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余年 - xp1024.com
《末日余年》


写到关键地方了,比较慢,见谅。

接下来几章会决定故事前期的走向,涉及的方面比较多。

第一次写书,心中忐忑。

容本羊细细想一想。

第一章 迟到与直播

余念睁开眼,察觉到酒劲彻底散去了,又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空调低沉的翁鸣还有凉丝丝的被单让他感到很放松。

抓过床头手机,却发现无法解锁。顺着充电线看去,只见插头勉强挂在插孔上,被他轻轻一拉,叮咚一下掉在了地上。

转头看向窗帘,隐约的亮光透了进来。

……

隔壁厕所里,张志海双手抱住膝盖,目光正盯在空中某个不存在的点,满头大汗,面色通红。

哐哐哐!

狂躁的拍门声忽然响起,“张志海!几点了?”

“艹,不会自己看吗?”一口气被打断,张志海心中涌起一股失落感,没好气的吼道:“七点半!你睡过了吧?我还以为你走了。”

“我草!赶紧开门!”外面的人扭了两下门锁,发现被反锁了,大喊起来。

余念焦躁的在门外等待,听到窸窸窣窣的动静传来,然后卡擦一声,门被打开。

他立刻推门而入,被辣眼睛的臭味冲了个满头满脸。

“我和你说了多少次了!什么时间不好挑,你好歹冲一下!”余念直视前方,不去看那边的场景,挤上牙膏,眼角余光看到一个长手长脚的身影螃蟹一般横着挪回了蹲坑。

“这是养生,你懂个屁!”张志海训斥道,哗啦的冲水声响起。

呸!余念吐出了嘴里的泡沫。

……

电梯处,余念狂按向下按钮。

他跺了跺脚,看到等待许久的14陡然变成了full,大大的红色字体撑满了led显示屏。

“我艹!”

余念大骂,转身往楼梯走去。

昏暗闪烁的声控灯和一层又一层的旋转而下的楼梯,让余念感觉自己仿佛穿透地板,钻入了更深的地底。

光亮乍现,余念冲出电梯房,边跑边摸出公交卡。

十分钟后,他冲进了地铁站,没有选择站满人的扶手电梯,直接从楼梯一步数格跨了下去,过道中明亮的顶灯在他头顶飞速后退。

见到4号线的时候,滴滴的提醒声音已经响起,门内密集的人群面朝着他,看起来就像一车拥挤的人形罐头。

来不及思考,余念不管不顾地挤了进去,听到一个女人哎呦叫了一声。

他还未站稳,门就啪嗒一声合上锁紧了,低沉的翁鸣中,列车向前驶去。

“不好意思!对不起!”余念厚着脸皮给那女人道歉,却收到一个白眼。

伸手抓住门旁的把手,努力平复着心跳,一边试图在地上找出一块区域,不需要太大,只要能站稳就行。

车厢内冷气开得很足,但一分钟后,他的汗水还是垮了下来,余念勉强的抬手,试图抹掉汗水。心中迫切的想知道时间。

刚才踩过的女人正在用手机,但他不好意思问,低下头,目光被一个粉雕玉琢的小人儿抓住了。

余念的目光顺着她抓住的裤腿往上爬去,年轻的妈妈无依无靠立在人群中,显得很辛苦。

偷偷看着这对母女,正想着遗传基因的重要性,地铁忽然震了一下,他紧紧抓住把手,小女孩双手脱开,就要倒在地上,百忙中一只手飞快探出,抓住了她的胳膊。

人群起伏波动着,年轻妈妈还没站稳,就忙把女儿扶起。

“谢谢你!”她撩了下散乱的头发,忙不迭的对余念道谢,又低下头道,“还不谢谢叔叔。”

余念不太擅长和孩子沟通,听着小孩子脆生生的道谢,笨拙的回应着。

又借这个机会,赶忙问了时间,估算了一下,看到一线希望。

这个月他还没迟到过,如果今天不在9点前打卡,300块的全勤就没了,相当于1天半白干,这损失他有点承受不起。

……

福田区财富大厦,这是一栋国际化标准的5a级写字楼,宽敞而磅礴的大堂内人来人往,时尚男女门穿着考究,谈笑着往里走去。

此时一个人影,忽然从转门处挤出,直冲电梯,正是一路跑来的余念。

公司在21楼,再不可能去怕电梯了,每隔几层都有人进出,只好逼得他靠在门边守着等人进出。

叮的一声响,电梯才打开一条缝,余念就侧身钻了出来,又拐了个弯,投入公司的大门。

打卡机黑色的液晶显示屏上,09:01阴沉沉的显示着,一如余念的心情。

烦躁的打了卡,余念转身埋头就往里走。

这时,一个女人长长的尖叫声从门外传来:“救~命~啊~!”

他猛的回过头,拐弯处,一双运动鞋在地板上吱溜打了个滑先冒了出来,带出主人的一双大长腿。

黄郡兰左右手各拎着一个塑料袋,大概是早餐。

和余念一样飞奔而来,小巧的包包斜跨在丝质衬衫上,和头发一起随着奔跑的节奏上下跳动,。

“余念!快开门啊!”她贴在门上,对着大门就是啪啪啪的一阵乱拍。

同病相怜,余念一下就没忍住,笑了出来,慢悠悠的走过去,打开了电子锁。

她飞快的溜进来,待看清楚时间,又是一声惨嚎:“不活了啊!第四次啊!”

“哈!哈!哈!哈!”

办公室的隔间里,几个人的狂笑传了出来。

“我说什么来着?愿赌服输!明天给我带早饭!”黄陈军挺着个肚子,他是余念的直属上司。

此时正春风拂面般对李宥为笑道,旁边几个同事也是一脸得意洋洋的喜色。

“哎,黄郡兰,你说你就不能不买这个早餐吗?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啊!”留着个大背头的李宥为恨铁不成钢似的对黄郡兰说道。

“哼!她敢!”潘潘端着咖啡,霸气说道:“我让她带的!反正她都迟了3次到,债多不愁”

然后瞬间变出一副笑脸,“还可以给我带下早餐,是吧?”又放下咖啡捧过自己的早餐。

“你们竟然拿我开赌局!”当事人不敢置信的说,紧接着问道:“赔率是多少?!”

“迟到和不迟到,3赔1。”小饶笑道,一双眯眯眼笑起来只剩下一条缝。

“卧槽!你们就这么不相信我?!”

黄陈军心情大好,摸着自家肚子,悠悠说道:“哪有的事情,我们当然相信啊,相信你一定会迟到!哈哈哈哈!”

然后点了点李有为,“除了这个人。”

“除了这个人?这么说……潘潘也?”黄郡兰忽然想到什么,目光嗖的转向潘潘。

“你这个叛徒!!早饭还给我!”

“哈哈……哈哈哈!”潘潘一阵大笑,拎着早饭,身子一扭跑开了。

众人谈笑的功夫,总经理办公室的玻璃门被一个人推开了。

几乎是瞬间,所有人都收敛了笑声和动作,不慌不忙的走向各自工位,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硬邦邦的咯噔声在办公室里绕了一圈,胡婵满意于众人的反应,微笑点点头。

目光转冷,扫向余念:“来办公室一趟。”

“妈的,要糟。”余念心道。

磨砂玻璃隔成的总经理办公室内,一叠报表被用力拍在桌上,纸张四处飘落,胡嫦一手叉腰,一手指向坐在板凳上的人,纤细的身影被映在玻璃上,造型就像一只长嘴茶壶。

“你说你做事用没用心!?啊?那么明显的错误!要是交给甲方,别人会以为我们全公司都是弱智!”

咆哮声中,胡博把身子往旁边一歪,低声问道:“诶,他干嘛了?怎么一早上就被胡大美女找麻烦?”

“不知道诶,好像是报表出了问题把。”小彭低声回应。

他们对面,林书正偷偷拿手机看着直播。

晃动的画面中,一个主播光着膀子,的对着画面说道:

“各位刚进来的兄弟,主播刚碰到一件很恐怖的事情。呼呼……”他咽了口口水,“一个男的,当街咬死了一个女的,尸体还停在那边,现在这里,到处都是血。”

手机转动,他的身后,一个女人脸部被t恤盖住,穿着裙子和短袖,光洁的小腿暴露在空气中,似乎很年轻。此时手脚摊开,软塌塌躺在自己生产的巨大血泊中,半个身子已经被血浸透了,红黑色血迹一直蜿蜒流入路旁的下水道里。

666666666666666

血腥暴力!举报了!

卧槽,什么情况?

这演得过分了啊!

我也在福田啊!很近的!

死者为大!别拍尸体了!

弹幕如同暴雨一般盖住了上半个屏幕,林书关掉了它。

主播收回镜头,对准自己的脸,他的身后,几个男人扭着地上之人的双手和双脚,他爸把他死死按在地上,他还在挣扎不休,从这个角度只看得到那人的后脑勺。

主播继续说道:“各位老铁,别666了,遇见这样的事情,说实话心里特别难过。这个视频我将作为证据保存,也请广大网友给我们做个见证……”

他正说着,其中一个有点谢顶的中年男人猛的缩回了右手,大喊道:“压好!这sb不知道是得的什么病,他妈的见人就咬!狗一样的东西!老子今天不上班,非要把这事情了了!报警了吗?!”

“报了报了!警察说已经到了,你们坚持下,不能让这种人到处乱跑了!”一个女人的声音激动的喊道。

主播走了几步,左右看了看,似乎是在找什么,左上角处,女尸的腿不小心伸了进了屏幕,他谨慎的把尸体挪出了画面。大约是没找到,回过头来一脸严肃的继续盯着屏幕。

林书猜测他大约是在看弹幕,也想知道粉丝都说了些什么,重新打开了弹幕。只见一块由白色文字组成有如实质的弹幕砖头,从屏幕右侧驶出,填满了整个画面。

余念所在写字楼往北方数千米外,阿勇正手持自拍杆站在路边,这个名字是艺名,他是一名户外主播,名气不大,属于个人爱好,他喜欢和粉丝聊天。今早刚开始扫街,就碰到了这个事,他觉得这是个机会,看了一下数据,人气已经到了2w多,这是直播以来的第一次,而且还在疯涨。但他知道他可能没多少时间了,警察来了之后,多半是不会允许他直播的,他决定继续和粉丝互动,争取一些订阅。

就我看到了?

艹!回头!她动了!

女尸衣服掉了!

阿勇看了看弹幕,没绷住,轻轻笑了出来:这些没个节操的,天天就只知道咋呼。

正在这时,报警的女人忽然发出半截尖叫,那声音就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鸡,他侧过头,那女人看向他的身后,一副傻掉的模样。

“喂!靓仔!佢仲唔死,快去睇睇!”一个男人用粤语说道。

“点可能啊。”阿勇低声说了句,转动了一下自拍杆。他的脸旁边,一双光洁的小腿杵在那里。

画面猛的一震,一秒后,天地倒转,屏幕疯狂的旋转起来,林书感到一阵眩晕。手机爆发出一阵由惨叫、怒喝、尖叫混合而成的混乱背景音,随着一声巨响,屏幕变得一片漆黑,安静下来。

直播被断开了,这是最后的画面。

林书捧着手机,看着它,漆黑的画面衬托着白色的字体,无声的弹幕雨下得更猛烈了。

第二章 电梯

吱呀一声,余念推开玻璃门,潮水一般的键盘声灌入耳中,混着一两声咳嗽,让他感觉仿佛重回人间。

垂头丧气的回到工位,一屁股坐下,靠着椅背,仰面朝天。

算了算这个月的工资提成,心道在深圳买房买车是不大可能,买个烟囱或者车轱辘或许有希望。

大学毕业后,余念来到了深圳,在这里已经呆了2年了。

老家在一个三线城市,父母健在,工作一般般,谈过一次失败的恋爱,也在老妈的威胁下试过失败的相亲。

毕业时候的雄心壮志和对未来的向往已被遮天蔽日的工作量和一眼能够看到人生尽头的生活所消磨殆尽。

不出意外的话,他这辈子最多就是做一份像现在这样凑合的工作,取个凑合的老婆,过完凑合的一生吧。

“这日子什么时候他m的是个头啊。”他吐槽道

当然,只是在心里。

和他同排的林书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余念把仰着的头转过去,以为他要安慰自己。

却看到他把手机递了过来:“来来来!余总,看看这个,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正待他伸手去接……

啊!!一个女人微弱的惨叫声传来。

估计又是楼里哪个办公室的在打闹吧,余念心想。

“来人!救命啊!”这次的声音清晰了许多,但和一般的打闹不同,这声音透露出明显的凄厉,也似乎更近了。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上的事情,面面相觑。

这声音他早上才听过,余念知道这声音是谁的了。

哐的一声响,余念一把拉开椅子往门口狂奔而去,黄陈军和李宥为也听到了这声音,一齐往外跑去,皮带上的钥匙抖得哗啦作响。

玻璃大门处,两个人正在在地上撕打,定睛一看,黄郡兰被一个男人正按在地上,男人一边嘶吼一边疯狂的试图咬她,她双手抵在男人的肩膀上,苦苦抵挡着。

“艹”一股无名火直冲上头,余念飞起就是一脚,结结实实踹在他脑袋侧面,他一声没吭,打着横出去小半米,脑袋撞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大的闷响。

“小余!别!”李有为从身后把他抱住,余念挣了两下,没甩开,只好道,“行了,我不踢了!”

回头一看,黄郡兰还坐在地上,正蹬腿离开那个男人,浑身哆嗦,害怕的看着倒地的男人,黄陈军蹲在她身旁正安抚她。

几个同事从大门涌出,围了上来。

“这是干什么?!”胡蝉闻讯,姗姗来迟喝道。

“嘶!”黄陈军看着黄郡兰的手,倒吸一口气,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几个女同事已经低声的叫了出来。

血水顺着手臂滴答淌下,在白色的瓷砖上溅开几朵晶莹血红的花儿,白嫩的手臂上,几乎深可见骨的咬印清晰可见。黄郡兰看清楚自己的伤口,几乎快昏过去了,小臂都在抖。

胡蝉呆了一瞬间,立马转头对前台说道,“打电话报警,然后叫保安来。”,又走到那男人身边,厉声道:“你是谁?为什么要动手?”

挨了那么重的一脚,那男人仿佛没事一样,咕噜一声又站起,但并不回话,缓缓抬起头,头上撞墙的地方已经挂了彩,灰色的眼睛木然看向胡蝉,骇人的神情和明显的攻击欲望,把胡蝉吓得脸色一变,退了一步。

“胡总,这是个疯子!离他远一点”黄郡兰叫道。

话音刚落,疯子喉咙里发出咯咯一声怪叫,双手成爪,扑向胡蝉,余念看在眼里,一把拉回她。再一脚踹在疯子肚子上,疯子比余念要壮实,这一脚没能把他踹倒。

余念心中惊讶更甚,如果开始一脚没事,刚才这一脚凡是踹在正常人神上,都不可能一点痛感没有。他大喊道:“把他控制起来!来帮忙!”

