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行 - xp1024.com
《末行》


正文 第1章 陌生的世界

这是什么地方啊？

吉尔睁开眼睛，见到的是一片长长的夜空，无数星星点缀当中，有的明亮得眨巴着，有的暗淡的藏了起来。他左右转动眼珠，视线所及之内是耸立的高楼的银灰色灰色外墙，夜色中在远处灯光的映射下忽明忽暗。他坐起来，发现深处于一条偏僻的深巷，忽有三只精神抖擞的野猫迈着一字步在前面的巷口路过，一一撇头看了他一眼后就立刻转身跑掉了。

“连它们都比我神气。”吉尔暗想。他感到肚子空荡荡的，仿佛有半辈子没吃东西，使得自己整个身体已经脱力。

身后的尽头便是宽阔、隐隐传来车鸣声的大街，对于他来说，那是最好的去处，既能找到路牌确认方位，还能找到一个能填报肚子的地方。他想，只要有东西进肚子，身体的寒冷也就迎刃而解了。

他潜意识地去掏口袋，才发现什么也没有。

可他太想弄明白现在的时间了。踌躇一番后，他转身走向大街。

这条大街上的建筑被粉刷的青橙黄绿，在路灯的映衬下充满着活泼的气息。一层相连的服装店、主题餐厅、礼品店已经尽数关门。路上的行人少之又少，即便有也是三两成群、行色匆匆，都是一副遇到什么都显得惊恐的表情。一辆辆悬浮汽车在半空中飞驰而过，速度快得和子弹一般，完全没理睬立在道路一旁的60码限速标志牌。

吉尔刚到街上时，一阵凉风刮过，冷得他打了个哆嗦。他见到一男两女—三人面容憔悴且都是一身哥特打扮，男子一左一右搭着两女的肩膀，像是参加完派对刚回来—正迎面、逆行地向他走来时，精神一震。“等等，我想问……”他刚想上前询问地点和时间，可没等他说出“下”字，那名男子扯着嗓子冲他咆哮式地大吼一声，吓得他楞在了原地。

等他回过神，三人已经在一阵哄笑中走远了。他耸耸肩，不自主地扯了扯皱乱的短袖衬衫的下摆。向前走了一段路后，在右侧斜对角他看到一家若小面包店，从橱窗透出微弱的亮光来，留意不会有车经过后立刻跑了过去

门口墙上挂着一块木板，上面刻着“191，东68街分店”，知道自己离中央公园并不远。透过木框玻璃窗，他见到一个人影，一旁的手电筒倒着、照射在前面的面包柜上，由于太近，只透出一层无比亮白的光晕，却把那人影的轮廓勾勒地更加黑暗。人影佝偻着单膝跪地，疯狂地从面包柜里拿各种面包和糕点往右侧的布袋里装。

“他好像是一个小盗贼。”吉尔恍然过来。

吉尔用手掌在橱窗上敲了三下。人影听到声响，下意识且慌张地转头，看到站在橱窗外的吉尔后拎起东西撒腿就跑，也没顾得拿起地上旋转着手电筒。慌乱之中，人影撞倒了摆放在那的金属器皿，发出阵阵金属与地面碰撞的声响。最后是一声剧烈的撞门声。

他追了上去。他的脑海中浮现着那人影转头看向自己的模样。小盗贼是个女孩，十岁上下，一对同时包含着犹豫和坚韧的清澈眼睛在他的心中激起波澜，让他好奇心肆起。

他窜进一条附近的小巷，从这条小巷绕到面包店的后门，然后再往前追了一段，都没能见到女孩踪影。

“倒是跑得挺快。”吉尔这样嘀咕着，而心中却是想她应该是在某处藏了起来，既然如此，他只好放弃了。他正准备返回，右侧前方不远的一处巷子里却传来一声尖叫。

吉尔闻声赶去。赶到时，只看到了女孩渐远的背影：她脚步慌乱，又因为右手中的布袋显得很沉重，不时地撞击她的关节，让她的脚步变得更加的古怪。

与此同时，他发现自己的左脚正踩在半根法式长棍上，顺着往前看，小范围的地面上依次散落着大块奶油芝士蛋糕、5听小麦啤酒、另半根法式的长棍和一打仍落在破的纸袋内的一次性内裤，而它们的尽头，是一具面容狰狞、腹部被划开、内脏都已经被掏空的男性尸体。

他侧躺在墙角，单手向前抓地，一副极力地往前爬的模样，但显然没能爬动分毫；其全身的衣物被血液晕开，临近干透。一旁的墙体上是半人高的反复叠加、覆盖的血痕，显得很凄惨。看到这一幕，吉尔的胃酸不禁翻腾起来。

他往前小跑起来。他单单为了自己能舒坦些，所以速度并不是很快。前面的十字分岔路口，在略靠近左边路口的中央地带，他看到一块散发着杏黄色光芒的芝士蛋糕。它在勾引着吉尔的味蕾，让他慢慢停下脚步，蹲下来。

他实在太饿，就顾不得这是女孩从店里偷窃来的了。

他剥开外层的包装袋，大口地吃了起来，因为吃得急不小心噎着了。他轻锤胸口，想让食物能顺利从食道过去，但没能成功，反而引起了连续的呃逆。同时，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影子越发变得明晰且在急速地缩短。当只剩下半个影子时，他暗叹一声“不妙”，赶忙蹬直右腿往左侧来了个低身翻滚。一道带着热浪的亮白色光弧在离他右耳两寸左右的地方划过；衬衫左肩处留下小片焦痕，皮肤表层更是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谁啊？”吉尔起身，刚想看看是谁对自己下狠手，却不料又一道闪弧已经飞驰而来。他慌忙地躲开，撒腿就跑。

“我跟你不熟吧，美女！”匆匆一瞥，他看到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子。女子扎一头米金色齐耳短发，上身是白色抹胸外搭一件敞开的黑色修身夹克，下身是一条中蓝色紧身牛仔，结合了苗条和野性。她手中握的一把紫色三尺太刀，更是惹眼。他好奇，如此好看的女子，为何会拿着一把如此扎眼的兵器—这应该就是那两道白色闪弧的源头—出现在纽约的街上。

那女子却楞了神，不禁喊了声“吉尔”后立刻追了上来。

两人一追一赶。女子一直大声喊着吉尔的名字，让他停下，而吉尔虽对女子知道自己名字感到费解，但脚步却不敢慢下分毫，权当她叫的是跟自己的同名的其他人了。跑的过程中，吉尔不再呃逆，于是，边跑边把手中剩下的蛋糕解决了。

一路上，弯弯绕绕的，吉尔被追着跑了粗多条巷子，计算下来有好几千米了。每当女子逼近，他便拼了命地加速跑，控制出安全距离后大口喘气，缓过劲来再接着跑。他跑出巷子，进入一条宽敞而平坦的柏油路。它的尽头是偌大的中央公园，也是一处绝佳的藏身之所。隔着一条横向的公园外围大道，他发现公园内原有的橡树尽数成了望天树、大榕树，它们错落有致，且长得异常高大和茂密。他心中诧异，不禁缓慢了脚步。

“吉尔……”身后又传来女子的喊声。

吉尔再次加速跑了起来。穿过大道时，他撇头看见，东方的高空悬停着一艘体型庞大的飞船，像一条高跷着尾巴的鲸鱼，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整个纽约。自问一句“到底是什么情况”的他三步并作两步地一头窜进公园，在林间故意地左右乱窜，迷惑对方的同时寻找一个可以遮掩身形的地方。他就近找了一棵树爬了上去。树木不大，但足够茂密，加上夜色的掩护，身体被极好地遮挡，仿佛融为一体。他屏息等待，希望能就此逃过一劫。

差不多过了一分钟，女人出现在树下，环顾一周后便走开了。

吉尔长舒了口气。可就在后一秒，一道亮白色光弧飞驰而来，将他用来掩蔽的树拦腰劈断。因为重心不稳，他仰面从树上掉下来，下落的过程中，衣服被突出的树枝划开一大道口子。他后背着地，当看到树干处切口的焦痕时，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刚想从地上爬起来逃跑，那把紫色三尺太刀却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吉尔慢慢地把屁股贴回地面。

“真的是你！”女子盯着吉尔左看右看，确认一番后，异常激动地说，“你既然没死，不，没事，为什么不早点回来？你不知道我……我们很担心你？”

吉尔则疑惑地看向女人，且很快便把视线从女子身上挪开了。

女子却仍旧死死地盯着吉尔。数十秒之后，女人终于挪开视线，“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装不认识我，但都没关系，只要回来就好。你先跟我回去，好不好？”

“等等。我是叫吉尔，但绝不是你所认识和要找的那个吉尔，也没有假装不认识你。还有一点，我得声明一下，巷子里那个人绝对不是我杀的。我只是路过捡了点吃的，而且这吃的也不是那个人的……哎，说来话长，总之，我绝不是你要找的那个吉尔，更不是杀人凶手，所以就放我走吧？”吉尔双手做合十状的同时试探性的看向女子。

“我知道人一定不是你杀的，但怎么证明你不是我要找的吉尔？难道天底下有那么碰巧的事，名字和人都一样，都让我碰上了？”女子反问道。

“或许世上就有那么赶巧的事。我敢保证我真不是你要找的吉尔，即便杀了我答案也还是一样。”吉尔坚定道，可他心里却有些发慌，深怕女子不退让。

“我可以放你走，但前提是必须告诉我你现在的住址，方便我找到你。”女子顿了顿却是一转话锋，“我还是不放心，万一你随意编个地址骗我怎么办？你得跟我走，我给你安排住的地方。”她把刀慢慢从吉尔的脖颈处挪开。

吉尔不自主地伸手摸了摸脖颈用来掩饰他悲喜交加的心情：“不用了，真的不用了，我有地方住。格森大厦天台，你可以去那里找我，我一定会在那儿。”格森大厦天台是他长期租用来观星的地方。上面设有露营设施，隔三差五他就会过去待上一晚，一晚时间不长，但足以让他静下心来思考一些问题。去过那里的人，除了他自己，他只带伊娜去过……现在的他身无分文，得找一个临时的落脚点。再者，他想确认格森大厦天台是否还是原来的模样—这仿佛成了他内心世界的一根救命稻草似的。

“格森大厦天台？那里早被毁了，怎么住人？幸好没有相信你的话。”

“毁了？”吉尔心里瞬间空落落的。他“嗖”的一声站起身，略显急迫地问道：“现在是几年几月几日？”

“啊？”女子疑惑地看着吉尔，“2043年7月1日啊。”

“为什么晚了两个月？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绝对不会出错的啊。”吉尔开始自言自语地嘀咕起来，像一位失了心智的破产户。

“怎么了？什么晚了两个月？”女子向吉尔提问，但吉尔完全处于恍惚的状态，她只好提起嗓子大喊，“你到底在嘀咕些什么？”

经女子那么一喊，吉尔倒立即恢复了神志，从口中轻声飘出三个字：“没什么。”

女子竖握太刀，用拇指轻摁柄尾，太刀迅速分解成无数粒子，接着又重新组合成一条2厘米宽、螺旋环绕女子手腕三圈的紫色金属腕带。她的目光却从未离开过吉尔，自然留意到了吉尔因为金属腕带而流露出的那丝惊诧，但也没有解释什么：“你要去的地方也不在了。你跟我走，我安排地方给你住，如何？”

见吉尔犹豫，女子命令式地说道：“走吧！”说完，女子先向前迈了一大步。

吉尔在原地站了三秒后跟了上去。

女子跟他说，她是骑车来的，车停在E 63rd St附近，从这里走过去需要20分钟左右。

动身后，吉尔刻意和女子前后保持着一臂的距离。可走着走着，女子忽然主动地靠近，顺带抛出一句“我还是挺漂亮的吧”，让他不知多措。他知道他再也没有理由往一旁躲了。女子有意无意地挨着，也不说话，还不时地用柔和地目光看他，让他感到很不自在。

为了消除之间的局促，吉尔决定主动找女子搭话。出于礼节，他先问了女子的名字，再问了那艘飞船的来历。卡洛琳也没因此感到失落，反而像认识新朋友一样热情地介绍自己并解答着：“飞船来自一个名为阿格利亚的星球，自称来帮助地球解决生存危机，但前提条件是最大限度地和他们共享资源。政府拒绝了。一个月内，他们不定时、不定区域的制造混乱和恐慌，就是为了让我们妥协。凌晨你遇到的男性尸体就是其中一件。”

“顺带地提下，我刚说的JA，是应联合政府要求创建的对抗阿格利亚的机构。没错，它跟我们公司有着一样的名字。机构建立时，因公司出资比例最高，机构就沿用了相同的名字。”卡洛琳补充道。

卡洛琳的话不禁让吉尔想起，2年前某天的纽约日报的头版登了一篇关于外星文明跟地球接触的报道，地点在中国境内，其真实性更是得到了相关专家的证实。他想过去一探究竟，可不巧遇上他养父母出车祸去世，只能取消了计划。现在，他看到外星飞船真真实实地悬停在夜空中时，心中多多少少是兴奋的。

“那么入神，一定是想起了一些什么吧？”卡洛琳用胳膊轻轻撞了撞吉尔，见到吉尔不知所措的反应后赶忙笑道，“开玩笑的啦。”

正文 第2章 斯图雷特修道院

这是一条宽阔的步行街，按照往常，该时段是它正热闹的时候，但此时却空无一人。两人走向最东边的街口，隔着老远就能看到五颗并列排放的石球和停放在石球外侧的一辆通体黝黑的老式重机车。

“该不会？”吉尔试探性地瞄向一旁，见到卡洛琳嘴角似有似无的俏笑后便立刻明白了过来。卡洛琳漫步走向机车，一气呵成地完成侧跨、启动和一百八十度调转车身等动作，然后满是骄傲地扭头示意他上车。

他刚坐稳，机车便“突”地飞驰而出。

凉风生成劲风，呼呼地从两侧刮过。因为之前跑动出了一些汗，吉尔能感到身上的冷意在成倍地增长，8分钟过后，他终于没忍住、抱胸将身体蜷缩起来，心中感慨道：“分明是7月份，却像进入了深秋，反差未免也太鲜明了。”

至于造成该现象的原因，在取机车的路上他一并问过卡洛琳，对方告诉他是量子波动引起的，已经持续了足足半年的时间，至今还没能找到根治的办法……可是，他清晰地记得，量子波动的问题早在5年前就已经解决了啊？思绪像被打了死扣的绳子，令他苦闷烦躁。他把头歪向一侧，呆望着已退去灯红酒绿的纽约街道，感觉风拍在脸上也没有那么刺疼了。

“再忍忍，离得不远了。”卡洛琳大声提醒道。

机车正好行上女皇镇大桥，海风呼啸而过，将卡洛琳的声音淹没。吉尔本就有些神情不属，所以传入他耳中的就寥寥几个字音而已。被勾起好奇心的他却开始联想，觉得卡洛琳是在提醒自己什么。又不知不觉间，他摆正了脑袋，坐直了身体。

他得打起精神来，懂得随遇而安。

今夜的新月格外的清澄明亮，即便浓云遮蔽，也能透出微微的白光。白光与城市的霓虹相互交汇，由伊斯特河映射，勾勒着悬停在上空的阿格利亚飞船充满冷金属质感的轮廓。它又恰巧正对着大桥，那一双和卡车一般大的两只眼睛忽明忽暗地闪动，造成一种压迫感，令人极不舒服。

忽然，两只圆球机器人冷不丁地钻出来，一左一右悬停在机车前方的半空中，冲吉尔和卡洛琳转动它们中间的那颗水晶球大小的眼珠子。

“这是什么？”吉尔随口问道。为了让卡洛琳听到，他特意将嗓音提到了最大。

“阿格利亚母船派出来的巡逻无人机。”卡洛琳放开双手，将左手拇指轻放到右手手腕的金属腕带上。金属腕带铺展开来，重新组合，变成一把紫色三尺太刀。她斜握太刀，对准无人机偏左的位置一划。

吉尔不解，断定两只无人机会安然无恙。然而，就在下一秒，他见到那道光弧用它的边角将两只无人机都截成了两半。

无人机应声落地，在桥面上翻滚了几圈后才停止了眼珠子的转动。

“坐稳了。”话音一落，卡洛琳已经把机车的档位勾到了“6”，机车像一颗脱膛的子弹，飞驰而出。通过改造后的机车有了6档的加持，时速到达180km，能比肩中高端跑车。刹那间，两边的铁围栏、斜拉索、索塔以及伊斯特河的水色都一一成了虚影。

如此一来，顺利避开了无人机的追踪，同时卡洛琳又向吉尔展示了她引以为傲的机车性能。然而，吉尔却并不想领情，觉得每一秒都是煎熬的。他真真切切地感觉到自己的脸被强风扭曲着，每根头发都在放飞自我，庆幸的是，这个过程只持续了58秒。

当机车停下的那一刻，吉尔终于感觉可以自由呼吸了。当五幢外形宛如巨大薯片串串的旋转大厦依稀浮现时，他也见怪不怪了。况且，他知道一定还有很多惊喜在等着他。

卡洛琳告诉吉尔，她的房间在第二幢第77层，能够清楚地眺望到罗斯福岛和伊斯特河，欣赏那儿的夜景。

可，吉尔并不太确定自己会有这份心情。

“哈哈哈，吉尔，你的头发……”从车上下来，卡洛琳转身看到吉尔炸开的头发时大笑起来，笑地整个人前后摇摆着。她暗喜，因为她又找到一项重要的证据能证实吉尔就是她要找的人了。若是用百分比来评判的话，此时，其匹配指数以上升了20%，达到70%。

吉尔连忙用十指去顺理头发，快速地理了3遍后觉得不合意又用手掌压了一遍。

“作为补偿，我给你普及一些无人机的事吧。”卡洛琳说道，“得从谈判说起了。来到地球的第二天，阿格利亚强制要求和联合政府谈判，但在谈判的前1小时他们已经悄无声息地侵入了世界的人口数据库，谈判告败后，他们开始逐一挑选拥有暴动情绪或社会紊乱型人格障碍的人进行杀害，制造社会舆论。接着，他们把矛头指向一些拥有较高社会地位和影响力、尤其是主张人种隔离的人，逐一杀害，来进一步扩大社会恐慌和矛盾。因为事件大都发生在夜晚，19点一过，市民纷纷躲进家中，反锁好家门……”

一部电梯降至一楼，正缓慢打开。电梯内已经站着一名女子。她拥有一头黑色的秀发、一双清澈的蓝眼睛、一张脂粉淡抹却尽显妩媚的美丽脸庞以及一副被一袭红色一字肩修身连衣裙、一双黑色高跟鞋衬托得淋漓尽致的修长身材，耀眼得像个大明星，吸引着吉尔和卡洛琳的每一寸目光甚至是呼吸。

女子大方地与他们两人对视，冲他们微微一笑，同时迈步往电梯外走。

吉尔能清楚地闻到女子从他身旁路过时留下的阵阵清香，沁人心脾。他不自主地滚了滚喉咙。卡洛琳看到后，冲他闷哼一声，一把将他拉扯进了电梯。

吉尔站在电梯的左侧，由他来按楼层键。电梯门缓慢地合上。透过电梯门的门缝，他看着女子婀娜多姿的身影渐行渐远，心生好奇：那么晚了她会去哪？

他偷偷瞄了眼卡洛琳，她正若有所思地思考些什么。

四方的空间内，静如止水，只有楼层显示器的楼层数在快速地由小变大。“叮”一声，77层到了。当电梯门打开又重新合上的时候，卡洛琳绷不住了：“啊，终于可以说话了。真是的，早知道就选另外一部电梯了，一路上来早就把无人机的事情讲完了。缓缓，缓缓。”

她小步在前面带着路，用密码打开房门，轻轻一推：“这就是我的房间了，还不赖吧。”

吉尔站在玄关就能将整个Loft公寓一览无余，装修简约且偏好暖色调，家具简单但不失元素感，大弧形落地玻璃窗的设计更是让视觉充满震撼和享受，仿佛走进一个空中楼阁。

“随便坐。”卡洛琳说道。她径直走向茶餐间，从内嵌的冰箱里拿出一瓶玻璃装的矿泉水，喝上两大口后又从里面拿出一瓶，走向吉尔将水递过去。

她在一旁的半球椅上坐下：“我接着讲。应对阿格利亚，联合政府创建了JA，采取信息封锁的同时，让刀锋小队对形兽进行围剿，对相关人员采取保护或者幽禁。可是，阿格利亚的花样层出不穷，面对我们的信息封锁，他们用无人机在纽约的各条街道进行四维扫描，对人进行行为锁定。一旦被锁定，24小时内，他们就能随时调取目标人物的位置信息和行为时间了。有来有回，我们自然也不会妥协的，只要穿上特定的高隔热仿生纤维的衣服就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她拿起水瓶往嘴中倒了一小口水，润了润喉咙：“有件事，必须跟你说声抱歉，就是，半年过去了，我们以为你一定回不来了，所以申请把你的名字注销了。”

“也就是说，我现在是个黑户。”吉尔暗叹。他想笑，但突然又笑不出来了。

“但是，黑户也有黑户的好处，比如说现阶段，阿格利亚盗取的人口数据库的信息里没有你的名字，在某种意义上，你是个透明人，即便不穿仿生纤维的防护服，无人机对你也起不到多少的作用。在女皇镇大桥上，为了以防万一我就顺手把那两只无人机砍掉了。”卡洛琳接着说道。她起身，从吉尔和方茶几中间穿过，走向床挨着玻璃窗的一侧。

那儿设置了一个1米7高、由简单的双杆挂衣架组成的可外拉式衣柜。衣服数量并不是很多，但泾渭分明，一排是黑白两色各参一半，以抹胸、夹克和短袖为主，另一排则多彩纷呈，以是粉色、绿色、银灰色的礼服和裙装为主。

卡洛琳从黑白一侧的最里边拿起一件背部印有猫头的军绿色夹克，回到吉尔身边，将夹克和两张100美元一起递过去：“这件夹克对我很重要，你用200美元卖了衣服就还给我。”

四目相对。卡洛琳贪婪地将目光停留在吉尔的眼睛上。5秒过后，吉尔略显不自然地挪开了视线，她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她转身准备离开，忽然想到了什么，回过身对吉尔说：“冰箱里有麦片和水果罐头，你肚子饿的话，可以吃一点。晚上就最好别出去了。还有，明天中午12点我会过来找你一起吃饭。”

房门彻底合上的那一刻，吉尔呼了一口长气。他猛地起身，走近冰箱，打开冰箱门，一眼就看到了放在冷藏区中层的一大袋水果麦片和紧挨在一边的两罐黄桃罐头。可是，他对黄桃过敏啊。他拿起那袋水果麦片检查一番后发现里面并没有黄桃，才放心食用起来。

“吧唧吧唧”，他边嚼着麦片边走到窗边。不知怎的，他忽然想看看外面的夜景了。

纽约褪去如豆灯火和如水车流的装饰，摆脱了“不夜城”所带来的一切喧哗，变得孤傲、清冷。吉尔从来没想过纽约会变得如此寂静。他望向伊斯特河的上空，因为视角受限，只能看到飞船的尾部，那上面若影若现地站立着一只体型巨大的鸟。他以为自己眼花，眨了眨眼睛再看时，鸟冷不丁地振翅一跃，朝曼哈顿的方向飞去了。

“真是一团浆糊。睡了，睡了。”为了有饱腹感，他嚼麦片嚼得腮帮子都有些酸了。

早上5点刚过，吉尔便起来了。

他决定去一趟位于布鲁克林区西北部的斯图雷特修道院。从这里出发，他需要乘坐30分钟的地铁。此时，窗外的天还阴沉沉的，压抑得人透不过气来。他使劲地晃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一些，然后出门了。

电梯的镜面显示器上实时播报着纽约发生的事，其中一条是说老百汇交叉口在凌晨2点半发生一起大爆炸，导致地铁站塌陷、大楼倒塌，引起大面积的人员伤亡。震惊之余，他意识到那是地铁的必经之路，也就是说，他得提前一站下车换乘飞的。

街道上已经有不少的人，两旁的门店也开始了营业。他找到一家早餐店，发现那儿的队伍已经排到了店门口，估摸轮到自己至少得半个小时后，就放弃了。进入地铁站，他见到的是人山人海，却依然秩序井然。他花了5分钟时间坐上地铁。

到达目的地，已经是早上6点一刻。

这是一座非传统意义上的修道院。它依坡而建，集底层架空、自由平面、横向长窗和自由立面于一体，整体四四方方，属于现代主义的建筑风格。色调为单一的白色，朴实且整洁大气。后面是小片半包围着的橡树林，绿绿葱葱，再往外是林立的高楼，错落有致。

一条漆黑的柏油路蜿蜒着通向修道院，显得很长，很长。

“这里倒是一点没变。”吉尔暗道。

下了车，刚准备关上副驾驶车门，却听到一阵马达声从修道院里传出，于是重新钻进了车里，对司机师傅说：“师傅，先往后退，等机车出来，再跟着她。”

“得加5美元。”司机师傅冲吉尔张开左手五根手指示意道。

吉尔不假思索地点头答应了。

正文 第3章 诚意

20分钟后，吉尔跟着卡洛琳来到一座被一股不知名的外力斜着且不规则地切割掉部分圆顶和大部分幕墙，高180米、共四十九层、整体外形宛如子弹的证券大厦。大厦已经支离破碎，一周的街道却非常整洁，上面没有一片碎玻璃，没有那些被切割或者砸碎而掉落的墙体，连地砖也完好无恙。显然，是人为修缮过的，可不知什么原因，大厦迟迟没有被拆除，在那立着，显得格外凄凉。

吉尔和卡洛琳前后脚地从大门进去。

里面一片狼藉，大大小小的碎物、钢架杂乱地遍布一层的大小通道，让吉尔寸步难行。庆幸的是，卡洛琳用她的“猫耳”打出了一条不宽不窄的过道，也给他留下了往哪前进的信息。他故意走得慢些，避免对方发觉。

他慢慢地靠近大厦的中央。这里是由楼梯、电梯、消防电梯、卫生间和其他辅助用房组成的圆形核心筒，已经遭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坏。当中的螺旋楼梯被重物砸得裂痕斑斑，也出现了断层，但这是他唯一通往上层的去路。

他踩上去，楼梯瞬间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响，把他情绪调到了最高，生怕下一步踩空了。遇到断层时，他最大限度地放慢和放轻自己的脚步，迈过去。1分钟后，他到达二层。二层的核心筒已被凿穿，站在楼梯口，他能清晰地看到环形区域外、六个在水平上呈齿轮矢量分布的条形分支。各分支为普通的办公区，上面的办公桌、办公仪器凌乱地倒着或者被劈碎成了碎块，加上破窗的烘托，展现着一副萧条的景象。

三层至十六层和二层是一样的结构。每层之间呈螺旋形错动，让分支之间的三角形内庭形成扭转的通高空间，为整幢大楼填充自然元素。十七层层是一个室内公园，十八层至三十二层则又是一个循环。

在三十三层的室内公园西侧，吉尔找到了卡洛琳，她和一位身材壮硕、有着一只铁臂、穿短袖兜帽卫衣的男子坐在一条两米长的木凳的两端。两人脚尖前一寸的地方就是楼壁，但风景独好。

吉尔悄悄地躲在立于两人西南方向十米、一座名为“时空穿越”的雕塑后面，屏息凝神，想努力探听到一些他们的说话内容。男的声音很奇怪，像从一个机器人里传出来，声母都发得很轻，给人一种机器人出现了故障的感觉。

“我很喜欢这，希望以后经常能来坐坐……桔子街35号，这是我合作的诚意。”

“我会考虑的。”卡洛琳站了起来。

“不需要我载你一程？”男子打了一个响指，伴随着鹰唳声，一只巨大的老鹰由远及近振翅飞来—它全身各处充斥着金属光泽—悬停在他脚尖前的比三十三层地面低上一米的空中。他慢慢起身，一个跨步跳到老鹰的背上，乘风而去。

吉尔联想到昨晚的场景，原来这才是他昨晚在飞船尾部见到的那只大鸟的真实模样，怪不得它的双眼在黑夜中会一闪一闪地冒着红光。见到卡洛琳转身，他赶紧收了思绪，低蹲着身体快走到楼梯口，又轻跑着从三十三层返回到一层。

接下来，他准备用剩下的177.5美元买套像样的衣服，赴卡洛琳的中餐之约。

他不敢确信纽约的整体格局没变，所以找人问了路。10分钟后，他拐弯，走上一条两旁排列着中等大小、外形宛如西兰花的榆树的马路。他一眼就看到前方一百米处卡洛琳倚靠着机车站力在道路左侧，冲他拍了拍机车的后座。

这一百米怎么变得如此漫长了？吉尔边走边努力想着，该以什么样的形式开始他们之间的对话，“真巧啊！”“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还是“我不是有意要跟踪你的。”。走到对方跟前，刚准备开口，却被对方抢了话语权：“我可不关心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一个跨歩坐上机车，用微微俏皮的声音又说道：“上车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原来，卡洛琳出了斯图雷特修道院不久便发现了后面跟着她的那辆出租车，但想不到是谁。进入证券大厦，她躲了一会，发现跟踪的人是吉尔后，心里酝酿而出的情绪除了惊讶居然还有莫名的欣喜。一层至三十三层的沿途，她用“猫耳”进行清道同时刻意留下痕迹，就是为了吉尔方便找到自己。在她预料之内，神秘男子发现了吉尔。为了确保谈判继续，她跟神秘男子说，吉尔是自己的人，如果不放心，他可以另选时间。神秘男子妥协了。

神秘男子给的诚意，只是关于半个月前发生的证券大厦爆炸事件的幸存者的地址。接下来，她要做的就是去验证这份诚意的真实性。

拉上吉尔，是她认为吉尔正好可以帮上忙。

橘子街离证券大厦很近，驾机车只需要5分钟的时间。整条橘子街上都是褐石屋式公寓，而住的这里最多的是三种人，吸毒的、艺术家和同志。

35号的褐石屋是白色的，相比较旁边的，有些鹤立鸡群的感觉。入口是一个单调的铝合金框的玻璃门，是反锁着的。“我来。”卡洛琳拿出“猫耳”，使它高温，然后插入锁眼的位置，把锁芯融成了一滩水。门向外打开，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

“小心脚下的红外线。”经卡洛琳提醒，吉尔才注意到玄关尽头的两侧脚线砖处有一条和脚踝一般高的暗弱的红外线，同时他学着抬高腿跨了过去。

里面很空旷，也很干净，但没有亮光透进来，使整个屋子很压抑，让人闷得发慌。

两人顺着楼梯往上走。卡罗琳很警惕，没想放过任何动静；吉尔在她的影响下，也变得小心翼翼，每跨一步都在衡量以多快的速度和多大的力量踩上下一个台阶。走到一半时，一滴冰凉的液体滴落到吉尔的后脖颈，吓得他一哆嗦。

他缓慢地扭身，抬头。一条碗口粗大、全身被环形镍铼高温合金包裹又长着一对犄角的蛇形形兽从二楼挂下半条身躯，正双眼冒着红光且充满恶意地盯着他。

形兽吐着铁信子，液体不断地顺着两颗獠牙往下渗，越积越多，指不定哪会儿就突破了极限往下滴来。隔着老远，吉尔就能闻到从形兽嘴中传出的刺鼻腐臭味，令他脑子发涨。出于本能，他赶忙向二楼跑去。

“小长虫！”卡罗琳转身，第一反应是冲形兽的眼睛飞去一道光弧，但只在上面留下一道不太显眼的黑痕。

形兽开始反击：它卷曲尾部，像弹簧一样迸射而出，张着长满锋利锯齿的血盆大嘴对吉尔发动攻击；见卡洛琳握着预热好的“猫耳”挡在中间，它立刻分段变换身体的颜色，与房屋环境融为一体，好趁机扭转脖颈饶过卡洛琳。

“你的对手是我。”卡洛琳双手紧握“猫耳”往左侧、与她肩膀齐平的墙壁狠狠地刺去。她能真切地感受到，“猫耳”穿过了某个物体，扎进了墙壁中。随后而至的，是一股顺着“猫耳”往她小臂传来的向前的猛烈冲力和一丝淡淡的焦味。

与此同时，为了躲避形兽，吉尔向前卧倒而磕破了手肘。翻身时，他感觉到左小腿肚处传来阵阵的辣疼，扭身低头一看，是四道血沟。视线往楼梯口移，他见到两排锯齿正冲他隔空对碰着，由于重力的影响，它们不断撞击台阶，将木板击碎。

“怎么还追着我啊？”吉尔喊道。

“一旦锁定猎物，形兽可不会另选目标，除非猎物死去。”

形兽被刺穿的环节已经显现。下一秒，它猛地发力，以刀背为支点上下晃动身躯，想以此挣脱掉掉太刀的束缚。墙壁因此出现了裂痕，且越扩越大。卡洛琳刚想进行下一步动作，却听到三楼朝里的位置传来一阵摔门声，于是急切地跟吉尔说：“去抓住那个人。”

吉尔用右脚做支点起身，踉踉跄跄地跑向三楼。跑到一半，又一阵摔门声传来，他咬牙加快脚步，仿佛也顾不得疼得有些发麻的左小腿了。

三楼有三间屋子，分别位于一条走廊的正面和左侧。为节省时间，他赌了左侧靠里边的那间，但房门被反锁了。撞开房门，里面却是漆黑一片。摸到开光，正准备摁下去时，他听到楼下传来木板被击穿、破裂的声响，顿了顿，才摁了下去。这是一间暗房，以中间的一张圆形操作台为分界线，一边放置着量筒、量杯、剪刀、罐子、药液瓶等冲洗设备，另一边放置着一人多高的3D打印机和两台数码打印机。与门口正对着的整面墙壁上，不规则排列地挂着15来个大大小小的3D打印而成的胶卷，有红有黑，有蓝又白，倒是为单调、死气的暗房增添了一抹亮色。

他想，在这样一个一览无余的房间，真的能找到第二个的出入口？

然而，刚向前跨一步，吉尔感到有一丝细细的风吹往他脸上吹来。用手背确认再三后，迎着细风他找到一条细如尖针、与一红一白的两个胶卷相切的缝。他用力向前一推，门开了，展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一米多宽的楼梯口。

他一瘸一拐地顺着楼梯往下走。一层的楼梯差不多走了一半，他忽然听到的底下传来“操，他妈的怎么就坏了！”的谩骂和阵阵脚踢金属壳的声音，趴出脑袋往下看，但什么也没能看见。他觉得，自己得跑起来。他用右脚当支点，三步并作两步地在台阶上跳着。

可3分钟之后，他回到了原点，才明白过来他在一处无限回廊上兜圈子。他被戏耍了。

底下又传来一声歇斯底里地尖叫声和金属猛烈敲击玻璃的声音。

最直接也是唯一的方法就是往下跳。他赌博格也是这么做的。

吉尔向下走了一段台阶，找到一个相对平缓的角度，右脚踩上扶手，将身体立在上面，滚了滚喉咙，然后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身体全张开的刹那，他感到整个楼层都晃了一下；两秒后，他眼前产生了黑洞效应，缓过来时已经落在一张由四根铁桩固定的方形救生网上。

他将身体正过来，才发现整栋房子、上下三层是打通的，没有任何隔层和立柱机构，无限回廊两旁的房间、走廊、窗台和壁画都是用3D浮空投影制造出来的。救生网一周被垂挂的黑布围着，格挡了外面的光线。

似乎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吉尔左手边倏然响起剧烈地撞门声。他迅速从救生网上爬下来，掀开黑布，见到1米85、却形容枯槁的博格略显紧张地倚靠在门上。他能感觉地到，博格的神情莫名地放松了。

“你是谁？”博格疑惑道。他的声音听起来很衰败孱弱，病恹恹的，让人提不起兴趣。

吉尔没回应，因为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是来抓我的，还是杀我的？”博格又问道。说话时，他刻意冲吉尔瞪大了他那双疲倦的眼睛，想对吉尔造成威吓，反而让他的脸更狰狞了。

