向他福了一下,什么也没说,她有什么不放心,他不来搅和这事儿,她也有办法解决,只是要麻烦些罢了。

郦韬干笑了一下,见对方没领情,也没再说什么,双脚夹了一下马腹,胯下的黑鬃马嘶鸣一声冲了出去。

十几骑跟着他也冲了出去。

郦韬在府门前翻身下马,迈开脚步往门内走去,随手把缰绳丢给身后的侍卫。

侍卫紧走几步,抬手接住郦韬抛开的缰绳,牵着马匹跟在后面走进大门。

一个侍卫从里面出来,把一张纸交给万云,小声和他说了句什么,就退开几步站住脚。

万云看了一下追了几步到跟前喊了一声“主子。”

“有信儿传回来吗?”

“半个时辰前回来一只信鸽,来的消息说海盗那边防卫严密,武力强大,六爷他们的人没办法接近。”万云说道,

郦韬站住看着夜里安静的庭院,吩咐万云把卫队整顿一下,准备跟他去泉州,把那群海贼给他灭了。

万云愣了一下,说道“主子要亲自去打海盗?”

“怎么,我不能去吗?”

“是,主子怎么能去涉险!”

“你不敢去就留在这里吧。”

“不是……”万云被噎了一下,海盗藏匿的地方有多危险谁知道!主子怎么能去,他忽的想起一事,这个应该可以阻挠世子去打海盗的心思。

“您走了老夫人要谁来看护?”他说道。

本欲走进书房的郦韬站住脚,看着万云抬手摸着下巴,思索起来。

万云忙忙的摆手,“别看我,我可不会像您那样哄老夫人。”说着还往后退了两步,好像怕郦韬让他留下来陪老夫人。

郦韬根本没有注意听万云说话,他在想要把阿婆托付什么人才好,转身向他祖母住的康泰院走去。

老太太坐在床上还没有睡觉,一个时辰前,郦韬听了下人的回话就出去了,到这会儿了还没有回来,他不回来老太太不放心,就围着被子等她孙子回来。

丫鬟青竹劝她躺下等也是一样的,老太太怕躺着一会儿就睡着了,坚持要坐着等,为防止打盹儿,老太太还喝了半杯浓茶。

郦韬问了门口的丫鬟,才进屋走到床边坐下,“阿婆怎么还没睡?天已经很晚了。”他说道。

老太太伸手摸了摸他的胳膊,说道“等你呀。有什么事儿吗?说给阿婆听听。”

“没什么事情,阿婆快些休息吧。”郦韬说着扶老太太躺下,又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盖好。

“你又在哄我,我老啦!也管不了你的事了。”老太太苦笑了一下。

郦韬笑道“您可不老,想什么时候管我都可以。”他又问老太太明天早上想吃点儿什么?他也好早些让人或做或买。

老太太还认真的想了想,说了两样小吃出来,让郦韬明天买了回来给她吃。

郦韬笑着应了,叮嘱青竹夜里警醒着些,才起身走了出去。

“那边有一个人。”米珍珠把莲馨手里的灯笼抢过来,伸向左面的暗影里,看见梅志远靠在一棵梧桐树上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下午杨氏使人叫他回家去,也没说是什么事情,若雪就让他先回去了。

若雪本已迈进二院的脚步又收了回来,转身,和若红向着梅志远站的地方走了过去。

“大哥怎么在这里待着,是在等我们吗?”若雪问道。

“二婶把你叫回来是什么事儿?”若红说道。

梅志远抬手遮挡了下照过来的光亮,随即又放下手臂站起来,“怎么才回来?我想着你们早就回来了呢!”他说道。

“大哥原来不是在这里等我们呀!那就是在这里想念杨家表姐喽?!”若红坏坏的笑着说道。

“不是……没有……”梅志远被她说的一囧,“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送你们回去吧?”他说道。

梅志远说着话抬腿迈步,先一步走在前头,“钱庄里又出什么事情了?”他侧身看着若雪和若红,一面伸出手作请的姿势。

若雪也没有瞒他,就把黄秉善去钱庄,逼她把祖业卖给他的事儿,和梅志远说了一下。

“可恶!”梅志远说道“要是伯父在这里,他决计不敢这样做的,……”

若雪顿了顿,迈出莲步跟上前面的梅志远,“已经没事了,那位世子爷把黄秉善吓跑了,十天半个月他不敢去钱庄。”她说道。

若红追了两步,抱着若雪胳膊又追问梅志远,“对了,二婶叫你回家有什么事啊?”

梅志远犹豫了一下,才说道“我表妹病了,阿娘让我去舅舅家里走一趟。”

“噢!”

若红故意拉长了这个“噢”,让梅志远的脚步顿了一下,“杨家表姐怎样了,是什么病啊!不会是相思病吧?”她笑着说道。

若雪宠溺地抬手戳了戳若红的额头,扭头看向梅志远,说道“是不是杨家表姐病的很重,二婶才让人叫你回来的?”

“是。”梅志远叹了一口气,说道“不光是大表妹病了,还有三表妹也病了。

今天早上,大表妹的丫鬟也病倒了,还有大舅母也有些不舒服,看样子也是过了病气的。”

若红心里一跳,脱口而出,“那个大表姐是不是发热咳嗽,全身乏力,痰液增多,呕吐。”她说道。

梅志远愣了一下。说道“就是你说的这样,怎么了?”

他没想到三妹妹这样小,就懂医理了。

若红拉着若雪就往一边去,离开梅志远足有两丈远才站住脚,抬手示意梅志远站在那里不要动,并且还招呼莲馨她们几人也远离梅志远。

“你从杨家回来,都和什么人说过话?”若红面色严肃的问道。

“没和什么人说过话,怎么了?”梅志远疑惑的看着若红,不知道他哪里惹到她了,这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若雪也不解的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你先别说话。”若红说道。

她看向梅志远,说道“你回来就和我们几个人说过话对吧?你没有去二婶那里吧,也没和其他人说话吧?”

“我回来就在那里站了站,你们就回来了。”他说道。

“那就好。我觉得杨家姐姐的病,可能是肺炎,或者是流感……”若红见梅志远还是一脸的不解,就又说道“就是流行性有传染性的发热,春秋两季容易发生的一种传染病。

就比如说杨家表姐,先把病传染给她妹妹,又传染给你舅母,后面她的丫鬟也被传染上了。”

若雪听了若红的话,面色冷了下来,“这样会有更多人得病,……”

“对。比如,杨舅母再把病传染给其他人,其他人再传给另外的人。一个人传染给两个,两个人就有可能传染给十个人……”

“那我也被她传染上了?”梅志远问道。

“对。马上是不会发病的,最多三天你就可能会病发,出现和杨家表姐一样的症状,可能比她的病还要厉害些也不一定,因人而异吧!”若红说道。

她这会儿害怕的很,在这里可是没有抗生素消炎药的,一次流感下来要死几万人,甚至更多的人。

梅志远也听出这里面的危害性,一时也有点儿慌了,“那我该怎么办呀!”他说道。

“大哥这几天就待在家里吧,尽量不要接触太多人,避免传染给别人,也不要被人家传染。

你和人家说话的时候,最好隔上六尺远,就像我们现在这样远的距离,这样不容易传染给别人。”若红停顿了一下,说道“大哥回去后先洗澡吧,头发也要洗上两三遍,还有就是你身上的衣裳,换下来都烧了吧!你在杨家的屋里待了不少时辰,免不了沾染上那里的病毒,烧了也免得把病毒带进院子里去。”

梅志远听若红说的有理有据,也不知她是从哪儿看来这些东西的,他有些惊讶不已的看着她,“你这是从哪里看到的?”他问道。

两侧侍立的莲馨丹橘几个丫鬟,也是一脸的惊诧,三小姐懂的好多,说的好像很有道理,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学到的。

若雪倒是没有惊讶,她知道若红以前生活的地方,信息传播的速度快,了解各种事情不是难事,她懂的多一些也算正常。

就比如,读书人读过书,就比农民知道的多是一个道理。

“噢,书上……书上看到的。”若红被他问的噎了一下,赶紧都推到万能的书本上去,至于是哪本书,她就不知道了。

梅志远想的她也是在书里看到过,就没再追问什么,他没有再送若雪她们姐妹俩个,而是回他的竹轩去了。

进了竹轩,就看到柳琴和几个丫鬟坐在廊下,说着话看着院子,也是在这里等梅志远回来。

“大少爷回来啦!”小箸眼尖的看见梅志远进了院子,抬手拍了一下柳琴。

柳琴惊觉的转身站起来,看向院子里的梅志远,“怎么回来的这样晚?”她说道。

梅志远在一丛翠竹边上站住脚,看着走下回廊的柳琴,说道“预备热水,我要洗澡。”

柳琴怔了一下,马上就转身指挥丫鬟去准备洗漱要用的物品,“你去厨房让人烧水,你们两个去收拾耳房里的浴桶,刷洗一下。”

几个人应了,转身忙各自的事情去了。

柳琴回转身子,“大少爷快进屋里吧,外面湿气重……”她说道。

梅志远迈开脚步往寝室走了两步,一个转身看见走近他的柳琴,“你站在那里别动,好,就在那里……”他说道。

柳琴不知道梅志远这是怎么了,她也没有做错事情呀!“大少爷,奴婢哪里做错了吗?”她说道。

“没有,是这样,我从舅舅家里回来的,舅舅家里病了好几个人,怕是也过了病气,我不想把病气传染给你们这些没生病的人,以后几天都离我远着点儿,像是现在这样远就可以了。”他说道。

“大少爷有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请个大夫来看看?”柳琴有些担心的说道。

“明天吧。对了,你去弄一个火盆来,我要用。”梅志远说道。

若雪和若红回到冠芳院,若红就让丹橘去小厨房里把醋坛子取来,倒了两盅让若雪喝了,“醋有一定的杀菌作用,可以杀死病毒。”她说道。

好在刚才她们都是走在梅志远的后面,又是在露天里,应该不会那么倒霉就被传染了吧!

若雪没有犹豫端起小盅子仰头一口喝了,喝的她皱起了眉头,太酸了,“这样就没事了吗?”她说道。

若红也喝了一杯,呲牙哈了两口气,说道“不是啊!这只是预防,并不能保证不得病。”她又转头看着几个丫鬟,“你们也喝吧,预防一下。”

莲馨几人应了,每人拿酒提子舀了一点儿出来,倒在小酒盅里皱着眉喝了。

米珍珠和弓月苦着一张小脸儿,看着手里的酒盅,说道“我们可以不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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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去哪儿

若红笑着说道:“还是喝了吧。”

“我们两个人站的远,应该不会有事的。”米珍珠说道。

若红笑嘻嘻地说道:“你看我们都喝了,你们俩个不喝点儿好意思嘛?”

丹橘放下酒盅,呲着牙说道:“就是啊!我们都喝啦,你们也要喝,这叫啥来着?”

她们也不想喝呀!奈何她们是做丫鬟的,主子的话就是命令,不喝不行啊!

“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莲馨笑着说道。

米珍珠弓月眼一闭牙一咬,端着就喝了。

想是喝的急了些,两人都咳嗽起来。

莲馨让小丫鬟们打来热水和洗漱用品,伺候两个小姐洗漱,若雪和若红一边由莲馨丹橘服侍净面洗手,一面聊着怎么样防病的问题。

“这样的传染病,做好了防御措施,就可以让很多人避免得病,也就是救了很多人。”若红擦干净手上的水渍,从石榴手里接过茶碗喝了口蜜糖水。

“很难做到让每个人都信,你对一个没病的人说他有病了,他根本就不会信。”若雪说道,她也从小丫鬟手里端过茶碗也喝了两口。

若红想了一下,说道:“要是有一个名望高的老大夫,出来说这是传染厉害的病症,需要全民防范就了。”

若雪扭头看着若红,这事儿好像可以解决了。

“怎么了?”若红问道。

若雪笑着说道:“倒是有这么一位老大夫,可以出来说上一句话,可以让人们信服。不过,他也要看过以后才会说吧!

”能不能让他去杨家看看呢?”

“可以。”

“那就太好了,你让他去看看吧,他如果是经年的老大夫,可以看出来那是传染性的疾病。”若红说道。

莲馨挥手让伺候洗漱的丫鬟都退了出去,转身去收拾床铺了。

“好。”

若雪让人取了纸笔,在一张便签上书写了一下杨家情况,请老大夫过去看看,“这位齐老大夫和祖父相熟,以前也常来家里做客,家里有人病了也多是请他看看。最近几年他不长出诊了,都是他的孙子过来看诊,他倒是很少来了。”

“会不会太老了?”若红走到若雪身边。看她在写什么。

“听说那位齐老大夫健朗的很,虽不出诊了,要是有人找上门去,他还是会看的。”芍药把墨研好,将墨锭放在砚台边儿。

若红记得非典的时候,在电视上公布了几种以柴胡为主的方剂,让百姓们自己买回家煎服,以抵抗非典的病毒。

若红随口说道:“有一种以柴胡为主的汤药,好像可以预防流感病毒。”

若雪想起她早晨喝的药茶来,让莲馨去把那个药方找来,给若红看看,是不是她说的柴胡方剂。

若红连连摆手,她又不是医生,就是把药方给她,她也不知道那些药理药性,是否就是预防流感的中草药。

“我真的不懂中草药,你别问我。”她说道。

“还以为妹妹什么都会呢!”若雪笑着说道。

“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嘛!我就算知道一些,也只是皮毛而已。”若红说道。

次日,郦韬早早地就醒了,估摸着时间尚早,就躺在床上望着床顶五福团花的帐子,出了一会儿神。

又躺了片刻,他就坐了起来,撩开帘子穿鞋下床。

睡在外间屋的东芝,睡觉比较轻,听见动静也起身穿衣,“爷起这么早做什么,还没到卯时吧?您又不用上朝,……”

房间里燃着两处油灯,倒也不甚昏暗。

郦韬走到桌边提起茶壶倒了一杯,端起来喝了两口,“睡不着了,起来上街上转转,阿婆说想吃六福居的鱼皮小混沌,还有虾球小笼包,我去买了来给她送过去。”他说道。

东芝穿鞋下地,伸手推了推还在熟睡的缦鹃,说话声音也大了些,“别喝冷茶了,小心伤了脾胃,隔壁屋里小炉子上有热水。”说着话,她转身去拿了烛台,引燃几支蜡烛。

才又去里间屋,从衣柜里取出宝蓝色杭绸直裰,又走出来服侍郦韬更衣。

缦鹃被人推醒,又听东芝大声说话,提醒她快点儿起床,忙掀开被子坐起来,她穿着一件玫红色绣花肚兜,光洁的后背露出大片儿,下身穿着淡绿色的丝绸解裤,一双小巧玲珑的玉足现了出来,她伸手拿了一旁半臂的小衣穿上,“我去倒水。”说着趿拉上鞋子就开门出去了。

“不用了,……”郦韬本想说他是喝两口润润嗓子,眼瞅着她就跑出去了。

“让她去吧。”东芝转到前面,伸手给郦韬系着衣裳上面的纽子,又拿起腰带为郦韬束上。

缦鹃提着一壶开水进来,掩口打了一个哈欠,走到桌边把茶碗里的水倒了,添了新茶倒入开水,“您这是要出门吗?”她拿起茶碗盖子盖好,走进屋里拿了玉佩荷包香囊等饰品出来,一件一件的递给东芝。

东芝一抬头,就看见一只玉臂伸到面前,一把从缦鹃手里夺走玉佩荷包,说道:“还不快去把衣裳穿好,看一会子冻着了。”

被她一说,缦鹃才觉得冷了,赶紧跑回床上,踢了鞋子重又钻进被窝里去,“你先伺候爷吧,让我暖和一会儿。”她说道。

郦韬支叉着双手,由着东芝给他挂那些个小饰品,“哦,我还真的要出门一段时日,你们给我收拾几身衣服,那些玉佩香囊就不要带了,我也懒得弄它们。”他说道。

“要去哪里呀?我们怎么都不知道!”东芝把香囊在郦韬的腰带上挂好,站直了身子,上上下下的又看了看,见没有不妥之处了,才后退两步转身去拿梳妆匣子。

缦鹃重又坐起来,问道:“去哪里啊?什么时候走?”她伸手拿了衣裳穿起来。

郦韬挺直脊背仰着头坐在凳子上,东芝取出来象牙梳子,为他梳顺头发,动手在头顶绾了一个髻。

郦韬扭头看了一下穿衣下床的缦鹃,说道:“中午吧,去哪里就不告诉你们了,省的你们担心。”

东芝绾好发髻,转身去妆台上拿了金丝镂花七宝发冠,“您不告诉我们知道,我们才会更加担心呢!”她说道。

“就是啊!”缦鹃走过去端了茶碗掀开盖子吹了吹,送到郦韬唇边儿,“慢点儿喝,小心烫……”她说道。

郦韬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你们知道了怕是睡不好觉。”他笑着说道。

等东芝为他带好发冠,郦韬站起来上下看了一下自己,转身大步往外面走去,“天还早,你们再睡会吧。”

郦韬陪着他祖母吃了早饭,又搀扶着老太太在园子里,慢慢的溜达了一阵子。

早上明媚的阳光,带着春天青草的气息,呼吸间,让人的心情也随之愉悦起来。

从东面那片已经发芽的牡丹,踩着曲折的石子小径,绕过几丛花木,走到一株玉兰树下站住脚。

郦韬伸手摘了一朵玉兰花凑到老太太的鼻下,“阿婆闻闻这个,香不香?”他说道。

“有什么事情?说吧。”老太太伸手拿过那朵玉兰花,放在鼻子下面慢慢嗅着,她感觉孙子有些不对劲儿,早晨起来就跑出去给她买小吃,又陪她吃了早饭,这会儿又扶着她在园子里转圈,这太不正常了。

郦韬略一沉思,开口说道:“阿婆,我有些事情要离开一段时间,不能陪在您身边了。”

“去哪里?”她问道。

郦韬没有回答她的提问,“一些小事,我会尽快赶回来的,阿婆放心好了。”说着话,郦韬扶她在一个石凳上坐下,蹲下来为老太太捶着腿。

“嗯,知道了。”老太太沉默了片刻,说道:“法华庵的桃花开了吧?我想着去那里住几天。你一走,这个院子里空的很,法华庵那里好些,我也可以听听经文,也可以吃几天素斋饭。”

郦韬想了一下,说道:“也好,那我让人去收拾收拾。”

早晨,若雪让府里的大厨房煮两锅小柴胡汤,让府里的老少早晚各喝一次,预防春季的寒热之症。

若雪让内院的人不许去外院,外院的人也不许进内院来,日常采买的物品放在二院的门外,在由内院的人自己去取。

曹老夫人大早上的,就看到一碗药摆在饭桌上,心里就有些不悦,没病没灾的喝什么药。

“这是什么药,哪个大夫开的?”她问道。

“这是预防春季寒热的药。”吴妈妈在曹老夫人身后,躬身回禀道。

听吴妈妈说是预防春季的寒热之症,曹老夫人才端起来喝了。

二小姐若娴和四小姐若凤,还有五小姐若菲、六小姐若兰围坐在圆桌边儿,陪曹老夫人一起用早饭。

桌子上有两笼茴香陷的包子,一盘油酥饼,和四碟小菜。

每人跟前儿,放着一碗红枣香米粥。

六七个丫鬟在她们身边,伺候茶水碗筷等物。

坐在曹老夫人左面的五小姐若菲,开口说道:“不是大夫的方子,是大姐姐开的方子。”

“胡闹!”曹老夫人把碗甩给吴妈妈,脸上也有了恼意。

若菲抿了抿唇,没有再挑事儿。

吴妈妈赶紧解释,“虽不是大夫开的,也都是现成的方子,倒也是对症下药。”她说道。

“我没病大姐姐也让我喝了,好苦好苦!……”若兰说着话,她的小脸上,因为想起那碗苦苦的药汤,都皱到一处去了。

“我也喝了半碗,剩了一点儿倒掉了,好苦的。”四小姐若凤吐了一下舌头说道。

坐在另一边的若娴,咬了一小口手里的茴香馅儿包子,说道:“大姐不是说预防吗?喝了不得病就好了。我舅舅家里都有好些人病了,不知道后面还有多少人要得病呢!”

“真的吗?”若菲看着她姐姐,她怎么没有听说舅舅家的人都病了。

“昨天大哥去舅舅家看了,大表姐和三表妹还有大舅母都病了。”若娴接着说道:“大哥回来后,就打发丫鬟回禀阿娘,阿娘那个时候刚睡下了,大哥的丫鬟就说给宁嫂子听了。我的丫鬟去小厨房要热水,听见她们说话,回来又说给我听,我才知道的。”

若菲轻轻地“哦”了一声,就说嘛,家里怎么会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曹老夫人听的皱起眉头来,这怕真是疫症呢!她活了快六十年了,也曾经历过两次疫病,那两次病发的地方多达六七十个府县。

若兰问道:“喝完了药就不得病吗?”

若娴看着对面坐在那里搅动粥碗的小妹,说道:“可能吧!”

“那我就乖乖的喝药啦。”若兰说道。

若凤放下手里的筷子,“晚清表姐家离咱们家那么远,应该不会传进府里吧?”她说道。

若雪和若红陪着田氏吃了早饭,又和她说了一会儿闲话,才有丫鬟来回说周姨娘起身了。

若雪让集辉堂里的丫鬟仆妇,一天多喝一次药,确保田氏和周姨娘身体健康,不受病毒侵害。

院子里的丫鬟仆妇,也被严令不许几处串门子,都老实待在院子里。

几处住人的房屋,都要用醋熏蒸一下,预防病菌滋生和杀毒。

若雪也担心病情传进府里来,那就不是一两个人得病了,可能会有几十个人,甚至更多的人得病。

田氏是常年吃药的人,吃的药比饭都多,对若雪让她吃一碗清热解毒的小柴胡汤,倒也欣然接受了。

周姨娘有身孕的人,不好随便吃药,等她起身了,若雪坐在她的屋里,和她说了一下杨家的事情。

周姨娘也觉得病不可能传进府里来,可对于若雪的担心,她又不好推拒若雪的好心,就同意让大夫来看了以后,再由大夫配个方子给她吃。

等周姨娘吃了早饭,若雪让人去请来给周姨娘看诊的童大夫,给她诊了一下脉,若雪又把她的担心说了。

童大夫有些质疑,问道:“府里可有发病的人?”

“这个倒是还不曾有。不过我大哥接触过病人,最多三五日就有可能发病。”若雪说道。

若雪又把杨家多人得病的事情,和覃童大夫仔细的说一下,她也怕病情会大面积发作,到时候就不好收拾了。

第八十二章 竹轩

若雪又说道“我已经请齐老大夫去杨家看看,下午就有确切的消息传来了,到时候看齐老大夫怎么说。”

童大夫不好和若雪一个女孩子辩解,就开了一副以板蓝根为主,较为温和的方剂给周姨娘服用,以安若雪的心。

巳时的时候,有丫鬟送进来一个巴掌大小的匣子,“三小姐,这是邓管事让人送到二门上的,说是您要的东西,有个许婆子送到院门口,奴婢就接了。”她说道。

“这是什么呀?”若兰跑过来,拉着若红的衣裳抬头瞧。

一边坐着算题的四少爷梅志书,也丢下手里的笔跑过来看。

若红有点儿懵,她不记得有让什么管事做事情呀!“邓管事是哪个?”她说道。

若雪笑着说道“就是做积木的邓虎,前几日才见过就忘了!”

“是他呀!”若红也笑了,她伸手接过匣子,她已经知道里面是什么了。

“丹橘,把桌子收拾一下。”她说道。

“是。”

丹橘应了,和石榴动手把桌上的纸笔,砚台等物收拾了,放在一旁多宝阁的架子上,又洗了一个帕子,把桌面擦了两遍。

“不学习了吗?”梅志书说道。

若红笑着说道“今天给你们放假了。”

“好哦!”

梅志书和若兰欢呼一声。

若红把小匣子打开,里面站着三个一寸多高的小人偶,人偶是原木的,没有上漆皮。

若兰睁着大眼睛,惊奇的看着若红手里的人偶,“好可爱的小人儿!”

“给我一个三姐姐。”梅志书喊道。

“我也要一个三姐姐。”若兰也跟着喊道。

若红听了两个孩子的话,哈哈的笑起来。

若雪也笑着从长案后面走过来,“可不能把你们三姐姐给你们,给了你们,我就没有三妹妹啦!”她说道。

旁边的莲馨丹橘几个丫鬟,也嘻嘻哈哈的笑成一片。

若兰也跟着笑,她不知道大家在笑什么。

还是梅志书大了一岁,知道自己和妹妹口误,说错话了,忙忙的说道“我不要三姐姐,我要那个小人儿。”

“我也不要三姐姐……”若兰跟着也说了一句,说到一半发觉不对,“我要三姐姐手里的人儿。”她说道。

若雪和若红又被他们两个小孩子,逗的笑了起来。

若红笑着吩咐丹橘把那箱子积木搬出来,丹橘答应一声,转身去了若红住的屋子。

“一会儿让你们俩玩个好玩的。”若红走到桌边,在圆凳上坐下,把三个人偶放在桌子上。

若兰和梅志书站在她身边儿,一人拿了一个人偶,转着圈看了几遍。

若红看着两个孩子,说道“你们两个可以在这里玩,但是不可以拿走哦。”

若红只有一盒积木,她也不知道该给哪个孩子好,索性让他们在这里玩就好了。

“什么好玩的?”梅志书问道。

若雪也没想要把那些积木,分给府里的孩子们玩,她在等把那五百四十盒配齐人偶,就差人送去京城里销售。

两个小孩子不知道要给他们玩什么,睁着大眼睛看看若红,再看看站在旁边的若雪,又看看手里的人偶,然后盯着门口等丹橘回来。

不一会儿,丹橘就抱着那个小箱子回来,放在桌子上。

喵喵两声,那只白猫跳过门槛跑进来,摇着长长的尾巴径直跑到若雪脚边儿,歪着小脑袋在若雪的鞋面儿上蹭啊蹭。

若雪放下手里的茶碗,弯腰伸手把白猫抄了起来。

若兰看看小猫,好想过去摸摸抱抱,可是又想看看小箱子里面是什么?算了,小猫以前也摸过好多次,以后还有时候摸摸抱抱呢。

若红打开箱子把里面的积木倒在桌子上。

“这是什么呀?”

“有门,还有窗户……”

梅志书和若兰新奇不已一块一块的拿起来看看,好奇这个小木块要怎么玩儿。

“大姐姐,这个要怎么玩呀?”

“问你们三姐姐去,她知道怎么玩儿。”若雪抱着白猫走到若兰身后站住,手下轻轻的在猫咪脑袋上抚摸着,微笑着看若红给他们示范积木怎样玩。

“这个叫积木,可以拼出来好看的小房子。”

若红拿了一块没有雕花的放在桌子上,又取了四块带门窗雕花的,和那一块拼合在一起,看着就像一个没有盖子的方盒子。

梅志书和若兰也学着若红拼了一个方盒子,还把上面盖了一块,形成一个方盒子。

若红笑着说道“就是这样拼的。”

“这也不像小房子呀?”梅志书最先拼成方形盒子。

“这里不是还有三角形的吗!”

若红说着又拿了两个三角形的小木块,和两个方形的,拼成三角形的屋顶,和刚才拼出来的方形合在一起,就成了一个漂亮的小房子。

若红小心地打开上面的小门,一手拿着小人偶,说道“若兰要回家了。”说着话,慢慢把人偶人送进屋里去。

若兰睁着大眼睛看着那个小房子,和房子里面的人偶,把手里的方盒子塞给若红,“三姐姐这个给你,我要这个小房子。”她说道。

“好,给你。”若红笑着把小房子推到若兰身边,把她那个方盒子拿过去拆了。

梅志书没有和若兰抢那个小房子,他自己找两块三角形的积木,给他的积木盒子上加了一个屋顶,“我也有小房子了。”他喊道。

若红笑着多拿了几块积木,不几下就拼出来一个三开门的房子,然后,在两个小孩子惊奇的大眼睛前把房子给拆了,不一会儿,又拼出来一个两层的房子。

午后就有消息传来,那位齐老大夫去杨家看过了,据他诊断,杨家几人得的是有一定传染性的喘疾,是湿热不调所致的伤寒。

若红让冠芳院会做针线的丫鬟,动手用棉纱做一些口罩出来,先给梅志远院子里的丫鬟,主要是给贴身伺候梅志远的丫鬟用,避免她们也交叉感染。

若雪让人给竹轩送去两罐子香醋,叫院子里的丫鬟仆妇,把房屋用醋熏蒸一下。

府里住人的房屋,都让用醋熏蒸一下,杀菌消毒做好预防措施。

这日梅志远推说身体不适,在他的院子里待了一天,到了晚间的时候他就开始发热,伴有咳嗽的症状。

很快若雪就知道梅志远病了。

若雪让人去请小齐大夫给梅志远诊治,又让人叮嘱竹轩的人,待在院子里不要出来走动,饭菜让厨房给他们送去。

“大小姐大小姐……”

一个小丫鬟跑进院子里来,莲馨就要喝止她大呼小叫,若雪从屋里出来,“出什么事了?”她说道。

“二太太……二太太要进竹轩,已经拦不住了。”小丫鬟说道。

若红从屋里出来,“要不要去看看?”她说道。

若雪迈步往外面走,若红也追上去,跟在她后面出了冠芳院。

“如果拦不住,就让她多围几层面巾再进去吧。”若红说道。

“嗯。”

莲馨丹橘抱着若雪和若红的蜀锦斗篷,跑着追上来,她们身后还有几个挑灯笼的丫鬟追着出来。

莲馨和丹橘把斗篷给两位小姐披上,系好缎带,从小丫鬟手里接过灯笼,在前面照着道路。

竹轩外面,二太太杨氏叫了半天门,里面也不给她开,她就让跟她来的仆妇上去撞门,并用言语威胁院子里的丫鬟,再不开门就把她们都卖去花楼。

院子里的丫鬟仆妇,开始还秉承着大小姐的命令,后来杨氏说要把她们卖去花楼,都有些害怕了,想着要不要开门让杨氏进来。

“死丫头胆子肥了啊!你们不怕太太把你们都卖去烟花之地吗?”杨氏身边的大丫鬟芸秋大声喊道。

另一个叫彩萍的丫鬟说道“你们不要忘了根本,你们可都是二房的人,太太要是想把你们卖了,大小姐可护不住你们。”

“就是就是……”

“快点开门。”

“把门打开,请二太太进去。”若雪大声说道。

叫喊正欢的几个丫鬟仆妇,看见若雪从那边走过来,都闭上嘴巴也不喊了,也不拍打竹轩的门了,都往杨氏身后退去。

“你来的正好,快叫里面的死人把门打开。”杨氏抬手指着大门,看着若雪说道。

“好。”若雪走到近前,扬声对院里的人喊道“柳琴,把门打开请二太太进去。”说着,她还故意拉着若红往后退了两步,像是在躲避着什么。

吱嘎一声,大门向里面开了。

柳琴面上戴着一个白色的口罩,只有两个漂亮的大眼睛露在外面。

“你……你这是干嘛?”杨氏被柳琴的样子吓到了,往后连退了三步才站住脚。

她身后的丫鬟仆妇,也吓的往后退了几步。

柳琴向一旁让了两步,闷闷的说道“太太请进来吧。”

杨氏犹豫了一下,抬脚迈出去往院门走去。

“二婶知道杨家有几个人得病吗?”若雪看杨氏的背影,开口问了一句。

杨氏站住脚,转身过来看向若雪,“你什么意思?”她说道。

“大哥昨天去了杨表姐家探病,对吧?今天大哥就病了。二婶知道杨家有几个人病了吗?十四个得病的人。”若雪说道。

杨家除了杨舅爷没有得病,其他几位主子,都不同程度上有发热咳嗽的症状,还有几个下人因为有病都让回家养病了。

另有几个有病的丫鬟,因为没家人,都送去城外村子里去了。

“二婶不怕被过了病气,就进去吧。”若雪说道。

杨氏犹豫了,“那可是你大哥,你就不进去看看他?”她说道。

若雪抿了一下嘴唇,说道“大哥对我们这些弟妹呵护有加,自是不忍心看到我们染病,也不愿意把病气过给我们,肯定理解我们不去看他的意思。”

这时院子里传出来梅志远的声音,“你们谁都不要进来,我没事儿,只是有些咳嗽,大夫已经开了药方,过两天我好了再去给阿娘请安。”他说道。

杨氏看看竹轩的大门,又看了一下旁边站在那里的柳琴,尤其是她脸上的白色口罩特别刺眼,好像大老爷梅继业死的时候穿的孝衣,“你戴的那是什么?白不刺啦的多不吉利!赶紧摘了去。”她说道。

若红从若雪身后走出来,说道“那是为了防止大哥把病传染给他们,才让她戴上的。”

杨氏一个转身看着若红,语气凌厉的说道“她一个下人,戴成那副样子,在志远跟前伺候算怎么回事,这不是在嫌弃我们志远吗?!一个丫鬟居然敢嫌弃主子,留着作甚!不如卖给人牙子。”

“她们也是人,她们把自己保护好了,才能更好的做事情。难道二婶想让大哥院子里,也出来十个八个病人不成?那样谁来照顾大哥。”若红抢着说道。

杨氏嘴巴动了动,一时竟无话可说,她又看了一下柳琴,见她唯唯诺诺的低着头,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样子,气腾地一下又窜起来,“把那个污糟东西给我扔一边儿去,找条帕子戴上就是了。”她说道。

“帕子太薄了,挡不住病毒。”若雪说道。

梅志远走出来站在竹轩的大门口,脸上也戴了一个白色的棉纱口罩,出来冲着杨氏躬身行礼,说道“阿娘请回吧,我这里没有什么事儿,您不用费心,等我好了就去给您磕头去。”声音闷闷的。

杨氏看到梅志书也戴成那副样子,恨的牙根都痒痒了,不善的看了若雪若红一眼,扭头又撂给柳琴几句狠话,才带着她的人走了。

若雪目送杨氏走远了,才转身看向梅志远,说道“这几天就委屈大哥在院子里待几天了。”

“我晓得厉害,大妹妹三妹妹请回吧。”梅志远说道。

“那大哥早点休息吧。”

“好。”

若雪和若红戴着几个丫鬟,转身回冠芳院去了。

第二天早上,外院的小丫鬟来到冠芳院的门口,轻声喊道“莲馨姐姐在吗?”

从院子里出来个穿杏黄衣裙的丫鬟问“什么事儿要找莲馨?”

“有人给大小姐一封信,我给莲馨姐姐送进来了。”

“给我吧,我给她带进去。”

“还请青菏姐姐叫一下莲馨姐姐,陆妈妈说要我交到莲馨姐姐手上。”小丫鬟坚持要看到莲馨,才肯把信拿出来。

顶点

第八十三章 讨好

青菏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进去找莲馨了,她也知道,这样能在小姐身边大丫鬟眼前露脸的事儿,谁都不舍得让给别人的。

又等了一下,莲馨和青菏走出来,莲馨打量了一下门口站着的丫鬟,小丫鬟穿着三等丫鬟的青绿色衣裙,年纪有个十一二岁的样子,看着是很清秀的小丫鬟。

“信呢?”她问道。

小丫鬟忙从衣襟里取出信来,双手奉给莲馨,“在这呢。”

莲馨接过来看到上写着“梅大小姐亲启”几个字,“是陆妈妈让你来的?陆妈妈可还有什么话吗?”

“是陆妈妈让婢子来的,妈妈让婢子和姐姐说,是一位侍卫大哥送来的信,侍卫大哥说信一定要交给大小姐,别的就没什么了。”小丫鬟笑着说道。

“你叫什么,在那里当差?”莲馨见她说话清楚,圆圆的脸蛋儿也挺讨喜的,就随口问了一句。

小丫鬟屈膝福了福,笑着说“婢子叫黄雀儿,是在外院侍弄鸟儿的。”

莲馨笑着说道“你这名字倒和你的活计挺配。”又说道“你回去让陆妈妈给你五十个大钱,就当是大小姐赏你吧!”

“奴婢谢大小姐赏。”说着,小丫鬟黄雀儿冲着莲馨又福了一下,就转身回前院去了。

莲馨拿着信进书房,若雪在伏案写着若红给她出的算数题,若红则坐在一旁小榻上绣一朵白玉兰。

若红这些天对绣花颇感兴趣,拉着绣花最好的芍药教她绣花,她又不是真的小孩子,学什么都很快,学了五六天就可以绣简单的花瓣绿叶。

“大小姐,有人给您送来一封信。”莲馨走到书案前,把信放在若雪的右手边。

若雪把笔放下,看了一下信封就拿了起来,“没说是什么人送的吗?”她问道。

“说是一个侍卫送来的,没说他是什么人。”莲馨答道。

若雪撕开封口,取出里面薄薄的一张纸,展开来看了一遍,眉头就皱起来了,脸上的神色也凝重了。

若红在莲馨说话的时候,就停下了手里的绣活儿,看到若雪蹙起眉头,好奇是什么事让她有了蹙眉这个表情的,就问道“谁写来的信?出什么事了吗?”

“嗯,是有点儿事。”若雪把信放到桌子边上,说道“你看看,要不要去。”说完又低头接着做算数题。

若红本要下榻走过去拿,莲馨已经拿着过来,交到她的手上。

若红看了一下信的落款,是晋彰王世子郦韬,她抬头看了若雪一眼,见她正在沉思,不知道是思考那几道应用题,还是再想郦韬信上的内容。

若红从头开始看郦韬写了些什么,信上晋彰王世子写他要带人去打海盗,好尽快把货船抢回来,才有银子还给若雪。

因此,他把祖母送到城外庵堂里暂住,请若雪帮忙,在他离开这段时间里照看一下,他也可安心去打海盗。

信上还写了他祖母日常起居,食宿的习惯,还有老人家不喜欢一个人,最好若雪也能住进庵堂里,便于照看他祖母,也免了奔波之苦,也方便就近照顾他祖母。

若红抬起头看看若雪,又看了一下信,这个柿子是不是脑袋进水了,他都不想后果的吗?万一他要回不来怎么办?

打海盗唉!又不是打山贼,打山贼你打不过还能跑。

打海盗打不过你往哪里跑!四下里都是水,就算你会游泳能游回内陆吗?

“他是不是脑袋进水了?他没学过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吗!”若红说道。

若雪看过来,也有些无奈的说道“他愿意去你能拦的住,还是我能拦住?”她低头又看桌上的一道里程题,又道“这会儿他应该已经出城了,说什么都晚了。”

“派人去追他回来呀。”

若雪抬头看了她一眼,“我是他什么人?凭什么管人家的闲事。”她说道。

若红愣了愣,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这算是另类的关心吧,她自己知不知道对那个人动心了呢?!

“姐姐要去庵堂看护那个老太太吗?”她问道。

“再说吧。”

没说去,也没说不去。

若红撇了一下嘴巴,无声的说“装,看你能装多久。”

没多久,若雪做完题就拉着若红去了集辉堂,进了田氏住的上房,田氏坐在春榻上,郑姨娘和玉兰姨娘坐在旁边,绣着两件小孩子的小衣裳。

看到若雪和若红进来,忙站起来喊了一声“大小姐三小姐。”

田氏看到她们就抬手招呼到身边坐,拿着手里的一件小衣裳让她们看,“你们看在这里绣一个什么花好,我想着你们阿爹喜欢竹子,就绣两根竹子好了。”

“姨娘们坐吧,我和妹妹过来看看阿娘做什么呢。”若雪说道。

说着话,若雪拉着若红坐在两个姨娘让出来的春榻边,拿过月白色的小孩儿的衣裳,衣裳的边角,已经用褐色丝线绣了如意纹,田氏还想在前襟上绣个花样,装饰一下。

若红抬起潋滟水眸眨巴眨巴,问“阿娘,这件衣服是贴身穿的吧?那就不要绣花了,小孩子皮肤嫩,花样多了会磨破小孩子皮肤的,这样就很好了。”

田氏怔忡了一下,笑道“我儿说的对,是阿娘想佐了。”说着把若红搂进怀里疼爱一番,又说道“我儿长大了,比往前懂事多了!”

若雪看了一下若红,她还是个孩子呢,说起小孩子的事情来,是那样的认真,好像她对小孩子很了解似得,这样会不会引起别人的疑窦呢?

她笑着说道“妹妹比我会讨好阿娘,我都羡慕了呢!”

郑姨娘笑着凑趣道“看我们家大小姐都受委屈了呢!哈哈……”

玉兰姨娘也笑却没有说什么,漂亮的丹凤眼,在若红身上脸上扫了一下,眨了两下眼帘,心里暗忖三小姐懂的有点多呢!一个孩子说起幼儿,倒像是个经历过的人说的话,感觉有点儿怪怪的。

田氏笑着说“你是姐姐呢,还和妹妹争这个……”

若雪也笑了。

若红感觉到有什么不对了,却又不知道哪里错了,只能装傻在田氏怀里痴笑,斜着眼暗里观察动静。

又说笑了两句,若雪说城外法华庵的桃花开了,问田氏要不要去住几天,可以清修几天,也可为没出生的弟弟祈福。

若红听了就想瞪眼儿,那个柿子好像没有说过是哪个庵堂吧?她是怎么知道一定就是法华庵呢?这算是他们心有灵犀吗?

田氏听了就点头表示这个主意好,“这个主意好,也让蔷薇一起去,也好为孩子积福。”她说道,她怕她一时看不到孩子就突然没了。

蔷薇是周姨娘做丫鬟时候的名字,府里也没几个人敢叫了,她有孕的事传出来,就更没人敢叫了。

也就田氏一直以来都是叫她蔷薇的,倒也是叫习惯了。

若雪想着若红说过的话,人多的地方比较容易传染疾病,人烟稀少的地方,染病的几率就要小很多。

她想着城外的法华庵里地广人稀,带着田氏和周姨娘暂住一时,也好避过眼下的疫症。

“阿娘既然也觉得好,那我去安排一下,明天早上我们就去法华庵住几天。”若雪笑着说道,就像这个提议不是她说的,而是田氏说的那样。

若红咯咯的笑,“姐姐刚才还说不会讨好阿娘,这不,不声不响就把阿娘讨好了吗!”她笑道,这才高明的人呢,不着痕迹就把想要办的事办到了。

两位姨娘和伺候在旁边的丫鬟都笑起来,若雪也笑着,也不和若红争口舌,扭头问郝妈妈周姨娘吃的可舒心,还有什么想吃的,说了她好让人去做,或者使人出去买。

周姨娘听说若雪来了,就让弓月搀扶着过来,玉兰姨娘赶紧站起来,扶着她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前两天在园子里,弓月出手扶住险些摔倒的周姨娘,若雪就让弓月到周姨娘身边贴身伺候,以防万一有个磕碰什么的。

“说什么呢?”周姨娘笑着问道。

郑姨娘笑着说道“这不在说给你肚子里的孩子,做小衣服的事儿吗!”

“还早呢!到时候做也来的急。”周姨娘笑说道。

田氏笑着说道“闲着无事,动手缝几针罢了。”

若雪又坐了一会,就去了集辉堂的偏厅,在这里见了府里内院的管事,集辉堂里的管事妈妈,和几个大丫鬟,吩咐她们去办理明天出行事宜。

先让人拿着梅家帖子去法华庵,找庵里的主持安排一个小院子,清扫晾晒一下,给她们母女几人居住。

又叫田氏的丫鬟,收拾出行要用的箱笼,准备上半个月的用度,今天提前送法华庵里去。

再让仔细收拾了周姨娘要用的物什,小心别少带了东西,也不要多出来什么不该有的东西,被误带了去。

安排好集辉堂里的事情,又看着莲馨芍药巧莲等几个大丫鬟,让他们回冠芳院收拾几件在外要用的物什,预备着在外面用。

“你们把丹橘叫上,让她把妹妹的衣物也收拾出来,预备着明天去法华庵。”若雪又嘱咐了一下。

莲馨应了就退了出去。

若雪右手抚摸着左手腕上的玉镯子,想着郦韬那张清俊的容颜,他去打海盗太冒险了,这是拿着璞玉去碰石头,实在不值!

他这算是为了她吗?为了五十万两银子只身涉险,她如何敢当他以命去博,他这是帮她吗?他这是在害她呀!万一郦韬有一点点儿的闪失,晋彰王怎么能放过梅家呢!

若雪沉思不说话,周围站着的丫鬟仆妇,连大气都不敢出,只敢慢慢的长吸气,再慢慢的呼出。

若雪感觉到屋里静了下来,抬起头看了一下屋里的人,她呼出一口气,站起来说道“和阿娘跟妹妹说一声,我去阿婆那里了,和她说一下明天出行的事,让她们不要等我吃午饭了。”

丫鬟红枝赶紧应了一声“是”,把若雪送出偏厅,在院子里看着若雪带着几个丫鬟出了集辉堂,才回东侧的院子给田氏回话去。

若红陪着田氏,看她裁剪小孩子的衣裳,一片片不同形状的布料,在若红眼里就像拼图,怎么也没办法拼在一起。

田氏笑着给她讲解,哪一片是哪个部位的,怎么样缝合起来,用什么针法等细节。

若红一边听着,一面不时提出问题,母女俩挨在一起,有说有笑显得倒也融洽,温馨。

红枝进来把若雪的话说给田氏若红听了,又把若雪怎么安排人去法华庵,怎么吩咐人收拾箱笼提前送过去,又让人先去布置收拾一下,都仔细地和田氏说了。

若红就感叹若雪要操心的事情真多,不论大小,事无巨细的都要想到,一天有大半天都在处理各种各样的琐事,想帮她都没办法!也不知道该怎么帮她。

田氏也叹了一口气,“每个人有每个人要做的事情,不是别人能代替的。”她说道。

玉兰姨娘笑着说道“这也是大小姐有能力,我倒是想和大小姐替换一下,可惜我没那个命,哈哈……”

“玉兰姐姐说的是,这就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啦!”郑姨娘也笑呵呵的说了一句。

玉兰姨娘拿帕子掩嘴笑,“我知道妹妹是有文墨,好久没有听到你拽文,今天又听见了!哈哈……”

郑姨娘原是田氏身边的大丫鬟,从小跟着田氏学了些文墨,写文算账都拿得出手,可以说是田氏身边得力的助手。

田氏生了若红后一直没有身孕,玉兰姨娘也几年没有动静,就把郑姨娘给了梅继业,希望能有一子半女的,结果多年也没有怀上。

后来田氏想从外面买两个身家清白女孩子,给梅继业做妾接续香火,被梅继业拒绝了。

郑姨娘以前跟着田氏身边管家理事,也是田氏得力助手,在若雪没有接手中馈前,都是郑姨娘在旁边协助田氏打理家务的。

“玉兰姐姐又打趣我,……”

“我可不敢。”玉兰姨娘笑道。

周姨娘也笑着说道“两位姐姐都是有文采的人儿,就我一个笨笨的什么都不会,也不招人待见,哎……命苦啊!”

第八十四章 暂避

“你还叫苦!我们几个都没你命好。”郑姨娘酸酸的说道。

玉兰姨娘也带着醋意儿,说道“你这肚子让我们羡慕的紧,不如给我们算了。”说着,笑着伸手就去摸周姨娘的肚子。

“就是就是……”郑姨娘笑着附和道。

“我说错话了,两位姐姐饶了我吧!”周姨娘笑着推开玉兰姨娘伸过去的手。

田氏也笑着说道“你们别闹她了。她现在可打不过你们两个人。”

“看太太多护着你,这可要羡慕死咱们呢!”郑姨娘说道。

玉兰姨娘笑着拍了一下周的膀子,说道“可不是!我们只是和妹妹说笑,怎么敢真的对动手动脚,太太也太防着我们了。”

若红笑眯眯的看着几个斗嘴打机锋,感慨这些女人真是太闲了,还好她是一个小孩子,没有沦为她们那样的人。

若红手里拿着针线,在田氏指点下缝合着两片小衣裳的布片,她已经和芍药学了五六种针法,有田氏的指点,她缝起来倒也顺手。

吃过午饭,若红服侍田氏歇下,带着石榴回了冠芳院。

进屋就看到若雪坐在小榻,手里是一本寸许厚的装订簿子,看的认真无比。

一旁,米珍珠坐在地上一个蒲团上,微微闭目在盘膝打坐。

稍远些的小兀子上,坐着一个值日的小丫鬟,手里拿着针线不知在绣什么,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看见是若红,站起来喊了一声“三小姐。”

若红笑着说道“你就不能假装没看到我,也让我过去吓姐姐一吓。”

“阿娘睡下了?”若雪抬起头看向她说道。

“睡了。”

若红走过去在榻檐边儿坐下,探过去半个上身,看若雪手里的簿子,“这是哪个铺子的账册?什么时候送来的?”她说道。

若雪笑了,把簿子撂在若红腿上,笑着说道“这是你徒弟那家铺子里的账册,你看看吧。”

若红有一时的愣怔,没想起她徒弟是哪个,若雪见她想不起来,就笑着提醒她一下,“,就是做水煮鱼那个厨子。”她说道。

若红这才想起来,从茅山回来的时候,收了一个做菜的徒弟,想起那个叫马老实的徒弟,她就哈哈笑起来。

笑够了,若红才坐直身子,笑着问道“生意怎么样,有人去吃吗?”

那个时候若红刚刚醒来不久,若雪不想破坏若红的好心情,就顺着她的意思把酒楼名字改了。

“生意不错,四个月不到,盈利已经比去年一年的还要多些。”若雪面上带着欣喜的神色,接着说道“你教的那个徒弟,把水煮鱼发展了几个新吃法,一个是水煮肉片,还有就是把各种蔬菜煮在一起,也很不错呢!”

若红得意的笑着,说道“不错啊!挺有脑瓜的,早先咋就不动脑子呢!”她这个师父倍感自豪。

“以前没开窍,被你这个小师父一点拨,他就开窍了呗。”若雪笑着说道。

“对了,赚了多少钱?我能分成不?”若红眼里闪着见到钞票才有的那种神采望着若雪。

“八百三十两。”若雪抬手拉住她的手,笑道“你要多少银子?你说要多少我给你”

若红听了才八百多两银子,就撇撇嘴儿,才这点儿银子,还没有她屋里箱笼里的银子多。

从若雪手里拿银子,太没成就感了,她才不要嘞。

若红以为能赚多少银子呢,才赚了八百多两银子,这么少!看若雪却挺高兴的,她感觉到自己忽略了什么?

若红想起来了,若雪说这是去年一年的盈利,她是在富贵窝里待久了,不知道八百两银子,对一个小富之家意味着什么。

若雪看到她的表情了,知道她嫌弃银子赚的少了,就和她说了一下那家水煮鱼酒楼的用度。

“皮掌柜和账房加上厨子、伙计,一年的工钱不足百两银子。

那个酒楼如果不是咱们家的,一年租金百两银子也就够了。

食材什么的再贵,一年也用不了五百两银子,……”若雪一项项的和若红说了。

“也就是,一年八百两的收入已经是赚很多了,对不?”若红打断她的话,她知道了,这才几个月就赚了以往一年的银子,那?剩下的月份,就可以赚出来以往好多年的银子。

看到她脸上神采重又上了眉梢,若雪点头笑道“对。你想怎么分成呢?”

若红摆手说道“不说这个啦,你是怎么和阿婆说明天出行事情的?阿婆说什么没有?”

“我说去给阿爹上几柱香,念几天经文,给家人祈福……”若雪笑着说道“阿婆倒也没说什么,只是说等进了四月,天气温暖了,她也要去法华庵住些时日。”

“噢。”

若红轻轻地“噢”了一声,老太太也不难说话嘛!她们姐妹俩为啥都和老太太不亲近呢?

若红又问了她心里最大的疑惑,“你是怎么知道那个世子的祖母,就一定在法华庵?万一不在那里怎么办呀?”她说道。

若雪笑着和她解释一下,“在金陵城也是有几个尼姑庵的,受到富贵人家青睐的庵堂就只有法华庵,一个是法华庵里地方足够大,可供观赏的景物也多,再一个就是法华庵里留客人住的房舍干净,且是分成小院子居住的。

如果是要住几天到半月,那里是最好的去处。”她说道。

“还有,我在信封里看到两片桃花。”若雪狡黠的一笑,说道“有桃花的庵堂,就只有法华庵一个。”

“原来如此啊!”

若红只看到信纸没有看信封,就是她看到那几片桃花,也猜不到是哪个庵堂,可见这也要看有心还是无心啦!

若红抱住若雪的肩膀,“你觉得那个世子怎么样,长像和家室,做我姐夫够不够资格?”她说道。

若雪被她问的脸上一红,抬手捏捏她已经有了一些肉的小脸儿,声音有些沉重的说道“他能不能回来还不知道,如果回不来……”

没有辩驳,这算不算心里愿意了呢?

若红听出她语气的不对才惊觉,如果郦韬回不来,那样梅家就要迎接晋彰王的怒火,那是梅家不能承受的,对梅家来说可能会是灭顶之灾。

她不由得用担心的目光去看若雪,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想到这些的,如若看到信就想到了,她怎么还能如此沉稳镇定呢?!

若雪看到她脸上的担忧之色,笑着说“他不是让我们看顾好他的祖母吗,放心,只要把他祖母看顾好了,事情也许不会太严重。”

“噢!”

若红在心里想,人家是让你看顾他祖母,可没有她什么事儿。不过如果能把老太太照看好了,晋彰王的怒火也许可以隐忍一点儿,说不定可以给梅家留一条生路。

这个姐姐的心思缜密如斯,是她不能比的,真是见微知著啊!

“你就一点儿都不怕吗?”

“怕有什么用呢?”

外面忽然响起一阵鸡飞狗跳的喊叫声。

一直静坐的米珍珠睁开双眼,慢慢的起身站在一旁,刚才若雪她们两个人说话都没吵醒她,这会儿她倒是醒了。

应该是一直都醒着的吧!

“姐姐……姐姐……”

若兰摇摆着小身子跑进来,嘴里喊着姐姐,脚下却刹不住了,直接扑向若雪。

后面小桃追的气喘吁吁,额头上有一层细细的薄汗,进屋就没形象的歪在雕花隔扇上,喘着粗气。

若雪被若兰撞到怀里,抱着她躺倒在春榻上,“这是怎么了?跑的这样急。”她说道。

“五姐姐要打我……””

若兰趴在若雪身上喘了两口气,才慢慢说道“大姐姐,五姐姐想明天跟大姐姐去那个、那个什么庵玩,她又不敢来和姐姐说,就撺掇我来和姐姐说,我不肯来,五姐姐就追着我打,我就跑来了。”她小嘴儿吧啦吧啦的说道。

若兰刚刚说完,五小姐若菲和她的丫鬟彩蝶,慢慢的踱进来,她原本也是跑出来追若兰,跑到半路就不跑了,慢慢走过来。

若菲想着若兰跑去大姐那里就会把她卖了,她也就不那么急了,若兰说了也好,她本来就是想让大姐知道的,这样就省的她自己去说了。

自从去年八月初,杨氏带她和二姐去看过一次庙会,这都有半年多没出过门了。

若菲好想出去转转,虽然去法华庵不是逛街,可是能换个地方也是好的呀!

若红把若兰从若雪身上抱起来,让她们两人坐起来,看着绷着一张脸进来的若菲,问她道“你想去法华庵?”

若菲连忙点头,“嗯,我好久没出去了,姐姐带上我吧。”她说道,说的可怜巴巴。

看到若菲眼里那希冀的神采,若红想到古代对女子有着太多的约束,做什么都要秉承礼教,连出门逛街都不能做主,大家小姐尤甚。

若雪整理了一下身上绣茉莉花的衣衫,看着若菲又道“你是做姐姐的,怎么可以打妹妹呢?妹妹要是有错,你说她几句也就是了,怎么能追着满院子跑。还有,有事情可以直接来找我说,撺掇六妹妹做什么?她又做不得主。

以后有什么事情直接找我说,都是一家子姐妹,没什么不能说的,不要扭扭捏捏小家之气。”

若菲被说的低下头去,嘴里轻轻地说道“我知道了。”

若雪看了她一会儿,才说道“你去问过二婶,二婶同意了我就带你去。”

若菲抬起头看向若雪,两只手紧张的我在一处,“阿娘同意了的,她说让我来问姐姐你,姐姐同意了吗?”她说道。

只要是能给若雪找麻烦的事情,杨氏都是乐见其成的,所以若菲说起来的时候,她就欣然同意了。

若雪笑着点头,叮嘱道“我同意了,你也要回去和二婶说一下,再让丫鬟收拾几件衣服首饰,明天早上起早点。”

若菲脸上重又爬上笑容,高兴的说道“嗯,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和阿娘说一声。”

说着,欢快的又跑了出去。

彩蝶追着若菲也跑了出去,小声嘟哝“早知道这样简单,就不用撺掇六小姐……”

若菲听见她嘟哝的话了,轻轻地哼了一声。彩蝶不敢再说话,紧紧跟在她身边出了冠芳院。

若兰抱着若雪的手臂,仰着头,着睁一双水汪汪大眼睛看着若雪,“大姐姐,我我也要去。”她急急的说道。

“好。”若雪说道伸手摸摸她头上的小揪揪。

若雪想着梅志远已经病了,还不知道要有多少人得病呢?若兰又是一个爱到处跑的,在府里说不定哪天就染上病毒了,带她去法华庵也好暂避一时。

若雪扭头吩咐小桃,“你回去和三太太说一声,明天我带着六妹妹去法华庵。你把六小姐的衣裳收拾两身,送到我这里来。”

若红想说她去庵堂还有别的事儿,带着两个孩子会多出来多少事!若红不信若雪想不到这些,见她全然不嫌麻烦,也就没有多话。

小桃屈膝应了,转身回去回话收拾东西。

若雪和若兰说晚上睡在她屋里,明天早上也好叫她起来,还告诉若兰到了庵堂里,也要和她一起睡。

若兰点着小脑袋,表示她很愿意和大姐姐一起睡,她会很老实的,保证不会踢到姐姐的。

若雪笑着学着若红在她脸上亲了一下,感觉就是不一样呢!像是吃了一口嫩豆腐。

小桃和陶氏说六小姐要去法华庵,大小姐同意了,让她回来回禀一下,再收拾几身六小姐要穿的衣裳,送到大小姐那里去。

陶氏听了小桃的话,说道“她去做什么,不是给她姐姐添麻烦吗!”

坐在旁边写大字的梅志书,也不写字了,说道“阿娘,我也要去法华庵里玩。”

四小姐若凤放下手里的绣花绷子,目光灼灼的看着陶氏,只要她说让弟弟去的话,她就要求一起去。

陶氏看出大女儿也想去,说道“你别看我,你大姐姐又不是出去玩,她要照顾你们大伯母,周姨娘和你三姐姐,再加上你妹妹,就够她忙的啦!你们两个都给我老实的待在家里,哪里也不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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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出笼的鹞子

若凤笑着说道“阿娘,我可没说去。”她又看向弟弟梅志书,“你更不能去了,那里可是尼姑庵,你去了也不好住在那里。”

“要去哪里呀!”梅志高掀开门帘子进来,看了一下屋里的陶氏和弟弟妹妹。

“你小妹妹要跟你大姐去法华庵,他们两个淘气的也想去,我不让他们去给你大姐姐添乱。”陶氏说道。

梅志高走到一边,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碗,“你们两个想出去玩,明天我带你们出去玩一天。”他说着话喝了两口茶水。

“好呀好呀!”梅志书喊道。

陶氏啪的一声拍在小几上,“你就别在这里撺掇他们了,明天你也不许出去,都给我待在家里看书。”她说道。

“阿娘……”梅志高不满的喊道“我明天还要上学呢!”

“我让人给你请假,你就在家里待几天吧,等你大哥好了,到时候和他一起去。”陶氏说道。

梅志高看着他阿娘,“我去上学,和大哥有什么关系?”他说道。

陶氏把眼睛一瞪,看着他说道“你去上学,你大哥能安心养病嘛?他不能安心养病就痊愈慢,他痊愈慢了,你二伯母就会忧心,到时候就看你不顺眼,……”

“好好,我在家里待着行了吧。”梅志高摆了一下手,打断了陶氏的滔滔不绝,转身一屁股坐在椅子里。

陶氏站起来,对站在一边的小桃说道“走,我和你去看看,给她带些什么好。”

陶氏一边往外走,一边说着若兰去了要给若雪找麻烦,去了女儿的房间,看着小桃收拾东西,她也帮忙挑拣了一下。

都收拾好了,陶氏又嘱咐小桃要听大小姐的话,看好若兰,尽量不要给若雪惹麻烦。

小桃一一都记下了,抱着一个小包袱回了冠芳院。

杨舅母虚弱地躺在床上,一阵紧似一阵的咳嗽怎么也压不住,又是一阵急促的咳嗽,让她的身子都佝偻起来了。

“水……水……”她说道。

丫鬟百灵敢紧跑去桌边,倒了一盏茶端过来,扶着杨舅母喝了。

“咳咳……我的……我的小孙孙怎样啦?”杨舅母睁着有些凹陷的眼睛,盯着丫鬟问道。他说道。

“刚刚才让人去看过,已经睡下了。”百灵说道。

杨舅母的身子往后倒去,重重的砸在雕花大床上,胸膛高低起伏着,她最疼爱的小孙子也病了,这可比她自己病了都要命,她无力的躺在床上,时不时地就指使人去看看小孙孙,如此都快把丫鬟折腾烦了。

早知道晚清的病这样厉害,她怎么也不会看她那两回,她也就不会得病,也就不会把病传给孙子。

杨氏恨恨地捶了几下床铺,又是一阵的咳嗽,让她想嘟囔女儿晚清的话,硬生生憋回肚子里去了。

杨晚清的心里也难受极了,她也不想把病传给别人,这要是她能说了算数的,那她阿娘和侄儿侄女也就不会得病了。

杨晚清用帕子掩住口鼻,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胡嫂子从外面推门进来,她手里端着一个红漆托盘,上面放着一碗刚熬好的汤药。

“小姐怎么起来了,您躺着休息才能好的快些。”胡嫂子把托盘放在桌子上,走到床边儿给杨晚清拍抚着后背。

杨晚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都躺了一天了,我起来走走……

三妹妹好些了吗?”她说道。

胡嫂子扶着她坐起来,为她穿上一件夹袄,“三小姐晚上多吃了些,看着像是好多了。”她说道。

三小姐杨晚娥也病了几天了,今天齐老大夫来给换了药方,紧着一天喝了三次药,看着有了些起色。

胡嫂子原是在外面伺候衣裳浆洗的活计,这不是小红病了,杨晚清也是怕那些丫鬟体弱,得病了容易,好起来就难了,才把胡嫂子调到身边来伺候她几天。

“那就好!小红怎么样了,可让人去看了。”

杨晚清踢踏上鞋子,由胡嫂子扶着她在屋里来回的走了两圈,到桌子边儿在圆凳上坐下。

胡嫂子把药碗放到杨晚清的手边,让她趁热赶紧喝了,“这个倒是不知道,下午小姐让人给她送药,送药的人只见到她阿娘了,没有见着小红姑娘。

奴婢想着,她有了小姐送去的药,吃上两回必然会好些。”她说道。

接过药碗,杨晚清用勺子舀一点儿。小口喝了点儿,试了一下热度,又放在桌子上,“还有些烫。”她说道。

胡嫂子拿了勺子,放进药碗里搅动起来。

杨晚清看烛台上跳动的火苗,一时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事情没问到,可又想不起来了。

她的眉头皱了皱,想起来什么,“纹儿姐弟俩如何了,可好些了?”她说道。

“小小姐和小少爷喝了齐老大夫的药,安稳多了,奴婢听张嫂子说,小小姐和小少爷晚上吃了饭就睡下了,看着比昨天好些了。”胡嫂子说着话,手下不停的搅动着汤药。

想到两个小孩子,杨晚清就自责不已,他们还那么小,又说不清自己哪里难受,每次得病都是一种受罪,那个样子看了就让人揪心。

想着上午来的那位,白发苍苍的老大夫,杨晚清的嘴角就勾起了笑意。

昨天大表哥来家里看望,回去就把家里情况告诉了梅家表妹,她就立即写信给那位退隐已久的齐老大夫,请他来家里看看,这是多大的脸面都难办到的事情啊!

想到大表哥,杨晚清的脸上就飞起红霞,那挺拔的身姿在她脑海中浮现,是那样的清晰,那俊秀的容颜,让她不敢抬目直视。

想起梅志远关切的目光,杨晚清心里一股暖流涌起,越来越快的流向周身,她的脸上也越发的红了。

胡嫂子见她脸色红润的瞪着烛火发呆,想着她的病还没有好,脸上才红了些,“小姐,药不热了,赶紧趁热喝了吧,凉了就不好啦。”她说道。

杨晚清回过神来,端起药碗仰头几口灌进肚里。

第二天早上,卯时刚过,若兰就被叫起来,迷迷糊糊的由丫鬟给她穿好,让仆妇抱着上了若雪的马车。

昨天晚上,若兰在若雪这里吃的晚饭,和两个姐姐去看了大伯娘,在那里坐了一会儿,又看着若雪安排了一些事情,回到冠芳院缠着若红陪她玩了许久的积木,夜里就和若红一床睡了。

若红有些没睡醒,坐上马车就和若兰盖着一条锦被,继续睡回笼觉了。

十几辆马车,在天色微亮的时候出了金陵城,踏着晨露往东方的法华庵驶去。

若红若兰在马车里又睡了一觉,再次醒来时已经快到法华庵了。

远远的,还没进法华庵的门,就可以闻到桃花的清香,微风吹着花香飘向远方,馥郁淡雅!

仆妇丫鬟把几位主子贴身带的物品,陆续送进庵堂,放进收拾好的屋里。

仆妇把若兰抱下马车,若雪若红和若菲有丫鬟扶着下了马车,几个人都到田氏的马车边,扶持田氏下车。

若兰站在地上耸动着小鼻子,闻着空气中的桃花的芳香,看着到若雪去扶大伯娘下车,就跑过去喊着“大伯娘大伯娘你闻闻,好香好香……”

田氏笑着摸摸她的头,眼睛看着丫鬟扶着周姨娘的手,小心翼翼从后面的马车里下来,隔着好几个人问道“蔷薇,你觉得怎样,有没有什么不妥?”