姓饶的眯眯眼年轻气盛,看到黄郡兰被咬,也来了气,和余念一左一右包围了他,疯子在余念和眯眯眼之间选了后者。

趁疯子扑出去的机会,余念伸腿一绊,疯子失去了平衡,顿时扑倒在地。

这时候其他几个男同事终于反应过来,几个人七手八脚把疯子按到了地上,他还在挣扎。

人群中,林书面色发白,看着这熟悉的一幕,实在无法相信这只是巧合。

胡蝉尤不死心,蹲在疯子身边,“喂!说话啊!”前台的女同事抓着手机,走到胡总面前,为难道:“胡总,都打不通。占线了。”

“胡说!怎么可能。”她气道:“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黄陈军解围道:“我也打了,确实打不通。”

“找根绳子来!”余念大喊,等了小片刻功夫,一个女同事咯噔咯噔跑回去,没一会儿就抓着一条电源线出来了。余念心中一转,知道这玩意儿怕是比一般的绳子还要结实。

但捆人的活计他可没干过,姓饶的男同事干脆的接了过去,打了几个绳结,把男人的四肢捆在了一起,像一束巨大的捏在一起的手掌,还顺手打了个很漂亮的结,余念狐疑的看着他,怀疑这个人是不是工作之余有点其他的特殊爱好。

做完这一切,黄郡兰已经被几个要好的同事扶起。胡总和几个管理也商量完了,无论如何,还是得先把黄郡兰送到医院才行。

但这个疯子是个麻烦,他看起来很不正常,不怕痛,不会说话,似乎也听不懂话,像是有很严重的精神疾病。只要一松开,多半又要伤人,带走就更不用提了。

只能让人到楼下去找保安,胡总转头对姓饶的眯眯眼道:“你去楼下让保安过来一下吧。让他们联系下警察。”眯眯眼点头应下,拐过弯去等电梯。

“没事的,都去工作。这边我们来处理!”胡总喊道,李宥为,潘潘,黄陈军也各自安排属下进去。他们是公司元老,这事件性质很恶劣,而且属于工伤,影响也不会太好,而且出来得莫名其妙,好在所有的公司门口都有摄像头,证据应该是不缺的。出了这种破事,胡蝉有点头疼。

……

眯眯眼站在电梯前等候,想着黄郡兰的伤口和她本人,对她,他的感情有点复杂,他隐约觉得,这女人可能喜欢自己。哎,长得帅真是烦恼啊,他想着。

叮咚,电梯到了。

电梯门没有像早晨上班的时候那样轻快的划开,而是发出一声吱溜怪叫,像是橡胶鞋底与地板摩擦的声音,密闭的金属牢笼在开门的瞬间释放出一股复杂的味道。

大门彻底洞开后,一条手臂咕噜噜滚到眯眯眼的脚下,巴掌正好拍在地板上,发出啪的一声的脆响,给整个画面画面带来一种奇异的滑稽感。

眯眯眼抬头看去,电梯中层层叠叠。数不清的手脚,花花绿绿的衣服,互相倾轧在一起,混上血浆,铸成一大块蠕动的血肉混凝土,极难分辨归属,在电梯明亮的顶光灯照耀下,勾勒出一副以地狱为主题的写实主义画作。

电梯携带的庞大信息量以五官为媒介粗暴的灌入眯眯眼的大脑,数秒之内,他都无法理解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在尸堆的最上方,两个血人正蹲在那儿分食一只手臂。看到又一个活人,放下手中活计,张开双臂扑了下来。

眯眯眼恍然大悟:难怪这味道这么奇怪。

公司门口,一行人坐在接客厅里。

“先就这样吧,等下到医院再仔细包。”潘潘心疼又温柔的看着黄郡兰说道,后者手肘关节处紧绕着一根布条。

这是临时的止血措施,他们都不懂包扎,没有干净的布,担心感染,只能先试着止血,好在没有伤到大血管,现在已经不怎么流血了。

“潘潘你真好呀。”黄郡兰虚弱的笑道。

“你们先去吧,我要留在这里处理。一切费用公司报销,有任何搞不定的事情,给我打电话。”胡蝉催到。

潘潘和连艳屏还有个叫余晴晴的和黄郡兰关系比较要好,四个女人一起同去。

然而她们没机会离开了。

呃啊!!!

撕裂而沙哑的惨嚎,从拐角后的电梯处连绵不绝回荡开来,在空旷的走廊中激起阵阵回音,余念浑身一抖,转头看去,只见眯眯眼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

然后从他背后窜出2个人看,一把扑倒眯眯眼,两人不顾地上还在挣扎,低头,张嘴在他脖子处撕下来一块肉,血淋淋的嚼着。

“救我……”眯眯眼轻声喊道。

余念冲出门,距离三人还有几米的距离的时候,拐角处又一阵杂音,十几个血人哗啦啦的跑了出来。

他的视线穿过地上的三人,看到这些人定了一瞬,而后蜂拥而上,围住了眯眯眼。

余念感到自己的心脏抽了一下,一道电流从脑袋尖儿上过到了脚底板,他伸出手,想要去抓住地上的同事。

一只手抓住了他,把他往回拽去,余念没有反抗,任由那只手把他带进了办公室。哐当一声,玻璃大门关闭了。

余念呆在原地,目光无法挪开门外十几男女老少围成的圈。

眯眯眼已经不再惨叫,被人围住后,里面的情形也看不清了。

薄薄的一道钢化玻璃大门,将这个世界一切为二。

他转头看了看,但不知道是谁把自己拉回来的。

第三章:破门

“怎么了?!”

“又出什么事了?”

十几个刚坐定的同事听到动静又跑了出来,看向门外。

余念张了张嘴,发现自己没办法组织语言来描述正在发生的事情。门口站着的七八个人,个个吓得面无人色,除了余念以外再无一人能够看向外面的场景。

有的疯子偶尔会被同伴挤到一边,密不透风的人群便露出里面的一角

一个老疯子的手上是肠子

一个女疯子的手上是手臂

一个胖疯子的手上一团血红的肉大约是什么内脏

这些零碎的画面慢慢地拼凑出一个事实。

“这是在干嘛?”一个戴眼镜的女同事咯噔咯噔跑来问道。她举着一部挂着麦兜公仔的粉色手机,可能是正在和某人打电话,脸上挂着淡淡的笑,一脸好奇,还有些迷迷糊糊的。

人群围住了大门,她只好斜着身子从缝隙中看向玻璃门外。

回答她的,是铁一般的沉默,正等待着某个契机将它打破。

笑意依旧保持在她脸上。

她的眼神从好奇变成了疑惑,又从疑惑变成了恶心,最后从恶心变成了恐惧。

手机掉在地上的啪嗒声像是一个开关,将音量调到最大。

啊啊啊啊啊!

整齐划一的尖叫,灌满了整个办公室和楼道,这是她们此时最迫切的愿望。

但这是一个错误。

十几个正在聚餐的疯子,同时抬头,整齐划一的目光就像是人群恐惧的统一表情。

吼!

吼!

吼!

发现了新目标的疯子,瞬间起身,开始接二连三的冲击大门。第五个人撞上门后,啪嚓一声脆响,一道缝隙如同闪电般从门顶部的锁头处直劈到底。

“堵住大门!”胡蝉身体摇晃了一下,仍旧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大喊道。

听到指挥后,瞬间炸开的人群,如同被捅破窝的蜂群,四处乱撞。

她话音未落,余念已经动了,冲向大门旁数米外的接客室,那儿摆了两张沙发和一张茶几。

“抬过去!”余念抬起一头,大吼道。

瞬间十几只手伸了过来,桌子打底,上面是大小两张沙发,但显然还不够。

门外的灯光透过被血涂抹的透明玻璃大门,变成红色的光,又被的家具切割成碎片,撒在众人脸上。

啪嚓,玻璃大门碎成了白色的蜘蛛网状

哗啦一声,左边的门终于整个碎掉,细碎均匀的玻璃珠被外面的疯子们推了进来,摔在地上散得满地都是。

几双手瞬间捅了进来,在空气里乱抓。

啊!!!

女同事们的尖叫声再次响起。

“顶住!”胡蝉大喊,一介女流,率先冲上。

余念,李宥为,林书,胡博等几个男同事义不容辞的跟上,纷纷顶住,余念感觉到这层单薄的工事正被推得慢慢后退。

又是哗啦一声响,右边的门也碎掉了。

“让开!”

七八个女同事,人手带着一把转椅跑了过来,其他人也反应过来,纷纷加入,找到一切他们能够利用的东西丢了过来。

门口处,疯子们还在不离不弃的冲击着,家具被挤得嘎吱作响,低吼声一刻不停的侵蚀着所有人的心理防线。

当最后一把椅子被丢进杂货堆之后,人群喘着粗气,终于平复下来。杂物堆看起来已经很稳固,几颗玻璃珠被外面的疯子踢得滚了进来。

惊魂未定的同事们退后几步,看着已经堆到房顶的杂货堆,默然无语。

大楼其他的某些地方同样在发出隐约的尖叫声,但无人提起那些他们并不认识的人,门外的疯子还在制造着毫无意义的噪音,喧闹着,提醒他们此刻身处在什么状况下。

余念看了一眼那堆杂物,发现公司门口的发财树,桶装水,还有几张桌子都被搬过来了,甚至有几台显示屏和主机堆在上面,也不知道是谁的,显得有点好笑。

安静下来人们终于有时间思考其他的事情。

无人可以忽略,就在门外几米处,一位昔日同事以人类的身份被同样的人类生生分食而尽,血肉内脏此刻还在他们肚子里。

余念看了一眼身旁的潘潘,她站着没动,然后痉挛似的弹了一下,转身就往里跑。

呕!!!七八个女同事几乎是同时发作,有的跪在地上,紧紧搂住垃圾桶,有的来晚了,找不到垃圾桶,直接就吐在了地毯上。办公室内呕吐声此起彼伏,仿佛不把把内脏吐出来不罢休一般。

没人去关心被呕吐物浸泡过的地毯要怎么清洗,没人去关心今天的工作,没人去关心这一地的狼藉。

人们竭力把理智重新塞进大脑,开始打电话,上网,或者试图问清楚事情发生的经过。

戴眼镜的女同事,手机刚才掉在地上,屏幕已经被踩碎,但竟然还在发出声音,电话那头的人大概完整的听到了整个过程,她捡起来就用,她一边哭一边语无伦次的解释着。

“老公!你还在吗?我们这里刚才有个人被吃了。我好怕啊!呜呜呜。”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误解了她的意思。

“不是那个意思!就是被吃了!呜呜呜”

“喂!?妈妈!?听得到不?嗯在哪里?不要买菜咯!嗯听我说!你现在就回家里去,莫在外面咯!……不是!嗯听我硕撒!”一个男同事举着电话,塞住另一只耳朵,不住叮嘱道。

“喂!宝宝……”

“喂,是刘老师吗?啊,你好你好!我是吴萌萌她妈妈呀,您在上课吗?……”

同事纷纷用五花八门的方言联系在深圳的家人朋友,余念的爸爸妈妈在老家,距此千里之外,暂时没这个必要,他不知道怎么和父母解释,也不想让他们担心。

“安静!”

一个压倒一切的声音吼道,众人安静下来。胡蝉停顿了一秒,大声说道:

“开会!门这边留几个人。”

“开个屁的会!我要回去!”戴眼镜的女同事带着哭腔喊道。

“门已经堵了!谁都出不去了!你说说怎么回去?!啊?”胡蝉怒喝道。

戴眼镜的女同事捂住脸,哭了起来。

余念无暇理会她们,在人群中穿插张望,终于找到了被咬的黄郡兰。潘潘还有几个和她要好的同事围在她身旁。

她又惊又吓,又受了这样的伤,脸色已经变得很坏了,潘潘试了一下她的额头,发现她正在发高烧。

“我们要赶紧送她去医院。”潘潘担忧道。

几个打电话的同事纷纷压低声音,走到靠窗的地方,叽叽咕咕的讲着。

遍地狼藉中,数十个人以胡蝉为中心黑压压的围出了一圈,她拖出一台电脑主机,站了上去,确保自己说的每个字都能被所有人听到。

“我们需要离开这里”她看了门外的方向一眼,简短的说道,“我脑子有点乱……不过呆在这里肯定是不安全的。而且郡兰受了伤,要尽快送医院去。”

“保安和警察的电话还是打不通吗?”她问道。前台的同事摇了摇头。

“要发言的人自己举手,一个个的说,我们要想办法先下楼。都出出主意吧。”

余念第一个举手:“接客厅旁边那个玻璃门是逃生通道,应该可以走,打破门就行。”

“可以,只有那里能走通”“对!”人群附和道。

黄陈军举手:“不能这么直接下去,刚才我们听到楼里还有人在叫,恐怕不止我们这里是这样。”

人群沉默了。

“他们……怎么了?”余晴晴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这里的他们,自然是指的门外那群人。

“谁他妈知道啊。”人群里一个女的小声的说道。

小彭迟疑道:“这是狂犬病吧?”

“狂犬病基本只能通过抓咬传染,会这么多人凑巧一起发病吗?而且这么快?”李宥为说道。

“是不是什么新型病毒?禽流感之类的。”

“那我们可能都已经被感染了。”余念说道。

几个女同事尖叫了一声。

“你们不觉得……”人群中,一个声音颤抖着说道:“这些人像是一种电影里的东西吗?”

那个声音分开人群,走了出来,是林书。

“丧尸。”

现场的气氛变得怪异起来。

一群惊魂未定的现代人,现在正身处深圳最繁华的地带之一。虽然满地狼藉,但办公室内依然窗明几净。

通风口上,一条红色的丝带飘动着,表示它正在送出冷气。

他们身后的几台显示器上,几个聊天软件已经堆积了十几分钟的信息,办公室内不时响起购物软件的叮咚提示音,主机风扇正发出低沉的嗡鸣声。

这一切都和林书口中吐出带有魔幻色彩和中二气息的名词显然不在同一个次元。

“哈……”一个女同事竟然笑了出来,没人附和她。

“就在郡兰被咬之前几分钟,我才在网上看了一个直播,就在市民中心那边,也有个这样的疯子,到处咬人……这说明很可能这次的事情范围很大。”

林书停顿了一下,还是没有把后面的事情也说出来。

黄陈军,李宥为胡蝉等人不了解这些东西,见几个年轻人都神色及其怪异,问道:“什么是丧尸?”

众人只好给他们解释了一遍。

黄陈军毫无心理压力的把手一挥,打断了这几个深受影视剧查毒的年轻同事,“不可能,这不是扯淡吗?首先不说那是电影里的东西,根本就不符合科学道理,其次,就算是真的,也轮不到我们操心,我们还是要下去,没时间管这些。”

这话在理,这个简短的会议的基调被定下来,讨论重新展开。

第四章 会议与准备

我们需要武器和一些防身用的东西。”黄陈军首先说道。

“这里哪有那些东西,拖把都只有两个。”小彭道。

林书想了下道:“我想不需要太多,也没有那么多可以用,我们女生占了大半,你们不需要拿武器,只要一直跑就行。真有出现那些人就交给男同事,你们赶紧往下跑。”

余念和所有同事都看着他,他顿了顿,从他们肯定的眼神中,获得了鼓励,继续说道:

“至于具体用哪些武器,我觉得相比武器,更重要的是防具,这些人都喜欢咬人,我们又都穿的短袖短裤。”他下意识的往人群外瞟了一眼,余念留意到那是黄郡兰所在的方向,他压低声音道,“万一真的有什么病毒呢?唾液传染的概率还是有的,最好能够搞胶带或者什么东西把手臂保护一下比较好,至少可以挡一下吧?”

“至于武器,拖把就可以,大家在办公室找一下有没有其他的方便点的东西能用的,棍子,或者结实一点能够挥舞的东西都可以。我们不要和他们正面打,能把他们推开尽早下楼就行。”

余念插嘴道:“既然如此,我们最好是分个队形出来。不然肯定会乱成一团的。”

“对!这个很重要!”林书点了下头:“男同事肯定是要在前面的,最好多安排几个人,这样如果只有一两个那些人的话,可以直接把他们控制起来,让后面的人通过。我们可以带几根绳子下去,真遇到了把他们捆起来最好。不然他们还要到处伤人。”

他说完这一大串,发现众人看他的眼神变得奇怪起来,他愣了一下道:“怎么了?”

余念奇道:“你怎么搞得好像已经想过很久的样子?”

林书苦笑道:“看电影看来的。”

“别管这些!还有谁要补充的?赶紧了,时间很紧!我们在21层,安全通道不可能只有我们会想到,很可能会有其他人先下去,到时候别堵住了。”胡蝉道。

十几个人七嘴八舌说了起来,连艳屏选择其中有用的记录下来,她是这个简短会议的记录员。

“如果,我是说如果。”潘潘道,“下面都被堵住了呢?或者楼道里有很多这种疯子过不去怎么办?”