“抓。”吉尔干脆道。

博格一听，弯身从离自己足有两步远的地上捡起一把黑色的镭射手枪，对准吉尔：“那你得问问我手里的这把枪。”语气生硬，但透着狠厉。

吉尔准备再赌一次。他一步一步、铿锵有力地走向博格，而每走一步，他能看到博格眼中的精光在闪烁，手也在重新矫正手枪的位置。这让他走得更有底气了。

在吉尔跨了三步后，博格终于忍不住了：“别再过来了……以为我不会开枪吗？”

吉尔却是一个箭步前冲，一记重拳打在博格的肚子上。

博格受不住这力道，身体直接跪倒在地上，但仍牢牢地把手枪握在手里。吉尔半蹲下来，将手枪从博格手中夺过来察看一番，在手枪手柄处发现有一处微小的凹槽，恰好佐证了他的推断：博格想用手枪射开闭锁的大门来逃走，枪却是哑的。之后，他想用来砸开玻璃，可又失败了，一气之下把手枪往地下扔，在地砖上砸出了一个坑洞。

“你怎么知道？”博格疑惑地看着吉尔。

“猜的。”他起身，“你刚刚犯毒瘾了吧？你被人卖了，是无论如何都逃不掉的。”刚才，他习惯性地用左脚做了箭步前冲，导致伤口被扯裂，疼痛加剧，可不想在花精力和他周旋下去了。

吉尔话里的意思他自然听得明白，虽然愤恨，但丝毫没有气力再反抗。他向后仰倒，背靠着门，慢慢闭上眼睛，脸上做出一副释然的神情。

“吉尔？”卡洛琳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们在底下。你往下跳下来就能看到我们。”吉尔大声回应道。

博格猛地睁开眼睛，目光闪烁，吞吞吐吐地冒出了几个字：“她怎么来了！”同时，他开始一板一眼地将凌乱的刘海往两侧梳理，单手抹了下脸颊—虽然脸上并没有什么脏东西—接着把纽扣扣好，又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

卡洛琳掀开黑布出现在眼前时，他整个身体都绷直了。他看着卡洛琳越走越近，当对方站在只距离他半米的位置时，他连大口喘气都不敢了；他不断地左右扭动脑袋，却仍没法逃开卡洛琳那股炙热地要杀人般的视线。这一刻，他仿佛卑微到了尘埃里。

正文 第4章 好久不见

吉尔上前把两人隔开，生怕卡洛琳没忍住，把刀子先插进博格的身体：“门被上锁了，需要你的刀。”

博格侧过身体给卡洛琳让出一条道来。

卡洛琳没有立刻上前，而是贴到吉尔耳边：“待会你先不要出去。”

她跨步到门前，见到锁眼以及中间段的门缝被铝浆堵得严丝合缝。毋庸置疑，这一定是神秘男子的杰作。她将预热好的太刀插进门缝，至上而下地划，接着轻轻一推，门便开了。

“走吧！”卡洛琳冲博格说道。

博格将视线从吉尔身上收回，跟卡洛琳走向路边。形形色色的人从对面的褐石屋里走出来，与这边的人汇成人流，各往东西。不一会儿，一辆绿色装甲车缓慢地朝他们行驶过来。此时，站在卡洛琳身后的博格却悄悄退了一小步，猛地转身往街道的另一侧跑。

掩在门后面观望的吉尔刚想开口提醒，后一秒便看到卡洛琳扭身加一个扫腿把博格放到在了地上。他的整个面部撞击在地上，磕掉了门牙。

“真高兴你还活着！”卡洛琳半蹲着，冲捂嘴闷哼的博格冷冷地说道。因为没刻意压低声量，引来不少路人的注视，但她丝毫没有去在意。

博格大笑几声后不再挣扎，乖乖地仰面躺了下来。等车停稳后，他起身，看到车里一左一右地坐着他的两名队员，不，是前队员了。他冲他们苦笑着，不紧不慢地从他们中间穿过，往装甲车的后面钻。车门被关上，他透过小小的正方形看到卡洛琳走向屋内，背影越来越模糊……这一刻最终还是来了。

第一站，卡洛琳载着吉尔到了卡德曼商业街的一家名为“ALESS”的男士精品店。一进店，一位身着职业装、美丽端庄、年龄最多不过三十的女人小快步走向吉尔，略显惊讶地说道：“老板，真的是你，还以为是我眼花了呢。算下来有半年多时间没见到你了。听说你去亚洲旅游了，真是羡慕啊。”

“她叫宁，是这里的服务经理，从创店起就跟着你了。”卡洛琳凑到吉尔耳边补充道。

吉尔恍然，但实在不知道开口对女导购说些什么，只能用微笑来回应。

“宁，他得赶紧处理下腿上的伤。”在宁再次准备开口前，卡洛琳指了指吉尔左裤腿上的血迹，插话道。

“哎呀，瞧我有些高兴过头了。”宁捂着小嘴轻笑。她在前面给吉尔和卡洛琳引路，踩着高跟鞋发出“噔噔噔”的声响。

三人进入一个半圆形的隔间。弧形且透亮的墙壁上贴着4幅以渐变方式拼接在一起的立体风景画，前面又依次规则地设置了8个木质的试衣间，再往里是4条拼成井字形的长凳，正中间陈列着各式各款的运动服以及靠边、放在一块老树根造型的矮桌上的应急药盒。

“今天姐姐没来店里？”卡洛琳拿起药盒，半蹲下来着手处理吉尔的伤口。

“没有。她说这些天学校要准备游泳竞赛，会比较忙，就不过来了。”宁回答道。

“我都有一个多星期没见到她了。明明住在一个屋檐下，时间却怎么也赶不到一块，连道声早安的机会都没有。”卡洛琳轻轻地摇摇头。此时，她就差用最后一根胶带吧纱布固定好，动作不可谓不干净利索。

“接下来，得帮你挑一套像样的衣服。”卡洛琳起身对吉尔说道。

走出隔间，宁便去招待客人了。因为是“自己”的店，店内的衣服款式都是符合吉尔审美的，所以没用多长时间便搭配好了一套：一件酒红色格子长袖衬衫、一件胸口处印有白色猫头的灰色棒球服、一条纯黑色棉麻休闲裤、一双潮牌板鞋。其中，灰色棒球服是他不想要的，但执拗不过卡洛琳，只好妥协了。在他换衣服的过程中，卡洛琳又帮他搭了一套风格类似的和一套偏休闲的洋装，还偷偷付了钱。

吉尔换好衣服走出来，一眼就看到了放在卡洛琳脚边的4只大小不一的纸盒，问了才知道这些都是卡洛琳帮他挑的，而且已经付好了钱。他想，这已经远远超过他现在的经济承受能力了吧？

“钱就当是我借你的，你可以慢慢还，没有期限。”卡洛琳笑着轻声说道，“这一点倒是没变，喜欢明算账。”

因为离中餐还有一段时间，第二站，卡罗琳带着吉尔到了一家名为“半糖主义”的甜品店。这家甜品店，虽店面若小，但装修精致，不停有客人进出，生意非常火爆。

站在玻璃柜前，看着当中琳琅满目的甜品，吉尔却着实不感冒，不是讨厌吃而是不习惯吃。他刚想推却，卡洛琳已经帮他点好了一份小的果仁布朗尼。

“就吃一口！真的就吃一小口。”卡洛琳劝道。

于是，吉尔挖了一小勺放进嘴里。

“味道还可以吧！”卡洛琳一脸自豪地望着坐在对面的吉尔。

吉尔点了点头。他发现，甜品当中只放了少许的糖，却能将甜香激发得淋漓尽致，让他这样不怎么吃甜食的人都瞬间接受了甜食。而且，这味道是如此的熟悉。

“时间凑到一块的话，我和姐姐就会约着来这里坐上几个小时。因为知道你不太喜欢甜食，象征性地叫你两三次后，就再也没叫你了。我和姐姐正好可以享受二人世界。”卡洛琳笑着说道。

卡洛琳的话让吉尔陷入了回忆：某一天中午，伊娜带了一份披萨给他，吃上一小口才发现那是甜品，居然能如此香滑，甜而不腻。他问伊娜哪买来的，她说暂时保密，下次跟着她一起去就知道了。

“想什么想得那么投入？”卡洛琳的话将他的思绪来了回来。

吉尔摇头，反问道：“你的姐姐是伊娜吧？”

“是的。”卡洛琳的眼珠不自主地向左下方滑动，“我承认，我确实没有跟你提起过姐姐的名字，但很显然你现在知道了，不管是通过什么样方式。我能反问你一个问题，对吧？你对姐姐还有我们记得多少？”

尽管卡洛琳多么刻意地隐藏微表情，吉尔却依然能出于本能一般地将它尽收眼底，以二倍的帧数慢放，印刻在脑海中。这样的事在褐石屋发生过一次，现在又来一次，他便觉得不是单单的偶然事件了。既然如此，他读懂卡洛琳的话意就不是什么难事。卡洛琳怀疑他加装失忆也是情理之中，但不代表他要去解释，至少不是现在。现在，他的脑袋里可是一团浆糊，又该从哪开始讲呢？

“我只记得伊娜的一小部分，修道院的地址，还有就是费尔南多的名字。”吉尔故做出一副努力回想的模样。在不经意间，他又打了一次赌。他赌费尔南多和卡洛琳相识，因为费尔南多是他和伊娜的共同好友。

“那，我先补充一点你不知道的。”卡洛琳顿了顿，“2个月前，姐姐和贝克特—也就是你的哥哥—结婚了。”

吉尔的身体向后倾倒，但并没有靠到椅背。对于他来说，2043年5月5日是一个难以从记忆中抹去的日子，他亲眼看见他心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自己的哥哥—走进白色礼堂，站在十字架下接受牧师的致辞和祝福，交换戒指，互相亲吻……

他弯腰将第二口而且是一大口的果仁布朗尼放进嘴中，然后重重地靠向椅背。接下来是一段长长的静默。他望着窗外，也不知道有什么可以看的，只是突然注意到往东边来路人总比往西边去的人要多上3个或者5个，斜方向拐角的金属铁皮被太阳照得格外晃眼。

等他慢慢地把剩下的果仁布朗尼吃完，卡洛琳的声音响了起来：“我们走吧。”

他站在阳光下。因为突然起风，那丝洒在他身上的暖意就那么毫不费劲地被吹跑了。

“这天气用‘怪’来形容都不够贴切了。”他抬头看见，天空被分成两半，一半是艳阳，一半是阴云。它们之间有着一条清晰笔直的界限，此时，阿格丽亚的飞船正好位于这条界限上。它慢慢越过界限，钻进了阴云中。

“这已经是第四次了，一点都不新奇了。”卡洛琳感叹道。

第三站是街角的一家名为“五四”的中餐厅。店的门面很简单，位置算不上好，但来的客人却是络绎不绝。卡洛琳说，吉尔带她和伊娜来过这里2次，算是回头客，而这家店吸引的也往往是跟他们一样想念这份味道的人。

菜以江浙菜为主，湘菜为辅。卡洛琳点的香辣啤酒鸭、干炸响铃、糯米肉丸子、家常老豆腐都是吉尔喜欢吃的，放开肚子后着实撑着了。

“下午有什么打算？要不要和我去趟JA，见见费尔南多？”餐后，卡洛琳问道。

“不了，我想一个人逛逛。”

在店门口，卡洛琳递给吉尔一部黑色手机：“有需要随时联系我和费尔南多。还有，宁那边我留的是你的信息，和她定的送衣服时间是16点半。她会提前半个小时和你确定时间的。”说完，她又看了一眼吉尔，然后转身大步走向机车。

吉尔站在原地目送着卡洛琳远去。

他打算去一趟葛纳瑞，不为别的，只是单纯地想站在远处看一眼伊娜。

在学校西北方一千米的位置有一个偌大的三角状的公园。公园内，有一条贴着两条内边缓缓、潺潺地流动着的小溪，有一条挨着小溪、蜿蜒向公园外最后并入公路的红色树胶跑道。

吉尔刚走过树胶跑道的一个拐角。回想以前，他每次送伊娜去学校都会经过这个公园，走上树胶跑道，只不过那会她还只是学校的实习游泳教练。

忽然，有什么硬物撞了下他的左脚踝，低头才发现是一颗彩色的玻璃珠子。与此同时，一阵女孩的抱怨声响了起来：“虚伪！明明一点都不关心我，却偏要装出一副大人的模样，说一些大道理。哼，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哪有那么好骗。”

他耐心地听完，转过身区，看见女孩的模样，十来岁上下，扎着丸子头，穿着一件红白相间的线衫和一条黑色的九分裤，下搭一双白色板鞋。她那双蔚蓝色的眼睛，像最深的湖水，显得格外迷人。

吉尔顿了顿，恍然过来，这不正是昨晚他在面包店撞见的小女孩吗？

“你是……”女孩眨了下眼睛，张大嘴巴，做出一副惊恐状。

女孩猛地转身，撒腿往前跑，可没跑几步就停了下来，因为一名女子的出现。从女孩的反应来看，是熟人不假。女子扎一头黑色高马尾，恰好凸显了那张清秀且轮廓分明的脸庞；左手腕系一条浅蓝色丝巾，上身穿一件白色长袖衬衣，下搭一条简约黑色A字裙和一双白色运动鞋，让整个人显得亭亭玉立。她将视线向后蔓延到吉尔身上时，呆住了，嘀咕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吉尔眼前变得一片模糊了，脑海中一直在回荡着一个名字，伊娜。

“坎蒂丝……”等伊娜反应过来，坎蒂丝已经跨过小片的灌木丛，回身冲她做了一个鬼脸后跑远了。她伸手将凌乱的发丝别到耳后，一步一步地走向吉尔，嘴角至始至终挂着一抹柔柔的微笑。只剩下一米时，她停下来，说道：“好久不见。”

“嗯，好久不见。”吉尔眼前重新变得清晰起来。

“有时间的话，跟我去‘蓝色曼陀罗’坐坐吧。”伊娜说道，“它是一家福利机构，我在那做义工。”

吉尔点点头。

他们穿过整个公园，又走上20来分钟的路程，到达了目的地“蓝色曼陀罗”—它和斯图雷特修道院、葛纳瑞碰巧处于同一直线上。大楼约18米高，且占地面积宽广，外墙的底色是浅蓝略带点银灰，又印着拼接或是堆叠的鲜艳色块，象征无畏和创造力。大楼前，是一整片的沙地，当中摆放着简单的组合滑梯等游乐场设备，有许多五至八岁不等、肤色各异的小孩在上面尽情地玩耍。

他们一现身，小孩们像先后被按了暂停键和快进键，叫喊着、一哄而上地涌向他们，把他们团团包围住。一个带着发箍、一身运动装、手中握着一根水管、八岁的男孩站到最前面，用水管指着吉尔，义正言辞地问道：“你是谁？”

“我是伊娜的好朋友。”吉尔不假思索地说道。

“简，他也是你们的朋友，不是坏人。”伊娜说，“是坎蒂丝让你这么做的吧？有什么事让他们当面解释清楚，不是更好吗？”

简仔细打量一番吉尔后，慢慢地把手中的水管放下。随后，小孩们便一哄而散，回到各自的位置去玩耍了。

正文 第5章 不可思议的一天

“简这家伙，竟然那么快败下阵来了。”在大楼五层、最右侧、面向大门的一间屋子中，坎蒂丝正用一架天文望远镜对准吉尔，看着他一步步走向大楼。

大楼内部是一个巨大的椭圆形天井。天井内，有两座贴着楼层拔地而起的蔓藤状楼梯，每隔半层，楼梯上就会“结”出一个直径2米、高2米圆柱平台。其中，有长着金橘树和李子树的，有种着薰衣草和向日葵的，有养着金鱼和小乌龟的，等等。

一群十二来岁的大孩子们在悉心照顾着他们自己的“朋友”。吉尔的出现吸引了他们的注视，活泼一些的还向他打了招呼，向他问好。

“咚咚咚”，伊娜敲了房门。

“谁啊？”站在门后等待已久的坎蒂丝故意拉长声音地问道。

“你觉得还有谁呢。”伊娜笑道，“能不能开一下门。”

“不行，有其他人在。这个人昨晚追了我好几条巷子呢。”

吉尔向伊娜指了指自己：“我就是这个人。昨晚我是实在饿得不行了，除了好奇，我更在意你是否能分一块面包给我吃。我保证，我没有任何恶意。“”

“我，我暂且相信你吧。刚刚用望远镜看你，长得还蛮帅的，要是姐姐还没……”

“坎蒂丝，把房门打开吧。”伊娜插话道。

“不行，我们之间的事还没解决呢。我怕你教育我。”坎蒂丝说道。

“我保证不会。”伊娜顿了顿：“我先检讨，最近一段时间我状态不太好，对你爱理不理，没顾全你的感受。我跟你道歉。”

门慢慢地打开了。坎蒂丝看看吉尔，再面向伊娜：“我也是。离家出走，只是想引起你的注意而已，但绝对不会去偷东西。当时是肚子饿了，发现面包店的门没上锁，我才进去的。门真的没有上锁。”

“我相信你。”伊娜接连点了两下头。

吉尔的视线却牢牢地锁定在门缝中、房间深处飘窗上的那架天文望远镜。因为视角受限，他只能看到目镜、寻星镜和紫黑色镜筒的一小部分。他极力将身体向右倾斜，看到位于镜筒上、寻星镜镜口下方的两颗黄色星星，这正是他放在格森大厦天台上的那架天文望远镜啊！两颗星星是伊娜动手贴的……为了不让伊娜发觉，他很快将身体摆正回来。

“咕噜噜”，一阵声响引得三人大笑起来。

“我午饭还没吃呢。”坎蒂丝说道。

“走，我给你做你最喜欢吃的西红柿意大利面。”

看着伊娜的背影，吉尔眼睛逐渐微红，双手握紧成拳。这一刻，他终于下定决心，不管接下来事态如何发展和多变，都要让伊娜将这份快乐保持下去。

他和坎蒂丝并排在餐厅的凳子上坐立，看着伊娜忙碌的背影，一阵暖流涌上心间。犹豫了十秒后，他起身，准备离开：“我走了。”伊娜顿了顿，将刚拿出来的一人份的意面放回意面袋，拿着意面袋转过身：“我还能见到你吧？”

吉尔缓慢地点头。他快速地低头拿出手机确认一番后，拿起右侧桌角一个“今天想吃些什么”建议框内的便利签和笔，写上自己的号码，绕到桌子另一边，递给伊娜：“随时可以联系我。”

刚走出“蓝色曼陀罗”，吉尔发了一条信息给费尔南多，说他没有失忆，让对方整理一份JA董事会成员的详细个人信息和能找到的所有黑料给他。2秒后，费尔南多回复了一条信息，写着：记得欠我一顿汉堡。同一分钟内，费尔南多将资料发了过来。资料中，一个陌生的名字吸引了他的注意，索朗。

索朗，五十六岁，马里兰州巴尔的摩县人，一位虔诚的天主教徒，曾服役于德鲁斯空军，官至上将，有一位五岁的孙女。只有这些！其他信息栏都是空白的，这让他即疑惑又好奇。

随后，费尔南多发来一段标绿的话：在你失踪后的第五天，你17%的股份便被稀释了，贝克特拿了8%，索朗拿了5%，剩下的4%分别被格朗姆和詹姆斯等分。

我认为，你的失踪是有人预谋的，小心！！！

“果不其然。”吉尔感叹道。费尔南多的提醒强化了他的预感。

刚感叹完，吉尔又收到费尔南多的一条信息，写着：本来想和你视频，但一想你肯定会拒绝我，就放弃了。他们的黑料需要一点时间，弄好了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记得早点履行你的义务。再见。

吉尔觉得这份感觉好怀念，不禁笑出了声来。

接下来，他想去格森大厦看看，即便那里已经残破不堪。途中，他路过一家名为“BNG”的汉堡店，碰上该店的活动日，是在规定时间吃完一份巨型牛肉汉堡，便可免单。这吸引了不少客人，店内加油声此起彼伏。

再者，他突然想到自己需要找一份工作，而打工是最适合的。如果旁边有人，一定会劝他去接管“ALESS”或者去JA上班，如此一来，既解决生计也不必担心自己黑户的问题。但，“ALESS”现在由伊娜管理，他不必去多插一脚，至于JA，他现在回去并不在自己的预期内，因为那不会起到任何作用。况且，不管选择去哪，都很大程度上会限制他的活动自由。

吉尔决定进去看看热闹，也碰碰运气。

店内，众人加油助威的一排参赛者中最显眼的是一位头发精短、脸庞圆鼓且红润、年龄大莫七岁的小男孩。吉尔见他一手托起汉堡咬上一口，还没咀嚼完，又托着另一只汉堡咬了一口，嘴巴一张一闭让脸颊鼓得像个气球。

“小哥哥加油。”观众中，一位扎着双马尾、有一对异色瞳孔、穿着粉红色连衣裙和一双白色娃娃鞋的小女孩大喊着助威道。她的右侧，贴身站着一位梳着中分、带着金边眼镜充满书生气的1米8的青年，时刻把控着其他人与她安全距离。

不到2分钟，托盘上的两个汉堡就没了影子。毫无疑问，小男孩获得了这场活动的胜利。

小男孩顾不得插嘴，两眼眨巴着对一旁计时的男店员说：“我还要两个汉堡，待会饿的时候可以吃。”

店员犹豫。

小女孩开口想说些什么，却第一时间被旁边的青年出声拦了下来。她渴求地对青年眨巴眨巴眼睛，但依然被对方摇头拒绝了。她泄气地嘟嘴，别过头不看青年。

“我帮他买单。”就在没人回应时，吉尔站了出来。

这一刻，在场所有人把目光投了过来，而这已经是他今天第二次享受这样的待遇了。他跟着店员走向点餐台，付好钱，接过汉堡，转身递给身后早已翘首等待的男孩。

“谢谢。”男孩干脆地接过汉堡便转身朝店外走去。

等大家都转移开视线，吉尔轻靠到点餐台上，向里面的女店员问道：“你们这招人吗？”女店员微笑着冲他摇了摇头。

“谢谢。”这样一来，他连补充说明的机会都用不上了。

去格森大厦的路上，吉尔发现有一辆黄色甲壳虫在跟着他。对方也不施用任何技巧，始终贴着路的左侧，和他前后保持5米的距离。他断定这不是他的错觉！几分钟后，他故意转入一条单行道，又猛地来了个急刹车。

果不其然，甲壳虫跟了过来。它慢慢地停下，然后往回倒，停到吉尔边上。

副驾驶车窗降下来，小女孩探出整个脑袋，向吉尔挥手道：“大哥哥，我们刚刚在店里见过面的。我叫迈亚，你的名字是什么？”

“吉尔。”

“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你很缺钱吗？”阳光下，她那一蓝一棕色的眼睛格外耀眼，仿佛会笑。

吉尔愣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小女孩会开门见山地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不是我，是他跟我说的。”小女孩指了指正驾驶上的青年，“他说，你迟迟没从柜台离开，绝对不是去和那的大姐姐约会，极有可能是去找工作的。我不信，大哥哥那么慷慨，看着也不像穷人。你快告诉我答案吧，到底是不是？我在和他打赌呢，我赌你，不缺钱。”小女孩使劲地和吉尔眨着左眼。

“迈亚，你输了。”青年肯定道，“我可看到，他刚刚犹豫了。”

“哎呀，就差那么一点。”迈亚懊恼地一屁股坐回到副驾驶，从青年的手上拿过一张金白色纸片从窗口递出来：“大哥哥，浩克已经联系好了，如果有需要随时可以打上面的这个电话。”

吉尔接过纸片，看到上面写着西顿餐厅，约翰，和一个号码。他知道西顿餐厅，那是一家米其林三星餐厅，离“ALESS”不远，待遇能勉强帮助他解决日常开销和卡罗琳的债务。不得不说，他心动了。

“大哥哥打算去哪，要不要捎你一程？”吉尔将纸片揣进口袋，刚准备说声谢谢，却被迈亚抢先问了他一个问题。

吉尔犹豫，但还是开口了：“格森大厦。我自己骑车过去，离得也不远了。但还是得说声谢谢。”

迈亚笑着向吉尔挥手道别，然后升起了车门玻璃。

看着甲壳虫远去，吉尔不自主地笑了起来，笑这一切发生地太意外，好像在一场不可思议的梦里。一阵车鸣声不知从何处传了过来，提醒他该继续赶路了。

到达目的地，他看了时间，是15点55分。他站在马路对面，虽然格森大厦被防护网包裹得很严实，但他能通过那钢架的晃影和剩下半边的露出的天台知道，楼体上半部分的右侧已经不翼而飞了。

他不禁联想，伊娜是抱着多大的勇气和努力上到天台找回望远镜啊。

他刚准备离开的时候，一声短信提示音响了起来，和他猜想的一样是宁发过来的，是确认送衣服的时间。他回复到，我回到住址需要40分钟左右。

今天吉尔所有行程都在一个大的三角区域内。“ALESS”和格森大厦处于两条边线上，共同指向一个地点，卡罗琳的家。通过地铁、自行车等一番周转，16点45分，他才终于到达第二幢旋转大厦的楼下。

往大楼内走时，地下车库出口传出一阵低沉且雄厚的轰鸣声，转过身看到一辆红色跑车急驰而出，上面坐着的正是上次他和卡罗琳在电梯内遇到的女子。女子也注意到吉尔，向他抛来一个媚眼后架车远去了。

一位身着职业装的女子早已在房门口等待着。她看到吉尔走过来，确认其身份后，蹲身抱起地上的四只盒子，笔直地贴墙站立。

“辛苦了。”吉尔寒暄道。同时，他打开门让出道给女子，让她先走进去。

女子点头。她放好四只盒子，和吉尔告别后就走出了房间。

当房门合上的那一刻，不知怎么的，吉尔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快感。他闭着眼睛躺在球椅上，享受这片寂静。当他睁开眼，看向窗外，明明回来的时候还是大白天，才过5分钟，东方的天际已经逐渐被夜幕笼罩了。他看了时间，是17点1分。

“不知道伊娜现在在做些什么？”他想。

下午，吉尔离开“蓝色曼陀罗”后，伊娜在坎蒂丝的房间和她聊天，除了推心置腹的心里话，还询问了她研究天文望远镜的进度。中途讲着讲着，她提及了吉尔，只不过是用某朋友来替代了。

之后，她收到卡罗琳的信息，让她晚上回修道院一趟，想和她谈谈。

她只能推掉和坎蒂丝、大家约定好的晚餐。

16点55分，她回到斯图雷特，伊娜已经提前买好了晚餐需要的食材。

“贝克特临时有事会晚些回来，叫我们不要等他。”伊娜边寄围裙边说道，“姐姐，我们俩可是好久没有好好坐在一起吃饭了。”

“那还得感谢某人呢，给我们创造那么好的机会。”卡罗琳笑着说道。

今天的晚餐是西葫芦菌菇牛排。她们分工合作，卡罗琳负责配菜，伊娜负责烹饪，10分钟后她们便把晚餐搬上了餐桌。坐定，卡罗琳扶手拖着下巴，一脸微笑地看着伊娜。

“你那么看着我，让我感觉毛毛的。”伊娜耸肩道。

“那么多天没见，这不得好好多看几眼么。”卡罗琳说道，“你清瘦了。我觉得，你没必要把自己的时间排得那么紧，你懂我的意思，你得适当休息一下，给自己放个假。”

伊娜沉默。过了好一会儿，她伸手把叉子举起来：“我会考虑的。吃吧，尝尝我的手艺，看有没有退步。”

正文 第6章 JA

吃到一半，卡罗琳终于下定决心，说道：“我有一个消息必须要告诉你。”

“什么消息啊，弄得那么肃穆。”伊娜微笑地回应道。

“关于吉尔的。”卡罗琳伸手去拿放在餐桌中央的苹果块，有意地将动作幅度弄得很大，借此来缓解一些氛围，“我本想隐瞒下来，结果还是忍不住……我昨晚去曼哈顿，没能找到坎蒂丝，但碰巧撞见吉尔了。我还差点让他挂了彩呢。不过，他失忆了，只记得一些零星片段，其中关于你的是最多的。”

她停下来观察伊娜，发现伊娜在一板一眼地切牛排，切好后稳稳地送进嘴中。

“下午我在街上撞见吉尔了。他的确有些怪怪的，但你一说才知道他是因为失忆才这样的。”伊娜先说道。

“那么，他一个下午都和你呆在一起？”卡罗琳惊讶道。

伊娜摇头：“我带他去了‘蓝色曼陀罗’，但没坐一会儿他就离开了。你知道吉尔现在住在哪，对吧？”

卡罗琳默默地点头：“住在我那。”

接下来，两人没有说话，尽情地享受剩余的牛排。往常，卡罗琳的吃饭速度总要比伊娜快上一些，所以等卡罗琳吃完，伊娜的盘子里还有两小块切好的牛排。等伊娜把最后一块牛排嚼净，卡罗琳伸过手去把一块苹果块放进伊娜的盘里。

“姐姐，吉尔既然已经回来，你该重新为自己好好活一回了。你不用顾及我的感受。你知道的，我不会那么快就放弃的，我们公平竞争。”卡罗琳郑重道。

两人相视，突然都笑了起来。

“公平竞争”是多么熟悉的字眼啊。记得小时候搬新家，为了争选一间不是朝阳的房间，她们打赌，谁先跑赢一千米，房间就归谁住。两人拼劲全力，结果是，伊娜率先到达了终点。卡罗琳不服气，要求让伊娜答应她每星期和他住上一天。最后，伊娜答应才作罢。

“但一切都已经迟了，卡罗琳。”伊娜起身，转过身与凳子并齐站着，“你知道的，我绕不开贝克特的。至于吉尔，他现在只是有太强的执念罢了，等他缓过来就好了。他现在失忆了，又碰上这样的局势，必定会有很多不便，你要多照顾他。”

卡罗琳沉默。纹丝不动地端坐了足足一分钟，她才动了，伸手去拿了第四块苹果：“那，你能放下你的执念吗？我觉得你这样对贝克特是不公平的，对吉尔更是不公平的。我真地希望你活得开心点。”

“我会的。”伊娜重新回到位置上，坐下来时她看着卡罗琳笑了笑，“不说这个了。其实，你昨晚和坎蒂丝就差那么一会儿，在你撞见吉尔之前，她正好离开了。她被吉尔追了好几条巷子。今天也多亏了吉尔，我和坎蒂丝有了一次深入交谈的机会。”

“怪不得警局里的朋友说，坎蒂丝说她昨晚上遇到一个坏人，原来这个坏人就是吉尔啊。坎蒂丝虽然淘气了点，但越来越懂事，走得跟你越来越近了。”

“和你一样。今天晚上我们一起睡。”伊娜说道。

第二天早晨，伊娜和卡洛琳起床，洗漱完走进餐厅。椅子上已经面对面地坐着两个人，面对门口坐的是贝克特，背对坐着的那个人没能看到脸，但他们都一眼就认出了他。她们很诧异起来，为什么他会坐在这里？

“今天下楼时撞见吉尔，还以为我眼花了。”贝克特带着一副金边圆眼镜，装点着他那双深邃的淡蓝色眼睛：“坐下吧，你们的早餐已经做好了。”

“刚才，吉尔和我说，他失忆了。但他还记得这里，所以回来看看。”贝克特补充道。

他看到，伊娜和卡洛琳正一脸认真地打量吉尔。

“你们别这么看着我，好像在观赏一个动物似的。”吉尔哈哈一笑。他这一笑，让其他三人的视线从他身上移开的同时，也像一句餐前祷告，让他们开始用早餐。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我安排你回JA，如何？”贝克特问道。他第一个用完了早餐。

和吉尔预想的一样，贝克特问了和每个人都会问的问题，唯一的区别在于他用了无比强势的语气来说一个问句。不对，他一贯如此。

“谢谢你的好意，我还没想好。”吉尔客气且委婉地拒绝道。

“等你想好，随时告诉我。”贝克特说道。他起身，轻轻碰了碰伊娜的肩膀后先走了出去。

结束早餐，伊娜自驾汽车去了“ALESS”。吉尔则和卡罗琳一路，一起出发去JA·T——为区分两边的JA，吉尔特意把对抗阿格利亚的机构的名字后面加了字母T——这次是吉尔主动要求伊娜带他去的，因为就在刚才，费尔南多给他发来信息，写着：你需要黑料准备得差不多了。我花了4个小时收集起来的，作为交换，你赶紧带上我的汉堡来一趟JA。我想见见你，我的老朋友。

今天的行程，他昨晚便规划好的。早上去一趟斯图雷特修道院，接着和西顿餐厅联系，确认一个面谈的时间。此时，他既然收到费尔南多信息，就只能暂缓西顿餐厅的事了。

在皇后区，一处整洁、普通无奇的巷子中，吉尔看着眼前一扇平淡无奇的原木门，心中有着不少的讶异。但一想，如此隐蔽，倒才极其符合JA的特性。

卡罗琳往前将手贴在木门上，木门立刻虚拟化变成一串串的数字代码。它们被甄选识别后，在中央显现出一个红色三角不规则分形体的图标。木门变成一道光幕。

穿过光幕，进到里面，可谓别有洞天。一个白色格调的螺形空间，大小不一房间分布在每一层，而正中央呈低洼之势，设有两部平行玻璃电梯，由红色的钢架加固支撑，弯曲着从底部延伸至顶部，称之为“中枢”。

每隔一定楼层，会有一字形通道横跨在空中，链接中枢和楼层，迎合着弯曲的中枢，宛如一副巨型的基因排列矢量图。顶部是幽蓝色的水层，有不少大鱼和小鱼在当中自由自地畅游，富有生机。

吉尔和卡罗琳进入电梯。电梯门闭合的一刻，它作为屏幕，上面显现出费尔南多的脸。他还是老模样，剪一头蘑菇发型和戴着一副实验用防护眼镜。他瞪大双眼地看着吉尔：“货真价实的真人呐。老朋友，很高兴你回来了。顺便问一句，我的汉堡买来了吗？”

吉尔故作惊讶。他看向卡洛琳，在得到对方的确认后，才冲屏幕举了举手中的外卖袋。

“待会见。”费尔南多的影像随即消失。吉尔跟着卡罗琳坐电梯到三层，顺着走廊走到尽头的第三研发部，但，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片海岛风光。

他知道，这是费尔南多惯用的全息投影制造出来的景象。不同于往的是，他每走一步，脚下的海面会产生涟漪，又有一种下陷的错觉，让他不敢踩实。时而，远处有海浪袭来，伴随着哗哗的海浪声和微微的海风，就仿佛他真的在一片海面上行走。左前方有一片金黄色沙滩，上面摆放着两条鲜艳的绿色椅子。费尔南多坐在一条椅子上闭目养神。

“日子过得不错嘛。”卡洛琳打趣道。

“要劳逸结合，劳逸结合。让我老对着分子、量子什么的会崩溃的。”费尔南多睁开眼睛，“两天没听到你的数落，倒还蛮怀念的。”

“不跟你贫了，人既然已经带到，我就先撤了。”

等卡洛琳离开，费尔南多“嗖”的起身，伸手和吉尔来了一个极其嘻哈的握手方式。接着，他一手夺过吉尔手中的袋子，坐回到椅子：“等我先吃几口。”他指了指另一条椅子，示意吉尔坐下。

就在吉尔坐下的时候，所有的景象从上至下，像退潮一般地散去，漏出了整间屋子的真实面貌。屋子四四方方，除了一面是落地的纳米黑板外，其他的五面都是绿白相间的不规则线条。相邻、相对的两面的线条的指向各不相同，横竖交错，给人以视觉差，让房间显得宽阔。同时，门已经自动关闭。

两条椅子的中间，一个3米长、2米宽的镜面桌台从地板下缓慢升起，和椅子一半高时便停了。在桌台的对面，是一个巨型的同样是从地板下缓慢升起的“玻璃房”，里面摆放着大小大小相互的链接的仪器。

“你看到了，最近我在学习如何把光量子通讯搬到一个盒子中。”说完，他轻轻触点桌台。屏幕亮了，浮空投影出一个摩天轮。它有6个座舱，分别为6种颜色。

“欢迎来到我的摩天轮实验室，老朋友。”费尔南多说道。他简单地介绍完其他5个座舱时，汉堡、薯条等也吃完了。

“保险起见，我才让你过来拿资料的，毕竟量子通讯还没到普及的程度。”费尔南多凑近吉尔：“这里也分很多帮帮派派，必须防着。我把你要的资料整理在这个加了密的手机U盘里了，密码是你生日，给你。”他把U盘偷偷塞到吉尔手中。