周姨娘由丫鬟紫枫搀扶着走过来,笑着说“还好,没事儿。”

围着田氏身边的丫鬟仆妇,都散开了给周姨娘让开道,这位祖宗可是不能碰的,瓷器一般人儿,要小心伺候着才行。

若菲从后面另外一个马车上下来,和她一起下来的还有丫鬟彩蝶,和一个四十上下的妈妈。

若菲慢慢走向若雪她们,头却扭着看向不远处法华庵的山门,彩蝶抱着一个小包袱,跟在若菲身后走,眼睛看看前后的车辆,和周围的人,再透过她们看向远方。

法华庵里出来六个尼姑,领先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尼,身上穿着灰蓝白相间的百衲衣,她的面容慈祥,脸上有着悲悯世人的微笑,和蔼可亲。

五个年轻的尼姑则是灰布长衫,跟在老尼身后。

看着她们五人穿的衣衫更好些,穿百衲衣的看起来,就像穿了一身破布片。

其实不然,穿一色长衫的尼姑是普通尼姑,只有身份高的尼姑,才有穿百衲衣的资格。

“阿弥陀佛,老衲来迟了。”老尼口宣佛号,欠身施礼。

田氏赶忙上前两步双手合十,说“叨扰无虞师太了。”

若雪和若红在田氏身后也双双施礼,若兰也学着两个姐姐双手合十躬身施礼,学的有莫有样,那样子虔诚无比。

若菲站的比较远些,看着几个年轻尼姑头上的帽子,猜想着她们的发髻是不是真的剃了。

无虞师太看着若雪,说道“施主瞧着越发的光彩照人了,也长高了不少。看施主天庭红光盈满,近日必有好事登门。”

田氏开心的笑道“借您吉言了!”

若雪笑了一下,没有说什么。

“听说施主的小女儿年前病了一场,可好全了?可同来了吗?”无虞师太看着田氏,恰似随口问道。

田氏忙招手叫若红到身边,拉着给无虞师太看,“在这里呢,师太给看看还有哪里不妥。这个孩子最是体弱,三步五时的就要病上一回?”她说道。

无虞师太认真的上下打量了若红一遍,眼眸闪了闪,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阿弥陀佛,施主灾恶已除,日后必将一帆风顺,万事顺遂。”她说道。

田氏听了无虞师太的话,脸上喜色更甚,也合十双手跟着念了声“阿弥陀佛”。

若红心里跳了一下,这个老尼姑不会真的看出来什么了吧?她这个异世游魂,不会这样轻易就被人家识破了吧?

若红双手合十拜了一下,说道“谢谢您的吉言啦!”

若兰跑无虞师太跟前儿,“师父阿婆,你看看我,我有什么福气吗?”

无虞师太先是愣了一下,随口“哈哈”笑起来。

田氏把若兰拉到身边,“这是我家的六丫头,淘气的很。”她说道。

“无妨,童言无忌嘛!”说着话,无虞师太还真的认真看了一下若兰,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抬起头不着痕迹的看了看若雪若红,才说道“小施主天庭红光盈满,一身的紫气萦绕,日后必是贵不可言!”

“师太吉言了。”田氏合掌致谢。

若兰也学着合掌拜谢,她虽然不知道师太说的是什么意思,可她听到“贵”字了,她知道“贵”代表着好的意思,这样她就知道她会很好就是了。

无虞师太和田氏客套了两句,就谦让陪着田氏往里走,田氏伸手拉着周姨娘跟在她身边,往庵里慢慢走,几个尼姑跟在后面。

若雪招手叫若红和若菲跟上,牵住若兰的小手抬脚迈步,跟在几个尼姑后面进了法华庵。

“姐姐不进去吗?”若菲说道。

她走到若红身边站住脚,看看走在前面的众人,又扭头看若红。

若红用下巴点了一下前面,说道“何必急在这一时半会儿,等下慢慢走,也不会被挤到。”前面,跟着若雪后面五六个丫鬟,四五个仆妇,挤挤挨挨的。

若菲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有着意味不明的神情,“大姐姐不是对三姐姐最好嘛!这会儿却把姐姐给忘了,三姐姐不怨她吗?”她说道。

若红闻听这话,愣了一下,咯咯笑起来,“你也知道她对我最好,也不差这一会儿,如果就因为这一点儿子事情,就生了怨怼之心,那也白受她对我的好了!”她说道。

“姐姐说的是。”

她站在旁边看着人陆续的都进了法华庵,才说道“我们也走吧。”

若菲迈出脚向前走去,彩蝶抱着那个包袱,跟在她的身边,小声说着什么,若菲摇头好像没有同意。

跟若菲来的那个妈妈,走过若红的时候,给她福了一下,才紧走了几步追上前面的若菲。

若红嘴角带着浅浅的微笑,回头看了一下身后的丹橘和石榴,说道“我们也走吧。”

“是。”两人齐声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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鹞(yao)子

鹞子是一种鹰。

第八十六章 落英缤纷

踩在法华庵外面的砖石路上,看着越来越近法华庵的山门,高大的三层门楼,两扇宽大的朱漆大门,显得巍峨壮丽。

若红走的很慢,慢慢的走近大门。

这是她第二次走进庙堂,上次是她醒来时待的玉虚观,从外观上看,法华庵要比玉虚观富丽多,也更加雄伟大气。

刚才在路上时,远远的就看见法华庵里院墙的楼台殿宇,相比玉虚观里的要多许多,离近了,看到的殿宇越发雄浑大气。

若红转身看看身后那些送他们来的马车,和跟来仆妇下人,他们正在调转车身,慢慢朝来时的路走去。

也不知道这些人和车马要在哪里落脚,是回府里还是在附近找个地方停留。说话声,马的嘶鸣声,夹杂着车轮的嘎吱声,慢慢随着车队远去了。

若红转回身迈步进了山门,远远的就是大雄宝殿,巍峨的大殿座在九阶地基上,殿前场地上站着四位知客的小尼,看见若红她们进来,双手合十喧了一声佛号。

若红走近大雄宝殿就有一种压迫感,总感觉有神明在俯视她这个游魂,在她的心里生出一股无名的畏惧来。

芍药从大殿里走出来,笑道:“三小姐可让奴婢好找,太太和大小姐没见到您,急得什么似得,让奴婢出来寻寻您呢。”

“看了一下风景,就站住了,辛苦你了。”若红说道。

“三小姐说笑了,快进去吧,大小姐她们都在等您呢。”芍药笑呵呵的,上前扶住若红往里面走。

大殿里,无虞师太引着田氏等人到佛祖前,站在一旁,看着一众人拜佛上香。

田氏和若雪、周姨娘、若兰还有若菲都在佛祖前拜下,她们身后丫鬟仆妇跪下一片,拜了佛祖,上了香,站在殿里观看高大的佛祖像,和殿内的装饰浮雕。

若雪在进了大殿就发现若红不在,她想可能在后面没有跟上来,等拜了佛祖还不见若红进来,就让芍药去寻找一下。

田氏见若雪和丫鬟说话,感觉哪里不对了,仔细看看,不见若红在众人当中,就问若雪道:“你妹妹呢?”

“可能在外面贪玩,我让芍药去找了,阿娘和姨娘先去客院里休息,我在这里等着她。”若雪在田氏胳膊轻拍了拍,让她放心先进去休息。

田氏坐了半天马车,又站这一阵子,也觉得有些累了,就嘱咐若雪别玩太久让她担心,就由无虞师太引着去了预定的客房。

无虞师太听见她们说话,一面在前引路,“不知是那位小施主不见了,可要老衲使人去找找?”

田氏笑道:“是我那小女儿,可能是贪玩没有跟上,她姐姐已经让人去寻找了。”

周姨娘由紫枫扶着,走在田氏后面两步远,笑着说道:“都是笼子里的鹞子,好不容易飞出来,总要玩到尽兴才罢,太太不要操心,都有丫鬟婆子跟着,不会有事的。”

“你说的也是。”田氏点头,和无虞师太往大殿后门走,身后带走了七八个丫鬟,三四个仆妇。

若红走进大殿,就看到若雪若菲和若兰在里面,五六个丫鬟在旁边站着,转着眼睛看大殿雕梁壁画。

“让姐姐久等了。”若红歉意的笑笑。

没等若雪说话,若兰就跑过来,叽叽咋咋的,让若红给佛祖磕了头,好去别的地方玩。

若红点头微微笑着,直直走到大殿中间,在蒲团跪下,虔诚的拜下,磕了头,站起来从丫鬟手里接过香,在烛火点燃插进香炉里。

若红双手合十躬身又拜了一下,才被若兰拉往外面走,“我们去看桃花吧。”她说道。

若雪出言阻止道:“你不饿吗?我们要在这里住几天呢,不急在这会儿。”

被若雪一说,若兰才想起来她还没吃早饭,她也觉得饿了,扭头看了一圈,也没看到哪里可以吃饭,仰头望若雪问:“大姐姐,要去哪里吃饭?”

不说还不觉得,一说起吃饭,众人都感到腹内空空,饥饿感袭来。

“走吧,去我们住的客房,阿娘她们肯定在等我们吃饭呢。”若雪说道。

若雪伸出手,若兰把一只小手放进她的手心里,另一只手拉着若红,扭头喊:“五姐姐快点……”

若菲也早就饿了,可也没好意思说出来,众人都不吱声,她也不好找事儿。

若雪几人在一个小尼的带领下,绕过几座殿阁,走小路去了她们寄宿的客房。

路上若雪以法华庵的桃花做引,引着小尼说话,从闲聊中,她了解到在庵里,除了她们家,还有两家人暂住。

这两家来的人都不是很多,都没有梅家来的人多。

一家是一位太太带着小姐,和六七个丫鬟,借住在桃林西侧一处小院中,住了已有七日了,估计这两日就要走了。

另外一家是前天早上才住进来,是一位老夫人,带着四个丫鬟,住在桃林东侧一处较为雅致的小院里。

若红笑着看了若雪一下,还真让她猜对了,看来那位老夫人,肯定就是郦韬说的祖母了。

若雪借住的客房也是一个小院子,院子的三面都是客房,共有六间房屋,两间田氏和周姨娘居住。

两间若雪姐妹四人居住,若兰和若雪一间,另外那间若红和若菲同住。

还有两个房间,让丫鬟仆妇挤挤住。

在田氏屋里吃了素面,又稍作休息,若雪姐妹四人就带着贴身丫鬟,去桃花林看满树的落樱缤纷。

田氏笑着放几个孩子出去玩儿,又让周姨娘回屋再睡会儿,她也歪在床上闭目小息片刻。

紫云坐在床头,给田氏捏着腿脚,缓解一下她腿上的酸疼。

周姨娘今天起来的早了,这会儿困意上来,回屋就由丫鬟扶着躺下,盖好锦被,闭上眼睛一会儿就睡着了。

她本也想着去看看桃花缤纷,奈何身子挺不住,不睡觉她怕自己没有走到桃林,就要让人抬回来了。

若雪若红和若菲若兰四人,也没找小尼带路,带着各自的丫鬟,寻着芳香,在法华庵内的石子路上漫步游览。

天高云淡暖风徐徐,一众人沐浴在阳光灿烂里,缓缓向着芳香的源头走去。

若兰跑在前面,小桃也跑着跟在她身边,看到路边的小花,树枝头暂歇的鸟儿,若兰都喊着若雪若红她们快看,问她们花儿叫什么名字,鸟儿又是什么名字。

“花儿就叫花,鸟儿就叫鸟。”若菲笑着说道。

“才不是呢。”

若兰一个转身,看着走在后面几个人,“五姐姐就会骗我,花儿鸟儿都是有名字的,只是你不知道罢了。”她说道。

“那你说这是什么花,刚才飞走那只鸟儿叫什么名字?”若菲说道。

“我不知道啊!所以才问姐姐们啊。”若兰信誓旦旦的说道。

若兰转身又往前跑去,跑了几步弯腰去看路边一丛粉色的小花,伸手掐下一朵,在头上小揪揪上比了比,转过身,“好看不。”她说道。

“好看。”若红说。

小桃跑过去,从她手里接过去,把小花儿给她插在小揪揪边上。

若菲看到了,也跑过去摘了两朵花儿,让她的丫鬟彩蝶给她戴在发髻间,炫耀似得转头看向四周,也像人们展示她戴花朵的样子。

若兰羡慕的看着若菲,看她头上丫髻上精致的珠花,和插在边上的花朵,好像一下比刚才漂亮几倍。

若兰抬手摸摸头上的小揪揪,头发好少。

若兰还没有到留头发的年纪,头上就绑了两个小揪揪,不能带珠花,就用各色宝石串成的珠链,在小揪揪上绕了两圈做个装饰。

因此,若兰很羡慕几个姐姐的黑头发,可以盘成各种好看的发髻,还有那些好看的头饰,她也好想戴,可阿娘说太早留发,长大了头发会不好。

“我以后头发长长的时候,也像姐姐们一样漂亮。”若兰大声说道。

说完,转身迈着小短腿向前跑去。

“慢点,小心摔了。”

若雪喊住她,若兰转身回来做了一下鬼脸,吐出小舌头甩了两下,咯咯笑着又转身一蹦一跳的跑去了。

小桃手里拿着一小束花朵,喊:“六小姐等等我。”她追上去,想用这句话让若兰慢点儿跑。

若菲拉着彩蝶也跑起来,随后一阵笑声飘起来。

远远的,已经看到满树粉红,望过去,像是在天地间飘摇着一大团粉色的云。

“小孩子多好!”

若红慢慢走着,发出了一声感慨。

若雪哈哈笑了,笑着说:“你很老吗?今年才十三岁,却发出这样的感叹,岂不让人觉得好笑吗?”

若红愣了一下,抬手掩嘴也哈哈笑起来,“也是啊,我也是小孩子呢!”她说道:“我也想疯跑一下。”

“去吧。”

若雪笑着说道,抬头看着远方,站在路边看花草的若兰和若菲几个人。

“算了。”

若红摆了一下手,学着若兰往前跑了两步,旋身落地,倒退着走,“我可是大家闺秀呢!哈哈……”说着,她就笑了。

若雪笑着看她转身快步向若兰他们走去,丹橘石榴也跟了上去。她也加快脚步跟上她们,跟在她身后的莲馨芍药,也迈开小碎步走快了些。

米珍珠和弓月跟在后面,也欣赏法华庵里的壮丽辉煌,和她们以前待玉虚观比较着。

玉虚观虽然没有法华庵宏大,却也不失肃穆庄严,两处庙堂各有不同罢了。

两人见人都走远了,正要施展轻工追上去,猛的,弓月的身子斜斜飞了出去,飞向右侧一棵高大的红松树。

一个人影一晃,从树枝间飞身出去,向前面大殿的方向急射而去。

弓月脚下一点地面,转了一个方向,又飞射出去,追着那个人影而去。

米珍珠则站在那里看向另一边,看着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若雪,见没人看向她这边,她又看了一下四周,没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

这一变故若雪她们都没有看到,说笑着往林子里走。

片刻后,弓月急步走回来。

“怎么样?”米珍珠问道。

“进了观音殿没找到。”弓月说道。

米珍珠和弓月两个纵越就到了若雪身后,小声说道:“小姐,这里有高手隐藏。”

若雪有一会儿不见她俩了,听了米珍珠说的话,就转着身看了周围一圈,也没看出什么来,“看到人了吗?”她说道。

弓月说道:“没看清,像是个尼姑。”

“尼姑?”

“嗯。”

“大姐姐,五姐姐又要打我,哈哈哈……”桃林里面传来若兰喊若雪的声音,咯咯笑的声如银铃般,是若菲追着她打闹,两个人围着几棵桃树转圈跑的欢快。

若雪看着米珍珠她们说了一声:“注意点儿。”就迈开脚步,笑意盈盈走过去。

走进桃林,脚下是粉色花瓣儿铺陈的地毯,头上是粉红桃花的伞盖,人在其中漫步,如同步入九天仙境瑶台幻海。

若红靠在一颗桃树上,一枝满是花朵的树枝在她头上一尺处,伸手就可以够到上面的桃花。

时不时地,就有花瓣儿飘然而落,若红就如在花雨中,那样子美轮美奂,像极了一位仙子。

若雪走过来,就看到这幅如画的景象,远远的就看呆了,身穿素色衣裙站在粉色的花瓣儿里,是那么的惊艳。

如果不是还在孝期,就可以穿鲜艳的饰了,那样就更好看了。

若红追着若兰她们跑了几圈,这会儿懒的跑了,就靠在树上看着落樱缤纷,嗅着一缕幽香。

看到她来了,却站在那里发起呆来,笑着说道:姐姐看什么呢?莫不是被我的美貌容颜吸引,欲要以身相许!哈哈……”

若雪被她说的脸上一红,笑着啐了一口,“胡诌什么!你的丫鬟呢?怎么不在……”她说道。

“我让她们跟着六妹妹她们,看着她们一点儿,别摔到碰到了。”若红说道。

若雪走过去也靠在树上,紧紧挨着若红,摆手让莲馨和芍药她俩也去玩,莲馨和芍药略略福了一下,两人拉着手跑去找丹橘她们玩去了。

若雪看她们走远了,才悠悠的说道:“如果不是身上的孝期,妹妹穿上好看的艳丽衣裳,在这样的景物里那才是好看呢!”

顶点

第八十七章 迷失

若红听她话里带着感伤,知道她想起了死去的阿爹,就宽她的心,说道“其实穿素净的衣服才是最美的,老话不是说要想俏一身孝吗?可见素色衣着才能使人美。”

若雪听她这么一说,心里一松,也展颜笑了,抬手接了一片花瓣儿。

远处传来若兰若菲的笑闹声,还有几个丫鬟说话声,在这粉色的世界里,是那么的惬意,温馨。

若雪想起一事来,正了一下神色,说道“你还是个孩子,以后说话要注意些,以免引人起疑……”

若红怔了一下,扭头看向她的侧脸,“我哪里说错话了吗?”她说道,她不知道她哪句话说错了,使得若雪说的如此郑重。

若雪也转过头来,抬手在她额头上点了一下,说道“昨天早上,你说小孩子的衣裳不要绣那么多的花,好像你对孩子很了解似的,岂不惹人疑窦?!玉兰姨娘当时就看了你一眼,也不知道她想到哪儿去了!”

若红也想起来了,她也是记得前世听同事说起,才随口那么一说,想想,还真不符合她这个年龄能说出来的话。

若红吐了一下小舌头,伸手抱住若雪,脑袋凑上去就在她脸上吧唧了一下,说道“我以后会注意的,谢谢你啦!”

若雪被她亲的愣了,慢慢转过头看着她,眼里一片茫然。

若红发现她又做错了一件事,不该亲她粉嫩的脸蛋儿,她哈哈笑的跑开了,跑了几步又一个转身,笑道“我们那里吧唧一下都是平常事,……”

说着转身就要跑去看看若兰她们,却在下一刻收住脚步,若红看着从两棵桃树间,走出来一位穿着桃红色绣绿萼梅的小姐,身后跟着两个俏丽的丫鬟。

米珍珠和弓月从远处慢慢走来,在六七步外站住脚,看着来人。

她们俩在远处就看到有人来了,只是来的是三个女子,她们也就没有一惊一乍的去拦阻对方,只是警觉的看着她们。

“我叫黄云儿,没有打扰你们吧?我在林子深处,听见这边的笑声就过来看看,……”黄云儿福了一下,先自我介绍了一下。

“没有。”若雪走到若红身边,还礼一福说道“梅若雪,这是我妹妹若红。”

若红也就屈膝一礼,一双大眼睛盯在黄云儿脸上,真好漂亮的一个人,古人都这样漂亮啊!

黄云儿有着一张很美的鹅蛋脸,脸上肉肉的却又不显胖,丹凤眼闪着灵动的光,看着就知道是个聪明灵秀的人。

“原来是梅家姐姐和妹妹,真是太好了!”黄云儿双手互击,脸上露着欣喜的神色,走上前两步,想要伸手拉若雪跟若红,又有些怕冒犯了她们。

两只手伸出去又缩回来,那样子颇为滑稽。

“早就听阿爹和大哥说起姐姐,一直想着认识姐姐……还有妹妹,只是,又不敢贸然去府上拜访,今天能在这里遇见姐姐,真是太好了!”黄云儿终于找到两只手的位置,一双手互相交握在心口,显得那样诚挚又欢喜。

若红暗错错的想,黄云儿想见的只有若雪吧!她只是捎带上的,根本没在黄云儿的眼里吧?

“令尊是?”若雪问道。

若雪隐约已经猜到对方是谁家的人了,只是还是让对方说出来比较好,那样才自然些。

黄云儿咯咯的娇笑起来,“我阿爹姐姐认识的啊!就是吉庆绸缎庄的东家。”她笑着说,不好直接说长辈的名讳,她就把自家的营生说出来了。

“噢,原来是黄家妹妹。”若雪说道。

若雪微微笑着,浅浅的,即不显热络,也不显的疏离,正如她所想,黄云儿是黄秉善的女儿。

她不想和黄家再有什么交集,可是为什么总有这样的巧遇等着她呢!要怎样才能远离黄家的人呢?!

“姐姐是什么时候来的,我来这里几天了,都没有看见你们……”黄云儿伸手拉住若雪的手,四下里看了一下,只见到两个丫鬟,听见桃林深处还有笑语声,知道还有其他人和梅若雪一起来。

若雪看向桃林深处,见若兰小跑着过来,不着痕迹抽回手,去接住跑过来的若兰,“今天早晨坐马车来的,才吃了素面,就出来玩儿。”她说道,若兰已经扑进她的怀里。

若雪拿出帕子给若兰擦额头上汗,一只手拣去她头上肩上的桃花瓣,“又疯出一头的汗,看一会儿受风了,给你喝苦苦的汤药。”她说道。

若兰抱着她的腰,看了一下旁边不认识的姐姐,仰着脸儿看着若雪,告状道“五姐姐老是追着我跑,还把花瓣儿往我身上丢。”说着回头看后面走来的若菲,和莲馨丹橘小桃彩蝶几个人。

“是你先往我身上扔的,……”若菲笑嘻嘻的,手里拿着一小枝桃花,走到若红身边儿,打量着黄云儿的妆扮和容颜。

若菲又扭头看了一下若雪,在两人之间忖度着谁更美些。

黄云儿一下看到两个妹妹,尤其那个小妹妹,好可爱啊!脸蛋儿圆嘟嘟的,黑亮的大眼睛一闪一闪的,小揪揪边上插了一圈大小不一的各种花,很是俏皮。

黄云儿弯腰笑着看若兰问“妹妹叫什么,好可爱哦!”

“我叫若兰,兰花的兰。”

“噢,若兰,名字真好听!”黄云儿笑着说道。

“姐姐叫什么呀?”

“我叫云儿,你叫我云儿姐姐好了。”黄云儿说道。

“云儿姐姐。”若兰甜甜的叫了一声。

黄云儿微笑着伸手摸摸若兰小脸儿,从腰侧取下一个杏黄绣海棠的荷包,拉住若兰的小手放在里面,说道“这是我绣的荷包,妹妹拿着玩吧。”

若兰抬头看看若雪,见她点头了,开心的接了,快速的福了一下,“谢谢云儿姐姐!”说着,拿着荷包带着小桃跑去玩了。

若兰跑进桃林深处,小桃追上若兰说道“六小姐,看看荷包里有些什么。”

若兰站住脚伸出手看手里的荷包,小桃也把脑袋凑过来,催着若兰快打开看看,看里有没有什么东西。

“里面好像有豆豆。”

若兰感觉手里荷包很压手,用小手捏了捏感觉里面有豆子,她动手打开荷包,小桃赶紧伸过来双手接在下面,“什么呀?”她说道。

若兰把荷包翻倒过来,从里面掉下来两个金光闪闪的花生,还有四个金灿灿的花生仁儿,“是金花生,还有花生豆呀!”她说道。

两个金花生,形状如同真的花生,上面满是小小的麻点儿,尾部还有一个小小的把。

四粒花生豆也如真的一样,上面有不规则的纹路,还有挤在花生皮里长出来的斜切面,小巧玲珑甚是逼真。

若兰欢喜的拿起花生看看,又捏起花生豆转着看看,“好想吃掉它哦。”她说道。

小桃噗呲笑了,“中午我让人做给小姐吃。”她说着,把金花生和花生豆装进荷包里,给若兰系腰侧的腰带上,把穗子丝绦捋顺了。

小桃后退两步,看了一下,“真好看……”也不知道是说若兰好看,还是荷包好看。

若兰低头看了一下,转身转了一圈,想要展示下漂亮小姐的风采,结果她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她迷路了!

四周都是桃树,也听不到人说话声。

刚才她们只顾跑了,没有看方向,也不知道跑了多远,再这样转一圈,就不知道她们是从哪个方向来的了。

小桃看到若兰有些发呆,不知道哪里不好了,赶紧拉着她问“小姐怎么了?”

若兰抬手指了半圈,说“姐姐们在哪里?”

小桃顺着她指的地方看了半圈,也傻了眼儿,她也不知道大小姐她们在哪个地方了。

这要往哪个方向走呀?!

“大姐姐、三姐姐、五姐姐……”

若兰大声喊起来,小桃也跟着喊“大小姐、三小姐……”

就这样两个人一声大姐姐,一声大小姐的喊了五六遍,也没有人回应。

四周都是粉色的桃花,脚下是粉红的花瓣儿,看不到有人走过的痕迹,也听不见有人的说话声。

若兰感觉到自己走丢的害怕,她抱住小桃哇哇哭了起来。

小桃也才八岁,又是跟小姐身边娇养的,也是头回遇见这种事,心里也害怕起来,若兰一哭,她也害怕的哭起来。

不远处小院子里,郦韬的祖母坐在摇椅里,腿上盖着一条金丝绒锦被,悠闲自得沐浴着暖阳,闻着空气中馥郁的花香。

“这是哪家的孩子,怎么哭了?”

老太太没有睁开眼睛,只是皱了一下眉头,先听到两声呼喊声,片刻后就听见呜呜的哭泣声,感觉有点不对劲儿。

丫鬟青竹坐在小兀子上,给老太太捶着腿,她扭头看看院墙外的桃林,说道“许是与家人走差了吧。”

老太太又听了一会儿,吩咐道“你去看看吧,如果她们找不到家人,就先带回来,如果没有人找来,晚些时候就送去主持那里。”

“是。”

青竹把锦被往上拉了拉,掖紧了才站起来,开了院门走了出去。

她陪着老太太在小院子里晒太阳,刚开始听到有人呼喊,知道不是在喊她,应该是在找人,她也就没有理会。

绕过几棵满是缤纷的桃树,就看到两个小孩子在桃林里哭,哭的痛彻心扉。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两个人正抱头痛哭时,一个说话声吓了两人一跳,小桃一下就把若兰扒拉到身后,用小身子护住小姐,才看向声音来源处。

青竹就出声问了一下,没想到却吓到她们了,看着两个孩子那惊恐的小眼神,她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起来。

小桃看到在两棵树木间,站着一个绿色衣裙的女子,年纪很大的样子,看到他们还笑了。

若兰从小桃身后探出小脑袋,泪眼朦胧的看了看青竹,是一个漂亮的大姐姐呢!她呜咽的说道“我找不到姐姐啦!呜呜呜呜……”

青竹看到两个满脸泪水的小女孩,大点儿的那个一身丫鬟服饰,**岁的年纪,小的那个服饰华丽,四五岁的样子,应该是位小姐,被丫鬟护在身后。

这是在桃林里走丢了,就笑着问“你的姐姐可是也来看桃花的?”见那个小女孩儿点头了,她笑着又说“那你姐姐肯定还在法华庵里,一会儿说不定就找来了。”

“是哦!我们还要在这里住几天呢。”若兰又开心了,满是泪水的脸上,又绽放出笑颜来。

小桃本来警惕着来人,看她远远站着没有走过来,感觉对方没有危险,若兰又从她身后转出来,她忙拿出帕子给若兰擦了脸上的泪水,免得让人笑话。

“你们要在这里等,还是跟我去我们院子里待会儿?”青竹惦记着老夫人,看到她们不哭了,就准备回去了。

“好呀好呀!姐姐家在哪里呀?”若兰说道。

若兰见那个大姐姐要走了,赶紧甩开小桃跑过去,拉住她的手,就要跟她走了。

“六小姐,……”

小桃喊了若兰一声,想要阻止她不要这么轻易地就跟人走了,万一有什么不妥怎么办呀?

若兰摆摆小胖手,“大姐姐会来找我们的,放心啦。”她说道。

青竹看到拉住她的小孩子就想笑,嘴角微微翘起,刚才还在为找不到家人哭泣呢,这会儿又不急了,也不怕她是个坏人。

拉着若兰的小胖手,一边往回走,青竹一边问着若兰叫什么,怎么就和家人走散了呢?

“我叫若兰,梅若兰。姐姐叫什么呢?刚才在外面,看见一个叫云儿的姐姐在和大姐姐说话,我就过去抱着大姐姐的腰,那个云儿姐姐看到我喜欢极了,就给我了一个荷包,我拿了荷包就跑进林子里来了,结果就看不到大姐姐她们啦!”

若兰小嘴儿不停的说了一长串话,青竹笑着听她说完了,回头看了一下那个小丫鬟,看她有没有跟上来,“你叫若兰呀?名字真好听!我叫青竹”她说道。

小桃看到小姐被那个绿衣服的女子领走了,也顾不了那么许多,跑过去跟在她们后面,左右看看想要记住走过的路。

就在她们走后的片刻,米珍珠飘然落在若兰她们刚才站的地方。

ps

为什么没有评论呢?

第八十八章 见面

米珍珠站在这里又看了一下被桃林遮挡的地方,转身慢慢往回走去,少顷,绕过几棵粗大的桃树,就看见若雪她们站在林外的空地上。

若雪若红和黄云儿说笑着,若菲和几个丫鬟蹲在路边儿,拽了不同的草叶草茎,在那里斗草玩儿。

丹橘和石榴怀里抱着几枝娇嫩未开的桃花,站在若红身后不远处。

这是若红再三求了弓月和米珍珠,弓月和米珍珠才进入桃林无人的深处,跃上树梢折下来的。

米珍珠也是那时听若兰的呼喊,把花枝给了弓月就去寻找若兰了。

若雪看到米珍珠一人回来,眉头皱了一下。

她刚才听弓月说桃林深处有呼喊声,感觉有些不对劲儿,听说米珍珠去查看了,才放下心来。

这会儿却看到米珍珠是一个人回来的,若雪就问道:“六妹妹呢?”

“六小姐跟着一个姑娘走了,……”米珍珠走到近前,她看了一下黄云儿,后面的话就没有说。

若雪看她有话的样子,又碍于有人这里没有说,她转身看向一边的若红,说道:“三妹妹,你带着五妹妹和黄家妹妹回去,我去看看六妹妹,我一会儿就回去。”

“哦,好吧。”若红说道。

若红看到米珍珠还有话没说的样子,猜想着是因为黄云儿在这里,她不好说出来。

“五妹妹别玩啦,我们回去了。”若红转身喊若菲。

若菲手里攥着一把青草叶子,站起来看了一下四周,没看到六妹妹,“六妹妹怎么还没回来?”她说道。

刚才若兰跑进林子里的时候,她也想追进去看看,跑了两步她就站住脚不跑了。

若菲想着没人追着她跑,她觉得无趣了,一会儿就会出来,没想到都过了这么久,也不见若兰出来。

“跟你三姐姐先回去,我找找她……”若雪说道。

“雪姐姐,我跟着你去寻找一下妹妹吧?”黄云儿面上有担忧的神色,看着她说道。

若雪笑了一下,道:“这里又不是市井之地,我妹妹不会走丢的,我去寻一下她。你们先回吧。”

黄云儿尴尬了一下,又看她不愿别人帮忙的样子,就点点头,“那我先走了,日后我再去找雪姐姐玩儿。”她说道。

若雪笑了一下,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微微点了一下头。

若红转身拉住若菲,说道:“我们走吧。”说着话就往回走去。

想着若雪来这里还有事情要办,若红就没有说要留下来找人的话,而是听从若雪的话带上若菲一起往回走。

若菲还想说她也要去找六妹妹,却被若红握住手,拉着她往回走了。

丹橘石榴和彩蝶三人,跟在她们身后小声说笑着也走了。

等她们和几个丫鬟走远了,若雪才看向米珍珠,问道:“怎么回事,为什么不直接把六妹妹带回来?”

“六小姐被一个女人领去那边的小院子,那里周围有五六个武功颇高的暗卫,我过去的时候被他们发现了,我怕再往前走会和他们打起来,就先回来了。”米珍珠指着东面的方向答道。

若雪沉思了一下,那些应该是郦韬留下来保护老太太的人,她觉得留下来的人是不是有点多,谁会到庵堂来打劫一位老太太呢?想想都不太可能吧?!

“六小姐不会有事吧?!”莲馨说道。

“不会。”

若雪也只是微作停顿,就迈开腿往东面走去,也正好去看看那位老夫人。

莲馨芍药和米珍珠还有弓月跟着,也脚下生风的紧走在她身后。

走进桃林深处,如同走在粉红色的伞盖下,周身都被粉红的缤纷围拢着,若雪脚步轻盈走在前面,时不时有花瓣落下来,落在她发鬓上肩头上。

一个粉色影子一闪而过,在若雪前面站住,米珍珠和弓月同时闪身挡在若雪身前,摆出防备的招式,盯着落在她们前面的人。

若雪停住脚步,看向前面那个粉色的人,一身粉色的装束,衣服鞋袜还有头上包发髻的方巾,都是粉色的布料,和桃林时下色彩倒是相得益彰。

莲馨和芍药担心的紧走两步,站在若雪身后,瞪大眼睛瞧着那个一身粉色的人

那人向若雪抱拳一礼,说道:“前面可是梅大小姐吗?”

“是我。”若雪道。

那人舒出一口气,说道:“您来了就好了,这是我们主子给您的信,请您看看……”说着,他从怀里取出信笺,递给站在若雪前面的弓月。

弓月绷着一张小脸儿伸手接了,翻转着看了一下信封,转身递给若雪。

若雪伸手接了。

“小人先告退了,您要是有事就喊一声黎鹰,小人就会出来。”黎鹰又向若雪一礼,闪身消失不见了。

人一消失,几个人再也绷不住了,都嘻嘻哈哈笑了起来,女孩子那银铃般的笑声,在粉红色的桃林里面飘荡。

若雪也笑了,她刚才看到那个人的时候就想笑了,一个男人穿一身粉色衣衫,总有一些女性化的感觉。

隐在暗处的黎鹰嘴角抽抽了两下,他也不想穿成这样,可是又不得不穿成这样子,只有和周围的景物融合,他才能隐藏身形不被人发现。

才能出其不意的治住来犯的敌人。

若雪展开信笺来看,上面是郦韬写的他祖母眼睛不好,已经不能视物了,身边时常都要有人伺候。

又说他祖母几时睡觉、几时起床,几时喝参汤几时吃饭,什么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等等。

莲馨芍药两个人都好奇信上写的什么,探着脑袋伸长脖子,也把信上的内容看了个大概。

“这是要干嘛呀?我们家小姐又不是他们家的丫鬟,……”芍药不满的嘟哝。

若雪一边把信叠了两下,交给莲馨放进荷包里,一面继续往前走去,她这就去看看那位老夫人。

穿过六七棵桃树,就来到一处院门前,她示意莲馨上前叫门。

莲馨走过去,抬起手在门上拍了两下,往后退两走站住。

少顷,有个身穿绿色衣裙精致打扮的丫鬟开门出来,看了若雪她们一下,就问道:“可是来找一个小孩子的吗?”

“是。”

若雪点头称是,抬手比化了一下,到自己腰侧这么高的女孩儿,还有一个小丫鬟跟着。

那丫鬟点头说:“就是这样高的小姑娘,在林子里面迷路了,被青竹领回来了。”说着就让到一旁请若雪她们进去。

小院的北面有三间堂屋,简单格栅式窗户和黑漆木门,东面有三间厢房,从外面看房屋都是小开间,里面空间不是很开阔的样子。

小院西面种着一丛月季,红绿相间的新叶中,有几枝未开的花苞,院子中间有一个刻着福寿禄的石桌,上面的一碗茶水已经冷了,旁边紫藤摇椅上放着一条锦被。

石桌一边,有一个丫鬟坐在小兀子上,手里编一个墨色盘扣,她抬着头看看若雪和她身后的四个丫鬟,笑了一下算是打招呼了。

堂屋的门开了,青竹走出来,看到若雪脸上盈盈一笑,“可是梅大小姐?你家小妹在里面玩呢,你也进来坐坐吧。”说着,她往门的左侧轻移莲步,打起毡帘请若雪进屋里去。

“打扰了。”

若雪歉意的笑笑,踱步从圆桌旁那个姑娘身边走过去,“我妹妹给你添麻烦了!”

坐在石桌旁的那个丫鬟站起来,扭着头看着若雪走过去,又看莲馨跟在后面向青竹福了一下,带米珍珠进去了,她则转身进东面的厢房。

芍药和弓月停在门口没有进去,等着若雪带着若兰出来一道回去。

若兰和老太太坐在北窗下的大炕上,玩着一堆骨牌,比谁摸的点数大小,小桃站在边儿上,看看自家小姐摸了一张什么牌,再看看老太太摸的是什么牌,不时拍手欢呼一声:“小姐又赢了!”

老太太摸着一枚骨牌看向门口,“你姐姐来找你啦。”她说道。

“大姐姐。”

看到若雪进来,若兰挥舞着一只小手和若雪打招呼,手里还握着一枚骨牌,又换了一只手摆了摆,两条小短腿中间拢着一个刻花的银制小碗,她双手捧起来让若雪看,兴奋的喊道:“大姐姐看看,这些都是我赢的,好多好多好看的小珠子!”

若雪打眼瞧了一下,那里有小半碗打磨好的各色宝石珠子,每个都有黄豆大小。

若雪赞赏的笑笑,又转身向老太太福了福,“小女子梅若雪见过老人家。”她说道。

老太太身上是蜜合色团花对襟罩衫,盘腿坐在暖炕上,她的面容白净慈祥,脸上皱纹虽多也只在眼角和前额,看着有了年纪,却也不甚显老,只是头发如霜雪那样的白,有种鹤发童颜的感觉。

她的双目浑浊不能视物,却准确的看向说话之人。

“好好,快请坐。”老太太又看向门口跟着走进来的青竹,吩咐道:“快请梅大小姐坐下,上茶……”

青竹应了一声却没有出去,“梅小姐请坐。”抬手让若雪在一侧的椅子上坐了,就有丫鬟进来送上茶水,又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若雪看着老太太歉意的笑着,说道:“家妹淘气的很,没有给老人家添麻烦吧?”

老太太笑呵呵的说道:“没有没有,你这个妹妹很好,还肯陪着我这个老婆子玩儿,不容易啊!”

“我在家里也陪阿婆玩骨牌,还赢了好多铜钱呢!”若兰抢着说道。

若兰挪动着屁股把脚伸炕檐子外,让小桃给她穿鞋子,两只手抱着那个小银碗,她要把她赢来的珠子拿给若雪看看,显摆的意思很明了。

青竹笑着说道:“小姑娘嘴儿可甜,把我们家老夫人逗的笑就没停过,真真一个开心果呢!”

老太太笑呵呵的说道:“少有小孩子愿意陪老人玩儿,小姑娘肯和我这个瞎老太婆玩了这半天也不易了!我很喜欢她这样的小孩子,乖巧讨喜,嘴上又会说话,到让我这个老太太很开心。”

若兰穿好鞋子,噔噔噔跑到若雪身边,献宝似得把小半碗宝珠塞进若雪怀里,让她看看她的战利品。

她的大眼睛里闪烁着得意的神色,好像是在说:看我厉害吧!

若雪称赞了一声,问她是拿什么做筹码,如果是她空手套白狼得来的,她就要委婉的还给人家,还不能让对方感觉被小觑了,以免得罪人。

若兰仰着飞扬的小脸儿,得意的说道:“我用金花生赢的,”

若雪愣了一下,怎么还有金花生,这又是哪里来的?忙又问道:“金花生又是哪里来的?”

若兰侧着身让若雪看她腰上的荷包,“云儿姐姐给的荷包里面,有两个金花生,还有四个花生豆,都是金子做的。”她说道。

若雪明了的笑了笑,对老太太说道:“老人家也太纵着小妹了,怎么可以拿如此贵重的宝珠和她做耍,会把她娇宠坏的。”

“不妨事,都是些死物儿,不值几个钱。”老太太笑着说道。

她开始也只是想拿铜钱和若兰玩儿,没想到若兰拿出来金花生做筹码,她一个老人家也不好占小孩子的便宜,就让青竹把串珠串的碎宝石,拿了些出来,和若兰玩耍起来。

若兰依偎在若雪身上,小声说刚才她找不到姐姐啦,哭了好长时间,说的委屈吧啦,让人看着都心疼不已。

“谁叫你到处乱跑的,看下次还乱跑不!……”若雪说道。

若雪宠溺摸摸她头上的小揪揪,准备起身告辞,却被老太太的问话停下了动作。

“梅家小姐可是六井巷那个梅家的?”

“是。”

若雪看向坐在对面慈祥的老人,说:“老人家叫我若雪就好,……”

“那你也别叫什么老人家了,就叫我阿婆吧。“她笑呵呵的说道,老太太没有焦距的老眼,看着若雪坐的地方,像是能看到她一般,凝望着。

“阿婆。”若雪很自然的喊了一声。

老太太的年纪看着比曹老夫人还大些,叫一声阿婆也不多。

“前不久听说你家的铺子出了一点儿事,不知可妥当了吗?”老太太问道。

“已经无事了。”若雪答道。

第八十九章 说笑

“噢,那就好。做什么事儿都不容易啊!”老太太好像也觉得那样看着若雪不好,就转开脸看向炕桌上一堆骨牌,说道:“听人说,你们府上现在是你管家主事,诸事繁忙又琐碎,一定很辛苦吧?”

若雪微低眼帘,看着若兰的小手在碗里摆弄那些宝石,不知道老太太问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慢语轻声说道:“还好有几位管事和老管家帮衬,倒也不觉得辛苦。”

“你阿娘有你这么一个好女儿,一定很你阿娘有欣慰!小小年纪就能管理偌大的家业,着实是个难得好孩子!”老太太赞赏的说道。

若雪笑笑,说道:“没有您说的那么好,尽力而为罢了。”

老太太又和若雪闲聊了几句,若雪就起身说道:“出来已久,我阿娘要担心了,先告辞了。”

“那你们赶快回吧,改日闲暇了,带着你妹妹们过来玩儿。”老太太没有挽留,让青竹送客。

若雪答应了有空儿再来看她,就牵着若兰的小胖手往外面走,低头间又看到她手里小银碗,和里面红绿蓝的各色宝石,想着让若兰把它们放下。

青竹也看到了,她拿出来一个荷包,笑着说:“小小姐是要把我家的碗也拿回去吗?”说着话蹲下身,握着若兰小胖手,把花花绿绿的碎宝石倒进荷包里。

“小小姐把这些石头赏给奴婢吧?”青竹讨好的样子和若兰说道。

若兰看看空碗,又看了一下她手里的荷包,感觉自己没力量抢回来,抬头看看若雪,大姐姐估计也不会帮她抢回来,不如大方送她好了,反正原本就不是她的,“好吧,那就送给你啦。”她说道。

“哈哈……谢谢你了,奴婢也有不少这样的石头,这些小小姐留着玩吧,这个碗赏给奴婢好了,奴婢还要用它吃饭呢。”青竹笑着把荷包放进若兰手里,把那个银质小碗拿走了。

若兰抬头看姐姐见她点头了,笑的甜甜地说了一声:“谢谢青竹姐姐。”开心的把荷包让小桃给收好了。

老太太哈哈笑的说道:“青竹,你多大了还逗人家一个小孩子,羞不羞?”

“人家还小呢。”青竹扭捏了一下,随后嬉笑起来。

回到寄居的客院,已经快到吃午饭的时候了,众人都在田氏住的外间屋里,瞅着房门,盼着若雪她们两个人早些回来。

“要不让人去找找大姐姐……”若菲看着大伯娘田氏说道。

她无聊的趴在桌子边上,看着三姐给大伯娘捶背,没有六妹妹和她打闹好无聊啊!

田氏寻思了一下,觉得让找找也好,虽然不会走丢,可心里终归不放心。

“大姐姐身边跟着好几个人,不会有事儿。阿娘放心,再等会儿也不打紧……”若红站在田氏身边,为她捏着肩膀,捶背。

周姨娘拿着一块核桃酥慢慢吃,她有孕在身本就饿了,又不好拿糕点当饭吃,只好吃的慢慢的,以解饥饿的感觉。

周姨娘笑着,口不对心的说:“大小姐出去这么久了,也该回来啦,再等会儿吧。”

正说话间,外面就传来仆妇问大小姐好的声音,还有人喊了一声:“大小姐回来啦。”

周姨娘在紫枫的搀扶下站起来,看着若雪和若兰撩开帘子进来,轻声唤道:“大小姐六小姐……”

“你们两个这是跑哪里去了?怎么去了这么久?”田氏拍拍若红的手,让她不用捶背了,伸手接住跑过去的若兰,爱抚的揽进怀里,在她的小脸上一阵磋磨,“和你姐姐去哪儿啦?”

若兰咯咯地笑,把小脸儿藏在田氏怀里,不让她在自己脸上揉捏。

“嗯,姨娘快坐着吧,不用招呼我……”

若雪说着走过去扶周姨娘坐下,在凳子上坐下,才说道:“让阿娘担心了,六妹妹跑到桃林深处迷了方向,被客居这里的人领回去啦,在那里坐了一会儿,才回来晚了些。”她说道。

田氏一边让人摆饭,一边问若兰如何跑丢了,又是遇见什么人把她领去了。

若兰就将黄云儿给她一个荷包,她拿了荷包就跑进林子里,后来,发现自己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才能找到姐姐们,就哭了起来。

“有一个大姐姐出来领我和小桃去了他们的院子,院子里有个老阿婆,我还和老阿婆玩了一会儿骨牌呢。再后来,大姐姐就找到我啦,把我领回来了。”若兰一面想,一边把走丢的前后说了,一点儿没有因为走丢而害怕。

这时有仆妇丫鬟提着食盒进来,摆上盘盏碗碟八九样素斋菜,还有素面素饼等饭食,等丫鬟摆好桌,大家坐下吃饭。

吃饭的间隙,田氏又问了那个老人家是怎样的人,是那户人家的老夫人在这里借住。

在桃林遇见黄云儿的事,若红和若菲回来已经和田氏说了,田氏也就没有再问二回。

若雪只说是个慈祥的老阿婆,没有说是什么人家的老夫人。

若兰在一旁点头表示老太太很慈祥,还给她好多漂亮的小石头呢!

田氏不知若兰说的石头是宝石,也就没当回事儿。

吃了饭,田氏说要去看看这里的几处殿宇楼阁,若雪若红就陪着她出了院门,去到庵里各处走走看看。

若兰若菲两个人,在前面嬉闹着追逐,引的众人笑呵呵,目光跟着他们的身影转,追逐着她们活泼的身影。

田氏看起来精神头还好,若雪陪在她身边,不时出声制止一下玩闹中的若兰和若菲,让她们看着脚下些路免得摔跤了。

“在家里也不见她们这样疯!”田氏说道。

若红笑着说:“那是阿娘待在屋里没看到罢了,她们在家里一样到处跑。”

“就是这样说,我和太太待在家里不常去园子里,所以不曾看到过。这会儿看着她们玩耍,也挺欢喜的呢!”周姨娘嘴角含着一抹笑意,摸摸自己的小腹,想象着她的孩子在地上跑的样子。

田氏笑看着前面两个孩子嬉闹一面和周姨娘说着闲话,说她好些年没出来走动,法华庵又多了两座殿堂,一座十三层的宝塔,远景近物都不似往昔了。

周姨娘想要翻白眼,她也几年没出来了,好像自己什么时候出来过似的,只是这话不能说,周姨娘笑呵呵应和着田氏的话,不时抬手指着远处的景物让她瞧。

顶点

第九十章 杂面

第二天清早,若雪和若红陪田氏去大雄宝殿上第一柱香,又在那里听了众尼的早课,才回客院去。

走进小院子,就看到若兰蹲在墙角,在一丛四时春前不知道在那里做什么。

小桃和两个丫鬟站在旁边,看着她在那里玩儿。

“六妹妹做什么呢?”若红说着就走了过去。

田氏也站住脚,看了一下旁边侍立的几个丫鬟,“这大清早的,怎么让你们小姐在那潮湿的地方,万一染了湿气可不是玩的。”她说道。

正准备给田氏几人行礼的丫鬟,听了这样的话,一时呐呐不敢言,都低着头。

“三姐姐,……”

若兰听见说话声回头看走近的若红,举着一节带泥土的树枝给她看,“昨天折回来的桃花都皱巴啦,我想把它们种在这里。”她说道。

若红伸手拉她起来,看到地上插着五六枝桃花的枝杈,又看到她手里带泥巴的树枝,就笑了,小孩子想着种到地里就能活,这也算是善心的一种,应该加以夸奖鼓励。

伸手摸摸她的脸蛋儿,“小妹真棒,……”若红不无赞赏的夸奖了一句。

若兰被姐姐夸奖了,脸上的笑颜,就如同这春日里争艳的百花,那样的明媚。

若雪也走过去蹲下,拍拍她身上的泥土,说道:“怎么不睡觉?起来这么早做什么?”

“我睁开眼睛没看见姐姐,让小桃姐姐给我穿好衣服,就出来玩耍了。”若兰又跑到田氏身边,仰着头说道:“大伯娘你别罚小桃他们啦!是我要出来玩的,她们也不能管我,不是她们的错啦。”

田氏倒被她的样子逗笑了,“好,我不罚她们了。饿了吧?等下我们就吃饭。”她说道。

“领六丫头去洗漱。”田氏看着小桃吩咐道。

小桃和两个丫鬟忙过来拉着若兰的手,进屋里去洗漱了。

“两个姐姐你们别怕啦,大伯娘不会罚你们的。”若兰小声说着。

两个丫鬟笑了。

若雪跟着田氏走进屋里,一个丫鬟来回禀说周姨娘还没有起,五小姐若菲刚醒来,还在更衣,早饭已经备好了,只等着太太小姐回来了。

若红回头看了一下若兰插在地上的桃树花枝,笑了笑,转身走进她和若菲同住的房间。

若菲坐在凳子上,她前面桌子上放着她的首饰匣子,彩蝶站在她身后,拿着一只白玉梳为若菲梳着双丫髻。

“三姐姐你们去哪了?怎么也不叫我一声。”若菲拿着一串粉色珠花,抬手让彩蝶给她戴上。

若红迈步进来,说道:“和姐姐陪阿娘去拜佛了,看你睡的熟就没叫你。”

“噢,拜佛啊!那还是不要叫我了。早饭吃了吗?”若菲说道。

若红来到桌子边上,拿起一串艳丽的宝石珠花看,“就等你和周姨娘起来吃饭。”她说道。

“周姨娘怎么还不起,不会病了吧?”若菲看到若红拿着她的珠花,抿了一下嘴唇说道:“好看吧?这可是我给阿婆做了一个抹额,阿婆赏我的珠花,这可是阿婆大箱笼里的藏品呢!”

“挺好看的。”

若红放下珠花,看看她丫髻上的珠花,是淡粉色珍珠串的,也很好看,比起那串宝石的要逊色多了。

“怎么不戴这个宝石的珠花?这个更好看些。”是怕戴上弄坏了吗?若红这样想着。

若菲一脸诧异的看她。

若红不知道她哪里说错了,“怎么了?不对吗?”她不解的问。

“大伯父的孝期还没过,三姐这么快就把大伯父忘了吗?”若菲的声音大了些许,带着指责的意味。

“我……”

若红有点儿尴尬,一下不知道怎么说好了,怎么说都是错,索性就当一时口误。

她还真的忘了,田氏这一两月也不像先前那样悲切伤心,所以她也就在不经意间忘了她“父亲”去世不久。

她大意了!

若菲看她这样,也就当她上次昏睡久了,脑袋不灵光啦!这时彩蝶也为她梳好发髻,她站起身拉住若红手臂,“走了,饿死我了!”说着就往外面走。

田氏的屋里,周姨娘正不好意思呢,坐在那里有些手足无措,她平日都起的很早,也就是吃了早饭困了就睡会儿,一天怎么也要小睡三四回。

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居然一觉睡到现在,真是有些丢人呐!

若雪在一旁看着丫鬟摆盘子,汤碗筷子,汤匙等物,“这也没什么的,姨娘休息好了,肚子里的弟妹才能长的好。”她说道。

早饭是法华庵善堂的素斋饭,只简单的四样素菜,杂面馍馍还有粳米粥。

若红和若菲进来,就被田氏招呼到身边坐,若兰已在田氏另一边儿坐了,手里拿着半个杂面馍馍,皱着眉咬了一点儿,嚼着有点硌牙。

昨天早上吃的面条,午饭是烤饼和豆花汤,晚上喝的是五谷粥,都比这个好吃多了。

若雪看到她小眉头皱着,就问:“怎么了,不好吃吗?”

“嗯。”

“那姐姐让人送你回家,家里的饭菜好吃。”若雪笑着说。

若兰刚想点头,意识到若雪说要送她家里去,忙又摇头,然后大口咬了一口杂面馍馍,“好…吃。”她含糊的说。

她才不要回去呢!

“你别老是逗你妹妹……”田氏笑呵呵的训斥若雪。

若红笑道:“吃些杂面粗粮对身体有好处,看这里的师父们,都不像府里女眷那样弱不禁风的样子。”

一个仆妇接话道:“三小姐这话说的是,就是吃这些才健康,就拿我们这些下人,虽没太太小姐们吃的好,这身子骨倒是比主子们健康,一年半年也不见有个什么病……”

不等她说完,若菲就说:“你这是抱怨在我们家吃的不好啦?委屈你们了?”

仆妇哪敢说主家的饭食不好,忙屈膝福一下,说道:“哎呦我的五姑奶奶,奴婢可不是这个意思,……”

“你可别这么叫,我可没有你这么大侄孙女儿,我也没有见面礼给你,赏你一个杂面馍馍,你还会说我苛待下人。”若菲动筷子夹了点儿素菜,放进嘴里慢慢的嚼起来。

仆妇噗通一声就跪下了,抬手打了自己两嘴巴,“奴婢……”

第九十一章 自己

若红没形象的笑起来,边上侍立的莲馨丹橘几个丫鬟仆妇都哄笑起来。

“好了,你出去吧。”若雪说道。

那妇人赶紧爬起来转身出去了。

几个丫鬟仆妇也不敢笑了,一个个都把脸绷紧了,微低着头,生怕下一个就轮到她们挨训斥了。

田氏慢慢喝着粳米粥,没对妇人和若菲斗嘴做任何表示,一个下人,没有主子问话就开口说话本已错了,还有意无意的说主家没让她们吃好。

这不是说主家苛待下人吗!

若红看若菲的眼光,有了别样的神采,九岁的人儿,心思之细,反应之快,实在让人不能忽视。

应该加以培养就更好了。

饭后,一行人漫步去了桃林。

田氏没有进入桃林深处,只往林里走了有一棵树的距离,站在一棵高大的桃树下,称赞连连,在那里慢慢转身看了一下。

“阿娘就应该多出来走动走动,身体也会健朗些。”若雪看着因为走动脸色泛红的田氏,比起脸色白皙的时候好多了,这样看着更加健康些。

若红抱着田氏一个手臂,笑着说道:“以后,每天我陪阿娘出来走走。”

若菲在旁边告诉田氏里面更好看,地上有寸许厚的桃花花瓣儿,走在上面如同踩在棉花上,头上是粉色的花伞,脚下是粉色的海洋,那景象才好看呢!

“那是你们小孩子们喜欢的,大伯娘老了,看着繁花景象已经知足了!那样的美景留着你们看吧。”田氏微笑着说。

若兰仰着头看看若雪,又看着田氏说道:“大伯娘也怕走丢吗?”

田氏笑了笑,伸手摸摸她嫩豆腐似的小脸儿,说道:“兰儿说的是,大伯娘也怕在里面迷路呢。”

“那还是不要往里面去了。”若兰笑笑的点着头,一张小脸上都写着你看我说对了吧。

若红在她的小脸蛋上捏了一下,“就你最聪明啦!”

若兰笑的更甜了。

周姨娘想到桃林的深处看看,若雪让弓月跟着去,田氏也指了两个丫鬟跟着伺候,她看弓月年纪太小不会伺候人,这才让她身边的丫鬟跟去。

周姨娘也只往里面又走了三五棵树的间距,站住脚在那里看了一会儿。

头上满是桃花的支叉遮住了大半的天空,阳光从花枝缝隙间照下来,就是一片粉色的光华,站在其中的人儿,也披了一身粉色光晕。

“真好……”周姨娘推开丫鬟搀扶的手,慢慢走过去,抬手扶上一棵粗大桃树上,仰头看着上面树冠,围着那棵桃树转了一圈。

在这里她感觉到一种自由,感觉自己又是自己了,不是梅家的奴婢下人,也不是独守空房的周姨娘,就是她自己,只属于她一个人的自己。

周姨娘住足望着面前这棵桃树,她刚才都想了一些什么啊!那样的事情怎么可能会发生,她从出生就不是自己的了,一出生就是梅家的奴儿。

后来做了大老爷的妾室,才算是比奴儿强了些,如她所想的那样,自己是只属于她个人,不是大老爷的妾室,不再是梅家的奴儿,这样的事只能祈求老天垂怜,下辈子投胎一个好人家,做一个只属于自己的人。

“姨娘。”紫枫轻轻的唤了她一声,她看到周姨娘看着那棵树发呆,不敢大声说话,就小声唤她了一下。

周姨娘回过神来,笑了一下,转头看着站在不远处的几个丫鬟,说道:“这里真美,你们也转转吧,我站一会儿不打紧的。”

紫枫走过去扶住她,笑着说道:“我们可不敢,万一太太知道了,可没咱们什么好果子吃。”

周姨娘笑了笑没说什么,让紫枫扶着她转身出来,慢慢的往桃林外面走去。

她是有身孕的人,走到这里已经不易了,为了多看看落樱缤纷的景色,才勉励往里走了一段。

田氏见周姨娘和跟去的两个丫鬟都出来,就问:“累了吧?我们出去到那边小亭子里坐会儿再回去。”

周姨娘笑着说:“还好……那就坐一下吧。”她也确实有点儿累了,也想能有个地方坐坐。

说着话,一行人笑语盈盈的走出桃林,若兰跑在前面,出了桃林跑去看草地里的一朵小花。

若菲也追上去,和她蹲下来看小花的花瓣儿绿叶。

紫云带着两个仆妇先一步去了桃林外的八角凉亭,擦桌子抹凳子,请田氏和周姨娘过去坐。

若红扶着田氏走进小亭子,扶她在凳子上坐下,侧身站在田氏身后为她轻轻捶着肩背,一边坐下的周姨娘笑道:“三小姐自从那次病好以后,越发的孝顺太太了。让我看了都羡慕的紧呢!……”

她本要说她也生个女儿就好了,以后也有人给她捶背捏肩。

可是她不敢说,一家人都盼着她肚子里是个男孩儿,她也不敢在这上头乱说,万一应验了呢!

蹲在不远处看花儿的若兰听到了,站起来跑到周姨娘身边,“姨娘看到三姐姐给大伯娘捶背吃醋了吧?别吃醋啦,我给你捶背好了。”说着,就用小拳头在周姨娘的背上捶打起来

这下倒是让周姨娘哭笑不得,“哎呦我的六小姐啊!这可使不得……”她说道。

“小孩子玩闹罢了,你随她去吧。”田氏笑道。

“你可不能让我阿娘知道我给你捶背啊!”若兰小脑袋从她后面探出来,小脸满是严肃的神色。

田氏和若雪几人都不解她为什么这么说,周姨娘更是云里雾里,正要开口问她,就听她又说道:“我都没有给我阿娘捶背,万一她知道了,也会和姨娘一样吃醋的。”

众人愣了一下,随后哄然而笑。

若红笑着伸出双手,就要去揉搓她的小脸儿,若兰嬉笑着跑开了,躲在小桃身后,歪着头看看若红追上去没。

若红往前又跑了两步,吓的她哇哇叫着转圈跑,若菲拦在前面抱住若兰,回头喊若红,“三姐姐,我抓住她啦。”

若红过去抱过哇哇叫的若兰,小声说:“不老实我就咬你一口……”这话一说,若兰就不叫了,把个小脸儿也藏在若红怀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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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兄弟

若雪微笑看着若红若兰,和在亭外草地里寻找小花儿的若菲,几个丫鬟散在周围,两人一起三人一堆儿,一边说笑着,一面看着她们的小姐,等着她们的召唤。

若兰从若红怀里挣脱出来,偷偷摸摸跑出去,在若菲背上拍了一下,咯咯笑着又跑开了。

刚才她要躲避若红抓向她的魔爪,却被若菲给拦住了,这会儿她就跑过去报仇了。

若菲被人打了一下,回头见是若兰打她,岂能饶了她,起来转身去追若兰,“反天啦!居然敢打姐姐……”

若兰哇哇叫着绕着丹橘石榴几个丫鬟跑,躲避着后面的若菲,“三姐姐快来救我啊!”她喊道。

若红出了亭子,站在台阶下,说道“慢点跑,看摔了。”

若雪笑着摇摇头和田氏说道“家里也不见她们在园子里面玩,来这里倒是玩的开心。”

“新鲜而已罢了,过几天就没兴趣了。”田氏笑着说道。

周姨娘也笑呵呵的,手抚着隆起的小腹说道“别说他们了,就是我也觉得新鲜呢!”

紫云笑着说“我们几个要是小几岁,也就跟五小姐六小姐一样跑去玩啦。”

莲馨推了她一下,笑着说道“去吧去吧,现在也不晚,等改天嫁人了那才叫晚了呢!”

紫云脸上一红,啐道“呸,死丫头皮痒痒了。”说着就去撕莲馨的嘴巴。

莲馨笑着跑到亭子外面去了。

田氏和周姨娘笑着看热闹,身边的丫鬟仆妇,也都嘻嘻哈哈的笑着。

说笑着歇了一会儿,就见从另外一条小路上走来一众香客,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十几人之多,前面由两个尼姑引领朝桃林过去。

“我们回去吧。”田氏站起身,看了一下若雪若红姐妹几人,又看看周姨娘,周姨娘也起身颔首道“出来许久了,是该回去了。”

若雪过来扶着田氏,“我扶您吧,也让三妹妹歇歇。”

紫枫上前扶着周姨娘走在田氏身后,后面跟着弓月小羽两个人。

若红牵着跑的脸上红扑扑的若兰,若菲跟在旁边和若兰用眼睛面部表情,激烈没有火花的战斗着。

几丫鬟仆妇围在周边儿,簇拥着几位主子慢慢的走,一众人沿着来时路回去了。

郦韬离开金陵城,乘快船沿江急行了两日,到了宁波府马头,带着他的五十几个侍卫弃船上岸,住进这里唯一的客栈,顺通客栈。

郦韬上到楼上进了客房,脱了穿了两天的外衫,简单洗漱一下。

“陆大哥可到这里了?”他说道。

万云服侍他穿上宝蓝色云锦长服,束上腰带,把玉佩香囊等事物在他的腰侧挂好,又将一把玉骨折扇递到他手里,“到了。听这里伙计说是昨天夜里到的,睡到这会儿还没醒来。”他说道。

郦韬握着扇柄在掌心敲了两下,“走,去看看他。”说着话,迈步到门口拉开门走出去。

门外的四个侍卫躬身行礼,一个侍卫说道“主子,陆大爷在楼下等您一会儿了。”

从又回到一楼的大堂,郦韬看到他带来的那些侍卫,占据了六张桌子,挤挤挨挨的坐在一起,给他留下一张靠近窗户可以看景色的桌子。

那张桌子旁,坐着一位身着墨色长衫的人,这人年纪约有二十二三岁,脸略长,浓眉大眼方下巴,上嘴唇留着短须,看着别有一番英武气。

他看到郦韬下来,上去就是一个熊抱,手在郦韬背上大力拍了几下,“几月不见,你的力气见长啊!”他说道。

“大哥也太瞧不起兄弟我了,我也是有天天练武的,还能倒退了不成……”郦韬大力的抱了他一下,笑着把陆寒让到凳子上坐下,他侧身坐在旁边的凳子上。

陆寒是威远大将军陆怀远的长子,和郦韬是师兄弟的关系,还有一层世家姻亲的关系。

郦韬的母亲,是陆寒的姨母,他们还是两姨表亲。

两人从小玩到大,情义好的如同亲兄弟,如此郦韬常以大哥称呼陆寒,省去了表兄和师兄这样略显生分的称呼。

三年前,陆寒参加武举的会试,考了第三名探花郎,被皇帝慕容景指到兵部,任了一个六品都尉之职。

现如今陆寒在威海卫训练海军。

“大哥一路上可还顺利吗?”郦韬说道。

“接到你的信,我向兵部请命巡防海域,上面直接就准了。我就带了一条船来,路上还算顺利。”陆寒说道。

郦韬向他抱拳说道“有劳大哥了。”

“咱们兄弟不说这个。”陆寒把郦韬的拳头压了下去。

陆寒在郦韬手臂上拍了两下,语气带了些长辈的意味,说道“你说你是不是给自己找烦恼,咱们兄弟又不是生意人,你怎么就想起来做生意了,还是做海上的生意,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郦韬看着店伙计上了茶水,他说道“把你们这里最好的菜上一桌,再来两坛竹叶青,快去。”

“您稍等,一会儿就好。”店伙计笑着说道,转身去后面传话去了。

郦韬转身看向陆寒,“大哥也知道老六要去海外走货,我想着赚点银子用着方便,就往老六那里扔了一点儿银子,谁知道这么背运呢!居然让海贼劫了。”他说道。

郦韬端起茶碗连喝了两口,好像是在灌酒,带着几分愤愤。

“哎!他做他的生意你凑什么热闹,你就不该跟他搅和到一起,姨父要是知道你做生意,不知道要怎么动怒呢!”陆寒又拍了他一下问道“你给老六了多少银子,这样着急?”