讨论声变小了。

“潘潘说得最为关键,我们要先探路。”胡总站在机箱上,居高临下道。

……

“那我就不客气了啊,几位男士辛苦下,老黄,老李,你们也得上阵了。”胡总嘴角带了一丝笑意道,显得很有味道,余念不禁看了两眼。

“诶!你看你这话说的。”李宥为道。

“这只要是个男人都会挺身而出的。”黄陈军道。他们是公司最早的一批人之二,地位比较超然,通常只参与决策性的工作,很少会负责苦力活。胡总对他们两个非常敬重。

“嗯好的,首先,林书和阿秋两个人负责下去探路,两个人的手机一直保持通话,到了楼底,如果没有问题,你们就上来一个人,和我们一起下去,不然男的太少了,你们2个谁体力好一点的?”胡总问道

“我。”林书说道,“平时偶尔有锻炼,21层,难爬是难爬一点,应该问题不大。”

“那好,阿秋就在楼下等着,最好找个地方躲着,你要注意安全,不行就上来,这里总归暂时还是安全的,保持通话。”

她说完转过头来。

“余念,你就在中间吧,帮忙看着前面和后面的情况,有女同志要帮忙的就帮一下,见机行事吧。”余念点点头。

“老李,你最壮了,后面交给你了。”李宥为点了点头,伸手拢了下光滑可鉴的大背头

“老黄,你在前面。”

……

“大致安排就是这样子了。”胡蝉总结道。

余念看了她一眼,发生了这样的恶性事件,很难说这家起步不久的公司还能否继续开下去,身负数十名员工的工作安排,现在甚至还要对他们的生命负责任,她的压力可想而知,但即便这样,她都还保持着镇定和理智,一直在控制着整个事情的走向,没有表现出丝毫的颓废和女性的柔弱,不禁对她产生了更多的敬意。

“等到了楼下之后,如果安全,就各自回家,你们现在商量下,顺路的可以一起,如果不能回去,可以先到其他人家里躲避一下。去我家也行,离这里很近。”她说道。

“就这样了,所有人都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一下,这次的事情了了之后,公司肯定会关门一段时间了,别落下了。有什么问题,到时候在群里或者给我打电话沟通吧。”胡蝉说。

很多同事神色一下子黯然起来,余念听到有人在小声的抽泣。

早晨上班的时候,众人都还有说有笑的,现在仅仅过了半个多小时,办公室内已如同台风过境,墙角处是几摊用报纸遮盖起来的呕吐物,办公室里一半以上的桌椅板凳都堆在了破掉的大门处,显得空荡荡的。

门外还围着一群疯子兼食人杀人犯,半刻不肯停歇的边叫边往里挤。

公司虽然小,但在一起共事这么久,多少都有些感情了,也是人之常情。

众人都忙碌起来,为下楼开始做准备。

余念没时间感慨,他们几个人任务在身。

他伸出着双手,两个客服部的美女一边一个,正低头帮他做防具,头发不时扫过他的手臂,心中不禁有点飘飘然,对可能来临的战斗也不那么担心了。

“别缠太紧了,到时候用不上力。”余念提醒道,两个同事点点头。

说是防具,其实就是一叠纸包在小臂上,然后用透明胶缠紧而已,余念咬了两下,认为至少自己是咬不破的。

包完之后,余念试着活动了两下,发现纸上的内容很熟悉,竟然是他早上被胡大美女拍飞的那叠报表,也算是废物利用了。

余晴晴两手拎着一个三脚架,对林书和阿秋问道:“这个可以用吗?”

“我艹,我的姑奶奶,别开玩笑了。”秋哥一把扑上去抱住了三脚架,像是抱住了他的命根子,说道:“这个脚架一千多啊,我两个月零花钱才买了这个!”

他是个摄影爱好者,就在刚才,在胡总的建议下,他还跑到门口,用单反给整个现场都拍照取了证,只是拍照的时候脸色难免很差。

“那正好,这些东西你总要都带回去吧?”余晴晴道。

在他们准备的功夫,潘潘等人一直寸步不离黄郡兰身边,她们没被安排其他的任务。

“好一点了吗?”胡蝉蹲在黄郡兰的座位旁边,摸了一下她的头,很快就收回了手,黄的额头一片滚烫,她温言道:“郡兰,我们马上要下去了,再坚持一下啊。”

黄郡兰的脸色变得更差了,但意识还很清醒,低声问道,“胡总,小饶……他怎么办?”她顿了下,忽然不说话了,嘴唇紧紧抿住,大颗珍珠般的泪水滚了出来,“要不是去帮我叫保安,他肯定不会有事。”

胡蝉伸出手,扶在黄郡兰头上,略微站起身,揽过她的头靠在胸口低声道,“这个不是你的错,就算不是你,也可能是我,是其他人被咬。他被咬是果,但你不是因。放心,等我们出去了,我就去警察局找警察来。小饶虽然来公司时间还很短,但怎么说也是我们这儿的员工,我一定给他和他家里一个满意的交代。你好好休息,别担心了,啊。”

黄郡兰把头埋进她的胸口,痛哭起来。

……

大门的右侧,安全通道处,一群人在这儿站定,在小门前让开一块空地,小门对面的数米处,就是先前的杂物堆和玻璃大门,疯子们把手伸进家具的缝隙中,制造出各种瘆人的噪音,所有人都尽量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安全门上。

这道门很早之前就上了锁,钢化玻璃的门如果打不开,他们先前的想法那就是个笑话。谁也不记得这把锁的钥匙在哪儿,按理说这锁在物业和她们手上都应该有一把,但或许根本就没有。既然找不到,不如踹开了事。

“我来吧。”余念道。

他往后退了几步,一直到身后贴着就是杂物堆的时候,脚下猛然发力,估算了一下距离后,踹出了今天第三脚。

哐!!!

玻璃门摇晃了起来。余念放下脚,上前查看,脚趾在鞋里不引人注意的扭动了两下,这扇门的面积比大门那一扇要小很多,也就稳固得多。刚才一脚下去,他感觉到脚底板已经发麻了。

果不其然,门几乎是纹丝未动。

余总脸上有点挂不住,让众人退开,后退几步,又来了一脚……

“他妈的这门的质量要不要这么好?”李宥为满头大汗,正喘着气,接过一杯同事递给他的水,一饮而尽,随手把一次性水杯甩到杂物堆上。

余念在一边休息,他踹了十几脚之后,终于被换了下来,李宥为已经是第三个。现在在安全门那儿吭哧吭哧踹门的是他的上司,黄陈军总监。

啪嚓一声,钢化玻璃的裂缝又扩散了一点,变化引起一阵小小的欢呼。

“你们休息下,我来试试吧。”胡蝉上前说道。

众人都齐刷刷的看着她。

“让他们歇歇,总不能什么事都交给男同胞,他们没这个义务。再说我以前还练过跆拳道呢,总比你们强。”她对一群女同事说道。

她咯噔咯噔走到杂物堆处,一只手把裙子拉起一点,准备起跑。余念看到她竟然还穿着高跟鞋,刚想出声阻止,她一个冲刺,已经到了门口,飞身一记有力的侧踹。

钢化玻璃门轰然飞出,倒在了地上,碎裂的玻璃珠哗啦啦往楼下滚去。

几个老爷们呆立在洞开的门前,老脸微红。

“胡总威武!”先前打电话才哭得稀里哗啦的戴眼镜女同事高兴叫道。

胡蝉勉强笑了笑,说道:“别犹豫了,你们准备下去吧。以防万一,其他人搬几张桌子过来堵在这里。”

顺着楼梯往下看去,应急灯昏暗的光映出了一小段路,然后便拐入了模糊不清的黑暗中,仿佛正身处某个巨大怪兽腹中。

第五章 下楼

安全通道门口,余念和黄陈军手里各拿着一部手机,身边一圈被同事围得满满当当。林书和阿秋下到18楼和17楼之间后,喊话的声音就模糊起来,只能用手机保持通话。

林书的声音从余念手上传出,“楼道里还挺黑的,你们等下下来的时候要记得把电筒打开。”

“18楼的门也被打破了。”阿秋的声音道。

“里面还有人吗?”余念问。

“看起来好像没人,我们在外面。”林书道。

这是好消息,说明安全通道多半是能下去的,好几个女同事们相视而笑。余念也是一喜,但同时心中疑惑:如果是这样,为什么电梯已经基本废掉的情况下,楼上十来层的员工都没从这条路走?要知道他们刚才一直在门口这边,如果真的有人从这里下楼,他们不可能听不到。难道他们之前就坐电梯走了吗?

手机安静下来,只剩下那两人的脚步声和隐约的呼吸声。

“我们到5楼了。”林书说道,余念刚要问话,他忽然说道,“等下,那是什么?”

“嘘!别说话。”阿秋的声音从手机中传来,低到几乎不可耳闻的地步。

楼上,十几号人正屏息凝神,目光聚焦在同一部手机上,余念甚至觉得手上传来一股灼热感。

“不对。”林书的音量恢复了正常,打断了余念的幻想,他声音沙哑的说道,“不是那些疯子。”

余念听他声音感觉有怪怪的,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没事,我们在6楼和5楼之间,5楼的门已经开了。”林书又道,“秋哥,你帮我看着,我先下去看看。”

阿秋立即怒斥道,“又说什么浑话?要去一起去!”

胡蝉关切的喊道,“到底怎么了?当心点啊!”

两人小声的争论了几句,还是决定一前一后往下探过去。

手机再次安静下来,这次手机传出了窸窸窣窣拖动重物的声音,不一会儿,又是下楼的脚步声。众人不解,但都没说话。

余念心中隐约有了个答案。

数分钟后,林书的声音传出来,“我们到底了,这里通到大厅里去,你们准备下来吧。我先上去。”

胡蝉大约是觉得再跑一趟没太大必要,先前众人实在是被吓惨了,便让他就在楼下等他们。

所有人心中同时松了一口气。很多人直接就下楼去了。

这种紧要关头,已经没什么上下级关系可言了,黄陈军和李宥为几个领导不会也无法去束缚众人,任由他们离开。

这时,潘潘忽然从人群外语气焦急的喊道,“胡总!”

胡蝉立马跟着潘潘过去了,留下余念和黄陈军李宥为几个男的在安全通道门口。

围观的人群逐渐散开,小彭正检查着自己的物品,忽然侧耳倾听,对廖玉婷问道:“你听到了没?”

对方也怔了怔,似乎也听到了什么,两人循着声音的来源走到了杂物堆旁越过躁动的疯子们向外看去。

那动静在余念耳中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如同涓涓细流汇入大河一般,门外的十几个疯子产生的声音与那团噪音逐渐融为一体。余念觉得自己仿佛身置于一团永恒飞舞的蜂群当中。

圆形的队伍瞬间崩解,一窝蜂的涌到了大门处。小彭直愣愣的盯着大门方向,下意识的往后退去,直到身体被身后的隔墙顶住才停下来。

余念看到几个站在后面的女孩子腿都抖了起来,他走过去,目光越过人群缝隙。

数不清的呆滞脸孔把目光投向了这个方向,整齐划一得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疯子们身上几乎或多或少的都带着伤口,余念看到有的人的鼻子似乎没了,有的人腮帮子处少了一坨肉,两排黄色的槽牙清晰可见,但他们似乎丝毫感觉都没有。

一股恶寒从他的脚底直冲头顶。

正在这时,顶住大门的杂物堆似乎晃动了一下,余念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一把从杂物堆上滚落而下的椅子,证实了并不是错觉。

听到嘎吱一声,他抬起头,看到半截杂物堆正迎面垮下,桌椅板凳和各种杂物四处乱飞,滚得满地都是。

“快走!顶不住了!”先前帮余念绑护具的美女客服歇斯底里尖叫起来,带头往楼下跑去。

所有人都再顾不上其他,互相喊着关系要好的人的名字,结伴往楼道挤去,凌乱的步伐在楼道中回响。

“胡总!潘潘!”余念却往里面跑去,拐过墙角,对这几个不知道在磨蹭什么的女人喝道“快走!那堆东西顶不住,要塌了!”

他刚说完,眼神就集中到了黄郡兰的身上。

她的脸色,现在除了苍白中透着红晕,又多了一股子明显的青色,双目紧闭,已经不省人事了。

胡蝉和潘潘、连艳屏、余晴晴等人都围在她身旁,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他们几个女人,谁也没那个能力把人带下去。

余念呆了一瞬间,不等她们说话,快步走到她身边,蹲下身子,双手在背后虚托,喊道:“扶她上来!其他人先走!”

杂物堆一刻不停的在分离崩兮,坠落的杂物和嗡嗡的的吼声混在一起,如同催命的音乐一般。再由不得她们了。

几个女人七手八脚的把黄郡兰送上余念的背,又在一旁扶好。

“你手别给我老实一点!听到没!?”胡蝉忽然说道。

余念好容易站直,听到此话打了个趔趄,气得心中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骂道,“都他妈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想这些?!”

虽说如此,余念和她此刻身体紧贴在一起,发现她的身体烫得惊人,知道她一定烧得厉害,但感受着手上大片的滑腻和背后的触感,心中还是难免有点心猿意马。他赶走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在胡蝉、潘潘和连艳屏的帮扶下飞快的往外走去。

刚到安全通道的门口,两道人影忽然窜了出来,余念吓了一跳,才发现是黄陈军和李宥为两个,他们留下来殿后了。

“快来!”黄陈军挺着个大肚子,气喘郁郁大喊道。

李宥为跑来跑去,发胶也终于失去了效力,大背头散乱的搭在头上,他也不怎么管了。他本想帮忙背一下黄郡兰,但身后的房内终于传出一声轰然倒塌的巨大响声,在楼道中荡漾着。一直监视着公司内情况的连艳屏尖叫起来:“快走!他们出来了!”

不用她提醒众人也猜到了。

千钧一发之际,李宥为转身一脚踹翻先前堆放在安全通道门口的桌子,堆在门口,试图给疯子们制造一些障碍,又对几个女人大吼道:“你们几个先下去!”

没有思考的时间,她们飞快的往下跑去,余念背着黄郡兰紧随其后,队尾是返身跟上众人的李宥为和黄陈军两个。

没多久,余念就感觉到双臂开始发酸,背着一个不会动弹的大活人,他每往下踏一格台阶,就感到女人沉甸甸的身体压得他的腿往下一沉,他只能弓着身体,好使背上的女人更稳固,这使得下楼变成了一种相当有挑战性的技术活,速度也被极大的限制了。

李宥为放倒的桌子正与地面摩擦着,发出手指甲刮黑板一般的刺耳噪音,他们的防御显然是有一定效果的。但背后的吼声还是太近,近的仿佛就在他们头顶正上方,余念只能咬牙坚持。

早上在住处爬楼梯的那种感觉又出现了,狭窄昏暗的楼道中,他们仿佛在永不停歇的旋转着往下降落,如同身处一个巨大的魔比斯环之中(注1)。

他现在几乎可以肯定,那些人多半是感染了某种未知病毒,才变得失去理智并且具有强烈的攻击性,也不害怕受伤。

最可怕的是这种病毒多半可以通过体液传染,她背上的人就是明显的例证。

从她被咬到现在,1个小时都还不到,她的病情就已经发展到了如此地步,余念有限的知识中并不知道哪种病毒有这种速度和威力,更不提那些疯子可怕的行为。如果他背上的人也变成这样怎么办?

余念不知道她还能坚持多久,也不知道这种病毒的造成的破坏到了什么程度,他们离开写字楼,能否到医院?到了医院之后,又是否有足够有效的治疗方案来改善她的情况?

正在这时,余念感到身后的人动弹了两下,她的头正靠在他耳旁。余念心里一喜,知道她醒了,有点不好意思,但她似乎并不在意这一点,声如蚊呐般说道,“我们,出公司了吗?”

余念认识她有一两年了,虽然不肯承认,但心里知道自己对这个长腿美人多少是有点想法的,但并不至于让他付诸行动。从认识她的第一天开始,她就一直都是早晨迟到的时候那样子,古灵精怪,充满活力。她这样虚弱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实在是让余念感到极度的害怕。

余念不太会安慰人,只好低声对她道,“嗯,马上就要出去了。”

她细小的声音又响起,莫名其妙说道,“都怪我,潘潘的早饭冷掉了。”

胡蝉带头在走在前面,高跟鞋咯噔咯噔的声音如同黑暗中的灯塔一般明显。潘潘在他身前,离得最近,听到余念说话,顿时转过头来,惊喜道:“郡兰醒了吗?”