吉尔捏着U盘，松了紧紧了又松。

“我想，贝克特早就知道我回来了吧？”吉尔问道。

费尔南多想了想，犹疑地点下了头：“应该是的。刀锋小队有不少人，又能监控整个纽约的街道，指不定有谁在哪看到你了。但，谁也不清楚当中谁是贝克特的人。”

“我今天一大早去见他了。”吉尔说道。

吉尔的话把费尔南多惊住了：“那，他什么反应？”

“一脸吃惊。我和他、伊娜、卡洛琳一起吃了早餐。他说，他可以帮我安排回JA工作。”

“你怎么回答他的？”

“我说我还没想好。”

费尔南多起身，伸了个饱饱的懒腰。他在吉尔前面来回走了两圈后，又在椅子上坐下来。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费尔南多长呼一声：“哎，那我直接问了。你接下去做的，是为了伊娜吧？”

“是，也不全是。”吉尔说道。

费尔南多瞬间明白过来：“我想提醒你，多照顾一些卡洛琳的感受，不要让她太‘难堪’。”

且说，卡洛琳作为刀锋小队第二队队长，此刻，正和其他三队的队长分隔坐在环形桌前，对着中央运用全息投影投射出来的博格的人像在讨论些什么。人像蜷缩着，挣扎得痛苦。

“他的毒瘾犯了有一段时间了，没想到还挺能扛的。”一位剪着寸头、身着迷彩背心的彪形壮汉用低沉地声音说道。他正是刀锋小队第一队队长杰恩。

“放心，总有扛不住的时候。”一位身材纤瘦、长着一张东方脸、头发乌黑微卷的男子说道。此人正是刀锋小队第三队队长杨千，绰号老杨。

“我们必须争分夺秒。尽快把博格身上的线索挖出来，我们才有可能占据主动，不然永远被安格利亚那群怪家伙牵着鼻子走。”杰恩起身，1米9的身高让他看起来像一座大山，“必要的时候，可以对他使用一点手段。”

“这个我擅长。”老杨笑道。

“但毕竟是艾伦家族的人，真的没必要通知那边一声吗？”戴方框眼镜的李莎向上推了推眼镜，说道。

“还是先瞒着吧……”卡洛琳的话说到一半，会议室的大门突然被推开，走进来一位头扎蓝色发带、庞克发型、身着紫色套装西服的诺迪亚。她径直走到卡洛琳身边：“卡洛琳，是你找到我哥的？”

卡洛琳端坐着，停顿2秒后才点了头。

诺迪亚指着中央人像，声音也越来越高亢，“敢问，你们准备怎么折腾我哥？是不是拿不到你们想要的，就一直关着我哥？你们想顺带把他毒隐戒了，对吧？”

他环视在场其他每一个人，有种逼迫他们必须给出一个满意答案的意思。但他们仍旧一言不发。其中，老杨嘴角是上扬的，其他3人或是皱眉或是面无表情。

“现在不是你在这里闹小少爷脾气的时候。你没有权限进入这间屋子，所以请出去吧。”最后，杰恩开口道。

整个房间变得安静下来。“行，我走！”诺迪亚爆发道。临转身前，他看了一眼卡洛琳，眼神当中有着怨望。他重重地摔门离开了。

正文 第7章 新事件

他正好撞见从电梯走出来的吉尔。两人相互认出了对方。

但，诺迪亚只是匆匆瞥了一眼吉尔，没有打算停下来：“我现在不想理任何人，更何况还是我的敌人。”

这句话，像一剂镇定剂，让吉尔整个人定在了那。

“好吧，他心情不好。”吉尔对自己说道。

站在出口时他才发现，这里设置了量子传送站，能选择不同的地点作为传送的着落点。

他选择了布鲁克林。出来的时候，他环顾一周，发现自己处于一块公共墓地当中。他面前的是一块2米高的石塔墓碑。周围也有不少这样的墓碑，所以它并不显得显目。

这里离西顿餐厅有10多分钟骑行路程。出发之前，他打了电话，约好面谈的时间是半个小时之后。因为时间还比较充裕，他临时决定换成步行，正好可以熟悉一下周围的环境。毕竟，他不能保证这里是否和他记忆中的还一样？

熟悉了环境，他仍旧提早了5分钟到达西顿餐厅。约翰是位中年人，保养得很好，整个人看起来异常精神。他的声音和电话里一样，宛如洪钟。

“我能给你的最宽裕的条件是，朝九晚五，工资不多也不会少，在必要的时候也可以允许你翘班。”约翰说道。

“谢谢，很感激了。”吉尔郑重道。

“不必客气，小姐拜托的事情自然是要办的。”

“敢问，你们的小姐到底是什么身份？”两分钟后，吉尔经不住好奇试探地问道。

“你刚才犹豫了，说明你知道这不应该问，相同的道理，我也不会问你，你是从哪里来，为什么会来这里打工。”

“说的是。”吉尔笑着。

离开西顿后，吉尔花了20美元，周转于纽约许多地点，和JA四大股东之外的其他五位股东谈判。他开门见山地说明自己的来意，同时将筹码放在他们面前。

他们不得不答应下来。办完这些事时，吉尔看了时间，已经是17点10分，天空已经黑了。

忙碌了一整天，在剩下的1小时50分钟内，他准备去小酌一杯。他想起了一家名为“Copper & Oak”的酒吧，离他现在的位置也不远。这家酒吧是他第一次遇见诺迪亚的地方，那时他们还是大学学生，一起喝到了天明，最后还是诺迪亚结的账。

里面灯红酒绿，仿佛有一种魔力，踏进去就能让人卸下防备，坦承自己。

柜台的一角，吉尔看到了诺迪亚，正一个劲地给自己灌闷酒。他去到柜台，有意和诺迪亚隔着几个位置坐下来。30秒后，诺迪亚看到了他，招呼他过去坐在一起。

“你怎么来了？”诺迪亚问道。

“突然想喝酒了，所以过来喝一杯。”

诺迪亚招呼酒保拿来一个酒杯，拿起面前的一瓶威士忌往吉尔的酒杯中倒酒：“我请你，当庆祝你活着回来了。”

吉尔举起酒杯，向诺迪亚表示感谢。

酒过三巡，已经是19点02分。两人搀扶着走出酒吧，刚过街角，看见前面跌跌撞撞地迎面走来一位浓妆、着装艳丽大体、典型的欧美样貌的女子。两人都觉得，她和他们一样，喝上头罢了，并没有很在意。突然，一个身影闪过，快如闪电，把女子拽走。

“救……命……”女子的尖叫声音在空中飘散，越发微弱。

吉尔和诺迪亚也清醒不少。他们追上去，却看到女子已经被一把刺刀刺穿胸腔、定在墙上，眼神中满是惊恐。凶手还没有跑远；在前方50米的位置，身影侧身，瞪大一双幽绿发亮的眼睛，像一头野兽，咧着牙冲他们咆哮。那么一瞬间，他们被惊得失神，反应过来时，那人已经跑远。

“那是什么东西。”诺迪亚神情木讷地转向吉尔，“吸血鬼？但他好像没有獠牙吧。”

“没有。”吉尔回应道。

“你赶紧联系刀锋小队那些家伙吧。”诺迪亚的视线不小心又撞到女子身上，顿了顿后立刻转开，一边强忍呕吐一边说道。

“我和他们并不熟，今天是我第一次去。”

“不可能吧？”诺迪亚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吉尔。随后，他拿出手机，在吉尔面前晃了晃后拨通第四队队长李莎的电话，简单地说了事情的经过。

赶过来和的他们碰面的是卡洛琳。

“接到李莎的电话，我终于敢肯定，她就是那个给你通风报信的人。对吧，诺迪亚？”她边仔细勘察现场边对诺迪亚说道，“身上的酒味那么浓，这得喝了多少啊。说来也奇怪，知道你爱借酒浇愁，但怎么还捎上吉尔了？喝那么醉，不怕危险嘛！”

“只是碰巧。谁知道他会来。”诺迪亚轻轻揉了揉太阳穴，“但是，他感觉怪怪的，好像记不得我了？”

“他失忆了……先赶紧说说具体怎么回事。”卡洛琳说道。

接下来，诺迪亚开始讲述整件事情的经过。

“我想，这跟阿格利亚脱不开关系，但那怪物是怎么来的，或许只有抓到才能知道了。”

“我的队员10分钟后会到。你们俩先走。”卡洛琳接着说道。

诺迪亚没走几步，回过身对卡洛琳说：“我明天就回JA，记得和杰恩说一声。欢迎会什么的，就免了。”

“放心，是不会帮你省钱的。”卡洛琳摆手道。

第二天，吉尔收到的新闻推送上报道了两则杀人事件，受害者分别是百利集团的二公子和三公子。他们被刺刀刺穿胸腔、定在墙上，但不同的是，他们死于室内，且在场还有其他死者。

“又是一阵白色恐怖的风啊。”吉尔感叹道。但，现在的他实在无法顾及这些了。

这是他第一天到西顿餐厅打工。因为之前就已经熟悉过环境，加上本就对西餐的用餐流程了如指掌，工作起来自然得心应手。他第一位服务的客人是迈亚。迈亚和他说，她是特意来看他的，想知道他是否适应这里。不知为何，听着迈亚的话，他的某根神经莫名地被触动到了。

吉尔端着一份惠灵顿牛排从后厨走出来时迎面撞见了詹姆斯，JA的四大股东之一，也是今天他准备谈判的对象。

“吉尔？”詹姆斯温文尔雅地笑着，在确认了吉尔的身份后，又说道，“我是这里的常客，大前天才来过，所以能判断你刚来这里上班。失踪大半年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打算在这里体验生活，不回JA了？”

“其实，没在这里遇到，我也会去找你的。”吉尔没有理会詹姆斯的提问，“你应该不介意请我和你一起用餐吧？”得到对方同意后，他请示了约翰，回到休息室换上了自己平时的装束。

和詹姆斯对立地坐在湖边。这是一片人工湖，但和原始森林里的湖泊没有不同，充满着浓厚的大自然气息。

“说说吧。”詹姆斯说道。

“我想让你站在我这边。”吉尔说道，字字铿锵有力。

詹姆斯笑了起来：“我没理解错的话，你想把贝克特踢出JA，是这样吧？但你应该知道答案，毕竟我是生意人，不会干不利于自己的事。”

“我相信你会改变注意的。”吉尔盯着詹姆斯的眼睛，“我记得没错的话，你和财务总监的莫妮卡关系不一般。去年10月份，你让莫妮卡利用职务之便挪用5000万的公款，其中一部分用来买了一艘豪华游艇，就停在17号码头，还有……”

“够了。你怎么知道这些的？”詹姆斯眼珠左右山转动，神情慌张起来。

他起身，面朝湖站着，也冷静了下来：“不要以为知道这些就能逼我就范。谁敢确定你不是在放哑炮诈我？”

“如果没有根据，你觉得我会找你？或者，你可以等到明天，看我说的话是真是假。”吉尔靠向椅子，坐足了5秒后慢慢起身准备离开。

“我答应了。”吉尔刚转身，詹姆斯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合作愉快。不管最后成败如何，那些资料我都不会保留着。我还希望你能对我们刚才的谈话绝对保密。谢谢你的午餐。”说话时吉尔没有回头，说完后继续大步离开了。

詹姆斯回到位置，拿起钢叉的手却停在了半空中，随后重重地拍到桌子上。他握住钢刀的手紧了再紧，想把它融化在手心似的。“这小鬼！”詹姆斯咬牙切齿地嘀咕道。

且说，诺迪亚一早起来，看到冒出来的两则杀人事件时，连衣服都没来得及好好挑就出发区了JA。他原本是第四队的一员，但这次回来却主动转换队伍加入了第二队，成了卡洛琳的队员。此时此刻，他还自诩为第二队副队长，强行参加了一早的圆桌会议。

“昨天在酒吧附近遇害的女子的身份确认了，是百利集团的公关部经理，艾丽莎。她是百利集团三公子兰尼斯特的情人。很显然，阿格利亚这次想拿百利集团开刀。”杰恩说道。

“他们自己制造事件，又自己来制造舆论，都是惯用的套路了。”老杨说道，“也不来点新鲜的。”

“大家想想有什么办法，可以应付的。积攒的问题已经够多的了。”杰恩又说道。

“我有，不知道大家想不想听一听？”诺迪亚举手示意，“但是，说之前，我有一个条件，允许我跟我哥面对面谈一谈。答应我，我才说。”

“难道你说一通废话，我们也得答应你？买什么关子。”老杨作出一副不屑表情。

诺迪亚没有回应。

“我答应你了。”杰恩再次说道。

“你们也知道，在这两起事件之前还有一件，发生在昨天19点9分左右。进这间屋子前，我仔仔细细地的看了那段监控视屏三次，总觉得他像极了我家族旗下一家子公司的副经理，希伯来。他和我哥有些交集，所以我对他有印象。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证券大厦爆炸事件发生时，他也在场。我已经验证过了。他现在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我们面前，难道不足以说明一些什么吗？”

“因为我不敢百分之百肯定他就是希伯来，所以我们得抓住他。抓住他，许多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例如他是怎么变成这样的？他的女儿和妻子就是我们的突破口。”诺迪亚站起来，继续说道。

“你的意思是，我们守株待兔？”

“不，我敢断定他一定会去。”然而，诺迪亚自己知道，说这句话并没有任何底气，只不过在学一个赌徒押大小罢了。他期望今天的幸运女神能如期地眷顾自己。

“可以尝试。我认为，只要适当的部署，抓一个人不会占用多大的人力和物力。在座的各位，也说说自己的看法。”杰恩看向其他人。

“我没意见。”伊娜说道。

李莎则是沉默。

“我的意见还重要吗？”老杨哈欠道。

等行动部署商量完毕，诺迪亚偷偷地去到位于JA负一层的刀锋小队的机械库。整间屋子呈扁圆柱状，不大不小，中间是一条贯穿整间屋子的过道，两旁各有五排涂了红漆的一人高的铁架子，上面分门别类地挂着电浆枪、电池片、仿生纤维防护服、引力炸弹等各式各样的装备。

“10天时间，研发部那群家伙好像没研究出新东西出来啊。”他拿起电浆枪，“下次，我得让费尔南多也给我定制一把专属的武器，名字我都想好了，叫军刀。”想着想着，诺迪亚得意地轻笑了起来。

他想到了吉尔：“差点把他忘了。他可是跆拳道黑段的高手，应该会是一个不错的帮手。”于是，他拿起了另一支电浆枪。接着，他又拿起两台迷你源生仪和两颗球形引力炸弹，放进双肩背包。

他通过卡洛琳要到了吉尔的电话IP，发了一条信息过去，写着：17点，伯恩酒店，我请你吃饭。一定得来。

正文 第8章 猎捕

吉尔准时赴约。诺迪亚已经点好餐在等他。

“你知道，我不会平白无故请你吃饭的。晚上，JA有一次猎捕行动，我想让你和我一起去。”等吉尔坐定，诺迪亚说道。

“我一个人外人跟着去不合适吧？”吉尔把餐补铺好。

“就我和你。我们会单独行动。”

“我好像更糊涂了。”吉尔不解道，“猎物是谁啊？”

“昨天我们遇到的。”等吉尔恍然过来，诺迪亚继续说道，“我隐瞒了一些事实。他是我的朋友，今年年初刚从海军退役，后来进了我家族一家子公司任副经理。你应该听说过证券大厦的爆炸事件吧，他是当中的生还者。昨天碰见的时候，我一眼就认出了他。不夸张地说，在他的眼里，我看到了痛苦和挣扎……当然，我这是在打赌。他现在这幅模样，我一个人肯定拦不住，所以来找你帮忙来了。”

“我想知道，你把JA整个刀锋小队拉进来的目的是什么？”沉默后，吉尔反问道。

“为了把他们的注意力从我哥身上移开。”

“你哥？”他和诺迪亚也不止于泛泛之交，但从未听说过他的哥哥，这是其一。其二，他哥为什么会跟JA的刀锋小队扯上关系？等等，他突然联想到一个人，在褐石屋他和卡洛琳一起抓的博格。

“他叫博格，和我相差6岁。我们同父异母，但关系很好，算得上无话不谈，在某种程度上是他把我从父亲的苛刻中解放出来的。一个月前，他加入了JA，成了第一队的队长。因为他，我才加入的，但被他安排进了第四队，一个管理‘后勤’的部门，也因此，我认识了李莎。好吧，跑偏了。证券大厦的爆炸事件，你听说过吧？我哥和它脱不开关系，而这就是他为什么会被关进小黑屋的原因。”诺迪亚说道，“我主动把希伯来的事说出来，就是为了能占个先机。”

而这事也托亏了李莎提前告诉他。不知不觉间，他已经不知道欠下李莎多少的人情了。

“你帮我，当我会欠你一个大人情了。”诺迪亚慢慢拿起钢刀，“我们还有20分钟吃饭的时间，可以的话，动叉吧。”

吉尔点点头。

“问个私人的问题，你最近都在忙什么呢？”餐间，诺迪亚问道。因为在3个小时之前，他找人问了有关JA的高层情况，知道吉尔并没有回去。

“我现在在西顿餐厅打工。”吉尔说道。为了赴诺迪亚的晚餐之约，在同一天之内，他“旷工”两次了。约翰虽没说什么，但他知道在对方心中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餐厅打工？这不像是你能做的事啊。”

“你知道的，我失忆了。”吉尔把一块牛排放进嘴巴。

“有时候，失忆也许会是一件好事。我倒希望有一天自己能遇到这样的事，前提是我的面前有喝不完的酒。”诺迪亚大笑起来。

两人用完晚餐，时间是17点15分，比计划的时间还早了10分钟。为掩人耳目，诺迪亚早已叫好了一辆的士。的士师傅是位爵士的痴迷者，所以10多分钟的路上少不了热闹。

“背包里装着什么？”吉尔终究按耐不住好奇，开口问道。

“是我们们今晚要用的装备。”诺迪亚压低说道，“你的份我也准备了。”

“看来你早有准备啊。”

希伯来的妻子和刚满2岁的女儿住在埃斯托利亚的一间公寓中。诺迪亚陆续敲了三次门，却依然没有人回应。他从包里拿出源生仪，平放在掌心，点了下中间的黑色按钮。它立刻从底部伸出一个圆形支架，升至1公分后，伴随绿色线条在边沿规律地逆时针转动，黑色按钮处浮空投影出一张课桌一般大小的公寓的三维图。

公寓内，抱着一位熟睡的小女孩的温妮站在卧室门口，对着大门的位置张望着。同时，在客厅的沙发的中间，吉尔看到了一件叠放整齐的男士大风衣。

“嗯！我是他的朋友，来这并没有恶意。”诺迪亚将源生仪收回，接着掏出一张照片从底下门缝塞进去，“这是我和他的照片，你看了就明白了。”

温妮把小女孩放回到婴儿床中。走出来瞥到沙发上的风衣后匆忙地拿起它折返回卧室，将它塞进了衣橱中。她舒口起平稳一些气息，慢步走到门口，捡起照片。照片中，希伯来和诺迪亚笑着搭肩站在拳击擂台中央，展示着他们的肱二头肌。

她透过猫眼确认是本人无误后才把门打开了。

整间公寓很整洁，收拾得井井有条。一进门，吉尔就发现原本叠放在沙发上的那件风衣不见了踪影。

温妮给吉尔和诺迪亚倒了水，坐定：“请你们帮帮他吧！”

“他是不是回来过了？”

温妮点了点头：“昨天中午，我在做饭，本来在婴儿房中熟睡的孩子却大哭了起来。婴儿房的房门虚掩着，透过门缝我看到一个人，那人的背很宽厚却佝偻着地蹲在婴儿床前，手握成拳、用指关节安抚着大哭着的孩子。他很快察觉到了我，转过身看了我一眼后从房间的窗户跳了出去。我能认出来，他就是希伯来，可，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温妮情绪变得激动又很快低落了下来。

“都是阿格利亚搞的鬼……他有留下什么信息吗？”

“啊，有的。”温妮起身走进卧室，不一会儿就走了出来，手中拿着一张对折过的纸，“这是昨天他放在孩子枕头下的，说今天的18点30分会再过来。”说的同时，她把纸递给诺迪亚。

“18点30分。”诺迪亚反复嘀咕着这一个时间。JA定的猎捕行动正式开始时间为19点，他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来安排希伯来的逃跑路线。打完所有电话，确认好，他看了时间，已经是18点整。

“我给你们弄点吃的吧。”温妮说道。

“好呀，你们那么一说我肚子还真有点饿了。”诺迪亚揉着肚子说道。他特意夸张了一些，好柔和一些现场的氛围。

在享受晚餐的过程里，时间到了。“咚咚咚”，门敲响了。

温妮站在门前，回头看一眼诺迪亚和吉尔，仿佛在说“我去开门了”。

门打开了。希伯来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一朵用红色硬纸折的玫瑰，当看到屋子里坐着的诺迪亚和吉尔时，停下了将要把纸玫瑰递过去的动作，想了什么后，继续把纸玫瑰交到温妮的手中。

“进来吧。”温妮看到希伯来那双幽绿得发光的眼睛、布满青筋的额头和脸颊、高耸地不正常地肩膀以及一双长着尖刀般指甲的双手时，内心疯狂地呐喊着，但表面却要强忍着表现得很理智。

“很抱歉，让你们看到我这幅模样。”希伯来在诺迪亚的对面坐下来。说话时，他笑了笑，笑容显得有些僵硬。温妮的手深过来时，他也很不自然地抖了抖。

诺迪亚摇头：“希伯来，昨天晚上的事，我知道你是情不由己的。你告诉我，6月14日，证券大厦发生了什么？”

“我清楚地记得时间是10点10分。当时，我办完业务准备坐电梯下楼，一阵刺耳的音波却响了起来，让我失去了知觉。醒来时，发现我被立着固定在一台机器上，身体各处插满了针管，与机器相链接。我看到前面、左右都是和我一样的人，一排排地立在那里。很快，我就昏迷过去了。再醒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变成了这幅模样。我能感觉到有人在命令我，去杀人，当一个杀人机器。可能是之前挣脱掉了一根针管，我现在才能保留着一丝理性。可不管我如何压制，19点之后我的神智一定会被一条命令占据、蚕食。估计，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彻底地失去自我的控制。”

“会有办法的。听说过JA吧？”见希伯来点头，诺迪亚继续说道，“估计这会儿他们已经在大楼皱纹设置好行知屏障了，你出入必定会暴露行踪。趁他们还没防备，我们赶紧出发。”接下来，他把自己的安排和打算一五一十的给希伯来讲了一遍。

“我配合。”希伯来说道。他站起来，和温妮一起走向婴儿房。孩子正熟睡着。他轻轻地抱起孩子，轻轻地在其额头上亲了下。

“我们等你回来。”温妮紧紧地挨着希伯来，眼眶变得湿润。

“得走了。”诺迪亚提醒道。为保险起见，他必须确保在19点之前把希伯来送到目的地沃滋岛，而从公寓出发，至少也需要18分钟。他看了时间，是18点38分。

温馨的时刻总是如此短暂。希伯来恋恋不舍地将孩子递给温妮，又用指节在孩子的脸蛋上蜻蜓点水般地摸了摸后起身。他把温妮给他准备好的风衣穿上，用来遮挡背部和手部，然后和吉尔、诺迪亚一同离开了。

到达一层，他们并没有立刻走出大楼。

“小少爷，按照吩咐，人我帮你解决了。这里是大楼的东南角，有个小门，出来可以看到一辆酒红色的汽车。”诺迪亚的手机响了起来。那头传来一个粗狂的声音，一旁还有阵阵微弱的喊叫声。听完，他立刻挂断了电话。

埃斯托利亚的30th Ave和33rd St的交叉口，有一条斜向通往21st St的Newtown Ave的岔道，通过此道，整个路程能够缩短不少的时间。但问题在于，33rd St是一条东西向的单行道，所以他们必须来一次逆行。

这自然也是诺迪亚计划之内的。

此时，三人悄悄地坐上了那辆酒红色汽车。驾驶员是一位头发雪白、穿着黑色皮衣的大叔，听口音和语调，和手机那头的是同一个人。在大家开口之前，他便自报了家门，说他叫萨丁。

“你们的这位兄弟眼睛很特别啊。”诺迪亚刚想开口说什么来搪塞过去，萨丁却又说道，“算了，世界无奇不有，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坐稳了。”因为是逆行，加上现在道路上还有不少的车辆，在车辆中变道穿行让吉尔他们有种坐海盗船的感觉。

在惊醒刺激的状态下，汽车很快地驶上了Newtown Ave。它也是一条单行道，但已经是顺行，汽车的速度在平稳地提升着。

汽车刚驶过Newtown Ave与30th St的十字路口。

“被人跟踪了！”在萨丁的提醒下，大家注意到后面跟着一辆黝黑的老式重机车，坐在上面的正是卡洛琳。她一直在暗中观察诺迪亚，也早已在33rd St与28th Ave的十字路口设置了路障，却不曾预料到他们会逆行来进入Newtown Ave。

“她怎么会在这！”诺迪亚吃惊道。

“认识的人！”萨丁吃惊道。他猛踩油门，但仍然没能甩掉机车。

“没用的。如果她想超过你，很轻松就能办到。她想跟着就让她先跟着好了。”诺迪亚说道。他不知道卡洛琳打的什么算盘，但他下定了决心，一定不会把希伯来交出去。

5分钟后，汽车斜穿一个米子路口进入27th Ave。道路的尽头是一个毗邻伊斯特河的小型棒球场，球场附近有一条5天前刚竣工但还没有正式启用的水下悬浮隧道。它从水下链接了皇后区、沃兹岛、曼哈顿区、布朗克斯区和赖克斯区五个地方，形成一个大的环形圈。

在到达入口前，诺迪亚联系了李莎，让她偷偷地将通道的大门打开了。

诺迪亚在让李莎打开大门的同时，还商量好萨丁进入通道后便立刻将大门关闭，为的是阻止卡洛琳。然而，大门只剩下一条半米的缝时，伴随一阵响声，两道光弧在大门的中间开出了一个三角形通道。机车从当中安全穿过。

“这点小伎俩果然是挡不住她的呀。”诺迪亚暗道。

只用了2分钟的时间，他们便到达了沃滋岛西侧中部河湾口的一处旅游度假区。这里是艾伦家族的产业，诺迪亚只要一有空就会来这里，一呆就是很多天。

“幸好赶上了。”诺迪亚看了时间，是18点52分。

与此同时，最后一个从车里出来的希伯来却没来得及将车门合上，开始抱着脑袋痛苦地挣扎。

大家都注意到了希伯来的异样。

“不会是？”诺迪亚刚猜到发生了什么，希伯来已经安静了下来。他抬起头来，幽绿的眼睛中没有了一丁点的生气，一拳把汽车从门廊平推地撞在酒店大门上。

若不是吉尔和诺迪亚闪得快，非得挂彩了不可。

正文 第9章 目标人物

希伯来趁机转身，准备逃走，迎面却飞来一道光弧。他一个侧身躲开。

但另一道光弧也已经逼近，瞄准的是希伯来的左脚踝。

“卡洛琳，他是我朋友，不要伤害他。”诺迪亚激动地大声说道。

“你没看到，我只是想拦住他吗？我可不想他跑出去害人。”此时，第三道光弧已经飞驰而出，对准的是希伯来的右脚踝。希伯来一个跨步，跳出光弧攻击范围的同时，用手掌把一座立体花台拍向卡洛琳。卡洛琳的攻击节奏被其打断。

诺迪亚刚从包中拿出引力炸弹，想用它来牵制希伯来，猎物却已经跑开了。一辆汽车正好开了过来，希伯来没有减速，而是跳上车顶，跨了过去。

“我先去追，你们抓紧跟上。”卡洛琳迅速地跑回到机车旁，跨上去，发动机车，追赶希伯来去了。

三人不约而同地将视线投向远处的那辆刚开进来的汽车，这是最直接有效获得车的办法了。汽车的车主叫莫哈利，和副驾驶上的穿着艳丽的女子神情都有些慌张，显然是被希伯来的行为吓住了。他们见到诺迪亚好像更慌张了。

通过莫哈利的自我介绍，诺迪亚才知道他是这里的行政经理。

“我想借用你的车。不一定能很快还回来，如果着急用车，你可以找费德，让他给你安排一辆新车，就跟他是我说的。让他找我确认也不要紧。”诺迪亚说道。既然是这里的人，倒省去许多没必要的寒暄。

“小事，小事。”莫哈利笑道。他督促女子的同时自己麻利地下了车。

“那些都是什么人啊，有空介绍介绍呗！”等车远去，女子恢复了妩媚的模样，趴在莫哈利耳边说道。

“没戏！你还是多照顾照顾我吧。”莫哈利伸手搂住女子的腰。

出了度假区，坐在副驾驶的诺迪亚拿出源生仪，调成跟踪模式：“幸好，我偷偷地在希伯来的口袋里放了定位器。他上了肯尼迪大桥的收费公路，速度还非常的快。”

“很有可能，他趴在了一辆汽车上。”吉尔说道。

“那你们坐稳了。”说时迟那时快，萨丁猛踩油门冲向公路防护栏，又看准时机将车身倾斜，用车子的惯力撞破防护栏，从而进入公路左侧的主道。前500米，一辆红色越野车正好和源生仪显示希伯来的位置重叠。越野车左侧，卡洛琳正与其保持着同等的速度，追赶着，正好帮诺迪亚打消了前面的顾虑。

“追上去看看。”诺迪亚对萨丁说道。萨丁踩足油门，不一会便追上了越野车。

诺迪亚看到希伯来坐在副驾驶上，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不管他怎么喊叫，希伯来都没有任何反应。而且，正驾驶位并没有人，这是一辆无人驾驶汽车。

他知道，背后的操控者一定是阿格利亚的人。他们要把希伯来带去哪？又是什么目的？

这些疑问也存在于吉尔和卡洛琳。

“我想，跟着就明白了。”卡洛琳说道。

越野车很快下了肯尼迪大桥的收费公路进入E 135th St，弯弯绕绕后，在19点35分到达了新扬基球场。希伯来下了车，像一具行尸一样走向球场内。

按诺迪亚要求，萨丁没有一起跟着。

刚行出球员通道，原本只有一些微弱、从其他地方折射过来的亮光的球场突然变得通亮起来，甚至有些刺眼。他们三人面前，整齐地站立着一排排一列列、足有一百名和希伯来一样的人。

诺迪亚看到，希伯来站在他们的最前面，双手垂放着。

“欢迎你们来到老夫的成果展示现场。”一个尖锐的声音在扩音器的放大下响彻了整个球场。

声音从他们的西北方位的那块巨大的计分屏上方传来。上面，站着两位男子。其中一位，是和卡洛琳在证券大厦见过面的神秘男子，另外一位1米2的身高，一头的狂野到极致的爆炸发型，一张圆脸，一撇山羊胡，再加上一副嘻哈的粉红色眼镜，身着一件红色T恤和一条墨绿色工装裤。

他一只手中拿着一个麦克，冲麦克呼了口气后说道：“先自我介绍一下，老夫是博阿基耶，是阿格利亚的工程总师，涉及领域很广，尤其喜欢生物基因改造。你们之前见到的形兽是，现在看到的亚人也是。是的，老夫给他们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亚人。”博阿基耶指了指球场上站立的人。

“他们是初代，难免有很多不完善的地方，例如身体强度。这里的只是其中一部分。在他们当中，你们的朋友可是一个非常典型的案例，差点就超出了老夫的控制范围。再解释一下，老夫在他们脑袋里装了感官控制装置，能看到他们所有看到的景象，知道他们做了什么。当然，老夫也能控制他们做什么。之前是杀一些影响力的人，所以要有一些仪式感，但现在就不需要了。”

“你就是始作俑者！”诺迪亚愤恨地说道。

“不，是创造者。”博阿基耶笑道。

“我有一个问题。他们都是你在证券大厦中抓的，对吧？”卡洛琳问道。

“是的。但，老夫能告诉你们的也只有这两个字，说明白了就不好玩了。你们的好奇心没有让老夫失望；叫你们来，看老夫的成果的同时也想让你们顺带给你们的上方带句话，以一个月为期限，如果仍不接受我们的条件，我们一定会采取最后也是必要的手段！请好好享受今天的夜晚吧！”博阿基耶在平板上又划又点了一通。

同时，一阵鹰唳声传来，一只巨大机械老鹰振翅而来下，停在博阿基耶和神秘男子的跟前。他们先后跳上去，乘风远去。

三十名亚人朝吉尔三人围攻过来，剩余的大部分亚人则纷纷翻上观众席，又陆续翻过球场计分屏后的围墙，消失了踪影。后者当中包括希伯来。

诺迪亚想上前阻止希伯来，却在第一时间被五名冲上来的亚人围住。他们攻击的是他的要害部位。他努力地闪躲，但很快就被其中1名亚人在胳膊上用利爪划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看来我也不能客气了。”趁倒走的空当，诺迪亚握住引力炸弹的两端，反向拧动一次，往他们中间扔去。引力炸弹受力后炸开，散射出无数条可见的宛如麻绳一般粗的电，勾住他们的小腿往一处吸引。随后，他从口袋里拿出电浆枪，朝他们的心脏处连续射击。

在引力炸弹的威力慢慢消散时，仍有三名亚人站起来，向他冲了过来。他一咬牙，瞄准他们的脑袋补了两枪。但，那三名刚倒下，又有四名亚人围了上来。

他一边攻击，一边跑过去和吉尔、卡洛琳背贴背地站在一起。

“早知道就多带几颗引力炸弹了。”诺迪亚嘀咕道。

“我以为你有准备呢！”卡洛琳说道，“你们俩赶紧想想有什么办法能一下子干掉他们，不然我们三个会被他们的再生能力活活耗死在这的。肯定指望不上有人会来救我们了。”

卡洛琳的话音刚落，五名亚人已经向吉尔和诺迪亚冲了过来。

“我有个想法。”吉尔边闪躲边说道，“把他们往一处通道引，适当的时候在口子放出引力炸弹，说不上轻松制敌，至少会比现在轻松很多。”

“你怎么敢断定他们会乖乖地按照我们的想法来。”诺迪亚大声回应道。

“猜的。”吉尔说道。

他们边打边撤。跟计划的一样，剩下的19名亚人跟着进了一条通道。就在亚人们快要冲出通道口时，诺迪亚将准备好引力炸弹扔到通道口的中间。冲在前面的亚人被散射开来的电绑倒，后面的压了上来，快速地在通道口挤成了一道人墙。

就在此时，吉尔三人各尽所能，朝亚人们的心脏或者脑袋展开攻击。

5分钟不到，所有的三十名亚人都被解决了。看着倒在通道中的尸体，吉尔多少感到有些不自在。他转身，不想再面对着那些冰冷冷的尸体和满墙的血迹。在出主意之前，他以为自己能坦然地面对眼前的景象，但结果表明他还是有些高估自己的承受能力。

“没事吧？”卡洛琳察觉到了吉尔的不对劲，问道。

吉尔摇头：“刚才后背被抓了一下，疼起来了。”

“我知道，一下子面对这些难免有些不适应。一想，你可比我好多了，我刚开始接触这些的时候，昏睡了两天才勉强麻痹了自己。”卡洛琳说道，“我知道你不信上帝，但或许这就是天意。你要怪就怪诺迪亚那家伙！”

“你们俩在暗暗地说些什么呢，好像、隐约听到我的名字了。”诺迪亚凑近说道。

“我们在商量让你请我们区哪里吃饭呢。”卡洛琳说道。

“再多顿我也认了！不过，赶紧先离开这吧。”

卡洛琳拿出手机，准备联系人来清扫，却先注意到了一个未接电话和两条长的IP信息。信息是李莎发来的，让她立刻赶往韦斯特切斯特。车上，她告诉吉尔和诺迪亚，亚人们攻击了布朗克斯区的三所中学，其中一所名为“赫伯特·H·雷曼”的中学是他们接下来的目的地。