郦韬笑呵呵的说道“不多,就五十万两银子吧。”

陆寒倒吸了一口冷气,“你从哪里弄到这么多银子?这么多!你这也太胡闹了。”说着话,陆寒就在郦韬胸前来了一拳。

郦韬也不躲,接了这并不是很重的一拳,“这个以后再和你说,我们先喝个痛快。”他看到店伙计抱着两坛子酒过来,后面一个店伙计端着大托盘,上面放几盘香气四溢的菜肴。

“您二位的菜好了。”伙计说着话,把菜摆在桌上,说道“两位请慢用。

第九十二章 海域

郦韬站起来伸出手抓过一只酒坛子,抬起手就把上面的泥封掀了去,看着伙计他们摆好盘碗,他给身前的两个碗里倒满酒,放下酒坛,双手端起一只酒碗送至陆寒面前,“大哥请!我先敬你一碗。”他说道。

陆寒微笑着接过去,和他的酒碗碰了一下,仰头一气喝下,“今天喝点儿就好,等你的事解决了,你要陪我喝上三天。”他说道。

郦韬喝了自己的酒,重新又给陆寒倒满了,“我的事也不是明天就能了结的,陪大哥喝酒才是正经事儿。”

郦韬一边儿说着话,一边把自己碗里也倒满了酒,他避开自己事情不谈,问起他离开京城后,那些纨绔子弟又惹出什么事情来。

陆寒吃了两口菜,又抿了一口酒,才说起京城里发生的一些事情,说说笑笑喝酒猜拳,一气喝了五坛子竹叶青才算作罢。

许是见到陆寒心情放松了,郦韬出京后几个月来头回喝醉了。

陆寒把郦韬送到客房里,看着万云给他脱衣服鞋袜盖上被子,就招手把万云叫到他的房间里。

“说说你们主子是怎么想起来做生意的,不会是你在后面撺掇的吧?”陆寒盘腿坐在床榻上,瞅着站在面前的万云,等着他的回答。

“我怎么敢撺掇世子!”万云绷着一张脸,“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起来做生意的,当时我也劝过世子爷,可他也不会听我的呀。”他说道。

陆寒想了一下,说道:“把你们从京城到金陵一路上发生的事情,仔细说来听听。”

万云寻思了一下,在心里想了一遍路上发生的事情,才慢慢的和陆寒说了。

他们跟郦韬出了京城,一路南下都没发生事情,到了福州老宅住了半个月,也是那时,六爷去家里见到郦韬。

“当时我也没看出来世子爷有要做生意的意思,六爷那时也邀世子一道做海货,都被他推拒了。”万云停了一下,又接着说道:“十月初二接到王爷的信,让世子爷带着老王妃回金陵别院,说是年后找个时机再让世子爷回去。”

陆寒想起郦韬出京城的事儿,也是无奈,他要不是打了七皇子,也就不用被姨夫撵出来避祸了。

现在这样,一时半会儿怕是很难回去了。

“后来呢?”陆寒又问了一句。

万云想了一下,路上也没发生什么事情,要说有,就是快到金陵的时候马车坏在路上那次了。

他就把路上向梅家大小姐借马车的事情说了一下,以及后面郦韬让他们去查梅家大小姐,还有从梅家借银子的事情都说了。

陆寒若有所思的看着万云,这是遇到动心的女子了,只是借那么多银子也太任性了,都不想想还有一个万一呢!

片刻后,陆寒才说道:“你们主子对那个女人上心了!”

万云愣了一下才点着头,“噢!好像是……”他怎么就没想到这里呢!这是好事呢,还是坏事呢?王妃早就想要给世子爷说亲事了,只是世子爷没有点头,王妃也就说再等个一年半载。

那个梅大小姐的家室有些低了,王妃未必愿意找个商贾家的儿媳妇进门吧!

次日天光微亮的时候,郦韬就被陆寒拉了起来。

“醒醒,我们要走了。”陆寒拍了拍他的肩头,“才喝了那么点儿酒,不至于醉成这样吧!”他说道。

郦韬睁开眼睛看到坐在床边的陆寒,“什么时辰了?”他看了一下窗户上木棉纸,外面的天色还暗的很。

“卯时都过了。”

“大哥怎么也不多睡会儿,起的这样早?”

陆寒站起来走去桌子旁坐下来,看着万云伺候郦韬穿衣服,“睡了一觉醒来,睡不着了,就起来了。”他拿起桌上的茶壶往嘴里倒了一口,“我想着早点儿把你的船弄回来才是正经。”他说道。

郦韬笑着说道:“也不很急,在海贼手里比在海里都让我放心。”

陆寒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这说的也是,只要在那里你去拿的时候就还在那里。只是,我可没时间跟他们耗下去。”他说道。

“大哥的事自然是要紧的。”郦韬甩开万云要给他戴上的那些玉佩香囊等物,走到桌边,拿起陆寒放下的茶壶,猛灌了几口,“万云,叫上人我们走。”他说道。

万云应了一声“是”,把那几件配饰往怀里一揣,转身大步流星的出去了。

陆寒也站起来在郦韬的肩头拍了一下,“走吧。”说着迈着稳健的脚步,率先朝外面走去。

郦韬紧跟其后,也走了出去。

下了楼来,早有侍卫牵来郦韬那匹黑色的宝马来,旁边还有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

“你怎么把它也带来了?”陆寒走到那匹黑马旁,抬手在马背上拍了一下。

郦韬走到跟前摸摸马头,说道:“那条船还算够大就带它一起来了。”

郦韬和陆寒接过缰绳翻身骑了上去,陆寒率先打马扬鞭冲了出去,郦韬随后也追了上去。

陆寒也有一匹黑鬃马,只是在海上航行不便携带,就留在京城的家里了。

现在陆寒骑乘的这匹,是从客栈里借来的。

万云带着那些侍卫足下生风的,紧紧跟在两人后面,极速的向着海边跑去。

半个时辰后,郦韬跟着陆寒来到海边,太阳带着刺目的霞光悬在海平面的上方。

陆寒抬起手里的马鞭,指着海里的一条七帆大船,对郦韬说道:“那就是我带来的船了,如何。”

郦韬坐在马鞍上看海上那条船也就一尺多长,七根桅杆上斜斜拉着许多绳索,帆都收起来了,悬在桅杆的三分之一处,远远看着和放在京城他书房里的紫金船一样。

“船上有多少人?”他说道。

“不多,一千两百六十四人吧。”陆寒说道。

“这么多!”郦韬翻身从马背上下来,往海边儿跑了几步,“这要如何上去?”他说道。

陆寒也从马上下来,走到郦韬身边,“这个简单……”说着话,他伸手入怀里拿出来一个小竹筒,又取出一个火褶子吹燃了,点着竹筒下面的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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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宝珠

小竹筒带着震耳的哨声,“嗖”的一下就窜上天空,一声巨响之后,天空中现出来一朵妖艳的紫色烟花。

“原来如此啊!”郦韬摸着下巴说道。

片刻后就看到从大船上放下来两只小船,又等了一会,两条小船就以极快的速度来到海边。

小船上的人看到陆寒,都站直了身子,喊了一声“大人。”

陆寒拉着郦韬纵身越上到一条船上,小船上有六个摇橹划桨的兵士,一个个都是手臂粗壮的八尺大汉。

陆寒和郦韬说这样的小船,一次能载个六七十人,最多可以载百八十个人,在海上行驶的速度极快,谓之快船。

万云带着五六个侍卫,也登上小船,其余的侍卫陆陆续续上了另外那条船。

岸上,留下两个侍卫看着那两匹马,把它们送去客栈喂养。

小船在海里行驶的速度很快,六个兵士动作整齐划一,船桨每次拨动海水,都让小船如箭般前进十几丈。

也就是一盏茶的工夫,小船就把郦韬他们送到大船上了。

小船划到大船边上的时候,郦韬站在那里看着六七丈高的大船,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向他砸来,好像面前有一座大山朝他倾倒下来似的。

登上大船四下环顾,郦韬还是第一次站在这么大的船上,这条船长有三十几丈(九十多米),宽度也有十几丈多(三十多米),船上分散着站了百人的兵士,就是这样依然显得空旷。

大船的中心线上,相隔竖立七根比水桶还要粗的桅杆,收起来的船帆悬在桅杆上。

“这船真大!”郦韬转着身子看了一圈,感觉自己在这里显得很渺小。

“这不是最大一条船,那个大的在威海的外海停着,一般是不轻易出海的。”陆寒转身来看向走来的一位将官,他抬手拍了郦韬一下,让他不要犯傻在那里转圈。

“大人现在就启程吗?”那位将官向陆寒抱拳躬身,等着他示下。

“这是晋彰王世子郦韬。”陆寒抬手指了指郦韬,又指了一下那个将官,说道“他是李副将,是船上管理舵手的。”

“属下李强见过世子爷。”李强向他抱拳一礼。

郦韬也拱了一下手,算是打招呼了。

陆寒转身又看了一下身后陆续上来的人,转回身对李强说道“你把世子的这四十几个人安排一下,然后准备起锚南下。”

李强扫了一眼那些人,说道“属下这就安排。”

李强绕过两人,走到郦韬的那些侍卫前面,点了一下人数,就挥手让众人跟他走,可是却没有一个人听他的。

李强正要发火,万云抬手指了几个侍卫留下来守护郦韬,摆手让其余的侍卫跟李强走。

李强这才正眼打量万云,拱手和他互换了一下姓名,才带着其余三十几个人进了船舱。

郦韬从大船的这边走到另一边,又走回中心的桅杆旁,拍了两下包着黄铜的主桅,“这船太大了,怕是很难靠近海贼们藏匿的岛屿吧!?”他说道。

陆寒站在旁边抬手拍了一下他,说道“不是有那些小船吗,夜里来一个偷袭就好了。”

“大哥已经想好怎么打那群海贼了?”郦韬笑着,带着恭维的意味。

陆寒看向远方海天相接处,“这要看看他们那里的海域,才能决定如何打。”他说道。

李强从底舱上来,身后跟着两个穿文官服饰的人,几人来到陆寒身边,说道“大人,起锚吗?”

“起锚,升帆。”陆寒说道。

“起锚……”

“升主帆。”

各种声音乱乱的响起,船上的兵士也开始动了起来。

看着很乱的甲板上,其实都是有序的做着事情。

梅志远在床上修养了几天,今天出来在院子里坐着晒太阳,手里拿着一本杂书,津津有味的读着。

他的咳嗽好些了,已经不像头两天那样厉害,前头两天发病很急,咳嗽起来就很难停下来,直咳的都要把五脏六腑吐出来才罢!

喝了两天大夫开的麻黄汤剂,咳嗽见轻,虽仍有些咳嗽,已经不像先前那样撕心裂肺了。

柳琴脸上戴着一个大大的白色口罩,站在他的身旁,殷勤给他端茶倒水。

其他丫鬟仆妇,都被梅志远打发的远远的,坐在廊下或是绣花儿,或是拿着绳子打络子。

不时就有笑语声,打破这静谧的时光。

“咳咳……”梅志远轻轻的咳了一下。

柳琴赶紧弯腰为梅志远拍抚后背,看他好些了,转身端起小几子上的金银花茶,送到梅志远的嘴边,“喝口茶压一压吧。”她说道。

“你也去坐着吧,我没事了,不用老是在这里干杵着。”梅志远接过茶碗,推开柳琴的手。

柳琴后退了两步,坐在地上一个小兀子上,“坐在哪里都一样,坐的近些也方便伺候大少爷。”柳琴笑着说道,没有被人推拒后的心冷。

梅志远想着让她去休息,可是不管他如何说,柳琴就是不听。他身边又不是只有她一个丫鬟,让她去休息自然就有人伺候他。

梅志远扭头看了一下廊下的三个女孩子,她们一边说着话,一边做着手里活计,织画看见梅志远看过去的目光,就站了起来,“大少爷要什么吗?”她说道。

其他人听见织画的说话声,都扭头看过来,见是大少爷再看她们,分分起身看着梅志远等他说话。

“我没什么事儿,你们坐吧。”

梅志远转开头,掀开茶碗盖子喝了两口茶水。

柳琴忙又站起来,伸手接了茶碗放在一边。

梅志远又咳了一下,他摆手制止了柳琴要为他拍背的动作,“你坐吧,我好多了。”他说道。

这时门被拍的啪啪响,“开门,我是宝珠,二太太让我给大少爷送的燕窝羹,谁出来取一下?”

织画走下回廊,走到门口取下门闩,门打开时,外面的宝珠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宝珠看到开门的人没戴那什么口罩,心里好像是松了一口气,也没那么害怕了,“织画姐姐,二太太让我给大少爷送燕窝羹来,还热着呢,给大少爷喝吧。”她说道。



第九十四章 走动

宝珠说着话,把食盒递给织画,随即又后退几步,“太太让我问一下大少爷今天可好些了,吃的可好,有什么想要吃的说了,太太使人出去买回来。”她说道。

杨氏这两天没再吵着进来看梅志远,只是每天打发丫鬟问候一声,或是让人送些吃食过来,表示一下关怀之心。

织画捧着食盒故意往前走了两步,吓的宝珠又往后退了几步,织画笑了起来,“你也不必这样害怕,你看我们不都好好的吗!不会把病气传给你的。你回去和二太太说,就说大少爷已经不咳嗽了,早上还多吃了一个包子半碗粥呢!”她说道。

“哦,”宝珠像是认同她的话似的,点了点头,说道:“姐姐说的是。那我就回去回太太了。”

说着,转身就要走了。

“等下。”织画出声喊住她,“你在这里站站,等我回了大少爷看他有什么话带给太太。”她说道。

“好,你快去吧。”

等织画进院子里了,宝珠小声问门口另一个丫鬟小箸,“小箸,你们院子真的没有别人再生病嘛?”她说道。

“没有啦,就大少爷一个人咳嗽,其他人都好好的,也没人再发病。”小箸说道。

宝珠拍了两下心口,口里嘟哝道:“咋呼的怪吓人,其实根本就没那么厉害嘛!”

小箸绷着小脸儿说道:“你可别这样说,听说舅太太家里有好些人都病了,和大少爷的病症一模一样。他们家先有病的,大少爷从那里回来就病了,这还不厉害?!”

宝珠没有再和她争辩什么,她看到织画抱着食盒出来了。

“你们说什么呢?大少爷叫你和太太说声:有劳太太挂心了,他已经好多了,过几天就去给太太请安。”织画说着把食盒给了宝珠,笑着说道:“碗就不给你了,喏,这个食盒你拿回去吧,省的你下次送东西的时候找不到盒子。”

宝珠笑着接了,“那我回去啦。”她说道。

宝珠抱着食盒绕了半个院子,才回到主院,一进院门就被人叫住了。

“宝珠,怎么去这么久?你那个食盒让我用一下,我给二小姐送了稣酪就给你。”碧云从小厅里出来,手上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只绿萼梅的盖碗。

宝珠笑了笑没有说话,她可不能说为了在外面多玩一会儿,就绕了一个大圈才回来。

碧云走到院中,把托盘放花圃的围墙上,让宝珠打开食盒把瓷碗放进去,口里问着梅志远可好些了。

“好多了,我去的时候远远看他在院子坐着看书呢!看着精神好很多了。”宝珠说着话,把食盒给了她,盖好上面的盖子。

“阿弥陀佛!那就好。你去回太太吧,我去二小姐那里一趟。”也不等宝珠说话,碧云就朝外面走去。

绕过两处小院子,穿过一条水榭,才进了二小姐若娴的悠然斋。

看院子的小丫鬟见了,一个人迎上去,“碧云姐姐怎么过来了,使个婆子过来说一声,我们就过去了。”她说道。

“是太太让我过来送稣酪的,不来在那里挨骂呀。”碧珠笑着又说道:“二小姐呢?”

“在里面和画竹姐姐做女红呢。”小丫鬟让到一边儿,跟着往里面走。

若娴盘膝坐在春榻上,在认真缝合一件短襦春衫,已经缝合好一边的衣袖了,这会儿在缝另一只袖子。

画竹在春榻另一边坐着,手里拿着一条两寸多宽的缎带,用小针在上面绣缠枝梅。这条缎带是作为领子,要缝在衣襟上的。

画竹听见脚步声就抬起头看向门口,见进来的人是碧云,就放下手里的针线,“太太又让你送什么好吃的来?”她说道。

“糖蒸酥酪。”

碧珠进来略略给若娴福了福,就走到桌边儿,把食盒放在上面,取出里面的盖碗,“二小姐先把这碗稣酪吃了再做吧,等下冷了,奴婢的腿就白跑了!”她说道。

若娴这会儿坐乏了,索性丢下手里的衣裳,踢踏上鞋子走到桌边,也不坐了,从碧云手里接过碗掀去上面的盖子。

顷刻之间,浓郁的奶香就充斥了整个房屋。

????????若娴接过碧云手里的银勺,轻轻舀了一勺放进口中,软滑甜糯的稣酪入口即化,奶香味儿马上充满口鼻,她慢慢吃着一边问杨氏在房里都做什么,和谁说了什么话,又吩咐了哪些事情。

????????碧云捡她知道的说了,她不知道的,耳朵听来的也说给若娴知道。

??????“大哥和表姐的亲事不议了,这是谁说的?”若娴站住脚看着碧云。

????????“听说是老爷和太太说的,太太不愿意,说话时声儿大了些,外面的燕红听见了,就和奴婢说了。”碧珠说道。

若娴把最后一口稣酪吃了,放下绿萼梅的瓷碗,她看向碧云问道:“可知道是因为什么事儿,才把表姐的这门亲事拒了吗?”

碧云把一个绣墩放在若娴身边,扶她坐下,“听燕红说的话,像是老爷给大少爷定了一门亲,只是听太太说是姓贺的,却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她说道。

若娴想着杨氏和她私下里说的话,她阿娘年前就想着要去舅舅家提亲,只因年节在即忙乱的很,又出了府里流言蜚语传到外面那样的事情,一时就耽搁下来了。

前些时日,杨氏想着请媒婆去杨舅母家提亲,和二老爷梅继山说了一下,梅继山却说不急,容他想想再说。

没成想,昨天晚上梅继山和杨氏说给儿子定了一门好亲事,定的是他们府学贺教授的千金,

杨氏本不想同意这门亲事,奈何人家的家室比她大哥家好太多了,她连找茬的话头都没有,和梅继山争辩不过,只能咬牙认下来了。

“阿娘还不知道要怎样和大舅母说这事儿呢!!弄不好又要吵的不欢而散。”若娴拈起身上粘的一根线头,画竹伸手拿了去,在手指上缠了几圈,揉成小球丢进一旁的香炉里了。

“这些话别再说给其他人知道了,如果再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言语,我可是不会替你说好话的。”若娴语气里带着威胁的意味,看着碧云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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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玩什么呢

碧云放好盖碗,盖上雕刻着富贵满园的盖子,说道:“奴婢晓得轻重,不会随便嚼舌根子,要不是您问起,奴婢是觉不会说的。”

“嗯,你回去和阿娘说,稣酪很好吃,以后做了别忘了我的那一份儿。”若娴笑着说道。

碧云屈膝福了一下,“奴婢记下啦,那奴婢就回去了。”她说道。

若娴点头,“你去吧。”

午饭后周姨娘去小息,田氏也歪在里间炕头也歇下了,若兰年纪尚小,也就跟着躺在田氏身边睡午觉。

若红让丫鬟把桌椅搬到院里,在暖阳下坐着和若菲下棋玩耍,

棋盘是她手工画的那张,可以六个人同时下,棋子是让府里的木匠做成雪人形状,大小有一寸多,十个一组,用六种不同颜色的漆刷了,看着倒也别致有趣。

若红和若菲说了跳棋的规矩,走棋的方式方法就和她玩起来,若雪则坐在旁边看她们两个人对弈,若雪的丫鬟莲馨芍药,米珍珠和弓月,若红的丫鬟丹橘石榴,若菲的丫鬟彩蝶和若兰的丫鬟小桃,还有田氏身边的两个丫鬟都围在边上看新奇。

四五个仆妇婆子远远的搬了小兀子,一边瞧着这边花枝招展的小姐和丫鬟们,一边小声说着家常理短,柴米油盐。

头一局,若菲对规则不熟,又是第一次玩这样的棋,想当然的就输了。

第二局若菲走棋特别小心,每一步都要想好一会儿,饶是如此,还慢了三步,输了。

“再来。给我倒碗茶水来。”

若菲面色有些红,一是在阳光下晒的热了,一个是这样新奇又好玩的棋,使她兴奋的小脸红扑扑,让她欲罢不能。

彩蝶忙回屋倒茶递给她喝,若菲先喝了一点儿,试试水温,见不很烫就三两口喝了

“姐姐也一起玩吧?”若红邀请道。

“你们玩儿,我再看看……”若雪笑着推拒了。

伺候在旁边几个丫鬟,都跃跃欲试地想上去玩一下,可是她们又不敢和主子一起玩儿,只能眼馋的看着了。

若红倒是不在意和谁一起玩,看着旁边坐着若雪呢,她就收了让丫鬟一起玩的心,又把棋子摆好,准备开始第三局了。

这次若红手下留情放水,在可以一次跳七步的时候,走了一个单独的棋子,让若菲抢到先机,一路无阻抵达终点。

“我赢了!”若菲高兴的跳起来,一双水晶般的凤眼,闪烁着欢喜的小星星,“再来一盘……”

莲馨接口道:“红烧鱼。”说着就哈哈的笑起来。

一旁几个丫鬟愣怔了一下,接着哄笑起来。

若红也伏在桌子上笑,歪着头眯着眼睛瞅若菲,若菲被人笑的不好意思,她恼起接她话茬的莲馨来,跳转身追着莲馨后面要打她,“死莲馨臭莲馨,你给我站住……”

莲馨笑着围着桌子转了两圈,躲避着若菲追打,其他几个丫鬟都笑着跑开了,以免被殃及池鱼,莲馨知道不让五小姐打两下是没法了结的,就拉住一边的芍药挡在前面,笑着说:“好小姐饶了婢子吧!婢子也是一时嘴快……”

“这是有什么好笑事儿?”

周姨娘笑呵呵的从一侧屋里出来,丫鬟紫枫在边上虚扶着她,小羽跟在后面慢慢走过来,看着伸手拍打莲馨的五小姐,莲馨躲在芍药后面,苦着一张脸央求着。

“姨娘这边坐……”

若雪微笑着站起来,让周姨娘坐在她刚才坐的凳子上。

周姨娘受宠若惊的坐下,看看院子里嬉笑的众人,不知道刚才发生什么事儿,一个个都显得神采奕奕。

若红也起身准备坐到下一个位置上,这位姨娘现在可比若雪的眼珠子还重要,大家都对她礼让恭维着,只要她能顺利把孩子生下来,一切恭维礼让都不多。

“五妹妹……”若雪笑着换了声,才笑着对周姨娘说:“三妹妹和五妹妹下棋赢了,莲馨打趣她她就恼了。”

若菲听到若雪叫她,知道不能这样闹下去了,又在莲馨身上拍了一下,气呼呼的一下坐在凳子上,用眼神鞭打着她。

莲馨对着若菲福了福,就笑着去给周姨娘倒茶,送过来放下,“婢子这嘴儿老是惹祸。”她笑着说道。

若菲哼了一声,扭头不理她了,转身拉住若红陪她玩跳棋。

周姨娘这才看到桌子上的棋盘,和像雪人形状的棋子,她也好奇宝宝似的拿起一个看,“这是什么棋?”

“这是跳棋,是三姐姐让人做的,可好玩了!”若菲得意的说着,好像跳棋是她做出来的那般。

“五姐姐玩什么呢?”若兰摇晃着小身子,一只手揉着眼睛从田氏的屋里出来,田氏的大丫鬟紫云跟在后面,看着小桃过去跟着若兰才转身又回去了。

若兰走到桌子边儿,看到桌子上的棋子棋盘,水晶般的大眼睛立马就亮了,她抓了若红身边的几个棋子,“这是什么?……”在手里倒换的看了看,又看看满是小圈圈的棋盘。

“别动……”若菲一把从她手里把棋子抢走,又摆到棋盘上去了。

若兰知道五姐姐不好惹,刚才就没去拿她跟前的棋子,而是拿了若红的棋子,没曾想还是惹到了五姐姐,她扭头看三姐姐,眼睛里已经有泪花儿,如果三姐姐也生气了,她就哭给她们看。

若红倒是没有生气,看到她有些委屈的小脸儿,就抱坐在自己腿上,一边和若菲下棋,一边给若兰讲跳棋是怎么玩的,有什么规则。

若菲看着被三姐姐抱着的若兰,心里酸溜溜的,不就是比她小吗,大家就都要让着她一些,宠着她。哼!有什么了不起的,她小的时候,也是被大姐姐和二姐姐宠大的。

“大姐姐,你看走这个怎样?”若菲说道。

“你自己觉得走哪个好?”

一局棋没下完,紫云扶着田氏也出来了。

若雪等人都站起身,若红把若兰放在地上,走过去扶住田氏一个手臂,“阿娘坐这里吧。”说着,搀扶着她在自己坐的凳子上坐了。

“这是玩什么呢?这么开心。”看着桌子上的跳棋,田氏看了一下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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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再遇

丹橘石榴进屋子里搬了两个圆凳出来,放在桌子边上,给若兰和若红两人坐。

若红看着若兰坐好了,才在旁边的圆凳上坐下,笑着问田氏是不是她们闹腾太厉害,把她吵醒了。

“大伯娘大伯娘,这个叫跳棋,可好玩了呢!”若兰依偎在若红身边儿,高兴的说道。

周姨娘笑着从芍药手里接了茶盏,小心地放在田氏前面的桌子边上,“我看了一会儿也觉得好玩呢,听说是三小姐想出来的,真是蕙质兰心呢!”

“你坐吧,这有丫鬟呢。”田氏让周姨娘坐下,不用她伺候,扭头又看了一下跳棋,问道:“这个要怎么玩儿?”

若兰就学着若红给她讲的那些,又一字不拉慢慢讲了一遍,加上若菲在旁边走棋做示范,不一会儿,田氏也就明白这个跳棋怎么玩了。

过了一会儿,周姨娘想着去看看桃花,再看两天也就看不到了。

田氏也说要去看看,若雪和若红起身陪着凑热闹一起去。

若菲和若兰还想着再玩一会跳棋,彩蝶在若菲耳边儿说:“小姐这是在外面,不巴结着大太太不好,这个棋以后有时候玩的……”

听了丫鬟的话,若菲恋恋不舍的起身,转身也跟了上去。若兰见几个姐姐都在往外面走,从凳子上跳下来,看着丹橘石榴说道:“丹橘姐姐石榴姐姐,你们把跳棋收好了,我回来还玩呢。”

“六小姐放心,奴婢仔细收着等你回来。”石榴笑着说着拿出一个木盒,把那些棋子收盒子里,最后把棋盘纸折叠四下放进去,盖上盖子抱着盒子进屋里去了。

若兰看着石榴收好了,才放心的一阵风跑出院子,去追几个姐姐和大伯娘,小桃在后面喊着让她小心些别摔倒了。

片刻后,若兰追上若雪她们一行人,抱着若红一个手臂摇晃着往前走,“我让石榴姐姐把跳棋收好了,回来我还要玩儿,……”她说道。

“好。”若红笑着在她小揪揪上摸了摸。

从另一面走来一行人,打头的是一位中年妇人,旁边跟着黄云儿和她的两个丫鬟,她们身后还跟着两三个丫鬟,四五个仆妇。

若雪看到她们往这边走来,也没有停下脚步,扶住田氏往前面走,一面在她耳边儿小声说了句什么。

田氏点了点头,扭头问着周姨娘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下,满满都是关切之意。

周姨娘笑着说道:“太太把我看得也太不堪了,这才走了几步路就能累坏我了!”

“大伯娘是怕姨娘肚里妹妹累到了,才那样说的。”若菲说道。

田氏哈哈的笑起来,“五丫头说的是,哈哈……”她说道。

“前面可是雪姐姐吗?”

黄云儿扭头和她阿娘说前面可能是梅家的大太太,黄家太太远远的看了一下,就紧走几步追了来。

被人喊了,若雪只得扶着田氏站住脚,转身看着向她们走来的人。

两处人走到一处,相互见了礼,寒暄了几句,一起往桃林那边走了。

田氏和黄家太太说着家常理短的闲话,慢悠悠的走在前面。

黄云儿拉着若雪说着话,亲热的好似亲姐妹,把若红挤到边上去扶周姨娘了。

若红倒是不介意扶周姨娘,只是她看不惯她那黏糊劲儿,没见过她那样自来熟的人,好像她一出生就跟若雪在一起了。

若兰知道不能拉着若红风跑,就拉着小桃去草丛里摘花揪草,这回她把摘下来的花草全都插到小桃头上了。

若菲拽了一把草叶子,和彩蝶斗草玩儿,看谁的草叶子坚固不断。

若兰看到了也去拽了一把草叶,找若菲去斗草玩儿。

黄云儿拉着若雪一只手,比上次见面时额开了不少,一一问她在家里看什么书,做什么样儿的女红,学了哪些针法等事。

若雪笑着说她没有学过什么针法,连个帕子都没有绣过,书倒是看了不少,都是些杂书,像什么六韬、九章算数、还有经商十诀等书。

黄云儿一脸的崇拜神色,“姐姐好厉害!那些书我见我大哥看过,我看了一次,什么也没看懂。”她说道。

田氏和黄家太太说着闲话,无非就是说说天气儿,再不就是两边的风景花草,最后又吹捧对方的孩子如何的好,如何的乖巧讨人喜欢。

周姨娘被紫枫扶着跟在两个夫人身后几步远,她指了一下右手边一条小路,“我们走这边吧,看看能到哪里去。”她说道。

紫枫和弓月就随着周姨娘向着右边走,小羽和另一个丫鬟跟在后面。

小羽是一直伺候周姨娘的丫鬟,田氏指了两个丫鬟来,她就成了周姨娘身边的三等丫鬟了,只是还拿着二等丫鬟的月利银子。

紫枫到了周姨娘身边后,她们两个小丫鬟都不用近身伺候了,只用跟在身边做搭把手的事情了。

她看一下前面的紫枫,这个可是太太身边的大丫鬟呢!心甘情愿的来伺候一个姨娘,也算是个忍辱负重的。

小羽又看了看弓月,这可是一个厉害的人,周姨娘每天里要吃的核桃,可都是她用手捏开的,根本不用她们拿锤子砸。

那样子着实有些吓人呢!

沿着青砖铺成的小路往前走了一会儿,远处楼台殿宇,近处的花草树木,都透着春天的气息,走起路来也欢快了不少。

绕过一座高塔,前面不远有一个建在高台上的八角凉亭。

“我们去那里坐坐吧。”周姨娘抬手指了指凉亭。

紫枫自然不好拒绝,和弓月扶着她上了七八层石阶,进了小亭子。

亭子中间有一个不大的方桌,桌面刻着一幅棋盘,只是没有棋子放在这里,旁边有四个做工精美的圆凳

小羽和另一个丫鬟紧走几步进了亭子,拿出帕子把桌子凳子擦了一下,才让弓月扶着周姨娘坐下。

紫枫从怀里取一个帕子小包,打开放在周姨娘手边,里面有四块红枣莲蓉糕,“姨娘吃两块吧。”她说道。

“谢谢你想着,我就是饿的比较快……”周姨娘笑着说道。

“是姨娘肚里的宝宝饿了。”紫枫笑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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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是谁

周姨娘拿了一块红枣莲蓉糕,小小的咬了口,看了一下几个丫鬟,“你们也坐吧,又没有外人,别立规矩了。”她说道。

几人谢了周姨娘,分散着坐在小亭的护栏上。

从小亭子上看向外面,倒是可以放眼远眺,看到景物也不一样,比之站在地上看到的要精妙许多。

“什么人在那里?”

弓月飞身出了凉亭,片刻后从亭子后面提着一个人转到阶梯前,“这个人在后面鬼鬼祟祟的。”她说道。

周姨娘坐在那里可以清楚的看到那是个男人,男人二十四五岁的年纪,头上用儒士巾扎着发髻,五官长的倒也不难看,不知道为何躲在亭子后面。

“我不是坏人,真的不是坏人。”他说道。

“不是坏人你偷偷摸摸干嘛?”弓月说着在他腿弯处踢了一脚,男人立马就跪在地上了。

男人痛苦的“啊”了一声,头上的汗水都出来了,“我……真的不是坏人,我我……”

他有点儿难以启齿,偷眼看了一下弓月这个女孩子,这样小的女孩子,提起他这样的大男人不见一点儿吃力地感觉。

弓月一只手始终摁在男人的肩头,压的他直不起身,“快点说,在那里干什么呢?”她说道。

“小……小解。”男人脸色胀红,说话带着颤音。

弓月抬头看了一下,哪里有什么小姐,“这里没有什么小姐,再不老实说话,我就把你挂在那边的松树上去。”她说道。

男人扭头斜着眼睛看了一下那棵树,离地面最近的一根树枝,也有近两丈高(六米),他打了一个激灵喊道:“我说了我是去小解,……撒尿。”

“哈哈哈……”

站在凉亭边的几个丫鬟笑起来,发觉有些失去仪态,赶紧又抬手掩住嘴巴。

弓月嫌恶抬脚把男人踢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趴在地上不动了。

“弓月,放了他吧,不过是个香客罢了。”周姨娘由着紫枫扶着从凉亭里走下来,“我们回去吧,太太要担心啦!”她说道。

“好吧。”

弓月狠狠地瞪了一眼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男人,转身跟着周姨娘往来时的路走去。

男人看到周姨娘走过去,他的眼睛直直追着她的身影,太美了!那种成熟丰满的美,吸引着他灵魂深处的那根线,牵扯着他的魂魄都要离体了。

周姨娘本就漂亮,又因为有孕越发的丰腴美艳了,也是因为这样,曹老夫人和杨氏都猜她肚子里是个女孩儿。

人都说怀女儿的时候,妇人都比较漂亮,相反的,怀的是男孩儿的妇人,脸上身上会有褐色的斑块,看着就不那么好看了。

见人都要走远了,男人紧走几步拉住走在后面的小羽,见小羽要张嘴喊人,连忙作揖躬身说道:“这位姐姐莫出声,小生有事相寻。”

小羽往后退了两步,扭头看了一下已经拐弯的几人,“你要问什么?快点说。”她说道。

“小生叫刘有德,是住在小福街的秀才。”刘有德看到丫鬟有些不耐烦,赶紧说道:“刚才那位夫人是哪家的人,真是一个好心人哪!”

小羽愣了下,笑道:“那不是夫人啦!是姨娘……”说着她转身要去追弓月她们,却又被刘有德拉住了衣袖,她转身瞪着杏眼,“放开手……”她说道。

刘有德赶紧收回手,伸手从腰侧摸出来一块银子,约莫有三两多的样子,塞进织画的手里,“请姐姐告诉我,那是谁家的姨娘,小生这里谢过了!”他说道。

小羽掂了掂手里的银子,不动声色的拢进衣袖中,“那是梅家的姨娘,六井巷的梅家。”她说道。

小羽说完没有再理会刘有德,转身快步沿着小路追弓月她们去了。

刘有德呆呆的看着路尽头,口里喃喃自语着:“六井巷梅家……”

翌日。

用过早饭,若菲就拉着若红去玩跳棋,若兰拉着若红的衣袖,用哀求的小眼神望着她,那意思就是她也想玩跳棋,想让若红带上她一起玩儿。

若红看看若雪不知道她今天要做什么,是要去陪那位老太太,还是和她们一起玩儿。

“我想出去转转,你们谁去?”若雪看着三个妹妹说道。

“我想玩跳棋。”若菲说。

“我我……我听三姐姐的。”若兰说。

“我陪她们两个玩跳棋,你出去转吧。”若红说道,她知道若雪是要去看看那个老太太,她们就不去添乱了。

“我也要玩跳棋……”若兰抱着若红一个手臂,那样就像是不让若雪拉她出去似的,她也要留下来。

若雪笑着摸了一下她的脸蛋儿,“好,那我出去转一会儿。”说着话,她就转身往外去了。

春风和煦,阳光明媚,地边儿绿草青青。

空气中满是春天的清新,那样的沁人心脾。

“小姐,看那个枝头有两只鸟儿。”芍药抬手指着左面一棵树冠枝头上,让若雪去看。

那里站着两只白头翁,歪着脑袋梳理着翅膀上的翎羽,一只白头翁在梳理自己翎羽的间隙,扭头也为同伴梳理一下身上的羽毛。

若雪站住脚,仰头望着那两只歇脚的鸟儿,它们两个的动作,让人看了都觉得温馨,可以感觉到它们之间那种亲密无间的情义。

一只白头翁啾啾的叫了两声,扑棱着翅膀往东飞去,另外那只歪着脑袋望向若雪她们,随后,展开翅膀去追前头飞走的那只白头翁,转瞬消失在天近头。

“它在看我们呐!”芍药喊道。

“嗯。”

“是我们打扰了它们。”莲馨说。

米珍珠撇了一下嘴巴,说道:“是我们的目光把它们吓走了,如果没人看它们在亲密,它们也不会飞到没人看到的地方去了。”

“你说它们是害羞了,才飞了的?”芍药问道。

“是呀!”米珍珠点头儿,“就比如你在洗澡的时候,一扭头看到有人在一边儿盯着瞧,你还会在继续洗澡嘛?”她说道。

“哈哈哈哈……”

几个人都笑起来了。

芍药被说的害羞了,喊着死丫头追着她打,两个人越跑越远了。

莲馨和弓月笑着喊:“东面东面……那边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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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应对

若雪微笑着往前走,看着米珍珠在前面笑着跑着,再绕着几棵树转,总是差那么一点儿就被芍药抓住了。

“那边是梅家小姐吗?”

青竹扶着老太太从桃林走出来,老太太脚步稳健,虽然有青竹扶着,也只是防止老人家走错地方摔倒了。

若雪迎上两三步,福了一下,说道:“是我。”她说道,走到另一边扶着老太太。

“我听着说话声就猜着是你。”她说道。

若雪笑着恭维了两句,又问道:“您这是要去哪里啊?”

“这不是起来的晚了些,又多吃了几口,出来转转消消食……”青竹笑着说道。

老太太笑呵呵的,全然不在意被小丫鬟揭短了。

这边打闹的芍药和米珍珠,看见若雪在那边和人说话,就停了打闹,互不相让的笑着瞪了对方两眼。

芍药刚才被米珍珠说的害羞脸红了,这会儿因为追她脸上更红了,额上也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儿。

她拿出帕子擦了擦,抬手在米珍珠的背后拍了一下,算是报仇雪恨了。

米珍珠回头冲她扮了一个鬼脸,笑着赶紧跑来了。

芍药生气的甩了一下帕子,跺脚慢慢的朝若雪聚过去,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

若雪微笑扶着老太太小心的慢慢走着,问起着她早上吃的什么,居然还吃多了。

她想着刚刚吃过的早饭,庵里今天早上做的豆腐馅儿的小包子,是用捣碎的豆腐,加上小白菜切成的丝做馅儿,用三合面的皮包了,上笼屉蒸出来的。

吃着特别香!

“豆腐馅的包子,你没有吃吗?”老太太乐呵呵的问了一句。

若雪被问的有些不好意思,讪讪的说道:“吃了,吃了一个包子,一碗小米粥。”她平日里吃饭都很节制,少有因为吃多了不舒服的时候。

“这样啊!吃的少了些。”老太太若有所思的挑了一下眉头,笑道:“我吃两个半呢!要不是这丫头拦着,那半个我也吃了。”

若雪笑着恭维她的胃口好,吃嘛嘛香,身体倍棒儿。

老太太哈哈大笑起来,拍了拍若雪扶着她的手,说让若雪陪她去观音殿拜拜菩萨,给菩萨上柱香。

若雪欣然答应了,扶着一边说着话,一路去了观音殿。

拜了观音菩萨,青竹点燃三柱香交到老夫人手里,若雪搀扶着她把香插进香炉里,又躬身拜了一下。

出了观音殿,若雪询问她是要回去,还是再走走。

老太太站住脚,仰着脸儿,像是在看天色,又像是在看远处的景物,“再走走吧。”她说道。

若雪应了一声“好”,扶着她沿着青砖铺成的路慢慢走去。

“哪里传来的铃铛声?”

若雪看向右面五六十步远的宝灵塔,塔有十三层高,塔的檐角上悬着铜铃,上塔的香客络绎不绝,上到高处可以看到金陵城,“是那边塔上檐角的风铃声,只有七八……”若雪数了一下,才又说:“不是,是十层上的风铃被风吹动了。”

“哦,这两天天气好,没有风,哪天风大把塔上的铃铛都吹动了,那才好听呢!”青竹笑道。

“这样就顶好了,都响起来就有些急切的意味了。”老太太笑着伸手寻声拍了两下青竹,有点儿训斥的意思。

青竹笑着看若雪做了个鬼脸,欺负老太太看不见。

若雪笑了笑,边走边把周围的景物说给老太太听,或者问她要不要过去看看。遇到新奇的花草,若雪就拉老太太伸手摸摸,再不就摘下来戴在她的头上。

老太太乐呵呵的,让若雪把新开的花儿插在头上,“我那个孙儿,也常像你这样给我讲事情,市井小民的传闻,外面的新奇趣事儿都学给我听,想让我和常人那样可以看见,听见,……”她说道。

若雪笑道:“那是他的孝心,也是有想给您解闷的心思在。”若雪笑道。

“是的呢!我们家少爷最讨老太太喜欢,只要少爷在家里,我们这些丫鬟就是无用之人啦!”青竹说道,语气里带了些哀怨的意味。

老太太又呵呵的笑起来,“找个地方坐坐,有些累了。”她说道。

“是我疏忽了。”若雪说。

这一会儿,说笑着不觉得已经走了很远,老人家有些体力不支。

“那边那里有一块青石。”

青竹指右前面的路边儿,那里有一块尺许高,有三四尺长的石头躺在地上。

莲馨芍药两人走过去,拿出帕子铺在上面,往后退了两步站住脚。

若雪扶老太太在石头上坐下,蹲下来给她捶捶腿脚。

芍药要上前去替小姐给老太太捶腿,被莲馨拉住了,还冲她摇摇头。

芍药看看若雪,就收回迈出的脚丫,扭头去看往桃林那边走过的香客们。

“我的那个孙儿,是不是去你们家的铺子里难为他们了?”老太太突然问了一句。

若雪愣了一下,手下捶腿的动作也停顿了,“没有,他只是从我家铺子借了五十万两银子。”她说道,只说事实,没有说借银子的过程。

老太太哈哈的笑了,她拍了拍若雪的肩头,“你早就知道我是什么人了吧?”她点头又说道:“是他做的事情不顺,才有人去你家铺子里兑银子了?”

“是。”若雪平静的说道。

青竹微张着嘴巴看着若雪,梅大小姐的心真大呀!五十万两银子借给别人,有可能都要不回来啦,她怎么还能如此的平静呢?

青竹想着要是有人借她五两银子不还,她能难过好几天,夜里烦恼的都睡不着,白天就会浑浑噩噩的做事情。

“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老太太问道。

看着沐浴在阳光里的老人家,若雪不知道该怎么答她的问话,说她孙子可能去打海盗了,那不是徒惹老人家担心。

“不知道。”她说道。

老太太面容和祥的迎着暖阳,说道:“他走的时候,说有事情要离开我几天,我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他没有说,只是说,送我到这里吃几天斋饭,等他回来就接我回去。”

“他很快就会回来接您回去的,他身边有那么多侍卫,阿婆放心好了。”若雪说道。

第九十九章 回禀

若雪回来的时候,在院门处看见正要往外走的黄云儿,若红和若菲若兰送她出来,口里说着让她以后去家里玩的话儿。

若兰跑过去拉着若雪的手,说道:“大姐姐,云儿姐姐要走了。”

黄云儿看到若雪回来,热情的拉住她的手,“姐姐去哪里转了?我过来拜见伯母,没见姐姐在屋里,我都在这里等了好久呢!”她说道。

若雪说道:“我去桃林深处转了一下,让你久等了,抱歉的很!黄家妹妹进屋里再坐一会子吧。”

黄云儿有些犹豫,“不了。我阿娘下午要回家去,我还要去帮阿娘收拾东西,改日我去府上找姐姐玩吧,到时姐姐可不要嫌我烦才好。”她笑嘻嘻的说道。

“好啊!”若雪面上平淡如水的又说道:“到时候我扫榻以待。”

“嗯。”黄云儿笑着点头,没有感觉出来若雪的疏离,“姐姐,那我先走了。”她说道。

黄云儿松开拉着若雪的手,有些依依不舍的样子。

“黄家妹妹慢走,我就不送你了。”若雪说道。

“云儿姐姐再见!”若兰喊道。

“再见”是若红交给若兰的,是人与人分开时候说的话。那日同黄云儿回来,在路上分开的时候,若红就和黄云儿说的“再见”。

当时黄云儿也不解其意,若红笑着说就是后会有期的意思,再见,再次相见。

黄云儿伸手摸摸若兰的小揪揪,看了一下几人,也说了句:“再见。”转身带着她的两个丫鬟走了。

若兰拉着若雪往院里走,“云儿姐姐拿来好多好吃的呢。”她说道。

“姨娘没吃吧?”若雪问。

“没有,我让丹橘收起来了。”若红答道。

若雪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她说道。

若雪倒也不担心会有毒,万一有点儿什么东西掺在里面,她担心周姨娘吃了,会对她腹里的弟弟不利。

午后,府里的管事田顺媳妇来了法华庵,先去给田氏磕了头,又和田氏说了一些府里的事情。

田氏笑呵呵地,和她闲话着府里各处发生的事情,又问曹老夫人近日可好,吃睡可都妥当。

“老夫人也挺好的,昨天还夸厨房做的鱼肉羹好吃呢!听金珠姑娘说,老夫人吃了一碗还想吃来着,她们劝了几句才没再吃第二碗。”她说道。

“她们做的对,老夫人上了年纪又不大走动,肉食也不易消化,吃的时候不觉得,过后难受起来就晚了。”田氏说道,又问梅志远的病可好些了。

“好多了,听去送饭菜过去的人说,这两天已经不咳了,闲了还在院里活动腿脚呢!”田顺家的笑着说道。

田顺和田顺媳妇都是田氏陪嫁过来的下人,田顺媳妇原是田氏身边得力的丫鬟,后来指给田顺为妻。

田顺在外院管着府里马房,倒是不怎么显眼,田顺媳妇却是内院里,几个地位较高的管事妈妈之一,掌管着内院百余号丫鬟仆妇,可以说是几人之下,百人之上的大人物了。

“这就好!”田氏说着,看了一旁坐着听她们说话的若雪,又看了一下田顺媳妇,“知道你有事要和若雪说,你们去外面说去,我也不想听,也懒得操那份心。”

田顺媳妇笑道:“这是大小姐的孝心,怕太太累心,才不让奴婢们来烦您。”

“她哪里是不让你们来烦我,她是看我病歪歪的不中用了。”田氏笑着说道,挥手让她们出去说事情去。

“阿娘又来打趣我,……”若雪不依的抱着田氏的手臂摇晃,像小孩子一样撒起娇来。

若红掩口笑着说道:“姐姐也会撒娇呀!这样久了,才见到一次呢。”

田氏笑着拍拍若雪的手,说道:“你别笑她了,她也不比你大几岁,只不过是个小大人儿罢了!”

若雪被若红笑的害羞起来,脸上也飞起了一抹红霞,越发的艳丽无比了。

“阿娘说的是,姐姐还小呢。”若红走到若雪身边儿靠在她身上。

若雪笑着和田顺媳妇出来,站在院子里,几个丫鬟退开些,远远的站在墙边屋檐下。

若雪看着田顺媳妇,说道:“说吧,府里有什么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田顺媳妇看了一下若雪没了笑意的脸蛋儿,就没敢再迟疑,说道:“就是二小姐和老夫人,还有二太太好像也得了跟大少爷一样的病症,只是不知道如何染上的。已经请大夫看了,药也用上了。”

若雪眉头皱了起来,说道:“怎么会这样?”

从厢房出来的若红接口说道:“有什么人和大哥院里的人接触过,亦或是什么物件从大哥院里流出来,经过谁的手,又去了二姐她们的院子里?”

田顺媳妇怔了怔,说道:“这个倒不曾查,奴婢回去就仔细的查查。”

“把二妹妹的院子关了,先不要她和丫鬟们出来走动,一应吃食用度派人送去。”若雪斟酌了一下,又说道:“阿婆和二婶那里也把门关了,先不要弟妹们去请安了,各自待在自己的屋里以免得病。”

“是,奴婢记下了。”田顺媳妇躬身说道:“大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若雪想了一下,吩咐让府里的人相互盯着些,如果发现有人生病立即送到外面养病,免得传染给更多人。

田顺媳妇一一应了,见若雪没有吩咐了,就准备转身退出去了,忽而想起什么来,向着若红躬身说道:“前两天三小姐让人送回府里的图样儿,他们照着样子做出来。”

说完话,田顺媳妇走到门口,那里放着一个挺大的竹篮子,上面还有一个竹编的盖子。

“这么快就做好了!”

若红也走过去,打开盖子看里面的东西,里面是木制的小水桶,小铲子、小耙子,和两个小动物模具。

一个模具里面抠的是小熊脑袋,另外那个是个小狗形状的模具。

“这些是做什么用的?”若雪走过来弯腰一个个拿着看了一下。

“给六妹妹玩的。”若红说道,

若红拿着一个小熊图样的模具看了看,随手就摁在地上,揭开模具,地上就现出一个熊脑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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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梦醒

“三小姐对六小姐真好!费这么多心思弄这个给她玩。”田顺媳妇说道。

若红笑着说道:“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只不过是看着六妹妹成日的疯跑没个玩处,想到让人做出来给她,也可以拘着她些罢了。”

睡醒午觉的若兰和若菲,在院墙边儿,拿着小铲子小耙子玩了一个多时辰的泥土,若红也蹲在旁边看着她们玩儿,时不时地还出手指点一下,让她们玩的更加趣味盎然。

若兰和若菲两个女孩子对小木铲子、小耙子小水桶,还有那两个小动物模具也是爱不释手。

若雪看着蹲在那里的三个妹妹,看着她们玩的忘乎所以的样子,她也有想过去和她们一起玩的冲动,玩才是人的本性吧!

无论大人还是孩子,都是喜欢玩的,只是所玩的各有不同罢了。

夜里若雪做了一个梦,梦见一条行驶在海里的船,有好多海鸟在船头飞翔,和风日丽的天空突然风云巨变。

波涛汹涌,狂风骤起,海天被黑暗笼罩。

随之而来的是滔天巨浪,船只在巨浪下不堪一击。

若雪腾地一下子坐了起来,眼前是漆黑一团,好似在无尽的深渊里,她惊的就要张嘴大声叫起来。

“姐姐,我要尿尿。”一边睡觉的若兰出声喊道。

若雪打了一个激灵,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身边的若兰顾涌着坐起来,伸手拉了拉若雪的衣袖。

若雪心有余悸的放下手,唤了一声,“莲馨。”

“来了。”

莲馨已经摸索着下了床,走到桌边摸到火绒吹燃了,点燃桌上的蜡烛。

蜡烛点着,屋里随之亮了起来,也驱散了眼前的黑暗。

“你抱六妹妹去小解。”若雪说道。

莲馨走过来看见若雪脸色不好,额头上还有薄薄的细汗,这是又做梦了吧?

若兰伸开手臂,“抱抱。”她说道,连眼睛也不曾睁开。

莲馨把她抱起来,去墙边的恭桶伺候她小解,又抱她回来放进被窝里,盖上被子。

若雪把若兰的被子给她掖好,轻轻拍着哄她睡觉。

“小姐您又做梦啦?”莲馨小声问。

“嗯。”

若雪躺下,由莲馨为她掖好被子,“你去睡吧,我没事啦。”她说道。

莲馨见她没有要说梦的心情,就转身爬上小床盖上被子,她没有把那只蜡烛吹熄,留它照亮屋子。

若雪抱着被子躺在那里,睁着幽幽的凤目,看着屋顶上的梁木,有一种压迫感袭击全身,屋顶上的梁木框架,好像那条倒扣进海里的船,压的她透不过气。

刚才那个梦又重新展现在她的眼前,滔天的巨浪,在风浪里摇曳的船,若雪不知道这个梦预示的是什么事儿,她从没有坐过那样的船,也不曾看到过那样的海浪。

她从未去过海边,不应该梦见大海呀!

若兰翻了个身,小身子拱进她怀里,若雪有些僵硬的身体缓和下来,她转身伸开手臂把妹妹抱住。

慢慢的,那种压迫感才渐渐消失了,若雪在若兰额头上亲了亲,闭上双目,慢慢的又睡着了。

早上,若雪先陪着田氏去大殿上了香,祈祷佛祖保佑她身边的人,平安康泰,万事顺遂。

若雪又再次拜倒,求佛祖保佑晋彰王世子平安回来,让她破财消灾也好啊!最好不要牵连到家里的人。

若雪陪着田氏听了女尼们的早课,才回去同若红她们一起吃早饭。

昨天若红有点儿择床,早起起来倒是早,今天好像又不择床了,就没起来陪田氏去上香,田氏倒也不怪她,只是若红有些不好意思。

“你的身子本就弱,多睡会儿也不打紧,你别想那么多。”田氏拉着她的手,轻轻拍着让她安心。

“姐姐都去了,我不去总觉不好……”若红说道。

“没事的,我不也没去吗!”若兰仰头看着若红笑。

若雪说道:“就是啊!你别想那么多。”

田氏笑着说道:“你要是实在过不去,一会儿吃完饭了,你陪蔷薇去拜拜也就是了。”

周姨娘也笑着说道:“那就有劳三小姐了。”

“还有我呢!……”若兰喊道。

“哈哈哈……”田氏笑起来。

“是是,还有我们六小姐呢!”周姨娘笑道。

“好的呀。”若红笑着答应了。

若菲不屑的撇撇嘴儿,又拿了一个素包子吃,大姐三姐要做面子,她不用;六妹妹会讨好卖乖招人喜欢,可是她才不想那样做呢!

她从小就不会讨好人,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记事后就如此了。

这就是性格使然吧!

吃完早饭,若红领着小妹妹若兰陪周姨娘去了前面大殿,若雪服侍田氏躺下休息。

转身出了屋门,看到若菲拉着两个丫鬟,坐在院里一张桌子旁玩跳棋。

“五妹妹,阴天了,别在外面玩了,看受风了,进屋里玩去吧。”若雪说道。

“大小姐说的对,五小姐我们进屋里去吧?”彩蝶说道,她也劝过若菲,只是若菲哪里听她的劝说,现在大小姐说话了,就不怕她不听了。

“是的呢!要是受风了可不是玩的。”另一个丫鬟接口道。

若菲摆摆手,“大姐姐你去转吧,我玩了这盘就回去了。”她说道。

若雪嘱咐若菲的丫鬟彩蝶,让她看好五小姐别在外面玩太久了。

“奴婢记得啦。”彩蝶说道。

若雪带着莲馨和米珍珠出了小院,去了郦韬祖母暂住的小院。

由于阴天老太太就待在屋里没出门,坐在炕上和两个丫鬟摸骨牌,青竹端着一小碟西瓜子,坐在炕檐上,隔上片刻拿一粒放进老太太嘴里。

有丫鬟进来回话说若雪来了,老太太停下来放下手里的骨牌,坐在那里看着门口,带着点期盼等着若雪进来。

坐在炕几另外一边玩牌的,是位身穿葱绿色裙裳的丫鬟,她听说有人来了,就说道:等人走了,奴婢再陪老夫人玩儿。”说着放下手中的五饼,下地穿上鞋子,后退两步站到墙边儿去。

若雪随丫鬟进到屋里,看了一下房间里的情形,屈膝福了一下,说道:“阿婆,我带了些山药红枣糕给您尝尝,也不知道您喜欢吃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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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发展

莲馨跟在若雪后面进来,走到窗下八仙桌边放下手里的食盒,打开盖子取出一个青釉莲花盘,盘子上是切成小块垒作塔型的山药枣泥糕。

色泽红润光滑的山药枣泥糕,带着特有的甜糯香味儿,弥漫着飘散开去,引的屋内几个丫鬟不由自主的看过来,光是看着就知道一定很好吃。

“劳你还想着我这个老太太,你快过来坐吧。青莲去泡盏茶来。”

“是。”

站在墙边的青莲转身去隔壁屋去泡茶了。

青竹让人打来净水,取了干净的帕子在铜盆里浸湿了,为老太太擦了擦手。

若雪从莲馨手上接过盘子,走到老太太身边,说道“阿婆尝尝。”

青竹拿了一块递到老太太手里。

老太太笑呵呵的接在手里,“让你费心想着了。我这上了年纪的人,不喜欢吃甜味的糕点,今个儿就尝尝……”她说道。

“这是不加糖的。”若雪笑了笑,说道“我阿娘也不喜甜食,所以厨房做的时候就没放蜜糖,只是用红枣的甜提了一下味儿,我阿娘倒是很喜欢吃。”

老太太放进嘴里咬了一口,香软甜糯,有山药的软糯,还有红枣的香甜,特别利口,“嗯,很好吃呢!”她称赞了一句,又指了指对面说道“你坐吧。”

若雪端着盘子在炕头上坐了,看着站在旁边的青竹笑道“这位姐姐也尝尝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青竹笑着伸手拈起一块小口吃起来。

“我猜测着,你阿娘的胃口可是不好?才喜欢吃这样软糯的食物。”老太太说道。

“是,我阿娘在生我的时候伤了身子,一直不曾好全,……”若雪答道,说着话她把糕点盘子放在炕几上。

青竹走上前来,把炕几上的骨牌往后拢了拢,又把盘子往里放了些。

青莲用托盘端着泡好的热茶,进来放在炕几边上。

“噢,那是要落下病根儿的。”老太太把余下的小半块儿糕放入口里,伸手摸到青竹递上帕子,拿着擦了一下嘴角,“你阿娘多大年岁了?”

“我阿娘今年三十九岁了。”若雪又说田氏对她和妹妹可好了,虽然不能亲自关照她们姐妹,却三步五时,就会让丫鬟去嘱咐她们添衣加被褥,一天总要嘱咐十几回她才能放心。

老太太不无感慨的说道“当娘的都是操心的命!你阿娘年纪不大呢,找个好大夫好好调理一下也就好了。“又说道“在你上面还有几个兄弟姐妹?”

若雪愣了一下,这是想着在她的上面,她阿娘应该还有几个孩子,“没有,我阿娘十八岁嫁给阿爹,早几年没有孩子,到了二十三岁那年才生的我。我二叔家的大哥,是我们这辈最大的。”

“这样啊!”

老太太伸手摸到炕桌上的盘子,准确的拿了一块山药糕,吃了一口,她问若雪家里都还有那些兄弟姊妹。

若雪见老太太问起来,当作闲话家常般,把几个堂兄妹几人介绍了一下,以及他们的排行,是哪一房的,年纪多大都说给老太太。

“大哥和二弟还有三弟在学堂里读书,四弟年纪尚小,在家里还没去学堂。

我二妹妹女红最好,绣出来的蝴蝶、金鱼栩栩如生和真的一样,非常好看!我三妹妹年前病了一回,最近才好利索,也在学着针凿女红。”若雪说道。

“那天的小孩子是最小的若兰?”她问道。

“是。”若雪说道。

“小姑娘挺会讨老人欢喜的。”老太太笑着说孩子多了热闹些,像她这样的老人就喜欢热闹,最怕身边没有人,“我的几个孙子孙女儿都在京城,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时光过的很快……”她说道。

“嗯,我阿婆也喜欢孩子们围在身边儿,……”若雪说道。

老太太吃了两块山药枣泥糕,就擦了手不吃了,接了丫鬟送上的茶水喝了两口,又随口问起若雪平日里都做些什么,可曾请过先生。

若雪倒也没有遮遮掩掩的,直言道“平日在家里帮阿娘打理一下家中的琐碎事儿,看看账册,再就是和妹妹们一起看看书,绣绣花,一天也就过去了。

早些年我阿爹为我请一个先生,我和妹妹也跟着学了几年,这两年年纪大了,就没再跟着先生学了。”

她在老太太这里待了有一个多时辰,老太太是个爱说话的人,更爱听别人说话,若雪回去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

日暮的时候,田顺媳妇派一个妇人来向若雪回话,说是查清楚病毒传播的途径了。

这个妇人娘家姓孙,在家里的名字叫个彩妮儿,早几年嫁给府里的车把式梁大山,自那以后府里的人都喊她把式媳妇儿。

为了和其他几个把式媳妇区分开,有人喊她梁嫂子的,也有人叫她梁把式媳妇儿的。

梁嫂子向若雪屈膝拜了拜,才说起事情来,“可能是二太太身边的宝珠去给大少爷送羹汤,又把被大少爷的丫鬟碰过的食盒,给二小姐装了乳酪,因此二小姐才染病的。”

而二小姐若娴并不知道自己染病了。

次日早上给曹老夫人请安,她又陪着曹老夫人吃了早饭,午时前才回去。

下午,若娴又在杨氏那里待了半日。到了晚上就有不适的感觉了。

隔天曹老夫人也有点儿不舒服,随即就让人请了小齐大夫来诊了脉,说是染了风寒所致,开两剂较为温和的解表汤药,让给老夫人先喝两天,不好再换方子。

午后杨氏也感觉不适,又请了小齐大夫来给二太太看病。

杨氏和若娴则是用的齐老大夫的方子。

梁嫂子又说起另外一件事情,“下午的时候,杨家来人给府里报丧,说是他们家小少爷没了,来说一声,这样没成年的孩子死了,原不该办丧事的,只因杨家舅太太偏疼那个孩子,非要给那孩子大办,……”她说道。

若红还记得那个男孩儿,那是个粉团一样的小人儿,她还抱过他一会儿呢!没想到这才过了几个月小孩子就没了。

真是世事难料,祸福不知啊!

第一百零二章 抵命

若红越发觉得古代的医疗条件不好,一种抗生素都没有,得了病没有抗生素消炎,光靠喝温和的中药方剂,疗效上有些慢,病情拖延的时间太长了。

在古代生活,危险性太大了。

若雪眉头锁了起来,“阿婆今天怎么样了?”她说道。

“听老夫人院里的姑娘说,好像比昨天又重了些,咳嗽比昨日紧了些。”梁嫂子说道。

她只是一个传话的人,对主子们房间里面的事情知道的不多,只有听来的那一点儿。

若雪让连馨芍药去收拾东西,一会儿跟着她回去,她要回去伺候曹老夫人汤药,尽一个做晚辈的孝心。

“那我呢?”若红问道。

“你留下来陪着阿娘和两个妹妹吧。”若雪看若红又说道“原本阿娘是要回去侍疾的,阿婆也知道阿娘是个什么情况,我回去了也就都代替了,阿婆也就不会挑阿娘和你的不是了。”

若红点着头,她认同若雪的话,“那你回去要注意点儿,咱们院子里还有一些口罩,你记得用过的口罩,一定要煮过了才能再次使用。”

若红又说了一些注意事项,琐碎的嘱咐了好几遍,还是有点儿不放心。

若雪把米珍珠留下来给若红,她们住外面若雪总是不能放心,多留些人手,她也就不那么担心了。

若雪去了田氏屋里,和她说了要回家里去,在老夫人身边尽一份孝心。

田氏想着也要一同回去,被若雪拦住了,她的身体本就不好,回去万一染病可不是闹着玩的。

她要是回去了,周姨娘和若红个妹妹也都要回去,又不可能把她们留在外面,那样的话就难免会染病,万一周姨娘有个什么不好,那后悔都来不及了。

若雪安抚的劝说田氏,“阿娘,家里有人得病,您这会儿回去不好,还有姨娘呢!她怎么也不能现在回家里去,您在这里看顾好她她和几个妹妹,就是再帮我了。”她说道。

“姐姐说的对,阿娘在这里待着,她才能安心在府里照顾阿婆,姐姐也可以少操些心。”若红说道。

“又要你替阿娘受累了。”田氏拍拍若雪的手背,歉疚的又要落下泪来。

她也知道现在照顾周姨娘,是最要紧的事情,田氏看看若红和周姨娘,一个是她心尖儿肉,一个是怀着她们这一房子嗣的人,女儿是个身体不好的人儿,周姨娘是有身孕的人,两个人都是要特别照顾的人。

周姨娘在旁边靠背椅子上坐着,她这会儿不好说什么,只是说让若雪注意点儿身子,不要太操劳了。

为了肚子里的孩子着想,她也不想这会子回去。

若雪安抚好田氏,又叮嘱若兰若菲两人,让她们在这里要听话,不要惹田氏生气。

若兰保证她会很乖很乖的,“我会乖乖的在墙根那儿玩土的,不会惹大伯娘生气啦。”她说道。

“我也不会惹大伯娘生气的。”若菲说道。

“好!”若雪伸手摸摸若兰头上的小揪揪,转身带着莲馨和芍药往外走。

若红送若雪到法华庵的大门外,小声问道“你走了,那位世子爷的祖母怎么办?他可是让你照看一下的,……”

“你如果不嫌老人家烦,就带上若兰去她那里玩一会儿,陪老人家说说话也就是了。”若雪说道。

“行吧。”

若红在别的地方也帮不上若雪什么忙,那就陪老太太说说话儿,这也不是什么太为难的事情,也算尽一点绵薄之力吧。

这时丹橘从庵里小跑着出来,手里拿着几张叠好的纸,“三小姐,奴婢把您要的拿来了。”她说道。

若红从丹橘手里拿过来几张图纸,转身递给若雪,说道“这是我这两天晚上画出来的图纸,本来想着晚些时候给你的,既然你回去,那你就拿上吧。”

若雪接过来展开看,是一副六边形的跳棋图样,棋子则画成小球球放在棋盘边上的三角空间里。

图纸一共三张,一张是没有放棋子的棋盘,一张是有棋子的,就是刚才若雪看的那张,另外一张是棋盘上面的盖子。

“这个跳棋最多可以六个人玩儿,……”若红本来想说这是标准的棋盘,想想又没有说出口,这个跳棋如果就是她在这个世界发明出来的,那么,标不标准就是她说了算的。

可她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怎么能说标不标准这样的话呢!说了也没人信。

“姐姐拿回去让人做出来,看看能不能卖出去,这个应该难卖些,毕竟不是所有都会玩这种棋?”若红说道。

若雪前几天看到她和妹妹们玩这个跳棋的时候,她就想要把跳棋做出来,卖的时候会有些麻烦,和那个积木一样都需要长时间推广,才会有人慢慢接纳它。

“好,我会让人去做出来。”若雪收了图纸,在若红手臂上握了握,转身扶着连馨的手上了马车。

杨婉清这两日已经不怎么咳嗽了,只是还有些懒怠的动弹,身上的病没好全呢,又添了一层心病。

前日夜里小侄儿不幸没了,这让杨婉清愧疚不已。

她总是在想,如果她早点儿就说自己病了,离家人都远着点儿,也就不会让他们都染上病,小侄儿也就不会死了。

耳边儿好似又传来唐氏痛彻心扉的哭泣声,这让杨婉清的心也揪疼起来,她趴在枕头上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另外一边的院子里,传来杨舅母的咒骂声,一声高过一声“该死的……你赔我的小孙孙,你赔我的小孙孙呀!我的小孙孙呀!……还那么小的孩子呀!……”

“大小姐起来喝药吧。”胡嫂子开门进来,那声音又大了不少。

杨婉清腾地坐起来,趿拉上绣鞋就冲到妆台前,一把抓起她平时做女红的小剪子,转身跌跌撞撞就冲了出去。

胡嫂子端着药碗转身躲开杨婉清,看她冲了出去,她转身把托盘放下,转回身也追了出去。

杨婉清一路跌跌撞撞冲进杨舅母的屋里,她伸着拿剪刀的手,嘶声力竭的哭喊道“你把我杀了吧,杀了我给你的小孙孙抵命。”

第一百零三章 安抚

杨舅母本来还在拍桌子骂骂咧咧,见女儿冲进门来,刚要张嘴训斥几句,就见一把剪刀刺到眼前,吓的她“嗷”的一下子跳了起来。

旁边两个原本呆立着的丫鬟,被杨婉清的举动,吓的尖声叫着跑出去了。

“你你……你把剪刀放下。”杨舅母围着桌子踱着脚步,用桌子挡着杨婉清靠近。

杨婉清眼泪模糊了视线,看着杨舅母的身影来回的挪动,就探着身子伸着手,“你不是恨我把你的小孙孙害死了吗?!你把我杀了给他抵命好了。给你剪刀,给你……”她喊道。

“疯了疯了!来人啊,快点儿快点把她拉出去。”杨舅母喊道。

“大少爷在这里,这里……”屋外传来胡嫂子的说话声。

杨近林进屋就看到妹妹拿剪刀指向对面的阿娘,他的眉头跳了跳,走过去从后面冷不防抓住她的手,在桌子上使劲一磕,“你闹够了没有?还嫌家里不够乱吗?”他说道。

杨近林刚刚从外面回来,还没进院子就看到伺候妹妹的胡嫂子跑过去,他就出声喊住她,才听她说杨晚清拿一个剪刀,跑去了杨舅母的院子。

杨近林感觉不妙,就跑过来了。

杨舅母看见儿子进来,伸手指着杨婉清说道:“你妹妹疯了,要拿剪刀杀我……”

杨婉清的手一痛就松开手,剪刀随之掉落在地上,她转身过来嘶声喊道:“是我把你儿子害死的,你不恨我吗?我死了你们都解……”

“啪”的一声响。

杨近林扬手就给了她一个耳光,结结实实地打的杨婉清脸上,她脸上即刻就显出五个红指印。

杨晚清捂着半边脸儿,反应过来“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你敢打我……”她喊道,挥拳头就打了过去。

杨近林制住她乱舞的拳头,大声吼了一嗓子,“闭嘴!”才让杨婉清安静下来。

胡嫂子怕杨近林再动手打杨晚清,连拉带拽把杨晚清拉到一边去,用半个身子挡住她,不让她往前面去。

杨舅母想要再说杨婉清几句,杨近林让她也少说两句,孩子得病这事儿他谁也不怨,他让杨舅母也不要说了,天意如此,哪里是人能改变的。

家里这两天也算是平顺下来了,杨近林不想再看到家里乱糟糟,他安抚好哭泣的杨婉清,让胡嫂子把她送回屋里去,才去安抚一旁的杨舅母。

半柱香的时间后,杨近林从杨舅母的房屋里出来,让躲在门口的丫鬟进去扶持杨舅母洗漱。

他迈步出了上房院,回了东面自己住的院子,几个丫鬟在廊下,竖着耳朵跳着脚,听正院传出来的声音,扭头看见杨近林回来,吓的忙低下头屈膝福了一下,“大少爷好!”