“嗯。”

但她的声音又低了下来,余念都几乎听不到了。

“不许你乱摸。”她软糯的声音说道。

余念有点想笑又想哭。只好道“你别说话了,好好休息,我们带你下去呢。”

正在此时,余念听到前方灯塔一般的高跟鞋声音停了下来。

“不是说这里没有吗?”黑暗中,胡蝉的声音因为恐惧而颤抖起来。

第六章 困兽

他们已经到了3楼,几乎就要出去了。

胡蝉退了上来,压低声音道:“我听到他们声音了。就在下面!”

余念心中一沉,还没来得及想清楚怎么办,楼下两声低吼传来。

“我们冲过去!都已经到这儿了!”李宥为蹬蹬几步就想越过余念去帮忙。

“不行!他们好几个人!”胡蝉大声否定。

“没时间了!你们带着郡兰跑,我和老李拦住他们!”楼上的动静一直未曾断过,黄陈军大喊。

楼道阴暗狭窄,压得余念喘不过气来。他渴望外面的阳光和宽阔的街道,实在不想再在这个破地方多呆哪怕一秒钟了。

但他们只有2个人,不可能完全阻住那些疯子,他知道不能被这些人咬到,就算病急乱投医也不能如此莽撞。

下面的声音已经近得可怕了,余念脑中灵光一闪,强行压下冲下去的想法,大喊道“上楼!”

“楼上更多!”潘潘叫道。

“到5楼去!那里门是开的!”余念喊道。

胡蝉和潘潘大急,这一耽误,其他人都还好说,黄郡兰就很危险了,犹豫之间,楼梯拐角处,一个脸色惨白,穿着保洁服中年女人晃了出来,见到几人,一双手就伸了过来。

“艹他妈的,走!”胡蝉大骂一声,带头往回跑,这是余念第一次看到她为了工作以外的事情失态。

背着一个人往上爬比往下降要费力得多,余念已经下了十几层楼,又在被两头夹击的压力下神经紧绷,丝毫不节省体力的爬了一层,喘得如同风箱一般,腿也使不上力,抖起来了。

忽然,他感觉黄郡兰的身体一轻,脚下也多了几分力气。

“余念!快一点!”紧跟着的连艳屏喊道,余念知道她们几个女的在帮忙推,于是拼命的向上爬去。

5楼的玻璃门同样碎了一地。沿路被打开的门并不止这一扇,众人下楼谁也没仔细看过。

黄陈军已经提前到了,守在门口大喊,“胡蝉,快上来!上面的那些人要下来了!”。

李宥为帮忙,连拖带拽把余念和黄君兰一起拉了上来,潘潘、胡蝉、连艳屏和余晴晴尾随余念鱼贯而入,余念没空回头看,只听到那些疯子的声音已经逼近了门口。

余念一边背着黄郡兰一溜小跑到办公室内部。

5楼的结构已经和21楼完全不同,到了这里,已经完全失去方向了。余念四处打量着,发现这层楼的情况显然没有那么严重,他看到地上丢着一把消防斧,还有一拖把。

他们的大门也被几个男人堵住了,但只有四五个,不足为惧,钢化门上仅仅挂着一把u形锁,钥匙早不知道去哪儿了。

房间的装修得非常简洁,面积应该有他们公司的2倍大小不止,墙壁上挂着几幅字画,从办公室里孤零零几套复古风格的沙发茶几来看,主人品味不俗。

“快把门先堵住!”胡蝉叫道,不用她说,所有人都已经在帮忙搬各种东西过去堵门了。

余念选了个地方放下了依然昏迷不醒的黄郡兰,他很想检查一下她的状况,但现在不可能有时间。

跑到一张摆满了各种杂物的时髦办公桌前,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捋了个干净,那些看起来很贵的摆件被摔得支离破碎,余念鸟都不鸟,搬起桌子就往安全通道跑去。

“小余,给我!”黄陈军一把接过这张桌子,堆到已经搭了两层的桌子上。

这时第一个疯子终于晃悠着到了门口,余念定睛一看,吓得又是一抖,这个格子衬衫的矮胖男人眼睛处,露着半截美工刀刀柄。

但他丝毫不在乎,如同一个被设定好的程序一般,嘴巴一张一合,双手无目的的伸进缝隙中乱抓。

所有人找到了一切能够堆上去的东西,齐齐往后退了两步。胡蝉的判断是对的,余念看到至少上来了三男一女。

一切又回到了原点,余念觉得他们简直陷入了无法醒来的噩梦中,外面那些声音催得他想艹他妈,想摔掉眼前所有的东西。

他看到李宥为和黄陈军也紧张的站在这堆杂物前,生怕重蹈覆辙。余念揉了一把脸,转身往黄郡兰那边走去。

半路上就听到潘潘焦急喊道,“你们快过来!”

几个女人正围着跪在黄郡兰身旁,见他过来,潘潘顿时哭了出来,“我快听不到他的心跳了。”

余念一惊,几步跑了过去,俯下身把耳朵贴在她胸口,一只手摸着自己的手腕,认真的数着。

1,2,3,4,……

余念惊慌失措的抬起头来,她跳一下,余念几乎可以跳两下。

“想办法!顶不了多久的!他们越来越多了”门口处,李宥为和黄陈军大喊道,他们已经用背顶在桌上了。

写字楼外,林书躲在一个角落,掏出了电话,才响了一声,就接通了。

“你们在哪里?”电话那头,胡蝉劈头盖脸问道,“我们被困在5楼了,那些鬼东西就快进来了!”

“你们怎么还在里面?不是都下来了吗?安全通道那条街上都是这些人,外面也有啊!”林书大急。

“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你快想办法!找人来救我们!”胡蝉大骂道。

“你们等等!”他的声音安静了几秒,“诶!保安,你别走!我问个问题!”

“放手!你放手啊!再不放手我不客气了啊!!”那保安喝道。

“大哥,大哥,帮个小忙!我同事还在在楼上。”林书缠上那人道:“我刚看到正门还下来不少人,走的哪里?”

“一层到5层另外有个楼梯,通到大堂里!”

“在哪个位置?”

“你这人怎么这么烦?楼梯就在大厦正中间!自己找罢!”

“好!好!谢谢你!”林书谢道。那不知面目的保安声音远远传来:“赶紧走吧!小伙子!”

“我们听到了,林书,你快走吧,”胡蝉对他道。

林书没理她,说道“大楼中间有单独的楼梯,你们要想办法过去。听清楚了吗?”

“挺清楚了!安全了再联系!你快走吧!”胡蝉急道。

“保重!”

电话挂断了,余念从她身边离开,一跃而起,和余晴晴,潘潘,连艳屏一起在这整个公司里四处疾走。

“中间,中间,在哪里。”余念心急如焚。

“这里!”连艳屏大喊道,余念跑过去,看到了这家大公司里的第二道钢化玻璃大门,透过玻璃大门,是一条空无一人的单独走廊,正对着楼梯间。

他低头看了一眼钢化玻璃大门,一上一下两把钢锁套得牢牢的。

“艹你妈的,这办公室里藏了有金库吗?”余念再也忍不住,大骂起来。

“找到了吗?”黄陈军大喊。

潘潘和余晴晴都聚拢了过来,余晴晴大喊:“找到了!坚持!”

“怎么开啊!”潘潘急得直跺脚,念头急转,对连艳屏、余晴晴和余念大喊道“找钥匙!”

这道门显然是这家公司的后门,不然不可能会上两把锁,这种门哪里会有锁,余念绝望的站起身,看着三个女的如同蜜蜂一般攀着别人家的桌子柜子四处乱翻。喃喃自语道,“肯定有办法,肯定有办法。”

神神叨叨的念来念去就这么一句话。他的目光扫过整间办公室,地上的消防斧如同一块磁石一般吸引了他。

脑海中一道闪电划过,“是啊,没有路,就开出一条路来。”

余念提起消防斧,左手持柄,右手虎口靠着斧头,两步来到第二扇门旁,扎了个马步,吸气提斧。

嗵!一个凹坑现在墙上,余念心中狂喜:这是道隔板墙!

“你在干嘛?”胡蝉听到了这动静。

“别管我!你们把郡兰抱过来!”

“小余!快!要顶不住了!”黄陈军的声音中带着绝望。

胡蝉把黄郡兰拖了过来,大喊,“都过去帮忙!”

几个女人全部离开了

门旁,只剩下余念一人,所有人的希望,都寄托在他手上的这把斧头上。

不要!不会是这里!不会是我们!

余念的心里,一个声音在不停这样说着。

我不想死!不想死!

那个声音像是濒临绝境的野兽嘶吼。

快,快!快!

斧头被被他一次次的高高举起,顺着重力被右手抡圆了,一下下砍去。

嗵!

嗵!

嗵!

余念看着这个缓慢扩大着的洞口,知道这速度不是他们现在需要的。

门外无数张面孔在眼前晃动,吼声如同催命乐曲,只要攻进来,这里几人一个都别想走,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如此绝境,除了余念那边的一线希望,毫无他法。

一群天天坐办公室的白领哪里经历过这些事情,要不是求生欲望死死支撑,早就缴械投降了。

“还要多久!?”

“快!”李宥为吼道。

那个要逼疯他的声音越来越大,狂吼起来,余念再也无法抑制心中这只野兽,任由它狂奔起来。

空旷的办公室中他绝望而疯狂的吼声回荡起来。

啊!啊!啊!

余念脸色狰狞,他知道右手的虎口已经裂开了,但那伤口并不让他感觉到疼痛,反而激发出一股力量,从心脏处不停的输送出来,在黑色的死亡阴影笼罩下让他更疯狂的砍削墙壁。

一墙之隔外的胡蝉等人听得真切,心中第一次哀求起老天爷来,希望那股冥冥之中未必存在的意志能够降临在众人身上。

比最深的海底还要深沉孤寂的黑暗中,黄郡兰听到有个声音在怒吼,那声音她似乎很熟悉,在她没有方向的世界中,一道窄窄的缝隙被拉开。

透过这缝隙,她看到了那个不停挥舞着斧头的身影。碎屑在空中飞舞,她甚至可以看到他的汗滴顺着飞舞的头发被甩出来。她听到了更远一点的地方,几个好朋友的声音。

她的眼神忽然迷离起来,对着空中不存在的什么东西轻笑了一下,大睁着的眼中透露出无限的希望与留恋。

时间微不可查的顿了一瞬。

余念似有所感,回过头来,看到她似乎睁着眼。

“郡兰!坚持住!”他大吼,“我们就要出去了!”

“啊!”

余念最后一声大吼,斧柄应声而断。他猛的扑到洞口,把上半身伸了出去,刚刚合适!

第七章 外面的世界

安全通道处,桌子和门框形成的缝隙中,一男一女2个疯子被拦腰卡住。

男人和潘潘隔着桌子面面相对,少了2根指头的断掌几次划过她的脸,潘潘此吓得眼泪都出来了,竭力仰头躲开那只可怕的手。这一躲,力气又松懈了一分,男人在身后无数同伴的推动下又挤进来一截。

直到现在,潘潘也不敢肯定这些人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愿意去思考为什么这男人脖子的伤口明明已经把整个身体的血几乎都放干了,却还能活动自如。

另外4人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平日疏于锻炼,体能都很稀松,如今衣服全被汗水浸透,只能从身体各处挤出一丝丝的力气,苦苦支撑。

他们身后,破门的声音刚刚停下,绝望中回头看了一眼,余念从几步冲到桌旁,“胡总你们四个先走!我们跟上!”

生力军加入,几人轻松不少。

“不行!你们顶不住的!”

李有为满脸油汗,大喊道。“再不走都走不了!”

狭窄的楼梯中,从21楼开始,源源不绝的疯人大军如同一列没有尽头的火车,穿行而下。

没时间矫情矫情,四人先后离开,往余念劈开的洞口跑去。

透过桌子形成的战线,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传了过来,余念感到自己正在缓缓后退,脚下的地毯被蹬在地上的后腿挤得拱了起来。

十几只惨白的手臂,如同一丛恶心而怪异的巨大珊瑚花,在他脸前的空气中漂浮扰动,要将3人拉入其中吃干抹净。

潘潘来到黄郡兰身旁,看到她一动不动的躺着,但似乎哪里不太对。

她太安静了,胸口没有起伏,也没有呼吸,像是一具被丢弃的人偶。

“郡兰!”

余念三人身后,潘潘和胡蝉等人痛彻心扉的哭喊传来,余念心中一惊,手上的力气顿时一缓。

吱的一声,桌子退了十几公分,几个疯子顿时滑倒在地面,压成一摞,几只手抓向他们的脚,众人勉力避开,单薄的防御阵线崩溃在即。

“走吧!这就是她的命!”黄陈军隔空喊道。

一墙之隔的地方传来胡蝉,连艳屏和余晴晴的劝阻声。

余念怕得要死,却还是道,“我还可以拦他们一下,你们先走!”。

“老李,乐乐还小,你先走!”

李宥为满头大汗,头发散乱,深深的看了黄晨君和余念一眼,此时胡蝉焦急的声音又传来,“他决然的转身离开。

他手才松开,阵线就往后退去,桌子瞬间倒向余念和黄陈军,门口十几个疯子挤成一团,又不知疲倦的爬起。

“跑!”

余念不需要他的提醒,拔腿跑向了洞口,满地的碎块和墙皮旁,黄郡兰纤弱而苍白的尸首安静的躺着。

现在他知道了,就在那个瞬间,她的确曾经醒来过。

唔呃~

如同附骨之躯的吼声传来,余念斩断心中的犹豫和悲痛,目光扫向洞口,看到一双腿没入其中,他喊道,“黄总!快!”

黄陈军扑向洞口,七八只手伸了了进来,顺利把他拉进去,却在肚子那里卡住了。

洞外,黄陈军憋得面色通红,1男3女抓着他的手臂,衣领,甚至头发使劲往外拽。但肚子实在不争气,黄陈军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平日为什么要接下那么多应酬,如此放纵自己的,他看不到身后,只感到小余拼了命的在把他往外顶,一群吃人的疯子就快接近他的下半截身体。他简直无法想象下面的场景。

“不要憋气!!”余晴晴尖叫。

黄陈军醒悟过来,吐干净肺部的空气,刺啦一声,黄陈军的衬衫化为数条破布片挂在身上,柔软的肚子划过粗糙的洞口边缘,失去衣服掩盖的大肚子上被刮去几条皮肤,他一声惨叫,被拉了出去。

余念回头看了一眼,最近的疯子才刚拐过隔墙,他躬身,5张焦急的脸出现在洞口,对他伸出双手,余念抬手,被他们同时握住。却看到悲哀和难以置信的深色在他们脸上现出。

“郡兰,不要啊!”

余念的脚踝被一只还温热着的纤细手掌抓住。

余念的视野盲区中,黄君兰木然站起,毫不犹豫的把手伸向离她最近的活人。

张开小嘴,将昔日同事的小腿送入其中。

魂飞魄散中,余念双脚一阵乱蹬,感觉到脚底踢中了一个圆圆的东西,他左腿一凉,人已经被洞外的5人不顾一切的强行拉出。

噗通,他掉在地上,一只袜子套着半只脚掌。

哈啊……

唾手可得的新鲜血肉离开了,黄郡兰似乎很失望,双手从洞口伸出,抓向洞口的5人,不理解他们为什么在哭。

她的同伴很快也加入了进来。

“我的天哪,到底是为什么。”胡蝉捂着脸,涕泪横流。几个女人哭作一团。

“郡兰,你说话啊。你不是最喜欢我吗?”潘潘笑着,充满希冀的去握她的手。

“别!”李宥为一把拉开她,“她已经走了!”

“哪有!你骗我”潘潘挣扎起来,指向黄郡兰,一直手抓着李宥为的衣服:“你看,郡兰还在动啊!我们要救她出来!”