“布朗克斯区集中了纽约半数以上的高校和中校。为学生的安全考虑，一个月前政府规定学校一律改为封闭式管理。另一方面，JA也暗中加强了对该地区的警备和保护。毫不夸张地说，每当夜幕降临，这里就成了纽约人口最集中的地区。”卡洛琳接着说道。当然，这是她有意和吉尔说的。

花费了6分钟，萨丁驾车到达位于韦斯特切斯特的雷曼中学。等吉尔等人下车后，他便离开了。

吉尔三人看到许多学生和老师陆续地校内走出来，个个神情紧张，脚步也显得慌乱。

他们找到李莎。从李莎那里了解到，虽然学校已经被控制，但仍然有不少学生没有被解救出来，其中包括百利集团总裁的孙子，德怀恩·麦克斯韦。

“是的，这次又是冲百利集团来的。在出发之前，我们接到了上方的电话，命令我们一定要把德怀恩·麦克斯韦救出来，是的，这是我们一个月以来收到的唯一一条命令。”李莎说道。

“听说罗迪格是一个很专制的人，他怎么还能允许自己的孙子呆在学校里？”诺迪亚不解道。

“或许他孙子是个例外。”李莎应和道。同时，她再一次偷偷地看向站在卡洛琳身后的吉尔，才肯定自己没有认错人。对于吉尔，她只有一些稀疏的片段。半年前，在“Copper & Oak”的酒吧，他和诺迪亚一起坐在吧台喝酒，也是那天，诺迪亚出手帮自己解了围……之后，他又在卡洛琳的口中听到过一次吉尔的名字。

雷曼中学是一所百年名校，位于韦斯特切克河的尽头，总占地为920亩。校区分4块，呈环形状分布，以条形的人工景带隔开，韦斯特切克河便是其中的一个。此时，他们正位于学校的北门，一处五颜六色的苗圃园。

宿舍区位于北门的左侧。杰恩传来信息，他在宿舍区没能找到麦克斯韦，怀疑目标人物躲到了某个地方，下一步要做搜查整个校园。他让卡洛琳自由行动。

吉尔三人的计划是逆时针来对学校进行搜查。

他们进入教学区，在一幢紫色的教学楼下遇到第二队的五名队员和两名刚刚被营救出来的学生，同时了解到教学区的教学楼只剩下一幢没被搜查。

“我倒觉得，可以先去中间区域的山地看看。”吉尔说道。

“难道又是猜的？”诺迪亚转向吉尔。

吉尔笑着点点头，“对，猜的。我想，这学校足足有920亩，与其盲目地找，不如碰碰运气。说不定我们的目标人物会和我有一样的想法。”

“我觉得可以试试。”卡洛琳应和道。

“你们俩怎么什么时候都穿一条裤子。行行行，少数服从多数，听你们的。”说完，诺迪亚先朝山地的方向走去了。

正文 第10章 声东击西

在准备离开教学区之前，一处空中连廊的顶部，吉尔看到了那位神秘男子。神秘男子向他指了指山地的方向。他刚把卡洛琳拉住，回过身去时却发现神秘男子已经不见了身影。

他悄悄地把神秘男子的举动告诉了卡洛琳。

他们俩一致觉得，神秘男子是在告诉他们麦克斯韦的藏身之所，因此才在诺迪亚面前上演了一出好戏。三人商定好，从不同位置进入了山地，最大化地发挥源生仪的作用。

山地溪泉遍布，植物种类丰富，很难相像眼前的这一切都是人为创造的。最引起吉尔注意的是一条用无数五彩鹅卵石铺成的小道，它在林间蜿蜒，徘徊，也不知去向。今晚的月色异常的清亮，透过树隙照射在小道上，显得分外雅致。

刚走过一道缓坡，吉尔手中的源生仪探测到三名亚人的踪迹，但很快便跑出了其范围。他判断亚人大致的跑动方向，追赶的同时在语音中和卡洛琳、诺迪亚说明了情况。

“我看到他们了！”卡洛琳说道，“你们俩赶紧。”

此时，在山地某高处，神秘男子正观望着吉尔他们的一举一动。他不相信任何人。他想利用卡洛琳，通过JA的手来实现自己的目的，但对其实力又保持着观望和试探的状态。如果没有达到自己的预期，他随时会放弃与卡洛琳的合作。反正也还没到相诚以待的程度。

之所以选择卡洛琳做牵头人，是因为28天前他在偶然的机会中见识了卡洛琳的雷厉风行。或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而他恰巧相信命运。

他看到，卡洛琳率先追赶上了其中的一名亚人，与其搏斗起来。下一分钟，吉尔从左侧包抄过来，用侧踢将第2名亚人踢到，立刻在其脑袋补了一枪。

吉尔又立即又朝第3名亚人追去。

“我好像是第一次看到他！”神秘男子摸着下巴自言自语道，“不过挺有意思的，不，是越来越有意思了。”他跳上机械老鹰的背，借此飞上高空离开了学校。

且说，吉尔追赶了第三名亚人一段路程，也终于找到了今晚的目标人物，麦克斯韦。但令他感到奇怪的是，不管他如何叫唤，麦克斯韦都没有任何回应，而且和亚人始终保持着5米的安全距离，体力未免好得有些出奇。

虽然有些气喘吁吁，但吉尔也只能卯足劲地加速追了上去。距离适当时，他把手中的引力炸弹投掷过去，却看到亚人被突然从右侧冒出来的诺迪亚用一颗引力炸弹控制住，瞄准其心脏处来了一发电浆子弹。

他赶忙把炸弹收了回来。与此同时，麦克斯韦停了下来，转过身面向他。

在吉尔惊讶的目光中，麦克斯韦快速地变换成了一只和人膝盖一般高的灰白相间的圆头机器人。它一步一顿地走过来，走了五步后停下来，跳上一块凸起的石头，“我是流体机器人，能够随意变换形态。主人让我变换成麦克斯韦的模样引诱亚人们在山地绕圈，等到你们到来；你们要找的麦克斯韦就藏身在东南方向500米的地方。还有，你们一定有问题想问我，因为时间允许，我可以回答你们两个问题。”

“第一个，你的主人叫什么？”吉尔不假思索地说道。

“和主人预想的一样，你们一定会问那么肤浅的问题。”流体机器人说道，“他的名字是布姆利，其他的暂时保密。”

“第二个问题，下一步行动是什么时候？”卡洛琳走了过来，说道。

“主人说，他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回答完毕，我该走了。”流体机器人转身，跳下石头，一步一顿地向前走去。它的身体逐渐变换了颜色，和环境融为一体。

一阵清凉的山风刮了起来，拂过他们的身体，在庆祝他们战斗的胜利似的。

“你们俩谁能给我补充说明一下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诺迪亚贴着卡洛琳站立，看看卡洛琳又看看吉尔。

“我就知道你按耐不住，路上说吧。”在去寻找麦克斯韦的路上，卡洛琳一五一十地把关于神秘男子的事告诉了诺迪亚，“你知道的，这事还不能让第五个人知道。”

“放心！还信不过我么。”诺迪亚说道。

按流体机器人指的地点，吉尔三人找到了麦克斯韦。他泡在溪水中，只穿着一条短裤，因为天气较凉，整个身体和脸颊被冻得微微发红。他从水下探出脑袋，确认自己安全后连忙从溪水里爬了上来。

卡洛琳把衣服递过去，问道：“是一个大叔让你这么做的？”

“他说，这样能逃避那些怪物的追击，能保命。”麦克斯韦麻利地穿好衣服，“谢谢你们来救我。不过，能再帮我个忙吗？爷爷派来保护我的两个人不知道去哪了，找到他们对于你们来说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吧？虽然，我知道他们很有可能遭遇不测了，但还是请你们帮我找到他们，我会很感谢的。”

麦克斯韦利落和沉着的语言风格，让吉尔三人感到惊讶，但联想到麦克斯韦的身份后，这一切就变得有据可循了。

“在来的路上，我碰巧遇到两位穿保安制服的人，通过他们的模样判断应该就是你要找的人，但遗憾的是他们已经被杀了。我已经通知我们的人把他们转移到了北门。我会带你过去。”卡洛琳说道。

“谢谢。”麦克斯韦说道。

北门所对的正好是山地最高处，并没有设置出入口，所以他们要回到北门必须重新穿过教学区。一路上，麦克斯韦双手插着口袋，默不作声地跟在一旁。吉尔和诺迪亚互相看着对方，又不约而同地看向卡洛琳。

她站在麦克斯韦的右侧，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把嘴闭上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很好奇，你和你爷爷是怎么相处的？”卡洛琳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其实，你是想知道我爷爷那么专制的人为什么会同意让我留在学校吧？”麦克斯韦抽出右手把落在左肩的一片橡树叶拿下来，没有立即扔掉，而是捏在指尖将手垂放了下来，“因为我的父亲。他成了我和爷爷谈判的砝码。至于父亲和爷爷之间发生的事，我不能说，麻烦你也不要再好奇了。”

“当然。”卡洛琳说道。她仿佛又产生一种错觉，站在她面前的真的是一名高中新生吗？

刚进入教学区，她收到杰恩的一条信息，有紧急情况，让她立即回到北门的指挥车。

她必须先一步赶往北门。先前她答应麦克斯韦的事只能由诺迪亚和吉尔来做了。

“其实，你们和她不只是上下级关系吧？”看着卡洛琳远去的背影，麦克斯韦问道。

“我们是朋友。怎么冷不丁地问这么一个奇怪的问题。”诺迪亚诧异道。

“她有男朋友吗？”麦克斯韦又问道。

诺迪亚大笑了起来：“原来，你小子是喜欢上卡洛琳了。不过，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你没戏，她是不会看上你的。”

“为什么？”麦克斯韦接着问道。

“还能为什么，因为你不是她的菜。”诺迪亚拍了拍麦克斯韦的肩膀，“我承认你比一般的高中生要成熟一些，家世好，人长得也还行。但，还是没戏，因为这将会是你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面，所以还是收收心，好好当你的学生吧。”

“我看出来了，你也喜欢她。你这是在劝退我。”麦克斯韦淡淡地说道。

“我喜欢卡洛琳，这一点我不否认。你不会对我丝毫不构成威胁。”

“可不一定。”

吉尔一言不发地听着，倒是觉得格外有趣。他想起自己的高中时代，因为一个课外活动的筹备细节，和费尔南多大吵起来。两天后的中午，他请费尔南多吃了一顿丰盛的汉堡，才终于答应和他和好。

他们快走出教学区时，卡洛琳正好小跑着穿过苗圃园。隔着老远，她便看到了悬停在空中的那两架双旋翼式直升机。她走向在指挥车外等待的李莎。

“具体的情况，杰恩会跟你说的。”李莎说道。

卡洛琳通过垂挂下来的收缩绳进入直升机。

她接过耳麦，由杰恩向她说明了情况：”7分钟之前，弗农山的红袖带公司遭到了大批亚人的攻击。我接到命令，必须阻止敌人对公司的侵占，必要时可以炸毁公司。”

“红袖带不是在1年前倒闭了？”卡洛琳问道。

“不错。不过在半个月前，JA和纽约州政府又合资重建了。”杰恩回应道，“我也是刚刚才知道。既然上方有命令，我们执行就是。”

“明白。”卡洛琳说道。

且说，返回北门，诺迪亚和吉尔先带麦克斯韦找到那两名保安，其中一名的胸膛从后往前被利爪刺穿，另一名的整条右臂被扯断，导致流血过多致死。

“其实，他们完全可以不死的。”麦克斯韦向他们弯腰鞠躬，来表达自己的谢意。

“职责所在。”诺迪亚说道。

安顿好麦克斯韦，诺迪亚和吉尔去了指挥车，却没有见到卡洛琳。

“她、杰恩、老杨以及五十名队员出发前往弗农山了。”李莎说道，“那的红袖带公司遭到了亚人们的攻击，而第一时间我便接到上方的命令，让我们前往阻止。”

“红袖带？不是在1年前倒闭了吗？”诺迪亚疑问道。

“半个月前秘密重建了。或许，博阿基耶从一开始就瞄准的是那，百利集团不过是个幌子。他给我们上演了一出声东击西的好戏。”李莎回应着。

“我们还心甘情愿地当了观众呢，是有些丢人的。不行，我得过去看看。”诺迪亚站起来的同时看向吉尔，再问“你去吗？”。

“吉尔不能去。”李莎立刻出言阻止道。

“哦，明白了。一定是老杨那家伙知道了吉尔的身份，想着巴结上面，所以才阻止不让他去，怕他有危险。”诺迪亚的脸上有着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

“是杰恩。他说，吉尔不是JA的成员，所以决不能参与进来，老杨只是帮了腔而已。”

诺迪亚又坐了下来：“他们俩一个鼻孔出气，还真是难得。既然这样，我一个人也行。”

他可不愿意乖乖地留下来做收尾工作。

“等等。如果是我硬要跟着去，他们好像也不能说什么。”吉尔说道。他清楚地知道，诺迪亚想避开杰恩等人的视线把希伯来从博阿基耶手中救出来，而他正好已经下定决心，帮诺迪亚帮到底。

吉尔也起身：“再多拿些引力炸弹，到时一定会派上用场。还有，有没有泰瑟枪之类的装备？”

“我明白了。有。”诺迪亚看向李莎。

随着李莎在镭光虚拟键盘上输入指令，其对面的整个车壁至下向上缩进，漏出了里面整个小型装备库。在装备库里，吉尔如愿地找到了改良版的泰瑟枪，RT A5。它和电浆枪一般大，拿着也趁手。

等吉尔和诺迪亚挑好装备，李莎输入指令让车壁合上的同时将一把钥匙递给诺迪亚。这把钥匙造型很特别，也很是眼熟，诺迪亚想到正是卡洛琳机车的钥匙。

“卡洛琳知道阻止不了你们，所以把机车的钥匙留下了。”李莎说道。

“看来请一两顿饭是不够的了。”诺迪亚果断接过钥匙，“李莎，你也一起。”

由诺迪亚来驾驶机车。因为赶时间，诺迪亚把机车档位挂到了“6”，让吉尔的头发又享受了一次飞扬的感觉。但相比上次，没有饥寒交迫，所以算不上是煎熬。

弗农山位于布朗克斯以北的威斯特彻斯特县，是纽约州的第八大城市。7年前，红袖带公司在此成立，逐渐发展壮大，每一年创造的效益能带动纽约州至少2%的经济增速。直到在1年前，公司被爆出巨大的经济丑闻，导致公司走向衰败，破产。

它起步于化工集成。公司破产之后，没有第一时间被拍卖出去，许多的实验室设备仍完整的保留着。这也是半个月前JA和纽约州政府出资收购公司的重要原因。

红袖带公司四周交通线发达，其中Baychester Ave是它与雷曼中学之间来去耗时最短的道路。此时，吉尔和诺迪亚已经过了拉哥尼亚，与目的地还剩下一半不到的路程。

正文 第11章 生化电容器

20点35分，吉尔和诺迪亚到达了红袖带公司。它建于两条河流的交汇之地，四周绿树葱葱，整体外观宛如一颗巨大的紫灰底、雅白纹路的菊海星。

击败三十名亚人，走出新扬基球场后，诺迪亚用源生仪来重新定位希伯来的位置，但失败了。希伯来就如此凭空消失了！他能预想到的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博阿基耶发现了他放在希伯来身上的定位器。真是一只狡猾的老狐狸啊。

出发去雷曼中学后，他期望能在学校里找到希伯来。迫于无奈，他只能借助刀锋小队，让他们帮忙寻找希伯来。围剿亚人进入收尾阶段，却仍然没能找到希伯来的影子。

紧接着，弗农山的红袖带公司遭到亚人们的攻击。这是他最后的希望，所以无论如何，他都得去红袖带把希伯来悄悄地救出来。幸好，吉尔、卡洛琳和李莎都愿意帮他。

此时，他和吉尔刚从冰凉的河水里爬出来，躲在一颗大树后面观察情况。大门的哨卡被刀锋小队的队员控制，他们想从这里进去，又不被发觉，难度实在太大。所以，他们想从侧面剪破防护网进去，但却没想到连最偏的位置都有好几人把守着。

“一定是临时增加了人过来。”诺迪亚说道，“不过，倒是像杰恩会做的事。现在我能想到的办法就是我去引开他们，你先找机会进去。我再找机会进去。”

“看来你很信得过我啊。”

“是我把你拉下水的，跑腿的小事自然交给我来。”诺迪亚正准备从树后面出来，左侧一颗树的旁边那台流体机器人突然显现了出来，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他又只好停下来，缩回到了树后面。

“是主人派我来帮助你们的。我来引开他们。”话音一落，流体机器人变化成布姆利的样子。他朝防护网下站着的两位刀锋小队成员走去。他故意踩断一根树枝发出声响来吸引刀锋成员的注意，成功后跑着把他们往东侧引。

吉尔和诺迪亚立刻开始行动。到了防护网下，诺迪亚麻利地用准备好的小型水刀把防护网弄出一个小的通道出来。他先钻过去，吉尔随后跟着。

那两名刀锋小队的成员回来时看到一块虚合着的铁丝网时，才知道自己中了敌人调虎离山的计策。他们立刻将消息传达给了三名队长。

花了足足5分钟的时间，吉尔和诺迪亚绕开所有或是侦查或是与亚人战斗的刀锋小队成员的视线，通过一条条四通八达的通道进入一间摆着五颜六色圆柱形液体罐子的六边形房间。

这样的房间在红袖带公司里数不胜数，就在刚刚的5分钟的时间里，他们就经过了七间类似的房间，但大小、装修都各有不同。进入这间房子也并不是偶然，而是有一个摸不着看不清的黑影在指引他们往这间房子里钻。

进了这个房间后，房门被悄悄地关上。房间的另一侧，布姆利背对吉尔和诺迪亚站着，其脚跟一旁站着一台流体机器人，而把门关上的也是一台流体机器人。这一刻，他们发现原来布姆利的身边有那么多的流体机器人，心中多少有些惊讶。

“我知道，你们已经知道我和卡洛琳之间的交易。以你们和卡洛琳的交情，想必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我也愿意相信你们一次。所以我才会站在这里，提醒你们你们的朋友在哪。”布姆利慢慢地转过身来，“博阿基耶早就发现你们放在那位朋友身上的定位器。他本来想把定位器放在学校的某个位置好好戏耍你们一番，但被我悄悄地拿掉了。他现在正被单独留在了公司外的一辆大的运输车里，它被藏起来了，密码是6431。”

“为什么博阿基耶要单独把希伯来留下来，到底有什么目的？”诺迪亚问道。

“因为他觉得你们的朋友或许可以成为一个筹码，让这场博弈更好玩，更有趣。”

就在诺迪亚想开口再问下一个问题时，布姆利的眼睛失去了原有的神态，整个人快速变换成了一台流体机器人。

“这是主人通过我的身体制造的影像模式。”流体机器人说道。

“我们好像还不能生气的样子。”诺迪亚轻笑起来。

“你过去找希伯来。”吉尔说道，“我呢……”

“有人来了。”守在门口的流体机器人打断了吉尔的话，提醒道，“你们俩赶紧掩蔽物躲起来。”同时，它们之间有着感应一般，站在吉尔对面的两台流体机器人立刻变化成刀锋成员的模样，躺倒在地上，作出一副被杀的模样。

等吉尔和诺迪亚躲好，守在门口的流体机器人跑了出去，而且刻意把房门敞开着。

很快，三名刀锋成员追了过来，停在门口，看到倒在地上的两名成员后立刻追了上去。

如此一来，危机便解除了。

“说吧，你想干什么？”诺迪亚继续问道。他看到，倒在地上的两台流体机器人已经变回了原有的模样，并列地站在哪里，和他的视线一般高。

“我想我得继续往里走，一探究竟。”吉尔说道。

“我没听错吧！不用想，都知道这很危险。如果是碰到刀锋小队的人还好，最多把你的保护性的幽禁起来，如果是遇到亚人，一两个还好，如果一下子遇到一群，那么你最后极有可能会被带到博阿基耶那只老狐狸面前。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没必要再去冒险。”诺迪亚快速地说着。他想说服吉尔放弃，所以语调上不免有些激昂。

“或许是因为失忆，忘记了很多原本应该害怕的事，我才会变得那么富有冒险精神。吉尔笑道，“我想知道，博阿基耶想得到到底是什么东西？你一定也很想知道。”

“是，我承认……你小心点。”诺迪亚妥协了。

“我们刚刚接到主人的命令，让我们继续配合你。”它们不约而同地看向吉尔。

吉尔和诺迪亚则诧异地看向它们。不，是它们背后的布姆利。

“我挺想有一台这样的机器人。”诺迪亚随口说道。

“主人拒绝了。但又说可以在考虑范围之内。”其中一台流体机器人回应道。

每个六边形的房间都有两道门，但这里只有一道，是被人为后期封的。走出房间，吉尔在两台流体机器人的陪同下缓慢地向公司中央的菱星实验室前进。途中，他趁躲避的空当，他向流体机器人询问红袖带的情况。通过它们陆续地回答，他拼凑起了全部的信息。

20点18分，红袖带公司遭到大批亚人的进攻。博阿基耶侵入并利用公司的集控系统，指挥亚人一点点地瓦解公司武装维安队的抗击。剩余的维安队员被迫一边反击一边往菱星实验室方向撤退，寄希望于援兵早点到来。20点31分，刀锋小队到达红袖带，很快切断了博阿基耶对集控系统的控制，却因此导致整个集控系统的瘫痪。

“20点48分，我们在那个房间等来了你和诺迪亚。”其中一台流体机器接着说道。

越往公司中心靠近，刀锋小队成员、亚人以及维安队数量增加得就越明显。因为“隐形罩”——两台流体机器人用特定的波长来改变吉尔周身的光量子结构，从而屏蔽源生仪的追踪——吉尔才顺利躲入一处由立体绿化围绕形成的隐蔽空间内。

空间外是一条由两侧的六边形房间隔断形成的不规则通道，斜对侧有一扇电子门，而门后就是菱星实验室。公司重建之后，为以防万一，这里改装了独立的集控系统。

确切地说，这里是红袖带公司的心脏所在。

吉尔利用RT A5将战斗成团的刀锋成员和亚人们一一电晕。早已隐蔽机体潜伏在电子门处的一台流体机器人变化成某工作人员，用掌纹打开电子门。吉尔和另一台流体机器人则立刻从门缝中穿了过去。

菱星实验室由七个六边形空间拼凑形成，宛如一朵盛开得正旺的花。偌大的实验室内，手臂型机器人随处可见，它们被明确地划分在各自的六边形空间内，各司其职。

在场的研究员共有15名。他们分工合作，正和手臂机器人一起对电脑中的数据进行备份或是删除。

实验室的中央，整个实验室最大的区域，那里有一个不见底的直径为10米的圆形凹槽。凹槽口固定着一条像巨大的倒悬着的挂香的的运输链，上面间隔地挂着一台台2米高的装甲机器人。一只大号的手臂机器人站在运输链钻上来的位置，有节奏地抓起一颗颗从一侧方台上冒上来的银色小方块装入装甲机器人的胸口；它每动一次，运输链便配合着停下来，等它完成动作，运输链再往前动了一动，将下一台装甲机器人送到它面前。

但慢慢地，运输链停了下来。

“那些是什么？”吉尔随口问道。

“为了对抗阿格利亚创造出来的装甲机器人，高战EX。通过一个叫生化电容器的装置，装甲机器人能慢慢融合人的精神力和身体机能。当然，也可以说，人通过这样的方式获得机甲的能力，大大地提升力量和速度。”一台流体机器人说道。

“博阿基耶就是冲生化电容器来的，对吧？”吉尔反问道。他在想，杰恩他们是否顺利地阻止了博阿基耶？疑问刚从他的脑袋里褪去，“嘭”的一声，伴随一阵血雾，正对面的电子门被炸的粉碎。

菱星实验室的警报被拉响。

“你们赶紧停下手中的动作，离开这里。老夫保证不会伤害你们。”博阿基耶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站在一个楼梯口，“十，九，八，七……”

还没等到博阿基耶数出“六”，在场所有的研究员都从菱星实验室撤离了。

然而，令吉尔诧异的是，博阿基耶仍然继续倒数数到了“一”。

地下传来一阵剧烈地晃动。一秒后，晃动戛然而止，整个实验室开始迅速下沉。

这时，吉尔才反应过来，菱星实验室从红袖带公司被切割出来，形状是圆形的。实验室下也被挖空了，切面很光滑，但他实在想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机器。

5秒后，实验室停止了下落，落在一个环形的固定器上。

吉尔能感到一阵刺骨寒冷袭来，能看到自己呼出的哈气。虽然不知道这地底为什么会有亮光，但借着这一点微弱的亮光，他能断定那是一个隧道的轮廓。亮光忽然晃动了一下。实验室居然也跟着晃了晃，随着便被一股外力拉着往前移动。

正文 第12章 香饽饽

10分钟之前，诺迪亚出了红袖带公司，花了近15分钟，在一条普通公路旁的一块平坦的草地上找到了那辆大型运输车。按布姆利所说，它应该是“隐身”着的，但很显然，此时它却显露在了他的眼前。

“没错，是这里。”

闻声望去，诺迪亚看到一只从驾驶室的窗口挂出来的半截铁臂，其肘关节处的三根黑色软管尤其显目。铁臂在车门上随意地敲击了两下。

“你应该能猜到我是谁。今晚实验室的事已经接近尾声，所以我提早抽身来帮你个忙，提示你运输车在哪。”布姆利说道。

诺迪亚自然能辨别出布姆利的声音来。他刚想起步走过去，运输车的后门突然打开了。

“看看你的朋友吧。”布姆利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于是，诺迪亚斜着走到车的后门口，看到希伯来正笔直地靠着左侧车壁坐立，和之前在越野车上的状态一样，眼神放空地目视前方。不一会儿，响起一阵清脆的车门被关上的声音，随后布姆利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冲他侧身站着。

“这辆车也交给你了。”布姆利说道，“你应该知道怎么说。”

“放心。”

“我想问问，吉尔那家伙现在怎么样了？”诺迪亚想了想，又接着问道。

“他和博阿基耶在一起，会被带到哪去我并不清楚。”布姆利往前走了一步后又停了下来，“估计再一会，他就会联系你或者你们了。”他本想再说一句“那将会是JA接下去致胜的关键”之类的话，但一想还是放弃了。

布姆利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突兀地消失在了道路的尽头。

“总有一天，我得把他的挖出来看看。”诺迪亚嘀咕道。他把车后门锁好，然后近了驾驶室。刚发动车，他收到李莎发来一条信息，写着：吉尔在联合政府大楼的地底下发现一处阿格利亚的基地。我已经通知了其他三名队长，包括你。”

“我就赶过去。”诺迪亚回复道。

且说，在进入位于纽约联合政府大楼地底深处的基地之前，吉尔能感到整个实验室明显地减速了，而且手机信号开始变得摇摆不定。于是，他立刻给李莎发了定位和信息。

当基地闸门合上的一刻，手机信号彻底消失了。他感到有些庆幸。

实验室停在一个圆形、周围金属壁面上结着白霜的平台上。等形兽离开后，平台的地板作为升降机开始迅速下落。周围温度也随之升高了。

5秒后，平台停了下来，停在一处与三处通道链接的枢纽上。博阿基耶站上缓慢悬停到脚边的“梯盘”，利用它来离开实验室，落地后一步一步地朝其中一条长廊走去。

等博阿基耶彻底消失在长廊的尽头，亚人们纷纷从实验室跳下，从另一条长廊离开。

平台又开始下降。平台重新停下来时，室温恢复到了正常，他用不着全身顶着气。这里，在实验室降停后成了一处全封闭的空间。它被一个环形铁环固定着，漂浮在半空中。八台长着三叉钳子的触手机器人从地板下冒出，先将附着在上面的涂层清掉，漏出里面的铁的倒台阶状的基座。

“你现在的处境，让我想起了一种动物。”其中一台流体机器人说道。

“你不说我也明白。”此时此刻，他只能希望刀锋小队能及时赶到了。

机甲一一被四台机器人从基座当中抓出来。另外四台触手机器人配合它们，把装甲机器人胸口处的生物电容器拆解出来，投进倏然地显现在实验室四周空中的“方同屏障”。

生物电容器通过它后便一一地消失不见了。

吉尔明白过来，那是传送装置罢了，至于东西被传送到哪去了，他便不得而知了。

机甲残骸被丢落在地上，越堆越高。

又有四台触手机器人从地板下钻了上来。它们开始拆解实验室上方六边形区域内的仪器，找出留存在把仪器内或是运输装置内的生化电容器，一一扔进屏障内。

按照触手机器人拆解的速度，吉尔估算，最多能再撑上5分钟。

1分钟内，一台触手机器人从他头顶经过了两次，其他三台也正逐渐向他这边靠。事件一分一秒地过去，吉尔脑子飞快地转动着，想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延长时间。

“我可以去吸引他们的注意，来延长一些时间。”时间又过了3分钟，站在左侧的流体机器人说道。它没等吉尔回应，“隐身”着跑向离得最近、正在拆解一个蛋型容器的一台触手机器人，将右手变化成花剑刺穿其脑袋。

阵阵强烈的电流从那处伤口涌出来。因为的电流的影响，流体机器人的机体变得忽隐忽现。它又立即让细剑生成许多倒刺，把这台触手机器人的脑袋扎成马蜂窝。

触手机器人失去机能，三叉钳子慢慢地闭合起来，若长的机体被拉扯着往地板下回缩。

与此同时，其余十一台的触手机器人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纷纷围攻了过来。

流体机器人朝圆形凹槽跑去。

“你自己小心。”另一台流体机器人立刻把双手变成花剑，隐身着，边对吉尔说边朝一台刚从下面冒出脑袋来的触手机器人冲去。临近实验室边缘时，它奋力跃出，看准时机将花剑插进触手机器人的脖颈，然后交叉往两侧划开。

花剑像两把利斧，把触手机器人的脑袋切了下来。在触手机器人的机体回缩的临界点，它以其为踏板，跳回到实验室。之后，同样往圆形凹槽跑去。

整个空间内，还有九台触手机器人。两台流体机器人引着其中八台往圆形凹槽里钻，吉尔则牵制住剩下的那一台，连续用五发电浆枪把它的机体击穿，让它在临近凹槽的地方倒了下来。

六台触手机器人陆续地散失了机能，因为机体的回缩，导致实验室猛烈地摇摆起来。吉尔没站稳，滑倒了，若不是及时抓住一台手臂机器人，他一定会从台阶上滚下去，掉进凹槽内。实验室慢慢地平稳了下来，但没等他站稳，实验室又左右摇晃了一次。

等晃动消失，吉尔继续蹲在地上等了5秒，才站了起来。

两台流体机器人回到了吉尔的身边。

突然，“轰”的一声闷响，实验室正上方的屋壁龟裂开来。大大小小的碎块掉落下来。

“小心！”两台流体机器人挥动花剑将落向吉尔的碎块劈开。

吉尔向后转身，边躲避边用电浆枪射出电浆子弹把大的碎块击破。与此同时，他看到少些碎块斜着穿过屏障，消失了。但后一秒，屏障开始迅速关闭。东北角的空中，一块长方形的碎块，因此被截掉了大半部分，顿了顿后迅速落了下来。

“总算找到你了。”诺迪亚探下脑袋来。

不一会儿，两条收缩绳垂挂了下来，把吉尔和两台流体机器人先后拉了上去。

这是一处三角形状的宽敞的房间。房间三面都是落地玻璃窗，窗外是夜灯璀璨的都市；房间内，空无一物，在场的有杰恩、老杨、卡洛琳、诺迪亚以及十名刀锋小队成员。

“联合政府大楼下面的下水道被灌满了河水，和基地之间又布了高压电网，不敢弄出大动静，所以多花费了一些时间。”杰恩看透过窟窿往实验室看了看，接着说道，“这座基地不大，呈倒正三棱锥，我们现在的位置正好就处于它的尖部。它分四层，在第二层我们找到了集控室，但没能抓到博阿基耶。他似乎早就离开了，留下一台机器人操控着。”

“因为这里只是一个中转站。机器人从机甲中拆解出生化电容器，利用类似量子传送的装置把它们转移到某处。这个某处，我猜有可能是飞船也有可能是另外一处基地。”吉尔说道。如果是后一种可能，那接下来JA必然会有大动作。

“说的没错吧，吉尔会是一个奇兵。”诺迪亚插话道。

“不错。这次多亏吉尔，我们才能及时止损，又掌握到那么重要的线索。”杰恩附和道。

“人家都帮忙帮到这份上了，我们是否也应该适当表示下我们的诚意，正式邀请他进入刀锋小队。”老杨说道。他刻意地看了一眼吉尔。

“谢谢，但让我考虑考虑。”吉尔说道。

“行，你慢慢考虑，想好了让卡洛琳转告我们一声就行。”杰恩转移开视线，“接下去的事交给他们办就好。”

十名刀锋小队成员散开，忙各自的去了。

剩下的一众人，在圆形平台乘简易的升降机回到联合政府大楼的下水道。下水道特别宽阔，顶上不断有水珠往下滴，两侧墙壁湿漉漉的，穿梭在当中，吉尔能感到阵阵凉气渗入他的肌肤。他强忍着把到嘴的喷嚏憋了回去。

“成了香饽饽，什么感觉？“卡洛琳轻声说道。

“受宠若惊。”吉尔无奈道，“我倒想知道你这位观众的观后感如何？”

“享受之至。”

从下水道上来，他们进入联合政府大楼的地下停车场。偌大的停车场内，只停着五辆车，体积从大到小，看起来倒是别有一番趣味。当中最小的一辆便是卡洛琳的机车。

此时，他们发现两台流体机器人已经不在了。

“吉尔，作为答谢，我送你回去。”诺迪亚说道。他冲吉尔指了指机车左侧的一辆墨绿色的汽车。吉尔答应了下来。

一路上，他唠着把自己找到运输车又碰巧撞见布姆利以及把希伯来安排在度假村的事都和吉尔说了，作为交换，吉尔也和他说了在菱星实验室经历的事。“布姆利那么明目张胆地帮忙不怕引火烧着自己？”这句话，他是对吉尔说的，但也好像是自己犯嘀咕一不小心说出口来的。

“这件事，我问过两台流体机器人，它们告诉我，战斗时他们利用基地电网，在所有机器当中植入了病毒，删改关于它们的记录。所以这是不用我们操心。”吉尔说道。

23点差2分，诺迪亚驾驶汽车下了皇后区大桥。

李莎的电话打了进来。那边停顿了2秒才说话：“你哥昏迷了，进了监护室。”

诺迪亚猛踩刹车将车停了下来。

“怎么了？”吉尔见诺迪亚的神情变得有些不太对，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是我哥出了点事。比较急，所以前面那个路口就得把你放下来了。”诺迪亚说道。

吉尔点头。等车停稳，他一句也没说，默默又麻利地下了车。

“放心，有事我会和你说的。”诺迪亚抛下这句话后驾车远去了。

诺迪亚的心跟火烧了一般。他急切地想知道，他的哥哥为什么会昏迷，身体的状况怎么样，又是否很快就能醒过来。越想他就越是感到焦躁，加足了油门，也顾不得路口的是红灯还是绿灯了。

恩和医院的三楼监护室，诺迪亚站在一张矮床前，看着躺在那里，被上了氧气罩和监护仪的博格。监护仪上，两条线一起一伏地跳动着。

“半个小时之前，博格要了一杯水，10分钟之后就变成这幅模样了。”见到博格时诺迪亚情绪很是激动，但过不了一会儿就冷静了下来，这是杰恩预料之外的，“水和水杯检查过了，没能检查出问题来。其他的还在排查。”

诺迪亚默不作声，继续透着玻璃往里看。

博格被关进小黑屋以来，他拜托李莎时刻监控着情况，事无巨细。例如，23个小时之前，博格犯了毒瘾，发生了自残行为，被打了镇静剂才安定了下来。他闯入圆桌会议，和杰恩交涉来换取一个和博格面对面交谈的机会，是为了问清楚博格在极力隐瞒什么。

但这个机会刚来却又远离了。

“今天晚上我会留在这里。时间不早了，你们回去吧。”诺迪亚说道。

“行。”卡洛琳哈欠道，“折腾了一个晚上，怪累的。”