“嗯。”

杨近林应了一声,迈开腿上了一侧的抄手游廊,绕了半个游廊进了东屋。

唐氏趴在里间雕花大床上哭的呜咽不止,她刚才听见正房那边的喊叫声了,虽不知是什么事儿,猜想着也知道和她死去那个儿子有关。

杨近林转身进了里间屋里,在床榻边上坐下来,伸手拍扶了一下唐氏的肩头,没有说话。

唐氏又哭了一会儿,才从枕头上抬起头,翻转身子泪眼婆娑的看着杨近林,“阿娘那里怎么了?”她说道。

杨近林也没有隐瞒,就把杨晚清觉得杨舅母在怨恨她,拿着剪刀去让杨舅母把她杀了,以消解她的怨恨说给唐氏听。

“你别埋怨妹妹,得病这事儿,也不是人力所能及的,就算是咱们和儿子没有缘分吧!……”他说着也流下眼泪来。

唐氏扑进他怀里呜呜的哭起来,“我……没有埋怨她,我就……就是想儿子。”她的声音闷闷的传出来。

杨近林低头亲了亲她的发髻,手轻轻拍着她的背,泪水顺着脸颊流到嘴里,苦咸苦咸的,“我们还年轻,以后会有很多孩子的。”他说道。

“嗯……”唐氏呜咽着点点头,“我知道,可是,我心里难受……”她说道。

“我知道你心疼我们的孩子,我又何尝不是呢!”杨近林把她抱紧了些,说道:“今天再好好哭一会儿,明天要打起精神来,家里还有一堆事情要你操持呢!还有纹儿也要你照顾呢。”

听到女儿的名字,唐氏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挣扎着坐起身就要下床去,她抹了两下眼泪,“我要去看纹儿。”她说道。

杨近林出手摁住她,“不急在这一会儿,……”他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扭头喊丫鬟进来伺候唐氏洗漱,他则到外间屋的圆桌旁坐着。

马车在路上走了小半个时辰,刚好在城门关闭前进入金陵城,这也是若雪再三催促车夫快点儿,才没有被关在城外。

回到家中,若雪就直接去了曹老夫人的松鹤院,此时已经是满天星斗,银钩初起,院子里的灯火熠熠,廊下侍立的丫鬟仆妇,已经没有往日那样多了。

这也是怕人员过多,容易发生聚集性传染,一些人或打发回家,或是打发去了空置的院子,免得这个时候集中病倒了。

曹老夫人靠着引枕半躺在雕花大床上,身上盖一条绣百福团花的藕荷色锦被,一个手臂放在被子上面,一手握着帕子掩在嘴边儿微微的咳嗽。

金珠和银珠两个丫鬟在屋里伺候,她们用大帕子护住口鼻,倒是比戴口罩好看些,也不会让老夫人反感。

她们原来也是戴冠芳院送来的口罩,只是曹老夫人看着刺眼,才换了帕子遮住口鼻防止传染上疾病。

她金珠和银珠是在屋里近身伺候曹老夫人的人,为了避免染病,每天都和曹老夫人喝同样的药加以预防。

金珠见老夫人又咳嗽了,忙去一旁桌子上倒了一杯水,银珠坐在床边上为老夫人抚着胸口。

若雪在外面就听见屋里隐隐轻咳声,莲馨拿出一条大帕子叠成三角,给她遮住口鼻在脑后打了一个结。

若雪戴好帕子,迈步走进屋中,房间里有着还未散尽的药香,没有燃的熏香那样好闻,她走到床前曲膝福了一下,轻声唤了一声:“阿婆。”

第一百零四章 不同

曹老夫人睁开眼帘,斜着眼睛看了她一下,不冷不热的说道:“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要在那里住上半个月吗?”

“阿娘听说您病了,想着要回来看您,她那身子您也是知道的,想在您身边尽孝心都不能够,就让我替她回来在您身边尽一份孝心。”若雪说着话,从金珠手里接过茶碗送到她嘴边儿。

曹老夫人就着她的手喝了两口水,就摇头不喝了,又闭上眼睛假寐起来。

若雪把茶碗重新交给金珠,把老夫人的手臂放进被子里盖好,转身问两个丫鬟老夫人晚饭可曾吃了,吃了哪些饭菜,吃了多少,都一一过问了一下。

她在曹老夫人床榻边的绣墩上坐了半柱香的时间,见她已然睡熟,才转身出来,在门外和金珠说让她们有事就去回她知道,她则去了一侧的耳房。

莲馨和芍药伺候她净了手,把一杯热茶递给她,“大小姐不回咱们院子了吗?”

“不回了。”若雪喝了两口茶水,“这几天就住在这里,等阿婆好了再回去吧。”她说道。

若雪在曹老夫人屋里安了一个小榻,她就和衣睡在上面,夜里曹老夫人因为咳嗽醒来好多次,若雪也起来多次,服侍老夫人喝水吃药。

金陵城里已经不是一两户人家得病了,这些天陆续有几十家不同程度的发病,都是发热咳嗽,无力,身体酸痛的症状。

好在齐老大夫早在发病一始,就给出了疫病的说法,还公布了以麻黄为主祛邪扶正的药方,让百姓们抓回去煎服预防一下。

百姓们只需拿上十几个大钱,去到药铺里,说要买防疫症的药,伙计就会抓好给他们。

如此一来,病情只在小范围内发作,并没有大面积的爆发。

若雪在曹老夫人屋里尽心服侍了四五日,她的病症开始好转,已经不怎么咳嗽了,只是还有些体虚无力。

二小姐若娴虽然也好了不少,看着还是要比曹老夫人重,依旧有些咳嗽,每日躺在床榻上懒怠动弹。

杨氏虽也病着倒是不得闲,一边握着帕子掩口咳嗽,一边嘴巴不停的数落丫鬟仆妇,这几天春雨绵绵不绝,丫鬟仆妇不用打扫庭院,闲着的时候就多了。

杨氏却看不得她们闲着,只要她没睡着,就有各种各样的事情让她们去做,让她们忙的腿脚都不能停歇。

“把那盆雾松搬到外面去,咳咳……让它浸润一下雨露。

那盆铃兰怎么还没搬进来?它不喜水多,还不搬回来。咳咳……把那个红珊瑚搬去库房,库房里有一件桃木雕刻的松鹤延年小炕屏,搬了来放在那里避避晦气。”杨氏躺在床上无力走动,看哪里都不顺眼,想伸手整理一下都不能够,这种无力感让她不安。

她心烦的不停抬手指指点点,她看到哪里,哪里就有必须要去做的事情,必须马上去做,晚一会儿都不行。

一众丫鬟仆妇只有忍气吞声,盼望着杨氏快些好,她好了能到处走动了,就不会总是盯着她们了。

若红这几天只在清晨陪田氏撑着伞,去到前面大殿拜一下佛祖,多数时间都在屋里和若红若菲玩跳棋,在不就是站在门口看天上落下来的雨帘。

若兰若菲每天上午都要跟着若红学习一个时辰,下午也要学习一个时辰,不然光是看着她们没够的玩,也不是个事儿。

若红看着就觉得太浪费时光了,大把的时间都浪费在玩上太可惜了,作为一名幼教老师的她,也看不下去把大好的时间都用在玩上。

就是她前世教小班孩子的时候,也是要让他们学习的,不管学什么吧,总归不会放任他们无限制的玩就是了。

若红用记忆里一年级的教案,来教若兰和若菲,一天下来也只有四节课的时间,多数时间还是让她玩耍的。

在这个古代,也是不许女子参加考试的,这样就不需要应试教育那一套,只要教她们一些可以学以致用的东西就好了。

若兰是跟着若红学过两三个月的,倒没觉得有什么新奇感,若菲就不一样了,她觉得若红教的很有趣,像是“数学”,就和跟若娴学的管理中馈差不多。

若菲在学了两天数学后,就问若红学会了数学,是不是就会管理中馈了。

若红当时就被问愣了,后知后觉的她才明白她问是什么,就是网文里说的管理内宅财务,若红看了她一会儿,才说:“当然可以了。”

若菲听了若红的话,学习数学的热情更加高涨,恨不得若红一天到晚只教数学,语文什么的都可以不学了。

若红对她的这种心理可以理解,古代的女子除了在内宅折腾,也就没她们用武之地,只是一个才九岁的女孩子,就想着要学管理内宅事物了,是不是有点儿太早了!?

好像所有孩子都比较喜欢数学,学起来也很快,对于“语文”的学习热情就没有那么高了。

“语文”是若红在书房找到的一本散文册子,和两本诗集做教科书,来教授若兰她们几个人。

田氏这两天看着若红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感觉这个女儿变了好多,变得她都不认识了!

她的女儿,她虽然没有怎么照顾过,可她对女儿的性格爱好还是了解的。

若红四岁的时候,就开始跟着她姐姐一起听先生授课,她那时虽然还小记性却非常好,字不一定都认识,倒是都能背下来。

大些了,若红对学习就没什么耐心了,她更喜欢看书了,看一些古怪杂谈之类的书,对于正经的史书,诗词,根本就不用心。

若雪在学算账的时候,若红也是跟在一起的,可她只是看着却不跟着一起学,问她为什么不学,她就说太复杂了不喜欢。

田氏坐在临窗的春榻上,看着在教两个孩子算数的若红,总是有一种不认识她的感觉。

“太太看三小姐都看呆了呢!”周姨娘掩口笑着打趣田氏,她刚才和她说话,她都没有听见呢。

靠近门口处,米珍珠和弓月坐在小兀子上,拿着针线和丹橘石榴学着绣花打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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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学问

紫云坐在小兀子上为田氏捶腿脚,笑着说道:“太太是极爱三小姐才会如此的!您瞧太太就没这样子看过我。”说话间又咯咯的笑起来。

“可不是嘛!”周姨娘也笑着,手在隆起的小腹画着圆圈儿,“就连我肚子里的这个小的,也不能让太太分心呢!”

田氏收回目光看向一脸委屈的周姨娘,笑着说道:“你别委屈了,我今天就只看着你,这样总行了吧?”

周姨娘笑着刚要开口说话,一边正在写字的若兰扭过头来,喊道:“大伯娘看我,我一会儿写完了给你看哦。”

“好。”田氏笑着看向若兰,又瞟了一眼若红。

周姨娘带着酸味儿,笑着说道:“六小姐也要跟我争宠!”

若菲伸出手指戳戳若兰的小脸蛋儿,“大人们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她说道。

若兰扭头咯咯笑着躲开若菲伸过来的手指,冲她吐吐小舌头,又做了一个鬼脸儿。

这几天下雨,不能出去转圈儿,大家不是聚到田氏屋里说话,就是待在若红屋里看孩子学习。

这里不是梅家大宅院,没有那么多的去处可以串门子。

大家聚在一起,平日没有看出来的细枝末节,都在这样环境下被人发觉了。

若红也知道田氏看她许久了,她也不想有什么漏洞被田氏看出来,可她也不愿意每天都装着,那样活着太累了。

知道田氏看出来她和以前不一样了,若红到也不担心被她看出点儿什么来,即使看出来了,她也可以推给万能的书本。所有被田氏认为有古怪的地方,都是她从万能的书本上学来的。

呵呵,就是这样子的!

春雨绵绵的三月,是最美的季节。

梅志远坐在廊下看着如雾的雨丝,心思不知道飘往何处去,一会儿想想还在病里的阿娘,一忽儿又想他阿爹给他订的亲事。

他又想到还未病愈的表妹,也不知她听到他订亲了,是个什么样儿。

“大少爷回屋里吧,病才好了,可别再受凉了。”柳琴再次催促他进屋里去。

“这样好的春雨不看,非要待在那阴暗的屋里做什么!你不要太担心了,我都好了不会再病了。”他说道。

他的病已经好了两天了,在家里闲着又不想读书,就在这里坐着发呆。

柳琴转身走到梅志远对面,曲膝给他福了一下,说道:“大少爷,您也替奴婢们想想,万一您有个不妥当,咱们这些做下人的就要被太太骂……”

梅志远不想听她絮叨,扭头又看向院子里,看那雨水凝聚成的珠儿,从那丛翠竹叶子尖滴落下来。

“前头您病了,大小姐说不让人进院子里来,那次把太太拦在外面,咱们可都是把太太给得罪了。”织画掀开门帘走出来,掩口打了一个哈欠,“如若大少爷再病了,我们几个肯定会被太太撵出去的,那样儿,您身边就会有新的人来伺候,也就不用听我们催您了。”她说道。

“好好,我回屋就是了。”梅志远站起来掀起帘子走了进去,“我就是不病也要被你们给咒病了。”他说道。

柳琴笑着给织画福了一下,谢她出言把大少爷激进屋里去了。

织画摆手,又冲屋里努努嘴儿,让她进屋里去伺候梅志远,她则坐在刚才梅志远坐的地方看起景色来。

梅志远歪在榻上,见柳琴进来了,翻个身朝向里面去了。

“您也好几天没温书,捡起来看一会儿,老爷问起来也好说话不是。”柳琴走去一边多宝阁架子处,拿了梅志远常读的一本史书,又走回梅志远的身边站住脚。

“不想看。”梅志远没有转身,甩了一下手臂,说道:“拿走拿走,我不想看。我又不是那才高八斗的赵岩,再怎么看也考不上状元。”

赵嵩是本朝最年轻的大学士,十四岁就考上状元进入翰林院,二十四岁就做了太子太傅,宏图阁大学士。

柳琴是知道这个名动海内的赵岩,她也没想过她的少爷能超过他,只要少爷能好好学习就好了。

柳琴在床角边儿坐了,手里的书放在腿上,“少爷在想什么?和奴婢说说呗,奴婢虽不能做什么,也可以帮您想想办法呀!”她说道。

房间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梅志远转身过来,一手撑着脑袋侧身躺着,“我不想学文史了,再怎么学也不一定就能考上秀才。”

“那你想要做什么呢?”

“我想去学经商。”

柳琴的眼睛陡然亮了,“好的呀!”梅家是以经商起家的,家里的铺子有上百家,大少爷学了经商打理家业也挺好的。

她的嘴唇蠕动了两下,眼里的亮光也暗淡下来,“这个老爷不一定会同意!老爷一直敦促少爷的学业,看那样子就没想着让您去经商。年前老夫人说让你去学经营,老爷就没有松口,这会子去找老爷说恐怕也难成事。”她说道。

梅志远往后仰躺下去,看着屋顶上繁复的房梁结构,他的眼睛在众多架构中扫了一眼,最终目光落在最顶端那根横梁上。

“我去找大妹妹说说去。”

梅志远翻身坐起来,穿上鞋子就往外走。

织画掀开帘子进来,“半天没听见动静,还以为你们都睡下了呢。”她笑着说道。

梅志远站住脚转身看着柳琴说道:“你去睡觉吧,我去找大妹妹。”

柳琴已经站起来把书丢在床榻上,“大小姐那里过两天再去也不迟,老夫人的病还没有好,……”她说道,她担心老夫人那里不干净,别再染上病了。

“你担心太过了!大妹妹在阿婆那里好几天了,都没有染病,偏我去就染病了?!”梅志远说着话,绕过织画掀帘子出去,。

“哎……伞!”

织画伸手拿起墙边立着的伞追了出去。

柳琴往前走了两步,张嘴想喊他回来,终是没有喊出来。

织画掀帘子迈步进来,看见她站在那里看着她,就说道:“你管的太多了!人家是亲兄妹,再怎么也不会因为那一点子忌讳,就避着不见面了!”

“我不也是为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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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说吧

柳琴转身走床榻边儿,扭腰坐了下来,“他好我们都好,他要是有个什么,那我们还不知道在哪里呢。”她说道。

织画往一旁的架子一靠,“你又不是他爹娘老子,什么时候也轮不着你管他!”织画叹了一口气,说道:“你管来管去反倒会管来一身的不是,何苦呢!”

柳琴皱着眉头思索起来,“我也不知道啊!我就是老想管着他。我也知道他不是我能管的人,没次看到不对的地方,就想要劝诫他一下。”她说道。

织画又叹了一口气,“你这是爱之深、责之切呐!”她说道。

柳琴一个激灵抬起头来,“死丫头又满嘴胡吣什么,看我不撕烂你的嘴……”说着跳下床去,往织画那边扑去。

“我说的可是实话,你自己不知道罢了。”织画转身掀开帘子跑了出去。

柳琴收住脚没有追出去,这样追出去让小丫鬟们看了去,不知道又要传成什么样儿。

她感觉自己的脸蛋儿有些热,抬起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心跳也快了。

织画掀起帘子一边,探进一个脑袋来,“我说的没错吧?”她说道。

柳琴羞愤的跺脚,随手揪下腰侧的荷包,就朝她的头丢了过去,“死妮子,喝了黄汤不成!”她说着往前冲去,要去撕烂她的嘴巴。

织画笑嘻嘻地伸手接住荷包捏了捏,里面像是有两三块碎银子,“谢谢姐姐的赏,我就收下了。”说着转身飞也似地逃开了。

柳琴追到门口,看到她顶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出了院子,张了张嘴儿,终究没有喊她回来。

若雪扶着曹老夫人在回廊来回走了两趟,她就摆手说走不动喽,要回屋里歪着去。

若雪扶她回屋在罗汉榻上躺下,服侍她喝了茶水,又在榻边坐了一会儿,就被曹老夫人以要小睡一会给打发出来。

若雪回到东厢房的敞厅,在桌案后椅子上坐下,莲馨把食盒里面放了一会子的药碗端出来,“摸着碗还热乎,小姐试试,若是凉了奴婢让人去热一下。”她说道。

这是治疗伤寒的汤药,和曹老夫人喝的药一样,若雪在松院子这几天,都在喝这个药。

若雪接过药碗一口气喝了大半碗,随手将碗递给莲馨,拿出帕子蘸蘸嘴角的药汁儿,“有什么事情吗?”她说道。

莲馨接了药碗拿在手里,“外面有人传说知府周大人的母亲病了,还不知道是否确实。”她说道。

若雪看着她说道:“让人去查,查实了立即回禀。”

“奴婢已经让人去查了。”莲馨把药碗放进食盒里,盖上盖子,说道:“刘通判家的公子今个儿娶亲,这会子新媳妇儿快进门了,要不要送礼过去?”

“让丁管家备一份礼送去吧。”若雪转身从旁边几本账册里拿了一本,翻开查看起来。

“是。”

莲馨把食盒拿开腾出地方给若雪用,她又回了几件事儿,二太太杨氏说大夫开的药吃了不管用,喊着要换个大夫看看。

若娴要了几样外面的小吃食,让人去买没买到,在屋里怄气呢!

二少爷梅志高的学堂里组织春游,要去江对岸的六合县,要二十两银子的份子钱,三太太已给他了。

“昨天童大夫去法华庵给周姨娘诊平安脉,刚才有人从那里来回,说是姨娘的胎象很好,太太的脉象也还平稳,三小姐和六小姐都无恙,只有五小姐有点儿不好,有点儿咳嗽。”莲馨一口说了五七八件事情,总算是把最重要的说完了。

“让人请童大夫去给二婶看看。看二婶想吃什么药让童大夫斟酌开。叫帐房给三婶送二十两过去,问一下二弟银钱可够使,不够先从帐房支取,回头我给帐房补齐。

这几天不方便见面,让他在外面注意点儿,有什么事情莫要强出头,忍着点儿,回来商量了再说。”若雪说道。

若雪抬起头来,看向门口微微晃动的青毡帘子,说道:“让人去把五妹妹接回来,就送到这里吧。”

田氏和周姨娘绝不能染病,还有若红和若兰,一个身体刚好,一个年纪小,病了终归不好。

“是,奴婢这就去吩咐。”莲馨说着转身往外走去。

“叫人包十剂药送过去,叫丹橘她们煮了喝,如若有人病了,马上回来养病,不得隐瞒。”若雪又说道。

莲馨又说起另外的人事情,一个多月前,让人去句容县的梅记水煮鱼铺子告诉马老实,叫他把手艺教给他徒弟,教会了尽快来金陵。

“那个厨子马老实昨天晚上到了府里,现在在外院等见您,您看……”莲馨说道。

若雪停下翻书的动作,说道:“我不见他了。你让人带他去东街那个铺子里,就叫他住在那里吧。”

莲馨听完吩咐,又应一声:“是。”犹豫了一下,说道:“奴婢的阿娘病了,想跟您讨几天假回去几天。”

若雪翻了一页书,抬头望着她,“你把手里的事情交给芍药,去账上取二十两银子带上,这就回去吧。”她说道。

“是。”

莲馨屈膝给若雪福了一下,才转身掀开帘子出去了。

片刻后,芍药掀起帘子进来,“大小姐,大少爷要见您。”她说道。

若雪放下笔合上账册,“请大哥进来吧。”她说道。

芍药转身出去,片刻后打起帘子请梅志远进来。

他刚刚去看了曹老夫人,在那里坐着说了一会子话,才告辞出来找若雪。

若雪站起来喊了一声:“大哥来了。”

“嗯。”梅志远进来,看了一眼若雪身前桌案上的物品,“妹妹又在看账册?”

“快看完了。大哥坐吧。”

梅志远在一旁的太师椅里坐下,看着小丫鬟进来送了茶水来,他伸手接过来挥手就让人退出去了。

若雪从桌安走出来,在圆桌边的绣墩上重新坐下,看着梅志远说道:“大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梅志远刮了几下茶碗里的浮沫,又转身放在手边的茶几上,转身过来说道:“是有些事情想和你说说,……”他伸手抚了一下衣摆上的褶皱,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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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我同意

若雪看他有话要说又顾虑重重的样子,不知道他有什么事情如此的难以启齿,“大哥有什么话尽管直说,都是一家子兄妹,不用顾虑那么多的。”她说道。

“我有点儿事情不知道该怎么说。”梅志远又把茶碗端了起来,压着茶盖儿咂了一口,“我不想去学堂了。”他说道。

若雪愣了一下,这话应该和二叔说才对吧!“大哥还年轻,不去学堂学习要做什么去呢?”她说道。

“我……”梅志远掀茶盖的手顿住了,他看着若雪说道:“我学不进去文史,不想学了。我想去学经商,……”

若雪抚摸着左手腕上的羊脂玉镯子,缓声说道:“大哥想要学经商二叔知道吗?二婶可曾应允?”

梅志远把端茶碗的手放低了些,顿了顿才说道:“我还不曾和阿爹阿娘说,想听听你的意思。”

听她意思吗?!这哪里是来听她的意思,这明摆就是来问她愿意不愿意他去学经商,这是有意家主的位置了。

经商也不是一年两年能学会的,等他学个三五年出来,给他几个铺子打理也就是了。

“学经商也好,咱家里有众多的铺子,也是要有人去打理的,大哥要是学了也能帮衬一二。”若雪说道:“大哥可要想好了,去铺子里学习那可是去做学徒,那可比你坐在学堂里读书要辛苦多了,每天天不亮就要起来,晚上很晚才能回来。这些你也是都看到过的,你要想好了。”

这是不反对他去学习了,听了若雪后面的话,梅志远侧身放下茶碗,郑重其事的说道:“我这几天养病就一直都在想这些事情,我也知道学经商不比学文史容易,可是我真的是学不进去那些史书。

我看着铺子里那些忙碌的人,就觉得那样忙碌活着才充实,我想过了,到时候我搬去铺子住,那样才能不受家里繁华干扰心神,才能安下心来学经商。”

若雪看到他坚定眼神,“大哥有这样的决心是好事,我支持你去学习。”

“我想去咱家铺子里学习,不知道大妹妹同意吗?”他说道。

若雪笑了,“大哥想要学经商之道,我怎么会不同意,不管学什么,有一技之长总是好的!”她说道。

“那我去哪家铺子去学习?”梅志远有些急切地问道。

若雪端起茶盏刮了两下上面的浮沫,轻轻的咂了一口,“咱们家里经营的有酒楼,绸缎布匹,茶叶香料,还有珠宝古玩,大哥想去哪个铺子学呢?”

梅志远看着她,说道:“我也不知道哪里好,还请大妹妹指点一二。”

若雪想了一下,说道:“如果二叔要是同意大哥你去学经商,我安排你去九通财富做学徒,如何?”

梅志远豁然站起身,去九通财富学习,就是跟着卫全宝学习,卫全宝可是经商的老手,跟他学习可以说就是给他找了一位名师!

梅志远像着若雪长揖到底,“如此,多谢妹妹成全!”他说道。

若雪站起来曲膝一福还了他的礼,说道:“都是梅家子弟,都有权去铺子里学习。”若雪转身往旁边走了两步,转身看着他又说道:

“你问过二叔,他若是同意了,你就去九通财富吧。”

“好。我这就去问阿爹。”

梅志远转身往外走了两步,又转身回来抱拳向若雪拱手致谢,脚步欢快地跑了出去。

出了屋门,梅志远下了回廊直直的走进雨雾里,脚步轻盈的好似要飞起来。

小丫鬟拿着梅志远的雨伞等在外面,见他出来了,就要把伞给他,他却一口气冲进雨里去了。

她撑着伞,喊道:“大少爷,伞……”也追了出去。

梅志远听到后面有人喊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去,见小丫鬟打着伞追出来,这才发现自己没有打伞。

他忙走过去从她手里拿走伞,“快回去,别淋雨了。”他说着话,转身又大步流星向外院走去。

小丫鬟呆呆的在那里看他走远了,才转身回院子里去了。

梅志远没有回他的竹轩,直接去了二老爷梅继山的书房,一路上他走得有些快,显得很急切,有丫鬟和他打招呼他也不曾理会。

“老爷回来了吗?”梅志远走进廊下,把伞递给走过来的丫鬟红叶,随口问了一句。

“刚回来一会儿,在耳房里更衣呢。”红叶说道。

梅志远扭头看了一下耳房的方向,转身走进书房里。

红叶在后面喊道:“大少爷你的衣服湿了!”

梅志远低头上下看了一遍,扭着脖子看了看后背,三两下脱了外衫转身抛给红叶,只着中衣站在那里,“去我屋里让织画给我送一件长衫来,快些送过来。”他说道。

红叶一手接了衣裳,一手侧身把雨伞放在地上,直起腰把衣服拢了拢,说了声“是”,抱着衣服拿起地上的伞转身走进雨里去。

梅志远走了几步在一个高背椅上坐下,片刻后又站起来踱了几步,转身走到门口看着远处的小路。

梅志远想着织画怎么还不来,探头出去看看耳房那边,又后退几步坐进椅子里。

梅志远等的有些焦急的时候,织画才抱着衣服进来,“你怎么来的这样慢?快快……给我穿上。”他站起来伸出胳膊让织画快些给他穿上。

“奴婢又没有三头六臂,又不会飞天遁地!奴婢又要去翻箱子,又要选一件雨天穿的衣裳,还要拿着伞抱着衣裳,一路上还要看着雨水不要打湿了您的衣裳,……”织画帮他穿上衣服,一面嘴里说着一路上的艰辛一边为他系着扣子。

“好了好了,我就说了一句就招出来你这么多的牢骚!”梅志远转身躲开她系扣子的手,自己动手系剩下的两个扣子。

红叶站在门口,她傻呆呆看着织画,贴身伺候主子的丫鬟都这样随便吗?居然还和主子斗嘴,而且也是那样的理直气壮,这哪里还是丫鬟呀!

“这是看什么呢?”

梅继山的声音响起来,吓得丫鬟红叶赶紧退到一边去,织画也转身站到屋门的一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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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心思

梅志远抚了抚衣服,站在屋里看着走进来的梅继山,“阿爹。”

梅继山迈过门槛走进来,上下打量梅志远一眼,说道:“你好了怎么不去学堂,待在家里浪费光阴吗?”

梅继山说着话走到书案后做坐下,动手整理了一下书册笔墨,从桌下抽屉里取出一沓纸张,放在桌案上。

织画等梅继山走进屋里,才转身出去,跟着红叶去了旁边的耳房。

梅志远转身过来看着他阿爹,站的笔直说道:“我有事想要和您说。”

梅继山拿起镇纸,从下往上扫一下纸张,淡淡的说道:“什么事儿?说吧。”

“我不想去学堂了,我不想学了。”他说道。

梅继山先是顿了一下,随即把手里的镇纸摔在桌子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你不去学堂,你想要什么?去大街上讨饭吗?

你说你要娶个书香人家的姑娘做媳妇儿,我刚刚给你订了一个书香人家的姑娘,你就不学了,你让我这脸往哪儿搁……往哪儿搁?”他说道,手在脸上拍了两下。

梅志远张了几下嘴,没敢和他老子戗声。

梅继山站起来,在桌案后面来回踱了两圈,“这要怎样和贺教授说?”他站住脚,看着梅志远怒声说道:“不行,你明天就给我去上学去,不然我打断你的腿,……”

梅继山重新做进椅子里,拍了两下桌子,“你知道贺教授是什么人吗?那是朱雀大街贺家!一门两探花的贺家。”他说道。

“这门亲事是我给你求来的,你就不能给我争点儿气!”梅继山掂起来手臂边的书重重地摔桌上。

“我想去铺子里学经营,大妹妹说让我去九通财富坐学徒,……”梅志远有些底气不足的说道。

“什么?九通财富……”梅继山拿着一支狼毫准备丢出去,却缓缓地放下。

梅志远咽了一下口水,说道:“大妹妹说只要您同意,她就安排我去九通财富去做学徒。”

九通财富可以说是梅家最重要的产业,让他去那里做学徒,无疑就可以接触到家里的核心产业。

那是梅继山想去却又去不得的地方,他没那么厚的脸皮,明目张胆的和侄女儿抢家产。

他还要留下这张老脸在外面走动呢!

早些年梅继业让他接手一半的家业,他嫌麻烦没有理会,到如今再让他和侄女儿争,他又舍不下这张脸来。

若雪让梅志远去久通财富学习,这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这是不是大侄女觉得打理家业太过劳神,想要找个人接管下来呢?

“你什么时候找她说的?”

“就是刚才,来这里之前我去找了大妹妹。”梅志远又把找若雪的前后说了一下。

梅继山想了一会儿,才看着他问道:“你真的想好了,去学经商?”

梅志远坚定的说道:“嗯,我想去学经商不想学文史了。”

梅继山盯着他看了一阵子,见他神色坚决没有动摇的样子,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你既然要去学经商,就要下功夫认真学习,不要再半途而废了!”他往后面靠在椅子上,停顿了一下又说道:“我哪天见到贺教授替你说几句好话,尽量把你的这门亲事保住!”

梅志远向他长揖,说道:“让您费心了,我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一定认真地学习。”

梅继山摆手,“你坐吧,我跟你说说贺家的事儿。”他说道。

“小姐醒醒,该去陪老夫人吃晚饭了。”轻轻推着若雪。

若雪缓缓睁开漂亮的大眼睛,抬手掩口打了一个哈欠,“五妹妹回来了吗?”她说道。

芍药扶她起身,为她穿上绣鞋,“已经回来啦,在隔壁屋里和银珠下跳棋呢。”她说道。

“三妹妹把跳棋给她了?”

“听回来的婆子说,是三小姐拿跳棋哄着五小姐,五小姐才回来的,不然她才不肯回来呢。”芍药一边儿为她整理着衣裳,一面答着她的问话。

若雪转身出了屋子,到隔壁房间里去看若菲。

若菲坐桌子的一边儿,脸上戴着若红用几层丝帕,叠加一起做的口罩,看着倒也别致。

银珠坐在她对面,正在思索下一步走哪个棋子,旁边儿彩蝶指手画脚的催她快些走。

“五妹妹回来了。”若雪掀起帘子迈进来,看着若菲还戴着口罩,扭头看两个丫鬟却什么也没戴,“怎么还戴着口罩呢?”她问道。

两个丫鬟听见说话声,都站起来退到一旁去了。

“大姐姐,咳咳……三姐姐说这样可以保护自己也保护别人。”若菲的声音闷闷地,说话时有轻微的咳嗽。

“你的身体怎样了,大夫怎么说的?”若雪走过去,伸手在她的额头摸摸,还有些热。

若菲回来后,芍药就让人去请了小齐大夫来,给她诊了脉,说是风热咳嗽,和外面疫症不同,又重新开了方子,喝三天必定就好了。

若菲仰头看着若雪,说道:“刚回来就看了大夫,药已经煎上了,等会儿喝了药就不热了。”

“嗯。”

若雪回头吩咐去把五小姐的饭食送到这里来,她又对若菲说让她这里呆几天,先不用去给曹老夫人请安。

若菲点头表示她知道轻重,她现在生病了,不能传染给阿婆,她回来就听说阿婆好些了,她也没进屋里去看阿婆,只是在外面给她磕了头。

若雪夸奖了一句,又询问了一下田氏她们在法华庵里怎么样儿?可缺少什么?

若菲说的事儿,比仆妇回来说要详细的多,若雪坐下来听她说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去陪曹老夫人用晚饭。

翌日早晨,天微亮的时候若雪就起身了,去看曹老夫人的时候她还没有醒,她站在天井里远眺雨后如洗的晴空。

白色的云,有些深蓝的天色,是那样美好而静怡,让人的心里面也跟着敞亮起来。

等了一会儿,曹老夫人才醒了,服侍她穿衣洗漱了,若雪陪着她用了早食,又去厢房看了若菲,才带着巧莲和芍药到前院,和梅志远见面一同去了九通财富。

昨日晚间梅志远又来找了若雪,高兴的和她说他阿爹同意他去学经营,又向若雪保证他会认真在九通财富里学习,决不会再半途而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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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酒楼

路上若雪问起梅志远的亲事来,不知道梅继山给他挑的是哪家的小姐。

马车上,若雪和梅志远相对而坐,巧莲芍药在靠近车门的地方坐,两个人扒着门边儿从晃动的帘子缝隙里,看外面街市上的铺面和来来往往的人流。

梅志远被她问的有些囧然,靠在车壁上的身子,随着马车行走微微晃动,他看了一下两个丫鬟,见她们没有关注若雪的问话,他的心里才稍安了些。

梅志远抬手握拳抵住嘴唇干咳了一下,才说了起来。

梅继山为他求的是,城北朱雀大街贺家的二小姐贺珊珊,贺家有两支,一支在京城定居,一支就是金陵贺家。

贺珊珊的叔祖父是前任皇帝治下的探花郎,现在京城任御史中丞一职,官声很好,也很受当今皇帝赏识。

贺珊珊的四叔父,也就是她叔祖父的二儿子,也是探花及地,现在在湖北湘潭做知府,这位四叔父在湘潭做了两任知府,连续几年考绩都是优,今年年底有望调进京里去做大官。

贺珊珊的父亲,是在贺家排行的二老爷,也是贺家留在金陵城这一支的当家人,在这里守着祖宅家业。

贺二老爷本名贺琪洲,是十三年前的举人,后来也曾考过几次会试都落榜了,倒是在府学坐馆坐的有声有色,到如今已是六品的教授了。

贺珊珊今年十五岁,比梅志远小两岁,听说她的才情很高,容貌不俗,琴棋书画皆精,是一个蕙质兰心的大家小姐。

“看来二叔是费了心思为大哥寻了一门好亲事,大哥要珍惜了!”若雪说道。

梅志远听出来她话里面的意思,是让他学有所成才不枉费他阿爹梅继山一片苦心。

“嗯。”

梅志远撩开车窗帘子看了一下外面,“这好像不是去九通财富的路!”他说道。

“嗯,有点儿事情,先去城南的昌平街。”若雪说道。

“是什么事情?”

若雪也伸手掀起帘子往外看了一下,“我要在那里开一家酒楼,今天过去看看。”她说道。

“城里已经有两家酒楼了,再开一家是不是有些多了?”梅志远觉得再开一家酒楼会分散客流,有些得不偿失。

若雪收回手放下帘子,看着对面的大哥说道“我问过张先生了,他没有说不可以开。今天他也会去那里,一会儿见到他,你可以说一下你的想法。”

这个张先生梅志远是认识的,是跟在他大伯父身边的谋士,家里多半的决策都要过他才去执行,他还跟着张先生学了两年幼学,后来他总是跟着梅继业四处奔走,就没在教他了。

“好。”

马车又再人流熙攘的街道上,行驶了半盏茶的时间,在一座两层高楼前停了下来。

十几个护卫分散在马车一丈外,秋霖站在马车一侧,微微弯腰说道“大小姐,到地方了。”

巧莲掀起帘子,芍药先从马车一边跳下去,从车后面取来脚凳让梅志远下来。

随后若雪扶着芍药的手走下来,转身看向酒楼,酒楼是上下两层坐北朝南砖木的结构,由于没有开业,门楣上没有挂匾额,一楼的八扇门只卸下来两扇,大堂里面的陈设倒看不真切。

楼上临街这面,可以看到六间雅间的窗户,都是四开的窗户,可以想见屋里是极敞亮的。

楼上靠东面的第二扇窗被人推开,张井探出半个身子,“大小姐来了啊!快些上来。”他喊道。

“张师父来的好早啊!”若雪仰头说道。

酒楼里的伙计,听见马嘶人语的说话声儿,从卸下两扇门板的门里跑出来,七八双眼睛看着若雪他们一行人。

这就是他们的东家么?怎么会如此的年少?看那少爷小姐都只有十几岁的样子,那样子根本就不像东家吗!

秋霖挥了一下手,示意护卫进去几个,就有几人迈着大步朝楼里走去。

七八个伙计看这架势,都下意识又退进楼里去。

“是东家到了吗?怎么也没人说知声儿!”

扒拉开一个伙计,皮掌柜从后厨里出来,他身后跟着若红的那个徒弟,马老实。

两人看到若雪就俯身拜倒,给若雪磕了一个头,“东家好!小人给东家请安了。”他们道。

众伙计也乱乱的跪下磕头,喊道“给东家请安。”

若雪刚刚迈进大门,摆手让众人都起来,看到皮掌柜也在这里,说道“你也来了?”

“是。东家派去的刘掌柜已经接管那边的酒楼,小人就和马老实一起过来了。”皮掌柜站起来弯着腰,和若雪回话。

若雪月前去信,让马老实把徒弟教好尽快来金陵,她要在金陵城南开一家水煮鱼酒楼,让马老实来做大厨。

马老实从地上爬起来,向着抱拳躬身,说道“大小姐,不知道我师傅在哪里?我什么时候可以去见她呢?”

他来这里两天了,想着去给若红磕头,可他不知道若红在哪里,他就是找到了梅府,也是进不去内院。

若雪看了马老实一下,比上次见他的时候精神头足了不少,身上穿的衣裳好多了,“她在城外法华庵里静养,过些时日吧,等酒楼开张的时候我带她过来。”她说道。

张进从楼上下来向若雪和梅志远拱手施礼,“大小姐好,大少爷好。”

梅志远向张井抱拳一揖,“张先生好。”他说道。

“好说。”

张井把手里的书卷又握紧了些,“大小姐看这里如何!”他用拿书的手指了一下四周让若雪他们看看。

这个大堂很宽敞,有八根水桶粗的立柱支撑着二楼的架构,大堂里摆放着八张圆桌六张方桌共十四张桌子,可以同时接待上百人的客人。

张井说这里适合接待中低等客人,适合水煮鱼的大范围推广,楼上还有八个雅间,可以给身份贵重的人使用。

这座酒楼是梅家的产业,以前是租给人家用的,也是在一月前,若雪让人收回来刷漆她说道。修缮了一下,预备着等马老实来了开始营业。

若雪四下里转着看了看,点头表示这里很好,她走上楼梯在几个雅间里也看了一下,最后在第五间雅间的桌子旁,一把高背椅子上坐下了。

第一百一十章 去哪里

若雪让张井和梅志远都坐下,梅志远谦让着请张井先坐,“张先生别客气了,您先坐吧。”

张井也不和人客气,走到若雪对面坐下了。

皮掌柜忙让伙计去倒茶,端点心瓜子等小食儿。

等伙计上了茶水,退出去了。

若雪才看向张井问道:“张先生觉得那个水煮鱼可能受人青睐,能不能招揽到食客?”

张井放下手里的书,端起茶盏说道:“那个水煮鱼真的不错,好吃!”

他说着话又感觉到那水煮鱼鲜辣的味儿,赶紧喝了口茶水压了一下不存在的味道。

张井在这里已经待了两天,连着吃了马老实两顿水煮鱼,如果不是酒楼还没有开业,他都想站在街上大声喊着,去招揽路过的客人进来尝尝了。

梅志远不知道水煮鱼是什么,听着像是一道菜,单凭一道菜就开一家酒楼也太儿戏了。

他看着张井问出了他的顾虑,这样和张井问答,也是可以学到知识的。

张井听他说完,慢慢的掀起盖子喝了口渐温的茶水,“这个大少爷无需担心,大小姐能看好的生意,错不到哪里去。”他扭头去看若雪,说道:“大小姐准备什么时候开门营业呢?”

梅志远被张井一句话噎的脸色都红了,要不是看在跟他学了一年幼学的份上,他就要喝指张井没规矩了。

他一个梅家的下人,居然也敢拿话顶他,噎着他不能说话,真是,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

若雪看到梅志远脸色难看,像是要发怒的样子,这只是开始,以后有他看别人脸色的时候呢!

若雪看了一下站在门边的皮掌柜和马老实,他们都在期盼她说明天就开门,那样他们就不用每天无所事事,闲的没事干了。

“在等几天吧,等最近金陵城里的疫病平顺些了,再看个日子开业。”若雪说道。

张井听若雪这样说就猜到几分,水煮鱼听给是三小姐取的名字,酒楼开业肯定要让她来的,最近城里还有人得病,这样若雪就不好带着三小姐出来,这个酒楼也就暂时不能开业了。

张井重又把书握在手里,轻轻抚摸着书卷,“不知道大小姐把卫有德叫回来做什么?在苏州城里干的挺好的,业绩也是有目共睹的,不应该这个时候叫他回来,他回来可能会影响到苏杭那边的生意。”他说道。

“我叫他回来,有事情要交给他去做。”若雪答的飞快,没有等张井再次问话,她就先开口说道:“我有差事要他去京城。”

张井看了一眼若雪平静如水的神情,知道她已经有了决断,“不知道您让他去京城做什么,不会要把京里主事换了吧?”

大老爷去世不久,这个时候换京城的管事不太好。

皮掌柜见若雪他们要说正经事儿,就拉着马老实下楼去了。

来到楼下,皮掌柜就把几个擦洗桌椅的伙计叫到跟前,手点着几人开始训斥,说道:“你们几个不要见到热闹就跑去看,像刚才大小姐来到,你们就不该跑出去看。

你们的职责,是在大堂里盯着客人的一举一动,随时要满足客人的要求,而不是到外面看热闹,……”

“我们没有去看热闹呀!”

“又没有客人,根本就用不着看吗。”

“就是说啊,又没有开业,那里用得着看。”

几人打断皮掌柜的话,乱乱的说道。

皮掌柜板起脸,冷冷的说道:“你们来这里是做什么的?是来做伙计跑堂儿,就要做好你们该做的事儿,如今没开业,你们听到动静就跑出去看,习惯成自然了那还了得!”

皮掌柜教导他们,他们不能听到动静就往外跑,他们跑出去看热闹了,食客们也跑出去看热闹,那饭钱谁去收,有那食客万一出去了不回来呢?那岂不是就让人家白吃了一顿饭,那样铺子里就少了一份钱财上的收入。

皮掌柜连训斥带教导说了半天,看到他们一个个蔫头耷脑的不再出言反驳了,知道他们听懂了他说的意思,也就摆手让他们做各自的事情去了。

梅志远看两人一眼,说道:“京城里的人是大伯父安排下的,不能随便变动吧?”他想着张井也不会同意换京城里面的人员吧。

若雪放在桌上的手,轻轻掀起茶盖儿刮了两下,眼睛从茶碗移开看向两人,“不是。我叫他去京城开一家新的铺子,不和京里面的铺子混淆。”她说道。

“什么样的铺子?”

张井对若雪新开的铺子都颇感兴趣,就像这个水煮鱼铺子,这也是若雪接管家业后拓展的第一家铺子。

他非常看好水煮鱼的市场前景,他相信水煮鱼会火起来的,也就更好奇若雪要去京城开什么样的铺子。

若雪端起茶碗轻啜了一口,说道:“一家玩具铺子,我让人做了一些供孩子们玩的积木,想着可以卖给京城富贵人家的孩子们,应该可以卖个好价钱!”

张井的眉毛高高挑起,这是想从孩子手里赚钱了,“孩子的钱不好赚啊!不知道您有多少把握?”他说道。

“五成吧。”若雪说道。

五成把握是有些低了。

张井把书卷在掌心里敲了两下,“大小姐要卖的是邓虎子做的那些木块吗?”他说道。

“是,就是那些积木。”

梅志远不知道他们打的什么哑谜,一时插不上话儿,这时才说道:“积木是什么?”

“就是孩子们玩的小玩意儿。”若雪不想解释积木是什么,说起来太麻烦,以后他见到就知道是什么。

梅志远见若雪不想细说的样子,也没再追着问,侧身看着窗外人来车往的街道。

张井也没再问积木的事情,转而问起别的来,“大小姐一会要去哪里,可用我跟着吗?”

“不用。”

若雪把梅志远想去铺子里学经商的事情,和张井说了一下,“等会儿去和卫师傅说一下。”

梅志远见说起他的事情来,就转过身来,端着茶碗慢慢喝着,听张井怎么看待这事儿,又要说些什么。

张井听若雪说要送梅志远去学经营,眉头就微微皱起来了,他扭头看看梅志远,又转回头看向若雪。

不知道大小姐是怎么想的,让大少爷去学经营,总不会是要把家业交给他管理吧?那周姨娘要是生个女儿也就不说了,要是生个小少爷出来,那样大少爷就是他以后最大的威胁了!

张井看向梅志远问道:“不知大少爷要去哪里学习?”

梅志远抬起头来看着张井,说道:“九通财富。”

张井愕然的回头看若雪,见她平静地端茶优雅的喝了一小口,淡定的如同幽潭平湖,这样的大小姐让他这个算计人心的人都看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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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交给你

张井又看向梅志远,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呵呵,大少爷还是应该以学业为主,最好下两次场考个功名出来,然后再去铺子学习经营也不晚。

大老爷也是考了功名才去学的经商,大少爷应该效仿之。”他说道。

梅志远手里的茶碗,不知道是放下好,还是端起来喝一口好,“我不想学文史了,先生也知道我从小就不喜欢学文史,我着去学经商更好些。”他说道。

张井又问二老爷是什么意思,二太太可同意了,反正他就是不想让梅志远去学经商之道,大老爷挣下的家业怎好拱手送与他人。

“还有一件事情要先生给筹谋一下。”若雪说道。

若雪没有等梅志远开口回答张井的问话,她知道张井这是难为梅志远,以张井的脑袋瓜子,不会在这种小事上缠磨,其中关窍他早已经猜到了。

“什么事?大小姐请说。”张井收了笑脸,肃正了神色看着若雪。

梅志远也转头看向若雪,不知道她要说的是什么事情。

昨天晚上收到三老爷梅继谭给家里的一封信,信上说高淳县里的疫病比较严重,已经因病死了二十一个人。

他怕上锋会拿这个事情给他穿小鞋儿,到时候可能还会降罪到他身上。

梅继谭想让家里看着,是给金陵的官员打点一下,还是看走哪里的门路,把这个隐忧给破一下。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张井靠进椅子里,右手里的书卷,轻轻地敲打着左手的掌心,他沉思了一下,说道“给三老爷去信,先让他病倒,再让他写一封陈情文书给我,我给他送去知府衙门。”

“如果被人查出来三叔弄虚作假,那岂不是罪加一等吗?”梅志远说道。

“那就让他真病好了。”张井把书卷在掌心拍出一声响。

梅志远张张嘴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转头望向若雪看她怎么说。

若雪放下茶碗,对芍药说道“吩咐丁管家,让他准备一千两银子的药材,用三叔的名义送到高淳县去,越快越好。”

芍药曲膝应了一声“是”,转身出去让人通知丁克俭去。

若雪转身看向张井,让他斟酌一下给梅继谭的信要如何写,张井也只是略一沉思就说有了。

张井转头对着门外喊了一声,片刻后就有一个小伙计推门进来,张井让他取来笔墨纸砚,提笔蘸墨在宣纸上下笔如风,片刻间就写好了一封信。

张井是用若雪的口吻书写的,大意是让梅继谭注意身体,千万不要也染上疫病等语,全无半句让他装病的话语。

张井写完了就递给梅志远看,梅志远接过仔细看了下,“这里面没有让三叔假病的话语啊?!”他说道。

张井听了哈哈大笑,“这就对了,如果被人看出来,那岂不是就成为别人的凭证了吗?”他说道。

张井看向若雪说道“烦请您抄写一遍,然后让人给三老爷送去吧。我想三老爷看了,就会知道该如何做的。”

“好的。”

若雪接过去没有犹豫抬腕提笔、蘸墨、落笔,行云流水间就把纸上的字抄录了一遍。

放下笔,又从随身荷包里取出小印,在“病”字上方压了一下。

张井看到了抚掌大笑,连说了几个“好”字。

若雪抿嘴一笑,收好小印,她将信纸叠了两折也收了起来,“多谢先生!”说着,向张井曲膝一福。

辞别张井,若雪他们坐马车去了九通财富。

在九通财富里,和卫全宝说了梅志远来铺子里学习的事,卫全宝说怕梅志远吃不了那份儿苦。

梅志远赌咒发誓说一定会坚持下去,跟着卫全宝卫大掌柜好好学,不会让他和家里的长辈失望,如此卫全宝才同意收下他。

梅志远给卫全宝行了师徒之礼,下楼去和一众算账先生见了礼,和他们说着以后请多多指教的话。

“有德来了吗?”若雪收回看向大堂里的目光,转回身来走到桌边,一手摁着桌子慢慢地坐在椅子里。

卫全宝停下手里转动的太极球,说道“来了,就在外面候着呢。”说着,他扭头喊人进来,让他去把卫有德叫进来。

“您有没有想过,大少爷学会了以后让他去做什么?”卫全宝意有所指的说道,他想着总不会让大少爷接管家业吧!?

若雪抬手抚了抚额边的刘海儿,“大哥学上两年后,让他去甄宝斋当几年掌柜。”她说道。

卫全宝听她这样说,知道这是要慢慢磨砺他,短时间不会把家业交给梅志远,这样他们这些跟着大老爷的人就安心了。

门被推开,一个二十二三岁的男子走进来,跪在地上很闲适的给若雪磕了头,“小人卫有德,见过大小姐,大小姐万福!”他说道。

“起来吧。”若雪看着对面的男人,很挺拔的身材,站在那里很规矩,低垂着眼皮看着脚下,给人的感觉就是自持有度的人。

卫有德是卫全宝的二儿子,十二岁就跟着卫全宝在九通财富做学徒,十七岁就去外面铺子里做了掌柜,两年前任杭州梅家珠宝行的大掌柜,半个月前被若雪调回来了。

现在在家里闲着,还没有给他安排事情做。

若雪看着他说道“把你从苏杭繁华之地叫回来,你可有什么怨言吗?”

“小人不敢有怨言。”卫有德躬身说道。

“以后你想去哪里做事情?”

“小人说了也不算数,还请大小姐给指派个差事儿,小人定当竭尽所能把事情办好。”他说道。

若雪掩口笑了,“我有一批货,想让你带去京城,以高价卖进高门大户家的内宅,你可愿意去?”她说道。

卫有德抬起头快速地瞟了若雪一眼,又快速的低下头去。

卫全宝微闭双目好似熟睡,手里的太极球却还在匀速转动着,一点儿没有要问若雪让卫有德去京城做什么的意思。

卫有德想着他阿爹是不是知道大小姐让他去做什么事情,所以才连问都不问一声。

这是想让他自己拿主意吧?!

若雪看他在思索,就端起来手边的茶盏,小小的喝了一口,她也不急着要答复,她需要一个会深思熟虑的人,不是要那种随口奉迎不考虑后果的人。

卫有德又想了一会儿,抬起头看着若雪,向着她长揖到底,“请大小姐把那些物品交给小人,小人一定想尽办法把它们卖进高门大户的内院去,决对不会辜负您对小人的信任。”他说道。

他想着那些物品,一定是很难卖进内院,还要以高价卖出去,就更加难卖出去了。

不过要是反过来想呢?要是能卖出去呢?那必定是可以賺大钱的生意。

那也是可以给自己争脸面的事情。

“好。”若雪说道。

卫全宝这时才睁开眼帘,看了若雪一下,又扭头盯着卫有德,让他接了大小姐的差事。就要认真去做好。

卫有德躬身应声“是。”

若雪站起来向卫全宝告辞,带着卫有德下楼到了大堂里,梅志远正在和一位算账先生说着什么,看到若雪下来,就走过来问道“要回去了吗?”

若雪看着大堂里忙碌的算账先生,和进进出出的客人,“不回。我还想再去转转。”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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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箱子

卫全宝走过来,手里两个翠玉太极球慢慢转动着,“大少爷从明天开始就是学徒了,不要忘了您的职责,才好在这里做事情啊!”他说道。

他刚刚看到梅志远和几个帐房说话时,还拿着少爷的架子,过来和若雪说话时,也没有把自己当做学徒下人。

这样做学徒,谁能教得了!

梅志远闻言,脸上有些囧,他知道没把自己的身份摆正,被卫全宝点出来,他忙躬身说道:“师傅说的是,我记下了。”说完了,后退几步站在一旁去了。

卫全宝笑着赞许地点点头,转身送若雪出去。

若雪坐马车去了平阳街梅家的库房,梅家发往北地的货都存在这里,也有北地来的货物存放在这里,再由这里发到南方的铺子里去。

这里也是梅家镖局的所在地,方进没事的时候就在这里住,方便他教授徒弟们武艺,也是有着保护物品的职责。

马车进了一条不甚热闹的街道,又走了一会儿,马车才慢慢的停下来。

巧莲下了马车放下脚凳,芍药扶着若雪下来。

卫有德从后面走过来,在若雪身后站住脚,知道这是带他来看那些货,只是不知道会是什么东西。

秋霖带十几个护卫靠着一侧院墙站着,另一侧墙上有一个不太起眼的黑皮门,这里是镖局的后巷。

巧莲上去拍了几下门,门就应声而开,门内两个护卫出来,看见若雪后面不远处站着秋霖,也就知道来的是大小姐了。

两个人忙向若雪躬身行礼,“大小姐好!”他们说道。

若雪应了一声“嗯”迈步往院里走,“秋霖,去给你磕个头,请他来后面一下。”她说道。

“是。”

秋霖应了一声侧身进了院子,绕道去前头找方进了。

这座样子占地极广,几乎是占了平阳街的一半,内里有大小库房四十多间,守在在这里的护卫镖师就有八十多人。

若雪在院子里站着看了一下,这处院子占地极广,房舍纵横交错有十数排,一般人进来想要准确找到想找的货是有难度的。

一边屋角转出几个护卫,有两个护卫牵着两条黑背狼犬,几个人看到若雪一起躬身施礼。

两只狼犬看到若雪好似见到熟人,鼻子里发出哼唧声,撑着身子就要往若雪身上凑。

若雪走过去,说道:“坐下。”

两只狼犬乖乖地就地坐好,目光灼灼的看着若雪,长长的舌头,时不时伸出来舔一下鼻头。

若雪伸手在它们大脑袋抓挠了一番,“真乖,好久不见你们了,还认识我啊!”她说道。

“东西拿来。”

巧莲转身去马车上,拿了两个荷叶包,回来递给若雪。

荷叶包里是两个煮好的糖皮肘子。

若雪把两个肘子塞进两张馋嘴里,它们咬着肉骨头,抬起头看着若雪。

“是大小姐来了吗?”

从另外一排房屋后面,走出来一个身穿墨色长衫的中年人,看见若雪在逗两狗,紧走几步给若雪见礼,“大小姐好!”他说道。

“嗯,好久不见刘嫂子,她最近好吗?”若雪随口问着,伸手从莲馨手里拿过帕子擦了擦。

“她好着呢!这会儿在前面忙活午饭呢。”刘大雄笑着说道:“她老说去府里给大小姐磕头,可又走不开,这不刚才还在念叨您呢!”

刘大雄是这里的库房总管,掌管着这里四十多间库房,他头脑好使的不似常人,那一间屋子里存的什么货,什么货放在哪里,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若雪笑着说道:“我知道她念叨我,所以在我就来了。”

“她要是知道了一定又要哭了。”刘大雄笑道。

若雪转身向院子深处走去,“带我去看一下邓虎放在这里的东西。”她说道。

“噢!这边请。”

刘大雄走前两步在前面引路,他领着若雪拐进一个夹道,出了夹道又往右面走去。

芍药和巧莲紧紧跟在若雪后面,生怕一个错眼,就在这纵横交错的房舍里迷失方向。

卫有德也跟在后面,他这会儿倒是有些好奇大小姐要交给他的东西是什么了,居然存放在这里。

终于在一间房门前面停下来,刘大雄从腰侧的长衫下拿出几串钥匙,从中选出一把开了门上的铜锁。

大门打开,漆黑的屋内也亮了起来。

若雪抬脚迈过半尺高的门槛走了进去,芍药也跟着进到屋里,里面多半的空间,都摆放着大小一样红漆木的小箱子。

若雪站在门里看了一下就又退到门外,叫卫有德进去查点,卫有德没有迟疑迈步进去,仔细的查点起来。

片刻后,卫有德重又退了出来,“小人数了两遍,一共五百四十二个小箱子。”他说道。

若雪让芍药过去抱了一个出来,交给卫有德抱着,又叫刘大雄把门锁了。

若雪带着卫有德到前面见了方进,方进抱歉的笑着,他刚才在练武,出了一身的臭汗,看见秋霖来给他磕头,说是大小姐来了。

方进赶紧去弄两桶水冲了一下,换了一身衣裳才出来见若雪,结果就来晚了,若雪转了一圈到前面了他才来。

若雪说她也没什么事儿,让方进不要在意,她指了一下卫有德,让方进挑几个功夫好的年轻人,跟卫有德去京城走一趟。

方进看了卫有德一眼,身材修长的一个人,抱着个不到一尺高的小箱子,站在若雪身后两步外,显得有不伦不类。

卫有德见他看过来,立马躬身弯腰,喊了一声:“方大叔。”他抱着一个木匣子不能拱手为礼。

卫全宝和方进熟识的很,经常在一处喝酒闲话,因而卫有德和方进也熟的很,小的时候没少被他各种指点,如今见到他还有有些发怵呢。

方进笑着点头,他不知道大小姐为啥要给一个做掌柜的配护卫,听大小姐说话的意思,是让这小子去京城发展了。

方进正要请若雪进屋里喝茶,那边走来一个妇人,几步外就给若雪跪下磕了三个头,“大小姐万福!好久不见大小姐啦,奴婢想的紧呢!大小姐生辰那天,奴婢有事儿绊住了脚,没能去给您磕头,心里总是过不去!”她说道。

巧莲上去扶起她,“大小姐也说要过来看看你,这不顺路过来看你了。”她说道。

“不敢当,不敢当!”刘嫂子连声的说着,自己已经爬起来了,“姑娘别沾手了,看我身上的油,污了姑娘白净的手。”她说道。

若雪笑着问她最近可好,又问她家里的几个孩子,刘嫂子笑着说很好,孩子一个个大了起来混的很,每天都要打上几回。

“大小姐中别回家去了,让奴婢伺候您吃一顿饭吧!只是没府里做的好吃!”她说道。

顶点

第一百一十三章 护卫

“好,那我就在这里吃了。”若雪笑道。

“真的呀!”

刘嫂子一脸欣喜的高兴样儿,她快速地给若雪福了一下,告退又快速的跑回厨房去了。

若雪看着她风风火火的来,又风风火火跑走了,笑了她扭头看向刘大雄,“给我找一个房间,我要用……”她说道。

刘大雄一拍脑袋,他怎么把这茬儿忘了,居然忘了请她进屋里用茶。他想着大小姐出来久了,肯定累了,要有个房间休息一下才好。

“有有。大小姐这边请。”

刘大雄伸手请若雪跟他往东面一排房屋走去,那里有两间房门没有说上锁,他走到近前推开门就后退几步站住脚,“大小姐里面请。”

芍药进去看了看,让人拿盆子打水来擦拭一下。

刘大雄有点儿不好意思,“还是请大小姐去前面大厅里用茶吧?这里实在有些不堪了!他说道。”

若雪说道:“不妨事,我有事情要和卫有德说。”

刘大雄忙喊了一个小厮去打水来,“这里没有小丫鬟,请大小姐见谅!”她说道。

若雪微微笑着表示无妨,一扭头看卫有德远远的站着,没有跟过来,“你过来。”她说道。

卫有德正在回答方进的话,听见叫他,忙向房进告罪走了过去。

停了片刻的雨,又如雾般下了起来,轻柔的好似飞扬的纱,抚过人的脸颊。

若雪让方进和刘大雄自去忙去,她把事情交代清楚就去前面的厅堂。

两人见不用他们待在这里,就转身回前面去了。

芍药和巧莲进屋里把桌椅擦拭了一下,若雪迈步进屋里在桌子边桐木椅子上坐下,让卫有德放下那个木匣子,“这里面的东西在没卖出去之前,不能示以外人知道,就是卖出去了,也不能见人就说,到了人尽皆知的时候,就不用再藏着噎着了。”她说道。

卫有德见她说的郑重,忙躬身道说道:“小人知道轻重,请您放心!”

若雪颔首,让芍药把匣子里的积木倒出来,又从匣子里拿出来一张图纸,上面是各种小房子拼成的样子。

若雪手下灵活地不一会儿功夫,就在他面前拼出来两个不同的小房子,旁边立着两个人偶,还有一个人偶在小房子里。

卫有德惊奇地看着桌子上的小房子,有门有窗户,还有两个小人偶,做的如此精巧细致,虽没有到巧夺天工,可也不失雅趣啦!

要把这样的东西卖进内院,卖给谁?少爷小姐嘛?还要高价卖出去!他又看着那些小块儿,都是木头做的,能卖多少银子?!

“这个叫做积木,你觉得这个如何?”若雪问道。

“很新奇!应该是小孩子们喜欢的玩意儿。”卫有德凭感觉说道。

“对,我就是想让你把这种积木卖给大户人家的内宅。你能做到吗?”若雪看着他,表情肃正的说道。

卫有德微微躬身,说道:“请大小姐放心,小人定不负您的抬举,一定把您交给小人的事情做好。”他停顿了一下,小心的问道:“这个积木不知您要以多少银子的价钱卖出去?”

“初始价每箱八十八两银子。”

卫有德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偷眼又看了那些木块拼成的房子一眼,怎么看那样小木块也不值五两银子,却要卖八十八两银子,还是初始价。

这可算是暴利了!

卫有德只是这样想了想,可是不敢说出来的。

“小人记下了。”他说道。

若雪站起来把房间留给卫有德,“你在这里好好玩上半天,然后回家准备好了,明后天有船去京城,你跟着一起去吧。”她说道。

卫有德躬身称“是”,看着若雪带着丫鬟出去了,屋门也不知道是哪个人给关了。

若雪在这里又见了邓虎,把那张跳棋棋盘的图纸交给他,让他分出来两个木匠师傅做跳棋的棋盘。棋子她不准备做成木头的,她要找人用各种颜色的宝石做跳棋的棋子。

若红曾和她说过这个跳棋多为球形,是玻璃制做的珠子,她们这个时代是没有玻璃制品的,只有用宝石和玉石,或者木头制作那些跳棋的棋子。

邓虎看了那图纸一眼,像是一个六边形的盒子,上面有数不清的圆孔,边上还有六块空白的三角,旁边空白处写了几点要求。

另外一张是六边形的盖子,旁边有若红用鹅毛笔注明的“盖子”字样。

若雪跟他说要把所有的圆孔抠出来,还有边上的放棋子的三角,“这个很像八角食盒,用一块寸许厚的木板就可以。”她说道。

邓虎也觉得很像八角食盒的样子,他把图纸小心的折叠好收在怀里,“不知道您要多少个这样的盒子!”他说道。

他不知道这是做什么用的,大小姐不说他也不问,只要做好大小姐交给他差事就行了。

若雪来回走了两圈,说道:“先做着吧,也不定数量了,做出来后一个月送到府里一次。”她想了一下又说:“盖子上的雕花,你让他们看着刻吧,寓意好的就行。我只看最终的成品。”

“小的记下了。”他说道。

若雪又叮嘱他几句就让他走了。

卫有德看看空无一人的房屋,走到桌子边在椅子上坐了,开始仔细看看那些小木块儿,和那张图纸。

不知道过了多久,卫有德才从积木上收回视线,抬起头看看昏暗的屋里,“天都黑了啊!”他喃喃了一句。

他抬手搓了一下脸,快速又小心的把所有积木收到箱子里,盖好上面的盖子,抱着箱子往门口走去。

一开门,卫有德吓了一跳,门口两侧打着伞站着四个身穿劲装的护卫,一水簇新的墨色衣裳,显得威势凛凛。

“卫头儿好!”几人齐声喊道。

这一声喊,惊的卫有德一哆嗦。

卫头儿是什么鬼!