“让她走吧。”黄陈军到底年长几岁,默默说道,“我们也要走了”

“你是对的……”余念喃喃道,想起那个救了他们一命的电话。

潘潘几乎失去理智,闹了起来,说什么也不肯让黄郡兰一个人留在此处。

“潘潘,你听我讲,刚才她醒了的时候,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都怪我,潘潘的早饭冷掉了。”余念喉头哽咽,“她发烧发得神志不清,还记得你的早饭。你这样,她怎么安心?”

潘潘悲哀的表情定格在脸上,身体缓缓垮下,余念抓住她的手臂,不让她跌坐地上。

“走!他们要绕过来了!郡兰在这里不会走丢的!”黄陈军腆着肚子,大喊道。

离他们二十多米的地方,这间富丽堂皇的办公室正门处,盘桓不去的几个疯子开始加速涌向此处,不宜久留。

潘潘被众人拽起,裹挟着边哭边往楼道中跑去。余念负责殿后,顺手带上楼道的大门,阻一阻后面那些阴魂不散般的东西。

5个人沿着空无一人的楼梯拾阶而下,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中回响,再无阻碍。冲入明亮的大堂后,宽敞高远的空间感让余念终于放松了下来,这里看起来还是比较安全的。

转门依旧如同早晨那样敬业的工作着,吐出这群衣衫褴褛劫后余生的幸存者。

滚烫的空气立即将他们包裹,中午12点多,烈日炎炎下,余念眯眼,站在宽阔的街道上,转动身体打量着,忽然觉得往日看习惯了的景色是如此的陌生。

周遭的一切都失去了声音,变慢了。

宽阔的双向四车道上,摩天玻璃大厦顺着路两侧延伸出去,远处高楼坠下的人,在这里看来不过是一个个看不清细节的黑点。

不远处一个男人正把一个女人压在身下,张嘴撕下一大块女人的脸皮,女人的脸扭曲着,在大喊。

街角,一个厨师模样的中年男人满脸狰狞,正用手上的拖把阻挡两个男人的突进,几个女服务员在他身后躲着。

拐过弯,是一条长长的车祸现场,出来的人捂着头抱着手,外面的人敲打着车窗,试图把困在里面的人救出。

一团影子从天而降,落在数米外,在沉闷的撞击声中夹杂着清脆的骨折声中弹起一人多高。

晴朗无云的天空下,灿烂阳光普照,化作一层光纱,将她笼罩,圣洁无比。

血迹扩散,爬到了余念脚底,他下意识的抬脚。

女尸完整姣好的半边脸上,单颗眼珠子咕噜一转,不带丝毫感情的瞳孔忽然缩小,聚焦在余念脸上,。

瞬间,无数的声音涌入他的耳中。

第八章 团圆

那团似人非人的东西发出瘆人的怪叫,扭曲的身体不住的在第四代行蠕动,余念闻到一股非常像是小时候在杀猪现场闻过的腥臭味,连忙压下呕吐欲望,挪开了目光。

此处人来人往,远处的警报声呜呜的叫着,乱象丛生。由于街道宽广,倒也一事无恙,只是不少的疯子正在大街上为祸,依旧不是久留之地。

短短数个小时,数十人跑得只剩下他们几个人,又在生死中滚了数遭,往日由于阶层和年龄等桎梏形成的牢不可破的壁垒被一种于生死中建立的更为坚韧的情感打破。互相之间生出了更多的信任和认同感。

尤其是余念,如果没有他奋力的破开墙壁,恐怕所有人此时都已经葬身腹中。

几人下意识的离那栋写字楼远一些,在街角找了个相对安全僻静一点的地方商量去留。

“你们打算怎么走?我就住在这附近,你们几个离得远一点的可以到我家里暂避一阵,现在乱成这种样子,我估计全深圳都一样,尤其你们几个女孩子。”胡蝉开门见山道。

几个女人经历的这些事情,早已远远超出了她们的消化能力,此时刚逃出生天,正处于六神无主的状态。

余念只知道胡蝉年近30,至今未嫁,她带着三个同样南漂的女人回去自然是没问题,几个女的略一思量,就都答应了下来,如此四人的去留就解决了。

她话音刚落,远处又传来一声巨响,几人不由自主转头看去,但什么也没看到,却听得那边隐约传来微弱的尖叫声,催得几人愈加慌乱。

“我要去接女儿。”李宥为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他和黄陈军都是有家室的,出了大楼就所有人都在打电话,他连打了七八个才接通学校。

一问才知道学校已经按照恐怖袭击的预案给封锁了,现在整个学校被警察防得如同铁桶一般。老师只说让家长不要担心,但要尽快去接走孩子,没说两句又进来一个电话,就挂断了。

黄陈军的家人已经处置妥当,虽然也归心似箭但并没有那么着急,而且他住得不远,便问唯一还没确定下来的余念,“小余,你跟我走吧,先去我家里,我记得你住得很远。”

余念刚想拒绝,他变得严厉了一些,“你千万不要这个时候讲客气!这不是讲客气的时候!现在什么样子你也看到了,你回去要一个多小时,你听我的,就在我家里呆几个小时也好,怎么也先等情况安定下来再说!这不是开玩笑。”

余念衡量了一下利弊,也觉得这个建议让他有点心动,若是平时,余念是绝不考虑去自己上司家的,但现在的确很危险,胡蝉那儿显然又不适合他去叨扰,问过具体地址,发现和自己的租房是顺路的,坐车也很便利,就答应了下来。

“路上小心,都注意安全!”胡蝉道,写字楼中丢下两条员工的性命,办公室也被毁得稀烂,她本想先去警局报案的,但被他们阻止了,是个明眼人都知道现在的情况不是正常时期,只是让她先回去,用电话报警不提。

站在如同末世一般的街头,几人心情都难以言喻,不知道下次见面会是什么模样,只好互相祝福后珍别,分作三个方向渐淹没在人潮中。

余念回头看了一眼那栋让他刻骨铭心的写字楼,阳光下,它如同一尊玻璃雕刻而成的石碑般矗立在那里,依旧发出耀眼光芒,仿佛里面的事情从未发生过。

……

余念的猜测是对的,地面的公共交通几乎已经瘫痪了,他猜想地铁大概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沿路已经开始出现大批量的警察,但如此大范围的暴力性质事件,光是人员调动就很复杂,何况粥少僧多,许多地方还是很乱,只好一心一意先到黄陈军家里再做打算,而且他也的确想尽快找个地方休息。

“这次要不是你,我们估计都要死,你……很好。”黄陈军带着余念,尽量选择人少的路穿插回家,余念看着他光着肚子走在大街上,频频招来一些人的目光,他却丝毫不以为意,他是个很顾及形象的人,平日里是绝不可能这样的。

“最后从那个小洞口出去的时候,我当时想,我多半过不去了,我很怕你丢下我。”

他指了指自己披着碎布条的肚子,余念看到伤口已经止血,“要不是你在后面推了我一把,我今天大概就和郡兰还有小饶一样了。谢谢你”

黄陈军对余念笑笑,他人至中年,又久居高位,让他说出这种话来并不容易,余念有几分感动,尽管他当时不过是下意识不想再死任何一个人。

“如果公司继续开下去,你就做我的副手吧,我带你半年,就可以出师了,以后在深圳,找个立足之地还是很容易的。就算这个公司开不下去了,我也可以给你推荐几个待遇还不错的工作,就当是报答你救命之恩吧。

余念憋了半天,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好说了句谢谢。

公交都开不了,打的自然更别想了,就连共享单车都找不到一辆能用的。两人只好徒步,好在路上出奇的顺利。

余念想起有次下雨,他被淋成落汤鸡,十分钟后,他乘车离开了那块区域,来到一处风平浪静的地方,回头看去,一团乌云笼罩着之前他呆过的地方,里面风雨交加,他现在就有这种感觉。

二十多分钟后,黄陈军说道,“前面就是。”余念一只脚光着,估计两人走了应该有2公里,脚底板也有点受不了了。

回过神,发现已经到了一个小区门口,穷人的本能发作,估算了一下这里楼盘价格,不禁一阵牙酸。

黄陈军似有所感,笑道,“这房子是将近10年前买的,现在涨了2倍不止了,不过反正是自己住,再贵也没什么意义。到了这里,就别拘谨,和自己家里一样。”

不拘谨才怪。余念心道

“老黄!”

两人才出电梯,等在电梯旁一大一小两个女人就冲了过来。

鬼门关前走了两遭,此刻看到老婆孩子,即使像黄陈军这样历经世事的人也没忍住,一只手一个,三个人搂成一团,那个十岁出头的丫头,虽然还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也跟着哭了起来。

余念打量着这个一身居家衣服的女人,猜想她年轻的时候一定更加的美艳惊人。

男才女貌,余念脑海中冒出这个想法。

她马上发现了黄陈军身上的伤,尖叫一声,绕着他一阵乱看。

“怎么弄的?啊?受伤了吗?让我看看!”

说着就要带他去医院,黄陈军好半天才把她安抚下来,“不要紧,没事的,回去擦干净就好。”

说罢拉过余念,对她道,“这小伙子是公司的同事,余念,他今天救了我的命。外面太乱了,我带他回来躲一躲。”

他老婆愣了一下,没明白过来。

几个人还站在电梯口,黄陈军只好带路,先回了家里,边走边给余念介绍他老婆女儿。

好在他家里是多年前的装修,中规中矩的西式风格,并不显得很奢华,这让余念松了一口气。

黄陈军给余念拿出一双拖鞋换上,把刚才发生的事情简化成了了被疯子袭击公司的版本,给两个女人讲了。

他老婆听完,神色复杂起来,又看了一眼黄陈军,显然听出来这个版本其实是给女儿听的。

没等余念明白过来,她就跪下了,又拉过女儿也要她跪下。

余念都快昏过去了,对黄陈军求救道:“黄总,别,别这样!再这样我现在就走!”

又把他老婆扶起来,她一边擦眼泪一边说道,“老黄先前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就听到你们那边很吵,他和我说的那些话,求婚的时候都没听他说过,我怕得要死,生怕他有个三长两短。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不过老黄不会骗我,如果不是你,我们一家三口现在就只有孤女寡母了。”

她很快又回到了家庭主妇的角色,给了余念一套黄陈军的衣服,驱赶两人去洗澡。

这是很有必要的,余念破墙的时候弄了一身灰,刚才随手拨弄了一下头发,掉出来两块墙皮。

余念知道他们有话要讲,就去了主厕所换洗不提。

一身的臭汗和灰尘被洗去,余念很快出来,看到主卧的门还紧闭着,知道夫妻俩的悄悄话还没说完,也没看到他女儿莹莹。

他顺手把衣服洗了,但不会用黄陈军家的晾衣架,毛手毛脚摸了半天也没弄好。

他身后的小女孩观察他有一会儿了,噔噔噔跑了过来,在阳台的柜子里摸出一个遥控器,按了一下,土鳖余念这才知道原来还有电动的晾衣架。

莹莹长得像她爸爸多过妈妈,余念不会和女孩子打交道,尴尬道,“谢谢你。”

她却不理,盯着余念问道,“你是怎么救我爸爸的?我一听就知道他肯定骗我的,现在两个人还躲起来说悄悄话。”

余念哭笑不得,这故事可不适合给一个十岁的女孩子讲,他又不会哄小孩子,干脆不理,“你今天不用上学吗?”

“我妈妈接我回来的,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余念不想骗她,只能说道,“我不能说,你想知道的话,得问你爸。”

“哼!小气鬼!”她说道,打开了电视。

余念终于有时间好好整理下思绪了,他觉得自己的脑袋里,现在只剩下了一团浆糊。

第九章 说服

满地的钢化玻璃碎渣,来自地狱的低吼,摇晃的身影,背上沉重而温热的身体,怒吼,湿透的衣服,熟悉而陌生的身影。

余念轻轻抚摸了一下右手虎口处的伤痕,强行把自己拔出回忆的魔渊,这些画面从他离开办公楼之后就无时无刻不在干扰着他的思考。

现在是下午1点左右,距离黄郡兰被咬仅仅过了3小时。

余念收回了又快发散开的思维,把注意力放在这个陌生的家庭,干净的地板,他坐的沙发上的凉席,摇摆的风扇拂过他的皮肤,温馨而令人心安,却也令他产生出强烈的违和感,那些噩梦一般的回忆时刻提醒着他发生过的一切,并且……还在发生。

他拨通了熟悉的号码。

余念的老家,是武汉旁边的的cb市,开车转一圈也就一两个小时的事情。

超市里,王晓兰正在上班,她的样子,如果要形容,几乎就是教科书式的中国中年妇女形象,有点微胖,个子还不到一米六的样子,染成黄色的卷发束成马尾,她的对面,彭春正隔着菜架,吹得是天花乱坠。

“王姐,我和你说诶,那个女孩子是真的不错,你别看人家年纪小,那是相当懂事!”彭春绕了过来。

“我昨天就和我儿子说了,他也没怎么回我,估计是又跑去哪里玩了。”王晓兰把一筐西红柿倒上菜架,红彤彤的西红柿四处乱滚。

“那你要抓紧啊,这么好的女孩子。她妈妈和我说她每个月除了自己用的,还要给家里寄1000块钱回去。”彭春看了一眼西红柿,发现价格还挺便宜的,顺手撕下一个袋子,“哎呀,这西红柿还不错,晚上炒个简单的。”

“哎,还不是看他自己的意思,马上要26的人了,我看他半点都不慌。”王晓兰一副抱怨的口气说道。

“是该着急了,别个像你和老余这个年纪的孙都抱了两年了。”彭春惋惜道。

“好在争气还是争气,前几天和我说他们领导要提携他,工资也要涨。就是个谈朋友的事。”王晓兰恨铁不成钢道,“他之前那个女朋友家里条件还不错,照片我也看过,94年的,两个人将将合适。可惜了哦。”

“哦,那是为什么分了?”彭春问道。

“晓得他怎么搞得叻。”王晓兰扶了扶腰,摘下劳保手套,拿出手机翻了翻,伸到彭春面前,“喏,就是这个女伢儿。”

“啧啧啧,这个的确是不错,比那个强。”彭春赞叹道,又忽然想起来似的,“诶,我这里还有个女伢儿,和念念一年的,正好也是我保险公司的同事,长得比之前这个还要招人疼。要不我帮你也问哈?”

“那可以啊,这个确实小了点,我估计他不会蛮喜欢。”王晓兰喜道。

“好!那我就帮你问问。”彭春胸脯拍得震天响,又笑成一朵花道,“保险的事,你和老余再商量下。”

“诶,那一定!”王晓兰道,接过了彭春的一袋子西红柿。

“那我先走了,帮我把这个称打一下。”

王晓兰左右瞟了两眼,淡定的抓出了两个西红柿,称完之后又放了回去,麻溜的打上价。

“多了别人要看出来的,嘿嘿。”王晓兰压低声音道。

“嘿嘿嘿。我晓得,麻烦你那个。”彭春也贼笑道。

“那拜拜!那个女伢儿的事记得帮我问哈哦。”王晓兰笑吟吟说道。

“好!拜拜!拜拜!”彭春也笑着打招呼,转身离开。

王晓兰看着她的背影,一丝胜利的冷笑浮现在嘴角。

“哼,先上车后买票,想得倒美。”

千里之外的深圳,余念正举着手机,第二次听着听筒里一遍又一遍的铃声,在阳台焦躁的来回踱步。

他意识到自己之前的侥幸是何等的弱智,在经历了那一切后,离开办公楼后的第一件事就应该是家里打电话,而他竟然浪费了将近1个小时。

还是先给老余打吧,余念想道。

“喂,念念啊?”

余念听着电话里的声音,才感觉自己有了根,心里一酸,眼泪差点就掉下来了。

“喂?!妈妈,你在哪里?”他努力控制声音。

“在超市上班啊,么事,今天没上班?”嘈杂的背景音传来。

“你听我……”

王晓兰接过一袋土豆,单手打上价标,“昨天给你发的那个女伢儿你联系她没有?”

“妈妈!你听我……”

“今天那个说媒的又过来和我说了,我也觉得那个女伢儿还不错。”王晓兰正准备封口,发现价格打错了,只好重新打。

“妈!”