诺迪亚在靠窗户的沙发上坐下来，冲杰恩和吉尔摆了摆手。

正文 第13章 时间秩序

明天还得到西顿打工，所以吉尔一回来就歇着了。

他久违地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坐在一处高楼的天台。下方灯光斑斓，却没有任何的闪动，连一丝微风都没有。广阔的夜空中没有星星，更没有黑夜，是另一个纽约。突然，起风了，上面的纽约瞬间化成了片片的白絮，飘落下来。

醒来时，时间有些晚了。他只能打的赶往西顿。

今天天气晴朗，白云通透，像朵朵棉花糖飘着空中，令他原本有些烦闷的心情变好了一些。诺迪亚是他今天的第一位客人，也是整个西顿的第一位客人。

“肚子饿了，来吃顿好的。”诺迪亚坐下来，“多看几眼，你的这身衣服倒也顺眼多了。”

“看你的模样，好像是一夜没睡。”吉尔身子笔挺地站在桌子旁。

“在我哥的病房呆了一晚上。原本想睡上一会，可闭了一晚上也没睡着。早上突然倒有些困了，醒来就想着到这吃饭来了。”诺迪亚晃晃脑袋，像是能把昏沉的脑袋甩得轻上一些。

“查出什么了？”吉尔问道。

诺迪亚摇摇脑袋：“正在查。”

这时，吉尔的耳麦里传来了消息：“你的牛排好了。别忘记给小费。”

诺迪亚端起红酒杯，抿了起来。

吉尔端着牛排从后厨出来时，又有数名客人到了。他刚把牛排放到诺迪亚的面前，开口想说些什么，一名服务员走了过来，边指着人工湖的方向边轻声说道：“那里有位客人指明让你过去。出手阔绰，连我这个传话的都给了50美元的小费。”

“看来用不着我了。”诺迪亚笑道。

走了一些距离，隔着玻璃窗，吉尔能看到男子的侧面，三十来岁，脸盘有些清瘦，梳着质感的背头，戴着一副黑边玳瑁眼镜，整个人洋溢着书卷气。他着一身笔挺的商务西服，开膝式地坐在座位上，闭着眼睛。方桌上，一张“今日菜单”贴着边沿放置，其左侧竖直地放着一部黑色手机。

等吉尔上前，他缓慢地睁开眼睛来：“我是格朗姆，你下一个要找的来谈判的人。”

“我知道你。”

“那倒是免了许多不必要的寒暄。我知道，詹姆斯和你在这里见面的事，所以我也选了这里。”格朗姆指了指菜单上的意大利茄汁海鲜面，接着从西装内袋拿出两张崭新的100美元放到菜单上面，把它们一同平行地推到桌角，“剩余的是你的小费。”

格朗姆安静地坐等着。

“坦白地说，我手上没有你的黑料。”吉尔轻轻地把意面放到格朗姆的面前。

“这里的湖景不错。我知道，詹姆斯上次坐的也是这个位置。”格朗姆拿起钢叉卷了几根意面放进嘴中，细嚼慢咽起来。

吉尔背着手站立，盯着格朗姆的一举一动。这么些天过去了，费尔南多那边仍没有找到关于格朗姆的任何负面资料，这无外乎两种可能，他真的是一清二白，又或许他把自己的底子埋地很深。如果是后者，那就有趣了！

“我不怕你去挖，因为不管如何努力，你都挖不出任何对我不利的东西来。这就是你为什么迟迟不找我也不能找我的原因。”格朗姆把钢叉放回到餐布上，又拿起手帕擦拭了嘴角，“我来，是特意告诉你一声，我已经决定站到你这边。有我的支持，剩余的小股东不会说任何闲话。不过，我不会白白付出，我得得到等价的报酬。”

“什么报酬？”吉尔问道。

“JA的第二大股东。”格朗姆重新拿起钢叉。

“那么说，你还打算对索朗出手？”

格朗姆用刀叉卷起几根意面来：“索朗是空降到董事会的，而且背景也远没有表面那么简单。相比较贝克特来说，他或许要更难对付，如果能说服最好，如果不能就必须徐图缓之。”

他把卷好的意面放进嘴里。

“补充一条，你现在工作的餐厅是索朗名下的。”格朗姆拿起手帕擦拭嘴角，一边叠好手帕一边站起身来，“我吃好了。”

在吉尔身边站停了2秒后格朗姆才重新向前迈动了步子。他每一步不大不小，但距离都精准地相似，像照着量尺在走似的。

吉尔回身看了看剩在盘子右侧的那半份意面。对于格朗姆，他给不出一种确切的评价，“冷面书生”是他能想出来的最直观的词了。对方主动找到他，手中拿着明确的筹码，这是他乐意看到的；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对方出面帮他解决了“难题”，他还得道声谢呢。

他进入餐厅，发现诺迪亚已经离开了。

“吉尔，上班才那么一会就拿了两笔小费，是不是应该表示表示啊。”之前给吉尔传话的服务员跑过来说道。

“行，我请你喝咖啡。”吉尔笑道。

今天没有特别的安排，空闲下来后，吉尔在人工湖一旁找了一条长椅。湖水像新泡的绿茶一样清嫩，绿得发出欢快的光。他拿起一颗石子扔了进去，让水面泛起了鱼鳞似的波纹，显得生动可爱。

他点了一只香烟。香烟是他刚买的；他平时没有抽烟的嗜好，只不过这会突然想抽了。

他在思考索朗的事，可想着想着，迈亚的模样不禁钻入了脑袋，挥之不去。如果格朗姆临离开前没有留下的那句“餐厅是索朗名下的”，或许此刻他就不会在如此苦恼了。

一阵微风吹过，将聚在他面前、往上升的白烟吹散。

等香烟燃尽，吉尔把烟蒂的放进长椅一角的便携式烟缸内。在余光尽头，他瞥到一双贴着小道边线站立的脚。他多扭转一些身体，看到了那人的全貌，正是在汉堡店遇到的一口气吃下两个巨型汉堡的小男孩。

不等吉尔作出反应，小男孩先一步走到长椅的另一侧，在他一旁坐了下来。小男孩迟迟不开口，目视前方。慢慢地，他发现其眼神中那丝因为童真焕发出来的精光消失了。

“你是谁？”吉尔不禁问道。

“我是阿格利亚的瓦尔加斯。”小男孩的声音依然清亮且透着孩子气，“实际年龄是三十五。我是改造人，除了大脑，剩余的部分都是机械的。”为了向吉尔验证他话，瓦尔加斯抬起左手，将食指的指节分离伸展开来，漏出里面的银白色的骨架。

“你看到的是我孩子的声音和模样，是一种缅怀。”瓦尔加斯补充道。

“他特别喜欢吃汉堡。”瓦尔加斯又说了一句。

“抱歉。我想，你特意找到我，应该有其他的事情要和我说吧。”吉尔打断道。瓦尔加斯在一旁这么自言自语下去，让他更加心烦意乱起来。

“布姆利让我过来向你转述一些事情。”瓦尔加斯双手握拳，手掌朝下地摆放在膝盖上，显得憨态可掬。

“他自己为什么不来？”吉尔问道。

“要处理一些事，让我代他过来。为了让你相信，我可以说一个词，删改。”

“删改”一词瞬间让吉尔回忆起当时在地下基地的情景。以博阿基耶的智慧与城府，一定知道刀锋小队会后脚追过来，与触手机器人缠斗时，流体机器人便和吉尔商定，利用电网往基地机器中植入病毒，当中的程序能将吉尔相关的信息替换成杰恩和卡洛琳等刀锋小队成员，换而言之，这一切成了刀锋小队所为。为了事件看起来更平顺，编写的时间比吉尔进入基地晚上一刻钟。

“希望你们的人动作快些，不然还得发生昨晚的事了。”

是啊，这是昨晚发生的大事件，发生在23点6分，也是吉尔刚从诺迪亚的车上下来的时间。报道称，当时联合政府大楼地底产生一阵剧烈的振动，东北角的地面塌陷，导致整个楼体倾斜。庆幸的是，没有造成伤亡。

“还有一件事。接下去的一段时间，得拜托你收留我了。”瓦尔加斯转动眼珠子，瞄向吉尔。

“放心，我不会打扰到你的生活。”瓦尔加斯又说道。

“这是布姆利的主意？得告诉我理由吧。”吉尔将捏在左手中的烟放回西装内袋，接着把便携式烟缸的圆形铁盖子合上。

“阿格利亚人在很努力地融入你们的生活，或是让生活变得乐趣一些，或是出于某种目的。我算是后者，是布姆利派过来给你和他们传递信息的。他得适当地较少露面的次数。”

“警惕一些是好事。”

“这点你们挺像的。”瓦尔加斯应和道。

湖对面有一棵特别高大的橡树。此刻，橡树顶的那片天空被薄薄的氤氲覆盖，像是一处秘境。吉尔突然生出一个疑问来，而这个疑问，瓦尔加斯正好能解答。

“作为回礼，你解答我一个疑问，怎么样？”

瓦尔加斯点头。

“每一天天黑的时间为什么会比前一天提早5分钟？天气和气温为什么那么反常？”吉尔知道，它们是同一个答案。

“JA的人没给你需要的答案？”

吉尔摇头：“我问过，但解答得并不全面。”

“所以找我补充来了。行，看在你收留的情分上，我就全面地给你说一说好了。到达地球的同一天，博阿基耶往南北两极发射了‘二启镜’，一种反作用力装置，能产生特定力场来影像潮汐摩擦的大小，从而改变地球自转速度。5分钟，是它们最大也是趋于临界点的功率。博阿基耶的目的，就是要把地球东西两大时区彻底颠倒过来，在这里制定符合阿格利亚的时间秩序。那些反常的天气和气温只是附带的、他觉得好玩的产物罢了。”

“好大的一步棋啊。”吉尔感叹道，“可我觉得，那么大费周折，不如开始就选择东时区的某个城市作为降落点，这应该也能办得到吧？”

“能吧。是由于某些原因，飞船最终降落在了纽约。”瓦尔加斯说道，“据说，你现在已经上了博阿基耶的绿名单了。”

瓦尔加斯的话锋转得急，吉尔有些愕然，但没有表现出什么来，“什么是绿名单？”

“博阿基耶把所有地球人归类成四部分，普通的民众归入白名单，凡是有重要职位或是引起他注意的归入绿名单，能被他利用到某个行动和JA两边的人归入红名单，必须铲除的归入黑名单。7月1日，你经过女皇镇大桥，消灭那两台巡逻无人机前，你就已经被博阿基耶发现，因为是一个黑户，加上和贝克特的这层关系，自然把你归入了绿名单。接着，你又多次和JA刀锋小队的人一起露面，估计用不上多久就会进到红名单里了。你要多加小心了！”

吉尔握着便携式烟缸站了起来，这会儿，橡树顶的那片天空的氤氲变得更浓了。

“要回去了吗？”瓦尔加斯将双手从膝盖上挪开，垂放在长椅上，“我知道你的住址，等晚些自己找过去。”

“门禁密码是3515。”吉尔边说边朝西顿餐厅走去。

工作时，吉尔有些心不在焉，脑海中三次浮现了那份上面被诺迪亚丢着钢叉的牛排。

他决定给诺迪亚去一个电话，但那头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

他有些担心起来，于是向约翰告了假。说来也奇怪，除了今天中午的一波客人，之后就没有客人再过来。而告假时，他能看到约翰的脸上多少有些愁烦。

他打算去恩和医院。换好衣服，走出西顿，刚坐上一辆的士，他接到了卡洛琳的电话：“博格死了。据值守讲，诺迪亚一语不发地在病房内坐了一个下午，也不让任何人靠近；10分钟前他刚从监护室离开。我晚到了2分钟。在酒吧门口的一个垃圾桶里找到了他的电话，上面显示的最近来电除了我的，就是诺迪亚的父亲和你的。我再去别处找找。”

吉尔挂断了电话。思来想去，还是让的士师傅往长岛方向去了。

瓦尔加斯已经到了，正盘膝坐在茶几靠窗的一侧大口大口地吃汉堡。

“你每天每餐都是用汉堡来填饱肚子的？”看到堆成小山的汉堡纸，吉尔好奇地问道。

“我的身体是机械的，对食物的味道和口感没有太多的要求。汉堡对我来说有一些特殊的意义，又能稳定地提供热量来维持这幅身体的正常运转。对我而言，它就是机油。”瓦尔加斯说道。

吉尔转身朝卫生间走去，“你睡床。床单是新的。”

正文 第14章 中国街

纽约被划分成四个面积相等的扇区。刀锋的四队各自负责一个扇区，利用UWB三角测量仪对纽约的地底进行探测。当天13点10分，老杨和第三队在弗拉兴湾河床底下200深处发现了阿格利亚的第二座基地。

它的规模和联合政府大楼底下的并没有差异。里面和希伯来描述的一般无二，除了维持生命的药剂和记录数据的大仪器，便是一排排被直立固定、身上各处插着针管的人。

3分钟后，卡洛琳在新扬基球场地下200米发现了第三座基地。它足足比第二座大了两倍，中段有一个巨大的平台，像一处斗兽场，让她不禁回忆起之前在球场的场景来。

“接下来的应该不算好事吧。”阵阵沙沙的脚步声从不同方位传了过来，不一会儿，她看到一位位头发雪白的、伸着钢爪、双眼冒着红光的亚人们陆续地从一扇扇2米高的匝门走出来，将他们围住。

这注定是一场焦灼地战斗。在与亚人们的缠斗中，卡洛琳能感受到这些亚人的速度和力量远比之前遇到的要强上数倍。顷刻间，有的队员被亚人杀害，有的队员战斗几回合下来便被吓破了胆，慌乱地往外跑。

杰恩和李莎赶过来解围，17点10分，此处的战斗终于落下帷幕。

卡洛琳负了伤。她打开手机，知道了诺迪亚的事情，但赶过去时仍旧晚了2分钟。

处理好伤口，她去诺迪亚的常去的地方一处处地找下来，现在只剩下沃滋岛度假区的人工河滩岛了。岛中央有一幢别墅，其西侧、临近河畔的地方有一棵泡桐，是他们在10年前一同栽下的，如今已然是参天老树了。

天气晴好时，他们俩会坐在河畔，支起两根鱼竿来，一边垂钓一边享受闲余时光。

“好像缺一根吊杆吧。”卡洛琳的声音响了起来。

诺迪亚没有回应，继续仰躺在木台上，微微闭着眼睛。

卡洛琳在其一旁坐下来，望着波光粼粼的河面：“记得一年前，我也来这里陪你们钓过鱼，结果一条也没钓上来。”

“放心，我已经没事了。”诺迪亚缓慢睁开眼睛，“那边的情况顺利吗？”

“有好有坏。共发现了另外两处基地，解救出大批还没变成亚人的人，但也遇到几十名被改良的亚人。它们的力量、速度跟重型机器人没什么两样，二队因此死伤惨重，西纳为了救我死了。”

诺迪亚睁开眼睛，坐了起来：“他是老杨的表弟，那老杨没为难你吧？还有，你受伤了就好好好地养着，别那么老远地跑过来。那么怕我想不开啊。”

“顶多说几句难听的话，听听就过去了。”卡洛琳将手机递过去，“因为老艾伦，你就把手机也扔了，不至于吧！吉尔可是给你打了不少电话。”

“他知道我哥的死讯后，第一反应居然是封锁消息，怕给他带来的负面的舆论。我哥要的是树葬，他也拒绝了。我一气之下就顺手把手机丢进酒吧外的垃圾桶了。”

“来这之前，我给老艾伦回了电话，树葬的事已经帮你解决了。或许你们应该找个机会坐在一起喝杯咖啡，好好聊一聊。”

“我和他的时间永远不可能凑在一起。”诺迪亚又在木台上仰躺了下来。

卡洛琳起身。

“这就走了？我还想请你留下吃顿便饭呢。”诺迪亚闭上眼睛，说道。

“等你闲下来再请也不迟。”卡洛琳转身，边走边说道，“记得帮我向希伯来问好。”

回去的路上，经过曼哈顿下城的摆也街时，卡洛琳看到一批中国侨民神情疲惫地沿着街道往前走，他们手中低举着大大小小写着反对美国关税壁垒之类的游行牌。在这多事之秋，她真切期望此事事态不再继续扩大，能“小事化小”。

杰恩给卡洛琳主动批了两天假来养伤。

卡洛琳同意了。她并没有完全地闲下来，仍时刻留意着阿格利亚和曼哈顿唐人街的动向。

她生出一个想法来，发信息让费尔南多帮忙检索、比对所有游行人员的信息，看是否与墨帮存在关联。5秒后，费尔南多回复说他去佛罗里达寻找一种高传导材料了，此时又在去巴伊亚本田海滩的路上——美国唯一维持着高照艳阳的地方——第二天下午才能回到纽约。于是，这件事，她只能拜托给了李莎。

李莎答应了。

检索完游行队伍人员信息后，李莎却遇到了难题，不管采用什么手段也找不到任何关于墨帮的信息。她没有想到，墨帮没有启用信息库，也就是说，墨帮所有的信息都是用纸笔记录的。墨帮帮主赵冶可真是一个老古董啊。

然而，也并不是没有任何收获。在检索出来的人员名单中，有一个颇为熟悉的名字，苏园——他正是刀锋小队一队的苏方的同胞弟弟。或许，从他那里能得到一些信息。

15点22分，她把得到的结果告诉卡洛琳。

卡洛琳查了一队的排班表，明天正好是苏方一月两次的内训。第二天，在室内训练操场，她找到苏方；他正在进行负重跑步。

卡洛琳站在终点线，等苏方跑过来：“歇会，我找你说件事。”

苏方边喘气边点头，跟着卡洛琳站到一根智能空气循环柱旁。

“我来是想知道一些你弟弟苏园的事情。”卡洛琳转过身来，面对苏方站立。

“他犯事情了？”苏方问道。他努力平稳气息，让自己看起来不这么累。

“没有。”卡洛琳说道，“前两天发生在上东城的游行里，你的弟弟恰好也在，我不过是想让你帮我约一下他，当面问些事情。就今天，可以吧？”

“我……试试吧。”苏方拿出手机，发了信息过去，等了一会儿和卡洛琳说，“约好了，下午2点半，坚尼街米萝咖啡馆。”

“谢谢。”卡洛琳背过身来，边向训练操场外走边说道。

卡洛琳早5分钟到了咖啡馆，并先点了两杯特色黑咖啡。咖啡已经上了，比预定好的时间也晚了5分钟，苏园却仍旧没有现身。她不打算再等下去，准备起身离开。

刚站起来，她看到苏园从咖啡馆的大门走了进来。

“你也看到了， 我腿脚不方便，所以只能说声抱歉。”苏园拖着有些笨重和异样的左脚一步步地走向卡洛琳。在卡洛琳地默默地注视下，他在一侧的座位上坐下来。

“可惜，我已经戒咖啡了。”苏园用左手食指点了点咖啡杯的杯壁，“我本不想来的，但即便我拒绝一千次，你也能找到我一千次。还有，我不想让我哥为难。”

“那我们就谈谈。”卡洛琳重新坐回到位置上。

“你知道里斯本吧？经济发展局的大红人，隔三差五能在经济报纸上见到。我和他之间有着深仇，不可磨灭的深仇。我要让他身败名裂！六年前，里斯本只是墨帮的一个小喽喽，当时帮主也还不是赵冶；六年后，里斯本成了经报上的大红人，赵冶则当上了墨帮的帮主。中间发生了什么，你大概能脑补出来吧？为了方便收集证据，我才加入墨帮，也因此干了不少坏事。我一定不能让努力白白地付出，必要时，我也会采取非常手段。”

“还有另外一种可能，跟我合作。”在苏方的身上有一股强烈但被压抑着的邪气，让卡洛琳感到有些不自在。但这点不自在又实在算不上什么。

“我没习惯和陌生人合作。不过，看在苏方的面子上，我可以透露给你一条信息，里斯本会让赵冶定期给他的账号和一个户名为‘reserve’的账号转一笔钱，每笔钱的数目都不小。你可以去查一下这个账号。”苏园站起来，也不再看卡洛琳一眼，一步一步地朝咖啡馆大门走去。

卡洛琳目送着苏园离开。她端起咖啡，看着街道上的车流以及远处从一群高楼大厦中冒出顶来的熨斗大厦，阳光映射在幕墙上又散射开来，在天空形成一团金色的光霞。那团光霞看起来很耀眼，也很温暖。

回过神来时，咖啡杯已经空了。她准备离开，却看到诺迪亚大步走向了她。

“你也来这喝咖啡？”卡洛琳好奇地问道。

“不，我是顺道来找你的。”诺迪亚坐下来后，把放在桌子中央的咖啡杯反手推到一边。

“顺道？也就是说，你查到了些什么，对吧？”

“我查到了一个人，叫查理，是个华裔，我哥住的房子的屋主。先前我哥不方便外出，毒品都是由他送的。他自己也吸毒，之前靠我哥补给一些，现在只能靠上城的大斗场来勉强维持生计。在我哥出事的当晚，他反常地没有出现在大斗场，而是出现在了布鲁克林的公共墓地的附近……是个人，都会觉得蹊跷吧。”

“你怀疑他昨晚出现在了JA？”卡洛琳诧异道。

“但也只是怀疑，需要找到他本人求得验证才行。”

“为什么要捎上我呢？”

“大斗场是一个热闹的地方，你现在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和我一起过去看看。”

“行，去看看。”

大斗场位于摆也街和披露街交界处的一幢古式建筑当中，分上中下三层，共设置了九个像极了地下拳击台的场地。里面的人，鱼龙混杂，而绝大多数的人都是选手，身边都跟着一台型号各异的装甲机器人。人多了之后，环境自然嘈杂，两人即便贴身站着，相互之间说话也得把自己的声量提高好几分贝才能行得通。

卡洛琳和诺迪亚找到报名处，花了50美元从管理员处打探到查理在中层的A场地。他们到时，查理已经用他的黑色大斧机器人连赢了两场，第三场的对手是一名染了紫色短发、戴着涂鸦口罩、身子被罩在一件黑色长衫的酷少女，操控的是一台半人高、装有负重轮和双滚锤的半人多高的机器人。

三回合，查理的大斧机器人便败了下来，之间的较量不可谓不干净利索。

“她身上的这份酷劲跟你倒挺像的。”诺迪亚轻轻靠到卡洛琳身边。

“一点都不像。我们还是赶紧去把人截下来吧。”卡洛琳附和道。

转身时，在远处C场的高台上，卡洛琳隐约地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再三确认后断定那人正是吉尔。

“这个时间，吉尔怎么来这了？”诺迪亚嘀咕出了声。

“我过去看看。查理就交给你了。”

每一层的三个场地以三角形排列，相互连通。当卡洛琳出现在C场的那一刻，吉尔便已经察觉到了。他也不声张，等着卡洛琳走近他。

“你怎么会在这？”卡洛琳边看着C场中两台机器人的较量边和吉尔说道。

“今天正好休息，所以过来看看。”吉尔拉起卡洛琳的手往楼道口走去，等周围安静下来一些又接着说道，“其实是这样的，布姆利为了方便和我们搭话，派了一个叫瓦尔加斯的改造人跟我住在一块。他跟我说，这里的机器人有猫腻，来求证一下。”

“你那么一说，刚才在C场看到的那台绿色机器人倒是有些眼熟，好像在哪看到过。”卡洛琳努力回想着。

“是在菱星实验里的那些机甲。”

卡洛琳恍然。

“去中层的C场前，我在下层的A、B两个场也看到了类似的机器人。那些机器人的样貌虽然被大改，但多多少少留下了一点机甲的影子。我想，当晚联合政府大楼底下基地爆炸的事一定另有蹊跷。”

“我知道是谁了。”苏方两个字立即在卡洛琳的脑海中跳了出来，但转而一想，事件的一些节点却怎么也理不顺了。她不再去多想，而是接着把自己掌握的一些信息以及来这目的一一告诉给了吉尔。

在大斗场的出入口，诺迪亚正站在一头巨大且威严的石狮子前等着他们。

“没成功？”卡洛琳上前问道。

“那家伙很狡诈，答应了我但在中途又溜走了。”诺迪亚说道。之前他还有些气恼，但在门口等的这一会儿，气也消了，而且他已经想了办法，一定会把这次遭受的“耻辱”雪了。

“我知道你已经有了主意。”卡洛琳也有她自己的打算，那便是立刻找到苏方，问清楚一些事情，“吉尔归你管了。”

正文 第15章 两不相干

从大斗场出来之前，卡洛琳发信息让李莎盯紧苏方。

回到JA的第一时间，卡洛琳把苏方叫到刀锋小队的茶水间。她让苏方先在位置上坐下来，倒后两杯咖啡后在他左侧坐下，把其中一杯咖啡递了过去。

她端起咖啡，一边看着前方一边喝着咖啡，一口接着一口。

“叫我过来，又是关于我弟弟的事情吧？”苏方试探性地问道。卡洛琳越是不开口，他的心中就越忐忑，一分钟后这份忐忑到达了极点，也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卡洛琳将咖啡杯放下：“是关于你的。见完你弟弟，我去了唐人街大斗场。在大斗场，我看到了一些机器人，是菱星实验室的机甲改装成的。事情关联下来，我想到的最有可能做这件事的人就是你。找你来，我想当面确认一下。”

“你，你会怎么处置我？”苏方本想一口咬定事情和自己无关，可一想卡洛琳是出了名的雷厉风行，既然她已经起了疑心就一定会追查到底，自己想逃走是万万不可能的了。现在只剩下坦诚交代一条路可走。

“我会让你安全地离开。”卡洛琳说道。

“真的？”苏方问道。

“如果不是，我就不会找你坐在这里了。”

“当晚，在清点实验室的过程中，我偷偷在基地的角落放置了八个脉冲桩，每隔10分钟就引爆一个。趁着混乱，我把墨帮副帮主艾布纳以及八九名帮众引进来，让他们搬走那些被废弃的机甲，如此一来，我欠墨帮的钱就可以一笔勾销了。但，当我准备引爆第五个脉冲桩时，基地东北角却突然发生了爆炸。我们不得不提前撤离。机甲少了一半不说，其中两名墨帮成员也因此丢了性命。”

“因为赌博？”

苏方点头：“一个半月前，一个朋友介绍我去了一家赌场，手气很顺，所以赢了不少。有了这份甜头后我就想着得到更多的钱，除了必要的休息，好长一段时间我都一直呆在了赌场里。20天或许还要早上几天吧。那家赌场成了墨帮的地盘，我的手气也一落千丈，之前攒的钱都吐了回去，还欠下了一大笔赌债。我加入JA，是想偷一些有用的情报来换钱，早点还清了债。”

“为什么那么着急用钱？”

“当然是为了更好的生活。你知道，我和弟弟是怎么相依为命在纽约的街头长大的吗？5年前，我们俩用拼命攒下的钱开了一家包子铺，弟弟也找到了属于他自己的爱情，日子过得充足美满。可某一天，里斯本毁了这一切，弟弟被打断了腿，还亲眼目睹自己的未婚妻被那个挨千刀的混蛋侵犯……”苏方的身上戾气在一刻间到达了巅峰，但很快就减弱了下去，“从那以后，我弟弟整天把自己反锁在房间内，跟一个活死人一样……这样的日子我是已经受够了，让鬼去过吧！”

“看来你并不知道你弟弟的另一些事情。”

“什么……事？”苏方疑惑地看向卡洛琳。

“他已经加入墨帮，到‘好望角’赌场做了一名换码员。”卡洛琳特意回看了一眼苏方，“借这个机会，他偷偷拿到了里斯本利用赌场洗钱的证据。有证据在手里，当时又恰好出现在游行队伍里，估计不差的话，这两天他就要动里斯本了。但里斯本上面一定还有谁，如果贸然动手，恐怕遭罪只会是他自己。”

“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苏方将整杯咖啡喝进了肚子，起身离开。

“需要帮忙的话随时说。”卡洛琳说道。

“会的。”

苏方办理好离职手续，两手空空地站在出口回望JA的整个螺形空间，心头冒出一丝酸楚来。他明明对这里不抱有任何一丝亲切的情感，这份酸楚又从何而来的呢。想着想着，不自主地嘲笑起自己来。

从JA出来，他开始漫无目地在街上走着，右拐还是直走全由当时走到街口时红绿灯的跳转情况来决定。已经走过三个路口了吧，他终于下定决心拿出手机给苏方发了一条短信，说会准备好晚饭，让苏园一定提前回来。

苏方做的都是苏园爱吃的菜。最后一道是干贝罗宋汤，苏方刚把备好的材料放进锅里，苏园推开门走了进来，站到餐桌前扫视着放在上面的菜：“打算怎么处理我的事情？”

“我不会阻止你，因为阻止也没用，只是希望最后能别伤着自己。”

“按照以前，你一定不会这么想，会用一千种理由来说服我为止……为什么这次想开了？”对于苏方的回答，苏园感到非常吃惊。他走到做饭台一角，从橱柜的最上层拿出两双筷子、两个瓷勺和两个瓷碗，回到餐桌在靠外的一侧坐了下来。

“你就当什么都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苏园又说道。

苏方不说话。他将适量的水倒入锅中，把锅盖合上，脑子中不断地提醒自己别忘记罗宋汤该出锅的时间，但慢慢地眼前变得一片模糊。等热气从锅里冒出来烫到了手臂，他才缓过神来，把汤盛进汤碗里，和一个汤勺一同端到餐桌上，接着在苏园的对面坐下来。

“当你默认了。”苏园拿起筷子去夹菜。

“我离开JA了。”苏方说道。

苏园刚举起的筷子停了下来，抬头看向苏方，眼神中流露着关切：“因为我的关系？”

“和你没关系。我之前欠了一屁股赌债，为了还债，我偷偷把菱星实验室的机甲转卖给了艾布纳，但中间出了一些意外，账也没能还清……卡洛琳没把我送进去算是开恩了。”

“还欠多少？”

“不用你管，我自己会解决。你管好你自己的事就行。”

苏园放下筷子，托起碗伸手盛了一碗汤，猛地一口喝完：“我吃好了。”

他起身，拖着略显吃力的左脚走向门口。门向外打开，等后脚跨出房门，他的手轻轻一拉，那股力道正好让门合上了。他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在门外站着，像在思考决定些什么，眼睛中因此冒出一股闪亮的精光，在昏暗的走廊里发亮。

一声猫叫响了起来。他迈动右脚，朝着走廊的右侧走去。

苏园走出房间后，苏方一动不动地在座位上坐着。猫叫声传了进来，他伸手盛了一碗满满的罗宋汤，用瓷勺一口口地喝。喝完这一碗，他又盛了一碗，一口口地喝起来。

喝到一半时，手机震动了一下。

苏方有些迫不及待地从左裤袋里拿出手机来看，那是一条他等待了两个多小时的短信——是查理发过来的——让他20点到桔子街35号，要的东西会给他准备好。

5年前，查理是一位刚来纽约闯荡的机械工程师，上班时路过他们的包子铺都会按例买上三个肉包子。他在生活上是一个大马虎，经常会忘记带钱，苏方就让他先把包子拿走，钱可以下次一并给。苏园喜欢研究机器人，会不时向他请教一些问题，时间一长，他们三人之间便有了比一般主顾多了一份不一样的交情，也成了朋友。

苏园出事后，他们之间的来往便逐渐地少了。

半年前的某一天，苏园在街上遇到了查理，其神情颓废也很匆忙，没讲几句就要推脱赶路了。他悄悄地跟着。那是一处废弃的地下通道，阴暗，肮脏，到处都是湿气在阴暗里发霉的味道。他贴着墙壁躲在拐角，看到蜷缩在通道墙角的一个个人，就立刻明白了过来。

先前，他抱着试试的心态给查理发了短信，而见到那边迟迟没有回信，他原本心存的那份的期待也在一点点一点点地变小。手机震动地那一下，期待又变得硕大。

现在是19点08分。他盛了一碗饭，夹着其他一口没动的菜开始大吃起来。吃完碗里的米饭时，他已经觉得肚子有些撑了，但没有放下筷子，而是夹菜继续吃着。扫关了两盘肉菜后，他终于放下筷子，此时，他能真切得感到自己的肚子能容下一头大象了。

把剩下饭菜倒进垃圾箱内，洗好碗筷，他看了时间，是19点42分。

从这里出发到桔子街35号需要12分钟，按照他的步速，时间正好够用。

今晚外面有些闷热，夜空也阴沉沉的，估计雨很快就会下了；为了不被淋湿，他不得不加快脚步。大厦的霓虹很绚烂，但宽敞的大路上没有一个人来欣赏，忽然间，一股凉意从他心间冒了出来。他不由自主地又加快了脚步。

纽约是一个充满魔力的城市。自阿格利亚来到地球的第一天发动第一次暴动起，大约一半的市民逃离了这个城市。随着双方之间产生一种微妙的平衡，即便这里的天气再古怪，生活作息不照旧，常常会有危险从天而降，原先逃走的市民陆续回到了这个城市，也有怀抱梦想的人来到这里闯荡。

当初，他也动过离开纽约的念头，但因为执念，最终留了下来。

路上，他避开两架巡逻无人机的侦查，因此还晚了2分钟。在一楼大厅深处有一处隐蔽的小门，下面是查理用来研究“神元机器人”的密室。进去时，查理背靠着门口坐着，等他站到身后，查理转过身来：“开始吧。”

“你不好奇我要干什么？”按照查理的指示，苏方走向一侧的躺椅。

“如果你想说，自然会和我说的。其实，半年前，我知道你跟在我身后，知道你发现了我吸毒的事……我自己的事都管不过来，哪有闲心管别人的事。你能找我，我还是有些高兴的。”

苏方的嘴角动了动：“你愿意听，我当然愿意讲。等我回来的时候吧。”

躺椅的左侧是一台被定在U型铁架上的两米高、银色的人形机器人。等苏方脱掉上衣在椅子上躺下来，查理在他的两处太阳穴、胸腔两侧、两处腕部贴上连着导线的磁贴：“开始的10秒你会持续感到阵痛，忍过去就好了。开始了？”

苏方闭上了眼睛。下一秒，被贴了磁贴的各处有千万只蚂蚁钻进身体，撕咬体内的每一个细胞。慢慢地，这股“凶猛”褪去。他睁开眼睛，看到查理笔直地站在自己的眼前，而且矮上了一些。他能感到自己的身体不一样了，举起手来，看到自己的手成了铁手。

这说明他和机器人链接成功了。

“跟使用你自己身体的一样使用它就可以。虽然是老东西，但足够你行动了。”

苏方是在苏园和查理一次讨论中听说机器人的，可没有想到有一天他自己会派上用场。他从U型铁架上走下来，在房间内、在查理的面前来回走着，为了彻底现在的这个身体；他披上查理事先准备好的超大码的披风，为了走在路上万一碰见人不吓坏对方。

“我该出发了。”

苏方给苏园和查理发了短信的同时，也给四队的一名队员发了短信，让他帮忙收集了一份里斯本的作息规律表。根据作息规律表，里斯本今晚还会去一家高档酒店的7777套房，干些花天酒地的事。

他潜进总控室把所有监控关掉。站在套房外，他看了一眼门牌号上的四个“7”后发力踹倒了套房的门，而一瞬间，套房内带着墨镜笔直地站成一排的五名壮汉一一从腰间掏出手枪朝他开枪。

子弹撞击在他的身体上，把风衣打穿的同时发出阵阵“叮”的声响。

那五名壮汉又连续朝他射击，而结果还是一样。见到露出的银色机体，他们的脸上显露出了惊恐，有些不知所措。

“我可以放你们走。”苏方说道。

五名壮汉果断地收起枪，一个个从苏方一旁溜掉了。卧房内的嬉笑声变弱了。房门被打开，一名化着艳丽妆容、凌乱地遮着香体的女子慢慢地从门缝中探出半个身体来，看到门口的苏方时吓了一跳，想极力往回钻，却被一股外力推了出来。

房门大开。里斯本站在后面，拿枪顶着她的背部。

里斯本眯着眼打量着苏方：“你是什么鬼东西？我的仇人当中好像没有你这一号啊？”