他想起来了,大小姐向方七爷要了几个护卫给他,这就是他的护卫吧?

卫有德稳了一下心神,迈开腿走了出去。

外面天色已然暗了下来,屋檐下的灯笼也以点着,昏黄的光撒在地上也不怎么明亮。

“大小姐回去了吗?”

“早就回去了。”

卫有德在前面大门处又见到方进,和他站在门檐下说了一会儿话,才知道若雪在这里用过午饭才回去。

卫有德和方进告辞出来,带着四个护卫先找了家酒楼去吃饭。

他被关在屋里连午饭都没吃,这会儿也觉得有些饿了。

大鱼大肉要了一桌子,卫有德谦让着几人坐下,“几位兄弟喝酒不?”他说道。

四人互看了一下,说道:“兄弟几个以后要跟卫头儿,一切都听你的。”

第一百一十四章 卫家

卫有德想了一下,现在不算是在外面行走,多少喝点儿酒水也是不打紧的,随即又要了一坛子女儿红,让四人尽情的喝。

几碗酒下肚,说话也热络起来。

卫有德和他们闲聊中,也知道了他们的名字和年龄,孙捷是几人中年纪最大的,今年二十八岁,容貌长的粗犷微黑,上唇蓄两撇小胡子,也算是几人的师兄,师傅除了方进还有镖局里的几位老师父。

另外两人是兄弟俩儿,大的叫王强,今年二十有五了,他兄弟叫个王海,今年也二十二岁了。

听他们说,王海最善于盯守,只要是被他盯住的物事儿,就没有走脱过。

最小的这个叫杨广,今年还不到十八岁,他的身材纤瘦堪比女人,长的也白净,要不是下巴上稀稀拉拉的胡茬,就会被误认为小姑娘了。

这小子的轻功最好,上房上树都如燕子般轻盈无声。

几个人从跟着卫有德出来,这一路上都看着他抱着一个匣子,就连喝酒这会儿也放在腿上,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刚开始不熟悉,没敢贸然的问,这会子聊的起劲儿,王强这时开口问道:“卫头儿,你那盒子里面是什么?拿出来让我们弟兄开开眼呗!”

卫有德听到这话激灵了一下,喝的那点儿酒也醒了,他抬头看了四人一下,这几个人看来还不知道大小姐让他们来是做什么的。

“你们不知道啊?”

卫有德说着话又把那个箱子放稳些,见他们都是不知道的样子,就说道:“大小姐没告诉你们跟着我做什么?……哦,大小姐让你们跟着我就是保护这个。”

几个听他这样说,也收了嬉笑的样儿,都肃正了神色。

王强瞅瞅木匣子又抬头看着卫有德,问道:“卫头儿,这里面倒底是什么呀?”

孙捷一巴掌拍在王强的后脑勺上,“你忘了咱们的规矩了?”他说道。

王强缩了一下脖子,低头抓一块大骨头啃起来,不再去看那个匣子。

“他有些憨,对什么都好奇,卫头儿你别看他憨,他功夫好的很,替你顶刀保证不带后退的。”孙捷说道。

“这话没错儿,……”杨广接口说道。

这下几人都收了笑闹喝酒的心,专心吃起饭来。

吃完饭,卫有德带着四人回了九通财富,去见他阿爹卫全宝。

卫全宝看到他回来,身后跟着四个不认识的护卫,他把卫有德叫屋里,问他那四个人是怎么回事儿,听说是若雪给他的人手,又问跟若雪又去了哪里,交代了一些什么话儿。

卫有德和阿爹说去库房那边了,在那里待到天黑,在外面吃了饭才回来。

卫全宝看到他要翘尾巴了,就狠拍了他一巴掌,“不要太得意忘形了!小心乐极生悲。”他说道。

卫有德笑了笑,老实的把跟着若雪去后的事情说了一下,“大小姐给了一个小箱子,让我把里面的东西弄会了才许出来,这不刚刚出来吃了饭就回来了。”

“箱子里是什么?”

“保密。大小姐的意思。”

卫全宝倒是没有追着问箱子里面是什么,转了话题问他对这个差事怎么看,有多少把握可以把大小姐的东西卖出去。

“这会儿不好说,我合计着只要卖出去一盒,其余的也就不愁卖了。”他说道。

卫全宝看他好像心里有数的样子,又瞅了一下他手边那个红漆木的小箱子,也猜不透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大小姐说什么时候让你进京去没?”他说道。

卫有德放下喝了一半的茶碗,说道:“说了,让我收拾一下这两天就带着货进京。”

卫全宝听说这样急着就要走,也没再留他说话,摆手让他回家收拾收拾,和他阿娘说说话儿。

卫有德辞了卫全宝,出了九通财富,带着四人回自己家去了。

四个护卫如门神般守在门口,等着卫有德从里面出来。

孙捷四个人八只眼睛,都盯着卫有德怀里的木头箱子,生怕下一刻它就飞了似的。

卫全宝家的院子就在九通财富后街上,是一座三进的院子,有二十多间房屋,住着卫全宝老两口和卫有德兄弟三个。

卫有德的大哥在河北保定府里做粮油铺的掌柜,带着媳妇孩子都住在那里,有几年没回来过了。

他的两个弟弟都在学堂里读书,卫全宝不想让他们继续学经商了,想着让他们学些经史,能不能考个秀才出来,也好光耀一下老卫家的门楣。

早几年,卫全宝求了梅继业除了他两个小儿子的奴籍,他们老两口和大儿子卫有善,还有卫有德依旧留在梅家做仆人。

也是向梅继业表示忠心,没有求着全家一起脱籍。

他的两小儿子倒是也肯学,常能见到两人拿着书在院子里朗读,大点儿的三儿子今年十六岁了,名叫卫有书,他预备着今年参加童生试。

卫全宝的小儿子叫卫有利,今年十二岁了,他也想今年和三哥一起去考童生。

卫全宝对此自是欣慰又欢喜,两个儿子肯学习上进,没有辜负他们一家人的期望,这让卫全宝老怀大慰。

卫有德把四个护卫安排在前院住下,才转去自己的屋子,把那个小箱子放在床里面的角落,才让人打来水洗漱了。

问清楚了卫老太太还没有睡下,换了件家常穿的衣裳,去陪着老太太坐了一阵子,这才回屋里睡下。

次日。

卫有德去码头上看了若雪说的那条船,是一条梅家送花卉、茶叶的船,他上去看了看,船上有三个船工,两个船娘负责人员的饭食,再就没有其他人了。

船上有十二个房间,每个房间都不是很大,可以存放货物,也可以放一张床住人。

下午,卫有德来到六井巷梅家,求见若雪和她告辞,再问一下她还有没有别的吩咐。

若雪得到回禀,就带着莲馨和三四个丫鬟,到前面待客的花厅去见他。

若雪进了花厅在主位坐下,莲馨从小丫鬟手里接了茶碗放在旁边几子上,这才让人去外面叫卫有德进来。

卫有德低着头进来,在前面空地上跪下磕了头,说道:“小人给大小姐请安,大小姐万福!”

“起来说话吧。”

卫有德应了一声“是”,站起身。

若雪端着茶碗慢慢刮着上面的浮沫,看他站起来,问他那些积木可会玩了,感觉如何,可有把握卖出去。

“小人玩了很久仍感觉意犹未尽,我想着不光是那些富贵人家的少爷小姐会喜欢,大人也会爱不释手的。”他说道。

若雪也觉得那些积木很好玩,她并不担心卖不出去,只是需要一个好的推手,把它们推荐出去,“你家里可都安排好了,卫师傅那里可曾知会过了?”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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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富贵地方

“都安排好了,阿爹那里也说过了。。”

卫有德躬身又说道:“小人明日早上装了货就走,估计辰时半就可以启程。”

“好。”

若雪放下手中的茶碗,看了莲馨一眼,“我这有一封信,你带去京城交给柳大掌柜,他会给你一间房子做铺面,你可以从他那里支取每月花销银子五两。”她停顿了一下,抚摸着左手腕上的羊脂玉镯子,“你卖的这些积木,不和京城的铺子混合,你卖出去多少都单独立帐,银子也由你管着,到时候也不用交到府里,一并都交给我就好了。”她说道。

莲馨从随身荷包里取出一封信,走过去交给卫有德,笑着说道:“你可小心收好了!”

“是是。”

卫有德庆幸来府里给大小姐磕头,不然他带着一堆货进京城,那就是两眼一抹黑,有了这封信,他们在京城就有住的地方,还有花费的银子。

听大小姐那话,这个积木卖了以后,既不入京城铺子里的帐房,也不入府里的公帐,这是要单独立帐,也不知道为何要如此?

“小人记下了。”卫有德长揖到底,说道:“不知道大小姐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若雪低头想了一下,复又抬起头,把手臂轻轻抬起放在旁边的几子上,“你到了京城把货放在擎云楼的库房,然后再去找柳大掌柜,他把铺子给你后,先不要开业,最好卖出去百八十盒,再开门营业不迟。还有开业后不能降价。”

不开门营业是要保持积木的神秘感,至于如何卖出去,那就是卫有德的事情了。

卫有德再次躬身应道:“小人记下了。”

卫有德又等了一会儿,没有听大小姐说话,又不敢抬头看她在做什么,想着是不是该告辞走了。

若雪站起来在椅子前面三尺之地内,慢慢来回踱着脚步,低头想了一下,还是决定给他了,她抬头看卫有德说道:“我这里还有一封信你也带上吧。”说着话,若雪从衣袖中取出一封信戋,转手交给了莲馨。

莲馨双手接了,转身走至卫有德身前,郑重地交到他手上。

若雪看他躬身接了信,才说道:“如果遇到颇为难办的事情,你就拿着这封信去九棵松大街,找我舅舅田望海,他会帮忙的。如果没有遇到为难的事情,就不要拿出来了,也不要去烦劳我舅父。”

卫有德把信放好,再次躬身说道:“您的话小人铭记在心,绝不敢忘!”

“我没什么要说了,你走吧。万事谨慎些。”若雪说道。

“是。”

卫有德跪伏于地磕了头,转身退了出去。

出了花厅,站在院子他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回头看看身后的花厅,那里面太压抑了,好像头顶上扣了个大钟,让人喘不过气来。

抬头看看依旧阴沉的天空,卫有德迈开轻快的脚步走了出去,穿过两条夹道才到了东角门。

孙捷弟兄四个人等在门外,看见他出来都围上去,“怎么去了这样久?”

“大小姐同意咱们明天走了?”

“大小姐又吩咐什么啦?”

“有没有赏你点儿什么?”

他们乱乱的问道。

卫有德从王海手里拿过来小箱子抱在怀里,“走吧,收拾收拾明天去京城。”

王海手里一空,看了看那个小箱子,甩了两下膀子,“咱们兄弟没什么好收拾的,随时都可以走。”

卫有德回头看了几人一眼,“天越来越热了,你们不带几件单衣?”他说道。

王强哈哈的笑起来,说道:“哈哈哈……把里面的衣服脱了就成单衣了。”

卫有德也笑了,这些粗汉子,冬天把所有衣裳都穿在身上,天热了一件件脱了就行了。

杨广看了几个弟兄一眼,“我里面就穿了件夹衣,要不要回去把棉衣带上啊?”他说道。

“你傻啊!这天可是越来越热了,要棉衣裳作甚,咱又不在京城过冬。”王海打了他一拳,紧走几步追上卫有德,“头儿,让我抱着那箱子吧。”他说道。

卫有德又看了他一眼,伸手把箱子塞进他怀里,“你可要看好了,这可是咱们几人的衣食父母。”他说道。

第二天早晨,卫有德带人去了库房,把五百四十一个小箱子装车运到码头,他看着人一个箱子一个箱子数了,由孙捷四人动手搬到船上去。

孙捷四人一次每人抱两个或者三个小箱子上船,如此往返几十余回,终于把所有箱子都送到船舱里去。

卫有德踩着跳板上了船,在他们肩头拍了拍,“辛苦弟兄们了!”他说道。

“您说什么话呢!这也是咱们兄弟分内的事儿。”王海憨憨的笑着说道。

同船还有一些梅家送往京城铺子里的百十包新茶,和五十几盆花卉也同船送去京城。

杨广用手臂撞了一下卫有德,说道:“要不要过去帮忙?”

卫有德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知道他说的是准备上船的花卉,“去两个人帮忙搬一下。”他抬手拍了下王海,说道:“你到底下看着我们的箱子去。”

王海点了一下头,转身下舱里去了。

花卉坊的管事和卫有德说客套话,这一路上烦他帮忙看着那些新鲜花卉,到京城交给柳大掌柜就行了。

卫有德今天刚刚认识这位季管事,看在都是梅家的下人,也就客气着和他说话,“好说好说,你不跟着一起去吗?”他说道。

“我去那里无事可做,不去了。”他挥着衣袖掸去身上的尘土,“我留一个小徒弟在船上照看这些花木,兄弟帮我约束着他些,有什么地方不妥当尽可打骂。”他说道。

季管事招手叫来一个十六岁上下的小伙子,“他叫石椿,今年还不满十八岁。”季管事让他给卫有德施礼,嘱咐他在路上听卫有德的话,有什么事情也找他拿主意。

卫有德点头说好,又收了季管事送的一盆素霞白牡丹,和一盆冰晶海棠花。

杨广把两盆花,抱去了卫有德住的船舱。

卫有德看着娇艳的花卉,忍不住问季管事一盆花可以卖多少银子,季管事说他也不清楚,他只是管种花的管事,具体卖出去是多少银子,却也是不知道的。

“我听去年回来的小伙计说,京城的柳大掌柜都是看人卖出去的,有一回,那个小伙计听柳大掌柜开口就要了一百多两银子,也不知道最后卖出去没!”季管事扶着一旁的桅杆,斜斜的站着。

卫有德笑着说道:“这也就是在京城那种地方,尊贵人多,不差钱儿!”他想着那些积木,说不定可以卖的更贵些,赚更多的银子。

第一百一十六章 老鼠

“就是这样说啊!如果咱会做买卖,咱也去当个掌柜去。”季管事说道,他看看卫有德怀里那个一尺大小的箱子,问道:“你怀里那是什么?跟宝贝似的。”

“你说这个呀!”卫有德抱着箱子晃了晃,说道:“一些笔墨杂物罢了。”

“哦。”季管事又看了那箱子一眼,“你这次去京城作甚?压送什么货进京城?”他一脸审视的神色看着卫有德。

卫有德不想说要送往京城的是积木,解释起来太麻烦,只说他压送了一批笔墨进京城,交给柳大掌柜再看看有什么安排,说不定可以留在那里当个小掌柜。

“我就羡慕你们这样认字的,写个什么都可以,不像咱连自己叫啥都认不全。唉!”他说道。

又等了半个多时辰,大船起帆离了码头,向北驶往京城的方向。

卫有德到舱里看了一下放积木的房间,这个房间里面的床板被王海卸下来立在过道里,他准备晚上就睡在过道里了。

房间里面五百多只小木箱子,垒了一人多高,要不是顶棚太低就可以全部放进去。

“这样不行。”卫有德皱着眉毛,说道:“船上不比陆地上,有个风吹草动就会摇晃,摔了这些箱子可不行。”

孙捷四人点头称是,又动手把箱子分在哪里两个屋里,平整的摆放了半人多高,这样船在怎么摇晃也不会倒下来。

还有几十个箱子放在隔壁的屋里,那里是孙捷几人住的屋子,那些箱子平铺了两层在地板上,几个人晚上就预备睡在上了。

卫有德抱着他那箱子积木,回了他的房间,把箱子放在床上,一扭头看到孙捷靠在门框上看着他,“进来坐吧,大家出门在外没那么多礼数。”他说道。

孙捷走过来在床上坐下,说道:“那两个船娘不像是个本份人儿,刚刚还在用眼睛勾引那个花匠呢。”

“哈哈哈……”卫有德笑着说道:“她们就没有勾引你?你可比那个花匠耐看多了。哈哈哈……”

门口探进来一个脑袋,是王强,“本来是勾引大哥来着,可是他不会眉目传情,就没理人家。”他说道。

卫有德听了哈哈笑。

孙捷脸红了起来,扭头瞪了他一眼,“你懂眉目传情,你传一个我们看看。”他说道。

王海蹭进来靠在一边的墙上,笑的傻傻地。

王强和杨广像门神似的,站在门的两侧,“卫头儿,让兄弟们看看那箱子里面的东西呗?兄弟们都想开开眼!”杨广想看看,可又好说自己想看,就把他们几个弟兄全都拉上。

没等孙捷开口训斥他,卫有德就开口说道:“方大叔押镖会开箱子看看吗?”

孙捷扭头看了几人一眼,闪着精光的眼睛带上威胁的意味,“你别想着师父不在,就可以忘了咱们的规矩,咱们护卫的职责就是保护好卫头儿,和那些货,其他的莫要问。”他说道。

“刚才搬箱子的时候,感觉里面不是很重,还可以晃动,所以才有些好奇吗!”杨广说道。

不是杨广一个好奇,其他几人也好奇,只是没他那样重。

卫有德看着几人都对这次护送的东西感兴趣,也不想再瞒着他们了。

他摆手示意几人进来,把推拉门关上,“这个可是个新奇东西,……”他说道。

他说着话,动手把箱子上的铜锁打开,将里面的积木拿出来一些,让几人看看。

“这是做什么用的?”

“这里还有窗户,还有门……”

几个人拿着那些方形的积木看来看去,不晓得这样的小木头有什么用。

卫有德从他手里拿回那些积木,三两下就拼成了一个小房子,放在箱子盖上让他看个新奇。

“新奇吧?”

孙捷把小房子拿在手里,转着圈看了一下,转手递给其他几人瞅瞅,“这个倒是新奇,有什么用呢?又不能住人!”他说道。

“就是啊!”

卫有德笑了笑,说道:“这是要卖那些富贵人家少爷小姐玩的东西。”

王强抬起头来,“看你这样宝贝这玩意儿,它能值多少银子?我看它不值五两银子。”他说道。

卫有德竖起一根手指,说道:“一百两以下不卖。”

“一百两……”

四个人一齐瞪眼,看着卫有德的眼神带着不敢置信。

“这是大小姐定的价钱。”卫有德说道。

“一两银子卖给我,我也要这玩意儿!又不能拿来当饭吃……”王海说道。

杨广说道:“你就是拿一两银子出来,头儿也不会卖给你,这可是给富贵人家的少爷小姐们玩的。”

孙捷在箱子上拍了拍,“我怎么觉得这个都很难卖出去。”他说道。

“我也觉得不好卖,没人见过这玩意儿,主要是人们对它不熟。”王强说道。

这时门被敲响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几位吃饭了。”

“这就来了。”

田氏和周姨娘上午的时候,被法华庵的主持请去听经了,两个人想是累了,吃了午饭就各自歇下了。

若兰若菲安静的坐着学了一个多小时,就坐不住了,不是说话就是走来走去,若红干脆让她们一起把笔墨收拾了,才放他们自由活动。

刚开始的时候,若菲是不愿意动手收拾那些笔墨的,有丫鬟呢那里用得着她去做事情,那还要丫鬟干嘛!

可是看见若红收拾了两回,也动手简单的收拾一下。

这几天下雨,若红也就没有带若兰去看那位老夫人,她有些担心这样会不会坏了若雪的事情,可是又不好雨天去敲人家的门。

若红看着若菲若兰学了一个多小时,就让他们玩耍去,能拘着他们安静的学习一个小时就够了。

若菲拉着两个小丫鬟陪她玩跳棋,她这两天已经不拉着若红陪她玩了,和若红一起玩儿,她总觉得像是向师长学习,压力颇大,玩起来不够尽兴。

若菲又不想和若兰玩儿,和她玩又有一种哄孩子的感觉,太累。

若红站在屋檐下看着淅淅沥沥的雨丝,和房檐上落下来的水珠儿,一种感觉在心里蔓开,那是什么?

是幸福、是回忆、还有温馨。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多久没有在春天看雨,她都不记得上一次看雨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也许是很小的时候吧?!

上学后就没有再看过吧?!

再后来有了电脑和手机,就被它们绑住了手脚,就连跟爷爷奶奶说话的时间都挤不出来。

几乎没有过,如这样安静地看春天的雨的时候。

若红想着上一世的自己,自嘲的笑笑,那个时候的自己,有事情在忙,没有事情的时候也在忙,真的没有过如这般岁月静好的时候。

“三姐姐,我的小老鼠找不到啦!”

若兰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来,若红转过身看她,微笑着走过去。

第一百一十七章 来人

若兰蹲在一个大木盆旁,拿着小铲子在盆里面寻找着什么,一铲铲不停地翻搅着,样子有些急切。

盆子里面有大半盆的沙土,是若红让丹橘石榴从外面弄来给若兰玩的。

若兰有了玩的,也就不粘着她了。

若红蹲下身子,问道:“怎么了?”

“我的小老鼠不见了。”若兰仰起小脸儿,焦急的看着若红,

若红知道她说的那个小老鼠,那是一个翡翠雕刻而成的小老鼠,因为若兰是属鼠的,因而,若雪在她很小的时候找人雕刻了一只给她。

“你放在哪里啦?”

“就……就放在这盆子边儿上啦。”

“是盆里面还是盆子外面?”

“里面。”若兰说道,伸手指了指盆子的左边,又不确定的指指右面,“我忘了……”

“你这样乱翻一气怎么能找着!来,我们把土倒腾出来就找到了。”

若兰“哦”了一声,开始拿铲子把沙土一点点儿的挖出来,倒在脚边的青砖地上。

坐在小兀子上绣帕子的丹橘,把针线和帕子放在旁边的一个小兀子上,也过来蹲下笑着说道:“五小姐别急,丢不了的,它肯定不会打洞跑了的。”

“嗯嗯……”

若红拿着小耙子,也在土里扒拉扒拉,不大会儿,她就在土下找到了那只滚满泥土的小老鼠。

小老鼠不大,还不足一寸,埋在土里委实难找。

若红拿在手上让若兰看,一只沾满泥土的小老鼠趴在她手上,“这是什么?”

“找到啦!”若兰一声欢呼。

若红拿到门口,接着屋檐上的雨水把小老鼠洗干净,又拿出帕子擦了上面的水渍才递给若兰。

若兰伸出来两只满是泥土的小手,看了看,没有去接翠玉小老鼠,学着若红的样子,伸手接着屋檐上的雨水把手洗干净了,回身喊小桃要帕子。

丹橘取出帕子,给若兰把手上的雨水擦净。

小桃不在这间屋里,她被若菲拉去对面屋里玩跳棋去了。

小桃听见若兰喊她,也没打伞就从对面屋里跑过来,“小姐唤奴婢何事?”她说道。

“没事了,丹橘已经给我擦干净了。”

小桃看看一旁侍立的丹橘,感觉自己好像没用了,心里有点儿失落,以后再不贪玩了,一定要守在小姐身边做事情。

小院子的门这时被人拍响,一个清脆好听的声音传进来,“有人在家吗?”

“谁呀?”丹橘出声问道,拿上伞转身出去了。

“梅大小姐在家吗?”

那个声音又问了一遍。

若红和若兰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站在屋门口,好奇是什么人下着雨来,该不会是法华庵里师父吧?

丹橘说着话拿了伞撑开走出去,开了门,看见是一个不认识的姑娘,身上穿着翠色衣裙,一只手撑着伞,用胳膊肘夹着一只长方形的匣子,她的另一只手举起来正要再拍两下门。

“你是谁呀?”

青竹收回手抱好怀里的匣子,“我叫青竹,你们家大小姐不在吗?我们家老夫人让我给你们小小姐送东西来。”她说道。

“青竹姐姐,……”若兰迈过门槛跑了出去,跑到丹橘的伞下贴着她站住脚,抬头看着青竹怀里的匣子,说道:“我大姐姐回家去了,不在这里啦。那个是给我的吗?”

青竹微微弯下一点腰,说道:“是的呢。”

“若兰快请客人进来呀。”

若兰听到若红的话,伸出手去拉青竹,“青竹姐姐快进来。”她说道。

青竹被若兰拉着进了院子,丹橘往旁边让了两步,把伞举在若兰头上,青竹也将伞往若兰那边倾斜,挡住天上落下来的蒙蒙细雨。

若红退进屋里让青竹进屋里来,小桃往旁边站了点,等着若兰进来。

青竹到门口先让若兰进屋,她把伞交给小桃才迈步进来,小桃接了伞合起来,抖落上面的雨水立在门口。

后面丹橘关了院门,才转身进屋里来。

若兰进屋里就跑到若红身边儿,笑着说道:“这是我的三姐姐,我大姐姐回家里去了。”

青竹进屋听若兰介绍若红是她的三姐姐,忙给若红福了福,才说道:“我们家老夫人好几天没见小小姐了,想着她这几天不好出来玩儿,就让人回府里取来这个给小小姐玩儿。”说着话,她把抱着的匣子打开一半蹲下身让若兰看。

若兰凑近了看去,见匣子里衬着赭红色苏锦,上面一排摆放着十二个官窑的瓷娃娃,有白胖胖的男孩儿,也有乖巧的小女孩儿。

每个瓷娃娃都有三寸高,每个瓷娃娃各有神态,有拱手为礼的,有福身拜谢的,有打扇的,也有跳舞的,形态逼真讨喜极了。

“好可爱啊!”若兰双眼闪着小星星,一手拿了一个转着左看看右看看,又看匣子里面的,恨不得多长出来几只手,把他们全部拿在手上。

若红也弯着腰看去,伸手拿了一个女娃儿的瓷娃娃,“这个倒是小巧,比大阿福好看些,玩着也不嫌笨重。”她说道。

“三小姐说的是,就因为这个,官窑才做出来,给达官贵人家里面的孩子玩儿。”青竹笑着说道,还赞赏的多看了若红两眼,这个三小姐心思通透的很呢!一眼就看出关窍所在了。

若菲听到有人叫门了,本也要出来看看是谁来了,怎奈还有几步棋没有下完,等走完最后一步棋,让彩蝶给她整理一下衣服发髻和头上珠钗,才拿了伞,施施然的走过来。

若菲把手里的伞递给身后的彩蝶,迈过六寸高的门槛走进屋里来,问道:“是谁来了啊?”

青竹正在桌子旁边,陪若兰摆弄几个瓷娃娃,听见有人说话就转身看,见又是一个小姑娘,年纪比若兰大些,有个八九岁的样子。

若兰听见是若菲说话,头也不回的说道:“这是我的五姐姐,老是不和我玩儿。”

青竹微微蹲身福了一下,说道:“五小姐好!婢子是青竹,奉了我家老夫人的命,来给六小姐送东西。”

若菲打量了一下青竹,长的挺好看的女子,十七八岁的样子,还梳着双丫髻,是没有出阁的丫鬟,“听大姐姐说起过,你家老夫人可好?大姐姐原说要带我们过去看看老夫人的,怎奈我们家里有些事情,她回去处理,就没顾上带我们去。”她说道。

若菲说着话走到近前看若兰在玩什么,她也拿起一个瓷娃娃看看,放下再拿起一个看看。

“谢谢五小姐想着,我们家老夫人好着呢。”青竹看着若菲笑着说,这个小姑娘倒是个嘴巧的,一口气说了这么多。

她又看看坐在桌边的若红,这是个心里明白的人,青竹笑了笑说道:“出来一会子了,我也该回去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讨好

青竹弯腰歪着头看若兰,笑着说道:“小小姐,婢子要回去了,改天去我们那里玩啊!”

“嗯,等天晴了,我就去看老阿婆。”若兰转头看着她认真的说道。

若红站起来,说道:“回去替我小妹谢谢你们老夫人。”

青竹笑着说道:“好的。”走到门口拿了伞,撑开举着走了出去。

丹橘送青竹到门口,说了两句慢走有空过来玩的话,看她走远了,关上门插上门闩。

若雪又在曹老夫人的松鹤院里住了一晚,次日早晨陪老夫人用过早饭,就搬回冠芳院了。

若菲的病还没有好,又不好留在松鹤院让曹老夫人操心,若雪就把她带去了冠芳院,安排她住在自己的隔壁。

若菲不愿意回二房去,回去也没人管她,杨氏和若娴也都还没好全,也没说把若菲接回去照看,倒是让丫鬟来了一次,给若菲送了几两燕窝肉桂等补品,说烦请若雪照看妹妹几天。

明姨娘倒是想把若菲接回去照看,可又不好越过杨氏去接若菲,她想看看若菲都做不到,就更别说去接人了。

明姨娘也是有心无力地很,她一个做姨娘的,没有上面的主人叫,连二房的院门都出不去,来上房院就更不可能了。

若菲这两天除了做做若红给她写的数学题,其余时间都用来和几个丫鬟玩跳棋了。

一天倒有大半天,都能看到她坐在炕头上玩的忘乎所以。

丫鬟彩蝶端了半碗汤药进来,离着老远就说道:“小姐歇歇吧,药熬好了,您把这个喝了再玩吧。”

彩蝶端着托盘走到炕边儿,就被若菲摆手撵开了,“快端走,看一会儿撒了,弄湿了这棋盘纸。”她说道。

彩蝶后退一步站远了些,“您先把这药喝了成不?一会儿又凉了,就要热第三回了!”她说道。

“好了好了,知道啦!”她坐直身子,盯着炕几上小雪人型的棋子,“春柳你可不许偷偷动棋子呀!”她说道。

“奴婢怎敢偷偷摸摸地动手脚。”被叫做春柳的小丫鬟赶紧站起来,后退两步以示清白。

若菲这才放心接了药碗,捏着鼻子一口气喝了,“水,快点儿。”她嚷道。

春柳忙去一边大桌子上倒了半碗清水过来,若菲接过来喝了一大口,咕嘟了两下扭头吐在炕底下的痰盂里,又喝了一口才算把那苦味儿压了下去。

“真难喝!”她说道。

“谁要您病着呢!再吃两天就好了。”彩蝶说道。

若菲吧唧两下小嘴儿,心里没来由的想吃东西了,可又不知道吃什么好。

“怎么了?”彩蝶见她皱眉头了,就关切地问道。

“想吃东西啦!”

“小姐想吃什么了?奴婢去厨房说一声去。”春柳走近两步说道。

若菲转头四下里看了一圈,两个丫鬟也不知道她找什么呢,也转着头看了一圈。

“我不想吃那些东西。”她说着话,抬手把一个手指头放在唇边儿,又想了一下说道:“我想吃朱雀桥边的什锦小包子了。”

两个丫鬟一呆,这要去外面买才行,府里可做不出那个味儿。

“小姐想点儿别的吃吧,这里……”彩蝶想说这里是大小姐的院子,不好生事找麻烦。

不等她把话说完,春柳就说去回大小姐,转身就跑出去了。

彩蝶在后面“唉唉”了两声,也没喊住她,她扭头看若菲,若菲也在看她,两个人互看了一会儿,噗嗤一声都笑了。

春柳出了屋门就看到芍药在廊下的围栏上坐着,她走过去笑着说道:“姐姐坐在这里看什么呢?”

芍药回头看见是她,也笑道:“没看什么,刚才看见天上有一片像鸳鸯的云飘过,就看住了。你怎么不玩了?五小姐歇下了吗?”

“哦。”

春柳扭头望了望外面的天空,下了几天的春雨,今天倒是停了有一会子,只是天上依然有大团乌云,从东往西面飘去。

“没歇下,这不是五小姐说想吃什锦小包子,我就出来和姐姐说一声,看看姐姐是回大小姐,还是怎么个定夺。”春柳讨好的笑着说道。

芍药笑看着她说道:“你到会讨好五小姐,自己不去回大小姐,让我去替你卖命,你倒是落了个好!”

春柳被芍药说的脸红,拉着她的衣袖央求道:“好姐姐帮帮忙嘛!我以后谢你就是了。”

“好吧,看你以后拿什么谢我。”芍药笑着站起来,转身进屋里去了。

过了一会儿,芍药转身出来,手里拿着一串铜钱,“喏,给你,大小姐让你使人多买一笼,她也想吃两个……”她说道。

春柳曲膝给她福了一下,“烦劳姐姐和五小姐说一声,我去使人买去了,让等一会儿。”她说道。

“好了,你去吧。”芍药挥手让她去了,自己转身去了隔壁若菲住的屋子。

春柳辞了芍药,转身跑进一侧的耳房,拿了一个空的食盒出来,一路小跑着出了二院的门,到了东面的角门,喊住一个小厮,“大小姐想吃什锦小包子,快去买两笼回来。”她说道。

说着话,春柳把一串铜钱和食盒塞进小厮手里,催他快去快回,不要耽误了大小姐的好心情。

小厮听是大小姐要的不敢迟疑,接了铜钱,一阵风似的快步跑出去了。

春柳看着小厮跑出去了,才拍抚着小胸脯深呼深吐了几口气,平复一下她因为疾走而有些乱跳的心肝。

站在那里歇了一会儿,春柳左右看了看,见没人走过,就慢慢挪动脚步走到角门边上,探出半个身子看向街道外。

虽不是主街,来来往往行人车辆也不少,对面街上也有几家铺子,只是不知道是卖什么的。

春柳看了看,一扭头看到门外两边的两个家丁,她讪讪地笑了笑,“两位大哥辛苦了啦!”她说道。

“你要出去吗?”一个人问道。

“不……不出去。”

春柳退回来的时候,偷偷又瞅了一眼那个家丁,他也正在看她,春柳一个转身向里面走了两步,手拍着小胸脯,怎么感觉像是做贼的一样。

呸呸呸……

她才不是贼呢!

“姑娘是那个院里的,来这儿有什么事情?”

一个声音忽的在身后响起来。

春柳一个急转身,看见是个三十多的妇人,从她穿着上看应该是个小管事儿。

“我是冠芳院的春柳,大小姐让我使人出去买什锦小包子。”春柳答的飞快。

妇人上下打量她一下,十二三岁的年纪,长的清秀可爱,是个顶漂亮的小丫鬟呢!她笑的一脸褶子,说道:“我就说这是哪里的漂亮姐姐,原来是大小姐屋里的人儿,难怪都如此的水灵呢!姐姐可找到人没?要不我去给你叫一个人来使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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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你等等

“不用了,已经让人出去买了。”春柳说道。

妇人笑着说道:“这就好!大小姐的事情可耽误不得?”又说道:“姐姐在这里慢慢等,我还有点儿事情出去一下,就不陪你磕牙了。”

春柳笑着说道:“你忙你的去吧,别耽误了。”

“那不能够。”妇人说着话,挥手掸了一下衣裳上的尘土,转身出了角门,从袖子里那出一个对牌,在两个看门的家丁眼巴前儿晃了一下。

两个家丁没有阻拦,就任她去了。

妇人出了角门,转身沿着大院墙往后街走去,前几日下雨,她管理看护的几间屋子有些渗水,今天回了郑如嫂子拿对牌,到后街上找两个泥瓦匠进府里修补一下。

“这位妈妈可是从内院出来的么?”一个十八九的青年男子拦住了她去路。

妇人后退两步站住脚,看了青年男子一眼,见是一个面容清俊的年轻人,也就放下五分的防备心,问道:“你要找哪个?”

“我我……”

男子有些拘谨,张了几嘴都没有说出话,也不知道是不是一个结巴。

“你不说就别拦路,我还有事情忙,没空跟你磨蹭。”妇人有点儿没耐烦,抬脚转身就要从年轻人身边绕过去。

“等等……”

男子伸着两只手又把妇人拦住,“妈妈,我想……我想见我姑姑,您能不能帮我传个话进去。”他说道。

妇人看他那个急切样儿,就问道:“你姑姑是哪个?”

“就是大小姐啊。”

妇人吓的往后面退了两步,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看他穿着灰布长衫,不像是府里的少爷,也不知道是哪个房头的。

看他说话又不像是在作假,“你是那位,找大小姐是什么事儿?”她说道。

男子好似放下了矜持,说话也顺溜了,“我叫梅正丽,是住在城外的梅氏族人。我想进城里来上学堂,想找我姑姑帮我铺垫铺垫。”他说道。

原来是梅氏旁支,妇人想着怪不得没见过他呢!“学习是个大事情,找大小姐就对了。”她说道。

“那请妈妈帮忙引荐一二。”说着话,梅正丽便给妇人长揖一礼。

“不是,那啥……”妇人慌忙让开,“小爷别这样,我……奴婢可受不起。唉……你别看我,我不在内院当差,我就是前面院子里看屋子的。”她说道。

梅正丽傻了眼,和他说了半天都白说了,他颓唐地后退几步靠在墙,身子慢慢往下滑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刚才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腆脸儿才把求人的话说出来,结果听话的人却不是他想要的。

妇人见他如此,也知道是自己做的不对,应该早点说她不是内院的就好了。

“是我不对,不该没跟你说清楚。”妇人话锋一转又说道:“你就算遇见的是内院的人,也不一定就能把话递到大小姐跟前去。我刚才出门的时候,在门口看见大小院子里的春柳姑娘,你何不去那门口喊她一声,和她说一下倒比去找旁人强些。”

她想起来刚刚在角门那里遇见的小丫鬟,让他去找那个春柳,可以省了很多功夫。

梅正丽一手撑地爬了起来,眼里是数不尽询问神色,“妈妈说的可真?”他说道。

“哪个骗你不成。”妇人转身挥手,“你快些去,去晚了恐怕她就回去了。”她说着话已然往后街走去了。

梅家的后街虽是个小巷弄,里面也住了几十户人家,一两百口人。住在这里的人家,都和梅府上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不是家里的孩子在府里做丫鬟小厮,就是男人或者女人在里面当着差事的,不一而足。

都是靠着府里度日过活的底下人。

妇人进了小巷弄,往里走了百十步远,推开一扇门扉迈进去,“泥巴老头可在家里?”她喊道。

这是个顶宽敞的院子,有三间堂屋和两间东屋,院子里箩筐盆子等杂物放不碍事的边角上,西面靠墙有一个用木板钉的多层架子。

“谁呀?”

从东屋里出来一个十八九岁的小媳妇儿,怀里抱着个一生儿的奶娃娃,看见进来的妇人,就笑着说道:“卢婶子怎么得空出来了,快屋里坐。”

卢娘子摆手表示不进去了,伸手接过孩子逗弄着,说道:“你公爹和你男人呢?没在家吗?”

小媳妇儿说道:“这不是东面张阿婆家的屋子有些漏雨,我阿爹和石头他爹过去帮忙修一下。您找他们也是要修屋子吗?”

“可不。”卢娘子把孩子还给她,说道:“我这是府里的差事,可拖不得,我去找他们先把府里的事情做了,才是要紧。”

说着就往外走去。

梅正丽看她走了,也转身向那个角门跑去,站在角门外往里张望,果然看见一个小姑娘在门里,迈着小碎步慢悠悠转着圈。

两个看门的家丁,看到他在那里向院子里张望,就要过去撵人。

梅正丽看到家丁有要行动的意思,就扬声喊道:“里面可是春柳姐姐吗?”

春柳等的有些焦急了也不见那个小厮回来,忽听得身后有人喊她,忙回头看,却是不认识的人。

春柳走过去几步,站在门里看着对面比她高很多的男人,“你在叫我么?”她说道。

“是。”

“你认识我?”

“不认识。”梅正丽马上抬手指着已经不知道去哪里的妇人,说道:“刚刚有个妈妈告诉我你的名字就走了。”

“哦。”春柳知道他说的是谁了,“你叫我有什么事呀?”她说道。

梅正丽拱手说道:“我想请姐姐帮我在姑姑跟前说句话儿,就说梅正丽想给她磕个头。”他说着话,向着门里的春柳躬身一礼。

“你姑姑是谁呀?梅……你姓梅?”她说道。

“我姑姑就是梅大小姐呀。”梅正丽说道。

春柳一个踉跄,差点儿没一头栽到门外去,从新上下打量他一下,“你说什么?大小姐是你姑姑。”她说道。

梅正丽再次长揖说道:“烦请姐姐帮我和大小姐说一声,说梅正丽想给她磕个头。”

小厮这时从街道那头快步走回来,一脚跨进了角门,就把手里提的食盒交给春柳,还有剩下来的十几个铜钱,也一并交给了春柳。

春柳没要那几个铜钱,只是埋怨他去了这样久,再不回来,她就要去回大小姐派人去出去抓他回来了。

那小厮收了钱,一屁股坐在门槛上,“我的小姑奶奶,你是不知道那里有多少人等,我又不能和先去的人争抢,就在那里等了一会儿才买回来。”他说着抬手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说道:“再说了,我来回都是用跑的,又不能飞,又要看好食盒……”

春柳没工夫听闲扯,提了食盒就往回走,走了几步又想起来门外还站着一个人呢,回身看时见他还在那里,就喊道:“你在这里等等啊……”

小厮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噢”,才发觉不是在和他说话,随即扭头看看门外的梅正丽,“你找人吗?”他说道。

“是。”

“找谁?”

“我姑姑。”

“你姑姑是哪个?”

“就是大小姐啊。”

小厮一个没坐稳从门槛上翻下去,滚进院子里去了。

巧莲走进屋里,看见若雪在做昨天法华庵送来的算术题,她略站了站才轻声唤道:“大小姐,什锦小包子买回来了,您是在这里吃,还是和五小姐一起吃?”

“去和五妹妹一起吃吧。”

若雪把鹅毛笔插在一个笔座上,起身让巧莲伺候净了手,才转身去了隔壁若菲住的屋子。

若菲坐在炕几边已经吃上了,看到若雪进来说道:“大姐姐快过来,坐下一起吃,可好吃了呢!”

若雪笑道:“我就是来沾点儿妹妹的口福的。”说着话,若雪走到炕几另一侧,脱了绣鞋盘膝坐在若菲的对面。

芍药领着一个丫鬟端着一副碗碟进来,走到跟前,她把一碗调制好的香醋,小心地放在若雪身前炕几上,又把一只小碟子放下。

巧莲打开食盒,取出里面的小笼屉递给芍药,芍药接了去了上面的盖子,拿了包银的玉骨筷子,夹了一个什锦小包子放在碟子里,又从小丫鬟端着的托盘取了一双竹筷递给若雪。

若菲一边吃着什锦小包子,一边说她把若红给的两天的题都做完了,明天可不可以一天不写字?

若雪笑着说道:“你今天吃饱了,明天就可以一天不吃饭了吗?”

“那我都写完了,明天要写什么呢?”她说道。

若雪又夹了一个小包子,在香醋碗里蘸了蘸,放在小碟子里,低头咬了一口,“那就再写一遍吧,温故而知新嘛!”她说道。

在一旁侍立的春柳,看着若雪吃了两个小包子,才上前一步躬身说道:“大小姐,奴婢刚才在东角门那里看到一个人,说他叫梅正丽,又说您是他的姑姑,他说想着好久没见您了,想要进来给您磕个头的,看门的家丁不认得他,没敢放他进来。”

若雪听见有人说话也没有看她,从芍药手里拿了帕子擦了一下嘴角香醋汁儿,“莲馨没回来吗?”她说道。

顶点

第一百二十章 远亲

芍药从小丫鬟手里接过茶碗,递到若雪手里,笑着说道“没呢,她使人回来说,她在她阿娘身边伺候了两天,怕染上病气,又怕把病气带进府里来,就先在家里待几天,过后无事了她再回来伺候大小姐。”

“她小心的太过了。”若雪喝了一口茶水,才看向春柳说道“你去把正丽带进来吧。”

春柳微微躬身应了一声“是。”退了两步转身出去了。

“大姐姐,我想见一下我的姨娘,你能不能让她来这里一下?”若菲伸手拉住若雪的衣袖晃了晃。

若雪笑着拍拍她的手,说道“我又没有绑住你的脚,你想见她去就是了,你的病也好了,也不要老待着屋里,出去转转吧。”

站在天井里,春柳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刚才她不该没等大小姐问话,就急急的把话都说了,

刚刚被大小姐冷落的那一会儿,她心跳的厉害。担心下一刻就会被因为不守规矩打发出冠芳院,还好大小姐没有发落她。

以后要守好本分,再不敢多嘴多舌了!

她迈着小碎步出了冠芳院,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干脆跑了起来。

“眼睛不要到处乱瞅,不要显得没见识样儿,不要看到什么都觉得新奇;不要盯着一个地方看,那样子傻的很!大小姐院子里都是漂亮的女孩子,你可千万别看,看到眼睛里就拔不出来了!到时候在你心里扎了根,你眼馋又得不到,就该会胡思乱想,还可能胡作非为……”半盏茶的时间后,春柳带着梅正丽回到冠芳院,一路上她都因为心情不好数落着他。

梅正丽低着头跟在后面,一路上听她碎碎念叨着,这样走在后面就是多看两眼她也不知道吧!

他也只是想想,可没敢真的看,被人看见他四处张望终归不好,三步五时就有人和他们擦肩而过,亦或有人问起他是什么人,那个春柳就说是大小姐的远房亲戚,就会被人上下打量一番,他也就站在那里让他们看去,只是被人打量的颇不自在罢了。

春柳让梅正丽在天井站着,看到芍药在绣房门外站着,就走过去小声问道“大小姐在里面吗?”

“在里面,你进去吧。”芍药说道。

春柳犹豫了一下,才打起帘子进去,“大小姐,人带来了,在外面候着。”她说道。

“请他进来吧。”若雪埋头在绣架上,头也不抬的说了一句。

“是。”

春柳转身出来走下回廊,来到梅正丽跟前,说道“大小姐请你进去。”

梅正丽微微欠身,低眉垂眼的说道“请姐姐头前带路。”

春柳抬眼看了他一下,转身上了回廊,打起帘子请他先进去。

梅正丽走进屋里,看到绣架后坐的女子,忙低头撩起衣摆跪下磕头,开口说道“姑姑好!侄儿梅正丽给您磕头了。”

“起来吧。”

若雪把针扎在线板上,抬起头来看站在两丈外的男子,这个远房侄子她也见过两回,只是从来不曾说过话,今天来找她必定是有事情求她,不知道他所求的是什么。

梅正丽的祖父,是梅继业没出五服的堂兄,也就是若雪的堂伯父,现在住在金陵城外的老梅庄里,是家族里寿数最长的一个,今年高寿八十有六。

“你来有什么事情要求我,说吧。”她说道。

梅正丽没想她就这样直接的问他,忙躬身说道“庄子上的许先生不教书了,回河北老家去了。我阿爹想让我去看庄子东头儿那片果园,可我还想接着学几年,也想进考场试试看……”

若雪没有打断他,拿缠线板绕下几圈绿色的丝线,拿针穿了,又低头绣起花儿来。

他接着又说道“我想求姑姑帮我疏通一下,让我进城里的学堂来学习几年,还求姑姑成全!”

说着话,梅正丽跪下又给若雪磕了一个头。

“你来我这里你阿爹可知道?”若雪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去绣那朵绿萼梅。

“不……不知道。”

梅正丽快速地抬起头看了若雪一下,又无力地低下头去,“我阿爹不想让我学了,想让我出来做事情,过上半年再给我说个媳妇儿,就算让我成家立业了。”他慢慢的说着,好像在和人闲聊那样。

若雪放下绣花针,抬手抚了一下额前的刘海儿,说道“这不挺好的吗?该想的你阿爹都替你想到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梅正丽听到这样的话,一下坐到自己的脚上,抬头看着若雪,眼眶里蕴上水雾,好像马上就要哭起来了,“我想学习,我不想去土里刨食儿,我不想像阿爹几个哥哥那样在地里忙忙碌碌的过一生,到头来连几间房都置不起。我想再学几年,下场考两次,不然我心不甘!姑姑就帮侄儿这一回,我一定会发奋学的绝不您失望。”

若雪见他说的可怜,心里也起了怜材之意,说道“你既然这样想学,我就帮你一次吧。”

梅正丽听若雪这样说,自觉前路又有了光亮,赶紧又给若雪磕头,生怕晚了一步她又改了主意,“谢谢十七姑姑成全侄儿,侄儿有了出息一定拿最好的孝敬您!”

若雪没有管他是不是磕头了,也没有听他说什么,她也不晓得自己在家族排第几,她看向门口站在那里的春柳,说道“你去和芍药说,让她使人给学堂的伍先生送五十两银子去,就说家里一个子弟要去学堂里读书,请伍先生照看一二。”

春柳应了转身出去传话了。

梅正丽听到若雪说五十两银子时,差点没一头趴到地上去,他的心肝都颤了一下,娘啊,五十两银子啊!够他们家吃好几年杂面馍馍了,这要是让他阿爹知道了,不打断他半条腿才怪。

若雪见他跪在那里没有起身,眉头蹙了蹙,说道“你起来吧,回家收拾一下,明天清晨去学堂里找伍先生,就住在那里吧。”

梅正丽应了一声“是”,又向若雪道了谢,才站起来转身出去了。

出了房门,就见春柳靠在廊柱子上,低着头摆弄一个荷包上的络子。

梅正丽走过去问道“姐姐做什么呢?”

春柳见是他出来了,随口说道“不知道怎么弄的,这络子断了。大小姐又说了什么话没?”

“姑姑说让我回去收拾一下,明天早上去伍先生那里。”梅正丽陪着笑脸说道“还请姐姐送我出去,我不认得路,怕冲撞了哪位长辈就不好了。”

“好吧,我就送佛送到西吧!”春柳站直身子,拍了拍身上的衣服,转身绕过廊柱走下三级台阶,朝冠芳院的门口走。

梅正丽几步下了回廊,走在春柳身边儿,出了冠芳院,踩石子路往外面走,“还没谢你在大小姐跟前替我传话呢!你想要什么谢礼,说了我也好弄了来给你。”他说道。

春柳双手交握在身前,转身看他一眼,说道“我不要你什么谢礼,我在这园子里也不缺那一点儿子东西。”

梅正丽这会儿心情颇好,也有心情说话了,他想以后要经常来府里走动走动,多少总是有好处的,所以大小姐身边的丫鬟一定要巴结一下,也好有个可以在大小姐跟前说上话的人。

“姐姐家住在哪里?日后有了好东西,也可以让人送给你。”他笑着说道。

“你能有什么好东西?”春柳松开握在一起的手,随意的挥了挥,转身倒退着走,看着他说道“你有跳棋吗?你有积木吗?”

梅正丽一脸茫然,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跳棋是什么棋?积木是什么?”他说道。

春柳被他问的噎了一下,这两样东西大小姐都不让往外说的,却被她说出去了,这要是让大小姐晓得了,那她们一家人都没好日子过了。

想起前不久传闲话的那件事儿,大小姐可是发落了不少人呢!“不说这个了。”春柳甩了一下膀子,说道“你知道大小姐说的学堂在哪里不?”

梅正丽愣了一瞬,这个他还真的不知道,紧走两步追上春柳,说道“我还真的不知道,还请你告诉我一下,日后定然谢你。”

春柳笑着说道“好,我等着看你拿什么好东西来谢我!”她侧身看着这个男人,十七八岁的年龄,一张瓜子脸上已经脱去了稚气,他个头颇高,看着比大少爷还高些。

“知道荣阳巷不?”她说道。

梅正丽摇摇头表示不知道,引着春柳说话,在城里他还真不认识路,就是来梅府,他也是走了两步错路才能找到。

春柳其实也不知道那个荣阳巷在哪儿,她一年半载也不曾出府门,对于外面街道的名字叫什么,在哪里,都是说不清楚的。

春柳见他也不知道就有点儿傻眼了,她也只是听少爷们说过两次,还不一定就是她记得那样,也许她记错了呢!那样就给人家指错路了,那也太丢人了。

春柳又仔细回想了一下,“就在平阳街东面,你到那里问问人家就知道了。”她说道。

梅正丽向她拱拱手,说了声“多谢你指点。”

春柳不在意的摆摆手,张嘴刚要说什么,看到迎面走来一众人,忙退到路边站住脚。

第一百二十一章 郡主

梅正丽打眼瞟了一下,对面走来一位华服夫人,看她的容貌和身形,让他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在她身后跟着四个貌美的漂亮丫鬟,一个丫鬟手里抱着一个水蓝色碎花小包袱,另一个丫鬟手上提着六合四方的食盒。

梅正丽不敢再看,也跟着春柳退到边上低头站立。

陶氏走到春柳前面,见她屈膝给自己行礼,就上下打量了她一下,不确定的问道:“你是大小姐屋里的丫鬟?叫什么名字?”

“是,奴婢叫春柳。”春柳答道。

陶氏看了一下低头站在旁边的梅正丽,这是外面进来回事的下人,跟若雪回完事情要送出去了,她又看了一眼,才又问春柳说道:“你们大小姐这会儿在院里做什么呢?”

春柳扭头看了来时的路,说道:“刚才奴婢出来的时候,大小姐还在绣房里绣锦屏呢。”

“好,那我去看看她。”说着话,陶氏抬脚走了两步,又回身看了一下梅正丽,说道:“赶紧把人送出去,不要到处乱跑,看撞到人了。”

“是,奴婢知错了。”

春柳赶紧扯了一下梅正丽的衣袖,转身小碎步的往前走去。

梅正丽也没有多看,低着头跟在春柳身后朝东面的角门走,走出去一段距离,他才回头看看已经走远的一行人,回身低声问道:“刚才那个人是谁啊?”

春柳也不回头,说道:“三太太呀,你不认得吗?”她抬手抚了被风吹偏的刘海儿,笑着说道:“她是府里三太太,应该是你的阿婆吧?”

梅正丽轻轻地“哦”了一声,他就说怎么那样眼熟呢,在大老爷的丧事那会儿见过一两次,只是没有说过话,“是她呀!有点儿眼熟,却又一时没想起来是谁。那我应该叫九阿婆还是八阿婆来着?我要回家问问我阿爹才能知道。”

“哦。”

梅正丽出了六井巷梅府,就去打听了一下春柳说的学堂,问了好几个路人才找到伍先生的学堂,他在学堂的前后街转了转,才迈着轻快的脚步往城外走。

梅正丽听春柳说,梅志远和梅志高都在伍先生那里读书,这样以后就可以长长在两个叔叔身边儿,以后也就可以常去府里,那样说不定就有好处落在自己身上呢!

梅正丽心里想着事情,脚下生风的走在回家的路上,看着街道两边的小摊贩,都觉得那么顺眼了。

梅正丽走到一个做油酥饼的小摊前,摸出来六文钱给了摊主,摊主接了钱,拿一张草纸包了两个油酥饼递给他,“尝尝咱的手艺,酥香可口,包您满意!”他说道。

梅正丽笑着接了纸包,拆开口拿了一个叼在嘴里,又把余下那个饼包上放进怀里,带给家里的小侄女吃。

梅正丽吃着油酥饼走到南城门,就看到一辆外观奢华的马车进来,在它的后面还跟着两辆马车,前后又有二十多个护卫围着。

梅正丽和众路人都退到道路两边,等着他们过去了,好出城回家。

马车却在这个时候停下来了。从马车上下来一个穿葱绿色衣裙的丫鬟,她站在那里左看看右看看,不知在找什么,最后她把目光锁定在梅正丽身上。

她迈着莲步就朝梅正丽走了过去。

梅正丽看到她的杏眼看向这边,就转着头看看左右和后面,不知道这姑娘要找谁。

周围的人也都互相看看,看是不是身边的人。

“别看了,就是你,那个书生。”她说话就来到梅正丽身前。

旁边的人推推梅正丽,笑着说道:“人家找你回去做女婿呢!”

梅正丽看向面前的姑娘,不解指指自己,说道:“你是要找我吗?可我不认识你啊。”

“我不找你,只是想问一下晋彰王世子的别院在哪里?”姑娘向他微微屈膝,算是见礼了。

“我不知道呀!”

那姑娘愣了愣,说道:“你不是金陵城里的学子吗?怎会不知道晋彰王世子住在哪里呢?”她想着问一个读书人,总比普通人要好吧,没成想,居然是个没见识的人,白耽误她的功夫了。

梅正丽不住在城里,对城里的道路尚且不能分辨清楚,如何会知道一个王府世子住在哪里!

他摇了一下头,说道:“我虽是学子,却不在城里读书,对城里的住户不甚了解,还请另寻他人问问吧。”

那姑娘冷哼了一声,说道:“废物……”说着转身去问别人了。

“唉,你怎么骂人呢?”

梅正丽走了两步,他觉得自己被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人家的丫鬟侮辱了,想追上去理论一番,不想斜刺里伸出一只手推了他一下,他就踉跄着后退四五步摔在地上了。

那个姑娘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就不屑搭理梅正丽了,因为已经有人替她拦住了他。

在梅正丽面前站着一位膀大腰圆的人,容貌粗犷狠厉,一双牛眼闪着精光,看他的服饰,就知道是和那个姑娘一起来的护卫。

“你们骂人,还要打人不成?”

梅正丽后背摔的生疼,抬手指着那个护卫,想要好好和他理论一番,在看到他的体格容貌时,就收回伸出去的手。

他的理智回归头脑,眼前这些人不是他一个穷书生可以招惹的,梅正丽一骨碌爬起来,没有再回头看那边的马车和那个姑娘,迈开脚步挤进路边的人群里出城去了。

过了片刻,那个姑娘重新上了马车,掀起紫色刻丝苏锦面帘子进到马车里,“郡主,奴婢没有问到世子住的地方在哪里。”

马车里面坐着一位衣着艳丽的小姐,小姐的年级在十五六岁的样子,容颜俏丽皮肤白皙,柳叶眉丹凤眼,琼鼻红唇,是个极美的女子。

她是德阳王的二女儿,是正宗的皇亲,熙阳郡主慕容宝彤。

慕容宝彤自小就和郦韬相熟,小时候也常在一处玩耍,长大后经常出没于豪门世家举办的夜宴上,和各种赏花游园的集会上都能看到他们的身影。

慕容宝彤早已将一颗芳心许给郦韬,想着能嫁给郦韬,嫁进晋彰王府,只是晋彰王无意和皇家结亲,郦韬也没想过把慕容宝彤娶回家,从小到大,他一直都把宝彤当做亲妹妹对待,有的只是兄妹之情,没有半分男女之爱。

郦韬离开京城几个月了,慕容宝彤十分想念他,写了两封信也不见回复,就央求德阳王妃让她来金陵玩玩。

德阳王妃起先不肯放她出来,被女儿缠磨烦了,就让两个贴身的妈妈跟着,又挑选三十个精卫护送,才放心让她出来转转。

慕容宝彤听婢女说没有问到郦韬的住处,柳叶眉就挑了起来,正要开口斥责婢女,就听她又说道:“有个人说他知道在哪里,却又说不上来叫什么路,奴婢就让他给咱们带路。”

“那还不走?”

“是,奴婢这就让人启程。”

马车缓缓的向前走去,慢慢的走的快了起来。

小半个时辰之后,马车停在北大街木槿巷口,这个巷子里面就住着两户人家,布政使王大人的府邸,另一户就是晋彰王世子住的别院了。

带路的人,也不确定哪一户是郦韬住的地方,他是不敢上去问的,让慕容宝彤的人上去问,他拿了五百个赏钱就溜了。

慕容宝彤的人,先敲响了王大人家的门,门里的看门人,出来见是穿着整齐的一队人,就没敢出言不逊,小心地问明了来意,才把腰板儿挺直了,抬手指着路北的院子,让上门敲门的人去那里找人,那边才是他们要找的人家。

郦韬离开这里已经许多天,老夫人也去法华庵了,家里除了一位老管家看院子,就没有主子了。

老管家姓王,祖籍在河北沧州,原先是给王府看管沧州的两处农庄,两年前金陵别院的管家病故了,就把他一家几口拨到这里做事情,他原先管理的农庄就交给他的大儿子了。

王管家是被家丁叫起来的,他每日午后都要眯一会儿,他问了一下来的是什么人,听家丁的描述,猜想着是哪家的少爷来寻世子爷玩儿的。

跟着家丁一路来到大门外,看着那三辆做工精细的马车,和周围或站立,或骑马的护卫,就知道来的不是一般人。

“你们是哪个府上的?不知道是找我家世子爷,还是找我们老夫人的?”王管家笑呵呵地和面前这个八尺大汉说话。

大汉冲着王管家拱了一下手,说道:“咱们是京城德阳王府的,请世子出来一见。”

王管家被骇了一跳,王府的人来金陵找世子爷做什么?他忙把身子弯了些许,偷眼瞧了瞧那几辆做工精良装饰华丽的马车,不知道里面坐的是何许人,“世子爷不在府里,出去有几天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他说道。

大汉皱了皱眉,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一个丫鬟从马车上下来,说道:“我家郡主要在府上借住一时,你去回一下老王妃知道。”

后面车上陆续下来五六个丫鬟,三四个妇人。

第一百二十二章 锦芷院

王管家忙说道:“老……老夫人也不在府里。”老王妃早有命令传下来,不让以老王妃相称,对外只让说是老太太,他们实在不敢不敬,只说是老夫人。

不知道王府郡主千里迢迢跑来金陵作甚?

丫鬟一怔,回头看看马车,又转身回来,说道:“我们家郡主要在府上暂住一时,快点开了大门请我们郡主进去。”

王管家咽了一下口水,他要得罪大人物了,“没有主子的吩咐,小人着实不敢开正门,还请郡主从角门进吧。”他说道。

“放肆!……”丫鬟正欲出声喝骂,就听见身后马车里传出来一个好听的声音。

“香袖,扶我下车。”

香袖不敢再说什么,赶紧转身回到马车边儿,马车里另一个丫鬟撩起帘子,扶着慕容宝彤出来。

有丫鬟从后面搬了脚凳过来,放在马车车辕的下方。

香袖伸手搀扶慕容宝彤踩着脚凳下了马车,“郡主,……”她还想指责那个管家两句,郡主怎么能走角门呢!这也太不吉利了!

“行了,出门在外的,就别争这个了。”

慕容宝彤望着前面的朱漆大门,高大的门楼下,悬挂着一块黑漆红字的匾额,上面用雄浑有力的隶书,写着“郦府”两个苍劲的大字。

两扇朱漆大门上,两个辅首睁着大眼睛狰狞的看着路人,一排獠牙咬着小儿手臂粗的铜环,好像下一刻就能撕咬胆敢冒犯它的人。

王管家没敢耽搁,赶紧跑了两步跪下,磕了一个头,说道:“小人给郡主娘娘磕头了,郡主娘娘万福!”

慕容宝彤收回目光,没有理会他,迈开莲步往旁边的角门走去。

王管家瞅见粉色裙裳下翠绿色的绣花鞋从眼前飘过,抬起点儿头,看到两个跟在郡主后面也朝自家大门走去,赶紧爬起来,紧走两步跟在后面。

这要是不让她住这里会怎样?

王管家只是想想,没敢真把前面那位郡主拦下来。

慕容宝彤带来的丫鬟仆妇十七八人,跟着后面也进院里去了。

慕容宝彤也不回头,一边往前面走,一面问起郦韬去哪里了,来金陵后过的如何,老夫人身子可好。

王管家跟在两个丫鬟后面,说道:“世子爷没说去哪里了,出门已有七八天了。世子爷来金陵后,三不五时的就出去赴个会,吃个酒席什么的,倒也自在。

老夫人也是七八日前去了法华庵,说是要在那里住上一段日子才回来。”

慕容宝彤也不用人让,径自进了大花厅,往主位上一坐。

跟随慕容宝彤进府的八九个丫鬟也进了花厅,众星拱月般站在郡主两侧,像是几座金刚守护在她身边。

一个郑姓妈妈指使几个仆妇,去左右的耳房看看,看哪里是煮水烧茶的地方,哪里是更衣方便之所,省的一会儿要用的时候找不到方向让主子没脸。

吩咐完这些事情,郑妈妈才进屋里去,在慕容宝彤左面站住脚,看着站在花厅中间的王管家。

等下人送了茶水进来,慕容宝彤端起茶碗抿了一口,随即开始询问府里有几处院子,都叫什么名字,都有什么人住过,世子爷住哪个院子;府里的下人有多少,丫鬟婆子有多少,谁管内院,谁管外院。

又问管钱粮的账房是谁,文书是谁,采买的管事有几个人,库房钥匙在谁那里等等,无一不包。

问的王管家脑袋有点儿晕,府里那有这么多琐碎的去处,什么内院外院的管事,采买文书都是什么啊?他怎么都没有听说过。

账房先生是谁?他不认识呀!

府里就王管家一个人,管理府里的大小事儿。

郦韬没来以前,府里面没有主子人物,也就没有什么内院外院之分了。

王管家每天只用看着家丁仆妇打扫房子,收拾一下院子就可以了。

郦韬来以后才把内外院分开,小厮家丁不许进内院,内院的打扫都交给十几个仆妇,那些个仆妇婆子,都交由王管家的媳妇儿管束着。

王管家偷眼瞟了一眼慕容宝彤,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服饰华美贵气逼人,她往那里一坐,周身散发不容侵犯的威严。

他躬着背,眼睛看着自己的粗棉布鞋子,和鞋子前端被大脚趾顶的有点儿要破洞的鞋面儿,说道:“管家管事就我一个,家丁仆妇有三十多人,丫鬟倒也有几个。世子爷来了以后,又从京城送过来几个人,……”

这个别院常年没有主子居住,有他一个管家就够了,那里用的着什么账房文书。他不知道采买管事是干啥的?

郦韬来了以后,没有住在宽大华丽的主院,而是选了一处靠近外院的地方住,给他祖母在内院找了一处雅致的院子。

两个人都没有住正中间的几处大院子。

慕容宝彤皱着眉毛听他絮叨了半天,才打发他去叫人把这里最大的一处院子,“锦芷院”收拾一下,她就住在那里了。

叫她身边一个剪烛的丫鬟跟着去,另外又让姜妈妈也跟着去收拾,顺便看看屋里都缺什么,看着添补一些。

又吩咐王管家开库房让姜妈妈去取几件玉石摆件出来,先将就着用用,以后有好的了再换上就是了。

王管家心里暗道:你一个外人,怎么可以住人家的主院呢!?这也有些欺人太甚了。

他又想着,那院子反正也没有住,她愿意去住就去吧。

至于开库房拿摆件,就让她拿去好了,一个王府郡主不至于昧下他们家的东西吧?!

王管家出了花厅,招手叫来一个小厮,让他去把世子爷房里的东芝和缦鹃叫来一个,先支应一下这位王府郡主。

他想着东芝两个人是从王府来的,应该见过这位郡主,就算没见过也应该听说过,让她们来看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又指了一个家丁骑马去法华庵问老夫人,看老夫人有什么吩咐,他也不至于日后担责任。

王管家也没避着跟出来剪烛和姜妈妈,分派完事情,才招手叫上她们去了锦芷院。

东芝和缦鹃听了小厮的话,也是吓了一跳,赶紧到前院来看看,世子爷不在府里,她们两个人就替世子爷招呼一下客人吧。

两个人脚下生风的来到前面花厅,看到门口站着的丫鬟都不是他们府上的人,还有十几个护卫站在这里,也是不认识的人。

门口的丫鬟,看到她们两个从东面的月亮门进来,直接就朝这边走来,就上前两步,站在回廊的阶梯上拦住她们,说道:“你们是什么人?”