这一声响亮极了,王晓兰把手机举得远远的,边上等着打称的中年红裙女人也被吓了一跳。

“你莫说话,我有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和你说!你先找个没得人的位置。”

王晓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防儿子说的如此严重,连忙打完价格,又喊过来一个同事接手,小跑进了员工更衣室。

“么事?儿子你说。”儿子出去几年从来是报喜不报忧,她已经被他弄得紧张了。

余念听她的语气,知道她那儿应该很安全,回忆了一下之前组织的语言,心里还是觉得有点怪。

“我已经下班了,现在回住的位置了。我马上要说的事情很重要,你要挺清楚了,听我说的做。”

她应了一声,余念知道她在听。

“刚才上班的时候,来了一群人,把公司砸烂了。”余念斟酌着说道,不希望她太过担心,又必须引起她的重视。

她马上急道,“你没事吧?你……”

余念不等她说完,忙说道,“放心,我没事,我已经回来了。你先听我说。”

“那些人都像疯子一样的,见人就咬,不会说话而且看起来痴痴傻傻的,完全不像正常人。”

“你千万千万要留意,如果看到这种人,能躲开就躲开,要是躲不开,就找个地方自己先躲起来。我们基本可以肯定,这些人咬了其他人之后,其他人也会变成他们那个样子。”

王晓兰不解,“念念,你在说什么?”

“你不要问,我也不清楚具体怎么回事,总之,你先请假回去,尽量多买点吃的回去,我估计要不了多久这个事就要上新闻,全国都要乱起来。”

她还是没听懂,余念只好喋喋不休的反复给她讲,死死的叮嘱了三四遍,一直到她保证答应,并且显出不耐烦才停下来。

余念和她打完电话,顿时感觉比刚才逃跑的时候还要幸苦,不禁后悔为什么要先给她打电话,还不如先给老余打。

他又拨通了老余的电话,这次倒是接的飞快。

“喂,怎么想起我来了?”余念听出他在笑,心中安定了不少。

“爸爸,你听我说,有事情和你讲,非常非常非常重要!你先有个心理准备,听我说完,不要插话。”

余念听到他那边传来脚步声。

“嗯,你说。”他淡定道。

这次余念没有省略,完完整整的叙述了整个事件的经过。

余念听出他几次想插嘴,都生生忍住了。

讲到他差点没跑出来的时候,余德明终于没忍住,“你没事吧?”

余德明也在上班,刚接到电话的时候,心中同样忐忑起来。

杀人?这小子怕是没这个胆量,他杀鸡都没杀过。

抢劫或者欠债了?自家应该还没这么穷。

那就只剩强奸了,自己生出来的东西,他还是清楚的,从小看女人的眼神就不对劲!和自己一样!

他心中乱七八糟细数着各种可能。

说到底,他是老子,不能先乱了,安静的听他讲到一半,就怀疑是不是现在的年轻人又在搞什么愚人节之类的。

但还是记得那个约定,没有插话。

余念知道他憋得厉害,还是讲完了整个事情,电话两头安静了下来。

余德明50岁出头,年轻的时候当过兵,但那是二三十年前的老黄历了,现在六块腹肌走啊已经化作一块,他早些年退伍后什么都干过,司机,厨子,上班,但都干不长,后来在老家开了个门面建材生意才稳定了下来,累是累点儿,但总比上班赚得多,一家人这些年的吃穿用度也多从这儿出来。

他蹲在黑漆漆的仓库里,啪嚓点燃了一根烟,努力消化儿子的话。闪烁的火光映亮了他的鱼尾纹和谢了顶的头皮,泛出油光。

电话这头,余念等得已经有点不耐烦了,他斟酌了一下,问道“余念,你先告诉我一件事情,你真的不是在骗我?老子先和你讲清楚了。”

“如果!”他顿了一下,又加重语气,“你拿这种事情骗我和你妈,我不开玩笑,别的不提,今年过年!我不管你妈拦不拦着,反正你回家第一件事情,就是和小时候那样,先在楼梯间跪半天,你再进门。”

余念终于松了口气,知道不管他信不信,至少他已经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了,沉默半响,“我也希望这是假的,我不会拿这种事情骗你和妈妈的。”

“那好,那你也听好了。家里有我,你不要操心,这里说什么也比你们那边安全一点,我好歹当过几年兵,虽然你说的那些病毒什么的我不懂,但是其他的我还是懂一点的。”

这次轮到余德明给余念反复交代注意事项了。

半个小时后,两人终于结束了这次长长的对话。

“儿子,你长大了。”余德明最后说道,欣慰的笑了。

余念心里难过,每次回家,都至少隔了几个月,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俩白头发看着越来越多,入了眼,就像钝刀子在割他的肉。

“你工作之后,爸爸就帮不上什么忙了,更不提你现在还在这么远的地方。你太善了,千万多留几个心眼。不管发生了什么,你的第一要务,都是保证自己的安全,我和你妈,也不可能再有什么其他的追求了,就希望你平平安安的。一定要记住爸爸的话。”

“嗯,我听话。”余念说道,两人又约定有情况再联系,就挂断了。

余念站在阳台,拿着电话的手垂了下来,抬头看着炎炎烈日下的深圳,油腻中年男人和胖乎乎女人的身影浮现在眼前。

第十章 药店与超市

“小余。”

余念回头,黄陈军和他老婆蒋秀清已经从卧室里出来了,只是后者两个眼泡子肿得通红,看到余念打完了电话,她站在黄陈军身旁,探过脑袋,带着希冀般的申请看着他,余念看懂了她的意思,点了点头。

她捂住了脸。

莹莹正在看电视,见到此幕,跑过来对黄陈军问道,“妈妈怎么了?”

女儿的呼喊将蒋秀清陷入震惊的状态打破,她迅速收敛表情,柔声道,“莹莹,你去房间里面玩,爸爸妈妈要和这个哥哥谈事情。”

余念看出来她很想参与进来,但大概是感受到了气氛的微妙变化,还是一步三回头的进了自己的小房间。

黄陈军立刻拿过遥控器,把电视台换到了新闻频道,但没看到想象中的画面。

三个人在沙发坐定。

“小余是吧?”将秀清先开口了,

“老黄刚和我说了事情经过了,我还是要谢谢你,不过既然这样,你以后就不要再黄总黄总的叫了,太生分了。”

“是这个意思,以后就叫我老黄吧。”黄陈军说着,表情严肃了一点。

“胡蝉刚和我打电话了,她和警察联系上了,但他们只是要她呆在家中,不要随意出门,更不要回公司那边,所以,郡兰那边……只能先让她委屈一下了。”

余念半天才反应过来老黄的意思。心中还是升起了一股恶寒和恐惧,而且他发觉自己无法把消弭掉这个感觉。

“黄总”余念顿了一下,改口道,“老黄,你那边得到什么消息没有,其他地方怎么样了?”

“问了几个朋友,说是也碰到了这种情况,但没有我们公司严重,我知道的应该不比你多。”

正在这时,短信的提示音几乎同时响起。

三人一愣,飞快的拿起手机。

【深圳突发事件预警】深圳市市政府提醒您:自本日上午9点开始,我市多地出现多起恶性伤人事件,已造成人员伤亡。袭击者疑似患有某种疾病,通过咬人或抓伤进行攻击,并且具有极强的传染性!请所有市民不要外出,遇见此类人群不要靠近,就近躲避并拨打以下电话。

“还预警呢,这都几个小时了,说了不和没说一样吗。”蒋秀清道。

黄陈军也皱眉,“深圳有一千多万人口,警察才多少。看这个架势,怎么可能够用。恐怕还要乱下去啊。”

“不对。”余念盯着这条短信,却从里面看出了其他的意思。

“我们要赶紧去药店!还有超市!”

夫妻两人瞬间醒悟过来,如果说之前,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这条短信之后,所有的人只怕都已经回过味来了。

不管这次事件是什么原因引起,又会演变成什么样子,不能出门,就不能上班。超市菜场也同样如此。

蔬菜和大米等吃的用的肯定会非常紧俏或者干脆脱销。

还有药店的各种药品和口罩,都是现在最需要的东西。

蒋秀清带着莹莹一直送他们两人到电梯口,她本想一起去,但家里需要她,黄陈军也无法放心她跟过来,她只好一遍又一遍的叮嘱两人要小心。

他们手里一人拿一着个行李箱,里面还有几个大袋子用来装东西,这是将秀清想出来的主意。

老黄有辆帕萨特,但超市药店都在他们楼下不远处,三人都觉得开车太容易被堵路上。

黄家平日里也做饭,但现在除了米和油足够十来天用度,其他的菜都没什么了,口罩和药品也全没有。

余念之前的鞋子丢了一只,只好找借了黄陈军一双鞋,不大合脚。

几部电梯都在往上走,到了他们这层,下来一个男人,一手拎着几个塑料袋,有些警惕的看了他们四人一眼往相反反向去了。

“走楼梯!”黄陈军等不及了。

两人提着箱子磕磕绊绊往下,沿途经过的楼层不时有脚步声传来,也都是匆匆忙忙的。

黄陈军所在的小区附近不止一个药,门口不断的有人进进出出,还没进去,导购的声音就飘了出来:不要抢!口罩每人限购2个!

两人到门口一看,一个穿着白大褂戴蓝色口罩的女导购站在收银台,脚下是一大包口罩。一边喊话,一边分发口罩。

大约是因为充斥的药味和药店洁净的环境的关系,这里的气氛相比其他地方更紧张一点,有个中年女人咳了一下,边上的人立马捂着嘴远离了他。

余念到现在只知道被咬会传染,没看到直接产生发狂症状的患者。

而且他们没空管那些,蒋秀清给他们开了很长的清单,药店生意这么好,超市人只会更多,早点去就更容易买到食物和水,时间相当紧迫。

蒋秀清也拿不准要买些什么药,只写了些诸如阿司匹林、去痛片、消炎的解热阵痛药,扑热敏、新康泰克、银翘片、白加黑之类的感冒发烧药,还有就是阿莫西林之类的抗生素,都是比较常见的药物。

余念看到在这份单子最底下,板蓝根的大名也赫然在列,不禁哑然。

板蓝根被放在药店的中间的货架上,平时十几块钱一包,现在已经涨到30多了,但剩下的也不多了,黄陈军眼睛都不眨,拿了三包。

“管它有没有用,就当是安慰剂吧。”

他倒是个明白的。

口罩也涨价了,他们一人买了2个,黄陈军还想多拿两个备用,方才喊话的女店员却不乐意了。

“多的没有!这么多人排着呢!”

口罩可以隔绝飞沫,灰尘,部分细菌,但他们一人只有一个,完全无法做到及时更换,况且防护等级也高不到哪儿去。

假设病毒真是空气传播,这东西的作用未必会比板蓝根和白醋大。

话虽如此,人终究是需要安全感的,没有这东西,难免心中惴惴,无法放心,店内店外人来人往,两人拿到手就给戴上了。

两人前脚出门,后脚从外面挤进来一个脚步轻浮,面色苍白的年轻女人,她左手紧紧捂着右手小臂。

一进门就去找驻店医师,才说了两句,就一头栽倒在地板。整个药店顿时变成了一个尖叫集合体。

已经离开的两人自然是看不到这个场景了。

余念记忆中,除了以前在老家过年的时候,再也没见过超市生意这么好。

人声鼎沸,入目之处除了人还是人。入口的防损员不知去了哪儿,没人拦着,两人干脆拉着行李箱进去。

等他们挤到二楼的食品区,这儿已经空了一大半,涌来的人也似乎越来越多了。

黄陈军当机立断,分头去买东西,结账后到超市门口汇合。

余念直奔饮料区。

水卖得比食物更快,往日塞得满满的矿泉水货架上,只剩下孤零零一瓶2升装的矿泉水,还是因为被压变形没人要。

刚要伸手,一只大手横插出来,拎走了它。

余念大急,今天就算是饮料,也得搬它几箱回去!

目光四处乱扫,忽然看到货架下方的柜门开了一道缝,露出里面的一角。

打开一看,全是千岁山矿泉水。

这个卖的比较贵,余念一般不舍得买,此时也不管了,搬了2箱到推车上,默算了几秒,又放了一箱上去。

两箱矿泉水还不到30升,这么热的天气,只算饮用水,成人一天2升,小孩子15升,顶多够4天。

又挑了一些类似压缩饼干牛肉干这样耐储存又耐饿的食物,最后来到了杂货区。

琳琅满目的货架上,水果刀,剔骨刀,斩刀,榔头等各式工具一应俱全。

虽然心中仍旧无法承认那些疯子就是丧尸,但只要见过它们,就很难不去考虑这个问题。相比无形的传染病或者说病毒,有形的人类看起来要可怕多了。

余念希望再遇见那些人的时候,他们多少有点自保能力,他需要武器来提升信心。

黄陈军负责买粮油副食,他现在也不看是牌子和价格了,只要东西对,抓手上就往手推车里塞。

“2袋5公斤的大米,1桶5升的色拉油,腊肉腊鱼腊肠。”

他拖着个购物车和行李箱艰难的在人群中穿行,“还有真空包装的食品要买。还有新鲜的水果蔬菜猪肉。”

……

十几分钟后,余念终于从一楼挤了出来,就近在收银处等候老黄,买菜比买水要麻烦许多,速度慢了不少。

“不要拥挤!前面有老人!”

“那个戴眼镜的!别插队!说你呢!”

超市的员工一个个手持喇叭大声的维持着秩序,所有的收银处都开放了。

从这里往里看去,结账的队伍就已经排出去几十米,余念能明显的嗅出人群的躁动和不安。

恐慌的气氛已经扩散开了,好些人带着口罩,急不可耐,似乎多耽误一秒就有可能被疯子袭击或者感染不知道是否存在的病毒。

这时候别说来个疯子,只要有人大喊几声,或许就会形成踩踏,人太多了,多到让他不安。

一道银色的光芒闪过,余念终于看到了黄陈军,准确的说是看到了他拖着的巨大行李箱。

余念站上一把公共座椅,又花了十几秒功夫才从黑压压的人群中找到了他。

黄陈军一手推着推车,一手拖着行李箱,靠在人群的边上如同一片叶子般被人流带着往收银台的方向漂去。

他在慢腾腾蠕动的人群中挥了挥手,也看到了余念。

但余念的注意力正好被什么东西吸引住了,没能看到他挥手的动作。

超市的仓库的黑暗中,一个穿着超市工作服的小个子男人晕倒在地上,他在地上动了两下,站起来定住了。

然后他听到了外面喧闹的人声,茫然的目光一转,看向门外,穿过仓库的大门,步入了光亮的超市大厅。

阿雅今年18岁,长得清纯可爱人又乖巧,同事都很喜欢她,她不喜欢读书,在老家没读完高中就出来打工了。

中午12点的时候她听说今天深圳很多地方都出了事,有疯子在吃人。

她虽然书读的少,但也不相信这种谣言,这又不是电影。再说深圳那么多人,那么多警察,乱也乱不到这里来。

不过今天超市的人的确多得有点异常,她心里很忐忑,其他的地方都不需要人守,只有奶粉区,货品比较贵重,所以把她留下来了,这是防损部的部长小王哥怕她辛苦特意安排的。

他俩都是外地人,超市的员工也十有八九是外地人,本地人谁愿意做这个呢?

小王哥个子不高,但人心地特别善良,经常工作上照顾她,她来深圳又人生地不熟的,一直被小王哥照顾,时间长了也就在一起了。

但因为怕别人说闲话,两个人只敢偷偷的交往,昨天晚上两个人一起回家的时候,小王哥对她说了好多让她脸红的话,又说要娶她,然后就开始对她动手动脚的。

其实她不讨厌他这样,但总觉得他们还不是正式的男女关系,而且他那样子也太轻浮了,把她当成什么人了?