“在你快断气时，我会告诉你我是谁的。”苏方冷冷地说道。他一步一步走向里斯本。

里斯本向苏方的心脏处开了一枪。女子趁这个空挡挣开里斯本的控制，可刚跑到第四步，子弹就已经飞进了她的胸膛，挣扎了一会并没了生气。

里斯本立刻反锁好房门，接着从床板下掏出一把散弹枪，跳到床上。因为觉得碍事，他一脚把躺在床右侧的一名裸露着身体且昏睡中的女子踢下床，然后后退两小步，站在床头拿枪对准门口。

正文 第16章 机甲巡逻队

卧房的门被破开。

苏方左脚刚迈进房门，里斯本便朝着他左腿的膝盖处来了一枪。这一颗子弹像一把锤头把膝盖敲得粉碎，让他整个身体向左边倾倒。

“左腿……”苏方最敏感的那根神经被触及，一股怒火在心间升腾起来。他迅速摆正身体，弯曲右腿，朝床跳过去。滞空时，他以极快地速度把右手比作手枪，从食指里飞射出两根钢针击穿里斯本的两处膝盖。

里斯本“咚”地一声跪在了床上，因为难忍疼痛大声地叫骂着“混蛋”，表情很是狰狞。

鲜血迅速浸染红了雪白的床单。

在里斯本的枪口将要对准苏方心脏时，苏方正好落在他的面前，由于下落的力道过猛，脚直接踩穿了床板。第二发子弹因此射偏，从苏方左耳旁飞过，打进了吊灯中。

“别动。”苏方用食指对准里斯本的脑门，“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是谁了。我叫苏方！”

“苏方？我可一点都想不起来。”趁讲话的机会，里斯本挪动手中散弹枪，可刚挪动了下手指，就被苏方喝止住了。

“我有一个弟弟，苏园。”苏方冷冷地说道。

“啊，我想起来了，好像是有那么一个名字。四五年前的事了。原来，哥哥给弟弟报仇来了。”里斯本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敌人，不管付出任何代价……”

他的脸和身体迅速变得通红，开始膨胀。

“你得跟我一起去死。”“死”字还没有落尽，他的身体膨胀倒极点，爆炸开来。藏在房间内的许多微型塑胶炸弹被引燃，其威力足足摧毁了相邻的数十楼层。

大火烧起来，越烧越旺，把半片纽约的夜空染红了。

逃难的人的不断在酒店的大厅聚集。其中一批很想离开，但走到门口，看着夜色和远处那一长条的空荡荡的街道，就再也不敢往前踏一步了。他们面面相觑，在对方的眼神中寻求一种慰藉似的。

在爆炸过了大约2分钟后，一支由十一台机甲机器人组成的巡逻队在酒店门口排开，把站在门口的那一群逃难的人围在当中。最中间的那台机甲机机器人——是所有机甲机器人的领头——向前跨出一步，对在场的逃难者们说道：“我们是新成立、隶属于纽约灾情部的机甲巡逻队，来负责酒店周围的安全。我是队长克利萨，我可以提前且负责任地跟你们说，消防队会在三分钟之内赶到，控制火势。你们可以把心放回到肚子里，度过这个夜晚再走。”

大家又开始你看我我看你，相互问的最多的问题是“可以吗”，而其中那些比较有勇气地回复他们：“可以吧”。等他们都回到大厅内，四台立方体消防车先后赶到，在酒店的东南西北支起曲臂升降机，把高压粉末水枪和消防员送到目标楼层。

在消防员门的辛苦努力下，第二天的0点过15分，酒店大火终于被熄灭。然而，整个纽约却没有安静下来，以酒店为中心半径一千米的区域内，五支机甲巡逻队正对亚人们进行搜捕，期间发生了好几起剧烈的冲突。

在一幢高楼的尖顶边缘，梳着一头脏辫、穿着一身休闲西装、长着一对神采奕奕的丹凤眼的摩奇正眺望下方的双方追逐：“今天的游戏是精彩的猫鼠大战。”

为了寻找音乐灵感，他特意跑到高楼的尖顶来吹风。风还没起，里斯本所入住的酒店因为爆炸起了大火。他问了布姆利，得知今夜博阿基耶会放出第五批亚人来测试它们的性能，测试项目之一是杀了里斯本。然而，作为先遣小队的两名亚人还有100米左右到达7777套房，爆炸便发生了。那股威力在顷刻间把它们的表皮蚕食殆尽，漏出钢白色的骨架。骨架还能动几下，但在火焰的灼烧下，很快倒了下去……

“地球人的智慧没有那么一无是处吗。不看了，一点思路都没了。”他一边脱掉上装一边离开了高楼尖顶。

至于苏方，受到爆炸的影响，其本体开始猛烈地抽搐。抽搐持续了10来秒。

一旁的查理神情紧张，死死地盯着前面电脑屏幕上那些记录苏方生命体征的异常波动的线。过了5分钟，线的波动恢复到原来的频率，便意味着苏方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但能否醒来又是另外一件事。

他双手捏着手机，一直在踌躇是否要把这件事告诉苏方。

想着想着，天已经微亮。

看到清早的新闻推送上一条关于某高档酒店的爆炸事件后，他立刻查找了该酒店所有客户的入住信息。通过关联，他明白了过来。他又一想，他得主动将事情告诉苏园了。

苏园应该还睡着。那头的铃声响了好一会儿，苏园才接通电话，因为是查理的电话，语气显得有些激昂也饱含着不可思议：“查理？有什么事找我，对吧？”

查理被苏园问得有些愣神，清了嗓子才开口道，“我想和你说说苏方的事。昨天夜里，苏方找到我，利用‘神元机器人’去找到里斯本，结果发生了爆炸。他的身体受到了影响，陷入了重度昏迷。”

这个消息宛如惊雷一劈，让苏园脑袋空白一片，任凭手机掉在了地上，而那头，查理仍在极力地呼喊着他的名字。他的眼眶变得湿红，泪水越积越多。为了不让泪水淌下来，他迅速把身体滑进被窝，把自己闷在里面，歇斯底里地哭着、呐喊着。

或许已经精疲力尽，被子中的哭声变弱了，没了。

他从被窝中钻出来，穿好衣服就出发去苏方的家。在餐桌一角放着一张折好的白纸，内容是写给他的，称谓是很久没听到过的“亲爱的弟弟”：叫你来吃饭之前，我便决定好比你早一步去找里斯本，杀了他。从卡洛琳那得知，你这两天会有动作，所以我必须在今晚动手。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右眼皮一直在跳，你知道的，以前只要我的右眼皮跳了就一定会有什么坏事发生，非常的准！

我一定会杀了他的。不管我能否回来，你一定要把日子好好地过下去，不要失去盼头。

落款是“爱你的哥哥”。

苏园的眼眶再次湿了。手中捏着那张白纸，一动不动站在餐桌旁，若不是他仍在眨动眼皮，别人会误以为那是一座雕像。他在凳子上坐下来，用手机先给查理打了电话，让查理帮忙先照顾哥哥，下午他会过去看看。接着，他给卡洛琳发了短信，告诉卡洛琳自己的仇已经得报，不用再派人跟踪他。

“账号的事查得如何了？”迟疑一阵，苏园又发了一条短信过去。

卡洛琳回复，账号的背后有一道异常繁琐的解密程序，还有可能跟量子态有关，所以说这相当于是一条没用的线索。至于她如何知道酒店爆炸和里斯本的死、苏方的昏迷有关联，那已经是相当后面的事。

下午，葛纳瑞中学发生了学生失踪事件，失踪的两名学生分别是十年级三班的威廉和十年级十一班的赖安。他们一个是好学生，一个是差学生，之间丝毫没有关联，为什么会一起失踪一时成了该中学有名的话题，也在学生们心中掀起了一阵不小的恐慌的风。

15点20分，老杨、诺迪亚到了学校，负责事件的调查。其中，赖安是一位活泼的人，正好还是伊娜学校游泳队的一员，这也是诺迪亚硬要跟过来的重要原因。

“伊娜，好久不见。”诺迪亚站在入口，看着一身连衣泳装、正神采飞扬地监督着队员们训练的伊娜，刹那间恍惚了。等伊娜空下来，他才笑着走上前。

“明明前天中午你跑到斯图雷特来蹭了饭，才刚见过面。”伊娜笑着说。

“一日不见，就如隔三秋嘛。”

伊娜的指了指休息室的方向，然后边走边问道：“你是来调查学生失踪的事的吧？这不应该是警察管的吗，什么时候也轮到JA了？”

“他们认为这是阿格利亚在背后搞鬼，就把它推给了JA。老杨也来了，他负责那名威廉的同学调查。”他本想再说说因为上方责怪二队过于倦怠，老杨为表明自己的忠诚才主动要来学校的事，但转念一想，伊娜不喜欢听这些，所以就不再多说了。

“例行公事，我找赖安的同学了解过了，你这是最后一站。你想想，有什么线索可以提供给我。”诺迪亚接过伊娜递过来的瓶装水，又在长条凳子上坐下。

伊娜站着，一副认真思索的模样。

“我记得，他说他戴了很多年的一条挂坠不见了，问我有没有看到过。他找得很急切，连训练都没有参加，看得出来这条挂坠对他很重要。”伊娜说道。

“我应该可以把它们相互关联起来吧。”诺迪亚轻声说着，像是在给自己理清思路做的一种心理暗示。而在做出这个心理暗示时，他已经做好决定那么做了。

校园内，难免有一些监控摄像头没有覆盖到地方。

他给李莎发了赖安的照片，让她排查了当天校园的所有监控记录，看是否能找到什么可疑迹象。等了10分钟，李莎将一张照片发了过来，并附了一段话，写着：这个人是托马斯，有经济犯罪前科，12天前刚出来，现在在葛纳瑞中学做后勤保障。赖安的父亲是第十一医院的外科医生，在业界很有名望。说来也巧，赖安的父亲是托马斯五岁女儿的主刀医生，但当晚却没有出现在手术室。他女儿在手术中发生的意外没救过来。接下来纯属是我的猜测，他把他女儿的死因归给了赖安的父亲，想让对方也体验一下失去至亲的疼痛。

他们俩当时都出经过了葛纳瑞三木公园，但哪儿唯一的摄像头坏了，之间有没有发生什么得靠你自己去查了。

诺迪亚找到托马斯时，托马斯在仓库货架间清点体育器材。

看着对方有些花白的头发，历经沧桑的侧影，诺迪亚在一瞬间起了侧影之心。他立刻把它抛之脑后，垮了一步站到两个货架中间：“托马斯，我是JA的人，你或许有听说过又或许没听说。我是来向你问问赖安失踪的事。”

托马斯继续若无其事地点数，数好后把那个数字写到一块写字板上，接着准备数下一样器材，就仿佛诺迪亚没有出现，对他说过一段话。

“嗨，你这样很不礼貌，至少也得回应一句‘你好’或者‘很高兴见到你’吧。”他想，托马斯一定在故作镇定。现在，他只能强行让他停下来了。

“我没什么可说的，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他。”托马斯边数边说道：“你可以离开了。”

“如果我说不呢。”诺迪亚说道。

“随意，你想跟着就跟着。”

托马斯点好了一这排架子上的器材，从左侧绕过架子到下一排架子继续清点。诺迪亚跟上去，将要跨到那个拐角时左侧架子上的见到护具被推落，砸在诺迪亚的身上，同时，托马斯趁机逃出了的仓库。

“托马斯？喂，托马斯！”仓库门口，倚靠着皮卡吸烟的冲着托马斯喊道。托马斯自然不会理会他的喊叫，向仓库右侧的三木公园跑去。

不一会儿，诺迪亚不紧不慢从仓库走出来。

“你和他真的是朋友吗？”盯着诺迪亚，大叔高挑着右眉问道。

“是朋友，但商量着吵起来了。”诺迪亚并不想和大叔多做解释，就跟他为什么要骗人家和托马斯之间是朋友关系是同个道理，因为不想多生事。再者，他来的时候，还给大叔看了JA每一人有的市政府颁的特别通行证，所以他那么一解释，大叔应该也不会再问下去。

果不其然，大叔是位有眼力见的人，冲他指着前面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踏着花岗岩小道进入三木公园，树荫刚遮下来，诺迪亚能见到托马斯正被站在各方位的四名机甲机器人围在中间，断了去路。原来，随老杨和诺迪亚来到葛纳瑞中学的还有一支机甲巡逻队，为了不引起没必要的围观，他们以自己的方式进入校园，然后隐身在校园各处。

找托马斯前，诺迪亚让其中五名机甲机器人隐藏在仓库四周，伺机抓捕。

正文 第17章 博格的过与往

“现在能说说了吧？”诺迪亚双手垂放在前面，挺拔地站在托马斯一米开外的位置。

托马斯突然大笑起来，这份笑容中杂糅了愤恨、不恭以及不甘。他又立刻把笑收起来，抬头透过树隙看着天空上飘过的那一朵白云：“我没能见证我女儿降临到这个世上的时刻，也没能在她出生后好好地保护她，是个彻头彻尾失败的父亲。她是我在世上活下去的唯一希望，但他，梅森·凯特，把这份希望摧毁了。我也得让他尝尝失去至亲的痛苦，让他堕入忏悔中！”

“你这样可是单方面给别人强安罪名，不对啊。或许，背后有一些你不了解的隐情……”诺迪亚边说边抬起左手腕，看了看表上的时间，估计这会请的人也该到了。

果不其然，往托马斯身后望去，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朝这边走来。

托马斯察觉到诺迪亚的异样，也侧过身往后看，顿时呆住了，眼神中有惊喜也有惊讶。

“她怎么来了？”托马斯不禁问出声来。

“来说清楚一些事。”诺迪亚回答道。走过来不是谁，正是托马斯的妻子 ，马修。

不一会儿，马修便站到了托马斯面前，与其四目相对，情谊笃深。

“爱丽丝住院期间，凯特医生常常去病房探病，还给爱丽丝募捐了一笔钱。当晚，由于家里临时出了事故，他才不能给爱丽丝动手术的。爱丽丝的死跟他没有关系。他是我们的恩人，如果不是他，爱丽丝连进手术室的机会都没有。”马修平缓地说道，语气像在叙述一个美好的故事。她转头看看诺迪亚，意思是在说稍稍给他一些时间，会想通的。

诺迪亚转过身去不再盯着托马斯，但也没有张望，只是闭着眼等待。

“我把他们关进了楼顶废弃的最靠外的水箱中。那个水箱已经修过，每30秒涨1厘米的水位，按照他们的身高，这会应该已经到脖子的位置。”在马修的注视下，托马斯慢慢地放下了心中的防备以及怨恨。

托马斯指的楼顶正是仓库所在憬悟楼的楼顶。大楼高四层，一层的背面是仓库，正面和以上的楼层则分布着葛纳瑞各个社团的活动室，而楼顶是三个层叠式设计的露台，上面有直立的树木，有方桌和圆椅，有被垂挂在一个铁架上的五颜六色的盆栽，还有吊床——它们被放置在相应的位置上。

三只水箱在最高的那处露台上，表皮上被颜料涂成三幅画，像三件艺术品。

两台机甲把威廉和赖安从水箱里救出来时，两人冻得脸色发白，身体直哆嗦。等恢复过来，两人开始连珠炮似地发问，机甲机器人被迫捡了当中重要的几个来回答，例如“你们是谁”“把我们关进水箱的人是学校后勤部的，抓到了吧？”等。

在两台机甲救出威廉和赖安的过程中，诺迪亚向托马斯问了两个问题。

第一个，他是如何在别人不注意的情况下绑架赖安？托马斯的回答是，在入职一星期内，他摸清赖安在校园生活规律，其中最重要的一条，赖安每次去游泳馆训练时都会习惯把挂坠解下来塞进左侧裤袋。今天下午，他在三木公园和赖安相撞时偷了项链，适当的时机发信息把赖安约到露台，趁机打晕。

第二个，威廉为什么会被算计在内？托马斯的回答是，威廉正好出现撞见他绑赖安的情景，所以他只能把他也绑了。那只是一个不得以的意外。

诺迪亚把托马斯交给老杨，让其从宽处理后就先一步离开学校。

因为他收到线人的信息，查理现身了。

仍旧是那处废弃的地下通道。通道的另一边已经被人为封死，在其尽头，一个穿着卫衣的光头男子弯曲单膝地坐在一张宽大的皮椅上，左手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根点燃的雪茄。他的前面有一张长桌，桌子中间是堆成小山的面值不一的纸币；桌子右侧，查理被两个大汉反手压在地上，痛苦地喊着：“我又不是没有钱，为什么不给我货。”

光头男子没搭话，吸了一口雪茄，然后抬头把烟吐到空中。

“那，我走。”查理又喊道。

“还不能走。有人要见你，他已经在路上了，你再等等。”光头男子仰着头说道。

“谁？什么时候你干绑票的事了？”查理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声音一高一低，四肢更是挣扎着往一处蜷缩。

“老大，这样下去会出人命的，老板还没到，要的人却没了，不好！”一个壮汉说道。

“那就给他吸上一小口，续上命。”光头男子斜眼看看伏在地上查理，犹豫了一会说道。

查理的状态缓和下来，仰躺在地上平缓地呼气吸气。他能看到头顶出现一团黑云，也不飘动，就呆在那静静地和他对视。突然，一张人脸钻了出来，把他视野慢慢地拉了回来。

“诺迪亚！他们口中的老板没想到是你。”他猛地起身，推开诺迪亚想逃走，但被那两名壮汉拦下来。

“为了找到你，我愿意动用一切手段。你可以走，但恐怕以后就再也拿不到东西，除非你能下定决心去戒毒所。”诺迪亚不紧不慢地说道。他细数着查理的步数，当数“九”时查理停下了脚步。

“换个地方谈吧。”查理边说边起步向前走去。

查理带诺迪亚去的是一个靠近桔子街的普通十字路口。他们并肩站在路口的西南方，对面的交通灯还有8秒就会从红灯跳转到绿灯。

“8个月前的同一天，我的实验室被关，还离了婚，精神颓靡之下呢就想到了死。当时，我也站在这，跟现在的情况一样，还有8秒红灯就会跳转到绿灯。剩1秒时，我跨步向前走，这头刚起速的汽车车主们一边谩骂着一边给我让行；走到那半边中间的位置时，我猛地停下来，闭上眼睛张开双手迎接一辆疾驰而近的汽车，那一刻，我在想我终于可以解脱了。但它没能成真，我还是活下来了，是你哥把车横在了我面前，保住了我这条命。照理说，应该感谢你哥哥的，对吧？可我骂了他，当着所有路人的骂了他。可后来，我们成了朋友。”查理看着交通灯第二次重新跳转到绿灯。

“因为毒品？”诺迪亚转头看向查理。

“18天前，我们在地下通道撞见，虽然蒙着面，但从个子和神态上我一下子就认出了他是博格。我们双方都感到很意外。”

“我承认，我进入JA见过博格。走吧，陪我去一趟桔子街35号，然后我把发生在你哥哥身上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你。”查理又说道。

查理带诺迪亚进了博格住的房间，布置简单但很温馨，窗帘半拉着，射进来一束狭长的光。房间中最显眼是床边一张与床一般高的圆形桌子，上面放着一只小方块的白色闹钟和一个倒扣着的相框。

诺迪亚走过去，在床和圆桌之间坐下来，伸手将相框立起来。照片中，博格穿一身黑西装， 诺迪亚着一身学士服，他们分别竖起左、右手大拇指，并肩站在草坪上灿烂地笑着。

“博格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坚强，内心掩藏了太多的苦楚。他告诉我，他的梦想其实是当一个插画师，但在某些现实之前他只能选择妥协……能看得出来，他真得很爱你这个弟弟。”查理在床角坐下来，“20天前，博格在酒吧认识了一个很独特的女人，一下子把他的魂勾走了。当晚他们就发生了关系，但第二天醒来，他发现身体有些不对劲，燥热，有千万只虫子在撕裂他的身体。”

“我哥最恨的东西就是毒品，他是绝对不会主动去碰它的……她是阿格利亚的人？”诺迪亚实在没忍住情绪，出言打断了的查理的话。

“对，名字是米吉雅。当时，她搬了一条椅子坐在床的对面，淡定地告诉告诉博格，他现在体内被注射了一种叫“L”的药，跟毒品一样。是啊，她就那么轻松地在他的精神里敲开了两个缺口。她接着告诉博格，3天后的上午10点11分阿格利亚在证券大厦会有行动，他得做一次内应，如果他不答应或是想一死了之，他们就会动你。”查理看向诺迪亚。

“他不得不妥协。博格跟我提过，因为股市震荡，那段时间去证券大厦办事的人可谓是一波接着一波。为了防止阿格利亚有动作，每天市两区的警察和刀锋小队的两队会一起在大厦内部和周围严密布防，巡逻。当天，正好轮到博格进大厦巡视，他去了大厦的集控室，在系统中植入一段西塔波的音频，让它在10点10分准时播放。”查理又说道。

结合希伯来的阐述，诺迪亚能明白查理提到的西塔波是做什么用了。

至于后来的情况他也都了然。在10点11分，阿格利亚的飞行器从大厦的上空钻出来，在大厦周围制造“磁屏”，同时利用量子传送把里面的人转移走。在外围进行突破时，之间的冲撞不断对里面的陈设造成破坏。突破成功的那一刻，里面发生连续的小范围爆炸，把整幢证券大厦的摧毁了，让它成为了历史。

“博格呆在这里的这段时间，没一刻不想把毒瘾戒掉，经常把自己四肢绑在床上。但有一次实在忍不过去，不得不拿一些服下，前面做的努力也都前功尽弃了。再后来，他被关进了刀锋小队的小黑屋。就是那个晚上，他又一次犯毒瘾，刚开始刀锋小队想因此逼他就范，但后来怕出事对方还是妥协了。他跟对方说，这个人只能由他来选，而这就是我为什么会出现在JA的原因。”查理再次说道。

查理安静地坐了一会儿，看着诺迪亚拿在的手中的相框，相片上的博格，“其实，其实是博格杀了他自己。谨慎起见，平时我和博格会穿插比尔密码来交流，当天发给我的准确信息是让我带一份毒品过去的同时准备一小份高纯度荭硎高甲Tl。”

“是它夺走我哥的生命的？”诺迪亚仍然对博格自杀的事实感到难以置信。

“它是一种白色粉末状的重金属元素，小纯度的不会对人体造成任何危害，但如果是高纯度哪怕只是微量也能对人的大脑和神经造成不可逆的伤害，最后的结果只有一个，死亡。”讲到最后两个字时，查理的声音急转直下，像是在极力避开这两个沉重的字眼，希望对诺迪亚的伤害减轻那么一分。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诺迪亚将相框轻轻地放回到圆桌上。

“因为感到累了。孤独、愧疚、自责带来的痛苦把他压得透不过气来，慢慢地连生活下去的勇气都丧失了。我收到他的短信时，第一时间一定是拒绝的，但后来我想明白了，作为朋友，应该要尊重朋友的选择。算起来，要说是我杀了博格也并没有错……”

“居然会是这样。”原来这就就是他一直在寻找的真相啊。

诺迪亚看了看相框里的相片，起身，边向门外走边说道：“怎么能怪你！罪魁祸首难道不应该是我吗？现在，我已经试着往前看了。”离开房间时，他顺手把房门重新合上。

查理继续坐在床角，想着想着，两行眼泪不自主地流了下来。

次日2点一刻，东海岸的海水水位不断上涨，倒灌进纽约市，吞没了街道和所有地下设施。水位达到一层楼高时停止了上涨，5分钟后，海水开始迅速减退，把那些进入市内的大部分海洋生物和街上的杂物席卷而走。在海水减退的同一时刻，自由女神像东南方向1200米的位置出现了海洋漩涡。漩涡越变越大，让远处原本平静的哈得孙河面变得汹涌起来，停泊在两侧的客船和游艇因此不断地相互碰撞，发出“咚咚咚”敲门似的声响。

当时，费尔南多正在实验室内打盹。整个JA突然剧烈晃动了一下，把他从椅子上甩到地上。这一摔让他变得清醒过来，起来后立刻调出JA的外景立体三维影像，发现JA西南方向出现了漩涡，晃动则是一块礁石撞上引起的。

“这是什么奇特的现象啊？”他接着调出纽约市的立体三维影像，张大嘴巴地看着深夜中发生的这一切。他想，明天整个纽约一定会变得非常忙碌。

正文 第18章 四方会议

一般情况下，吉尔出门的时间正好是瓦尔加斯回来的时间，但今天却早上了两个小时。

吉尔醒来时被坐在桌子旁的瓦尔加斯吓了一跳。

“今天怎么提前回来了？”吉尔问道。

“我可不习惯熬夜。反正也没有什么紧要的事，加上整个纽约又被海水淹了，不如早早地回来呆着。”接着，瓦尔加斯扭过身把凌晨纽约发生的事描述给吉尔听。

“什么原因导致的？”吉尔又问道。同时，他在怀疑是否是阿格利亚在背后搞得归。

“算起来还真和阿格利亚有点关系。据我知道的，同一时刻东南亚发生了海啸，在‘二启镜’的影响下发生了量子纠缠，于是就有了纽约市的海水倒灌和海洋漩涡。”

下了大楼，吉尔见到周遭的地面都湿漉漉的，上面还散落着不少的海鱼，左侧的地下车库被水淹了，大厦之间的温室花园也成了一片湿地。在往前走几步，有的市民正拿着水桶，捡起仍活着的鱼放进去，用来放生、食用或是欣赏。

“西顿餐厅一定幸免不了。”就在此时，他收到浩克的信息，称餐厅被海水浸泡，需要停业休整几天，等休整好自然会通知他。再者，约翰惹上了官司，恐怕不能再当任餐厅的经理一职；上面决定，由他来当任经理。

他确信没有看错，但这样的好运再次降临到他头上，不得不让他生出几分心眼。

根据对约翰的了解，他很在意约翰为什么会惹上官司，惹上了什么样的官司，再加上闲下来并没有事，所以他得去把这事调查一番。他知道这会费尔南多一定在睡觉，叫也叫不醒，卡洛琳的电话打不通，还没有李莎的联系方式，最后只能找了诺迪亚。

诺迪亚当时还在睡觉，被吉尔打来的电话叫醒了。

“什么事啊？”诺迪亚含糊地说道。

“你这会不应该会很忙吗？是这样的，我想查个人，找来找去只有你能帮我了。”开玩笑似地寒暄了一句，吉尔立马切入正题。

“凌晨纽约发生了那么大的事，JA的高层正准备召开四方会议讨论政策方针呢，也不会有什么大事，我就轮班休息了。我昨天没怎么睡好，困得很……他是谁啊？”诺迪亚的声音变得和往常一般。

“约翰·库提斯。”

“行，我这就找人。”诺迪亚挂断电话，立即托人帮忙调查。一分20秒后，他将得到资料转发给吉尔。

看了资料，吉尔了解到约翰的妻子有婚外情，背着约翰转移了他们共同用来置办新房子的钱。昨天夜里两人因此发生争执，愤怒之下约翰失手杀了他的妻子，在逃跑的途中被第28分局逮捕拘留。虽然如此，但他觉得有些地方仍存在疑虑，得亲自向约翰问明白。

对于他来说，医院是他一听说便会产生抵抗情绪的地方，而警察局丝毫不亚于它，但此时已经站在警察局的门口，只能硬着头皮进去。

“吉尔，真没有想到你会来看我。”隔着长桌，约翰似笑非笑地说道。

吉尔抿嘴笑着以作回应。

“我也不太敢相信这样的事会发生在你身上。除了看你之外，我有一个问题想问问你。”

“问吧，没有什么你不能从我这里知道的。”约翰说道，语气隐隐地透着无奈。

“我想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你妻子的事情的？”

约翰的脸突然绷住了：“昨天下午2点，确切地说是一个神秘人告诉我的，他在我办公桌上放了一个黑色信封，内容是打字机打的，落款还是一个奇怪的扳指大小的圆圈。他告诉我有关凯特琳在背地里干的一切事情，而我最不能容忍的是和她有婚外情居然是我每天都能见到的布兰东，太不是玩意了！当天晚上我和她对质，她居然理直气壮地和我提出离婚，还说这钱是她该得到的应有赔偿，他们真是般配啊，都是彻头彻尾的混蛋！失手杀了她后，我连夜想逃出纽约，却不料碰上了海潮……”

吉尔能感受地出来，约翰已经极力在保持他一贯的绅士作风，不然肯定有更难听的词。再者，默念了“圆圈”两遍之后，他已经倾向把这件事和阿格利亚相互关联在一起。

从警局出来，吉尔见到诺迪亚正停好车等着他。

“你怎么过来了？”吉尔坐到副驾驶位。

“我是顺路来给你当司机的。”诺迪亚接着问道，“顺带问问，有什么收获吗？”

“他和我说，他收到一封奇怪的信，落款是一个奇怪的圆圈，是它在当中起了‘牵线搭桥’的作用。我怀疑是阿格利亚的人在背后捣鬼。现在更糟糕的情况是，约翰把那份信放在了办公桌的抽屉里，而昨晚餐厅被海水淹了。”

“一份打字机打的信，一个奇怪的圆圈，你能在上面找到什么线索？如果真可以，我这里倒还有一封这样的信。”诺迪亚从内袋掏出一只黑色信封来递给吉尔，而它是梅森让托马斯半个小时之前转交给诺迪亚的。黑色信封里装着的同样是用打字机打的，落款是一个圆圈的信，信的主要内容威吓他不要给爱丽丝动手术，否则他的小儿子会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

“我只是想看看。”吉尔两手捏着信看了好一会儿，又放到鼻子尖闻了闻。

诺迪亚看着吉尔，等待着。

“字看起来的是硬打的，但实则是软打的，用的还是热敏纸。这种热敏纸是改良过的，怕氧化，存储的时间最多不能超过五天，这也是为什么它被装在黑色信封里的原因。它需要一定的工艺标准，那个人或是阿格利亚都应该不会专门设置这样一个场地，我们只要追查这种纸的来源，我想一定能把那个人挖出来。”吉尔一边说一边把信折好放回黑色信封。

“你这么有把握？”诺迪亚怀疑道。在来这里之前，他找相关的专家鉴定过，并没能找出任何迹象，所以当吉尔说出这番推论时，多少存在一些质疑。

“猜的。我只是偶尔接触过这些。”吉尔回答道。

“我现在真觉得你投错了性别，你应该当个女的。”诺迪亚顿了一会，“开始查吧。”

他托人把所有卖这种纸的商店、公司都检索出来，和诺迪亚一起去把它们一家家排查下来。而在他们刚出发的这一会儿，JA高层的一间被水和鱼儿围绕的球状屋子内，作为JA出资方三大财阀的代表贝克特·洛克菲勒、迪伦·麦克斯韦、本杰明·艾伦以及纽约市市长的乔纳森·肯尼迪围坐在一副运用3D悬浮投影投射出的纽约市和它东海岸几十公里海洋的整体板块图的前面，一边郑重其事地看着投影一边在等待着什么的开始。

除了他们四人和刀锋小队的四名队长，还有三名以随从身份在场的，两名是迪伦·麦克斯韦的孙子德怀恩·麦克斯韦和他的随行医师伊丽莎白，另外一名是本杰明·艾伦的秘书兼贴身保镖，也是全场唯一一位站着的人。

“开始吧。”坐在轮椅上的头发花白、面容枯瘦但精神饱满的迪伦·麦克斯韦剧烈地咳嗽了三声，“我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因为之后我还有事情要处理。”

“老麦克斯韦，是时候想想清福了，没必要所有事都如此亲力亲为。”乔纳森说道，说的同时，他看了看坐在其左侧身后的德怀恩，也就是大家口中的小麦克斯韦。

“谢谢市长的好意。”

就在此时，贝克特看向一旁的杰恩，示意开始。

“本人是刀锋小队一队队长杰恩，接下来由我来跟各位说明三件事。第一，关于凌晨2点一刻海水倒灌纽约的事件，经查明是东南亚海啸引发量子纠缠，从而导致了大西洋海潮和海洋漩涡。”杰恩站起来一边说着，投影仪一边向在座的各位展示了海水倒灌纽约市以及之后漩涡发生的整个过程，“10分钟前，经过梳理整顿，纽约市各方面的秩序已经趋向正常。”

“第二，七天前在扬基球场，博阿基耶说的一个月为期限让我方答应协议的事情。从阿格利亚飞船到达地球的第一天算起，他们大大小小地制造了三十五起动乱，我方也完全分不清楚阿格利亚的下次行动会在什么时间又或是多大规模，而在敌人占有绝对科技优势的情况下，我们在剩下二十四天内必要得有必要手段来应对，这是一个相当棘手的问题。”

“基于前者，第三，在我们现有的条件下，是否打破阿格利亚运用‘二启镜’创造的时间秩序？”杰恩接着说道。他看向在场其他人，接着在椅子上坐下来。

“我认为不需要。如果海潮和漩涡跟‘二启镜’也存在某种关联的话，破坏它，导致更大的灾害又如何？纽约时常会爆发动乱，但人数反增不减，除了这座城市本身拥有的魔力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不知不觉中我们已经适应了这样的时间秩序，不管是被迫还是自愿。很讥讽吧。第二件事，归根结底是在讨论二十四天后我们能否又把握战胜阿格利亚？走一步看一步吧。”本杰明说道。

大家自然都明白本杰明所说的“走一步看一步”是什么意思，也都默许这是现阶段能找到的最好的办法。

“我相信所有的事都是水到渠成，用中国的经典语句来说就是‘船到桥头自然直’。举个例子，机甲巡逻队不就是我们应对亚人们的有效成果嘛，所以大家没必要把神经绷得那么紧，放开一些。”乔纳森拍掌将大家沉思的思绪唤醒，让整个房间内的氛围变得松快一些。

四方会议在持续了25分钟后落下帷幕。

大家陆续地从这个房间离开，唯独德怀恩·麦克斯韦逆着人流走近卡洛琳，笑着冲她挥手道：“又见面了，卡洛琳。”

“你怎么跟过来了？”卡洛琳问道。

“为了见你一面，其次过来长些见识，这也是爷爷要求的。”说话间，小麦克斯韦的眼神从未离开卡洛琳的脸，绅士般地欣赏着。

“别这么盯着我。我的态度应该很明确，我们两个之间没有称为恋人的任何可能，是任何可能，所以请你以后不要再浪费心思在我的身上。”卡洛琳准备离开，却被小麦克斯韦一个跨步拦了下来。

“喜欢你是我的权利，你总不能连我这份权利都要剥夺吧。”小麦克斯韦说道。

“当然，但得把握分寸，否则我会毫不犹豫地把你拉入我的黑名单里。”卡洛琳瞪了一眼小麦克斯韦，而这一眼直接把他吓楞在原地。

晃过神来，小麦克斯韦笑了笑，冲卡洛琳的背影压低声音喊了句：“我不会轻易放弃的。”

听到这句话，卡洛琳心中“咯噔”了一下，因为两年前的某一天她听诺迪亚跟自己说过一句似曾相识的话。这之前他们是无话不谈的朋友，而在这之后，半年的时间内她都尽量避着诺迪亚，但再往后他们又逐渐地恢复到了朋友的关系，还真是一种奇妙的平衡啊。

且说，吉尔和诺迪亚已经到达第二个目的地，一家专门为普通商店和大规模超市提供热敏纸的服务中转公司。老板是一位干练且热情的中年女性，在他们表明了来意后，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们公司的业务内容并不涵括改良的热敏纸，即便客户有需求也不会特意去满足，因为费时又费力。不过她提供了一处地点，位于皇后区，列于他们排查名单上的倒数第二个，而现在他们可以把对它的排查提前了。

那是一家刚成立半年的新公司，业务和生产相结合，严格来说更像是一个有着公司外壳的小作坊。老板是位年龄大约在二十七八的男士，和其他五位干事一同创立该公司，所有的事务也亲力亲为，让公司呈现出一副朝气蓬勃、欣欣向荣的景象。

他们了解到，该公司确实可以向客户提供一定量的改良热敏纸，相对的价格会高出很多。但难题是老板有一个原则，那就是绝不泄露客户的信息。

“如果我说，他是阿格利亚的人，已经用‘送信’的方式挑起了许多祸端或是间接地杀了人，你还有必要再替他保密吗？”偌大的会议室内，诺迪亚对冲着窗外坐立的老板说道。

“你说真的？”老板转过来，一脸严肃地看着诺迪亚。

诺迪亚“哈”了一声，点头。

“那我愿意把客户的档案交出来。”老板妥协道。

一共有三位客户定过改良的热敏纸，购买的量很相近，其中两位填的是对公账户，另外一位用的则是私人账户，量也是三个中最少的。此时，老板却提醒他们两位的其中一位反而是最可疑的，因为当时来对接的人一看就是外行人，只是雇佣来跑腿的。