“请回禀郡主一声,就说东芝和缦鹃求见。”缦鹃说道。

丫鬟听到这两个名字有些耳熟,没有耽搁转身进屋去回话了。

只等了一会儿,香袖就和刚才那个丫鬟出来,笑着迎着东芝两人,说道:“你们怎么来了这里?我想着在这里没有熟人了呢!”

说话间,香袖已经拉住东芝的手。

东芝也笑着说道:“王妃怕这边的丫鬟不会伺候世子爷,就派人把我们两个送来了。”

缦鹃拉着香袖的衣袖,看着花厅的门帘子,小声的问道:“郡主怎么来这里了?你们王妃放心嘛?我们也没听世子爷说过郡主要来呀!”

香袖向两人挤了挤眼睛,说道:“日后再说这个,你们跟我去见郡主吧。”

“嗯嗯。”

东芝和缦娟跟着香袖走进花厅,感觉怪怪的,好像她们才是外人,而郡主才是这里的主人。

进到屋里,就见熙阳郡主坐在对面上首,正在让两个丫鬟服侍她洗手,一边还站着一个捧帕子的丫鬟,她身边的桌子上放一盘栗子桂花糕,边上放一盏槐蜜糖水。

东芝和缦鹃屈膝向着慕容宝彤福了福,说道:“奴婢拜见郡主。”

慕容宝彤抖落手上的水珠儿,接了一侧丫鬟递去的帕子,抬起头看着她们,像是才知道在这里似的,说道:“你们两个也在呀!这就好了,我刚才让那个管家开库房拿几件摆件,看他的样子似乎不愿意,一会儿你跟他说一下,我就是用一下而已!”

东芝和缦鹃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傻了,这个她们说了也不算啊!谁给她们这样的权利了?两人转头看着高高在上熙阳郡主,屈膝说道:“奴婢不敢僭越!没有……”

慕容宝彤挑起一边眉毛,有些不悦的说道:“又不用你们担责,只是让你们去和他说一声,让他不要怀疑我的身份就好了。

日后韬哥哥怪罪下来,我替你们担着就是了。”

东芝和缦鹃舒了一口气,缦鹃笑着说道:“这样呀,那奴婢这就去和王管家说一声。”说着转身就出去了。

慕容宝彤擦干净手上的水渍,拿了一块栗子桂花糕咬了小小的一口,又向东芝仔细问起郦韬来金陵后的生活琐事来。

缦鹃出了花厅,到院外找到一个闲逛的婆子,问了王管家的去处,就往锦芷院去了。

进了锦芷院的月亮门,就见王管家站在一丛打苞的牡丹旁,看着正房发呆,缦鹃走过去站在他旁边瞧他在看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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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点

第一百二十三章 老六

锦芷院是个花园式的院子,也是有四面的房屋,前后两个院子,正房厢房,花厅抱夏一应俱全。

院子里有假山奇石,假山上有一座可容三四人的小亭子,有一条绕石小径直通小亭子,是夏天乘凉秋天赏月的好去处。

院子里另有竹林、花圃若干,四季花卉常开不断。

王管家站在一丛打苞的芍药边,看着锦芷园正屋的大门,和出来进去忙乱的人影有点回不过来神来,他带着几个丫鬟仆妇,跟着郑妈妈和剪烛来到锦芷院,郑妈妈和剪烛就接替了他管家的权利,直接指挥起这里的几个仆妇丫鬟来。

他就这样被排除在外了。

缦鹃伸出手指捅捅王管家胳膊,唤道:“王管家。”

王管家扭头看见是她,说道:“你见到那位郡主了,如何?你可认得她吗?”

“认得呀!在家里的时候,熙阳郡主常去玩的。”缦鹃点头笑着说道。

她说的家里,自然是在京城的王府。

缦鹃又和他说了家里的几位主子,待熙阳郡主如同府里的小姐,甚至比待几位小姐还好些,“熙阳郡主在府里就和在自己家里一样,要什么,用什么都是直接吩咐,下面的人也都把她当主子敬着,但有吩咐没有敢不从的。”她说道。

王管家从一个端水盆出来的仆妇身上收回视线,转头看着缦鹃说道:“她要开库房,府里的人也给她开吗?”

“这个倒不曾,不过想来郡主要是有这样的想法,我猜主子不会拒绝的。”缦鹃谨慎的说道。

王管家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来,问道:“你来找我干嘛?有什么事儿吗?”

缦鹃掩口娇笑起来,笑够了才说道:“熙阳郡主怕你不让她开库房,叫我来和你说一下呀,主子回来如果怪罪下来,她替你担着,保证不让你吃亏就是了。”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烦劳你在那边支应着,免得下人惹出乱子来。”王管家摆手示意她赶紧回去。

缦鹃向他屈膝福了一下,“那我就先回去咯。”说话间,已然转身回前面的花厅去了。

王管家看这里没有他任何事儿,就转身去了大厨房,看看有什么好菜可款待那位郡主的,厨房的院子里三五个人围着一张桌子,吆五喝六的掷骰子赌钱。

屋里灶台上蒸着四笼杂面馍馍,一边另一个灶火上,熬了一大锅糙米粥,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学徒在这里看着灶火。

地上一个大木盆里,冒尖盛着满满一盆的豆芽菜。

这就是府里所有人的晚饭。

“唉,都别玩了。”王管家一进院子就大声喊,他要行使一下管家的权利,不然他的心里实在憋屈,“都有什么能吃的东西,不要青菜萝卜。鸡鸭鱼肉有没有?”

几个人听到说话声,七手八脚抓了桌上的散碎银子和一堆铜钱,胡乱往怀里一揣,转身过来谄媚的笑,“王管家怎么来这里了,还没到开饭时间呢!您要是饿了,我给您拿一个馍馍两片咸菜,您先垫么一下。”

“我说的话你们没听到吗?”王管家叉着腰看着院里的这五六个人,现在他说话都这么不好使了,“我问你们有什么好菜可以马上、立刻做出来的吗?马上……”他吼道。

几人见他发火了,都收了脸上谄媚的笑,陪着小心说:“没有事先准备,马上怕是弄不出来什么好菜,……”

王管家瞪着眼睛,就把他们一阵子数落,等他心里气消了些,才觉得心里舒畅多了,又说道:“别以为没有主子在家里,就没人管你们了,我哪天心情不好,直接把你们发去城外庄子里翻地去。”

“不敢不敢……”

几人唯唯诺诺的应和着,没人敢再说话。

出了大厨房的院子,他就指了两个小厮去鸿鹄阁订两桌酒席,尽快送过去,请熙阳郡主食用。

那边有一个婆子喊他,王管家站住欲往花厅走去的脚步,站在那里等那婆子过来。

婆子离着老远就说道:“王管家,那位郑妈妈在找你呢,请你一下。”

王管家已经猜到叫他去做什么了,重新回到锦芷院,远远的看见郑妈妈站在院子里,指挥两个仆妇清扫东厢廊外的地面,“你那是做什么?怎么可以把垃圾扫到花圃里面去,你以为扫到那里面就看不见了吗?等郡主看到了,你们就不用吃饭了。”她冷声喝道。

被说的仆妇吓的一个激灵,赶紧弯腰蹲下,把扫进去的几根杂草捡出来,那些尘土就没办法捡出来了。

郑妈妈又看向另外一个蹲着拔草的仆妇,说道:“还有你,说你呢!你脚底下的草没看到吗?眼睛只看到前(钱)上了是不是?看不到脚下那三寸大地方吗?”

王管家还没进院子,就听见她在训斥下人了,这样的喝骂,无异于在打晋彰王府的脸,明着说下人没眼力见儿,偷工耍滑,实则说晋彰王府上,连个下人都教不好。

他脸色难看走进去,说道:“您和他们生什么闲气呢?去这边小厅喝口茶水吧。”

郑妈妈扭头见是他来了,拍打了一下身上的灰尘,说道:“你来了就好了!烦你带我去库房看看,看有什么适合摆放在房屋的物件儿。”

王管家看她没去过库房是不会死心的样子,也没心情和她磨叽,就点头同意带她走一趟。

他一个别院的管事儿,实在惹不起王府郡主,只能拖一点时间,看看老夫人那里是怎么说的了。

也不知道那个小子什么时候回来?

开了库房,里面大大小小的箱子放了几间大屋子。

“这间屋里都是金银制作的摆件,挂件,还有一些首饰等物。隔壁那间里面是各种玉器山石摆件,和一些瓷器花瓶摆件,都是往年过时了的,从京城送到这里来,放在这里有几年了。”王管家站在库房门口看看里面,就转身往第三间屋子走去。

他手里拎着一串钥匙,上面足有二三十把钥匙,他试了几把钥匙才把门上的锁打开,“这里面是一些古画书籍,说是古籍,也不过就是百余年前的物件儿,……”

郑妈妈站在门口向里面张望了一下,里面的书箱画柜都放在长条凳子上,以防里面的纸张受潮发霉,损坏了古籍字画。

她让人进去抬了两个箱子出来,放在院子里面打开来看看,见是两箱子书,就让人抬回去了。

又换了一个箱子出来,这次是一箱子画轴,展开看了几张,从中挑了两张花鸟画出来,就叫人把箱子又送回去了。

郑妈妈又看了一下玉器和瓷器的箱子,挑了一对高颈彩绘的瓷瓶,和两块玉雕山水,让人送去锦芷院的上房。

“你记一下,我拿了这几样东西出来,日后照原样查收就是了,可别到时候赖我多拿了你们家的东西,把我当贼送去官府,就成笑话儿……”郑妈妈笑着揶揄了王管家一句。

王管家笑呵呵的说道:“那不会,我也不是那浑赖人的人。”

“那我先回去了,不知道郡主还有什么吩咐没。”郑妈妈说着话,转身往内院去了。

王管家这里看着人把箱子放好了,锁上门才去了大花厅,候在那里等着从法华庵来的消息。

回到花厅这里时,熙阳郡主已经带着丫鬟仆妇去内院了,只留下那二十几人的护卫在这里,他和护卫头领聊了一下,如何安排他们食宿的问题。

这座别院里,共有两处下人住的地方,一处在西南的地方,那里有二十八间青砖大瓦房,里面都是大通铺,住个一二百人不成问题。

另一处是内院的后罩房,那里也有二十八间房屋,是供给在内院做事的丫鬟仆妇居住用的。

“好的,就住那里吧。麻烦你了。”护卫头领史敬终向王管家拱手致谢。

王管家笑着拱手回礼,说道:“你的属下还请加以约束,莫要惹出事端来伤了彼此的和气才好。”

“这是自然,请王管家放心就是了。”史敬终说道。

王管家喊来一个家丁,领史敬终和他手下的那些护卫,去住宿的地方,安排他们住下来。

派去法华庵的家丁从回来,向王管家回禀:“老夫人说,一切先听熙阳郡主吩咐吧,切莫惹她生气。郡主要什么就给她什么,府里要是没有,就去外面买回来给她,万事顺着她的意思就是了。”

王管家心里暗暗地松了一口气,还好他没敢为难熙阳郡主,“老夫人可说了什么时候回来吗?”他说道。

“老夫人说过来十五才回来。”家丁躬身答道。

“今日十二了,还有三五日。”王管家自言自语的说道。

陆寒的大船,在海上行驶到第六天,就到了福州外海,在这里遇见前来迎接他们的六爷。这位六爷乘坐的是一桅的渔船,船不大也就三四丈长,宽最多两丈。

六爷的船靠近陆寒他们的大船,就扯着大嗓门喊道:“快放缆绳下来,让你家六爷上去。”

郦韬听到喊叫声走到船舷边儿,探出半个身子往下瞅,“呵呵呵呵,老六,你看着可真小啊!”

顶点

第一百二十四章 相识

“你也不大吗?哈哈哈哈……”

六爷仰头看大船上的郦韬也同样小了不少。

六爷的船靠在大船边上就显得小了,高度仅有大船的三分之一,长度也就有大船的五分之一,从大船上往下看,不光是船小,就连人也显得小很多。

被叫做老六的人,原名叫郑浩,今年二十九岁,祖籍山东省蓬莱县,祖上就是海上打鱼为生的渔民,后来在沿海给人家送货。

早些年他们家只做沿海几个省的货运往来,后来家族里的人不满足现状,就带船出海寻找商机,如此去了多次,终于在几代人的摸索中找到了一条发家之路。

他们家在沿海几个省都有船坞和铺子,承接各种货运生意,也接出海买货的生意。

现在的郑家共有五个房头,大部分祖业都在长房手里,分到其他房头的产业,不足祖产的三分之一。

郑浩在郑家里不是最得脸的那一个,他是郑家五房的长子,掌管着五房一半的家业,另外一半的家业,他阿爹要留着养老用,没有交给他。

他的手里也只有一条海船。

这次被海盗劫去的船里,有一条是从他大哥那里借的,郑浩在他大哥那里压了五万两银子才借出来。

郑浩上了大船,和郦韬陆寒两人一个熊抱,“想死你们了!”

陆寒让人在甲板上摆了桌椅,又让人把从京城里带来的好酒,抱来几坛子,鸡鸭鱼肉摆了一桌子,要和郑浩喝个大醉同眠。

郦韬虽然关心他的那些货,却也没有在这个时候问他,三个人一边喝酒,一边说着京城里外的各种趣事杂谈,说笑着从阳光肆意的下午,一直喝到满天繁星的深夜。

微风带着海上独有的咸腥味儿,从西北方吹过来,裹挟着说笑声飘向幽深的远方。

“痛快!”陆寒说着端起酒碗喝了个干净。

郑浩端起酒一气喝尽,把酒碗往地上一掷,酒碗应声而碎,他哈哈大笑着说起带船出海的事情来。

他的船去年十二月初一离开泉州,一路上顺着季风倒也顺利,一月初三到了马波利亚国,在那里见了几个当地的商人,谈了五六天,终于从当地人的手里,买下了大批香料和珠宝。

“隔了两天,又有一只西欧姆莱国商人的船到了那里,也是咱们兄弟运气好,居然遇见一笔大买卖!”郑浩抬手在桌子上重重地拍了一巴掌,说道“你们保管不知道他们船上都有什么货?珠宝玉石那都不算什么!”

郑浩一脸的神秘莫测样儿,停住不说了,歪坐在椅子里斜着眼看郦韬和陆寒,等着他们猜。

郦韬见他卖关子不说了,抬臂在郑浩的肩头捶了一拳,“别卖关子了,快点儿说。”他说道。

郑浩受了一拳也没恼,贼贼的笑着,说道“一船人,男人女人都有,男的壮的像牛一样,女人生的就像书里说的妖精那样,……”

“不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和咱们没什么不同的。”郦韬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水,抬眼看着郑浩。

陆寒拿了一个落花生捏开,扒出来一个仁儿丢进嘴里,慢慢的嚼着,看郑浩怎么说。

郑浩坐起来换了一个姿势,又歪进椅子里,从腰间荷包里拿出来一个豹骨牙签,含在嘴里剔着牙齿,“不一样,他们头发都是彩色的,眼睛也是彩色的,和陆兄家里养的那只豹子差不多,男人的胳膊和我大腿一样粗,脚上用那么粗的链子锁着,……。”他含糊不清的说道,?还用手比划了一个两寸粗细的样子。

陆寒把茶盏放桌子上,身子也靠进椅子里,抬起眼眸看着满天星辰的天空,悠悠的说道“我听我阿爹说过,他以前打西北哒袒时候,也见过他说的这种人。红头发蓝眼睛,身材高大魁梧,力大如牛,一人能敌几十人之多。”

“他们不是来打仗的吧?”郦韬问出了他的想法,如果那一船人是来打仗的,那马波利亚国岂不是危险了。

陆寒听到他的问话,收回目光,面色严肃的看着郑浩,他没有往这方面想,现在想来不禁皱起了眉头。

“你们想哪去了?”郑浩哈哈大笑起来,“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听说那些人都是在他们国家里的奴隶,还有一些没饭吃的穷人,带到这里来是要把他们卖了,给他找个吃饭的去处。”

“哦,这倒是有趣儿!”

“几两银子一个人?”

郑浩一脸鄙夷的看着郦韬,说道“你以为都像你家那样,几两银子就买一个大活人呢!不是那样的,他们把人带出来都是要竞价的,出价高的人才能把人带走。”

“那些男人有人要吗?”陆寒问道。

“有啊,还不少呢。”郑浩扭头往地上吐了一口菜渣,“买的人还不少呢,听了都是买回去当护卫用的,最高的一个出价八百多两银子,比珠宝还要值钱呢!”他说道。

郦韬笑着调侃他,道“你就没买一个回来?”

郑浩哈哈大笑,“没有,要买也买那些女人,那模样儿,那肌肤……啧啧,可惜了!”

他啧啧两声,一脸的惋惜样儿。

郦韬和陆寒也不问他,知道他又要卖关子,都不接他的话茬儿,端起酒杯两人碰了一下,各自喝了口,等着郑浩接着说下去。

郑浩瞪了两个好友一眼,这两个为啥就不能配合一下,问他可惜什么嘛!真真气死他了。

他和陆寒认识较早,也就是十几岁吧,当时,陆寒随他父亲在青岛任上,一日陆将军带着陆寒去巡视海防军,郑浩在自家一条渔船上,拿着一根棍子赶着两只大海蟹打斗,玩的忘乎所以的时候,陆寒带了一个侍从上了他家的船。

陆寒比郑浩要小两岁,看到他在逗两只螃蟹打架甚觉有趣,当时就向郑浩要来玩儿。

郑浩老早就看到他是跟大将军一起来的,知道他是将军家的人,不敢招惹也就把棍子和海蟹都给了陆寒,让他玩个尽兴而归。

自此后,陆寒和郑浩就成了好朋友,郑浩常能在自家渔船找到好玩的给陆寒,陆寒也把学到武艺交给郑浩,两个人可以说是好如兄弟,情谊深厚的像是亲哥俩。

陆寒自恃身份从不管郑浩叫一声大哥,郑浩也没有叫过兄弟,互相都是直呼其名,如此倒也自然多了。

郑浩看看放下酒盏吃菜的郦韬,他和郦韬是通过陆寒认识的,两个人在一起吃了几回酒,却没有什么深交,也就是朋友的朋友就是自己的朋友。

这次海船被劫,郑浩觉得有些对不住郦韬,以前经常吹嘘海商多么赚钱,没想到这次带的银子多,进的货也多,却没有想到被海贼给劫了。

陆寒见郑浩在那里瞧对面的郦韬,也不接着说了,就问道“怎么就可惜了?是不是没抢过人家?”

“那不能够啊!”郑浩哈哈笑着,说道“我买了几个西欧姆莱国的女人,金色的头发,蓝宝石色的眼睛,那皮肤……啧啧……”

看见两个人要杀人的眼神,郑浩忙坐直了些,看看两个人说道“你们都见过宫里面做的那个奶豆腐吧?那西欧姆莱国女人的皮肤比那个还白,还嫩儿,那真是美丽动人……”

郑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可惜都他娘的被海贼抢去了!”他说着又倒回椅子里,脸上是可惜之极的神色。

“几个女人罢了,看把你心疼的。”陆寒重重地拍了他一下。

郑浩呲着牙,一脸肉疼模样,“你知道那几个女的花了多少银子吗?四个女人三万七千两银子。”

陆寒倒吸了一口凉气,“你疯了!”

“我可不疯了吗!我想着回来咱们兄弟一人一个,剩下那个送给户部的那个老头儿,……”郑浩还要再说些什么,看到陆寒朝他使眼色,忙住嘴不说了。

郦韬皱着眉头,想着他那五十万两银子的货还不知道在哪里呢,忽然间发觉两人都在看他,笑着说道“那样的异族人你自己留着吧,我可不要。”

郑浩嘿嘿笑了一下,又接着说起海上的事情来,他在马波利亚国待了二十天,到了正月十九那天启航回返。

船在海上航行了十几天都很顺利,到了第十四天头上,有五条挂着黑面巾旗子的海盗船,把他们的两条船包围了。

他们和海盗们奋力激战了四个时辰,到了深夜,实在是抵御不住了,郑浩才带着六七个人,乘小船逃跑了。

“对不住世子爷了!没能把货顺利的带回来。”郑浩冲着郦韬拱了一下手。

“这也不是你的错。”郦韬拱手还礼。

“说说你了解的海盗情况吧?”陆寒打断了两个人的客套,问起关键的问题来。

郑浩干咳了一下,神色也严肃起来,他挥手让人把桌子收拾了,又向陆寒借来海图铺在桌子上。

三个人围着桌子站着,看着郑浩在海图上面指点着,“这是我们现在的位置,这里是海贼的老窝,两边的两个岛是他们的窝点,这三个岛上约摸有七百多海贼。”

第一百二十五章 进攻

劫郑浩船的海盗船,船身偏狭长,不像他们的船那样宽,看着在海上不甚稳当,却行驶的快如离弦之箭,顷刻之间就可以追上他们的商船。

“我们和他们有七八天的路程。”他说道。

陆寒围着桌子转了半圈,说道:“这里有许多小点点,是暗礁吧。”

“是啊,所以大船不易靠近。”

郑浩说海盗远离航海线路,藏匿的地方多暗礁岛屿,他们对当地周遭环境不了解,大船不敢进去,小船武力又不够,攻取不易。

几个人都不说话了,盯着海图沉思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陆寒伸手敲着一处,说道:“小船可以从这里进去吧?”

郑浩歪着头看了一下,陆寒指点的地方,是海盗窝点后方的一处海域,“可以,只是路程要远不少呢。”他说道。

郦韬也歪头去看,那里的海域有一小片区域是没有岛礁的地方,如果把海盗藏匿的地方画一个圆出来,那里无疑就是一个出口。

“这里会有人看着吧?”郦韬说道。

陆寒抱着臂在胸前,踱了两步,问道:“你还有多少人?”

“六十几人吧,怎么了?”郑浩说道。

“老六,我给你两百个人,你带着他们在正面骚扰他们,让他们把注意力放在你们身上。我们绕到他们后面,给他们来个两头夹击,如何?”陆寒说道。

郑浩想了一下,点头说“好”,又问道:“我们要约好时间,什么时候攻打他们。”

郦韬对海图上的距离不了解,只能听他们说话,不便于插话进去,听他们说要定日子打海盗,就肃正神色看着陆寒,听他怎么说。

陆寒又来回踱了几步,站住脚看看星空,说道:“今天是二月二十七日,十二天后夜里丑时攻打他们吧,你们觉得如何?”

“我们都听你的,你说哪天就哪天。”郑浩笑着说道。

“好,那就这么定了。”

三人又说了一下细节的地方,就各自回房间睡觉去了。

第二天早上,早早的郑浩就起了,上到甲板却见陆寒和郦韬都在,他笑着和两个人打了招呼,“你们倒是起来的早呀!我还是有些惫懒了。”

“心里有事怎能安枕。”陆寒说道。

“哦!”郑浩有些尴尬的看看两人,“你们这样,显得我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人。”

陆寒转身回头看向甲板另一头的将官,吩咐他去点一百人给郑浩。

那位将官领命下船舱里,不一会儿复又出来,身后跟着一个百人队伍,将官指挥他们在甲板上站好,才向陆寒复命。

郑浩看看那百余人,又扭头看看陆寒和郦韬,他好像不适合再待在这里了!

他向郦韬陆寒拱拱手,了说道:“那兄弟先走一步,日后再请二位同饮。”

陆寒又叮嘱他几句,就让他带着人下了大船,乘坐他的船回去了。

陆寒随即命令大船调头向东全速前进,很快大船七个船帆全部升起,带着大船快速的在海上航行。

八天后,大船日夜兼程提,提前五天到达指定地点。

这几天大船的人也没有闲着,陆寒还让船上掌管火药的人,制作了几百个大了十几倍的惊天雷,他有大用处。

所谓的惊天雷,就是大了许多倍的大号爆竹,这个惊天雷有一尺长,粗细有小儿手臂那般粗。

郦韬看到陆寒做的这些也猜出来他的意图,他向陆寒长揖致谢,又陪他在星空下喝了两晚上的酒,算是感谢了。

现在天色还早,陆寒让人把五条小船放到海里,让他们到那个入口周围查看一下。

经过两天水鬼的查看,发现在那处出口的地方,白天常有三五人的小船只出没往来,夜里子时后就没人再在那里巡视。

这天,陆寒让人把做好的爆竹,分别装上五小条船上去,预备着晚上用它们打海盗。

叫厨房早早的做好饭,让手下的人早早地吃了,然后回船舱里睡觉,养精蓄锐。

“还有两天才是和老六约好的日子呢?!”

郦韬猜着陆寒要在今天夜里攻打海盗,这和老六约的时间不对,这样是要先下手为强,还是要突然袭击呢?!

“你看这天色?”

陆寒没有回答他的话,抬头看着天上的云。

郦韬仰头也看向空中,这时已经快戌时了,西落太阳被一层如雾的云遮去了光亮,只留下一个昏黄的影子。

“要变天了。”

“这样的天气正好适合去打海盗,过两天就是十五月圆之夜,那时不知道会不会阴天,如若天气晴好,那样就对我们不利了。”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这个郦韬也是知道的,“那老六那边?……”他说道。

“我想老六这两天会对海盗的正面进行频繁的骚扰,这样海盗们应该筋疲力尽,晚上就会好好的睡一觉,……”陆寒转过身来看着郦韬说道:“这样对攻打那三个岛有利。”

郦韬又看了看天空,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天气对己方有利,他的心里也火热起来,这和战场上两军交锋差不多,这可是每一个热血男儿的梦想啊!

“什么时候打?”

“子时后吧,最好是丑时。”

郦韬悠悠醒来,一个翻身坐了起来,船舱里面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因为船木制的,船舱里面不许点油灯蜡烛等物,虽然有窗户,奈何今天晚上月黑风高,一点儿的亮光都没有。

郦韬抬脚就踢了身边的万云一脚,万云一个激灵腾地翻身跃起,落地时还摆出防守的姿势。

郦韬没有再去理他,大步流星的出了房间,万云赶紧站起来追了出去。

出了船舱的门,总算是看到一点儿光亮,那是过道墙壁上夜明珠发出来的,即便如此,船舱的过道里依然昏暗的很。

上到甲板,天色黑沉沉的,虽是阴天,云层却很高,显见短时间内不会下雨。

郦韬看到陆寒坐在甲板的另一头,他的身子微微躺在太师椅里,头后仰着看着夜空。

他大步走了过去,“大哥没睡觉吗?”他说道。

陆寒抬起头,坐直了上身,“睡了一觉就起来了。”他说道。

郦韬又看了看天色,“现在什么时辰了,会不会下雨?”如果下雨,那些爆竹就没用了。

跟上来的万云,搬了一把椅子给郦韬,让他坐下说话。

“刚刚过了亥时,寅时前不会下雨。”

“什么时候出发?”

“马上。”

陆寒看向不远处靠着桅杆的副将李强,吩咐他去船舱里面叫人起来,准备上小船偷袭海盗老窝。

李强应了,转身走向船舱的入口。

郦韬看向万云,“把咱们的人也叫起来。”

万云领命转身走回船舱里叫人去了。

陆寒让船上值守人员,去搬来几箱子短兵器。

少顷,陆陆续续上到甲板上七百余人,其中有郦韬的亲卫四十多人,由万云领着站在一旁。

陆寒让每人至少带三件兵器在身上,攻击时速度要快,一刀下去来不及收回来就再换一件兵器来用。

每人身上再带上二十根惊天雷,上岛后就往有人的的地方扔,如果看不清楚地貌,就往林子里面丢,先把林子引燃就可以看清楚周围的环境了。

一切准备就绪,众人陆续登上小船。

五条小船上分别乘坐一百多人,都是陆寒在兵士里精挑细选出来的,可以说都是大船上的精锐人员,身手和功夫都是最好的。

郦韬和他侍卫同在一条船上,万云也跟他在一起,船上除了自己的四十几人,还有陆寒给他的六十多个兵士。

陆寒和他手下的三个将官,分别乘坐另外四条船,五条小船载着近七百人的队伍,向海盗盘踞的三个岛屿驶去,

陆寒想让郦韬和他同船,一起攻打中路的岛屿,那个岛屿应该海盗的主岛,它是三个岛屿中最大的,他们的首领可能就在岛上。

郦韬没有同意他的提议,他想要带着一条船去攻打右面最小的那个岛,让陆寒带两条船的人攻打中路,李副将带另外两条攻打左面的岛屿。

“这又不是打仗要抢军功,大哥就放心让我去打那个小岛吧,我连个小岛都打不下来,那我岂非白活了这许多年了!”郦韬笑道。

陆寒是担心他的安全,在自己身边看着比较让他放心,看他那跃跃欲试的模样,不让他自己去玩一回,他是不会甘心的。

“好吧,那你要注意安全,要知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道理。”陆寒又叮嘱万云道:“你要寸步不离的跟在你主子身边儿,保护好他的安全。”

万云躬身应是,“请敏放心,属下定不辱使命。”他说道。

小船在十几人摇桨下,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快速驶了出去,驶入一片漆黑的世界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脑袋冒出水面,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海水,喘了两口气,才说道:“前面海上有一条船,船上约有八九个人。”

他在前面的海水里发现一条船,他沿着那条船游了半圈查看了一下,也没发现其他的船,就回来报告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岛屿

“去几个人把他们解决掉。”郦韬说道。

“是。”

船上一个兵士说着就解下身上的长兵器,脱了身上碍事的衣服,翻身跃入水中。

郦韬又叮嘱道“多去几个人,别让他们逃脱了。”

“我也去吧。”

万云放下长剑,将一把匕首咬在口中,跃进海水里,跟着前面的人游了过去。

在他之后又有十几人,陆续跃进水里去。

小船跟随在后面向前驶去。

少顷后,先前那个水鬼复又回来,翻上船来,向郦韬禀报前面的人已经解决了。旁边有人把衣物给他让他穿上。

他在水里待的久了,感觉也有些吃不消,拿了一件衣服在身上乱乱的擦了把,丢在脚边儿,把那剩下的衣裳穿在身上。

“真他娘冷!”

郦韬向拱拱手,说道“辛苦兄弟了。”

那人慌忙欠身还礼,一叠声的说不敢当,“不敢当不敢当,这都是我等分内的事儿,不敢受世子爷一句辛苦!”他说道。

他和其他几个弟兄水性好,可以在水中待上几个时辰,因而常被其他人称做“水鬼”。

这次打海盗,陆寒给每条小船上安排了两个水鬼,用来探路和查看水中的情况。

小船在十几人摇桨下,不多会儿就看见方的船,万云和其他几个人,把船上死了的海盗丢入大海,划着小船靠过来,“主子,船上共有八个人,都被清理掉了,没人逃脱都杀了。这条船如何处置?”

“带着一起走吧。”

郦韬把一船人分成两船,这样前行的速度可以快了不少。

一切收拾妥当,两条船一前一后的向右面那个岛屿而去。

又过两盏茶的时间,就看见前面黑夜笼罩下,一个小山峰出现在前方。

再往前行驶了一段距离,就可以看清楚岛屿的轮廓。

岛的东面靠海有一座蜿蜒的山脉,山脉的西面地势渐缓,逐渐趋于平地。

郦韬让船的速度减缓,慢慢的靠近岛屿,在浅滩找了一个地方把船停下来。

郦韬和众人小心谨慎地上了小岛,这里是一片滩涂,往左前方有个五十多丈高的小山峰,山上树木稀疏,可以看到乱石穿空,荆棘丛生,行走不便。

郦韬也不知道陆寒他们到了哪里,是不是现在就发起攻击,还是要再等一下呢?

郦韬留了十几人在船上,让他们把船驶到海上去,如果发现有船靠近就用爆竹招呼他们。

他则带着近一百人,向右面的滩涂绕过去。

绕过右面一片狭长的沙滩,郦韬就看到海面上停泊两条大船,大船的样子和郑浩说的差不多,看来就是被抢的那两条船了。

大船上不见有灯火亮光,安静的没有一点儿人气。

这附近海域多海底礁石,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把这样的大家伙行驶到这里的!

在看岛屿的内陆,山脚树林边的空地上,横七竖八的有几十间木制房屋,大小不一,朝向也不同,没有规则的聚在一起。

远远的看到房屋前有两个人,靠在两棵树上打盹儿,应该是放风的人。

郦韬抬手制止众人前进的脚步,小声吩咐留下二十几人,让他们盯着海上那两条大船,一会儿打起来,如果船上有人的话,船上的人有可能来支援海贼,到那个时候,留下来的人拦截住他们就可以了。

最好可以拖住他们,不让他们不能再次回到大船上去。

众人小声应了。

郦韬又看向那些有点杂乱的房舍,看似杂乱的房子,却另有乾坤,仔细看就会发现,外围的房屋建造比较粗糙简陋,越往里房屋建筑的越富丽多样。

“主子,要下雨了,再不动手爆竹就不能用了!”万云说道。

郦韬想等陆寒他们那边的爆炸声响起再发动攻击,可是等了这半天也没有听到动静。

他让众人拿出或火褶子,准备跟他向那些房屋冲,众人从怀里拿火褶子,吹燃了,盯着郦韬,只要他一声令下,他们立时就冲出去。

他抬头看看阴沉的天色,牙关一咬,让他们分成三组,分批投掷那些惊天雷,使每个惊天雷都发挥它最大的功效。

郦韬说道“跟我上。”率先朝着那些房屋冲了出去。

万云紧紧跟在他身后,手里的惊天雷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准备点着了扔出去。

房子前面那两个人,听见动静。挣开眼睛看发现有人靠近,当下有点儿没反应过来,以为是自己出海回来的人,还出声问候了一下。

下一刻,一把短刃就割断了他的脖颈,郦韬松了短刃,那个人就大睁着眼睛缓缓倒了下去。

他拿了一个惊天雷快速引燃引线,就朝房屋的中心扔了出去,他身后的万云,也将引燃大爆竹抛进房屋群落里,随后就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和腾空而起的火焰。

喊叫声紧接着就在四下里响了起来。

紧接着,第二组三组也将爆竹扔房屋院落里,爆炸声此起彼伏的在四处响起,火光飞石到处都是,夹杂着男人女人孩子的哭喊声。

一波紧似一波的大爆竹,如同雨点一般落入海盗的房屋当中,爆炸声也一声接着一声响起来。

海盗们纷纷从破损的房子里面跑出来,有男人女人,还有老人和孩子,有的人身上血肉模糊,有的人身上沾染上火焰,跑出来后就想到海水里面滚一圈,还没跑出去几步就被人一剑刺死了。

很快冲来的人越来越多,看到一群人围着他们的房子前面,手里拿着火褶子,引燃一个尺许长的竹节,就朝他们扔过来,爆炸声随后在他们当中响起,随即凄惨的叫声响起,有人就倒在地上死去了。

尖叫声,哭嚎声,奔跑时摔倒的声音响成一片。

他们有那年轻力壮的人,叫喊着冲过来,豁出命去和郦韬他们缠斗在一起。

他们是被爆炸逼出来的,什么武器都没有来得及拿,或是徒手,或是就近捡个顺手的物件,就冲上来拼命。

那些女人和孩子喊叫着,远远地离开燃烧的房屋,跑到无人的空地上抱在一处,惊恐万状的看着这边的厮杀。

一些老人倒是经历过风霜,看到这样情况还能保持一分镇定,一面看着厮杀在一起的人,一边还在安抚那些受到惊吓的女人和孩子们。

“哪个王八羔子,敢来老子的地盘上撒野!?”一个衣着不整的男人,一路踉跄着从最奢华的房屋里跑出来,站在空地上眯眼看着打斗一起的两波人。

他看着那些异于他们服饰的人,他们都是清一色的紧身劲装,一看就知道不是一般的普通人,是他们这群乌合之众不能比的,看着那些打斗的人,这是那种经过长期训练的人员才有的武力值。

他在混战的人群中,发现了一个俊逸的身影,那个身影迅捷而威猛,手里的兵器快速的刺出,就有一个人在他的长剑下倒地死亡。

郦韬感觉自己被一双鹰隼般的目光盯上,他趁着击倒一人的间隙,向那道凌厉目光的人看去,就看到在火光冲天的房屋前面站着一个人。

那个男人衣着不整的站在那里,坚挺的身上有几处血迹,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血,他脸上的容貌棱角分明,显得刚毅而果敢。

一人拿着一把弯刀砍向郦韬,打断了他探寻的眸光,他一个侧身抬脚踢向他的腰眼儿,翻手一剑直接削掉他的脑袋,又是一脚将尸体踹向冲过来的人。

郦韬在地上一点,身子高高跃起,一剑刺了下去,穿透那个死人的身体,一直刺进后面一人的胸膛里。

郦韬再次看向那里时,已经不见那个挺拔的男人了。

这时,岛屿另一侧也响起爆炸的声音,应该是留在那里的人发现了救援的人,才投掷出那些大号的爆竹,阻拦对方靠近这里。

海上那两条大船上驻守的人,听到岛的爆炸声,又看到火光四起,才乘小船过来救援,不想在接近岛屿时,却有一条船拦在他们前面,随后就是带火的竹筒扔过来,他们的船就被炸的四分五裂了。

郦韬指挥众兵士快速的清理掉冲来的人,他们的速度越来越快,冲上来的人不要命的厮杀,战斗也越发的激烈了。

黑夜里熊熊燃烧的火焰,厮杀在一起的人,和女人孩子的哭喊声,交汇在这个岛屿上,好似修罗地狱。

如此又厮杀了小半个时辰,郦韬他们才控制住局面,岛上有战斗力的男人都已经死光了,只留下几十个女人和孩子。

那些孩子和女人瑟瑟发抖的抱在一起,惊恐地看着朝他们走去的人。

“世子爷,这些人要如何处理?”万云来到郦韬身后出声问道。

郦韬四下里看了看,那边的火势越燃越大了,这边是一地倒在血泊里的死人,前面是一群老弱妇孺缩在一起,看着还有不到一百人。

郦韬看着那些老弱妇孺,没有回头,说道“我们的人伤亡了多少?”

郦韬没有再看到那个挺拔的男人,他在那些死人里来回走了两趟,都没有看到一个那样身形,不知道是不是藏匿起来了,还是已经从他处离开了这个岛屿。

第一百二十七章 小鞋儿

万云又跑去点了一下人数,远远的大声说道:“我们的人死了十七人,陆大爷给的人死伤二十九个。”

郦韬看着四下站立的兵士,和他的侍卫,又看了一下那边的妇孺,说道:“去盘问她们一下,刚才站在那里的男人是什么人,和他可能躲藏的地方。”

万云应了一声“是”,带着十六七个人过去盘问那些人。

那些女人看到走过去的人,又是一阵的尖声叫起来,慌的就要四下逃窜。

“阿娘……呜呜呜呜呜我要阿娘……”

“阿娘阿娘,我怕……”

“不要杀我的孩子,他才一岁……”

万云高声厉喝才让她们安静下来,她们睁着惊恐万状的眼睛看着万云,和他旁边的十几个人。

郦韬站在这里看着万云用恐吓,让他们安静下来,询问他们这里叫什么,海盗头子住在哪里,刚才站在房屋前的男人又是谁?

她们出来慌忙,身上的衣着不整,有几人甚至没有穿裤子,蹲在那里抱着双膝颤抖不已。

少顷万云走回来跟郦韬汇报了解到的情况。

这个岛叫福集岛,是海盗头子韩鑫旺的老巢,刚才郦韬看到那人应该就是韩鑫旺。

又听万云说那些人里面,有韩鑫旺的妻妾八人和六个子女,其中两个是儿子。

五年前,韩鑫旺不服老海贼头子游霸天分配不均,带着两弟兄和三十多手下,偷袭了出海打鱼的游霸天,一举将游霸天和他的亲信诛杀。

回到岛上又杀了他家眷子女二十几人。

至此,韩鑫旺就成了新的海贼头子。

万云盘问他们韩鑫旺在哪里,那些人也不知道他这会儿在哪里,“据他们说,岛上并无涯洞可以藏人,属下觉得他们说的不实,……”他说道。

没想到他带人攻打的这个小岛,居然是海盗头子聚居的地方,他不是应该在中间那个大岛上吗?

郦韬看向远处隐没在暗夜里的山林,那里面藏个把人不成问题,他想让人进到林子里面把韩鑫旺找出来,可是回头看看他带来的人,让他们进去无异于芝麻掉进沙子里,危险太大了。

万云看着那边的人,想了一下说道:“不如把他的孩子都绑了,引韩鑫旺出来。”

等了片刻,万云见郦韬没有说话,挥手招呼了十几个人,一同冲过去,把那些依偎在女人怀里哭泣的孩子抢出来。

“阿娘……”

“阿娘阿娘,我要阿娘……”

“你们干什么?”

“放开我的孩子,……”

“你们放开我的孩子。”

又是一阵鸡飞狗叫。

有几个年老的女人,跪在地上磕头不已,“求求你们了,放过那些孩子吧!求求大爷了,求求你们了!”

有两个女人见到自己受惊的孩子,被杀他们的人抢走,奋不顾身的喊叫着扑上去,跟两个兵士撕打起来。

旁边有人上前把那女人拉开,拖拽着拉到一边去,推搡到地上,“找死吗?老实待着!”

女人眼里闪着恶毒的光,猛的翻身起来冲向一个兵士,直直的撞进他的怀里,兵士下意识将她一把推了出去。

那女人踉跄地跌跌撞撞往另外一边跑去,跑了五六步,一个转身,面容狰狞的笑着喊道:“哈哈哈哈……你们都去死吧!”

她手里赫然多了两个惊天雷,她看到过那些人,把这个东西抛进人群中,就把他们的人给炸死了。

她笑的疯狂,脸上的神色,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中显得狰狞,她扬手使劲将惊天雷往郦韬站的地方扔过去,两个惊天雷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飞向郦韬。

这一变故发生的有些突然,众人一时愣神儿,反应过来后就喊:“世子小心!”

有的人本能的就往四下里跑去。

“主子……”

万云离郦韬较远,想要救援已经来不及了。

那个丢了惊天雷的兵士,反应过来,恼羞成怒的拔出来长剑,上去一剑刺进女人的胸口,反过身来冲进那些女人中,手起剑落,几个呼吸间就杀七八人。

“住手!”郦韬大喝一声。

兵士转身看向郦韬,见他手里握着那两个惊天雷,没有炸,太好了!

他跑过来,扑通一声就跪下了,“主子,属下属下……”

原来这人是郦韬的一个护卫。

万云也跑了过来,不安的看着郦韬,“主子!”

“我没事,她忘了点引线。”

郦韬看向那些越发惊恐的人,还有那几个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只知道哭的孩子,心里有些不忍,随即大声说道:“韩鑫旺,我知道你在附近,你看到了吗?那是你的孩子,你的女人。只要你出来我就放了她们。”

黑沉沉的夜里,燃烧的房屋不时发出噼啪的爆裂声,那里就是一个大了十数倍的篝火堆,照亮了大半个岛屿。

只有其后山峰影影绰绰的看不真切。

如此又等一会儿,也没有人应声。

“娘的,……”

那边看守孩子的几个人,等的不耐烦了,就要动手处理掉几个孩子。

“我知道韩鑫旺在那里,你们不要伤害孩子们。”

一个年约二十八九的女人,缓缓地站起来,她的身上穿着一身桃红色解衣,看着倒比其他女人穿的齐整些。

她没等人问话,就自顾自的大声说道:“后面那座山上是有一个洞的,里面藏着韩鑫旺抢来的金银宝贝,那里面很是曲折,藏个几十人不成问题,他要是藏在那里面,你们一两天怕是都找不到他。”

她见众人都看向隐没在火光冲天的大山,说道:“你们有本事去找韩鑫旺啊!动那些孩子算什么本事?他们又不知道你们的仇怨,他们也没有杀你们的父母,拿孩子做要挟算什么英雄好汉!”

郦韬看着那个女人的带上探寻,她应该是那个韩鑫旺的枕边人,此时站出来是为了保那几个孩子,不知道那里面有没有她的孩子。

他看了一下那几个依旧哭闹的孩子,大的孩子有七八岁,小的不足一岁,“算了,把孩子还给她们吧。”他说道。

雨滴扑漱漱落下来,顷刻之间大雨如注。

万云指着一间盖在角落里的房子,让郦韬进去避一避,他带着手下看着那些人,

片刻不到,燃烧的房屋就被大雨熄灭了,滚滚黑烟从那些房屋中升腾起来,飘向黑沉的北方。

天近午时的时候,陆寒带了一条三桅帆船来到福集岛。

这日清晨起来,若红出来看时天空已经放晴,这场淅淅沥沥的春雨也不知道夜里几时停的,水洗过天空蔚蓝一片,几颗孤独的星子,依然在西边的天空上闪烁着。

看着这样的天空,若红感叹没有被污染的环境真好。

她深吸了几口气,双臂抬起环在身前,转身扭了两下腰,做了一遍第八套广播体操。

丹橘在旁边儿,也学着她的样子,做了几下扭腰的动作,三小姐自打上次昏睡醒来后,每天早晚都要运动一柱香的时间,如此几个月下来,三小姐的身体好像康健了不少呢。

院门被推开,米珍珠和弓月还有石榴从外面回来。

“你们去哪里练功了?”

若红问道,她的丫鬟石榴,也不知道着了什么魔!非要跟着米珍珠她俩人学武功。

缠磨了许久,弓月才答应教石榴功夫。

在府里的时候,每天半夜三更弓月就把石榴从被窝里拉出来,去到后面的大园子里练功。

来到这里也不知道他们都去哪里练功夫。

弓月狡黠的笑笑,说道:“三小姐放心了,保证不会被人发现的。”

若红呵呵的笑笑,问了多次就是不告诉她,她都有点怀疑她的小姐身份了。

这时北屋的门开了,紫云和另一个叫依墨的丫鬟出来,依墨手里拿着铜盆,要去打水来伺候田氏洗漱。

“三小姐好!”

看到若红站在小院子里,依墨笑着和她打了一声招呼,就转身去打水了。

紫云笑着说道:“三小姐起的倒是比奴婢还早呢!”

“紫云姐姐又来打趣我,看把我惹恼了,哪天让阿娘给你小鞋儿穿。”若红笑着朝她走去,问道:“阿娘可起了吗?”

紫云蹲身福了一下,说道:“奴婢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夫人已经起身了。”

若红笑着走进屋里,看到田氏坐在床沿上,正在穿着一件酱紫色绣富贵吉祥如意纹的外衫,忙走过去说道:“阿娘您起来了,怎么不等紫云姐姐来给您穿呢?”她说道。

田氏抬头见她进来,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手脚还能动,就动一下也不打紧的。倒是你,怎么起的这么早?”

紫云跟在若红后面进来,走过去蹲下身子,为田氏系着右衽上的梅花盘扣,“奴婢刚才还说三小姐起的早呢,可是三小姐说我打趣她,还说要告诉太太给奴婢小鞋儿穿呢!奴婢脚大可穿不得小鞋儿。”她说道。

田氏听了她说的话,哈哈大笑起来,拍了拍她的手背,说道:“你别听她说的话,她那是吓唬你的话,就是她来我这里说,我也不会如她说的就罚你。”

第一百二十八章 投胎

若红下意识往紫云的脚上看了一下,紫云刚刚起来,还不曾穿上外面的襦裙,只穿了一条杏黄色丝绸夹裤,这样就很容易看到她穿绣花鞋的玲珑小脚。

据她目测,紫云的脚五个不过36码的样子,可能还要再小些,这样小巧玲珑的玉足,在她生活的那个世界,应该和三寸金莲有的一比。

古代女人的脚都这么小的么!?

紫云笑着说道:“那奴婢就谢谢太太的厚爱啦!”

说说笑笑间,紫云为田氏穿戴好了,依墨打来热水,紫云和她服侍田氏梳洗完毕。

田氏叮嘱院子里伺候的两个仆妇和若红的丫鬟石榴,让她们看着点儿还在睡觉的若兰,仔细着伺候,不要刚起来就在外面玩。

几个人恭顺的答应了。

若红虚扶着田氏带着丹橘和米珍珠,还有田氏的丫鬟紫云依墨出了小院子,去往大雄宝殿拜佛燃第一柱香。

在大雄宝殿听了众尼姑的早课,回到小院子用过早饭,若红说要带若兰去看看那位老太太,

田氏笑着让他们去了,她要回床上歪一会儿。

若红牵着若兰的小手,沐浴着早上明媚的阳光,踩着被雨水洗净的石子小径去了郦韬祖母住的院子。

老太太坐在东屋的大炕上,听着青竹给她读一篇戏文,听丫鬟说若兰来了,就抬手摆了摆,让青竹不要读了。

青竹把戏文本子放在炕头上,就起身到门口去招呼若红和若兰。

“打扰了1我小妹妹要来和老夫人道谢,我这就和她一起过来了。”若红笑着说道。

“不打扰。我们家老夫人正想找人说说话儿,可巧你们就来了。”

青竹笑着打起帘子,

若兰进屋就踢掉鞋子爬到炕上,黏糊到老太太身上去了,一句一个阿婆叫着,先谢了老太太送给她的瓷娃娃,又说着她这几天在屋里都做了些什么事儿。

老太太乐呵呵的听她叽叽咋咋的说话,都没功夫搭理若红了。

青竹笑着请若红坐下,又叫人上了茶水,口里说着若兰真是讨人喜欢的孩子。

老太太听了青竹的话,意识到了什么,才问若兰是跟谁一起来的。

“跟我三姐姐来的呀!”

“你三姐姐人呢?怎么没有进来?”

“进来了,在那里坐着呢。”

老太太这才看向坐椅的方向,若红起身福了一下,“老夫人好!”

她本想说老夫人万福金安的,感觉那样有点做作,就简单的问候了一下。

“好好,你是叫若红吧?听你姐姐说起过你。”老太太昏黄的老眼看着若红站立的地方。

“是。”

“你也和若雪一样叫我一声阿婆吧。”

“阿婆。”

“嗯,坐吧。青竹上茶了没有?”老太太转头寻找青竹的位置,一时不知道她在不在屋里。

“已经上茶了。”青竹赶忙出声说道。

“你今年多大了?”

“哦……再过两个月就十三岁了。”

若红差点就说自己二十三了,好在话到嘴边儿生生又咽回去了。

老太太想了想,说道:“那是属龙啦?”

“是。”

老太太又问她家里都做些什么,可读书了。

若红笑着说道:“在家里的时候,和姐姐们一起做荷包绣帕子,有时也跟着姐姐看书写字,再不就是陪着妹妹玩闹一阵子。”

老太太想要把拉到身边儿,摸摸她的身量和容貌,又怕那样会吓到女孩子,忍着没有把这个想法付诸实施。

老太太和若红闲聊了几句,就让感觉被忽视的若兰拉着说话儿。

若红觉得这里没有她什么事儿,和若兰说让她在这里玩儿,她出去转转一会子再来接她,若兰高兴的就答应了。

她向老太太告辞出来,往西面一片塔林走去,那里的塔高的有四五米,低的就一米多,是往年逝去的僧人埋骨的地方。

“小姐,我们还是不要进去了吧?”丹橘身上有点毛,这里虽然比那些黄冢坟头好看些,终归还是坟地啊!

怎么都有些阴森的感觉。

“你没看到这里很干净吗?这里常有人打扫的,没有什么脏东西的。”若红站住脚,看着面前高低不一的塔林,又说这里埋的都是往生的高僧,不用害怕的。

丹橘看看还是不敢进去,回头又不见米珍珠跟来,石榴留在小院子里看着六小姐,这里就她一个人跟着,心里怯的很。

若红见她怕的厉害,就让她留在外面,她自己进去看看就出来。

“那……小姐别往里走的太远了,看看就出来吧。”

“好。”

若红迈开脚步走进塔林。

这里的塔林,很像少林寺的塔林,走在里面倒也不觉得阴森可怕,也许是白天阳光明媚的时候走进来才不觉得吧。

前世上大学的时候,有一年十一长假期间,和闺蜜一起去了一次少林寺,也去转了那里的塔林。

少林寺的塔林比这里的要多,建筑面积也比这里大,更加恢宏壮观。

若红站在一座三四米高的塔前,看上面一块方砖有几个字迹,正要细瞧的时候,忽的有一只手扣住她的脖颈。

若红下意识就要尖叫出声,双手去掰开那只手,另一只手快点了她颈下两处穴道,使她出声不得,连同身体也僵硬住了。

若红如木头人那样站在那里,感觉既惊恐又惊奇,古代还真有点穴的功夫呢!

“你一个游魂不去投胎,留在这人世间作甚?”一个略微低沉的女声在若红背后响起。

若红想要说话可又不出声音来,想要看看身后是什么,却不能转身,正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个穿着灰色僧服的尼姑转身出现在她面前。

若红睁大一双眼眸看向面前这个老尼姑,这个老尼姑不是别人,正是法华庵的主持,无虞师太。

她没有穿那件百衲衣,而是穿了件普普通通的灰色僧衣,如若是混在在一众尼姑中,就真是鱼目混珠不好分辨了。

“很惊讶吧?”

无虞师太呵呵一笑,说出来的话却寒彻入骨,“你刚刚来到庵里之时,贫尼就看出来你是一缕幽魂了。贫尼跟踪你多时了,只因你身边常有人看护,一直不曾见你落单,没有机会靠近你。今天你自己独行到此,算是你我有缘,我就送去转世投胎吧!”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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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鬼信

无虞师太说着话手掐指诀,口里念念有词,手掌一翻,打在若红胸前,看似毫无力道的一掌,连若红僵硬的身体也不曾推倒,就像是极轻微的一次拍抚。

如此毫无力道的一掌,却让若红感觉到剧痛从灵魂深处蔓延开来,每一个细胞都在那里叫嚣着,让她疼的血气翻滚,一下子冲破了被无虞师太封住的穴道,尖叫出声。

“啊……”

同一时刻,无虞师太的身子被反弹开去,重重的撞在身后的佛塔身上,脸色陡然间变得惨白,嘴角缓缓流出血液来。

“怎么会这样?”

无虞师太圆睁双目看着若红,她本想着把若红的魂魄,从这个躯壳里逼出来,却不料若红的魂魄已经在这个躯壳里坚若磐石,不可驱除了。

打出去那一掌的内力,反弹回来,直接使她内腹重伤,五内翻腾不定,痛苦不已。

“你……你占据梅三小姐的躯壳意欲何为?”她说道。

若红疼的弯着腰,眼睛里满是因疼痛而涌上的泪花,面上没有温度的望着她,带着颤音说道:“你……你身为出家之人,怎么可以杀生呢?”

若红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她怎么知道她来干嘛?又不是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她又没有做过什么害人的事情,连一个虫子都不曾害死过,凭什么就要送她去投胎,她才不要去投胎呢!谁知道她若死了,还有没有来生。

若红瞪着面前这个尼姑,她又没有害过她家的人,凭什么就把她当成祸害了呢!这样对她太不公平了。

“我除的是鬼魂,无关乎杀不杀生。”无虞师太抬袖擦了擦嘴角的血,身子站直了。

“你那只眼睛看见我是鬼魂?我若是什么鬼魂,怎么可能站在光天化日之下?!”若红哑声喊道。

“呵呵呵……”无虞师太冷笑连连,“你敢说你不是一缕魂魄?你占据她的肉身意欲何为?”

“要你管!我又没杀你妈,也没有勾引你老公。我招你惹你了?用的着你多管闲事?”若红疼的蹲在地上,仰头看着对面的老尼姑。

“老公是什么?”无虞师太知道她说的不是什么好话,只是不知道“老公”是什么意思。

“小姐,……”

若红带着些讥诮说道:“老公就是你相公,你夫君……”

丹橘听见若红那声喊叫,顶着心里的害怕跑了进来,转了十几座塔才看到若红弯腰蹲在那里,赶紧跑过来扶起她,“小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我……我没事。”若红慢慢的站起来,脸上惨白惨白的,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聚成珠儿。

无虞师太知道她刚才说的“勾引你老公”是什么意思了,她的脸色难看的很,又看了一下那里的主仆二人,转身隐入塔后面去了。

丹橘看到若红的脸色,和额头密密麻麻的汗珠儿,眼睛里还有泪花儿,吓了一跳,担心的开口问道:“您哪里疼,伤到哪里了呀?”

说着话,丹橘在她身上摸索了一下,没见到有伤,拿出帕子擦去她眼角的泪。

若红冲她安抚地笑了笑,抬头看到无虞师太从塔后面退了出来,在她的对面,米珍珠正一步一步向她逼近。

“珍珠,放她走吧。”若红说道。

无虞师太的身子一顿,猛的转过身来,“你……你是故意一个人到这里来的,就是要引我出来的?”她说道。

“是的呀!”

若红呼了一口气,说道:“我不喜欢老是被人跟踪的感觉,那样太让我没有安全感,所以就想了一个引蛇出洞的法子,引你出来咯!”

她们刚到这里的时候,米珍珠和弓月就发现有人跟踪她们,后来若雪她们出来游玩的时候,也有人跟着他们,米珍珠和弓月反身查看,却又没有找到人。

若雪前些天回家后,若红陪田氏和周姨娘出来过几次,每次米珍珠都发现有人跟踪,查看时却又见不到人。

这让若红想到那个人的目标可能是她,她带着米珍珠单独出来过一次,确认了她的猜测。

今天出来前,她和米珍珠弓月商量了引蛇出洞的法子,势必要把那个跟踪她的人揪出来。

“就凭她还杀不了我。”无虞师太瞟了一眼米珍珠,不屑的说道,手下已经做好防御的招式。

“那加上我呢?”弓月从另外一侧转身出来,盯着无虞师太的一双手。

无虞师太看到弓月,脸色变了变,双手抬起来摆了一个起手式,准备接下两个人的攻击。

她知道这两个丫鬟功夫很高,跟踪她们的时候,有两次差点就被她们捉到了。

“还有我呢!”石榴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从一座塔后面转出来,和米珍珠弓月形成一个三角,把无虞师太围在当中。

她和米珍珠弓月学了两个多月了,虽然打不过米珍珠和弓月,打一个普通人还是可以的。

她说话的时候,带着埋怨的意味,好像她被人忽略了似的。

无虞师太摆着架势转了一圈,没想到她一个活了半辈子的老人,居然被几个小丫头给算计了。

若红感觉自己这会儿好多了,她笑的云淡风轻,说道:“无虞师太你想多了,我可没有想杀人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是什么人跟踪我,目的又是什么,如今我知道了,也就没事啦!你可以走了。”

无虞师太冷笑起来,“呵呵呵呵,你会这样好心?”

若红收了脸上的笑容,“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只是想知道是什么人跟踪我,可没有要杀人灭口的心思。”

她叹了一口气,说道:“杀人是要犯法的,我还没有活够呢!不想触犯王法。”

无虞师太神情复杂地看着若红,又转身看看周围这几个女孩子,说道:“她被鬼魂附身了,你们难道都不怕吗?”

丹橘往地上啐了一口,说道:“呸,你才是被鬼上身了呢!大白天竟说鬼话,鬼才信你呢!”

若红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们不打扰师太游园了。

珍珠,我们走了。”

顶点

第一百三十章 笑闹

若红由丹橘扶着往塔林外面走去,石榴恶狠狠的瞪了无虞师太一眼,跑了几步追上她们,“三小姐,……”

米珍珠和弓月看她们走出去一段距离,才丢下无虞师太,跟在若红身后回去了。

若雪陪着曹老夫人用过早饭,就和她说了要去法华庵的话,她想曹老夫人的病好了,她也该去法华庵看看田氏和若红还有周姨娘了。

曹老夫人听她说要去法华庵了,心里老大的不高兴,口气里面带着讥讽说道:“你阿娘打算什么时候回来?都在外面住了半月有余了,她难道要到寒食节祭祖才回吗?”

若雪抿了一下嘴唇,说道:“府里现在还有人得病,我阿娘的身子又不好,我不放心她现在回来。还有怀孕的周姨娘也不好这几天回来,她肚子里的孩子,可是梅家的子孙,也是我的弟妹,现在回家万一染病可不是玩的,还有若红身子也不大好,三步五时就要病上一回,这会子回来也不好。”

曹老夫人看着若雪,冷冷的说道:“你们都是不想管我这个老婆子啦!人老了就不受人待见了!罢了,你去吧。”

若雪没有再和曹老夫人争辩什么,屈膝福了一下,向曹老夫人告辞出来,吩咐芍药让人去备马车,等一下她们就走。

莲馨回家照顾她生病的母亲,这几天就没在若雪身边伺候,原说她母亲好了就回来的,她又怕自己身上沾染了病气,回来又怕传染给府里的人,因此她说晚几天再回来。

芍药小心的问道:“还要带上五小姐吗?”

“不带她了,我想着阿娘也快回来了。”她说道。

若菲昨天就回二房去了,她已经不怎么咳嗽了,杨氏和若娴也好多了,昨天下午就接她回去了。

回到冠芳院,若雪让人去厨房让人做几样糕点,用匣子装了,带去法华庵给若红和若兰吃,还有陶氏带给若兰一些衣物一并带上。

若雪又安排了些府上的事情,就带着芍药往法华庵去了。

若雪坐的马车到法华庵的时候,在法华庵大门外遇到来看郦韬祖母的熙阳郡主慕容宝彤。

慕容宝彤的马车一直都在若雪的前面,两人的马车前后脚停在法华庵的大门外,慕容宝彤下了马车,就看到有辆马车跟着她的后面,也来到法华庵。

慕容宝彤皱了一下柳叶眉,一双丹凤眼不善的瞄着跟来的马车,“去问问他们为什么要跟着我。”她说道。

剪烛答应一声,就朝若雪的马车走过去。

若雪扶着芍药的手下了马车,刚刚站住脚就看到剪烛朝他们这里过来,她抬目看了一下不远处的马车,和周围护卫的人,也挑了下娥眉。

前面的马车边站着一个容貌俏丽的女子,云鬓高绾,发髻上珠钗步摇精美绝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映衬一张粉白俏脸玉雪可爱。

若雪盯着衣衫华贵的慕容宝彤看了看,见她也看过来,扭头看向法华庵的大门,听她和丫鬟说了句什么,那个丫鬟就朝她们这边走过来。

法华庵的大门前有很大一片空地,停了他们两波人,倒也没显出拥挤来。

若雪今天出门没有带那么多人,就芍药和两个二等丫鬟菱角和地葵,秋霖带的六个护卫,加上车夫总不过才十二个人。

慕容宝彤这边的人就比较多,她的全副仪仗几乎都带上了,足有二十七八个人,只留了几个人在郦韬住的府上。

剪烛还没有走到马车边儿,就被秋霖带人拦住了。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跟着我们?”剪烛扬声问道。

芍药也看到她了,听到她说的话就挑起一边眉毛,“那个是跟着你们来的?这条路又不是你家开的,那不成这路上的车辆都冲着你们来的?”她说道。

剪烛被两句话问的哑口无言,又不想丢了王府的威严,就又说道:“那你们一路上都跟在我们后面作甚?”

“嗬,我们倒是想走在前面,怎奈你们挡住了我们的去路呀。”芍药一寸不让的说道。

“你……”

剪烛抬手指着芍药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红袖走到剪烛身边,在她的胳膊上拍了拍,示意她不要出声,说道:“你们是金陵城里那个府上的,来这里是拜佛,还是找人?”

这个话不能不回答,他们家不是行迹鬼祟的人家,自然是要光明正大的示于人前。

“我们是金陵城六井巷梅家的,来这里看我们家里的大太太。”芍药说道。

“哦!”

剪烛听了,知道不是跟踪他们来的,“这样啊!那打扰你了。”说着拉上红袖转身往回走。

红袖抬手戳她的额头,“你呀!一天总是咋咋呼呼。问个话都不会……”

剪烛撇了撇嘴儿,说道:“这能怪我嘛,是郡主说他们跟着咱们的,我就问他为什么要跟着……”

红袖拍了她一下,让她不要说了,她们两个已经走到慕容宝彤身边了,这话让郡主听到免不了又要甩脸子了。

慕容宝彤看着红袖她们过来,就迈开莲步向法华庵里走去,她听见芍药提高声音说的话了,知道他们不是跟着她有所图谋的人,就没在理会。

剪烛拉着红袖跟了上去,小声回话儿。

若雪等她们进了法华庵,才走了进去。

田氏见若雪来了,拉住她左右瞧了瞧,“瘦了,累坏了吧?!”上上下下的把她从头到脚看了个遍,才放心的拉她坐在身边。

若红笑着向若雪屈膝拜了拜,“谢谢姐姐了,让你替我们受累了。”

若雪笑着拉住她,在她的脸上捏了一把,说道:“你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若红笑着挣脱出来,把若兰往她怀里推,“六妹妹脸上肉多,你捏她的去。”

若兰哈哈大笑的想跑开,却是力气小,挣脱不得,被若雪揉搓了一番方罢。

笑闹了一阵子,才又重新坐下说话儿。

若雪让芍药把带来的几匣子糕点打开,端出来让众人分着吃了。

丹橘石榴和米珍珠弓月,谢了若雪,每样捡了几块儿,端着盘子去门口坐着吃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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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商户

若兰两只小胖手各抓一块儿,左边咬一口粉蒸栗子糕,右面咬一口桃仁儿花生酥,小嘴巴里还嘟哝着,“这个里面有奶味儿,哇……吃到一个花生豆豆诶!”

逗的田氏和周姨娘哈哈的笑起来,笑着说道:“这是个馋嘴猫儿,哈哈哈……”

“六妹妹,三婶让我给你带了几身衣服来。”若雪说道。

“在那儿呢?”

若兰听说陶氏给她带东西了,顾不上吃那些儿糕点,转着小脑袋先她阿娘给捎来的衣裳。

芍药从旁边儿抱出来一个绿绸面的小包袱,“在这里呢。”

若兰扭着身子从椅子上面蹭下来,跑到芍药身边儿,“快给我看看,……”她说道。

芍药笑着说道:“这些衣裳又不会飞走,六小姐,您先把手里的糕点吃完再看不迟。”

“嗯嗯。”

嘴上应着,若兰的大眼睛却也不肯从那小包袱上移开,生怕一眨眼就不见了似的。

笑了一会子,田氏才问起府上怎么样了,曹老太太可好全了。

午后,若雪把石榴叫到身边,仔细问了一下她不在的这些天,都发生了一些什么事儿,让她一一都说来听听。

石榴就把这几天里面发生的事情,捡重要的说了一下,她犹豫了一会儿,把若红今天早上遇袭的事也说了。

“你们都没有拦着她吗?怎么可以让她一个人去涉险呢!”

“奴婢……”

石榴感觉有道目光冷冷的注视着她,她腿一软就跪了下去。

“姐姐不要怪她了,是我想要那么做的,她们又不能管我,……”

若红掀开门帘子走进来,伸手把石榴拉起来,把她推了出去,“姐姐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她说道。

若雪走过去拉住她的手,在她身上抚摸了一下,“听说无虞师太打你了,可伤到那里了?”她说道。

若红笑着抱住她,说道:“没伤到那里,她就拍了我一下,当时觉得挺疼的,现在一点儿都不疼了。放心没事啦。”

若雪有些心疼的轻轻抚摸她手背,“我要去见见无虞师太,给你讨要个说法,问问她……”

不等她说完,若红就说道:“算了,见她能说什么?总不能说她杀人放火谋财害命吧!又不能送她去官府治她的罪,……”

若雪蹙着眉头,说道:“就这样白白让她打了你一下,总觉得不甘心!”