结果小王哥一直到今天都没理她,她正想要不要下班之后和他道个歉,她想自己还是有点喜欢他的。

阿雅思索着,又想起昨天晚上他说的那些羞人的话,脸就莫名其妙红了,她抬起头,却发现小王哥正站在她后面。

阿雅又把头低下来了,红晕蔓延到了脖子根,。

“小王哥,你……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呀?但是……你那样不对。”

小个子的小王哥没说话,一声低吼扑向了她,他渴望她年轻而有弹性的青春rou体。

“小王哥!你要干什么?”阿雅努力的用手想挡住他,“你不要这样!在这样我要喊人了!”

小王哥还是不说话,只是发了疯一样的把自己的嘴往她脸上拱。

阿雅第一次有种她完全不认识这个人的想法,厌恶之极的同时再也忍不住:

“救命啊!强奸啦!!”

小王哥却终于得逞,强行把少女的头掰到一侧,露出了她雪白细长的脖子,然后大口咬了下去。

“不要!救……”

少女的第二次救命没能喊出去。

18岁的皮肤软糯细嫩,非常容易就被撕开了,充满胶原蛋白的皮肤如同年糕一般被拉得又细又长,又蹦的一声断掉,红色的血就像年糕里面的豆沙一般,涓涓涌出,却没有个尽头。

小王哥的确是对她的身体有兴趣,但已经不是原来的那种兴趣了。

第十一章 生存还是毁灭

“他们怎么还不回来呀?买个东西都要这么久!”莹莹把下巴靠在平板电脑上,嘟着嘴。

蒋秀清坐在桌旁拿着手机正看着,桌上摆着几个菜,都用盘子盖着在。

她刚和几个朋友刚通完电话,又在手机上看到有人被活活咬死后重新站起来的视频,直犯恶心。一时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无暇理会女儿的抱怨,第五次拨通了老黄的电话,心中打定主意,再等二十分钟,他们要是还不回来,就去接应他们。

咚!咚!咚!

爸爸走之前说要给莹莹带吃的回来,听到敲门声,她一声欢呼,拉开门,就看到两人狼狈不堪气喘吁吁的正站在门口。

蒋秀清几步走过来,气道“去了这么久!打了你5个电话都没接!”

两人却不说话,只是招呼蒋秀清先把车子拉进去。

吭哧吭哧搬完东西,两个男人就一屁股坐下了,一脸疲惫之色。

“还好去得早,药店超市之类的地方都挤爆了。”黄陈军喝下一大口水,随口解释道。

将秀清注意到行李箱少了一个,而且莫名其妙带了一个超市的推车回来,这东西太大了,显得相当醒目。

“人太多,挤丢了,回头再买吧,反正都挺旧了。”黄陈军道,“再去晚一点,什么都买不到了。”

将秀清看他们累得够呛,一千多的行李箱都丢了,知道肯定出了什么事,就让两个人先吃饭再说,一边开始查看他们带回来的东西。

东西分量倒是足够,不过她发现很多都不是平常用的,大米买成了糯米,所有的散货都没有价标,不由得更加起疑。

黄陈军刚吃了两口饭,就被叫进厨房,非要他说清楚到底怎么了,黄陈军只好简单说了下。

话说余念正要把黄陈军手上的行李箱接过来的时候,超市二楼到一楼的电梯口处,忽然传出来一声凄厉的尖叫,杀人啦!

这声音如同会传染一般,迅速扩散开来。

本就躁动不安的人群顿时失去控制,炸成一窝蜂,无头无脑的就开始冲击收银台。

余念立马意识到一定是又出现了那些疯子,转头一看,一个年轻女人已经从最近的收银台夺门而出,丝毫不顾身后的收银员的大喊,看样子是吃了顿霸王餐。

几个保安正要拦他,却被更多的人冲散。

黄陈军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把推车靠到超市出口的栏杆旁,把买的东西从里往外一捧一捧的丢进余念的推车里。

余念在等候的功夫已经把部分买的东西装进了行李箱,只是矿泉水装了两箱就装不下了。

几乎每一处栏杆都骑着一个正在翻越的人,余念百忙中抽空抬头看了一眼,数十米外几个人人影已经冲了过来。

等把黄陈军车里的东西都转移到余念的车里之后,黄陈军也翻了出来。这时候超市里面还有将近一半的人没能出来。

人群如同非洲草原上的牛群一般,末尾吊着的都是老弱病残,十几个疯子正在攻击他们。有好几个人围拢了上去,试着用东西赶开疯子们,但多数人只想着往外跑。

门口处一个中年女人见到往外跑的人,就一个个的拉住,不住的苦苦哀求,要他们给钱,或者别带东西走。

余念和老黄怕极了那些疯子,不敢多留,却也被拉住了。本想一走了之,但余念不忍心,就从钱包里掏了一千块钱塞给她,约莫是尽够了。然后一人推车,一人拉箱飞快的走了。

余念回头,看到超市如同一个遭了水的巨大蚁巢一般,不住的往外吐着人。

超市出口的过道里,那个是经理或者是老板的女人还孤零零站着,手上还抓着他给的那把钱,又去拦别人。

两人一路上草木皆兵,总算捱到家中。

蒋秀清再也不提这些东西哪里不好了。

余念休息了一下,坐在餐桌前再次回过魂来。

其实他半点胃口都没有,但接下来还有无数的事情要忙,他必须强迫自己把饭咽下去。

余念对这里有种陌生感,如同他一个人初到深圳的时候。

黄陈军平日脾气很好,从不骂人,但总归是个比较严肃的领导,除了工作,余念和他没有过其他接触。

回到家的他似乎卸下了一切伪装,变成了一个余念以往没见过的人。

他就和余念今天经历的所有事一样,都没有提前和他打过哪怕半秒钟的招呼,就纷纷接踵而来,出现在他眼前。

余念觉得自己如同一个失去防御的拳击手,全身上下都在被对手接二连三的殴打。

蝉声起,夏正浓,小区楼下,楼旁的树叶被燥热的风拂过,发出沙沙响。

此时是下午4点,天空缕缕白云飘过,蓝色的天幕中,太阳已经开始西斜,但依然慷慨的散发着它仿佛无穷无尽的能量。

余念两人草草扒了几口,就当吃过午饭。冰箱已经被食物塞满,几个人都没心思干家务,不能放的肉菜干脆全倒了。

冷气宜人的客厅里,三个大人的手机一直就没离过手,莹莹吃完饭就去午休了,余念羡慕她的无忧无虑。

主流的社交网站已经进行了全面的禁言和发布限制。

但即使如此,无法统计的海量信息还是狂暴的挤满了网络上的每一寸区域,社交软件、私人公司网站、公众号、论坛,任何能发出声音的地方,都在传播着真实与谎言。

后者的数量多于前者数十倍,以至于每一条消息都需要经过仔细辨别后才敢相信它,或者干脆不信。

“这是丧尸啊!md!老子是在做梦?”

“【急寻两岁小男孩】今日上午,在南山区xx路xx超市与我分散,被拐时上身穿黄蓝色条纹毛线外套,下着紫色绒布开裆裤如有知情者,请立即拨打电话:180xxxxxxxx提供信息或帮助找到孩子着,万元重金酬谢!”

“出售板蓝根,口罩,矿泉水方便面等物资。仅限龙华区送货上门,外卖费用200起。”

“所有已经发现丧尸的城市都已经被军队隔离了!高铁、飞机、开车全都出不去了!”

“我是阳光幼儿园的老师,我们被困住了,外面……很多丧尸,我们已经等了3个小时了,请看到消息的家长想办法救出孩子们。”

“早上醒来的时候我还有一千万,现在只剩卡里几万块钱了。就算这次事情结束,估计也回不来了,十几年奋斗,一日之间回到原点。我不知道活下去还有什么意思,丧尸末日什么的,和我没关系了。”

“我在机场附近,已经看不到民航的客机起降了,刚才看到几架战斗机,好像是j20!”

“md,政府还他妈不出声,都他妈过去几个小时了!这反应速度真不如吃s去!”

“急出福田区140平米21楼电梯房,南北通透,赠送五房,xx小学学区房,仅售400万。价格可谈。”

“天佑中华”

余念看着视频,一个带着无框眼镜的漂亮女生缓慢的讲述着:

‘四处都是混乱的,我试着打电话给任何能够给我提供帮助的人,警察,交警,医生,朋友,但打不通。

我从没感觉自己那样弱小和无助。

我跪在他旁边,试着去压住他的伤口,发现什么用也没有。

我只好骗他,告诉他他会没事的,告诉他马上就有人来救他,他的家人朋友都等着他回家。

但没有,什么也没发生,他在我面前死去,我看到他嘴里有血喷出来,大概是气管也破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总之很快他又开始动了,我很开心,以为他只是昏过去。但马上他开始攻击我,赶来的人帮我击退了他。’

视频里的女人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捂着脸,哭得浑身都在抖。

‘我想对他说,我很抱歉,我什么也做不了。’

但一个尖锐的问题还是摆在了人们面前:

那些已经死而复生的人现在到底算人还是算丧尸?他们还能治好吗?又该怎么处理他们?

就在这个视频下方,争锋相对的争论开始了。

丧尸毕竟只是存在于虚拟世界中的东西,没人在这个时候敢说这些人真的是丧尸,能否治疗或者说怎么处理,目前都无法肯定。两边的人骂得唾沫横飞,无人可以说服对方。

直到更多的身边朋友亲人已经变成“丧尸”的网友现身,用惨之又惨的讲述和照片做了示范,才略微缓和了一点这些争论。

不管这些人如何说,虽然自己也亲眼见过那些疯子,余念始终也无法接受那些能够活动的,长得和普通人没有区别的人就是丧尸。

再说枪都没有,用什么杀?

菜刀?拖把?

还是他买回来的锤子?

照头打吗?

余念鸡都没杀过,除非被逼到绝境,否则他无法想象自己亲手敲开人头,脑浆血液溅一脸是什么感觉。

把这些还活生生在动的人毫不留情的杀死,他自认做不到。

在官方没公布具体信息,情况还未明朗之前,他也不认为其他人能做到。

即使真有人动手杀了,万一回头能治好这些人,给定个谋杀怎么办?

生存还是毁灭,对感染者和他们,都还是个需要思考的问题。

第十二章 发布会

从网上的消息来看。

光是余念看到的就有上十个城市大范围的出现这些感染者,全国范围内都戒严了。

公共场合都开始被疏散,不允许人群逗留。

市面上口罩完全断货,就连板蓝根这种闹眼子的东西都脱销了。

短短数小时,防疫措施也远远还未建立起来,医院爆满。

几乎所有的警察都已经上岗了,甚至包含文职,但被基数庞大的群众稀释之后,显得如此势单力薄。

整片整片的区域在堵车,所有的飞机禁止起飞,要么返回原机场,要么就近迫降后隔离。

全人类都在极度的混乱中陷入了惊慌失措,失去了绝大部分的秩序。

他们只能一边与数量未知的感染者和未知的病毒战斗,一边想尽各种办法让一切恢复正常工作。

这已经不能算是殴打,简直就是血虐。

从官方渠道,已经确切知道的是。

北京上海等地刚刚开始建立单独的隔离区,试图将人群和患者分离。

一个小时前,内地的cdc(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和一些高校的研究机构也都抓取了几个患者样本,开始着手研究,没有结果出来。

港台地区,还有国外,也只是发布了类似的信息,同样由于时间过短,导致没有实质性的结论。

电视上,一开始还有不少直播,但不知道是因为画面不宜播放,还是由于不再具备直播条件,陆陆续续都停掉了。

不止这些,还有更多人们想知道的问题:

到现在为止,多少人已经感染了?

具体哪些地区爆发了丧尸,网上的信息是否属实?

是否只有中国受灾最严重?

会不会有某些帝国主义试图趁火打劫

其他国家的态度如何?

所有的声明中,官方都只是要求人们避开这些疯子,做好防护工作。

造成这些争论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至今官方都还没公布关于这些疯子和病毒的任何消息。

余念又想到,如果真的是有病毒蔓延开来,他和黄陈军两个人肯定已经感染了,便把这个担忧和他说了。

他哑然一笑,“02年的时候,我就在深圳了,那时候深圳还远没有这么繁华。非典的时候,人人自危,那时全国的感染者一共才不到1万,死亡率不到感染者十分之一,我听说有的村里为了防止有人进去,把路挖断了,全村到处撒石灰。非典的破坏力远远没有这种病毒夸张。”

“我那时候就学了一点这方面的知识。病毒的传播有三要素,传播途径,易感人群,传染源。”

“非典之所以恐怖,是因为以前我们没碰到过这种病毒。病毒的出现是有规律的,通常是从一个地方出现,通过感染者携带病毒进行扩散,所以病患都集中在几个主要城市,后来把病毒的传播途径掐断了,又把感染人群集中起来救治,就解决了问题。从那以后,国家就建立了传染病防疫系统,多数的传染病还在萌芽状态就给消灭了,这几年立了不少功。”

老黄整理了一下思路,继续说道。

“但这些感染者的出现,几乎没有什么规律。简直就像打地鼠一样,会在任何地方忽然冒出来,杀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半天时间,光我们看到的感染者最少就有几十上百个,全国,甚至全世界范围到底有多少?这个比例,这种范围,根本就有悖于病毒学的基本常识。”

“唯一一种可能就是,这个病毒早就已经有了,只是一直处于潜伏期,直到今天才显露出来,如果是这样,不要说我们,只怕所有人都已经感染了。”

他苦涩笑道,“呵呵,已经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话虽如此,夫妻俩商量过后,还是觉得深圳实在是太危险了。

他们打算等到明天再看,如果情况还不好转,那么后天的凌晨,趁着那时候人少,他们会离开深圳去北方老家,就算再乱,总比留在深圳好。

“小余,现在火车站机场什么的肯定都断了,公路我听说还没有完全封锁,跟我们一起走吧!”夫妻俩邀请道。

余念想了想,还是谢绝了他们的好意,他身上什么都没带,总不能全部都用老黄的,于情于理都说不通。

再说黄家的打算是一路开车回安徽老家,并不同路,因此余念只让老黄到时候送他到住处。

余念翻看着丧尸贴吧的帖子,他平时不玩这些东西,这是临时下载的。贴吧已经禁言,他翻看的是历史帖子,但几乎没有发现什么可用的信息。

要么是发张奇怪的武器照片,问是否适合杀丧尸。

要么是发表自己如何在末世里大杀四方的中二幻想。

要么是什么军胜党和尸胜党在那儿撕b。

“md,一群水比!”他愤愤骂道。

黄陈军死死盯着电视,忽然喊道,“秀清!小余!”语气格外严肃。

屏幕上,一个简单而庄严的发布会现场已经布置完成。虽然他不在现场,但不知道为什么,余念感受到了一种铁一般的沉重还有他从未感受过的严肃,显然这次的发布会规格极高。

镜头切换间,余念认出了好几个他认识的官员,还有不少记者和更多的安保人员,所有人脸上都带着肃穆的神情,偶尔有人说话,也是极尽可能的压低声音和动作。

受到这股气氛的影响,电视机前的三人也紧张了起来。

镜头切回演讲台的正面,一个沉着的男声说道:“请肃静。”

几乎是同时,同样沉重而肃穆的话语在余念几人所在的小区周边响起,但比电视中的声音要巨大无数倍,余念想起了建国初期。

那时候,只要有重大事件要宣布,也是如同现在这样,不管你在哪里,都能从身边的各种渠道听到同样的讲话。

“有请主席上台。”

余念的鸡皮疙瘩起来了。

健步走上讲台后,他抬头,那目光穿透镜头,直达屏幕,又看进每个人的心里。

包括电视机前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抚慰人心的力量。

他缓缓开口,低沉的声音在神州大地响起。

我的同胞们,同志们,朋友们,大家下午好。

今天,在这里,我们将沉重的宣布一项重大事件以及其相关应对措施。

就在今天上午,全球范围内出现了大量的恶***事件,中国也同样如此。

这些事件,对国家和人民,还有全世界,都造成了巨大的损失。

经过对事件的初步调查与分析,我们有理由认为,全人类遭受了一次针对全球的攻击。

因此,经过全国ren大和与他国的紧急协商后。

在这里,我宣布,我国将与全球所有国家一起,进入战争状态,以迎接正在和将要到来的考验。

……

“我和你们在一起!党和你们在一起!国家和你们在一起!世界和你们在一起!这是全人类的重大时刻,我们将会在一起,赢得这场史无前例的战争!谢谢!”