“那就先查它。当然另外两个也不能排除，吉尔，你说呢？”诺迪亚问道。

“同意。”

正文 第19章 筹码

卡洛琳从房间出来后，在楼道口遇见了等待着她的贝克特。

“我开门见山地说了，因为海潮，西顿餐厅会停业休整几天，等休整完毕吉尔就会正式当任那儿的经理，我想让你阻止他，说服他回到公司来。”贝克特说道。

“你为什么不自己和他说？”卡洛琳问道。

“因为我的话没有说服力。明知道是什么结果，何必再去自讨苦吃。”

“我可以试试，但八成会失败。”

“不是还有两成胜算嘛。”贝克特侧过身来，面相卡洛琳站立，“上次的晚饭我没能赶回去，作为赔罪，下次我请你、伊娜、还有吉尔一起享用晚餐。”说完，他向电梯走去，走的路上把常戴金边圆眼镜摘下来，用一块黑布包好塞进西装内袋。

卡洛琳拿出手机，开机，然后拨通了吉尔的电话。

“吉尔，你现在在什么地方？”卡洛琳问道。

“和诺迪亚在赶往亨利街的路上。啊，是这样的，我们查到一个叫摩奇的阿格利亚人，喜欢在背后挑起争端来获取快感，有些看不下去，想去会一会他。”

“确切地是抓吧。你把位置发给我，我赶过去跟你们汇合。”“哔”的一声，卡洛琳立马挂断电话，用了10分钟赶到一幢高二十层的尖顶的商用楼前，与他们碰面。

目标楼层是十五层，根据一楼的指示牌，那是一家名为“黑圈”的文化娱乐有限公司。

进入公司，吉尔能在各种陈设上见到黑圈的影子，甚者用许多工艺品从近至远地拼凑地摆放成一个黑圈，如果没计算错的话，光站在门口望里看的这一会儿，他便找出了十一二种形式的黑圈，可见摩奇对黑圈是偏爱至极啊。

偌大的公司内没有任何一个人在办公。所有的封闭式办公区中只有最左侧的一间拉着百叶窗的屋子锁闭着，通过源生仪，他们知道那是一间放置了许多高规格音乐器材的屋子，摩奇正躺在沙发床上呼呼大睡。

诺迪亚上前开门，手接触门把那一刻，一股强烈的电流顺着手臂钻进他的身体，导致他本能地把手回抽，向后退开。

“公司已经破产，不再接待客人……所以，请你们怎么来怎么回去，不要打扰我休息。”摩奇声音从房间内传了出来。

而在同一时刻，卡洛琳收起源生仪，手握太刀上前将房门交叉着劈开。

摩奇被产生的动静惊着，立马从沙发床上爬了起来，手里握着一支黑色的左式手枪，也不吭声，举起它朝站在最前面的卡洛琳射击，那颗子弹也是漆黑的，其达到的飞行速度堪比步枪。

由于这一切发生得突然，按照子弹的轨迹和速度，它必定会穿进卡洛琳的心脏。

在危及迫近的刹那间，吉尔向前猛蹬右腿，把卡洛琳扑倒，子弹因此向左上偏离2公分，从她的肩肋骨处穿进。在他们俩倒地那一刻，诺迪亚先朝摩奇沙发的右侧扔去一颗引力炸弹，限制住摩奇的行动，接着用电浆枪朝他胸膛射出一颗电浆子弹。

电浆子弹结结实实地打在摩奇的心脏处，他原本展开的肢体动作逐渐僵硬下来，摔落在地上。他挣扎着用左脚支撑起身体，但在第二发电浆子弹打在他身上时，他的整个身体猛地软下来，撞击在旁边的电子键盘上，把它撞倒，发出清脆地撞击地面的声音。

他仍没有放弃，暗暗地摸索到散落在手边的左式手枪，刚要碰到时却一脚被走到跟前的诺迪亚一脚踢开。

“你们是谁呀？生意上我没有什么仇人，所以不存在有人买凶杀我的事。”摩奇眼睛闭上又睁开，一闭一睁之间目光又瞥向墙角的手枪。

“不要再装傻了。你知道我们是谁，我们也知道你是谁，干了什么事。”诺迪亚向前跨了一步，把摩奇的视线隔断。他又半蹲下身体，一拳挥向摩奇的心脏处，带来的疼痛让摩奇大喊起来。

“吉尔，你带卡洛琳去医院，剩下的交给我。”诺迪亚边对吉尔说边跨步把墙角的左式手枪捡起来。等吉尔带卡洛琳离开，他先发了一条短信让清理队赶过来，接着搬了一条凳子面对摩奇地坐在房门口，用左手拿着左式手枪而右手握着电浆枪。

“照理说你们很难找得到我。”摩奇起身，盘膝坐着。

“说明道高一丈。顺着热敏纸这条线找到你便不难。”诺迪亚有些不耐烦地说着。

“热敏纸？你们居然能看得出纸张的差异！是你？不，应该是一同来的另外一个男的吧？”摩奇摇晃地站起来，转身看向窗外，外面很明亮的甚至有些刺眼，楼下不断传来刺耳的汽笛声，“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是为了得到一种快感，把这种快感融入我的音乐中，我的音乐就能得到升华，变得独一无二。”

“你给我乖乖地坐着，不然……”诺迪亚举起电浆枪对准摩奇。

“不然就杀了我，对吧？要动手就动手好了。”摩奇继续向落地窗走去。

“吧”字还没落尽，一颗电浆子弹已经向摩奇的右小腿飞驰而出，而在子弹穿破裤腿落在他皮肉上同一刻，摩奇绷紧的左腿蓄势而发，向前冲去。在前冲的中途，他顺手拎起定音缸鼓顶在身前与玻璃相撞，玻璃碎裂，让整个身体掉出到十五层的高空。

“没想到我会是第二个被你们地球人干掉的，觉得有些不甘心。”滞空的瞬间，摩奇扭过身看着诺迪亚说道。随着下落，声音也被拉得越长，最后和下面的轰鸣声融在一起。

诺迪亚站在边缘向下看去，摩奇面容朝上地坠落在一处花圃的边缘……为了不让围观的人发现，立刻退了回去。他从这个房间走出去，随意从开放式办公区域拉过一条椅子坐了一会儿，在松弛和警惕之间找到平衡的同时，慢慢地让自己从一份复杂且有些沉重的情绪中释放出来。

他在想，难道一个人结束自己的性命真的如此轻而易举吗？6月3日，歌剧院，被刀锋小队围攻、走投无路之下自爆的加布里埃尔如此，博格亦如此，如果换作他自己，又会为了什么义无反顾地迈出这一步？或许永远都不会吧。

诺迪亚起身，给清理队发了信息，告诉他们这边发生的情况，让他们酌情接着给吉尔打电话，问了医院的地址。他赶到医院时，卡洛琳已经做完手术，正躺在一张病床上等阿尔法凝胶的药效褪去。

“送卡洛琳的回去的事就交给你了。”吉尔起身，边对诺迪亚说道边向房间外走去。

“你去哪？”诺迪亚的视线随吉尔的移动而移动着。

“去谈判。”吉尔转身，身影慢慢地和门框重合在一起。

在这短短的一秒间，见到吉尔的那双闪光的眼睛时，诺迪亚突然觉得有些羡慕吉尔，因为对方坚定地知道自己下一步要做什么，且至死不悔。他在卡洛琳病床做侧椅子上坐定，听卡洛琳讲述了贝克特托她说服吉尔回到JA公司的事。

“我认为他一定会拒绝，但没想到刚提一句他就答应了。真的没有想到。”卡洛琳补充道。她闭上眼睛，这会阿尔法凝胶正发挥着它最后的功效。

在卡洛琳出院20分钟之后，吉尔驾着卡洛琳的机车到达位于皇后区牙买加湾宽通道的JA生物工程技术集团的总部大厦——它共105层，高452米，是纽约时新的地表建筑之一。

贝克特的办公室位于103层，站在那里能看到整个牙买加湾和大西洋500米内的景象。

“你依然喜欢站在那儿看风景。”吉尔在那张黑灰色月牙形办公桌前坐下，双手贴着椅子的扶手自然垂放，眼睛微眯着打量背着他靠窗站着的贝克特。其实，今天的天空灰蒙蒙的，海上也起了雾，实在没有什么可以值得欣赏的。

“说实话，这一刻我已经等很久了。”贝克特转过身来。

“希望如此。”吉尔暗想，他等贝克特回到座位上，“我有三个条件，如果你能答应，我便愿意回到公司来。”

“说说看。”贝克特隔着镜片用着一双平淡但深邃的眼睛看着吉尔。

“其一，你也知道，我必须拿回属于我应有的股份。然而，我现在失忆了，很多事情已经不记得，想着有必要和所有的股东们见一面，联络一下感情。这事还得麻烦你。其二，我想搬回斯图雷特住；其三，我打听到了一些我养父母亲事情，总觉得当中有蹊跷，我想重新调查清楚。”

“股份的事自然不成问题，两天之内就能帮你都落实好。至于股东见面会，其他人都没问题，唯独一个人有些难办，但我可以帮你试着联系。斯图雷特也是你的家，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离开并不需要刻意打招呼。”贝克特停顿片刻，但脸上依然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父母发生交通事故离世是2年前定了案的，如果你想查我一定不会拦着，只不过别太勉强，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随时跟我联系。”

贝克特摘下眼镜放在办公桌的中间，接着拿起放在眼镜右侧2公分左右的手机给索朗去了电话。连续打了5次后，他放下手机，转而对诺迪亚说：“最难的一位，没能联系上。”

下一秒，吉尔收到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信息。他自称杰尼斯，是索朗的管家，让吉尔在14点整到5号码头E区，到了之后他会进行接待。

“我知道了。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先离开了。”吉尔不动声色地把手机收回到口袋，起身，在贝克特面前站上3秒才往外走。随着电梯的下降，他的心情也慢慢地随之沉淀，回想几分钟前贝克特的一系列动作，嘴角不自主地上扬——这是赤裸裸对贝克特的讥讽。

他提出的三个条件，无一不是在对贝克特的进行试探，看对方会如何反应。

他能断定，贝克特口中的“唯独一个人”指的正是索朗。在贝克特拿出手机给索朗的打电话时，他能清晰地听到贝克特先敲击键盘发出一条简短的信息，然后才打了电话；他猜电话的主人未必是索朗，贝克特所做的拨打电话的动作只不过是在他面前演戏罢了。

这一点，等他见到索朗便可以得到证实。

5号码头E区是一块私人的长条形区域。在区域的这一头，一位梳着背头、精神饱满、穿着精致套装西服的杰尼斯十指交叉地背对哈德孙河面站立。他和浩克之间是父子，两人眉宇间的神态惊人的相似，给吉尔一种坚毅且不怒自威的感受。

他用眨眼的时间把吉尔打量一番，也不说话，转身在前面引路。

吉尔低头看看自己身上这件他临时从地摊上买的外套，用右手手背掸去上面一些尘土。他想，出现在这样场合，这样一件外套的确显得有些寒酸，但总比染着血液的衣服要强上一百倍。

在区域的尽头，吉尔跟随杰尼斯登上一辆白色游轮。

“今天的天气不尽如意，只能呆在里面，不然能看到不错的风景。请坐。”在简约、奢华的舱室内，有着一头米金色二八偏分发型、一双宝蓝色瞳孔的眼睛、一缕络腮胡的索朗示意吉尔在对面坐下。

等吉尔坐定，杰尼斯倒好的一杯红酒放到他的面前，然后退开。

“我们一边喝一边聊。”索朗举起酒杯向吉尔示意。

吉尔举起酒杯以作回应。

“迈亚是个纯真又充满热心的孩子，我不想泯灭她的这份天性，因此会尽可能地放任她干她喜欢的事。她很喜欢你，经常在我面前提到你，而我作为她的爷爷，为确保她不被任何人算计、利用，会严格排查跟她接触的人。你是个有趣的人，但如果你利用迈亚来跟我搭上关系，那么，我对你良好印象便会不复存在，也绝对不会有这次碰面。”索朗举起酒杯喝了一口。

“请问，你的答案是？”诺迪亚问道。他也举起酒杯，抿上一口。

“保持中立。”

正文 第20章 银弓镇

索朗选择中立，这不是吉尔想要的结果。

“为什么？”吉尔问道。

“我是个生意人，会永远站在利益的一边。记得不差的话，你大学的专业是工程设计，毕业后未曾实际参与过集团管理，所以坦白地讲，在公司管理能力上我不相信你会比贝克特强。支持你，就意味着把公司的经营风险扩大，这不是我想见到的。”索朗说道。

索朗的答案在吉尔的预想之内。毋庸置疑，贝克特的专业是经济管理，从实习开始便已经接触集团的业务，虽然从经验、人情或是手段上他都不太有赢面，但也是有备而来。

“或许，有些东西资料上不会写着。如果我承诺，你会成为JA的第一大股东，而且让公司的股票市值在三天后涨至少10个点，你是否会改变主意？”

“你和格朗姆之间应该有达成什么协议吧？他一直把我视为眼中钉，想反过来压我一头，如果我成为第一大股东，那他恐怕不会坐得住。你打算怎么说服他？还有，你自己，真能甘心把你们洛克菲勒家的江山交给我来掌控？”索朗问道。

“如愿让他当上第二大股东，再附加一些足够吸引人的利益，格朗姆应该不会在多说些什么。至于我，已经强迫自己懂得了‘有舍才会有得’这句话。”吉尔举起酒杯向索朗表达敬意，然后将杯中剩下的红酒一口喝完，“之外，我有两个问题需要你的解答。”

索朗默许。

“让我接任西顿经理是你的意思吧？一个小时之前，贝克特是否有给你打过电话？”

“一个是，一个不是。”

“谢谢。如果你这边有了答案请及时告诉我。”吉尔起身离开。

吉尔刚离开，杰尼斯走进来，将一根漆红的木拐杖移交到索朗的手中。

“杰尼斯，时刻留意他的动向，掌握他的每一步动作。”索朗拄拐杖站起来。

在刚成立对抗阿格利亚的机构时，贝克特以最高的出资比例和利益手段说服其他两方让这个机构用了JA的名字。之后的两天内，JA公司的股票市值疯狂地上涨了120个点。

他让杰尼斯秘密调查了此事，贝克特将该信息以各种渠道散布开来，从而影响一些主力资金和个股的进入，让JA公司一跃成为大西海岸的股票神话。

而现在，吉尔承诺于他和当初贝克特做到的其实便无不同。

“贝克特一定会有动作，必要的时候，出手帮他一下。”索朗回身补充道。他想着，两人间的对抗相得益彰才会显得不那么无趣。

“是的，老爷。”杰尼斯恭敬地说道。

16点30分，吉尔从旋转大厦搬回到斯图雷特修道院。按照卡洛琳的安排，晚上会举行家庭聚会，参加的人是他、卡洛琳本人、贝克特和伊娜死人，目的是为了庆祝他回到修道院，回到他们身边。

晚餐是西式的，下厨的人是贝克特和伊娜。

用餐时，氛围轻松愉快， 互相之间有说有笑。晚饭结束后，吉尔一个人以手为枕头躺在一块由玻璃拼接而成的屋顶露台上，仰望着天空深处，那里仍微微泛白，像一颗蒙上了薄纱的夜明珠。

“喂，在想什么呢。”卡洛琳冒了出来。

“吓我一跳。”吉尔说道，“我在想阿格利亚的下一步动作是什么？布姆利那边好像许久没有动静了。”

“明明是抒发烦闷来了。你呢，一有烦心事就会跑到这里来躺着看天空，都已经成了习惯。”卡洛琳边说边在吉尔右侧躺下，“只要掌握博阿基耶的心理活动就能明了，但你知道，这比摘星星还要难。布姆利也不除外。”

“欢迎回来。”过了一会儿，卡洛琳望着天空又说道。

“谢谢。” 顿了顿，吉尔才不紧不慢地吐出这两个字来。

卡洛琳咧嘴轻笑起来，没有发出声。吉尔从不喜欢别人刨根问底，所以她就知趣地不会去向吉尔询问他和贝克特谈判的内容，也不去问吉尔现在是否记起了一些什么。此时此刻，能和吉尔躺在这仰望同样的一小片天空，觉得很怀念，也充满着美妙。

等天彻底黑下来，吉尔才喊着卡洛琳从露台离开。正准备打开房门时，一抹亮光短暂间地闪过，把他的身影映射在门板上，随后传来的是一阵闷雷般的爆炸声。

一定发生了什么！

卡洛琳从走廊的另一头走过来，手中捏着手机，告知吉尔阿格利亚飞船的尾部在半分钟前发生爆炸，听到的声响正是从那里传出。根据初步判定，那是人为从内部引爆的。

“我猜想，这个人是布姆利。”吉尔说道。

“难道这也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那么说来，他已经彻底和阿格利亚决裂了！”卡洛琳肯定了吉尔的猜想。她和吉尔并肩地站在长廊扶手前望向天空，明明5分钟前飞船才从他们的顶空缓慢地飞过，随后事件便发生了，这让她松弛的神经不经意地又紧绷起来。

但，因为受伤的缘故，她得把这种情绪平稳下来。

回到自己的房间，吉尔刚在平板床上躺下，电话突然振动了一下。那是瓦尔加斯发来的信息。瓦尔加斯告知，布姆利现在和他呆在一起，希望能今早挑个时间碰一面。

“有些事需要处理，等办完我会过去找你们。”吉尔如是回复道。为确保他们往来信息的安全，瓦尔加斯帮他升级了手机账号的等级，能准确不被任何一方跟踪或是截取，但在看完后他仍会习惯性地把信息删除。

翌日，吉尔和贝克特一同前往JA公司总部大楼。按照贝克特的计划和安排，8点整，除了索朗，剩余的所有十四名董事会如期参加董事会，也就是吉尔要求的董事见面会。

吉尔的出场让在坐的各位注目，大半数以上的都在心里打着嘀咕。

“让吉尔跟大家说几句。”等吉尔坐定，贝克特像一位主持人一般地把话语权交给吉尔这一位正要上台表演的演员。

大家又齐刷刷地将目光聚集在吉尔身上。

“从此刻开始，我便是JA生物工程技术集团的第三大股东，第十五名董事会成员。我不幸失忆了，记不得各位董事，所以拜托我哥哥召开这次董事会和各位董事见上一面，混个脸熟。我没有空手，是带着诚意来的——我可以让我们的股票市值涨至少10个点。”说话时，吉尔刻意着重强调了最后的那一句话，让在坐的其他人听得真真切切。

他们包括贝克特在内的脸上或多或少显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10个点也是一笔不小的收获啊。他们都是地道的生意人，在利益面前会毫无顾虑地袒露自己的天性。

“那么，你说说你想怎么做吧。”贝克特问道。

“来之前，我翻过公司的一些资料，了解到位于蒙大拿州比林斯的瓦克分公司近期在银弓镇建造了一座新能源研究基地，但投入运作不到5天便受到该镇六成以上镇民的抗议，原因是基地过度开采镍矿导致生态环境恶化，其中最严重的一条指控是因此道路的地裂变得更为严重。我想，你们跟我一样，在看到这条消息会觉得它很不可思议，甚至觉得有些荒唐。”吉尔停下看向其他人。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就必须想办法解决，不然花费在基地上费用都会白费。我调查过，道路的地裂跟黄石公园的水位下降有关联，这样一来，我们能堵住大部分镇民的悠悠之口。在此基础上，公司派人和当地政府谈判，出资迁移和妥善安置银弓镇镇民，事情一旦落实，那些牵头人的嘴巴自然也能被堵住。”吉尔停下讲话。

“这就是你的办法？”詹姆斯不解地问道。

吉尔点头。

“我再怎么想，这都像在做公益，即便最后基地的新能源研究能进行下去，得到的收益顶多是在弥补之前的亏空。功利的慈善是无法等价于商业价值的。”詹姆斯接着说道。

“我立下军令状呢？”吉尔说道，“如果我不能向你们兑现我的诚意，我愿意贡献出我全部的股份，再也不回JA。”

吉尔的话令全场沉默。

在撞见吉尔坚定的目光后，贝克特率先打破沉默：“既然吉尔都那么说了，我选择相信他一次，站在他这边。”

“看在诚意的份上，我也支持。”格朗姆举起右手，说道。

“试试看吧。”詹姆斯跟着说道。

一个，两个，陆陆续续地有半数以上的董事表示同意。

经董事会商量决定，和银弓镇当地政府谈判的人是瓦克分公司总经理卢克。卢克精通人事，担任瓦克分公司总经理一职已有三年半载，是亲近贝克特的人，而这正是吉尔所担忧的。

出了大楼，他花掉一半西顿给他结的工资买了一张从纽约飞往比林斯的机票，因为他清楚地明白卢克不会接他的电话，也不会理会他的短信。

同时，他用了十个电话叫醒费尔南多，让对方帮他调出卢克的所有资料。资料显示，卢克名下的银行账号有过两笔、每一笔50万美金的入账记录，汇款人一定不会是贝克特，但一定是贝克特在背后操纵。

吉尔的任命比他早半个小时传达到比林斯以及银弓镇。

11点10分，他到达银弓镇。根据费尔南多的提醒，一个小时之前卢克已经到达该镇，这会正在一家咖啡馆内闲坐着。他走进咖啡厅，出现在卢克的面前时，着实把对方惊了一跳。

“我知道你现在为什么会坐在我的对面。”卢克将杯柄转回到左边，“不过你放心，我这是履行职责来了。每天的11点30分，镇长都会风雨无阻地来到这家店，坐在那个角落靠窗的位置，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一个老套的故事。这家店是他的亲生女儿开的，每一个人都有软肋，而他的软肋就是从没有见过面的亲生女儿。25年前，他只是政府机关的临时工，为了上位，他抛弃怀孕5个月的老婆。最后，女儿还是出生了，但身体不好，需要定期的药物治疗，如果选择根治，那就需要一笔天价的医疗费。我在这等他，他决不会选择逃走。”

吉尔诧异，难道贝克特真没有从中阻扰？

而事实上，在吉尔到达银弓镇的半个小时前，杰尼斯先一步找到卢克谈成了一比交易，只要卢克不遗余力地帮吉尔完成谈判，他既能得到一张存着150万美金银行卡的同时又能得到一份保证——他收的钱不会被曝光。

再者，杰尼斯告诉他，这件事要对吉尔保密但可以一五一十地告诉贝克特。

“我希望你对我的事保密，作为交换我也会对你的事闭口不言。”卢克说道。

“再问一个问题，你怎么向贝克特交代？”吉尔问道。

“我自有办法。相信我的话，你现在就可以定前往纽约的机票，如果不信，也可以跟着我把事情办成再走。”卢克回答道。

“我可以选择相信你一次。”吉尔起身离开。路过柜台时，他望向坐在柜台内的女子，女子也看过来，笑着与他打招呼，笑容简单且富有感染力。在咖啡厅的门口，他正好撞见了一位装着西装、满脸胡茬、身材瘦高的中年男子，看也没看他，与女子打过招呼后径直走向角落靠窗的位置。

原来，他便是镇长……但吉尔已经不打算再继续观望下去。

因为不用太赶时间，也为了省钱，吉尔乘火车回到纽约，到达后便去了旋转大厦。

布姆利的铁臂断了半截，身上缠着绷带。

布姆利告诉吉尔，他潜入飞船的“100扇门”——博阿基耶归置重要信息和档案的密室——想挖掘出一些有用的信息，但中途被发现，身上的伤就是在接下来的逃跑中弄的，飞船尾部的爆炸则是他为了保命引爆一个流体机器人引起的。

按他说的，他已经彻底跟阿格利亚和博阿基耶决裂。

“接下去你有什么打算？”吉尔向布姆利问道。

“找一个人，但我还不敢百分之百能找到他。”布姆利端起酒杯向吉尔示意着。

正文 第21章 大人物

吉尔回到房间时，费尔南多正盘膝坐在地毯上，前面依次放着一份田园比萨、一份大的烤鸡翅和一份水果沙拉。它们好像在向他招手，引得他的肚子“咕咕”地翻腾着。

“你呢，怎么还是喜欢把钥匙放在楼梯口对的左边第二个花盆底下，要是被某人发现，你失忆的事恐怕离暴露也不远了。我通宵达旦了几个日日夜夜，终于在今天3点完成了量子密集编码的最后工作，也就是说接下来我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费尔南多举了举手中的一根鸡翅，“快来吃吧。为了等你，我特意没有去动比萨，它们可是我排了一个小时的队才买着的。”

“我还真的饿了。”吉尔在费尔南多一旁坐下来，拿出一块披萨咬上一口。

“卢克这个人好应付吗？”费尔南多问道。

“有些摸不准。如果他只是一位精通世事的人，我倒觉得事件好事，就怕他是一位精通世事的小人，那我就吃不准，也不好应付了。”吉尔咬上第二口披萨，咀嚼着。接着他伸手用准备好的不锈钢水果叉叉起一颗圣女果放进嘴里，享受着比萨和果香在舌尖缠绕的美妙。

“这两天就会有消息吧？”

吉尔点头。

“回到斯图雷特的感觉还不错吧？”费尔南多隐指了伊娜。

吉尔抬头，点头。

“作为多次帮你收集信息和这次善后的报酬，是不是该考虑一下一次性向我付清了。”费尔南多边吃边说道。

“不是还吃着嘛。就定在15号的晚上吧，我会好好谢谢你这位大恩人的。”因为他等的结果，那一天会如期而至。

等吃完所有的食物，他们坐靠在那张藏青色的矮沙发前，柔柔地光线从他们身后的立转型窗户照射进来，泼洒在他们的身上。

“吉尔，你说这次海潮来得巧不巧？我怎么也没想到，贝克特居然会主动要求你回JA公司，当然，你还不赖，顺势反被动为主动了。”费尔南多笑着说道。

“承蒙夸奖。从今天开始呢，戏铺算是正式开张。”在吉尔的计划中，他会跳过迈亚去联系索朗，即便不成功，他也会在14日当天主动找贝克特谈判。意料之外的是，这件事提前发生了，而且还是对方主动找到他。

且就在吉尔离开纽约前往银弓镇期间，纽约来了一位大人物：他名为雅各伯，从维也纳来，是联合政府新一届的安全理事会会长。他也不停歇，到纽约的第一时间便在联合政府新大楼的大厅内召开了记者见面会，声称20日12点，联合政府会如期以最高武力与阿格利亚一战高下。

雅各伯的大头照和言论占据了各大新闻媒体的主版面。5分钟内，纽约百分之九十八的人知道今天有一个人冒出来和阿格利亚宣战，而绝大部分都是把它当热闹看，并不抱什么期待。

“我呀，倒希望他们真地可以把阿格利亚飞船从纽约的这片天空赶出去，就怕最后吃亏的还是他们自己。”费尔南多也是其中一位。

“不，最苦的还是我们这些老百姓。”吉尔说着。

“我是，但你算不上。”费尔南多大笑起来。

吉尔起身。没等他站直身体，右脑突然开始一阵抽痛，眼前发黑，险些没站稳。

“你怎么了？”费尔南多关切道。

“没事，就是有些头晕。”吉尔向后倒在沙发上，等这份疼劲缓过去。可是，他刚坐下，一阵敲门声响起，“咚咚”“咚咚”，每一次只有两下，之间间隔为1秒左右。

他立刻明白，外面是谁在敲门。

“我送些切好的橙子过来。”伊娜的声音传了进来。紧接着，房门向内被打开，她端着两份切好的橙子站在门口，身后则还站着卡洛琳。

卡洛琳双手放在伊娜肩上，冲里面的费尔南多招手。随后，她轻轻地推了伊娜一把。

费尔南多也知趣，像是脚下装了弹簧，“嗖”的一声站起来。将要与伊娜擦肩而过时，他一边笑着一边偷偷地和伊娜挥手打招呼。跨出房门，他转身回看一眼才轻轻把房门关上。

“伊娜想通了？”费尔南多向卡洛琳问道。

“至少她决定向前看了。我真的挺高兴的。”卡洛琳说道。

房间内，伊娜抬手把水果放在沙发后面的飘窗台上，接着慢慢地在沙发上坐下，从裤袋里拿出一块湛蓝色、雨滴形的陨石挂坠，手摊开着递给吉尔。她观察到，吉尔在看到挂坠时，脸上的表情变得木讷，她又笑了笑，把手再往前伸一些。

“你要让我举到什么时候呀？”伊娜说道。

吉尔这才从伊娜手里接过挂坠。

“在你去过的那片森林中找到的，现在物归原主了。”伊娜又说道，“其实呢，我知道你并没有失忆，因为你的眼神骗不了人，你把钥匙藏在楼梯口所对的左边第二个花盆底下习惯也骗不了人。我很后悔当初没有选择相信你……为了不让我自己再后悔，我决定回应你的心意。”她侧过身去不让吉尔看到她变得微红的眼睛。

吉尔慢慢地握成拳头，把挂坠包在里面。

他起身，走过去，面对伊娜单膝地跪下，深情地望着她：“对不起。”

“说对不起的不应该是我嘛？”伊娜笑了，眼泪也终于忍不住流下来。

吉尔坐回到伊娜身边，端过后面的橙子，边吃边听着伊娜讲着这半年来的经历和感悟。结束讲述，她站起来对吉尔轻轻说了一句“我走了”后向屋外走去，脚步显然变得轻快了一些。

房门再次被打开。卡洛琳和费尔南多背靠着护栏站立，欢迎着走出来的伊娜。

“我得进去抢橙子吃了。”费尔南多一阵风似地跑了进去，顺手把房门带上。

卡洛琳上去挽住伊娜的胳膊，一起顺着楼道往下走，去往厨房。

“谢谢。”伊娜对卡洛琳真切地说道。

“干嘛又谢我。反证你答应过我，不会再退缩的哦。”卡洛琳笑着。半年前，在得知吉尔发生意外的消息时，她心中的执念在那一瞬间便放下了，学会了如何去祝福。

逐渐地，大家都明白过来，阿格利亚飞船的爆炸跟雅各伯的宣战存在某种关联。

至于爆炸是怎么发生的，却只有一些当事人知道。

因为布姆利的背叛，博阿基耶非常恼怒，正对他进行全城搜捕。布姆利本人则悄悄逃往洛杉矶，留下两台机器人，让它们变成自己的模样，不时在纽约的一些地点冒出来，因此造成了一些不少的动乱。

“布姆利”出现的地点多次都是人较为集中的地方，其中两次是地铁站。

因此，纽约的14日很“热闹”。

纽约的宁静依然会如期到来。睡梦中，吉尔还是来到了那处天台，夜空中有两瓣对称的月亮，静静地照射着整个纽约。突然，空间内所有的一切开始剧烈地晃动，碎裂，他自己从破碎的天台往下掉，然而下面又很远，没有尽头。

现实中，他被迫醒来，脑袋像裂开一般地疼痛，屋内的景象出现了重影。

在他看不到的书桌一角，一本闭合着的笔记本当中，一页纸正迅速化为量子尘埃，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吉尔不解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思来想去，他想到的唯一解释是“平行宇宙”四个字。

在床沿坐了半个小时，疼痛才慢慢消退。此时，外面仍是夜光璀璨。

“慢慢等吧。”吉尔又在床上躺下来，闭上眼睛，等待着天亮。

15日的10点一刻，蒙大拿州比林斯银弓镇的整座城镇向下塌陷，埋没在了地平线之下。

而在半个小时之前，所有镇民都已经搬离出该镇，被安置在比林斯市的一片新开发的小区内——这都是卢克谈判的功劳。

该事件经过持续发酵，从15点半开始，JA公司的股票市值开始上涨，18点一过便已经上涨了10个点，且还在持续增涨。它将会远远超过吉尔对JA董事们做的承诺。

“没想到他还真做到了。”看着股盘，索朗笑着。

“奇怪的是，他好像早就料到银弓镇会塌陷似的。”杰尼斯在一旁轻声地说道。

“说明这次，老天都愿意站在他那边。”索朗把酒杯放回到一旁的推车顶部，“既然他做到了，我们这边也要有诚信，杰尼斯，5分钟后给他发一条信息。”

“是，老爷。”

且说，15点半过后，吉尔的脑袋又开始隐隐作痛，眼前时不时出现重影。他去过医院，但什么都没有查出来，医生只是象征性地给他开了一些止痛药。18点，他回到修道院，刚合上房门，眼前突然一黑，整个人昏厥过去倒在了地上。

等他醒来时，已经是16日。

他翻过身来，舒展开身体。他左右摆动，发现脑袋变得不那么沉了，也不再疼了。

他拿出手机， 看到那条从杰尼斯发来的短信，上面写着五个字：仍保持中立。

“算了，保持中立就保持中立吧。”吉尔无奈道。

与该信息一起弹出来的还有一则政府声明。它占据了各大新闻媒体和屏幕广告的主版面，发表人是雅各伯，内容为：16日0点至20日0点，纽约的公路、水路、航空将进行全面管制，准许人口外流，但只开放布朗克斯区和斯塔藤岛的北方两处地下高速通道作为出口。

而“瓮”，是吉尔看到这则声明之后第一时间想到来形容纽约的词。

9点整，在新联合政府大厦顶层，由二十多个国家的首脑召开了联合政府的最高会议。

这次联合政府最高会议，受到世界瞩目，每一个细节都会被放大，暴露在世人的眼中。例如，选择在9点整——美国正常作息的时间——来召开大会，是在宣誓主权，作为常任理事国的F国首脑Q没有出席，从侧面验证了两国外交不和的事实，等等。

“Q最近病痛缠身，所以不能如期出席。”美国首脑K开场道，“接下来，由雅各伯向大家说明一些情况。”

“近半个月来，美国十个州的三十三座监狱陆续发生大规模性的爆炸，共计九万五千三百六十五名囚犯失踪，且在每一座监狱的大门口挂着一张横幅，上面写着‘阿格利亚伍德到此一游’。阿格利亚的交通网络很特殊，但并不是无懈可击，通过信息的收集追踪，在科罗拉州、内华达州等5州的山区内找到那些刚废弃的用来制造亚人的临时基地，话句话说，所有的囚犯都被改造成了亚人。这些亚人最终会被输送到纽约。”雅各伯用一条蓝色领带来搭配一身正装，让整个人展现出一副意气风发的姿态。

“说‘输送’或许有些不恰当，但我还暂时找不到更贴切的词。我想，那些亚人们会在20日兵临城下，对交通网络进行全面管制就是为了化解即将到来的危局。

“按照协定，英国、中国、俄罗斯、G国四国的战斗机需要在20日零点之前就近降落在新泽西州、康涅狄格州两州的军事机场。”

“‘TMX’在今天14点之前会照计划放置完毕。”雅各伯结束讲话，将话语权交还给其他需要发言的人。

围坐在一张C形的长条会议桌的首脑们以发问为开头聊开，严肃又不缺乏热闹。

这跟现在纽约的氛围很类似。

作为阿格利亚主事人的博阿基耶自然要把精力集中一些来应对联合政府的宣战，而“把他们打败，他们就会变得安分一些”也是他的真实想法。

因为双方的对峙，刀锋小队的所有队员们变得清闲。

于是，诺迪亚中午在沃滋岛组了饭局，为了答谢先前吉尔和卡洛琳的帮忙，也为了和他们一起庆祝希伯来恢复到往常的状态。

应邀的人除了吉尔和卡洛琳，还有费尔南多。

他们见到的希伯来，身体体表已经变得和普通人一般无二，只不过后脑袋上扣着一顶半圆形的“铁罩子”，形状像极去了帽沿的太阳帽——它是一种的信号隔断器，能抑制希伯来脑袋里的感官控制装置的运作。

“比较急，所以外形难免会跟不上。”诺迪亚边招呼着边说道。

“之后一定改。”费尔南多回应道。

正文 第22章 重施故技

先有声明，后有联合国最高会议，民众都明白过来20日联合政府与阿格利亚之间的战争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17日，纽约三分之一的人备好行李，驾车通过布朗克斯区或斯塔藤岛北边的地下高速通道。他们都是为了避难，但选择的方式截然不同，有的回乡下的家，有的请了年假去自驾旅行，有的则临时决定低价卖掉在纽约置办的房产去另一座心仪的城市定居。