若红促狭的说道:“难道狗咬了你一口,你也要咬回来吗?”

若雪愣了愣,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笑着在她手上狠拍了一下,“怎么说话呢!我怎么可能会去咬狗一口。”她说道。

若红哈哈的笑起来,说道:“所以啦,不理她了,知道她是谁就好了,以后大不了躲她远点儿好了。”

“那……好吧。”

若红晃着若雪的一条胳膊,撒娇似的说道:“好姐姐,怎么办呀!这两天我都没有去陪那位老太太,今天早上才带着小妹妹去坐了一下,中间我就出来了。我会不会坏了你的事情呀?!”

若雪被她撒娇的样子逗笑了,“放心,没事的!”她笑着捏捏若红略显圆润的小脸蛋儿。

“哎呀!别捏,捏变形咋办!”

“那我两边都捏捏,哈哈……”

“不要啊……”

若雪在屋里休息了一下,未时末,让芍药带上几样点心,去了郦韬祖母住的院子。

她是按照郦韬留给她的信上说,老人家下午要小睡一会儿,未时末让丫鬟叫她起来,免得晚上睡不着。

若雪到的时候,老太太坐在摇椅里,在小院中晒着午后的温阳,在她身边儿,若雪看到法华庵门外见的那位小姐。

慕容宝彤看到若雪柳叶眉就高高挑起,她从下车看到若雪开始,就有种不好的感觉,总觉得自己和这个女人纠缠不清,这样的感觉让她没来由的烦躁不安。

老太太乐呵呵的招呼若雪到身边坐,问起曹老夫人可病愈了,又说若雪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和若雪说了几句闲话儿,老太太才似刚刚想起来般,介绍慕容宝彤与她认识。

若雪听说坐在对面的女子是熙阳郡主,就起身向她福了一下,“金陵梅若雪见过郡主。”

慕容宝彤轻轻“嗯”了一声,笑着和老太太说道:“我来的时候,在大门外见过梅小姐,当时就觉得我和她要有一段纠葛,没想到却这样快就应验啦!”

老太太乐呵呵的,没有接她的话头儿。

慕容宝彤没有说让若雪坐下的话,看向她问道:“你阿爹是什么官职?是在金陵任职的吗?”

“我阿爹已然过世,不曾有过官职。”若雪不卑不亢的答道。

“这样啊!”

慕容宝彤放心的笑了,原来是民女呀,难怪穿成这个样子,可是看着若雪一身素净的妆容,和身上蜀锦的衣裳,又不像是贫寒人家能穿戴起的,一时倒看不透眼前的人了。

慕容宝彤眨巴了两下凤目,说道:“那,你们家是做什么营生的呢?”

若雪大大方方站在那里,全然没有因为被人冷待而不悦,笑着答道:“我们家祖上是经商的。”

“商户啊!”

慕容宝彤一声惊呼,赶紧抬手用帕子握了嘴巴,大眼睛忽闪忽闪好似做错事的孩子,歉意的冲若雪笑笑,扭头对老太太撒娇道:“阿婆从哪里认识这样的……一个姑娘的?看都让宝彤失礼了呢!”

原来是个商户家的女儿,这样的人对她构不成什么威胁,她动动手指就能把她按到尘埃里。

老太太笑呵呵的让若雪坐下说话,没和她解释如何认识若雪的,扭头和慕容宝彤说起京城夫人圈的趣事儿来。

若雪笑盈盈的坐在那里听着她们说话,没有被人晾在一边儿的迥然,全当听故事了。

慕容宝彤很爱说话,不用老太太问,就把京城官宦家夫人间的趣事儿,一件件说给她听。

说笑了一阵子,慕容宝彤端起茶盏喝了口茶水,才似又想起若雪般,笑着说道:“瞧我,光顾着和阿婆说话了,竟然把客人都给冷落了呢!梅小姐原谅我待客不周啊!”

第一百三十二章 回家

若雪不以为意,“无妨。我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带了些新鲜小点心来给老夫人尝尝。”她微微一笑,说道:“出来一会儿,我就先告辞了。改日得空了,我再来看您。”

后面那句话,若雪是看着老太太说的。

老太太笑着谢了若雪想着她,没有出言留若雪再坐一会儿,“有空过来看看我这个孤老婆子。”

若雪笑着应下,站起来让芍药把装了点心的食盒,交给老太太身边的丫鬟,笑盈盈的向老太太福了福,带着芍药出了小院子。

走出一段路,芍药就小声嘟哝:“白瞎了大小姐费了那么多心思,挑了那几样难做的点心儿,做出来大老远的带了来,结果呢?还没落下好儿……”

“心到神知,不要在意那些细枝末节。”

若雪站住脚,转头看绿叶成荫的桃林,这才几天不见,那片粉色的海洋,就穿上了它的新装,生机勃勃。

她对着虚空喊了一声:“黎鹰。”

话声未落,一个人影就出现在面前。

“大小姐唤黎鹰有何吩咐?”

若雪看着前方一身褐色衣服的人,说道:“你们家老夫人什么时候回府,如果可以的话来告诉我一声。”

“我听老夫人说是过了十五就回去。”他说道。

“这样啊!”

若雪垂眸寻思了一下,“我可能不会再来这里了,要是有什么事,我想你能找到我的。”她说道。

黎鹰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抱拳说道:“我知道了,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没有了。”

“那我就告辞了。”话落人以不见了踪影。

芍药看看刚刚黎鹰站立的地方,又左右找寻了一下,会功夫的人都这么厉害呀!

刚才大小姐对空喊话的时候,她有点儿没反应过来大小姐说的是什么,直到看见一瞬间出现在眼前的人,才知道大小姐是在叫人。

看看身边的大小姐,她低声嘟哝道:“大小姐也不说一声,吓的奴婢差点就叫起来啦!”

“下次我一定提前先告诉你我要喊人了。”

“什么嘛!”

这日清早,若雪和若红若兰,陪田氏跟周姨娘在法华庵转了半圈回来,进了小院子,就见田顺媳妇坐在小兀子上等她们。

田氏见她来了,就知道府里有事情了,因而问道:“府里怎么样了,又有什么事儿吗?”

田顺媳妇起身拜了拜,笑着说道:“府里没什么事情,老夫人的病已经好全了,二太太和二小姐还有五小姐也都没事了。”

她说着话,拿出一份请柬来,双手捧至若雪跟前,说道:“就在刚才,府里收到这张请柬,张先生看了就让奴婢赶紧给大小姐送过来。张先生说,大小姐还是尽快回来吧,有些事情需要你来做决定呢!他让奴婢把马车都带来了。”

田氏听她这么说,知道是有关生意上的事情,也扭头看向若雪手里的请柬。

若雪打开请柬看了一遍,合起来说道:“我知道了。”

若红从她手里抽走那张请柬,展开看上面写了什么事情,上面写的是:某诚邀您于十七日酉时三刻鸿鹄阁一聚。段杰敬上。

若兰仰起小脸儿,看看若雪又去看看若红,“我们要回去了吗?”她说道。

“嗯。”若雪轻轻地应了一声。

若兰欢呼一声,绕着若雪若红转了两圈。

“什么人的帖子?”田氏问道。

若红也想要问这个段杰是什么人,好像是个很有来头的人。

若雪说道:“京城的富商,段家。”

周姨娘抚着隆起的小腹,笑着说道:“我要进屋里休息一下,走了这会儿有些累了。”

若雪让人送周姨娘回屋里去休息一会儿,让芍药等十几个去收拾东西,若兰听到要收拾东西,就急忙跑去东厢房,收拾她的小玩具,和她种的两盆花草。

若雪则要去和无虞师太告辞。来的时候,是让下人来说下的住处,这就要走了,怎么也要去见她一下。

田氏也觉得应该去和无虞师太告个别,打扰人家这么久了,走了怎么都要去说一声,如此也全了礼数。

若红心里知道,若雪还在为无虞师太出手伤她耿耿于怀,非要去找她理论一番才能罢休,道别也只是借口罢了,也就没有拦她,推了一下米珍珠让她跟去了。

半个多时辰之后,梅家的马车离开法华庵,向金陵城而去。

三月半的天气,已经是暖意融融,路两边的田地里稻子已经长了尺许高,绿油油的连成一片,看着如海洋般辽阔。

一路上就听若兰叽叽咋咋说个不停,她看到什么都惊奇不已,农家门前的鸡鸭,路边儿走过的老牛,都是她连声喊叫的由头,喊着若雪若红她们探头去瞧。

日近午时的时候,田氏和若雪几个人的马车,在梅家东角门外停下来,守在门口的小厮仆妇忙忙的把屁股下的兀子,拿出来放到马车边上,让太太小姐踩着下来。

一众丫鬟先从马车上下来,而后扶着田氏和若雪几个主子下来,各种问好声音从周围响起来。

周姨娘由紫枫和弓月小心翼翼的扶下马车,众妇人见了也只是远远的站在那里,却是不敢往近前凑的,都怕有什么事儿赖上自己。

再有弓月在周姨娘身边儿,凡是无事走近她跟前的人,就会被弓月一掌拍飞出去。

如此,众仆妇婆子都离得远远的。

若兰一下马车就拉着小桃往院子里面跑,没来的时候也不觉得什么,来到这里的时候,她就想要马上扑进陶氏的怀里去。

若红看到她跑起来,出言喊她已经来不及了,喊了两个婆子跟过去看着,这才放心过去搀扶田氏。

“六丫头跑进去了?”田氏看向大门问道。

若红笑着走过去,和田氏说道:“嗯,一下车就往里面跑,我让人跟去了。”

若兰风一样的跑进三房的院子,嘴里大声喊着“阿娘”一头冲进堂屋里,在里面转了一圈也没看到陶氏,眼里的泪珠儿就扑簌簌落了下来。

陶氏听到喊声,就从东厢房的敞厅里面出来,看到一抹小身影进了北屋,就沿着回廊走进门去。

刚刚迈过门槛一个肉团子就撞进她怀里面,“阿娘,呜呜呜……”

陶氏眼睛微红也流下泪来,抱着女儿亲了亲她的小脸蛋儿,“你个没良心的,出去这么多天都不想阿娘啦!”

站在旁边的小桃也禁不住流下泪来。

“呜呜,我有想阿娘的,还想姐姐和哥哥,呜呜……”

若兰搂陶氏的脖颈,哭着说道。

陶氏板过她小脸儿,看她是不是瘦了。

倒是没有瘦,看着像是胖了些。

第一百三十三章 斗气

若兰见她打量自己,抬手抹了一把眼泪,说道:“阿娘,我没有瘦啦,还胖了不少呢!”说着从陶氏身上溜下来,站在地上让她看个清楚。

陶氏拿帕子蘸了下眼角,微笑着仔细看她,“嗯,没瘦,还高了不少呢!”她说道。

若凤和梅志书跑进来,都欣喜的围着若兰看,问她法华庵里好玩吗?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和好玩的事情。

若兰这才想起来她还有好多东西在马车里,忙转着小脑袋找小桃,“你去把我的东西拿回来,还有那几盆花,还有我的小铲子……”她说道。

小桃应了赶紧跑了出去,在院门口看见两个外院的婆子,就说道:“跟我去搬六小姐的东西去。”

“是。”

两个婆子重又跟着小桃往角门那边去了,出了内院不远就看到若雪和田氏她走过来,忙停下来站在路边上。

若红看小桃就问若兰可回去了,路上有没有磕碰到等语。

小桃忙躬身答道:“回去了,路上也没有摔倒。六小姐让奴婢过来取她带回来的东西。”

“刚刚搬进门口了,你去让人搬进去吧。”若雪说道。

小桃转身去东角门,看若兰带回来的那些东西,两个婆子也快步跟了上去。

走出去没几步,迎头看到回来的梅志高,又站住脚,唤了一声:“三少爷。”

梅志高看见是小桃,想着她跟妹妹去了法华,她既然在这里,那妹妹毕竟也回来了,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呢?因而问道:“小妹妹多咱从法华庵回来的?”

“今天刚和大小姐回来,已经回院子里去了,奴婢……”

梅志高不等她说完,就远远的看到前面田氏一行人,快步走过去给田氏行礼,又和若雪若红姐姐妹妹的叫了一声。

田氏看到他来了,问他道:“怎么这会子回来了,学堂里放学了吗?”

“不……不是,我也是刚刚从外面回来。”

原来,梅志高是和先生外出游历十多日,今天才回来,也就是和若雪她们前后脚到的家里。

若红笑着问道:“可有什么新奇事儿?有什么好玩的去处吗?”

梅志高干巴巴的笑了笑,“没甚好玩的去处,新奇的事情也没见到,……”他说道。

“那岂不是白白出去一趟!”若红说道。

梅志高不想解释什么,一边跟着田氏往内院去,一边和田氏问着若兰跟去法华庵可有淘气,惹祸,引着田氏聊起法华庵里发生的事情来。

若雪走在旁边歪着头瞧着梅志高,总觉得他哪里都不对劲儿,转身小声儿吩咐芍药几句话。

芍药点头应了,停下脚步落后两步,转身向外院去了。

若红笑着过去抱住她的手臂,“姐姐让芍药做什么去了?”

若雪冲稍前走的的梅志高那边努努嘴儿,小声说道:“他有点儿不对劲,我让芍药去问问他的小厮去,看他遇到什么事了。”

“哦!”

若红笑着看看梅志高,咯咯笑着说道:“这么好的姐姐哪里找来的呀!是不是天上的仙女下凡来了?”

梅志高听见若雪她们在身后小声说话儿,就回头问道:“三妹妹,你们说什么呢?”

“没说什么。”

若雪抬手戳了她的额头一下,若红吐了一下丁香小舌,笑的眉眼弯弯。

田氏回集辉堂东院安顿好周姨娘,自己又收拾一下才带着若雪和若红去松鹤院见曹老夫人,陪她一道吃午饭。

松鹤院堂屋的大厅里,坐了一屋子的人,杨氏和二小姐若娴她兄弟梅志芳,五小姐若菲坐在左面几张高背椅子上。

陶氏揽着若兰坐在另一边儿,四小姐若凤坐在陶氏左手的圆凳上,梅志高坐在圆桌那边,拿了一块绿豆糕咬了一口。

梅志书挨在曹老夫人身边,和她说了句什么话儿,引的老夫人呵呵的笑起来。

田氏进来的时候众人都停下说笑,陆陆续续的站起来,先是杨氏和陶氏喊了一声大嫂,再是若娴等一众兄妹给田氏问好,一时间也分不清谁是说了什么。

田氏走到曹老夫人跟前给她行过礼,就在旁边的一把高背椅上坐了,问着曹老夫人的身体和饮食起居的事情。

若雪和若红随意找了凳子坐下,就有丫鬟送上茶水点心等物。

“不劳你想着,我身体好着呢!还有几年好活呢。”曹老夫人话里带刺的说道。

她最看不惯田氏那样即管不了事情,又想面面俱到的样子。

田氏以官宦人家的小姐嫁进他们家,曹老夫人是欢喜又自豪,这也就是维持了头两年,后来因为田氏多年没有身孕,曹老夫人对她的那点好也就淡了。

后来生下若雪又伤了身子后,曹老夫人就越发不喜这个长媳了,只是碍于田氏娘家是京城里做官的人家,不敢轻易发落她,在家里还要供着她,这就使得曹老夫人越发的不待见田氏了。

“大嫂是怕跟咱们这些人染上病了,才出去躲灾避祸去了,这不看咱们都活着呢,才敢回来了!”杨氏笑着讥讽了一句。

田氏端着茶碗,看着杨氏和善的微笑,“弟妹说的是,我这破身子实在受不得一点儿委屈,唉!没法子,也只得多注意些不染上病气才能多活几年。

不像弟妹你,有一副好身体,就是染上两三回病也不打紧。唉,不能比呀!一比就是满心的不甘!……”

杨氏被噎的半死,本想着用话讥讽一下田氏,让她在众人面前难堪一下。没成想她就这样平淡无奇的应下,反倒是被她嘲讽了一番,还让她说不出话来。

陶氏笑着说道:“我倒是不曾得病,想着在阿娘身边儿伺候几天的,可阿娘体恤我带着老四,怕连累小一辈儿的孩子,也没让我近身伺候,倒是若雪辛苦了多日,替咱们妯娌几个在阿娘身边儿进了一份孝心。”

一句话把曹老夫人恭维了一番,说曹老夫人是个体恤儿孙的好阿婆,又夸奖了若雪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可不是嘛,还没谢谢她替咱们辛苦受累了呢!”杨氏酸溜溜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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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面面俱到

“那是她作晚辈应当做的事情,倒不用谢她了。”田氏笑着替若雪推拒了杨氏的谢意,让她不要放在心上。

若娴若凤若菲几个女孩子,喝着茶水听着长辈在那里打机锋,学习着日后混迹内宅的处事之道,其认真程度不亚于学习女红的时候。

若兰才不管几个姐姐这会儿不想理她,自顾自的在她们跟前说着她在法华庵里看到的趣事儿,好让她们知道她在外面的情况,再不就是拉着她们给她讲府里的事情。

梅志书跟在若兰身后,从这个姐姐身边再去那个姐姐身边儿,急得想要和她说他在府里是如何过的,怎奈若兰不想听他说话,他每每想起一件事情来,说不上两句话就被打断了,再要说的时候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梅志芳坐在旁边,拿着一块核桃酥慢慢吃着,看着若兰在几个姐姐们身边转圈圈,还有平日跟在他后面的四弟也不找他玩了,也跟着若兰从二姐姐那边跑去四姐身边儿,

他觉得自己被人冷落了,喊道:“兰儿,来吃桃酥吧!可好吃了。”

梅志远去久通财富做学徒,吃住都在那里,不在家里,因此梅志高坐在那里好无聊,他不喜欢听杨氏动不动就挑拨是非,没事找事的明指暗讽的样子让人看不上。

“我饿了,什么时候吃饭啊?”他说道。

曹老夫人见孙子喊着饿了,就吩咐金珠让人把晚饭摆在东次间里,让银珠给她穿上鞋子,扶她过那边屋里去。

众人忙都站起来,陶氏过去搀扶曹老夫人,杨氏撇撇嘴儿,没有往前凑,往门口那里走了两步,看到婆婆已经下炕了,就走了出去。

吃罢饭,又闲坐着说了一会儿,喝了半盏茶,因着曹老夫人要午睡了,众人也就散了。

回到集辉堂,进了屋里,田氏在八仙桌右边高背椅上坐了,看着若雪说道:“不若把那个请柬给你二叔送去,请他去见那个段杰吧!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和他们男人一道吃饭终归不好。”

“阿娘说的是!”若雪在旁边的圆凳上坐下,笑着说道:“我一个人去肯定不行的,我请张先生跟我一起去就可以了。”

田氏皱着眉头望着若雪,她还是觉得这样也不好,她一个女孩子在一堆男人里面,总是有许多的不便。

那些男人喝了酒,什么市井里的浑话都说的出来,被若雪听到了也不好。

“阿娘不放心姐姐一个人去,那我陪着姐姐一起去,保证不让人欺负了姐姐去。”若红在田氏身边儿,小拳头锤着她的肩头。

“不行。”

田氏一口回绝了若红的话,一个女儿去已经让她不能放心,再去一个女儿她就更不放心了。

若红笑着吐吐丁香小舌,做了一下鬼脸。

若雪抿了一下红唇,说道:“阿娘是要把阿爹挣下的家业交给二叔吗?”

田氏愣了一瞬,“只是让你二叔去赴宴,这和家业有何关系?”她说道。

紫云端着三盅血燕山参羹进来,一盅放在田氏手边儿,“刚刚小厨房熬出来的,太太趁热吃了吧。”说着话,又把其余两盅分别给了若红和若雪。

若雪端着汤盅,用小勺慢慢搅动着,“这次让二叔去赴宴了,那下次谈生意让他去不?不让他去,人家会说梅家不想做这笔生意了;让他去了,他就代表着梅家里当家人了,一来二去就会被人认为二叔才是梅家的家主。到时候,就凭我们三个女人,如何去撼动二叔的地位呢?”

若雪语气平静地说着一个事实,这也是长房现下无法破解的难题,一时半会儿还真不好抉择。

最简单的解决方法就是把家业大权交出去,若雪是不愿意这样做的,田氏也是不肯的。

田氏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神情复杂地看着若雪,怎么样都觉得她去不合适,可她也是不想把家业交出去的,如此倒让她两下为难了。

“阿娘放心,不会有事的,……”若雪也只能说到这里,再多的保证她也是没有的,一切只能见机行事,唯有随机应变而已。

田氏的眼眶微红,又要落下泪来,哽咽着说道:“随你吧。哎!要是你阿爹在,何至于如此啊!”

她无力的摆摆手,说道:“你去吧,回院里准备一下,看带着谁一起去。我也管不了你,我乏了,我去躺会儿。”

若雪起身扶着田氏往里间走,被田氏挥手制止了,也没让若红跟着,只让紫云扶着进了里间屋。

出了屋门若雪让芍药去周姨娘屋里,把弓月唤出来跟着她半天。

回到冠芳院,莲馨把若雪若红迎进屋里,给若雪磕了头,谢了若雪让她在家里留了这么多天。

莲馨是昨日回的冠芳院,本是今天去法华庵的,却在要走的时候听到张先生让人去接大小姐回家,她就待在院子里等着他们回来,没有跟着去法华庵。

若雪让芍药扶她起来,笑着说道:“你回来就好了,我这里有好些事情等着你去料理呢!”

莲馨笑着应了,服侍若雪换上家常衣裳,春柳进来回禀说几个管事妈妈在外面侯着,等着进来向若雪回话呢。

“你没看到大小姐刚回来嘛,连口茶都没有用上呢!让她们先在外面等着吧。”莲馨说道。

“是。”春柳赶紧退了出去。

芍药这时看两位小姐都收拾好了,才和若雪回禀上午让她去外院问梅志高的小厮,打听梅志高回来的时候为什么心情不好。

“听笺书说,二少爷出门游历的时候,把去年买的那个蛐蛐儿也带去了,昨天,二少爷把那个蛐蛐儿拿出来,又在同窗面前显摆时,不慎被它跑掉了。因此二少爷这两天都不高兴。”芍药柔声说道。

若红轻轻地“哦”一声,“养了几个月有感情啦!”

若雪思索了一下,说道:“让丁管家想法子淘换一只好的,给二弟送去。”

若红笑着看若雪,这个姐姐对弟弟妹妹真的很好,什么事儿都要做的面面俱到,如果是她的话,绝对是做不到的。

还有那个丁管家,他可是掌管家里采买的,让他去买一个虫子,有些大材小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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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毛峰

若雪在冠芳院见了府里的几位管事妈妈,处理一下这些天留下来琐碎事情,又在小榻上歇了小半个时辰。

未时末,若雪带着莲馨和米珍珠弓月,同张井去了鸿鹄阁。

到了鸿鹄阁,问了伙计段杰是否已经到了。

伙计看了莲馨递过来请柬,想起这是三楼寅字号雅间客人发的请柬,忙陪着笑脸说道:“段爷还不曾来,不如您们先在楼下稍等片刻,小人给您上好茶,……”

若雪没等他说完,就问段杰雅间旁边还有没有其他的雅间,她要一间。

“还有卯字号雅间,您要吗?”

“要。头前带路吧。”

伙计哈着腰,引着若雪一行人上了三楼,进了靠西的一间屋子。

雅间边角花几上摆着几盆名贵兰草,靠西墙多宝阁上是玉石山水摆件,百年前的瓷器,青铜四足方鼎,都是价值千金的古董。

南面大窗下放着两把黄花梨的椅子,用来观看街上来往的人潮,景色。

中间一张檀木圆桌,上面放着一套汝窑的杯盏,桌子周围有六个雕桃李满园的圆凳,皆是五百年的紫檀木精工细作而成。

若雪请张井坐下,“先生请坐。”

张井自行走到窗边,在右面的椅子上坐了,看着伙计吩咐道:“把你们这儿的毛峰,用梅花雪水泡一壶来。”

伙计笑逐颜开的应承了,这位是个行家,知道他们家铺子里最好的茶,和泡茶的水,打眼又瞧了瞧,应该不是常客,面生的很,他堆着一脸谄媚的笑,“您二位还要点儿什么?”

“别的先不要了。”

若雪摆手让伙计退下,转身在一个圆凳上坐下来,和张井说起几个地方的桑蚕养殖,和预估能出多少丝。

从各地庄子上报上来的消息看,今年的生丝产量比去年要多一成到两成,这样也就可以多织百余匹锦缎。

“段杰来金陵应该为了今年的丝绸,不知道他要多少。”张井说着话扭头不忘看楼下来去的人。

伙计用一个描金托盘端着一只青花茶壶进来,在青花茶壶边上另外放一个茶壶,“您的茶来了。”说着走到桌子边放下托盘,就转身退了出去。

要是平时,他是要斟好茶水才能走的,只是今天的客人身边带着有丫鬟,这样就不用他亲自动手为客人倒茶了。

有的客人会嫌他们手脚不干净,因而这时一个有眼力见儿的伙计,就应当放下茶壶就走。

莲馨用旁边那壶滚水,把桌上的汝窑茶盅洗了两遍,才注入茶水,一股清新淡雅的梅花幽香,加上毛峰特有的茶香飘散在这间雅室内,嗅之使人迷醉!

“好茶!”

张井大赞了一声,还没有喝到嘴巴里面,光是闻着这股幽香就让他赞不绝口了。

莲馨笑着端了一盅放在他手边的茶几上,“先生请用茶。”她说道。

张井冲她微微颔首,“有劳姑娘了。”

若雪看着莲馨放在手边汝窑茶盅里面如碧玉般的茶水,若有所思的说道:“段家今年可能会大量购买绸缎布匹,应该会把价钱向下压三成。”

张井本欲送到唇边的茶水,听见她说的话,手上一个不稳,茶水撒了一手,好在他动作快没有让茶水溅到衣服上。

“不会吧?”

他愕然的看着若雪,又低头看看手里剩下一半的茶水,又是一阵可惜。

若雪优雅地抿了一口幽香四溢的茶水,“我猜他来之前已经查过江南桑蚕的大致情况,知道今年产量大于往年,织出来的绸缎也就比往年多,压价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她说道。

莲馨拿了帕子给张井,让他擦一下手上的茶水,把茶盅拿去再给他重新斟了一盅。

张井抖了一下手上的水,拿帕子擦了擦,说道:“三成是不是有点儿多了,应该不会这样吧?就是其他绸缎商也不会同意的。”

他不知道大小姐如此笃定,是哪里听来的消息,不然光靠猜测应该不会如此笃定的。

若雪放下茶盅,说道:“黄秉善会同意的,”

“黄秉善?吉庆绸缎庄的东家,他怎么会同意压价三成呢?那样他要赔不少银子的。”张井端着茶盅送到嘴边喝了一口。

若雪看向窗外失去阳光的天空,似乎是想了想才说道:“上次他拿出一百多万银子挤兑久通财富,有一半的银子可能就是从段杰那里借来的,……”

张井想了一下靠在椅子上不说话了,端着莲馨又为他添的茶水慢慢地品起来。

米珍珠和弓月看看若雪,再看看张井,实在对他们手里的茶水好奇不已,那香味儿大诱人了,想尝尝那茶水到底是什么味道。

莲馨看着两个小丫头的样子有些好笑,想着一会儿给她们尝尝新鲜。

又过了一会儿,楼道里传来说话声,还有脚步踏在地板上的声音。

“来了。”

张井放下手里的茶盅,看向雅间的门,可以听到左面的屋门打开声,和众人谦让着进屋的声音。

若雪也放下茶盅,看向对面那架多宝阁,那后面就是段杰包下的寅字号雅间。

弓月说道:“进去五个人,有一个是伙计。”

张井挑眉看着弓月,这个丫鬟耳力不错,光听声音就知道几个人,还能分辨出来一个人是伙计,这是经过训练才有的能耐。

他又看一下米珍珠,听人说起大小姐身边有两个会功夫的丫鬟,应该就是她们了。

若雪站起身说道:“我们过去吧。”

张井也站起来,抚了一下身上的墨色长发衫,跟着往外面走。

米珍珠打开屋门,向旁边退了两步,让若雪先走。

莲馨走在后面,随手把茶壶塞进弓月怀里,还冲她眨眨眼睛,那意思很明显了。

弓月就着壶嘴儿就喝了两口,赶紧又递给米珍珠,绷着一张小脸儿跟上若雪他们。

米珍珠提着茶壶也喝了一口,扭头就想吐了,想想又不舍得,就咽下去了,看看手里的茶壶,提着又喝了一口,才随手放在靠门的圆凳上,疾步追了出去。

莲馨把请柬给门口两个家丁看了一下,家丁看看问道:“你们是?”

“金陵梅家。”莲馨说道。

一个家丁推门进去,“老爷,金陵梅家的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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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两道

屋中之人一连声的说道:“快请快请!”

屋里围着圆桌坐着四个人,只有坐在右面的黄秉善是若雪认识的,其余三个人她都不认识。

坐在上首的人,是一位年过三十的中年人,身上穿着酱紫团花长衫,他的面色微黑,望山眉细长眼,直鼻薄唇,看着就是一个不好相与的人。

左面那人年纪和黄秉善差不多,有五十多岁的年纪,身上穿着是夜色蓝的蜀锦长服,他的抬头纹如山川河流,一双小而精光四溢的眼睛,显示着他有一颗精于算计的脑袋。

在他的右边是一个年纪在四十左右的男人,身上穿的是豆绿色杭绸长衫,他的面容略显发福,一双星目炯炯有神,鼻宽口方,看着就知道此人是八面玲珑的人。

上首的段杰本欲起身相迎,被黄秉善摁住他的手臂,示意他坐下不要起身。

其他两个人见段杰没有起身,也就坐着没动,端茶喝水看着门口。

若雪施施然走进屋里,看着四人微微一笑,“梅若雪来迟了,请几位见谅!”

段杰看看若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一身素色月牙白绣丁香花的裙裳,头上也是素色银制珠花钗环,衬着一张俏丽的小脸儿玉雪可爱。

在她身后跟着梅继业的左膀右臂张井,还有三个丫鬟站在她旁边,真个是一派大家小姐的样子。

段杰对张井有所了解,也见过好几次了,知道他是梅继业的智囊,心下想着梅继业不在了,要用点儿手段把此人挖到自己身边才好。

他又看了一眼黄秉善,这老小子居然知道梅家来的是女孩儿,他事先怎么不知会一声呢!

张井跟在若雪身后进来,向着前方坐的几人团团一拱手,笑着说道:“几位老爷好久不见啊!”

张井台手指指若雪,“这是我们梅家的家主梅大小姐,诚邀而来,赴段老爷的宴请而来。”他说道。

段杰起身台臂说道:“梅大小姐请坐!张先生也请坐下喝杯茶吧。”

段杰右面的两个人,在段杰站起来的时候也起身了,只有左面的黄秉善依旧稳如老狗般坐在那里。

若雪没有谦让,在段杰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她的左右各有一把空置的椅子,也不知道段杰还请了什么人。

张井站在她右面,冲段杰拱拱手,“主人在这里坐着,哪有我一个下人坐的道理。段老爷您坐,不用管我。”

他说着话,不等段杰坐下,就向若雪介绍道:“这位是京城浮云钱庄的东家,段老爷。”

“段老爷好!”若雪笑着说道。

段杰还没有坐下,就被人点名道姓的提及,他只得向若雪拱了一下手,才面容和善的坐下来。

他的心里颇为恼怒,若雪坐着,他站着向她拱手为礼,那样子就像下属给主子行礼,让他在众人面前丢了脸面。

只是他在江湖混迹多年,已经可以喜怒不行于色了。

张井向着满是抬头纹的人拱了一下手,和若雪介绍道:“这位是金陵三宝锦缎庄的付春山付老爷。”

若雪看向左前方的付春山,颔首道:“付伯父好,以前常听阿爹说起过您,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好说。”付春山呵呵笑着说道。

张井本要继续介绍最后一个人,不想他哈哈笑着说道:“我来自我介绍一下吧,我是这个鸿鹄阁的东家,……”

没等他说完,若雪就起身向他福了福,“原来您就是丁叔叔!常听阿爹说您为人豪气干云,最是一位和善不过的商人,日后还请丁叔多多提点侄女一些。”

丁茂林伸手做扶起来的动作,哈哈笑着说道:“好说,以后我就当长辈自居了。”

若雪重新坐下嫣然一笑,说道:“理当如此!”

黄秉善这时说道:“我说大侄女呀!你们家里就没个男人了吗?你说你一个姑娘家,和我们男人一起吃饭喝酒,不是成了那陪酒的妓子了吗?”

若雪知道他在挤兑自己,她没看黄秉善,而是看向段杰说道:“不知道段老爷此来是只为喝酒,还是为了生意?如是只为喝酒,那你我已然见过,恕我先失陪了。”

段杰心里虽然不舒服,面上笑着说道:“你坐着吧,今天只为见一下金陵城里的同行,也为谈生意上的事情。”

段杰拍了一下手,门口的下人开门进来,段杰吩咐他们让人去上菜,上酒,上好茶。

等菜上来这会儿时间,段杰说他年前在京城听到梅继业辞世,甚觉惋惜,想要来吊唁一番,却因为是年底,有多少事情撒不开手来不了。

若雪微低着头,听他说着话,只是沉默无言。

付春山也惋惜不已的说道:“可不是嘛!如果老天再给梅老弟二十年寿数,梅家必定是富甲天下的商贾。”

“那可不一定。”

黄秉善斜着眼看看若雪,扭头冲段杰拱手说道:“段家的财富不比梅家少,又是在天子脚下,接触的都是皇亲贵族,要说富甲天下的商贾非段家莫属!”

段杰呵呵笑着道:“呵呵呵,黄老爷过奖了。”一抬头看见张井还站在梅大小姐后面,像罗汉一样守着这个姑娘,被人居高临下看着的感觉实在不好受!

他看向若雪说道:“梅大小姐,你看我们都坐着,却让这位张先生站着,是不是有些不好啊?”

若雪回头对张井说道:“段老爷如此说,先生就请坐下吧。”

“多谢大小姐抬举,在下敢不从命。”张井说着就在若雪右面坐下了。

段杰心里一阵气闷,这分明是他的好意,却被张井转嫁到梅家那丫头身上,让他的心情都郁结了。

短短的时间里,被这个张井摆了两道,也让他知道张井其人不可小觑,这也更加坚定了他要想法子,非把他弄到身边不可的心思。

几个伙计端着菜肴美酒香茗进来,在桌上摆好,讨好的笑着说道:“几位慢用,有事您招呼一声。”

说完就退了出去。

若雪以茶代酒陪了三杯,算是应付过去了。

张井也跟着他们喝了三杯酒。

段杰扭头和黄秉善客套了一下,就说起江南丝绸业的行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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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心思各异(上)

黄秉善哈哈大笑,说道:“今年开春后三五天就有一次雨水,那桑树叶子长的又肥又大,那小蚕儿都不好下嘴巴吃,还得有人把那叶子切成丝给它们。

如此精细的伺候着它们,看这样子能比往年多出两成丝呢!”

另一边三宝锦缎庄的付春山,也迎合黄秉善的话,“瞧这样子,今年黄老弟家可以多出百余匹丝绸了。”

黄秉善哈哈笑道:“差不多吧。”

段杰看向若雪,和善的问道:“梅家今年能出多少匹丝绸呢?”

若雪端庄的坐在那里,微笑着看看几人,说道:“还未织出来,不好估量。”

黄秉善又是一阵大笑,“大侄女不是要自产自销吧?哈哈哈,那可不容易啊!”他端起面前的茶碗喝了一口,说道:“去年你们家出了八百多匹丝绸,如果今年可以多织出来两成丝绸,你们梅家就有一千多匹。我算的对不对?”

“黄伯父的记性真好!”

若雪笑着恭维了他一句,又说道:“如黄伯父所说的,差不多吧,最多也就能织出来一千匹丝绸吧。”

“一千匹我全要了。”

段杰快速的接住了若雪的话头儿,接着说道:“还有黄老爷家出的丝绸,我都收了。”

黄秉善被段杰这口气给唬了一跳,他试探的问道:“这是不是有些太多了!?段爷收这么多丝绸要销往哪里去呢?”

付春山张了张嘴巴没有问出口,段杰到金陵就去见他了,并且把他们家可能出的丝绸都定下来了。

他当时还觉得段杰对待他有别其他人,这会儿他怎么觉得自己被他坑了一把呢!

若雪端起茶盏掀开盖子吹了吹,慢慢的喝了一口,她可不想这个时候就把没有织出来的丝绸卖出去。

张井从腰侧抽出一把折扇,展开扇了两下,笑着说道:“那蚕儿还未吐丝儿,至于织出多少锦缎就更不好说,现在就定下来为时过早了。”

“先生说的是,此事还是等织出来再定不迟。”若雪放下杯盏,看着段杰说道。

段杰想着要早些定下来江南大部分的丝绸,看着梅大小姐的样子是不想卖给他,他看向黄秉善问道:“付老爷已经决定把今年的丝绸全数卖给我了,黄老爷怎么说?”

黄秉善肥胖的圆脸上,笑的只看见两条眉毛,他看向付春山笑着说道:“付老兄下手够快的啊!真让兄弟我望尘莫及,不知道您是以多少银子一匹卖给段老爷的?”

付春山就当他是真心恭维,哈哈笑道:“今年丝绸预计能多产出一成多,价钱上自然要比去年低些,我卖的不贵,五十五两一匹。”他还抬起手掌翻了两下。

黄秉善一双精明小眼睛瞪的滚圆,去年一匹丝绸要七十两银子,他这是一下子就降了两成的价码,这唯实有些低了。

想想自家的丝绸产量要比付家多太多了,如果卖不出去都积压在库房里,那可都是银子啊!

黄秉善看着段杰笑道:“段老爷要从我这里买多少匹丝绸呢?”

“全部。”

“全部?那价钱上……”

段杰的手搭在桌子上,轻轻敲击着桌面,“四十八两银子一匹。”他说道。

“什么?”

付春山听见段杰给出来的价钱,心里一阵窃喜,还好自己爽快的答应了段杰,不然就要损失不少银子呢!

黄秉善差点就站起来了,怎奈他的体重太有分量,一下子没有站起来。

黄秉善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这个价钱可是去年的七成都不到啊!你这压的有些太低了吧!?”

张井扭头看看若雪,还真被她说中了。

一边的丁茂林自斟自饮吃着菜,他虽然是一个开酒楼的人,手上也是有一家绸缎铺子的,如果段杰能把价钱压下来三成,那他就要多买些进来,就是压在库房里也是好的。

说不定明年可以高价卖出去呢!

段杰没有说话,拾起竹箸夹了一筷子冬笋鸡丝放入口中,只要黄秉善肯把丝绸卖给他,就不怕梅家不卖给他。

黄秉善看段杰没有接他的话茬儿,面上有些尴尬,扭头看向若雪笑着说道:“大侄女觉得这个价钱如何?”

梅家每年出的丝绸绢帛比他们黄家要多多了,应该不会同意这么低的价格卖出去。

黄秉善想要拉着梅家抵制段杰的低价收购。

张井看着若雪,他知道若雪早就猜到丝绸要降价三成了,只是他不知道若雪要如何应对。

付春山是不希望若雪跟段杰抬价,那样相对的他就要少赚不少,可能还会陪钱。

只要若雪出价超过五十五两银子,他就赔了。

丁茂林也不希望若雪跟黄秉善一起抬价,他还想要低价买进呢!

若雪也拿着竹箸,夹了点儿跟前一盘爆炒腰花,放入口中慢慢咀嚼,“我……觉得,段老爷给的价钱很合理,我可以接受……”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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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心思各异(下)

黄秉善听了若雪的话有些恼怒,没见过这样的人,递梯子都不往上爬,“你要卖给段老爷多少匹丝绸呢?”

若雪笑了笑,说道:“黄伯父是长辈,理应先和段老爷谈,我不急,黄伯父先请。”

黄秉善想要骂人,他才不想现在这样把丝绸都卖给段杰,他扭头看向段杰,“您看您收付老兄的丝绸是五十五两,收我的也按五十五两算吧。”

段杰伸手从稍远的盘子里夹了一筷子松鼠桂鱼,放在面前小碟子里,挑出来两根鱼刺才放进嘴里慢慢地细嚼起来。

黄秉善见他没有搭理他,知道这价钱是不能谈了,可是他也不想就这样低头认怂,又说道:“那到时我给你五百匹丝绸,剩下一些我在南方自销,绝不去北方和您抢生意,你看这样行不行?”

段杰放下筷子拿帕子擦了下嘴角,看着黄秉善说了一句题外话,“你缺银子吧?把那些死物儿卖给我,你多少松快些儿。”

黄秉善脸上僵了僵,心里把郦韬那个纨绔世子骂了一个头朝下脚朝上,他扭头看若雪没好气的说道:“大侄女什么时候把我的银子给我啊!我急着用呢。”

若雪正端着茶盏喝水,闻言差点笑喷出来,她忍着把茶水咽下,才抬起因为憋笑而泛红的笑脸儿,说道:“黄伯父拿来银票,我自然就给您兑银子。”

黄秉善张了两次嘴巴也没说出话来,他现在去哪里给他找银票去,那位世子爷也不知道去哪里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拿回来那些银票。

付春山和不解的看看段杰、黄秉善和若雪,不知道他们打的什么哑谜。

黄秉善牙根一咬,不就是少赚一些银子罢了,就对着段杰说道:“好,今年出的丝绸全部卖给你了。”

他复又扭头看着若雪,他赚不到银子,你们梅家也一样别想赚到银子,“你们家出的丝绸多,以四十八两一匹卖给段老爷也还有不少赚头。”他说道。

段杰看向若雪,只要她点头同意,把梅家今年出的丝绸卖给他,那些苏杭的丝绸商,也会跟着把手里的丝绸卖给他了。

若雪看了一下几人期待的眼神,笑着说道:“我想了想,段老爷给的价钱唯实太低了些,恕我不能答应卖给您。”

“你……”

黄秉善抬手指着她,刚才她明明说段杰给的价钱很合理,这会儿又说太低了,这分明就是在耍他玩儿。

段杰眯着眼眸瞄若雪,如同一只狼盯上了猎物,危险的气息在他周围弥散开去。

若雪没有理会段杰身上冰寒的气息,又拿起竹箸携了一点儿菜放入口中吃了,又把手边儿的茶端着喝了。

如此就像不知世事的孩子倒是免去很多尴尬来。

“梅大小姐,你们梅家果真是你说了算吗?”

段杰见她不被自己的威势所迫,就提名道姓的问了一句,随后又不确定的看向张井,用目光询问他。

张井摇着折扇,说道:“我们家老东主走的时候,就把管家的印信、账簿都交给她了,是以梅家现在由大小姐管家主事。梅家的所有经营上的确定都由她说了算。”

若雪在张井说的时候就放下筷子,从莲馨手里接了帕子擦了擦嘴角,点头表示他说的没错,“现在我说了就算。”她说道。

段杰拿起身边的茶盏,刮了两下茶叶沫子,说道:“你要知道现在还没到丝绸大量上市,等到了下半年丝绸都上市的时候,价钱上肯定会比我给你们的价格还要低,倒不如现在都定给我,应该可以保证你们梅家的丝绸不会赔的太多。”

张井看向若雪也想劝她先卖给段杰一半,留下一半到时候就是低价卖出去,就是赔些银子的也有限。

若雪看了一下张井,又看向其他几个人,他们的神色各异,都在等着她说话。

若雪抚摸着左手腕上羊脂玉的镯子,徐徐说道:“我觉得今年虽然可以多出两成的丝绸,但价格不会低到哪里去,可能还要再长些。所以我不急啊!”

“哈哈哈哈,……”

段杰第一个大笑起来,随后是黄秉善和付春山,丁茂林也笑了,只是笑的还算和煦,他也同黄秉善一样唤她一声“大侄女”。

他说道:“你年纪小不知道,早些年也有像今年这样丰收的时候,确都是一连几年价格下跌,从来没有见过丰年涨价的。”

丁茂林停顿一下,又道:“大侄女,你听我一句劝,不如趁着这会儿段老爷在这里,直接说好价钱卖给他吧!也省的到时候积压在手里,一两年都卖不出去。”

黄秉善忍着笑在旁边附和着说道:“丁兄弟这是实在话,大侄女应该听长辈的话儿,都是为你好……”

若雪微笑着向丁茂林颔首,“若雪感念丁叔叔的好意,只是我觉得丰年就应该赚的更多才是,因此,我想等丝绸织出来后,看看市价再卖。”

段杰嘲讽的瞧着她,一个小丫头片子怎么懂的经商之道,这样不出几年就可以从她的手里把梅家拿到手里了。

黄秉善也有这样的想法,他早就想要吃下梅家了,只是他的家财不够一次性把梅家吃了,因此要用一些手段才行。

“大侄女如此胸有成竹,可敢于我一赌?”黄秉善笑的一脸无害的样子,平静地问道。

“怎么赌?赌什么?”

黄秉善呵呵的笑,端起已经凉了的茶水喝了一口,他的脸上僵了一下,又不好吐出来只得咽了,说道:“你说到时候能涨价,如果真如你说的那样,我把吉庆绸缎庄的一半给你;如若不是你说的那样,而是比现在段老爷给的价钱还低,你把久通财富的一半给我,如何?”

段杰眸光幽幽的看向黄秉善,这个老滑头想借他的势把梅家一口吃了,真是把他这个大活人当空气了。

“这样的豪赌怎能少了段某!段某愿拿江南十六家铺子和梅大小姐做赌,如若年下丝绸每匹价格超过去年的七十两银子,我那十六家铺子尽数归梅家所有,如果价钱继续下跌,呵呵……我要梅家在黄河以北的所有铺面。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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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若雪微笑着看看黄秉善再看向段杰,狼子野心,也不怕把自己撑死,居然想要把梅家分着吃了。

真是好大的胃口啊!

她嫣然一笑,说道“两位老爷有如此雅兴,我定当奉陪到底,麻烦张先生动手写两份赌约,我与他们签了,再由付老爷和丁叔叔做个见证也就是了。”

“不可啊!大小姐……”

张井喊道,这明摆着就是想要把梅家瓜分了,他可不能苟同若雪说的年底丝绸会涨价,当时听她说的时候,他只当她是在说笑,那儿真有丰年还会涨价的东西,这两个狐狸就是挖坑给若雪跳的呀!

这样的赌约太不公平了!

若雪看向他笑的真诚无比,“张先生你看啊,我们家的生意就是做的再好,一年也赚不到十六家铺子,和半个吉庆绸缎庄,现在一个赌约就可以做到如此,何乐而不为呢!!

先生不要担心,这样也算是公平交易,你只管写了赌约,一切皆有我担着。”

“大小姐,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这样弄不好就要倾家荡产的,你可不要轻易做绝定!”张井有点儿急切的说道。

他可不觉得是若雪说的那样子,这就是一个必输的局,怎么可以往里跳呢!

丁茂林想要劝说几句,又碍于这是在别人的饭桌上,不好拆人家的台子,也就说让若雪好好想想,莫要冲动做事等语。

“丁叔叔好意,我心领了!怎奈这个诱惑太大了,……”

她转头看着段杰说道“段老爷可要事先说准是哪十六家铺子,不然,到时候你随便给我十六间房子,那我岂不是亏了!”

“这个自然,……”段杰从怀里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册子,翻了十几张一并撕下来,伸手递给若雪,“你看看这几家如何?”他说道。

莲馨上前两步,伸出双手接了段杰递过来纸张,转身交到若雪手里,又后退两步站住脚。

若雪一张张翻看着已经散开的纸张,每一张上都写着一个铺子的名字,和掌柜的名字,多少个伙计下人,在哪府哪县哪条街等等。

有四处酒楼,四处客栈,三家香料茶叶铺子,两家玉器行,两家珠宝首饰店,一座建在金陵城西秦淮河南岸的花楼,外带秦淮河里的两条画舫。

若雪看到最后一张,嘴角不经意的撇了撇,那两条画舫是写在花楼后面的,应该算是一处的产业。

“你们两位做见证的人也看看吧。”若雪说着将一沓纸放桌子上,推给离她最近的丁茂林。

丁茂林看了一下,转手递给付春山,这样大手笔的豪赌,是他们这些小商人不敢为之的。

付春山看的也暗暗咋舌,这赌的也太大了吧!他偷眼瞅瞅若雪,又看黄秉善和段杰,这三个人不知道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只是两个人合伙欺负人家一个女孩子,有点儿太过了。

付春山笑着看段杰,说道“我在有生之年见到这样的豪赌,也算不虚此生了!”

若雪转头看向张井,语气不容置疑的说道“张先生,有劳你了。”

张井还要再说点儿什么,见若雪面容严肃,语气郑重,心下凌然,应了一声“是。”起身走去拉开了门,对门外的人吩咐道“准备笔墨桌案,快去。”

他只是梅家的一个客卿,只有提建议或意见的权利,却是不能做决定的人。

守在门口的侍从应声跑下楼去。

“大侄女够胆识!”

黄秉善笑着恭维了一句,对段杰说道“她若是男人,就无你我立足之地了!”

段杰笑而不语,他刚刚才认识这个梅家大小姐,光凭感官无法了解她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在他看来若雪就是一个无知的内宅小姐,又不知道畏惧,不知道梅继业何以将偌大的家业交给她了,就不怕被她败光了吗?!

这样赌约她都不想想后果!

她要是输了,可以说倾家荡产了。

要是她真的能赢,那可就是一夕之间变成国内屈指可数的富商了。

段杰微微摇了摇头,把最后这个想法甩出脑袋,丰年怎么可能还会涨价呢!

丁茂林看着斜对面的小姑娘,说道“此事重大,还是和你的家人商量商量吧。”

“不用。此事我能做主。”

若雪知道他是好意,可是她从来不曾向什么人或事儿认输过,今天被面前两人逼到墙头上了,她如何肯低头认输。

少顷,两个伙计抬了一个长案上来,放在西面多宝阁下。

长案上笔墨纸砚俱全,被两个人抬上来也不倒伏倾洒。

张井踱步过去,拿了一管墨竹狼毫,蘸饱墨汁,在纸上书写起来。

段杰和黄秉善先后站起来走过观看,付春山和丁茂林也跟着过去观瞧。

若雪坐着没动,让莲馨给她换了一杯热茶,她端着慢慢的吃着,侧身看着那边。

张井写好一张,“两位看看有没有问题。”转身递给段杰和黄秉善看了,见到两人都点头了,又拿给若雪看。

若雪看了一下,上面写明了黄秉善和段杰做赌的条件,写了若雪同意这个赌约,到年底为期,不论上面哪一方的条件达成,赌约就生效了,另外一方就必须按照赌约交付相应的财物。

若雪点头说了一个“好”字,又交给张井让他再写两张。

张井又写两份,将三张赌约放在桌案上,先请段杰和黄秉善在上面签名画押,又请若雪过去签上名子。

若雪拿出家主印信,在她名字上重重的摁下。

付春山呵呵笑道“预祝三位心愿得成!到时候赢家要请我们吃饭啊!”

“一定一定。”黄秉善笑着说道。

段杰微笑着看向若雪,此事若成,江南京再没有富商梅家了。

若雪回到家里时,已经过了戌时,刚刚进了冠芳院,紫云就来说田氏还没有睡下,请若雪过去说话儿。

若红也想知道她去赴宴的过程,见田氏如此急切的叫她去问话,感觉有哪里不对劲的地方,就笑着跟在若雪后面也去了集辉堂。

若雪和若红进了田氏寝室,田氏已经在床上躺着,见她们两个人都来了,就坐起来招呼她们到床上坐,“宴上都谈了些什么?说给阿娘听听。”她说道。

若雪一路上都在想要怎么说才不会吓到田氏,才不至于让田氏动怒,见她急着问,就从到了鸿鹄阁说起,在那里见了什么人,都有谁,席上都是怎么说的,谁说了什么,她又是如何回答的,如同讲故事般说给田氏听。

田氏听着听着就皱起眉头来,听到若雪说到签赌约时,抬手欲打若雪一个嘴巴子,又颓然地垂下手去,“罢了,我也顾不了那么多,随你吧!

可是你要准备好怎么面对你阿婆,和你二叔二婶的责问,他们是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哎!梅家不是败在你手里,也是要败在其他人的手里,哎……”

若雪拉住田氏的手,说道“我是不会让梅家败落的,阿娘要相信我,……”

若红看着若雪,在那样的环境下,被人欺负了,就是她也忍不了,可是,以她的性格应该可以忍的啊!为什么不忍忍呢?

那个赌约明摆着就不公平,两家分吃一家,这也太欺负人了。

这要怎么样才能赢啊?!

若雪夜里做了一个梦,梦见许多桑农挑着担子,在街上叫蚕丝蚕茧,满街都是卖蚕丝蚕茧的人,到后来都跪在地上哭求路过的行人,可是那里有人买呢?路人都像是躲瘟疫似的躲着他们走。

若雪从梦中醒来,睁着好看的大眼睛,看着绿萝纱帐出了半天的神儿。

莲馨起来查看她被子有没有盖好时,见她睁着一双大眼睛被唬了一跳,“小姐又做梦了吗?”

“嗯。”

若雪轻轻地应了一声。

“梦见什么了?和奴婢说说呗。”

等了半天,才听她说道“让苏杭的铺子存留七成的银子,我有用……”

莲馨愣了一下才答了一个“是”。

若雪又说道“让人去看个好日子,水煮鱼该开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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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不懂

一天后的半晚,夕阳沉落,彩霞西挂。

若雪和若红在小花厅里用晚饭,身边只有莲馨丹橘两个近身丫鬟在屋里伺候。

“今天这个鸡柳好吃,比之前做出来的要嫩很多。”

“姐姐吃吃这个鸡翅,这和可乐鸡翅差不多呢。”若红执箸夹了一块裹了一层褐色包浆的鸡翅,放进若雪面前小碟子中。

“这又是你想出来的做法吧?”若雪笑道。

莲馨笑着在旁边为若雪盛了碗鸡汤,放在她手边儿,“可不是嘛!三小姐在厨房那边待了一个多时辰呢。”

若雪笑着看了若红一眼,夹起鸡翅咬了一小口,慢慢的咀嚼,“嗯,挺好吃的,就是太甜了。”她说道。

“是有点儿甜了,没有可乐只能用糖炒了,吃着是比较甜,不过还是很好吃的!”若红笑嘻嘻的说道,又夹了一块放在若雪的碟子里,“多吃点儿。”

古代想吃可乐鸡翅就是暴殄天物,一只鸡身上就只有两个翅膀,想要吃一顿可乐鸡翅最少也要七八只鸡才行。

梅家虽富裕,可是一顿饭单单为了吃鸡翅,而杀七八只鸡也是有些太靡费了。

若红在厨房盯着灶台,看着两个厨娘用鸡肉块儿,做了三四遍,最后才让她们用鸡翅做了一盘。

因此,今天晚上,府里主子们的餐桌上,都多了几样鸡肉做的菜,却都是没有鸡翅膀的。

若雪笑着说道:“好了,我就吃两块儿,你多吃点儿,……”

若红不好意思的笑,“你看我这里有多少鸡骨头啦!我可不能再吃了。”

“那就喝点儿鸡汤吧。”

“不要啦!”

若红笑着摆手,她今天不想吃和鸡有关的东西了。

芍药进来走到若雪身边儿,“大小姐,老夫人让吴妈妈来请您过去。”

吴妈妈随着芍药后面也进来了,笑道:“大小姐,老夫人请你过去说话儿。”

“你没看见大小姐在吃饭嘛?站那儿等着吧。”丹橘给若红舀了半碗紫米粥,她们小姐还没吃完饭呢,怎么能去。

吴妈妈冷冷的看了丹橘一眼,笑着说道:“姑娘说的是,是我僭越了。”

若雪侧过身看着吴妈妈,“吴妈妈请坐吧。莲馨,把那上好龙井给吴妈妈沏一杯。”

“不敢劳烦莲馨姑娘,我就这里坐一下,不用泡茶了。”吴妈妈摆了一下手,自个儿坐到小几子边上的椅子里,“大小姐不必知会奴婢,您吃饭吧。”

莲馨转身出去,片刻后端着一盏茶进来,“你老尝尝,这是昨个儿才得的今年的新茶。”

吴妈妈笑着谢了莲馨,端着茶盏慢慢的品起来。

若雪喝了两勺鸡汤,随口问道:“阿婆找我去不知是什么事儿?”

吴妈妈刚刚咂了一口茶水,盖好盖子端着茶盏,对着若雪说道:“我也不知道呢,只是二老爷从外面回来,在老夫人屋里坐了会子,说了些什么话儿,老夫人听了后才叫我来请您过去一趟。”

若红看了一下若雪,这是二老爷在外面听说了什么,去和老夫人说了,看来他们知道若雪跟人家赌博的事情了。

“二叔还在阿婆那里吧?”

“我出来的时候还在那里的,这会儿不知道还在不在那里了。”

“这样倒是不好阿婆和二叔久等了。”若雪放下汤碗,让莲馨芍药伺候着漱口净手,起身随吴妈妈往松鹤院去。

若红也快速的洗漱了一下,拉着若雪的衣袖也跟了去。

梅继山下午教完学生就要回家去,不想杨大舅找到学堂里去,急急拉着他就进了一间屋里面。

“你知不知道你那个侄女儿,把你们整个梅家拿出来和人打赌的事情?”杨大舅不等坐下就说道。

梅继山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情,眉头紧锁请杨大舅坐下说话,杨大舅随便捡了个椅子坐了,说起只在少数几个商贾人家流传的谣言。

听他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梅继山也信了一半,杨大舅看他不十分信的样子,就拉着他去鸿鹄阁找丁茂林求证。

梅继山回到家就去见曹老夫人,彼时曹老夫人屋里刚刚摆了饭菜,还没有动箸,他就没有急着说,想着等吃了饭再慢慢的和曹老夫人说。

曹老夫人看到儿子在吃饭的时候进她的屋,就知道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也就问了他。

梅继山见曹老夫人询问,斟酌了一下,慢慢的把若雪和别人打赌,将梅家家业压上的事情说给曹老夫人听。

他担心这个事情说给她听,可能会把老人家气到,因而说的平淡无奇,波澜不惊。

曹老夫人听他说起若雪就猜到出大事了,听到后面就拍着桌子让人把若雪叫来,又让人把家法拿来,她要好好的教训教训那个不孝子孙。

松鹤院里灯火辉煌,丫鬟都侍立廊下,微风轻轻拂,灯火摇曳映照在地下一片斑驳。

若雪和若红到松鹤院就被丫鬟领进堂屋里,屋里北墙上一幅松鹤延年图,下放一张八仙桌,桌子两边是两把寿山红松的太师椅。

东西两边儿各有六把红松高背椅,又有小几将其分隔开,椅子后面留有过道,再后面靠墙有花几盆栽等物。

曹老夫人坐在上首太师椅上,她左手边的桌子上,斜斜放着一根三尺多长藤条,她右面身边儿站着金珠银珠两个丫鬟。

梅继山坐在东面第一把高背椅上,下面依次坐着杨氏,梅志远,梅志芳,若娴和若菲姐妹俩个人。

若雪和若红进屋给曹老夫人行礼,“阿婆。”

“不敢当,我可没有你这样孙女儿!”曹老夫人的语气里,带着十分的疏离八分的寒凉。

若雪盈盈站起身,又给梅继山和杨氏福了一下,才看着曹老夫人说道:“不知阿婆叫我来有什么话要吩咐吗?”

杨氏冷冷的哼了一声,说道:“你还有脸问?你都要把我们梅家送人了,我们都要露宿街头了,你还有脸站在这里说话?!”

若雪看向杨氏,“二婶这是何意?若雪不懂。”

杨氏被她的一句“不懂”噎个半死,张嘴就要骂她个死丫头,就听到曹老夫人拍了一下桌子,喝道:“跪下。”

若雪迟疑了一下,缓缓地跪了下去。

若红站在那里愣了一瞬,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要跪下,稍微犹豫了一下,她也就跟着一起跪下了。

不能总是让若雪一人抗着一家人的欺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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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夺权

“阿婆,……”

“闭嘴!”

曹老夫人没有等若红把话说出来,就断喝出声,看着若雪说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拿梅家跟人赌博,谁给你的胆子?你也别说你是什么家主你说了算的话,我只问你一个不孝长辈,目中无人妄自做主,做出此等败家的大事儿,你可认?”

“我不认!”

若雪怎么能认?认下了,那她要怎么面对家人。

梅志远兄妹几人在若雪跪下的时候都站了起来,低垂着眉眼看着脚下的青砖。

听到若雪说话,又禁不住偷眼去看她,他们不知道详细情况,只是听说若雪跟人打赌把家业压上去了,也不知道赌的什么,压上了多少。

若雪跪直了身子,看着高高在上的曹老夫人,说道:“阿婆说的赌博之事,可是前天我跟京城段家,还有吉庆绸缎庄黄家的赌约吗?”

曹老夫人拍着桌子厉声喝问:“除了这事儿,你还有什么事情欺瞒我吗?”

“我没想着要隐瞒什么,只是不想让您跟着担心罢了!”若雪说道。

杨氏手里端着茶盏,一手拿着盖子用力刮着茶沫子,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呵呵,你这倒是为我们着想了?你是巴望着我们都露宿街头沿街乞讨,你就满意了。”

曹老夫人拍了两下桌子,“你的眼里有没有亲族长辈,有没有我这个阿婆?你的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拿祖宗基业和人做赌,你有没有想过后果?一旦输了,你想过我们家要如何生存下去?……”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梅继山,开口说道:“那个赌约根本就赢不了,她赌今年丝绸会涨价,这怎么可能!听志远他舅父说的,这两天丝绸就已经下降了八九两银子了,单匹丝绸不到六十两银子,到下半年新的丝绸织出来,价钱肯定还要往下降,怎会如她所说的涨价呢?!”

杨氏把茶碗撂到几子上,喊道:“她是不想让我们活了!……”

曹老夫人抓住手边的藤条,“啪”的一声打在桌子上,吓的杨氏闭嘴禁声,她看着跪的笔直的若雪,问道:“赌约呢?都赌了些什么?”

梅继山也想要知道赌约的详细内容,他虽然跟杨大舅去找丁茂林核实了,可是丁茂林只说确有此事,但其中细节却是没有说给他们听。

丁茂林不想成为挑拨是非的人,只是点到为止而已。

若雪抿了下红唇,说道:“赌约在我屋里,上面写了如果到时候我赢了,……”

“说如果输了要怎样?”

曹老夫人拍了一下桌子,打断了若雪的话。

若红跪在若雪身边儿,伸手抱住她膀子,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在旁边给她一些精神上的支持了,让她不会觉得自己是孤身只影的面对家人的指责。

若雪瞟了众人一眼,都等着她说话呢,梅家又不是她一个人的,他们既然想要知道,那就让他们知道一下也无妨。

“如果输了,久通财富的一半给黄家,……”

“什么?”梅继山霍的一下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若雪。

曹老夫人拿着藤条打在青砖地上,胸脯起伏加快了,想是动气了,喊道:“还有什么?还不快说。”

若雪瞟了一眼几人,梅家又不是她梅若雪一个人的家,他们既然都想分担一点,那就把压力分给他们一些,自己也落个轻松。

“还有,……”若雪缓缓的说道:“黄河以北的铺子给京城段家。”

“要老命了!”

杨氏拍着大腿从椅子上跳起来,抬手指着若雪骂道:“你个黑了心肝的贱人,我们梅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败家玩意儿,有爹生没娘教的下贱胚子,……”

“闭嘴……”曹老夫人心烦意乱的用藤条打在地上,发出笃笃的声音来,“这要如何是好!怎么办……”

又看跪在地上的若雪,疾声厉色的说道:“平日里看你是个好的,却做出来这样捅天的事情来,一点后果都不想!你阿公阿爹费了多少心血,才攒下这样的家业,就让你这么个不孝子孙拱手送给别人了!”

“都是大嫂没有好好教,才让她如此的不知道天高地厚。”杨氏双手环胸斜斜的望着若雪。

梅志远看向若雪的眼神充满疑惑,很多时候,他都觉得这位大妹妹是个机智过人,怎么会做出这样不理智的事情来。

若娴和若菲想着杨氏经常和她们姐妹说的嫁妆来,大姐这赌的太大了吧!那些产业要比她们的嫁妆多百倍不止,要是能分给她们一点点儿,就可以让她们在将来的婆家挺直腰杆做人了!

梅志芳两眼放着精光,他想知道大姐姐要是赢了,能赢多少回来!?总不至于比输的多吧?应该还要多些才对吧!

曹老夫人看了屋里的人,都是孩子妇孺,都是不能当家做主的人,她把目光投向梅继山,“老二呀!这要如何是好?你快想想办法办法啊!”

梅继山看着若雪心里有些懊恼,早知道这样,年前就应该管家权要到手里了,那样也就不会出这种事情了,还有前不久的挤兑风波了。

他慢慢的坐下来,看了一下上首的曹老夫人,说道:“让她把家主印信和赌约交给我,我去找他们说说,就说她小孩子胡闹不做数的,再说些好话,大不了赔偿他们一些就是了。”

“对对,……”

杨氏听到梅继山说要拿回家主,就激情澎湃心跳加速,这下好了!终于可以把家主要到二房手里了,她也就要是梅家的当家太太了。

想到集辉堂的那个大厅,杨氏恨不得现在马上就坐在那里发号施令,那样才能显露她当家太太的光彩来。

曹老夫人看看儿子,又看了一眼杨氏,才扭头看向若雪说道:“你二叔说的对,你把家主印信和赌约交给他,让他去向人家替你赔个不是,也好把这事情了结了。”

“不行!”

“你,……”

“此事是我的决定,不能就这样了结了。”若雪扶着若红的手慢慢站起来。

站在后面的芍药和石榴,忙上前两步扶住她们两个人。

杨氏倒被吓的往后退了一步,“你!你阿婆都让你把家主之位让出来了,还不快点儿把印信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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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去找

若雪看杨氏一眼,说道:“就不,家主之位岂是说给就给,……”

曹老夫人气的坐不住,都到这会儿,还要跟他们讲道理,她已经不想跟她讲什么道理了。

她站起来一步一步向前走去,看着若雪说道:“你……你这个忤逆不孝的,别人打你你必定是不服的,就由我亲自来行家法吧!”

说着话,曹老夫人抬起手里的藤条就朝若雪打了下去。

“你交不交出来?交不交……”

“不交。”

若雪绷着一张小脸儿,忍着藤条打在身上的痛,用眼神示意就要上前的若红不要过来,这点儿疼痛她能忍下来。

若红看她的意思,是要接下曹老夫人的怒火,才好把这事儿抗下来,也就站住脚,伸手拉了一下要去的米珍珠。

杨氏看到曹老夫人动手打若雪心里痛快极了,嘴上说道:“看把你阿婆气的,快点儿把印信和赌约交出来,别把你阿婆气出病来就不好了,那你可就真的是不孝啦!快些拿出来也好让你二叔去和他们说说好话,把赌约的事情转圜回来。你阿婆也就不生气了。”

若雪忍着又一下藤条打在身上的疼痛,看着杨氏笑了。

笑的杨氏心头火起,就要再说若雪几句,却被走近的若娴拉扯了一下袖子,她扭头看时,若娴示意她看门口。

门口处,陶氏带着几个孩子进来,见曹老夫人在拿着藤条打若雪,急忙上去搀扶曹老夫人,拦住她手里要落下去的藤条,把她往太师椅那边搀去,“这是怎么说的?阿娘怎么动了这么大气,二嫂子也不劝着些,这要是气伤了身体如何使得!”

她又回头说若雪,“什么大不了事儿!?向你阿婆认个错也就是了,怎么就把你阿婆气成这样了?”

跟着陶氏进来的梅志高、梅志书和若凤都远远的站着,他们也不是头一次看见阿婆生气了,却是第一次见到她动手打人,都心有余悸的看着屋里的情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若兰进屋看到阿婆打大姐姐心里也害怕,看见陶氏把曹老夫人扶走了,就跑过去拉若雪的手,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就那样子依偎在大姐姐身边儿,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警惕又害怕的看着坐在上面的曹老夫人。

若红走上去看若雪的伤势,又问她怎么样了。

陶氏在曹老夫人身边儿,让金珠给老夫人换热茶来,不着痕迹的把她手里藤条换了下来,交给银珠拿到一边去了。

曹老夫人扭头看到若雪倔强的站在那里,心里越发的不舒服起来,“你问问她都做了什么。”又喊来门外廊下侍立的吴妈妈,让她带上七八个手脚麻利的仆妇婆子,去冠芳院里把那些账册和印信凭证等物,翻找出来拿到这里来。

要搁在平时,吴妈妈是不敢应承曹老夫人这话儿的,只是刚刚看到曹老夫人发威亲自动手打了大小姐,她就觉得家里还是曹老夫人说了算的,当下就领命出去找人去了。

杨氏见到这般光景,知道曹老夫人是真的要把家主之位要回来了,忙喊了身边一个卢姓婆子和一个李姓婆子跟了去,才重新坐下来,一边数落着若雪,一面又把赌约的事情说给陶氏听。

陶氏听了也有些不敢置信,看着屋里的情形不似假的,因而也看向说道:“平日里看你挺机灵的一个人儿,怎么能和别人做赌呢?俗话说得好:十赌九输。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你没和你阿婆说清楚啊?有什么事情说清楚了,也可以让咱们几人帮你判个对错出来,也许你阿婆就没这么生气了。”

“三弟妹说的是,若雪有没有和你阿婆说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田氏由紫云扶着进来,后面跟着两个丫鬟两个仆妇,她微笑着向曹老夫人说道:“阿娘这是要处理家里的事物么?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儿,怎么也不叫人知会我一声,让媳妇儿来处理就好了。”

田氏又看向梅继山和杨氏说道:“”你们不必起来,又不是外人都坐着吧。”说着走到曹老夫人左面的太师椅上坐了。

曹老夫人冷哼一声,这是怪她私设公堂了,她看着田氏在身边儿的椅子坐下来,心里就堵得慌,这是和她平起平坐了。

可是她又不好不让她坐,如果让她坐到下面去,就得让梅继山和杨氏起来坐到右边去,那样一折腾,这样儿怒气冲天的氛围就被打破了,再想重新聚集起来怒火恐怕难了!

杨氏看到田氏就那样大咧咧和曹老夫人坐在一起,一下子又感觉自己低人一等了,“大嫂教出来的好女儿,她的胆子也太大,也不管咱们的死活,拿梅家的家业跟人打赌,这就要把梅家拱手送人啦!咱们可都要露宿街头了。

大嫂也不好好管教管教她,连个天高地厚都不知道,只是由着性子一味的胡闹,”

田氏没心情和她斗嘴,转头让陶氏也坐下来,才看若雪让她把赌约的事情说清楚了,不要弄的家里人一知半解不明就里的猜测,反倒让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这还有什么说的,到时候不都是要把家业送出去吗?”杨氏接口说道。

田氏笑着接了紫云递过来的茶碗,慢条斯理的刮着上面的浮叶,“她赌的事情还没有践约,总要说个明白才是,这会儿人都到齐了,就让她仔细说一下,也好让大家知道知道。二弟妹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冠芳院里,吴妈妈带着七八个仆妇婆子,和杨氏身边的两个婆子,十来个人在若雪住的西厢房的书房里翻找账册印信等物。

莲馨和丹橘几个人还没有吃完饭,吴妈妈就带着人气势汹汹的来找东西,她们忙丢下饭碗过来拦阻,却被告知是老夫人让他们来查找的。

还有老夫人发火打了大小姐的事也告诉了她们。

如此一来,莲馨更不敢拦着他们找东西了。

吴妈妈想让莲馨把账册和印信拿出来给她,也省的他们动手,也不会把大小姐的屋子翻乱。

莲馨怎么可能如了她的愿,自是不肯做背主的事,更加不愿意把那家主印信账册等物交出去,只推说她不知道大小姐把家主印信放在哪里了。

吴妈妈无法,只得指挥着几个仆妇婆子动手去找,书柜上桌案上,还有放画轴的缸里都找了,也不见有一个印章方石。

倒是找到了几本账册,只是不知道是哪个铺子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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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没用的东西

吴妈妈看只找到几本账册,不知道是不是就这样回去复命,正纠结呢,听到身边儿一个婆子说道:“大小姐屋里也去看看吧,说不定大小姐把印信放在那屋里了。”

杨氏指使来的李婆子,不想放过这样可以翻查大小姐院子的机会,就开口说了一句。

她想此番事了了,自家的太太就是当家人了,她要好好的表现一番,也好日后做个管家娘子。

吴妈妈听她说到自己心坎里了,赞赏的看了李婆子一眼,随即说道:“那就去看看吧。”

呼啦啦,十来个人一起涌去了若雪住的寝室。

莲馨巧莲等几个丫鬟那里拦的住,只有跟在旁边看着她们动作,“你们小心着点儿,要是碰坏了大小姐的东西,仔细你们的皮。”她喊道。

“姑娘放心,咱们知道轻重。”

若雪的寝室很是宽敞,中间有一架八扇紫檀美人屏风做了隔段,分了里外间,外间屋中是一个紫檀木精雕细做的圆桌,旁边配着四个紫檀木的雕花绣墩儿,桌上一套珐琅彩绘的茶具。

一面墙上挂着两幅画,一张画的是墨竹三两枝,一幅画的是小童采莲图,皆是上古仙贤的名作。

另一面墙上,是一人多高的多宝阁,上面白玉盘、红珊瑚、紫金香炉、玉雕山水等物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里间屋,挂着素色软烟罗的雕花紫檀木架子床,床上藕荷色的被褥叠的整整齐齐,一边另有一张小榻,上面被褥香枕俱全。

床旁边是一个长条梳妆桌子,上面有菱花镜白玉梳、首饰盒子、胭脂水粉香露等物。

另有几个香樟木的箱笼放在一边,里面放着若雪春秋四季要穿的衣衫。

吴妈妈等人只在外间看了看,就进了里间屋,她盯着两个仆妇翻看了桌子的首饰盒,和桌上五六个小抽屉。

没有在里面找到印章等物,李婆子就要动手去翻那些箱笼,莲馨喊住她,说道:“大小姐的衣物也是你们脏手能动的?!”

李婆子伸手的动作定在那里,扭头看看同来的卢婆子,又看向吴妈妈。

吴妈妈也被莲馨喊的愣了一下,笑着说道:“那就让我看看好了。”

说着话,她走近箱子动手打开上面的盖子,撸起袖子伸手进去四下里摸摸摁摁,摸索了一阵子直起身来,“这是大小姐的冬衣,晴天拿到外面晒晒太阳,去去潮气。”她说道。

吴妈妈在几个箱笼里也没找到想要的东西,看着李婆子和卢婆子摇摇头,她也有些懊恼,这样什么也没有找到,回去也不好向曹老夫人交代呀!

李婆子又开口说:“三小姐房里还没有查呢,不如过去看看。”

吴妈妈也就接口说道:“既然来了,就过去看看吧,一会儿也好和老夫人回话。”

在门口看热闹的丹橘,听到要搜查她们的屋子,转身就跑了出去,招手叫来几个丫鬟守在东厢房的门口拦在那里。

不一会儿,吴妈妈带着一众仆妇婆子,就出了大小姐的屋子往这边走来。

“不许进,三小姐屋里没有你们要找的东西,……”

丹橘拦在房门外,伸开手拦住她们不让她们进去。

“姑娘还是省些事儿吧!大小姐的屋子都查了,我们怎么就不能查一下三小姐的房屋?”

吴妈妈带着人过来,伸手扒拉开两个小丫鬟就要往里走,

几个小丫鬟怎么是那些婆子的对手,三两下就被他们给推搡到一边去了。

丹橘依旧强硬地站在房门口,伸着手拦着他们的去路,“三小姐屋里没有你们要的东西,就是不许你们进……”她喊道。

吴妈妈看着面前这个丫头,想到先前她在大小姐屋里给自己没脸儿,扬手就是一巴掌,说道:“有没有要查了才知道。”说着一把推开丹橘往里走去。

松鹤院堂屋大厅里,若雪把赌约的始末说了一下,语气平和神情倨傲,不卑不亢。

若雪从来没有认为她做错了,当时他们说出那个赌约的时候,她也是有些恼他们趁火打劫,可是她作出同意赌的时候并不是意气用事,不是全然因为赌气之下而做出的决定。

她是考虑过后果的。

在那瞬息之间,她已经想好必胜的对策。

只是不能宣之于口罢了!

她站在屋子当中,所有的人看她神色各不相同。

若红这会儿没有陪在她身边,而是站到田氏身旁去了。

她觉得这个时候应该给若雪一个特写,让她唱一次独角戏,这样才能更加突出若雪的主角光环。

梅继山听若雪说完了,才开口说道:“外面都在说今年的蚕丝会丰收,到了年底丝绸织出来,供大于求势必还要降价,你怎么还要跟人家赌丝绸会涨价呢?这不是把梅家拱手送人吗!”

他也对赌约上能赢到的财物动心,那可是梅家几年乃至十几年都不能挣下的家业,可他更怕失去现在优渥的生活,万一输了,他们梅家可能就要倒退几十年,回到刚刚能维持温饱的生活。

若雪脸色肃正的说道:“我要说不会输,你们肯定是不信的,那只有到年底见分晓了。”

杨氏嚷道:“到年底?到年底什么都晚了,还是趁现在事情没有决断前,让你二叔给你把这件事情转圜回来,你也不会成为梅家的不孝子孙了。”

杨氏说着话,还看了田氏一眼,嘲讽她没有教个好东西出来,教出来一个败家子。

“那就请二叔去和黄秉善跟段家谈吧,看他们是否愿意解除赌约。”若雪说道。

杨氏被若雪的话噎的半死,她们家老爷没有家主身份怎么去和人家谈,她腾地一下站起来,手点着若雪说道:“你把家主之位交出来,你二叔就去给你擦屁股。”

这话说的唯实太难听了,若雪不禁红了脸儿,低着头倔强的不去看任何人。

吴妈妈走进来,后面跟杨氏身边的那两个婆子,她的手里抱几本账册和几张图纸,她走到曹老夫人跟前说道:“这是在大小姐屋里找到的账册,还有在三小姐房里找到几张图纸,不知道上面画的是什么东西。请老夫人查看。”

曹老夫人看了一下账册,反手又甩到吴妈妈怀里,“没用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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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后面呢

曹老夫人看都没有看那些图纸,两手用力撕扯了一通扬手丢在地上。

陶氏赶紧上去安抚着拍着曹老夫人的背,说道:“您别生气,若雪那孩子是个有分寸的人,想也不会做出太过出格的事情来,今天下午收到她三叔给家里寄来的信,上面把若雪好一通夸奖呢!”

曹老夫人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儿,随即问她梅继潭为何要夸奖若雪,又是因为什么事情。

陶氏就把梅继潭在高淳县疫情严重的时候,来信要家里帮着走走门路,疏通一下金陵官场,免得日后考绩的时候给他穿小鞋儿。又说若雪如何让人紧急购买了一批药材,以梅继潭的名义送去高淳县,又让人在金陵城几个大官那里打点了一下。

“如此,她三叔才能安心在那边做事情,……”陶氏说道。

曹老夫人看看陶氏,又看一下若雪,烦恼无比的摆手让人都散了,“我老婆子也活不了几年了,你们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她说道。

回到冠芳院,若雪趴在寝室的大床上,若红拿着自制的棉签给她涂抹棒伤药。

若雪一回来就让莲馨去外院把郑茹嫂子叫进来,让郑茹嫂子带十几个小厮进来,把来冠芳院搜查的几个仆妇婆子绑了,搜身。

没多会儿,郑茹嫂子就来回说,在那些人身上找到几样大小姐的首饰,皆是小件的耳环戒指,宝石、金银、珍珠的都有。又问如何处置那些人。

“打二十板子,送去庄子上做苦役。”若红说道。

郑茹嫂子站在那里愣了一下,见大小姐没说话,也就没敢应声,直到若雪说:“就这样吧。”

她才应了一声“是”转身出去。

“还是姐姐说话管用啊!”

若红笑着说道,手下轻柔地用药膏涂抹她背后的红痕,她数了数有十三条之多,“我要是上去挡一下就好了,你就不会被打这么多下了。”她说道。

若雪白皙裸背上,斜斜地排着十余条红痕,红的那样的刺目,每一次轻微的触碰都让她的身体为之颤抖,她忍着疼痛让眼泪无声地流在香枕上。

“不让阿婆出口气,我怕她会病倒的。”她说道。

三月末的仲春,空气中弥漫着青草的味道,静谧的夜空星子闪着,微风吹拂着石榴丛刚刚冒头的绿叶儿,摇曳在地上一片碎影。

又过了两天,金陵城南梅家水煮鱼的铺子开业了。

水煮鱼铺子外面,锣鼓齐鸣,鞭炮炸响,耍狮子的舞龙的人占了半条街,引四九城的人都来瞧热闹。

菜好吃不好吃,有人知道也有人不知道,但是“水煮鱼”这个名字却很快传遍了金陵城的角角落落,家喻户晓的成度到了人们见面时都会问一声,“你去水煮鱼了吗?”

还有另一个消息,在一些大商家中间传播,说是,一个多月前被海盗劫去的货船找回来了。

还有人说,去找船的人把那些海盗给灭了,连海盗的老窝也给一锅端了,还杀死了几千个海贼。

当天晚上,晋彰王世子留在金陵城侍卫头领黎鹰,锦衣来到梅家,让看门的家丁回禀若雪有事情转告。

彼时,若雪和若红刚从田氏那里出来,两个人闲庭信步说着话往冠芳院走,身边儿跟着六七个丫鬟,手里提着纱灯,远近景物照的如同白昼。

离冠芳院还有两步路,二门上的值夜婆子在后面喊了一声,“前面可是大小姐?”

若雪转身看向来路,那婆子紧走几步到了跟前,躬身说道:“大小姐,前面有人来说,晋彰王府侍卫黎鹰求见,有要紧事情告诉您。”

“让人带他在小花厅等会儿,我这就过去。”

那婆子领了命,急匆匆去前面传话去了。

“不会是那个世子回来了吧?”

若红猜测着,那个世子爷走了一个多月了,差不多也该回来了。

此时,外面的传闻,还没有传到她们耳朵里。

“应该就是这事了。”

若雪如释重负般抬手抚了一下额前刘海,抬起头看了一下远处天际边的繁星,嘴角绽出一个好看的微笑。

若红也笑了,一件事情终于有结果了,心里压着那块石头也可以放下了,看她那样儿,身心都要飘起来了!

不知道下面这块大石头,什么时候才能搬走呢?

这两天,梅继山顶着难堪去找黄秉善和段杰,好话说了不知几箩筐,也没能让两人松口说那赌约只是他们逗若雪玩的把戏,不做数的。

黄秉善说赌约上面有梅家的家主印信,怎么能不做数。

段杰也是如此说,只是语气上比黄秉善要和缓多了。

梅继山因为丢了脸面,心里憋着一股火,外焦内热就病倒了,这两天在家里养病,就没有去府学里授业。

曹老夫人也有些上火,请了小齐大夫给把了脉,开了两剂清热解郁的汤药,喝了两天已经好些了。

到了前院的花厅外,就看到黎鹰站在廊下院子里,他的身边站着一个梅家的家丁。

若雪过来请他进厅里说话,黎鹰婉言拒绝了,“也没几句话,说完了我就回去。”他说道。

黎鹰从腰间取出一个纸条,递了过去,说道:“这是世子爷用飞鸽送来的信,请您过目。”

若雪伸手接过来展开,莲馨忙把纱灯举高凑近,若红歪头去看,上面写着:四月初六到宁波,要货来谈。

若雪看过把纸条还给黎鹰,说道:“我知道了,辛苦你跑一趟。”回头看了莲馨一眼,示意她打赏黎鹰。

莲馨把灯笼给了身后的小丫鬟,伸手从随身荷包里拿了一个二两重的金裸子递交给黎鹰。

黎鹰谢了若雪,躬身告辞回去了。

若雪看着他走远了,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吩咐道:“去准备一条船,后日南下去宁波。”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若红站在船船舷边,看着涛涛江水发出一句感慨。

梅志高站在旁边听她念了两句诗,感觉挺有味道的,很符合现在的景色,想着听她念出后面的几句,等了一下不见她开口,因而问道:“后面呢?”

“啥?”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后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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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卫有德

若红笑着“哦”了一声,才说道:“我忘了,后面还有很多句,我都不记得了。看到这江水涛涛,就想起来这句诗了。”

“这样啊?”

梅志高又念了两遍,越发觉得这几句恢弘大气,随即问若红是在什么地方看到的,他也想拿来看看。

若雪坐在靠窗户的椅子上,旁边小几上放着一本各地方香料和珠宝玉石的价格。

这次出门,若雪把要去哪里去做什么,为什么非去不可的话和曹老夫人说了。

曹老夫人听了,想着她一个人去不妥,就把梅继山叫来,想让他跟着去也稳妥些。

梅继山本就因为几日前去找黄秉善和段杰失了脸面,又听说是晋彰王世子让人特意告知若雪的,让若雪去宁波谈生意,他就推说学堂里学子还等他去授课,他就不去了,看着再找个什么人跟着去也就是了。

杨氏听说若雪出去谈生意,问了才知道是去年借银子的那个世子,把被海盗劫走的货船追回来了,知道那五十万两银子陪不了了。

她也就想着让梅继山去,就算不为家里头的生意,出去见见世面也是好的,只是梅继山把话说下了,她又从旁劝了两次,梅继山铁了心不去她也无法。

她又说让梅志远去,若雪却不同意,梅志远去做学徒才半月就要请假外出,显得他对所要学的东西不认真,对带他的卫大掌柜也不尊重。

梅继山听若雪这样说也觉得有道理,因而随口说让梅志高陪着若雪去,他开口说了,曹老夫人寻思一下也就同意了。

若雪这回带做伴的若红和陪同她们的梅志高,还有府上常年管着采买的丁克俭,一道去宁波府见郦韬,谈可能是今年最大的一笔生意。

若雪站起来走至舱门口,一手扶着看着站在前面的两个人,“江上风大,又是顶头风,容易受寒,你们两个快点进舱里来吧。”她说道。

两个人听她说话都转过身去,朝她走了过去。

“你们说什么呢?”

“刚刚三妹妹说了两句诗,挺有意趣儿的,不知道是那本书看到的。”

“哦,是什么诗?”

梅志高走至桌子边儿在椅子上坐了,开口念了一遍,又扭头问道:“你是在哪里看的,等回去给我看看。”

若红笑笑言说忘了,她也看了不少书,为了教若兰和梅志书也看几本诗集,可真的没看到这首诗。

莲馨和芍药从后面的船舱进来,和若雪回禀了她和若红住的那两间收拾好了,二少爷梅志高的房间也收拾好了,丹橘石榴和米珍珠弓月在那里收拾他们几个丫鬟的屋子。

“她们忙着,我们俩个就先过来了。”

芍药和莲馨说着话,又给三人的茶碗里添了茶水。

“前面梅家小姐的船停一停。”

一个被风吹散了的声音传过来,是个女人的声音。芍药侧身从窗口探头往后面看,“有一条船追上咱们了,……啊!是那个那个郡主,……”她说道。

“什么郡主?”

若红站起来走过去瞧,不知道芍药说的什么。

“就是法华庵里见过的那个郡主。”

芍药看她过来,就退了两步把窗口让给她。

慕容宝彤原本是不知道郦韬什么时候回来的,是郦韬让人告诉他祖母一声,他过几天就到宁波了,再过十几日就回金陵城。

当时她也在老太太屋里,听了黎鹰的禀报自是欢喜的,她在这里等了十几天了,终于等到郦韬的信息了。

这十几天,慕容宝彤把这个别院从里到外整顿了一番,里外院泾渭分明,外院人轻易不让进内院,内院的人丫鬟仆妇没事也不往外院跑。

她另外提了两个管事,分管内外院的两个厨房,又把丫鬟仆妇分了等级,分别领了事情做,这样一来,看着到是比以前更有序了。

别院里有老太太坐镇,慕容宝彤说什么老太太都应一声“好”,这样慕容宝彤管理起这个别院来更加的得心应手。

前天晚上,她的护卫头领史敬终来向她回禀,说黎鹰去见了梅家的那位大小姐,不知道是什么事儿。

慕容宝彤警觉起来,随即让把黎鹰请来问话,才知道郦韬让梅家大小姐去宁波谈生意。

这下她就坐不住了,她也要去宁波府去见韬哥哥,不能让其他女人围在韬哥哥身边儿。

起先,跟随慕容宝彤来金陵的郑妈妈不同意她去宁波,德阳王妃只同意她来金陵了,可没同意她再去宁波。

后来郑妈妈被慕容宝彤软磨硬泡的没法儿,就说听听老太太的,她想着老太太肯定不会同意郡主去的,毕竟郡主来到金陵城里,老太太就有看护的职责,万一从这里外出,再出了什么事情,他们晋彰王府是要负一定责任的。

结果,和老太太一说她就同意了。

慕容宝彤让人准备好出行的马车,又让盯着梅家这边的人,看若雪什么时候动身,她也什么时候动身。

她没想到若雪坐船去宁波,等她到码头的时候若雪已经坐船走了。

仓促间,慕容宝彤找了一条客船,带着两个丫鬟两个仆妇婆子,就上船去追若雪的船。

好在若雪坐的行走不快,慕容宝彤的船走了两个时辰,终于在天黑之前追上来了。

慕容宝彤让人将船靠上去,放了跳板,带着两个丫鬟仆妇上了若雪她们的船。

“这船不错!我要住在这里……”

慕容宝彤进到船舱四下里看了一下,就看着若雪说住下来,“我租的的那条船里面脏的很,让你的人去住我的船,我要和你住在这里。”她说道。

若雪皱了皱眉头,转身看了一下若红和梅志高,看莲馨芍药吩咐道:“你们去把妹妹的东西搬我房里,让丁管家和秋霖他们几个人去郡主船上吧,把房间让给郡主的丫鬟住。”

若红没有见过慕容宝彤,倒是听若雪说起过,她理解若雪的做法,这是在江上不是在陆地上,不好把慕容宝彤赶下去。

要是慕容宝彤真的赖在船上不走了,若雪也没办法,又不好得罪一个王府郡主。

这样让她住下来,反倒是最好的选择。

梅志高看看大姐若雪,又看了一下慕容宝彤,说道:“大姐,这样不好吧?!”

这次出来只带了四个护卫,让他们都下船去,安全问题怎么办?!

还没等若雪说话,慕容宝彤就指着梅志高说道:“他也要去那条船上去。”

“不行。”若雪斩钉截铁地说道:“他是我弟弟,不能去那条船。”

京城朱雀大街上,商铺林立行人如织,繁盛的成度难以言喻。

卫有德站在一家茶叶铺子外面,长衫玉立,他的身后跟着邓捷和在王强,两个人一身劲装护卫服饰,只是王强怀里抱着一个小箱子。

卫有德神情复杂地看着隐在人海那边的一辆马车。

PS:

上一张添加了七百字杨氏的戏,可以回头看看,不看也不影响剧情

第一百四十六章 我买了

卫有德到京城也有半个多月了,也把大半个京城走熟了。

他去过的地方,多是京城的城北部和东部地区,多是达官显贵居住的地方,和商业繁盛的地方。

卫有德在京城走访半月,把一些达官显贵家里的情形摸了个七七八八,也知道了那些人家里有几位小姐,有几位少爷,都一一记在心里,待日后有用到的时候也不至于出错。

今日出门之时,卫有德让人带上一箱子积木,看看能不能碰到一位金主,可以卖出去来京城后的第一箱积木。

此时卫有德看的那辆马车,上面有着公主府的徽记,他远远跟着它走了半个朱雀大街,其间,马车停了五次,不是停在首饰铺子前面,就是停在玉石珠宝的铺子外面。

这时从那铺子里走出来一个年轻男子,男子身穿宝蓝色锦衣华服,头戴镂空镶宝紫金冠,面容俊逸非常,正在转头四下里寻找着什么。

“这位公子可是在找什么物件儿?”

卫有德带着邓捷和王强从路对面缓缓地走过来,身后邓捷王强紧紧跟随着他。

男子看到走过来三个人,当中一人穿着一身石青色长服,看着倒有些书卷气,身后两人一看就是侍从护卫之流。

男人上下打量一下走来的卫有德,他身边的护卫上去拦住他们,男子抬起手里的折扇左右点了一下,做了个让开的手势,护卫见了向旁边退去。

“你是哪位?”

卫有德向他抱拳拱手,说道:“在下卫有德,是城东长安街梅记杂货铺的一个小管事。”

“那你可知我是什么人?”

男子摇了两下折扇,脸上有着一点儿笑意,看着对面的人。

卫有德迟疑了一下,又看了他一眼,方才说道:“您应该是公主府的常二爷吧?”

说着又向他拱了拱手。

常二爷笑了,“你的眼力不错。”他又肃正了神色,说道:“你怎么知道我在找东西呢?”

卫有德直言道:“在下看到二爷进了几家铺子,却都是空手而出,想是没有找到可心的物件儿吧?”

“你说对了。”常二爷又摇了两下折扇,“后日是我表妹的生辰,想着送一件稀罕东西给她,却是没有找到能入眼的,……”他说道。

卫有德说道:“在下手里有一件东西,或可称之为稀罕东西。”

“噢。”

常二爷破有深意的看看他,又看向邓捷和王强,最后把目光落在王强抱的那个小箱子上。

“你说的不会是那个吧?”他说道。

“是。”

“打开来瞧瞧。”

卫有德四下里看了一下,说道:“这里不合适,二爷请随我到前面茶楼小坐片刻,如何?”

常二爷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又好奇那个小箱子里面的东西,也就同意去茶楼坐坐。

他出来久了,也正好去喝口茶水歇歇脚。

进了茶楼,卫有德要了一个雅间,又吩咐伙计上好茶和点心,邓捷和王强还有常二爷的几个护卫,也跟着一起上到楼上。

等上茶的功夫,常二爷又问了卫有德的名字,又说道:“你们铺子里都卖些什么?”

“什么都卖,绸缎布匹、茶叶香料、珍珠宝石,……”卫有德在对面坐下,说道:“还有盆栽花卉,书本纸张等物。”

“卖的东西倒是挺齐全的。”

“也有不全的。”

“噢!怎么说?”

“活鸡、活鸭、鲜鱼,我们铺子里就不卖。”卫有德说道。

常二爷先一怔,随即开怀大笑起来。

伙计送上茶水,和几样可口的点心来。

常二爷喝了半碗茶水,又吃了两块点心,方问卫有德让他看的是什么。

卫有德把茶果盘子推到一旁,又拿出帕子将桌子上擦了一遍,常二爷意味深长的看着他的动作,越发好奇那箱子里面的东西是什么了。

卫有德从王强手里接过箱子,打开上面银制小锁,开了盖子,从里面拿出十几块积木,“这个叫做积木。”他说道。

常二爷拿起两块翻来覆去的看了一下,两寸大小的样子,有着榫卯的凹槽,上面雕刻着精美的花样,“这个是什么,做什么用的?”

“一种玩具,适合所有人玩儿,……”

卫有德没有做太多解释,动手拼合起那些木块来,不多会儿的功夫,就拼出来一个两层的房子来。

常二爷看着那些小木块,在卫有德手里一片一片拼装起来,形成一座小房子,有门有窗户,还有三个人偶可以放进去。

“这个倒是新奇!”他也学着有模有样的拼了一间屋子出来。

常二爷看看拼出来的房子,又拿了两块在手里,说道:“你这个怎么卖,多少银子?”

卫有德从容的说道:“说十两八两那是看不起您,也对不起我们东家。您就是买了回去也不好意思送出去,您说我说的可对?”

常二爷想了一下,深觉有理,他怎么也不能拿着几两银子的东西去送礼,那也太丢他们公主府的脸面了。

“那你说个价钱吧?”他说道。

“一百六十两。”

卫有德想着大小姐让他卖八十八两一盒,他就不能开口要八十八两银子,那样人家要是讨价还价呢?那他连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了。

王强的眼珠子差点就掉下来了,这么一堆碎木头,就要卖一百多银子,人家怎么可能会要嘛!

邓捷倒是镇定自若,站在卫有德身后如青松一般庄严威武。

常二爷看看桌子上做工精巧的积木,又看看卫有德那平静如水的脸,“有些贵了。不过……”他停顿了一下,又说道:“这个价钱我还是可以接受的,……”

卫有德看他没有对价钱提出异议,就把自己家的积木夸奖了一番,从木料的选择,到做工的繁复,一一列举说了一下。

“好,我买了。”

两天后常二爷去铺子里找卫有德,却没有找到,听铺子里的伙计说卫有德一早就带着两个人出去了,去哪里却是不知道。

他和伙计说要买那个积木,伙计听了却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他从未听过什么积木,更是没有见过是什么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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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来人

常二爷又去了朱雀大街,坐在茶楼里面喝茶,让下人到街上找找,看卫有德是不是在街上寻找买家,推销他的那个积木。

不久后,下人就带着卫有德进来,身后的两个人却不是上次见过的那两个。

不过,仍然有一人抱着一个小箱子。

“二爷找我来有什么吩咐?”

“你坐。”常二爷指指对面的椅子。

卫有德给常二爷见了礼,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了。

他今天出来带的是王海和杨广两人,王海怀里抱着一个箱子。

两个人大大咧咧站在卫有德身后。

“你这是又去坑什么人了?”

常二爷打趣了卫有德一句,他手里的折扇轻轻敲着桌面,神情复杂地看着他。

“二爷说笑了。”

卫有德提起桌上的茶壶给常二爷蓄满,又给自己倒了一碗,“我本是生意人,向人推销也是常事儿,我推销您买了,各取所需罢了,怎能说是坑人呢!”他说道。

常二爷呵呵一笑,“你倒是个口舌厉害的!不说这个了,我去你们铺子里面问起那个积木来,怎么都说没有呢?”他说道。

“这里面有个缘故,……”卫有德听他说去铺子找他,心里暗喜,这可是回头客上门,难得的很呀!

“我们东家叫我带着积木上京城的时候,就说到了京城别东西没卖出去,就弄个满城风雨的,人家知道你手里有这个,弄一箱子去了,不出几日做出来了,到那时就没咱们什么事了,银子就更是赚不到了。

因而就不曾广而告知,如此他们都不知道。”

卫有德喝两口茶水,又说道:“这积木本就是稀罕物儿,要是人尽皆知了,那我也卖不上价钱的,您说是这个理儿不?”

常二爷听他说的透彻有理,全然没有遮遮掩掩的作态,对他的人品也看重了些,“你有多少箱子那个积木?”

卫有德见他问起这个来了,放下茶碗,说道:“五百箱吧,您要多少?”

“还真不少啊!”

常二爷心下暗自估算了一下五百的价钱,又摆手,“你可别把我当成那冤大头了,我可要不了那么许多!”他说道。

那日他把积木带回家去,因为那积木是个稀罕物儿,他就在妹妹们面前显摆了一下。

结果几个妹妹争着抢着要那积木,因为是要送人的,常二爷就没给她们,只说过后再买给她们才得脱身。

这两天因为有事儿没在家里,所以不曾来找卫有德,今天刚刚回到家里头就被几个妹妹缠磨的无法,只得出来找卫有德再买几箱子回去交差。

不然他都不敢回家了。

常二爷快速的摇了几下折扇,“你可是把我害苦了!你知道我们家里有几个兄弟姐妹么?他们都要我给他们买一箱子积木,哎!你知道那是多少银子吗?”他说道。

“一千二百八十两。”

“什么?”

常二爷手里的折扇骤然停了摇动,大睁着眼睛看卫有德,说道:“怎么会这么多?”

卫有德从容的说道:“府上除了二爷以外还有四个妹妹两个兄弟,另外还有一个侄儿一个侄女儿,如果每人一箱子积木,就是八箱,需要一千二百八十两银子。”

常二爷瞪着眼睛瞧他,这回他真的觉得被人坑了,他都没想到他大哥家里那两个孩子,那两个可是家里的祖宗!

想想要是真的不给那两个孩子买,两个祖宗就会去阿爹阿娘那里告状,到时候少不了一顿数落,还少不得去买回来给他们。

“你……”

常二爷拿扇子的手点着卫有德,说道:“你坑死我了!”

早知道这样,前些天就不该出那么高的价格了,这真是自己把自己坑进去了。

卫有德笑了,慢条斯理的说道:“二爷其实不用买那么多的,……”他抬手指了指王海抱的那个箱子,“这一箱子积木,足可以两个人一起玩儿,二爷只需买四箱子回去便可。四箱子积木,一共六百四十两。”

“对对对,……”

常二爷拿着折扇在掌心里拍打了两下,又想了一下,才说道:“我要十箱,不过价钱上面你要给我便宜点儿。”

卫有德先是怔了一下,随后笑呵呵的说道:“可以可以,一百四十两一箱如何?”

降了二十两银子,算是不少了吧!

常二爷的嘴角抖了抖,这是吃定他了,“一百二十两。”他斩钉截铁地说道。

又说道:“我是买回去送人的,等我把它们都送出去,你就不用再在街上坑人了,坐在铺子等着收银子就行了。”

卫有德不用想也知道他说的在理,“那就一百二十两吧!”停顿一下又说道:“在下有个不情之请,如若有人问起您这个积木多少银子一箱子,您就说一百六十两,多说一点儿也可以,……”他说道。

常二爷嘴角撇了一下,这是要用他的嘴,帮他的东西抬价了,说道:“好,我就帮你这个忙了。”

他想这样也好,人家知道了这个积木一百六十多两银子,也就知道了它所代表的含义了,也不会轻看他的一番心意了。

卫有德问他是一次十箱全拿走,还是分开一箱一箱的拿。

常二爷想了一下,如果一起拿回去又不分给那几位祖宗,那样必定要惹下仇怨,他也不想结怨,“你先给我四箱子吧,其余的以后再说,……”他说道。

卫有德随即就让杨广回去再取三箱子来,又嘱咐路上小心些,不要惹事儿,快去快回。

杨广应了,转身出去了。

常二爷把十箱一千二百两银子一并给了卫有德,又和卫有德说起闲话来,问起积木是什么人发明出来的,可还有其他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卫有德没有说那是他们家三小姐发明的,只说是一位木匠师父想出来的,还有一些稀奇物件儿,只是一时做不出来,“日后做出来了,一定先给二爷您看看,……”他说道。

常二爷的嘴角不自禁的又抖了抖,这是看他的银子好赚吧!

说话间,雅间的门被人推开,进来一位华服公子,一身的书卷气息掩都掩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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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铺子

来人进屋就笑着说道:“二爷好雅兴,独个儿在这里吃茶也不叫上兄弟。”

一扭头看到一旁的卫有德,忙收住了笑容。

“厚塬快来坐,……”常二爷笑着招呼道。

卫有德扭头看到来人,忙站了起来,又仔细地看了对方两眼,不着痕迹的后退了一步。

卫有德的这些动作,没有逃过常二爷的眼睛,“你也认得他吗?”他抬手指指被叫做厚塬的人。

“认得,这是我们东家太太的娘家侄儿。”说着话,卫有德已然拜了下去,说道:“小人卫有德见过三爷!”

卫有德到京城后,就去翰林大学士田望海府外待了半天,倒是把府上几位少爷认识了两个,其中就有田府三公子。

田厚塬不认得他,走到桌边坐下来,问道:“起来吧,你是哪个府上的人?”

卫有德站起来恭敬的答道:“小人是金陵梅家的人。”

“我怎么不认识你?你是才到京城的吗?”

田厚塬看卫有德的服饰,不像是真正的下人,猜想他应该是账房或者掌柜,可是梅家在京城的掌柜账房他都认识,他应该就是刚来京城的。

“是。”

卫有德就把来京城的前后简略的说了一下,又回答了田厚塬问梅家的话。

因为有外人在,田厚塬也不好问若雪和若红两个表妹的近况,只问了一下姑母田氏的身体如何。

常二爷感觉自己的牙都要疼了,这两个人还是亲戚,看到卫有德给田厚塬行礼,他的心里就更加的不自在起来,他一个公主府爷们儿,还不如一个翰林家的公子哥儿。

常二爷指着卫有德说道:“厚塬呀,你可要帮我啊!他两次坑了我一千三百多两银子。”

田厚塬听他这样说,反倒是被唬了一跳,忙问是因为什么事儿。

常二爷就把前两天出来买东西遇见卫有德,今个儿又是特意出来找他的事情,仔细的说了一遍。

田厚塬听了他说的话,想着他是心疼那银子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要卖的这样贵,扭头对卫有德说道:“你那什么积木的东西,就不能便宜点儿吗?”

卫有德躬身说道:“大小姐让小人来京城卖这个稀罕物儿,就说这是头回卖,一定要卖出高价来,等一两月后仿品出来了就是想卖高价都难了,因而不能降价。”

田厚塬听他说到大表妹,也不好强行让他给常二爷降价了,便扭头看向常二爷,说道:“他说的也在理儿,如果你觉得价钱高了,我这里现有两百两银子,就给你了吧。”

常二爷闻言哈哈大笑起来,“和你开玩笑的话你怎么当真了!我们这是你情我愿的事儿,和你不相干的,……”他说道。

又闲话了几句,杨广和邓捷抱着三个小箱子回来了。

常二爷得四箱子积木,也就没了喝茶的心,和田厚塬说了日后请他吃饭的话,就告辞先走了。

田厚塬好奇那积木是个什么玩意儿,就跟着卫有德回了东城梅家的杂货铺子。

路上田厚塬问起若雪和若红的近况来,又问了梅家里面的事情,和金陵城里发生的一些事儿。

柳大掌柜听说田厚塬来了,还跟着卫有德回来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忙丢下手里的事情跑过来看。

进了后面一间住人的小房间,就看到田厚塬无聊的坐在椅子上,打量着屋里简陋的摆设。

柳大掌柜上去问好,又问他来这儿有什么事情。

“也没有什么事情,听说你这里卖什么积木的,我就过来看看。那个卫有德去取了。”

柳大掌柜恍然,原来是为了卫有德的那些东西才过来的,那个卫有德都来了半个多月了,一箱也没卖出去,有心帮他卖吧,却又被他拒绝了,让他想发脾气的心都有了。

可是又没奈何,大小姐又不让他管卫有德。

想到大小姐,就想起来还有一间铺面还没给卫有德呢,那间铺面现在有人租着,还要十多天才能收回来。

那个卫有德不要给大小姐去信才好!

“那个积木不是咱们铺子里卖的东西。”柳大掌柜说道。

“这话怎么说?”田厚塬疑惑不解的看向柳大掌柜。

柳大掌柜就把若雪让卫有德另外开一家铺子的事说了。

田厚塬听了,眉头不禁皱了起来,他都来了半个月了,这铺子还没开起来,这也就罢了,表妹有事也不找他们家,是怕给家里添麻烦吧?!

他看了柳大掌柜一眼,说道:“你去忙吧,不用在这里陪我,我在这里等会子。”

柳大掌柜见他变了脸色,又要把自己支开,不知道是哪句话说错了,也不好问就退了出去。

不多时卫有德抱着一个箱子回来,打开让田厚塬看,又讲解了玩法,又做了示范。

田厚塬在他这里坐了半天,给了一百六十两买积木的钱,才带着积木回家去了。

卫有德本不敢收他的银子,田厚塬说要是若雪送他的他也就收了,只是卫有德送的他却不能收,他一个下人没有权利替主子送东西。

再说,这些积木是要卖钱的。

田厚塬回到家里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他就去了内院,把积木交给妹妹和侄女儿,和他阿娘汪氏妹妹跟侄女儿一起吃饭。

席间,田厚塬把遇见卫有德的事情说给他阿娘听,又把听说若雪要在京城再开一处铺子的事情也说了。

“大表妹恐怕是怕麻烦咱们家里的人,有事情也不愿同咱们说!那卫有德来京城半月有余,也没把铺子开起来,每天带着物品在街寻找买家,真是难为他了。”

“那是他的本分,……”

“我倒是觉得大表姐找的人挺不错,这样子还肯认真做事情,……”田慧珍说道。

田厚塬说道:“我想他一个人在京城,去哪里弄个铺子出来,必是因为这个才到街上去卖的。”

旁边侄女儿田婉儿说道:“表姑姑让人卖的那个积木很好玩儿,以前没有见过……”

汪氏在旁听着他们说话,若有所思的慢慢吃着饭,等吃完饭了,田婉儿拉着姑姑回屋去玩积木了,汪氏留下田厚塬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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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下船

“咱家里倒是有间铺子空着,就是地方有些偏,给他用也可以,只是怕他不肯用,要不你明天去和他说说,只说借他使用,多少收几两银子是个意思,他面上也过得去。”汪氏说道。

田厚塬听他阿娘这样说,因而笑道:“还是阿娘想的周全,要是我,就是打也得让他收下不可。”

“你们男子要是有女人一半细心,有什么事情做不到!”汪氏笑着在儿子身上拍了一下。

田厚塬嘿嘿的傻笑了一下,又和汪氏说了几句闲话就告辞出来,出了二门走了没几步,迎面看到他大哥田厚勋,忙收住脚,“大哥回来了。”

“嗯。”

田厚勋停下来问他从哪里来,一天都去了哪里,有没有温书,一二三四问了一堆问题。

田厚塬说刚刚从阿娘那里出来,又把遇见卫有德的事情拿来搪塞他大哥。

田厚勋听说了经过,又听他说了汪氏的主意,说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阿娘的法子就挺好,这事儿你去办吧,他若是不肯用咱们的铺子也别强求,大表妹是个要强的,不到涯边儿是不会求人的。”

田厚塬点头应了,又站在那里听他大哥说了几番道理,才摆手让他去了。

田厚塬看着他大哥进了院子,才慢悠悠的往自己住的院子走去。

田厚勋比他大十七八岁,每次看到他,他都有种见到阿爹的感觉,阿爹都没像他大哥那样管教他,他总是觉得自己有两个阿爹。

第二天,田厚塬又去了梅家的铺子。

柳大掌柜见他又来了,就笑呵呵的上去问好,又问府上缺了什么,让伙计送过去也就是了。

田厚塬说来找卫有德的,他们家里有一间铺面可以先给卫有德使,租金什么的都好说。

柳大掌柜听了唬了一跳,这可是来打他的脸,卫有德要是用他家的铺子,大小姐知道了他可就不好说话了。

柳大掌柜忙笑着说道:“这个不用三爷操心,我们已经给他准备好铺面了。”

“有铺面?那怎么他都来了半个多月了,铺子还没有开起来呢?”

“这……”

柳大掌柜被话噎住,不知道怎样解释才好。

“我来京城不久,对这里还不熟悉,因而没有急着开铺子。”卫有德从里面出来,替柳大掌柜解了围。

“三妹妹去哪里了,怎么不在屋里?”若雪从客房里出来,只看见梅志高一个人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风景。

梅志高头也不回的说道:“她去底舱看那几只鸽子了,她说要写信给大伯娘。”

若雪笑了笑,走到桌边在绣墩上坐了,“才出来两天就想阿娘了!”她说道。

不多会儿,若红抱着一只鸳鸯颈的信鸽来,进来就塞到梅志高怀里去,“你帮我抱一下,我去写信。”说着走到桌子边,拿了桌角的纸笔写起来。

梅志高手脚僵硬的抓着那只鸽子,跟着她走到桌子旁边。

若雪起身过去看她写的什么。

若红也就简单的写了,过了某地,一切平安等字,把字迹的地方撕下来,放进信鸽脚上的竹筒里,抱着那鸽子到甲板上放了。

那信鸽扑棱着翅膀朝西边飞去。

“阿娘看到信也就放心了。”

“三妹妹真个儿心细!要我就想不起来这些。”

“大姐才最是心细的人,是我把这差事抢了来的。”

若红笑着回头看两人。

慕容宝彤从后面出来,看见人都站在门口,就问道:“你们做什么呢?”

“没做什么,刚刚三妹妹放了一只信鸽回家去了。”梅志高转身进来,又去窗口他刚才坐的那把椅子上坐了。

在船上待了两三天,慕容宝彤随和多了,不似刚刚上船那会儿骄横跋扈了。

刚刚上船那会儿,慕容宝彤端着郡主的架子,在船上指手画脚的不可一世,就好像这船是她们家的,若雪她们是寄居在船上的客人。

她出来的匆忙没有带厨娘,对船上的吃食多有不满,常要人做些饭菜,做不出来她就不高兴,就说上几句难听话儿。

若雪和若红都迁就着她,只是不跟她计较罢了。

梅志高倒是常跟她斗嘴,常把慕容宝彤气的想要打人,因为船上没有她的人手,只得忍了。

剪烛和红袖仗着身后有慕容宝彤撑腰,也颐指气使的在船上使唤人。

米珍珠和弓月看不过去,就在她们面前显露了一些功夫出来,才把她们吓住,不敢再那般作为了。

谁敢招惹可以用手劈开一张桌子、可以在两条船之间飞来飞去的人。

她们害怕米珍珠和弓月一个不高兴,把她们丢江里喂了虾米儿。

船在江上行驶到第七天下午才到了宁波码头。

慕容宝彤和若雪说要跟他们住在一家客栈,她想着郦韬到了宁波肯定会找若雪的,到时候她就可以见到他了。

若雪没说什么,客栈是她们家开的,也不能阻止别人住宿吧?!客栈还是要营业的。

“你老跟着我们作甚?之前在江上也就算了,现在都上陆地了,你怎么还跟着我们?”梅志高站在岸上看着慕容宝彤说道。

“要你管?”

慕容宝彤翻了一个白眼给梅志高,转身问若雪要住在哪家客栈,又要如何去。

“等下马车就来了。”

若雪和若红站在一株垂柳下面,看着不远处码头上来往的人。

几个护卫分散开站在周围。

大管家丁克俭站在稍远的地方,手里拿着一个大了几号的折扇,使了大劲儿摇着。

慕容宝彤顺着她们的目光看过去,那边有一群抗夫在从货船搬运物品,多数人都是光着膀子,不时用胳膊擦一下脸上的汗水。

“那是韬哥哥的船吗?”

“不是。”若红说道。

“你怎么知道不是?你又没上去看过?”慕容宝彤身边的剪烛说道。

“不信你去问问啊!”

“你……”剪烛忖度着自家郡主的心思,说道:“问就问。”

说着就跑了过去。

“哈哈哈……”

“你笑什么?”

若红背着手转着肩膀,说道:“一看那船就不是出海的大船,那船上也不是什么海货,只是一些粮食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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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黄骥

不多时,剪烛回来说那是北方运粮的船,不是世子爷的船。

说话间,去城里找马车的人回来,只带来两辆马车,另外还有一匹杂色的大走骡。

若雪歉意的对丁克俭说,让他骑那头骡子,丁克俭摆手说无妨,他出门也不都是坐车,常也是骑马的。

梅志高看着若雪和若红上了马车,就跟着也上了马车,慕容宝彤本想和若雪同乘一车的,看到他上去了,就瞪眼说道:“你怎么上去了?男女授受不亲你懂不?”

“我又没有碰你,哪里来的授受?”梅志高说道。

慕容宝彤气的跺脚,没办法只得上了后面的马车。

一众丫鬟仆妇护卫等人,跟在马车边上进了宁波府城。

宁波府城的繁荣成度不比金陵差,反而有过之而无不及,是海上来往商船的集散之地,各种店铺鳞次栉比,来往的行人更是多的数不胜数。

一路上看着繁荣的景象,和喧闹熙攘的街市,各种声音充斥着人们的耳朵。

走了有一炷香的时间,若雪他们的马车,才在东城一家叫悦来的客栈前停了下来。

客栈的掌柜现在在大门口一块青石上摇摇看向人头蹿动的街道远方,直到看见众人簇拥着两辆马车过来,才搓搓手说道:“来了来了!”

这家客栈有前后两座楼房,内里可供住宿的房间颇多,两楼中间是一个很大的院子,种了几丛四季常开的月季。

客栈掌柜姓姚,一个多时辰前有人拿着信物,找到姚掌柜告诉他大小姐来了,叫他把最好的屋子收拾出来给大小姐住。

姚掌柜被惊到了,大小姐怎么来了宁波?!问清楚来由,他急忙叫人去收拾后面三楼的客房。

来人向姚掌柜借马车使用,客栈里没有马车,他就让人去他处找了两辆马车一头骡子。

若雪下了马车就被姚掌柜迎进收拾好的屋子里,上了茶水,就退出去安排晚饭去了。

若雪他们在屋里收拾妥当,又稍作休息,姚掌柜就带着伙计,提着大酒楼要下的饭菜进来。

慕容宝彤和若雪他们住同一层,一个住在东头,一人住在西头,她的丫鬟仆妇住在她隔壁屋里。

慕容宝彤同若雪一起吃了饭,又在这里闲话了一阵子,才带着剪烛和红袖两个丫鬟回自己屋里去。

她走后姚掌柜过来见若雪,把今年和往年的账册交了上去,又回了若雪的问话,才恭敬的退了出去。

翌日,用过早饭,慕容宝彤提议去街上转转,若雪看向若红,她在船上这几日总是睡不安稳,昨夜睡在这里的倒是很安稳。

若红看了一下梅志高,笑着说道:“那就出去走走吧。”

梅志高看着慕容宝彤,“你逛你的吧,我们不是一路的。”他说道。

“我和你自然不是一路的,你愿意去哪里就去哪里吧,不用你跟着……”慕容宝彤冲他翻了一记白眼儿,伸手拉着若红往外面走,“别跟着呀!”她说道。

梅志高想把自家妹妹拉回来,不能跟这样跋扈的郡主在一起,会跟着她学坏的。

若雪朝他摇摇头,也慢慢的跟了上去。

梅志高跺了一下脚也跟上去了。

出了客栈,几人也没有坐马车,步行往东走,此时刚刚辰时不久,街上的行人已然摩肩接踵热闹的很。

花样繁多的各种小吃摊,临街摆了不知多少家,各种叫卖声此起彼落响彻在耳畔,引的嘴馋的人抬头张望。

路上慕容宝彤又和梅志高斗了两句嘴儿,就去路边儿看各种没有吃过的小吃,“早知道就不吃早饭了!”她说道。

“那你现在可以吐出来了,然后再去买来吃。”梅志高说道。

慕容宝彤忍住了不想搭理他,她的两个丫鬟都齐齐瞪他,想要用眼刀子把他杀了,让他永远都不能再说话了。

走在后面的莲馨几个人,想笑却又不敢笑,眼角眉梢都带上了笑意。

若雪拉梅志高到自己这边来,小声说道:“少惹事儿。”

梅志高张了一下嘴巴,说道:“知道了。”

一行人挨着进了几家铺子,在里面转了一圈出来,身后丫鬟手里就多了几样东西。

走了一阵子,若红拉着若雪进了茶楼,她有些口渴,想着进来喝两杯茶水。

大堂里的客人不多,有几张桌子空着,若红也就没有上楼,朝一张靠窗的桌子走去。

小二上来招呼道:“您们要喝点儿什么?”

“两壶碧螺春。”

“好嘞您哪!两壶碧螺春……”

小二吆喝一声,往后厨去了。

若雪几个人坐着,旁边站着六七个丫鬟,这样的一行人还是特别惹眼的。

这不就有许多人看向他们。

“那边可是梅大小姐?”

左面隔了两张桌子,有人回身看向若雪这边,看着眼熟就开口问了一下。

若雪寻着声音望去,看到一张熟悉的脸,是黄秉善的儿子,黄骥。

黄骥在去年茅山脚下走过宿头,幸好遇见若雪的车队,在旁边借宿了一晚。

那天晚上虽是见到了若雪,因为夜黑黄骥并没有看清楚若雪的容貌,不过他倒是记住莲馨和芍药两个人,今天在这里看到两人非常诧异,因而开口一问。

黄骥走近几步,向若雪拱了一下手,笑着说道:“在这里遇见梅家妹妹还真是巧的很,……”

说真的,他都不认识若雪,这里坐着三个女子,不知怎地他看着若雪的时候,就觉得是她无疑了。

梅志高在黄骥走近的时候就站起来了,警觉地看着对方。

“你认得我?”若雪说道。

“远远看着眼熟,一时倒也不敢认实,……”黄骥没敢说不认识,这样说也算事实。

黄骥转身看向梅志高,拱手说道:“这位是梅家兄弟吧,不知道在家行几?”

梅志高拱手回礼道:“在下梅志高,在家里行二。”

若红打量着黄骥,她还是头回见到这位在若雪梦里的姐夫,他身高有一米八,长相颇有些像刘德华,颧骨高大,脸色微黑,看着有些威慑的感觉。

“黄公子请自便,不用在这里……杵着。”若雪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慕容宝彤一个没忍住,哈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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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分道

黄骥脸上僵硬,心里却是有些欢喜的,看来她是认得自己的,这就好了,“那在下就不打扰你们了,如若有事,可以去悦来客栈找我。”他说道。

黄骥潇洒的转身往外面走,他的两个随从也跟了出去。

慕容宝彤用手指捅了捅皱眉看着门口的若雪,说道:“这人是谁啊?他好像喜欢你诶!你刚刚说的话让他难堪了。”

“你不要乱说话,他都不认识我大姐,那里就能说喜欢呢?”梅志高说道。

若红在旁边说道:“他好像也是头回见到我姐姐,因而才问了一下是不是梅家的小姐,也就谈不上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事情了。”

若红想着这里不是她生活的那个时代,人与人之间说我喜欢你了你喜欢我了那样,这里可是古代,被人说有人喜欢你,这可不是什么溢美之词,而是带有调戏和侮辱意味的话。

慕容宝彤嘟哝道:“感觉他就是喜欢她嘛!”

黄骥出了茶楼在楼门外站住脚,自嘲的笑了笑,他怎么就这样出来了,这样就是再见她几次也还是靠近不得。

他转身朝大堂里看了一眼,只看到正对大门的柜台,和后面那个胡子花白的老掌柜。

黄骥收回视线,对身边一人说道:“你在这里看着梅家小姐去了哪里,回头告诉我。”

长随点头应了。

黄骥带着另外那个长随往西面走去,他没有去悦来客栈,而是去了稍远些的一家绸缎铺子。

他在绸缎铺子里同掌柜谈了一会子,选了几色绸缎,说定了价钱,付了部分定金,又出来去了其他几家绸缎铺子。

黄骥来宁波有几天了,想从这里买些绸缎到金陵卖,宁波这里商品流动大,价格比之内地要低许多,从这里买可以赚个差价。

下午黄骥回到悦来客栈,看到他那个随从坐在大堂里,就走过去问道:“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让你跟着梅家小姐吗?”

长随脸上的表情纠结了一下,说道:那位梅家小姐也住在这里,住在后面那座楼上的三楼。”

黄骥转身看了一下周围,嘴角上扬微微的笑了。

次日,黄骥在客房算算这几天的花销,让随从到大门口看着,如果看到梅家小姐出门了,就回来告诉他一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随从回来说若雪他们出门了。

“去了哪里?”

“往城北去了。”

黄骥快速的合上账册,站起来看了一下身上的衣裳,转身去旁边的包袱里取了一件墨色长衫换了,才带着随从出了客栈,乘车往城北去了。

马车走了两盏茶的时间,在街口停了下来,黄骥下了马车步行往内里走。

走不多时,看到他的另一个随从,站在一处小摊位旁吃着一碗螺蛳粉。

那随从也看见他们了,不舍的放下碗迎着他们走过去。

“大少爷,……”

“他们呢?”

“他们……他们刚刚进了前面的珠宝玉器铺子。”他回头看了一下,又说道:“这会儿还没有出来呢。”

黄骥看向前面百步外那家叫“翠宝斋”的铺子,门外站着十几个护卫等在那里。

他回头对两个随从说道:“你们在这里玩吧,不要走远了。”说着话从身上摸了一把铜钱给了他们,让他们自己买些东西。

黄骥丢下两人走去翠宝斋,进了大门,就见若雪他们站在柜台前挑选首饰,他们旁边是那些丫鬟们,有两个丫鬟手里已经拿着东西了。

梅志高站在右面稍远些的地方,手里把玩着一个翠玉蛐蛐儿,一边正在和柜台里面的人讨价还价。

黄骥走到若雪身后三步外就被米珍珠弓月拦住了,“梅家妹妹也来买东西,可选好了么?”他说道。

慕容宝彤回头看到是他,笑着说道:“选好了,就等你来付钱了。”

黄骥听她这样说,哈哈笑着连声说好,说着就从怀里拿出来几张银票,伸手交给丫鬟,让她送到柜台上去。

若雪看了慕容宝彤一眼,警告她不要多事,慕容宝彤笑着做了一下鬼脸儿,又和若红挑起首饰来。

“多谢公子好意,我们带着银两呢!”若雪面无表情的说道,带着疏离的意味儿。

黄骥笑了笑也不介意,收好银票转身走向梅志高,“梅家兄弟看上了什么?”

“一只蛐蛐儿。”

黄骥看了一下就赞了一下,说是一个好物件儿,这只翠玉蛐蛐儿有一寸大小,拇指粗细,做工精细,连蛐蛐腿上的绒毛都雕刻的纤毫毕现,惟妙惟俏。

梅志高很喜欢这只蛐蛐儿,只是贵的很,要五百多两银子,他这次跟若雪来宁波,陶氏给他带了二百两银子,根本不够买这个小东西的。

因而他正在踌躇。

黄骥看他形容就猜到了几分,随转头问柜上那蛐蛐儿的价钱。

柜台内的人听他夸赞了自家的东西,心里本就欢喜,又见他问起价钱来,就又把那蛐蛐儿夸奖了一番,才说了要卖的价格。

若雪虽是在和若红看两件玉石小件,耳朵却听着黄骥那边的动静,见他要和自家弟弟抢东西,她不好去说话,就推了推若红,让她过去看看。

若红领会了她的意思,走过去抢在黄骥说话前,和柜上人说他们买了,拿出来几张银票递了过去。

黄骥笑笑,并不争辩。

众人买好心仪的物品,就出了翠宝斋,又往他处而去。

宁波城外东南五百里的海面上,三条大船齐头并肩扬帆向前行驶着。

左边一条船上,晋彰王世子郦韬和6寒,还有六爷郑浩坐在甲板上,看着和煦的海天一色,和头上不时飞过的海鸟,惬意的眯着眼,好似睡熟。

不知道过了多久,郦韬说道:“明天这个时候能到宁波吧?”

“差不多吧。”郑浩不确定的说道。

6寒说道:“明天不行,夜里丑时左右差不多可以到宁波吧。”

郑浩赞赏的看了他一眼,“后日,我请两位兄弟去庆云楼吃个不醉不归!”郑浩哈哈笑着说道。

“我就不去了。”6寒坐直了身子,看着二人说道:“过会儿我们分道而行吧。”

见两个人都看着他,6寒又解释道:“我出来快五十天了,该回京城复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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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斗地主

郑浩也坐直了,“那也要吃了践行酒才行。”说着就要喊人去准备酒菜。

6寒站起来拍了一下身上的衣裳,说道:“不麻烦了,拿两碗酒喝了,我就告辞了。”

郦韬也站起来,张嘴想要挽留一下6寒,却没有说出口,为把船找回来已经烦劳他许多,就不该再拦阻他做正事了。

“大哥,……”

6寒在郦韬肩头拍了一下,笑着说道:“日后有的是时候再聚,不在乎这一时。”

郑浩让人拿来两坛子好酒,倒了两碗递与6寒和郦韬,他则是抱着那坛子和6寒的酒碗碰了一下,仰脖灌了几大口酒,“一路顺风!”他说道。

“一路顺风,保重……”郦韬说道。

“好。”

6寒仰头喝了碗里的酒,向二人拱手说道:“来日方长,后会有期!”

6寒脚下点地,身子飞掠而出,向着中间那条船飘了过去。

郑浩看着调转船帆向北方驶去的大船,说道:“这回打海盗他杀了五百多海贼,也算大功一件了,回到京城又要升官了。和他的差距越来越大了!哎……不能比呀!”

“这也不消比,他可没有你自在!”

“那倒是,哈哈哈……”

郑浩提起酒坛子又灌了两口,一扬手,将坛子和里面的酒都抛进大海里,朗声大笑起来。

6寒带人攻打海盗巢穴那日,一气杀了两个岛上五百多人,活下来的,也就是郦韬打的那个岛上的几十个妇孺。

6寒这样做自有他的道理,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样做也算是为海上商道除了一大隐患。

这日晚间东北风起,至半夜大雨如注,疾风骤雨拍打着窗户噼啪做响,到了天明仍未停歇。

吃过早饭,外面雨水如链不能出去,待在屋里又甚觉无趣,慕容宝彤就来寻若红玩耍,“把你那个纸牌拿出来,我们来玩斗地主吧?”她说道。

“好呀好呀!”

若红站起来转身进到里间,去拿她做的扑克。

“你带钱了吗?就要玩……”梅志高开口就是带刺儿的说道。

慕容宝彤被他顶的次数多了,不在意的晃晃手里的荷包,说道:“二十多两银子,够输一阵子的了。”

“哈哈哈,还没玩儿呢,就认输了。”梅志高笑道。

慕容宝彤翻了个好看白眼给他,自顾自的在东面坐下了,“我要坐在这里,顺风,”她说道。

剪烛接了慕容宝彤手里荷包,和红袖站在她后面,自家郡主也真是的,还没有玩就说丧气话,看来这荷包里面的银子又要没了。

在船上的时候,梅家三小姐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那种纸牌,玩的叫什么“斗地主”的游戏,刚开始郡主不甚会玩儿,就没有玩带彩头的,后来郡主学会了,就开始玩带彩头的啦。

结果,没几天郡主就输了一百多两银子。

若红转身回来在慕容宝彤斜对面坐下,将一把扑克洗了两遍放在桌子上,看着梅志高也坐下了,“郡主姐姐先摸牌吧。”她说道。

梅志高不满的说道:“凭什么她先摸?”

慕容宝彤笑的阳光灿烂,说道:“因为我比你大呀!”

“切。”

梅志高不屑的“切”了一声,这是他和若红学的,若红常用这个“切”字来表示不满。

慕容宝彤得意洋洋地摸了一张牌,如此几圈下来,桌上就剩下三张牌,“谁要地主?”

“不要。”

梅志高摇头,他才不要成为那个众矢之的呢。

若红也不要,她手里都是小牌,能不能出去还不知道呢!

慕容宝彤也想不要的,那样就要重新摸牌了,她不想那样,大不了就是输一点儿银子罢了。

“我要了。”

结果出人意料,慕容宝彤赢了。

赢了的慕容宝彤心情大好,问道:“你姐姐呢?怎么没看见她……”

梅志高接过话头儿,说道:“陪你逛了两天街,她都没有看账本,今天好不容易不用陪你了,就去看看这里的账本。”

“切!”

慕容宝彤学着也不屑的“切”了一声。

几把下来都是慕容宝彤赢了,梅志高把位置给了旁边的丹橘,叫她先玩儿,他要出去透透气。

他撑着一把雨伞穿过院子,到前面的大堂里来。

大堂里有几张供人喝茶的桌子,住在这里的客人,今天都没有出去,三五成群的坐在这里说闲话。

姚掌柜看到他来了,忙把他让进柜台里,又让伙计泡了一碗新茶来。

梅志高胳膊支在柜台上,看着那些人,他在一张桌子上看到了丁克俭。

丁克俭坐在几人之间,喝着茶水,听着众人说着各地方的奇闻异事。

他来到这里两天都在忙着见本地的商贾,和他们谈要购买的物价,要不是今天下雨,阻了出行的路,他还要去见两个商户。

丁克俭一抬头就看见梅志高,拿了自己的茶盏走到柜台前,抬了抬下巴,说道:“看那边那个年纪比你大些的人。”

梅志高顺势看过去,在众人中很容易就找到了那个年轻人,他的年纪看着就是众人之中最小的。

“怎么了?”

丁克俭喝了一口手里的茶水,说道:“他是郑家老九。这个郑家是和晋彰王世子做生意的郑家,刚才听他说晋彰王世子去打海盗了,把海盗头子杀了,还把海盗头子的几个女人收了,连人家的女儿都没放过,全收了。”

“他有千里眼吗?怎么看到这些的?”

“呵呵呵,他说是他六哥传信上面写的。”

丁克俭说这些话不是给梅志高听的,他是想要梅志高把这个话传到若雪耳里去,让若雪对那个世子多一些提防。

这样的事儿他不好办,由梅志高说出来最合适。

比他合适。

郑老九说道:“我昨个去万花楼看到一个女子,那眉眼带笑的样子别提多勾人啦!还有那胸前的两个馒头,那么大!要是能揉捏一番、那滋味儿,嘿嘿……”

梅志高听那边的人说起女人来都是邪邪的坏笑,他皱眉看那个郑老九,听他说起女人也头头是道的,像是经历过很多女人的成年人。

“啧啧,这个老九肯定没少去花楼那种地方。”丁克俭又啧啧两声,抬手喝了一口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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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消息

梅志高听他们越说越没避忌,脸红耳赤的不想听他们胡说八道,转身就要往后面去。

就在这时,有四五人撑着伞进了悦来客栈。大堂里的说话声暂时停顿了一下,都看向进来的人。

丁克俭看到进来的人,身子骨站直了些,对梅志高说道:“巧了,京城段家也来了。”

打头走进来的是段杰,他身后跟着四个人,看到站在柜台前的丁克俭了,段杰向他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了,就转头和走近的姚掌柜说起住宿的问题来。

一个留着胡子的人越众而出,笑着和丁克俭打招呼,“丁胖子你也在这里啊?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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