如果从高处向下俯瞰，自驾车、颠倒列车等汇成了两股洪流，颇为壮观。

一个半月前的教训仍历历在目，阿格利亚用一颗超空泡离心弹便击穿了美国政府引以为傲的UX——TMX的前身，摧毁了激光炮和格森大厦右侧上半部分的楼体以及天台，用电子屏障干扰和压制了美国爱国者导弹，让斯塔藤岛近一半的地区毁于自己的炮火之下……除了军事技术上的应对，纽约市政府利用庞大的地下交通网络秘密改建出五处地下防空洞，来作为剩下三分之二的人的避难所。

明天，洛杉矶全美青少年游泳联赛会如期开幕，葛纳瑞也在参赛方之列。

作为游泳队的教练，伊娜得一同出行。

出于私心，她想让吉尔也去。在联系吉尔之前，她却先收到了贝克特发来的信息，上面写道：“伊娜，吉尔会和你搭乘同一航班前往洛杉矶。他已经答应。”

看到它，伊娜内心的第一反应是忐忑。自从知道贝克特是让她和吉尔分开的幕后设局者，她便一直在挣扎，直到前几天她发现吉尔没有失忆，又在卡洛琳的劝说下，她才决定割断心底深处那份紧绷的理性。而之所以会忐忑，是因为她害怕贝克特会故技重施，对他们作出一些动作。

她把自己的担心告诉吉尔。吉尔回复让她宽心，后面且附着一个他们之间经常发的笑脸。

他们相继抵达纽约州特洛伊奥尔巴尼国际机场，一同搭乘14点30分的航班飞往洛杉矶。洛杉矶的天空晴空万里，气温比纽约至少要高八度左右，因此街上有不少行人穿着短袖。

伊娜安顿好三名队员后，和吉尔前往中央市场一家名为“Bestia”的意大利网红餐厅。

当中人来人往，颇为热闹。

洛杉矶并没有纽约一到夜幕降临得闭市的境况。当华灯初上时，市场又增添了一份浮华。

“很久没有逛过夜市了。”伊娜笑着，与吉尔并肩穿过人群。

看着伊娜脸上开心的笑容，吉尔感到心里暖洋洋的。同时， 他不时向四周张望，观察贝克特是否派人在悄悄跟踪他们，但暂时并没有发现。

“Bestia”位于地下一层，红砖墙和顶部用锡纸包装好的排水管融合进暖黄的灯光，让整间餐厅特别有风味。等了半个小时，他们才拿到位置坐下来，各选点了一份店内最为火爆的意式香肠、水果沙拉和特色意大利面。

这份水果沙拉当中放入了黄桃，所以吉尔一口没敢动。

“这份水果沙拉中有你最爱吃的黄桃，怎么一口不吃呀？”伊娜不解地问道。

“我最后再吃。”吉尔将一小份水果分到伊娜的盘里，“你先吃着。”

伊娜冲吉尔笑了笑。

离开中央市场，吉尔和伊娜通过一条铺着电车轨道的T字路口的横道时，两辆黑色悬浮机车以极快的速度从竖道方向疾驰而来。路上的行人纷纷惊慌着向两侧闪躲。他们都戴着头盔；前面被追赶的机车上是一个人，后面的那辆上则是两个人，坐在身后的那一位手中握着一把半自动连弩，连续向前方机车上的男子射击两次，但都被其避开了。

5秒之后，前面的机车率先进入右弯道。另一辆的机车紧跟其后。

吉尔清楚地看到，男子举起连弩，但这次对准的却是伊娜。

在钢针弩箭从弩道飞驰而出的同一刻，他迅速反应，向左前方大迈步。因为身体处于前倾下压的状态，这枚弩箭避开了心脏要害，穿刺进他的左边第三根肋骨。

疼痛使得他本能地弯下腰。

伊娜一心关注着吉尔的状况，丝毫没有在意她暴露的身形以及那把再次对准她的连弩。

“伊娜，跪下！”吉尔盯着男子手中迅速抬起的连弩，对着伊娜喊道。

男子准备扣下扳机。就在扳机被扣下的前一刻，一辆黑色普通汽车从横道的左侧猛冲而出，把这辆机车连同两名男子撞进一侧的一家衣服店中。

另一辆机车则好上许多，只是与汽车的一角发生剐蹭，滑出3米之外。上面的男子立刻摆正车头，扭身匆匆瞥了一眼衣服店后驾车离开。

此时，副驾驶门摇下来，布姆利向右侧低探着身体：“上车，我送你们去医院。”

吉尔迟楞一下，随后才被伊娜扶着进到车内。车向前开动。透过前挡风玻璃，他看到一名男子立刻踉跄地爬起来，搀扶起另一名男子，向一旁小跑开。

“他们是墨帮的人。昨天下午，我从墨帮洛杉矶的据点离开时撞见一个人在通电话，碰巧听到他提到了你和伊娜的名字。我躲着多听了一两句。他们商量上演一出帮派追杀的戏，而你们也是整个舞台上的演员。背后雇主是谁，你应该能猜个一二吧。”布姆利说道。

“我知道，只是没想过他会和墨帮扯上关系。”吉尔沉默片刻，看看伊娜再看向布姆利，“你来洛杉矶为了什么？”

“有一条线索需要确认一下，碰巧这条线索跟这边墨帮的某个人牵扯上关系，但这个人死了或已经改头换面。明天我就得回纽约了。”布姆利说道。

“不介意和我搭伴吧。”吉尔说道。左胸口突然又疼了起来。

伊娜轻轻握住吉尔的手，目光柔和。

“不会介意。”布姆利特意通过内后视镜往后座看了看。

布姆利把他们送到医院便离开了。诊断时，医生看着CT对吉尔连声说了两次“庆幸”，因为只要再往下挪一寸，他的命就要交代了。之后，通过半个小时的微创手术，钢针弩箭被取出。

回到酒店，伊娜在吉尔的房间呆到12点，等到吉尔入睡才离开。

翌日，伊娜没有与吉尔道别，带着三名游泳队队员先行一步离开酒店前往洛杉矶游泳馆。吉尔则去机场与布姆利汇合，登上18日7点15分将降落于奥尔巴尼国际机场的飞机。

下了飞机，吉尔跟着布姆利到达位于特洛伊西边的一家私营造船厂。

15个小时前，布姆利通过黑市找到这家造船厂，并用假名和一笔不小的费用购入一架小型潜艇。按照他的要求，潜艇中控内装入了远程遥控装置，外面敷设了反声呐涂层，而这也是花费不菲的重要原因之一。

他们乘坐潜艇，顺着哈德孙河往下游航行。

14点35分，他们抵达位于皇后区的55号码头。这是一座搭建于伊斯特河上，集艺术、社区空间与运输于一体，由36块形状宛如单头空竹的地基高高低低地拼接而成的新概念码头。根据往常，此时这里会聚集各色各样的人，享受闲暇，但现在却是空无一人。

码头西南方向100米有一处车站，吉尔可以乘坐直达的颠倒列车前往JA公司总部大楼。

布姆利用遥控把潜艇沉到河底。在接下来的近57个小时内，他决定继续做一个隐形人，如此会让博阿基耶暂时地遗忘掉他的存在。

“我猜，你应该有三十岁了吧？”从码头出来，站在一条的笔直的林间大道上，这样一个问题突然就从他的脑袋里跳了出来。

“我看上去有那么显老吗？”布姆利抬起右手摸了摸脸，“我二十七，和你同岁。”

吉尔有些惊讶，但没有在脸上显露出来。

“这场较量你更希望谁能赢？”吉尔转换话题，又问道。

“我不太喜欢做希望这种假设。如果一定要说一个，一定是你们。”布姆利回答道。说完，他挥挥铁臂，随即转身朝道路的右边走去。

5年前，纽约市已经全面实行公交、地铁、颠倒列车自动化，24小时不间断运行，所以停留在纽约的人们如果要出行不会存在不方便之处。踏上列车，吉尔像一位远途归来的勇士，使得那些散坐在车厢各处乘客纷纷投来注目礼。

转而，他们又继续低头玩手机或是闭目端坐。

列车到达下一站，陆续有乘客上车，大家也同样投去注目礼。再过两站，也就是终点站“JA公司”的前一站，列车上只剩下吉尔一位乘客了。

17日，JA公司官方宣布，17日至20日，总部职工会正常上班。这段期间内，为保障安全，总部大楼会实行封闭式管理，所有职工的吃穿用度会统一调配，但在大楼内享有最高的自由。同时，他们每人会得到一笔丰厚的奖金。

因为这则宣布，JA公司的股值仅仅下降5个点。

吉尔明白，这不过是贝克特重施估计罢了。此时此刻，他站在大楼底下，拿出手机拨通贝克特的电话，拨通后把手机递给拦住他的保卫。保卫冲电话那头应了一声“是”，接着恭敬地把手机还给吉尔，并说道：“小洛克菲勒董事，非常抱歉。请进。”

“职责所在嘛。”吉尔走过保卫打开的通道。

吉尔走进103层的办公室时，贝克特正埋头在签署文件。他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盯着看了好一会后，贝克特才抬起头来，同时慢慢地把一只黑色金边的钢笔的笔帽拧上，神情放松下来：“这会你不应该在洛杉矶呆着吗？”

吉尔不做声，双手交叉着放在腿上，眼神冷峻，宛如寒冬冰霜一般。

“这半个多月以来，你的风头可一直都不小。我敢断定，你已经被博阿基耶加入黑名单。”贝克特脸上松弛的状态立刻消失，“本想借他的手把你除掉，但中间突然冒出20日宣战一事，只能搁浅了。”

“冲我来，我当着就是，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但你为什么要对伊娜下手？”说话间，吉尔身子向前倾一些。

“为什么？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什么是奇耻大辱？就是称为自己合法妻子的女人躺在身边，你却连一个指头都不能动。两个月，我已经两个月没动过伊娜！”每一句的音量要比前一句高上一些，但至始至终没让贝克特显得很激动。

“是啊，这跟你回到纽约的时间便不相符。直到14日，我听到你们在房间内的对话，才恍然过来，为什么她对我的态度会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不对啊，吉尔确定所有摆设他都检查一遍且重新摆置过。

“我把窃听器装在了水果盘中。”贝克特说道，“你从一开始便没有失忆，而验证这一点的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你在我视线所及的地方活动，露出马脚来。海潮是一个很好的契机，于是我主动找你，让你回到公司来，帮着你拿回属于你的股份。不得不说，这期间你演得很好。” 15日下午，詹姆斯私下找贝克特转让股权，交涉间向他透露吉尔与股东们暗中谈判的事，所以他说的“演得很好”讽指的就是这件事。

“我想过，怎么样能让你搬回到斯图雷特来住，可没想到你会主动提出来。期间，我看到伊娜给你送过一次水果，所以必须利用起来。”

“得不到的我宁愿毁掉！这样一来，你会更痛苦。”说话间，贝克特的瞳孔放大，原本交叉成拳放在办公桌上的双手也因为愤怒撑开成掌。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自以为是。”这样的场景和对话在来时的路上他已经预演了不下五遍，即便如此，一股想杀死他的怒火仍没忍住从心间升腾起来。接下来的两分钟，他与贝克特都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对视，仿佛要用目光将彼此处以死刑。

余光一角，他瞥到，贝克特的右手正悄悄向后移动。

“你准备拿枪把我杀了？”在贝克特的右手即将离开桌面时，吉尔出声道，“如果你真那么做，第一时间纽约甚至全美国都会看到JA公司总裁贝克特在总部大楼办公室内杀死自己的弟弟的新闻。”

贝克特被迫把右手放回到原来的位置。

“下面该轮到我说些什么了。”吉尔张开双手放在椅子扶手上，“第一，我已经和几位股东达成协议，加上他们的股份比例，足以把你弹劾出董事会。你现在答应下来，或许能离开得很体面。第二，你必须和伊娜离婚，并且承诺往后不再做任何伤害她的举动，否则我一定会在那之前杀了你。”

贝克特站起来，转身走向大幕窗，在窗边站了一会后，突然狞笑起来。

“足以？大前天，詹姆斯已经把他所有股份转让给我，我现在一个人所持的股份是百分之二十七！索朗一定贯彻他中立的作风，所以加上格朗姆的股份，你身上的股份才百分之二十六，比我的低百分之一。剩下的股东们都是墙头草，你就别想指望得上。”贝克特转过身来，目光锐利，“再说说伊娜的事。我想，你知道我会给出什么样的答案？”

正文 第23章 悬赏单

吉尔冷笑，原来他是多么了解这位兄长啊。

他从上装内袋先后拿出一枚钢针弩箭和一把袖珍手枪，把它们对着贝克特且平行地放到办公桌上。手枪是他从布姆利那儿借的，而钢针弩箭正是刺穿进他肋骨的那一枚。

“我不介意用这把枪在你身上打几个窟窿，接着在把这枚钢针弩箭插进你的胸膛。”吉尔说道，“你应该知道我一定会言出必行！”

贝克特扭过身看了一眼桌上的手枪和弩箭，然后又扭过身去。

“但我现在还不会那么做。你得当着我的面告诉墨帮的人，撤销对伊娜的追杀。”吉尔又说道。他从布姆利那得知，写上墨帮悬赏单的人想从上面除名，除了被猎人杀死之外，还有一条是让雇主主动撤销相应的悬赏。他现在要做的便是后者。

“如果我说不呢。”贝克特脸阴沉着看着窗外。

吉尔没有做声，则是不动声色地拿起手枪，朝贝克特左肩膀处开了一枪。

随着枪声落尽，贝克特重新站稳身子，吉尔接着说道：“如果你不答应，我就会完成我前面说的，绝不食言。”

办公室静谧了一会。贝克特背着身，慢慢地举起右手，向吉尔示意他答应了。

吉尔起身，从办公桌上拿起手机走到贝克特身后，等贝克特转过身来，又将手机正面对着贝克特举到胸口的高度。贝克特用右手大拇指将手机解锁，点开某个软件，用食指在上面以一定的频率敲击。

“好了。”贝克特说道。

吉尔把手机转过来，看到上面写着四个字：悬赏撤销。

他看到署名是一串省略号，心中有些不放心，于是问道：“就这样？”

“不信的话，你现在就可以用你手中的枪杀了我。”贝克特冷冷地说道。

吉尔把手枪放到内袋，转身朝门口行去，走过一半说道，“这枚弩箭就留下给你做纪念了。”

贝克特快步回到办公桌前，从桌板背面掏出一把手枪对准吉尔的背部，但等到吉尔一脚迈出办公室也没能扣下扳机。他坐下，把手枪轻轻地放到桌上，又把它往前挪了几寸。

“小王八蛋！”贝克特闷声嘶喊着。

办公室玻璃门重新合上。吉尔背着身在门口驻足2秒，伸手扯了扯上装的衣角，让衣襟平整一些，然后迈步走向电梯。进入电梯前，他拨通伊娜的电话，确认了那边无恙。

伊娜则千叮咛万嘱咐，让他注意安全。

走出大楼时，他收到一条来自“驯鹿”的医疗提醒，询问他头疼的情况是否有所改善，并且提议下周三让他去医院做一次复诊。然而，他从不喜欢去医院，所以即刻把这条信息删掉了。站在石阶前，他望着南方天空一角染红的大片云彩，吸气，然后长长地呼气，心中才变得舒畅起来。接下来，何去何从便是他该想想的事，可思来想去，前往位于皇后区35街的避难所还是最好的选择。

它涵括“天神”地下商业街第三层的整片区域，且连通着三条地铁线交汇的地铁站，而这也是它为什么会成为最大一处避难所的重要原因。再者，聚集在这里避难的人们并不会少了娱乐和热闹，因为几日内这片商业街上的门店都会照常营业。

吉尔到达目标站点，下到最底层，通过严密的安检通道。有趣的是，他发现在通道两旁做安检和保卫的人不是警察，而是刀锋小队的队员们。他们的其中的一位，他有过一面之缘，正是当时桔子街来押送博格的人。

“刀锋小队没有真正地清闲下来啊。”吉尔感叹。他往里走，见到商业街内灯火通明，人头攒动，仿佛有一种进入喧闹夜市的错觉。

他准备买些吃的东西来填饱肚子，经过一处弧形的拐角时，却意外地撞见匆忙向他迎面走来的诺迪亚，紧挨着诺迪亚并行的还有一位用一顶白色贝雷帽遮住大部分面貌、胸前挂着一支单反相机的高挑女子。他犹豫要不要上前叫住诺迪亚。

诺迪亚自然也注意到了吉尔。他反应过来，拉起身边女子的手跑向吉尔，用前臂推着吉尔的后背一同进入一家女性内衣店。这立刻引起店内的一阵哄闹。她们在看热闹，因为一名女子亲密地带着两名男子到一家女性内衣店是多么具有戏剧效果啊。

“戴安娜，你去更衣室躲起来。”诺迪亚对女子说道。

戴安娜按诺迪亚说的做了。

等戴安娜进入更衣室，诺迪亚脱掉上衣扔到货柜的背面，背着门口站立，伸手从一旁的挂衣架上拿下一副文胸，举着它放到吉尔身前比了又比，还做出一副欣赏的模样。

吉尔变得羞愤，半边的脖颈都红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帮个忙，悄悄留意门口。”吉尔转身想离开，却被诺迪亚一手摁住，并冲他笑着使眼色。同一时刻，两名穿着黑西装的男子来到内衣店门口，往里面探视，当视线扫过吉尔时，不觉地多停留了片刻。随后，他们转身离开。

“他们已经走了。”吉尔说道。

诺迪亚松口气，把文胸放回到挂衣架，另一边冲更衣室的方向轻声喊道：“戴安娜，可以出来了。”

戴安娜从更衣室那狭小的门缝中探出脑袋，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略显兴奋地从更衣室出来，小跑着回到诺迪亚身边。她把贝雷帽摘下，漏出一头顺直的红褐色齐肩短发，同时她把目光落到吉尔身上，且传达着一种“很高兴认识你”的喜悦。

“他是我朋友，吉尔。”诺迪亚跳出来，向吉尔介绍道。

“吉尔？”戴安娜嘟囔似念了一边吉尔的名字，“我想起来在哪看到过这个名字了。前几天，我的一位同事，他收集的关于JA公司出资让银弓镇镇民搬迁至比林斯市的资料中正好有你吉尔·洛克菲勒德的名字。因为关联性不强，所以就没有把你的名字放到之后的新闻里，不然你一定会成为一个名人。”

听着戴安娜的陈述，吉尔知道戴安娜的职业是一位记者，但仍不清楚她和诺迪亚之间是什么关系，那两名男子又为什么会追踪她。

他看向诺迪亚，期待诺迪亚来给他答案。

“你一定不会相信，我和她才认识不到半小时。”诺迪亚读懂了吉尔眼神里的暗示，而说时脸上漏出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当时我正在街上走着，戴安娜突然跑过来，把我拉到一边，让我挡在前面，手搂住她的腰，她自己则把头埋在我胸前。过了一会，她却把我推开，一句话都没说便跑开了。我接着走，刚从拐过一个街角，她又向我跑了过来，身后追着两位西装大汉，就是你刚刚在门口看到的那两个。出于好意，我帮她拦了一下，再然后，我就一同跟着在这街上跑了。我真的只知道她叫戴安娜，新锐报社的一名记者。”

“是呀，我只是一位记者，货真价实。我取证时，不小心惊动到了它的主人，所以那些人就是那位主人派来取回东西的。”戴安娜抬了抬胸前的相机。

“但我总觉得他们不像是抓人的，更像是来追人、找人的。”吉尔说道。

听了吉尔的话，诺迪亚入神地想了想，随后和吉尔不约而同地看向戴安娜。

“你们俩干嘛都看我，我说的都是真的呀。”戴安娜心思一转，连忙岔开话题，“看，有人看着我们，我们还是换个地方聊吧。”

吉尔和诺迪亚看看四周，都表示同意。

“我肚子正饿着，就找一家能吃东西的店吧。”吉尔提议道。

“同意，我的肚子被他们追得都饿了。”戴安娜附和着。

“我知道一家茶餐厅，离这不远，就在隔壁一条街的街头。”诺迪亚向其他两人说道。他刚想走到前面带路，却被戴安娜率先抢了一步。

两人在后面跟着，说起了一些悄悄话。

“你这会不应该在洛杉矶，怎么出现在这了？”诺迪亚问道。

“回来办件要紧的事，事情办完，就来这边躲躲。”

“你还挺有能耐的，这个时候能回到纽约来。”诺迪亚也早就摸清吉尔的习性，不想别人追根刨底，所以就知趣地转了话头。

“搭着布姆利的顺风车回来的。”吉尔如实回答。

“说说。”

刚开始，戴安娜走在他们两人的前面，尽量压低身形且往行人多的地方凑，后来又觉得有些繁琐，就干脆后退几步回到他们两人身后，用他们的身体来遮挡。但她的这一举动同时把吉尔讲到一半的话打断。

到茶餐厅，根据戴安娜的提议，三人找了一处靠里面的位置坐下。

“你们在过来的路上提到了墨帮，对吧？我表示很感兴趣。1年前，我便调查过墨帮出身的里斯本，想挖掘出他一跃成为经济发展局的大红人的真正原因。前几天他住的酒店楼层的发生爆炸，周周转转，好不容易查到一个叫查理的人却没能再进行下去。”说完，戴安娜拿起一块蛋挞放到嘴边小小地咬上一口。

“他从人间蒸发了？”诺迪亚尽量不显露声色地问道。

吉尔用钢叉吃着餐蛋面，同时也听着他们的对话。

“对，他当过工程师，是个聪明人，要在茫茫人海当中找到他恐怕犹如大海捞针。”戴安娜重新拿起那块蛋挞，一口口地咬着，直到把它吃完。

诺迪亚有了一个想法，但犹豫要不要把它说出来。

“作为交换，接下来该轮到你们向我说些什么了。”戴安娜又说道。

吉尔放下钢叉。

诺迪亚冲投过去一个眼神，示意由他来说：“刚刚想到一件事，连同你的我帮你一并说了。昨天，吉尔有个朋友和墨帮的人有过接触，正好听到我们俩一个共同好友的名字上了他们的悬赏单。吉尔得知后，想了办法让这位共同好友脱离了危险。再说我的，我认识查理，你有空可以去橘子街35号找找他，如果不在，我也可以帮你找到他，但这后面我希望你不要把他报道出来，只报道里斯本或者墨帮的事。”

“我答应你。这商业街来得可真值，一下子有了两则新闻。不过，你得再跟我说说这悬赏单的事。”因为多年的职业习好，戴安娜变得兴奋起来。

“简单明了地说，悬赏单是墨帮赚外快的一种手段，帮雇主杀人或是处理肮脏的事。它们都见不得光。你想曝光它们，得小心再小心。我劝你不要去涉险。”诺迪亚说道。

“犯险是记者的家常事，不然怎么弄到好的新闻和报道呢。不过还是谢谢你的提醒。作为答谢，这顿饭我来请。”戴安娜说道。

结完账，戴安娜刚随吉尔和诺迪亚起身，却看到两名西装男子从店外经过，连忙躬身坐回到座位上，等他们离开，她才重新站起身来。

眼快的吉尔留意到那不是之前在内衣店门口看到的两位西装男子，暗叹他没有想错，戴安娜不只是一位简单的记者。

18点30分，天神地下商业街准时封闭，不再允许人进出。戴安娜提前半小时离开了商业街，而在这之前，由诺迪亚领着，她陪同吉尔前往靠近地铁一端的物资发放点领了睡袋。

把吉尔安顿好，诺迪亚也离开，到商业街外圈值班巡逻去了。

22点，吉尔躺在睡袋中，想到因为即将到来的战争，大家聚在这里过着统筹的群居生活，倒是觉得极为有趣。这让他想起了小学的夏令营时光，那时和同学们一起躺在树林间草地上，望着如灯笼般闪烁点缀着天空的星星，第一次觉得那些小不点那么神奇，也不知不觉地爱上去观察它们。

明天会有更多的人来到商业街，而这里也会变得更加热闹。

睡梦中，吉尔被一阵阵如雷般的鼾声惊醒，想努力尝试再睡去，却以失败告终。他看了时间，是3点21分。22分时，他感到整片商业街晃动了一下，幅度没有很大，但确切地感受到了，不远处摇晃中的指示牌便是很好的证明。

正文 第24章2 如期而来的战争

商业街又晃动一次，幅度要比之前大上一些。因为这次晃动，许多人陆续地醒来。

同一时刻，商业街内所有照明灯重新亮了起来。

接着，传来一阵剧烈的声响，地下商业街西北方向被一只身披铁鳞片、头部长着独角、形似巨大穿山甲的形兽撞出一个大的缺口。

吉尔一眼认出了它，正是将他从菱星实验室载到原联合政府大楼地底深处地下基地的那只。它现在的状况并不怎么好，背部和脖颈处都被插进了通着电流且形似拉铆钉的东西，血液从那几处伤口流淌出来。因为疼痛，它像一只受到惊吓但被拴住的马，猛烈地在原地跳动两下，将站在上面试图将那东西再往深处插得更牢实的数名刀锋小队成员甩下来，然后转身通过缺口溜走了。

随后，一大批亚人从缺口窜入，散开，对慌乱逃跑的人进行猎杀。

二十来名身着机甲的刀锋小队成员紧跟着冲进来，互相配合，用加大版的电浆枪阻截和杀掉那些亚人。他们的领头人为卡洛琳。她没有与人合作，一个人挥动太刀冲在最前面，电光火石之间便救下了一对新婚燕尔的夫妻。

缺口内外战斗的声音不绝于耳。

而在形兽撞出缺口的5分钟前，也就是第二次晃动发生的时刻，商业街南北口两处的门禁重新被打开。诺迪亚在内的十多名刀锋小队的成员从南口进入，前往各处，提醒人们逃跑。

吉尔随着人流走上贯穿商业街南北的主道，向前走了大概5分钟，迎面撞见了匆忙赶路的诺迪亚。

“你看到了，我现在很忙。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哦。”诺迪亚脚下生风，就那么一句话的时间他已经从吉尔身旁走过向前面跑出好多米。他担心卡洛琳的伤，因此显得有些急切，恨不得“嗖”地一声便飞过去。

吉尔只能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到肚子里，继续顺着人流，从南口离开天神地下商业街的第三层。根据安排，他和那些安全逃出的人们在自愿的情况下会被准备好的车辆秘密护送到的第六处避难所，JA的基地。当然，这是他们到了之后才知道的。

等他们收拾妥当，又过了半个小时，又一批人被送到JA。

而此时，地下商业街也逐渐归于平静。

19日清晨，两则内容截然不同的新闻让JA成为整个纽约的舆论中心，一则是由新锐报报道的，另一则是由时间简报实时推送的。在联合政府、多数美国国家级部门以及纽约州州防部等一些拥有职权的人眼中，JA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组织，因此暗中没少使绊，用一些坏信息来往它身上泼脏水。

然而现在，这两则新闻让JA得到很多人心，也占据了舆论上风。

这样的事态是博阿基耶没有预料到的。根据得到的情报，14日起联合政府会秘密接管纽约大小事项，也就意味着，JA会被撤销一切行动权。他便突发奇想，深夜用第五批亚人奇袭两处避难所，但最后却被JA搅了局，还抢了风头。

他颇为愤慨，因此顺手把刚拼装成的一台六寸高的机器人推进粉碎机，碾成粉末。

事件有当事者，自然也不会缺少看热闹的人。

雅各伯便是其中最显眼的一位。他觉得这是一次良好的时机，于是，他启用广播卫星对阿格利亚的飞船进行锁定，在纽约市半数以上的幕墙和媒体上进行直播，如果感兴趣，人们可以通过直播随时随地看到阿格利亚飞船的外观。它会持续到明日战争的结束。

阿格利亚飞船飞行了10多分钟后，悬停在哈德孙河上空，收起它高扬的尾巴，向下微微弓弯着。船身顶部中间的部位升起一块长扁形的名为“三相隼”的高台；船身整体以圆滑三条闭环的线条上下展开，透出蔚蓝色且阴冷的光线；飞船底部向下延展出一个基座，远远望去宛如两个左右并列着的钳工锤，其前方的孔洞深邃得可怕。

很多人都觉得，阿格利亚飞船改变了外貌，像是在极力配合雅各伯似的，又或是它在主动向世人宣誓随时可以开战，它早已经做好准备。更多的人偏向后者。

“之前在斯图雷特，我觉得你的推论有些夸大，但现在证明你是对的。白天发生在两处避难所的事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嘛。”第三研发部内，费尔南多一边看着投射出来的直播画面中的阿格利亚飞船，一边对一旁的吉尔说道。

“这还是诺迪亚顺嘴说了一句提醒的我。”吉尔说道。费尔南多刚才所指的推论，是他认为博阿基耶在纽约各处制造的大大小小的破坏，并不是如某些人所说的它具有明确的目的性，而只是存在一种趣味性而已：博阿基耶准备以破坏的方式在纽约市画上一个巨大的由两个等腰三角形拼成的沙漏形状的符号，而它又是印刻在阿格利亚飞船上图案，象征着阿格利亚，像是在说“阿格利亚到此一游”似的。

“二启镜”亦是趣味的一种。

“贝克特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一定会双倍奉还给你的。你接下来怎么打算的，和我说说。”费尔南多问道。

“是啊，何况我在他最在意的地方把一颗子弹送进了他的身体。” 吉尔把身体往后挪了挪，让背贴着椅背，“我打算带伊娜去中国。至于JA公司，如果能达到目的，我愿意把我大半的股份分给那些小股东。”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啊。如果可以，真想看到你们和和睦睦的。”费尔南多感叹着。

吉尔没有做声。

20日悄然来临。清晨的纽约街道上，几辆汽车正以最快的速度分别向几处避难所的方向行驶。又过了一个小时，街道上已经没有任何车辆，自动运行的地铁、颠倒列车中内也不再有任何一位乘客。纽约从来没有如此寂静过，风从大西洋海面吹进市内，穿梭于大厦与大厦之间，将幕墙广告传出来的声音带出一段距离，然后随之一起消散了。

时间一分一秒平静地流逝着。

“这里太无聊了。要是姐姐在，还能陪我一起下下棋。”坎蒂丝说道。她和蓝色曼陀罗里的小朋友们一起来到JA，和吉尔又正好同一批用餐，遇到后便坐在一起用了餐。用完餐，他们继续坐着，边看直播边聊天。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陪你下。”吉尔说道。算起来，伊娜也是他的棋艺老师。

听到吉尔的话，坎蒂丝眼睛一亮，但很快又暗淡了下去，“算了，突然没有心情了。我们还是看直播吧。”

偌大的餐厅内，坐着各色各样的人，其中上了岁数的吃完便离开回房间休息去了。

离12点还剩下不到10分钟。世界半数以上的人，不管是被动还是被别人唆使，都陆续开始对着屏幕看起来，直播画面里，阿格利亚飞船仍是昨天的那幅模样，但不同的是，今天的天空要比昨天的暗上一些。

12点差10秒，英国、中国、俄罗斯、G国以及美国派出的共二十架X翼、K翼等战斗机同时飞入纽约市上空。随着直播视角向后拉远，战斗机纷纷进入画面。画面中，它们把阿格利亚飞船包围，在时针跳转到12的一刻，数十枚导弹从机体中咆哮着齐发而出。

这些导弹名称、型号不一，代表着各国最高规格的军事装备，它们疾驰飞出的那一刻，牵引着成千上万人的目光和期待。但刹那间，它们在战斗机与阿格利亚飞船之间的空中爆炸开来，产生的冲击波、热辐射立即席卷整片天空，火红一片。

UX反弹大部分的冲击波和热辐射，让原本火红的天空燃烧地更旺。另一方面，UX在其猛烈地冲击下，逐渐变得薄弱，下面的许多大厦的金属外架迅速变得像烧红的石炭，茂盛的树木的枝叶开始萎焉。

等画面重新变得清晰一些，人们看到天空中只孤零零地悬停着庞大的阿格利亚飞船。

观众中，九成以上的人对那分秒间发生什么感到讶异，且怎么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但，雅各伯在内的极少数人通过军事分析仪知道，那是阿格利亚飞船顶部的“三相隼”在刹那间发射出几十道空心伽马射线一一击中导弹引起的。

就在大家认为战斗宣告结束时，两架战斗机重新进入直播画面。它们分别来自美方和中方，美方的这一架自下而上从大厦之间仰冲而上，用中子炮瞄准飞船底部的基座，中方的那一架自上而下从高空俯冲而下，把一枚光子导弹投射向“三相隼”。

下一秒，亮光夹带着红光充斥整片天地，像一朵绽放的无比凄美的撒上了银粉的红玫瑰。

UX在其冲击下，变得脆弱不堪，直到瓦解。纽约失去了保护，无数高楼的上半部分在顷刻间化成粉末，若小树木被热浪连根拔起，带到很远的地方，哈德孙河的河面开始汹涌起来，让它成为了一条凶河。

10分钟过去，画面才变得清晰起来。

镜头刻意向下拉了一些。画面中，纽约市的繁华向荣不复存在，剩下的只是一副破败的萧条景象，让无数观众心中唏嘘不已。而同时，所有的观众注意到阿格利亚飞船消失了！如此庞大的飞船，即便被严重摧毁也不至于连一块残骸都没留下。

就在所有人诧异的时候，飞船突兀地从原先悬停的位置冒了出来，除了顶部“三相隼”右侧的位置被炸开一个大洞，船体其他部位无恙。原来，在中子炮将要击中船体的前一秒，博阿基耶启用准备好的超曲速定点传送将船体转移到几千公里之外的大西洋上空，之后又将船体传送回来，像耍了一场小把戏。

“我们失败了。”盯着屏幕，坎蒂丝认真地说道，语气中流露出一点不易察觉的沮丧。

“不，我觉得后面应该还有动作。”吉尔察觉到坎蒂丝的心情，说的话即像安慰又是他此时的真实所想。

正如吉尔推想的，远在Washington D.C.最高国际军事合作办公室内的雅各伯高高抬起右手，即将和站在他左边的美国首脑K一起将手放到前面的仪器上进行手纹比对。只要两人的手纹同时比对完成，“多洛斯”军事卫星便会锁定阿格利亚飞船，发射激光炮。

但就在两人的手准备下落的前一刻，整个办公室突然猛烈地晃动起来，把办公室内所有的人晃倒在地。与此同时，纽约、美国各州乃至整个北美、南美都发生了同样的情况。

“赶快查清楚状况！”首脑K努力地用手掌和脚尖抓地来固定身体，同时对远处扶墙向上爬起来的特情部部长泰勒大喊道。

这位四十出头的大汉是一位耳朵灵敏的人，自然能听出那是国家首脑K的声音，于是，连忙双手抓墙硬是把自己上百斤的身体从地上拽起来。他走到触屏桌台前，先用手纹打开一个军用软件，接着再输入一段密令，整个美洲板块的实景图像立即弹了出来。

图像中，各个国家的土地不规则地分裂开来，有的以一座城市为单位，有的一整个州为单位，有的以一座山脉为单位，有的一处海峡为单位。其中，以山脉和海峡为单位分裂出来的土地跨越了国境，日后必然会牵扯国与国的主权问题，是国际纠纷。

它被切换到另一种模式。上面以某座城市、某个森林公园或是某个峡谷为中心，密密麻麻地画着形状类似等高线、上面标注了一些奇怪数值的线。其中，纽约最为显目，因为那里不断地闪着红光，像是一种警示。

泰勒将软件关闭，扶着桌台向首脑K走去。因为晃动剧烈，他举步维艰。他得从桌台的这一头走向那一头，走到一半时便足足花了两分钟时间。同时，晃动停止了，他不再需要往前走，只要等着的首脑K自己站起来。

“状况如何？”首脑K向泰勒问道。

泰勒望着陆续站起来的其他人，神情犹豫。

“大声说吧。如今，没有什么秘密可以再隐瞒的了。”首脑K用命令的口吻说道。他已然从泰勒的表情上觉察到之前发生的会是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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