讲话结束,现场传来无法压抑的轻微骚动。余念恍惚着,即使是在他最荒诞的梦里,也没出现过这样的场景。

但,对手是谁?

他努力压抑住心中那几欲将他淹没的澎湃爱国热情,认真听清楚下面的讲话。

“下面,有请国家安全局局长发表相关应对措施。”

随着话音,局长走上讲台,清了清嗓子道。

第一,经过初步的调查研究,我们已经了解到,参与今天的暴力活动的主要成员,都是由一种疑似感染了某种特殊疾病的感染者造成的。

在cdc和国内外多个研究组织的实验中,我们观测到这些感染者其自主呼吸已经停止,对任何刺激均没有反应,脑干反射功能消失,如吞咽反射、睫毛反射、瞳孔对光反射、角膜反射全部消失。

仅在其大脑内检测到残留有少量的活动,但其行为显然已经不再受到人类的理智和道德限制。已经丧失了其人类一份子的基本特征。

他们的行为,严重的破坏了社会秩序,损坏了公民的人生财产安全。严重威胁到人类社会的整体安全。

因此,我们与全球所有国家达成共识。

剥夺已经死亡的感染者的人类身份,允许其在威胁到周边人类的人生财产安全的时候,禁锢其自由或者将其杀死。

当感染者在确认心脏停止搏动死亡后,将不再享有公民身份,剥夺其人权。对于其生前的名誉,身份,财产,以及政治权利等,予以保留。

余念知道,他先前的几个问题都有了答案。

人类身份的剥夺,意味着最后一层窗户纸被捅破,再也无人能够阻止这个疯狂而暴走的时代。

不待他消化完上面的信息,局长继续开口讲道。

第二,根据已知的情况,这种疾病的出现,具有高度的随机性,可以根据以下几个方法对是否已经患病进行判断。

方法一,感染初期,此类人群会表现出高烧不退,面色发青,大量出汗的情况,部分人群会表现出嗜睡的特点。

方法二,在变化的后期,失去生命体征的感染者将会重新复活,失去人类的理智和思考能力,变得极具攻击性。如果遇到此类人群,可通过向其喊话……

余念恢复平常心,认真听着这些至关重要的信息,黄陈军忽然起身,往莹莹卧室走去。

第五,战争时期,不允许……

“莹莹!”惊恐至极的喊声打破了屋内的平静。

余念抬头,看到一个身影从莹莹的卧室冲出,手上的被单垂下,里面裹着一具小小的身体。

蒋秀清飞身扑上,余念也跟着起身。

过去一看,莹莹似乎面露痛苦之色,已经是昏迷不清了,将秀清的手指尖才将将沾到女儿的额头,就如同抹在了烧红的烙铁上拿样闪电般缩了回来。

她的手掌立马捂上莹莹粉嘟嘟红通通的脸蛋,发着抖看向黄陈军。

他颤抖着深呼吸着,抱着莹莹的双手开始哆嗦。

此时已是下午6时许。

室外,阳光将地面晒热,被地面炙烤后的空气膨胀起来,将地面扭曲,发布会的声音在深圳的每个角落回响,。

“去医院!”余念抢先说道。

第十三章 葛成伟

莹莹在吃完饭之后就去睡觉了,谁都不知道她是不是从那个时候就开始不舒服的,如果是那时候开始的,那么至今应该有两个小时左右了。

蒋秀清或许还只知道病毒感染会致命,但另外两人可是见过的,这种病转化及其快速,数小时内就能致命。

余念已经不敢想象如果病情继续发展会是什么样子了,至于抱着女儿的黄陈军,现在脸上哪里还有人色?

小女孩儿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三个人围着叫她,只是勉强睁了下眼,嘟囔了两句什么,又睡着了。

余念本也想试试她的额头,但手才抬起来,余念仿佛已经感受到了那熟悉的摧毁一切的高热,刚刚抬起的手顺势一挥,说道,“外面太乱了,不能这么空手去。”

黄陈军看着怀里的女儿,几乎是恳求道,“小余,你看……”

外面的乱象,三人在网上电视上已经看得够多了,余念如果不想去,也是说得通的。但只有夫妻二人,还带着个拖油瓶,谁也不放心。

“别说了,一起去!抓紧时间!”余念毫不犹豫道

余念和蒋秀清收捡了一些吃的和水,还有几件厚实一点的外套,乱糟糟塞进包。

到了负二层车库,余念坐上副驾驶,蒋秀清在后座上照顾女儿。老黄一脚踩下油门,地下车库中的墙壁、纷乱的管道、水泥被车灯照得透亮后在余念面前飞快的晃过。

此时能够回家的人已经都回家了,相比中午的时候,反而显得似乎人变少了点,帕萨特尽力绕开堵车的路段。

驶过一个路口的时候,余念听到了一阵非常轻快的啪啪啪声,这声音如此突兀却又有点熟悉。

余念立刻意识到这是枪声,他转过头,看到车窗侧面外数十米的路口,一名警察正躬身往一个扑倒地的女人身边挪去,手上还端着一把挺小的枪。

余念还想看清楚一点,汽车已经抛下路口远去,只好回过头来。后视镜里,另外两人的脸色也不大好看。

数小时前。

嗡……

嗡……

嗡……

手机在床头柜上嗡嗡震动着,葛成伟睁眼躺在自家卧室床上,老婆已经上班去了,只有他一个人,他心中渴求道,“放我一天假吧!”。

三甲医院,从来不会缺少病人,葛成伟昨晚加班完,到家已经10点,收拾完11点,再看了几页文献就1点多了,这会儿还没睡醒。

干这一行,只要是同事的电话,往往就没好事儿。

一直等到电话响到快被挂断的时候,他才按下接听。

“喂,李主任。”

“葛医生,在睡觉吧?不好意思,休息还打扰你,不过今天情况特殊。刚才一次性来了七八个患者,都是外伤,还有病患一直在被送来,可能是群体事件,估计你今天是休不成了,先过来吧!”

“好!我现在动身。”

听到群体事件四个字,葛成伟心中一个激灵,赶忙起来。

葛成伟是门诊的一名外科医生,30岁出头。常年的熬夜和不规律生活让他的肤色显得有些苍白。

研究生刚毕业的时候他想的是如何的治病救人,一不小心却已在门诊呆了7年有余。

高不成低不就的薪水和日复一日的工作,再加上紧张的医患关系,他也早已不复年轻,上班打卡不过混口饭吃。

看到病人条件不怎么好的,开点便宜的药。穿得好一点的,嘿嘿,那也不会太客气。

至于当初学医的激情和理想,恐怕他自己也不知道还剩下多少了。

路上又接了一个同事催促的电话,葛成伟只好又加快了速度,往医院小跑过去。

今天不是周末,大门口的人数却比周日还要多,熟悉的噪杂人声传来,却和往日似乎略有不同就那个,催得他越发加快了跑步。

越往里走,等待就诊的患者越多,很多患者东倒西歪坐着在等,身上还带着血,哎唷哎唷的低声哀嚎,走廊上来来往往全是人,他的心也随着往下沉:怎么这么多!

刚拐过弯,就从里冲出一个戴眼镜的女护士,一头扎进葛成伟怀里。看到他就像找到了救星,“葛医生!有个病人心跳停了!”

这他妈的什么运气!

葛成伟心中大骂一声,跟着护士跑起来了。

“急诊科呢?”

“刚叫了!还没来!”

“病史?”

“刚来俩小时!左手被人咬了,清创后包扎,用复方丹参注射液20毫升加入百分之09的盐水250毫升中、克林霉素03克的三支加入百分之5的葡萄糖液中,静脉点滴。没有什么异常,就让他先卧床休息观察了。刚才查房的时候发现叫不醒病人了才发现的。”

葛成伟是门诊坐班的,这种心跳骤停的情况很久没碰到了,一般也轮不到他们这些人。但既然撞上了,也只好硬着头皮上。

他拼命的回忆着学过的知识点,对比着护士的口述,估计多半病人本身就有心脏病史。又开始回忆抢救步骤,衣服都没换,也没有时间思考更多,冲进了病房。

光着膀子的年轻男性病人仰头躺在床上,已经不动了,一个浅绿色衣服的护士跪在床上,埋着头,背对着葛成伟。

葛成伟瞟了一眼她的背影,就知道是马静。

她的头刚从男人的嘴上挪开,一只手放在颈部,头靠在患者嘴巴附近,护士帽也贴到了男人的脸上。

过了几秒,马静起身,双手指头交叠在一起,置于病人的左胸下侧,整个上半身重量都压在了男人身上,有规律的按压着,嘴里同时大声数着数。

她正要送第二口气的时候,葛成伟一个箭步上去,阻止了她。

他单手翻开女人的眼皮看了一下,又接过递上来的听诊器,正在做cpr的马静回过头看着葛医生,汗水顺着清丽的脸庞滴答而下。

葛成伟扫了她一眼没说话,听了几秒,松开听诊器,一脚拨开病床的脚刹,对戴眼镜的女护士喊道,“推出去!通知手术室了吗?”

戴眼镜的护士大声答道,“已经通知了。”

马静还跪在床上按压,葛成伟看了眼,对她大吼:“深度不够!用力!没吃早饭吗?!”

她不吭声,一下一下的按压着,葛成伟和戴眼镜的护士两个人吃力的推着她和病人出了门。

上了走廊,刚推着顺了一点,马静的动作却忽然停了,用跪坐的姿势,满脸惊恐的看向患者。

葛成伟张嘴欲骂,刚才失去心跳的年轻男人却忽然动了起来,将他话语打断。

似是感受到了极端的痛苦,他的身体反弓着,拱出一道惊人的弧形,葛成伟很难想象一个男人居然能有这样的柔韧性。

然后他重重躺下,猛地睁开双眼,看到面前的护士,一句话不说,抬手就要将她的手送入口中,仿佛看到了最鲜美可口的食物。

马静立马伸手往回拉,那男人的力气却极大,根本挣不脱。葛成伟飞身扑上帮忙,试图分开两只手,三个人五六只手绞做一团。

葛成伟大喊道,“小伙子!别咬!我们是医生!”

年轻男人将他的话语置之不理,改变目标,咬向现在距离他最近的葛成伟。

另一个戴眼镜的小护士临机应变,拿起病人床头的一个自拍杆,横着塞入他口中,终于将他阻止。

几个护工赶过来帮忙,花了老大力气才按住这个病人,又找来约束带将他捆住,还是送进了手术室。

不一会儿,手术室外,急诊科同事赶来了,和葛成伟一起站在手术室门口,往手术室里看去,一脸疑色道:“老葛,这病人刚才心跳真停了吗?开始说骤停,你描述完,我以为是癫痫,现在看,明显是精神问题,进错科了吧?”

要不是葛成伟从医多年,此刻都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刚才听错了,他一口咬定道,“我亲自听的,除非听诊器坏了!错了我把头剁下来!”

两人一起走进手术室,那医生看着马静一个人在那儿忙活,转头看向葛成伟露出了一个坏笑,葛成伟没理他,问道。

“马静!心率多少?!”

小护士犹豫半天,小声道,“没有。”

葛成伟眉毛一竖,斥道:“让开!半年了听个心率都听不清!”

“不是,我没听到他的心跳……”

葛成伟没理她,从自己口袋里掏出听诊器,一头挂在耳朵上,一头挂在挣扎的病人胸口。

几秒后他的表情就凝固了,又换了两个地方,皱着眉头取下听诊器。

“难道真坏了?”葛成伟心道。

一个急诊科的同事看着他施为,轻声笑了下,在一旁道,“别听了,上心电吧。”

葛成伟这个郁闷,这人丢的!

几个人七手八脚的把心电接上,开机后数秒,机器稳定下来,黑色的屏幕上,一条笔直的线显现出来。手术室里所有人看着屏幕,又看看病人。

病人还在那儿不住的动弹,葛成伟却乐了,“你还好意思笑我,就你们这设备,还急诊呢!?”

“我艹,不可能啊,早上有个车祸还用过的!”

那急诊科医生长得五大三粗的,一脸气急败坏,戴着个眼镜凑到机器面前去拨拉各种开关,没反应,他又看了病人一眼,对马静说道,“小马,把我那个听诊器拿来,进门那儿。”

数分钟后,手术室里除了原来的几个人,又多了一大群同事。

马静矗立在一旁,这些身着白大褂的大夫,几乎涵盖了整个医院的大多数科室,光主任就有3个。

这些人平日里风度翩翩,高来高去,多少病人的生死操之在手,此时都却轮流趴在病人光溜溜的胸口用着最原始的方法去听诊。

站在一旁有没听过的,抓耳挠腮,又不敢抢前辈的位置,只盼插个队。已经听过的则多数呆若木鸡,被同事一把甩开后自己补上,侧耳倾听,一群人苦思冥想的表情实在是精彩至极。

第十四章 马静

男病人被束缚住,依旧在张牙舞爪,离开床面的背上露出一个伤口。

值班的护士提到了他是被路人送过来的,咬人者是一名年轻女性,但此时所有医生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这个咬伤上。

葛成伟不知道自己到底接触过多少病人,稀奇古怪的他也见得多了。

有得了异食癖吃煤吃头发的。

有得了阿尔茨海默症一辈子都没法儿安静半分钟的。

有得了早衰症的儿童,十来岁年纪看着比父母还苍老。

还有的,甚至干脆连名字都找不着。

在场的医生,最少也是经历过9年义务教育,3年高中后高考,5年本科临床,2年研究生才能走到这个位置。其他的不是博士,就是导师。他们加起来已经囊括了整个现代医疗体系。

然而这些代表了人类现有最顶级医疗水平的医者,他们曾经学过的知识,受过的教育,无论是从哪个学科的角度,都不能解释面前的状况。

葛成伟看出来那几个胸外的同事看向患者的眼神已经不太对劲了。他估摸着要不是病人现在还活蹦乱跳没有表现出有生命危险,而且家属也未到场,恐怕早就被这群快被求知欲和好奇心逼疯的外科疯子们开胸验货了。

最后,50多岁的中医科欧阳主任从人群中钻了出来,靠上前去。

那病人犹在挣扎,但头发已经白了小半的老头子并不在意,伸出三根指头在病人的脖子,手腕,手肘,脚背,腹股沟各处探了几下,在同事的目光下,缓缓开口,“只有一种人会有这样的脉相。”

“哪有这种人?!又瞎吹你们家把脉神功了吧?”

中西医之争历来已久,几个外科科室的主任都亲自听过了病人的心音,再看到老头神神叨叨给病人把了一顿脉,心中早已腹诽老半天了,顿时毫不客气讥笑道。

“哼!”老爷子一声冷笑,吐出两个字:“死人!”

这两个具有魔力的字,使得整个手术室安静下来。

这种奇异的寂静将在场的每个医者笼罩,弥漫着消毒药水气味的手术室仿佛变成了一个狭窄的平行时空,在那里,他们所学的一切不再起作用。

他们现在还不知道,这种感觉将会在接下来的时间被继续延续下去。

……

马静不知道这是她处理的第几个病人,她觉得头有点昏沉,但病人实在是太多了,她没那个时间去休息。

而且……

她转头看向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他也在一起忙碌着。

她是合同工,没有正式编制,刚毕业没多久,就来了这家医院。

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被分配去不同的科室当苦力,最脏最累的活儿都是她的。

到他手术室的时候,他正在给一个女病人缝合手上的伤口,那是个产妇,不适宜麻醉,产妇疼得直哭,他说道:“当妈的人了,还在孩子面前哭,坚强点!”。

新手妈妈于是不哭了,等到缝合完,他用纱布在包扎处打了个白色的蝴蝶结,一下子又把那个新手妈妈逗笑了,马静一下子就记住了他工牌上的名字:葛成伟。

再然后就是被分配到他手下,笨手笨脚的犯错,在一次次的被骂中慢慢的进步着。

好几次如果不是他的安慰和孤立,马静可能早已离开这里。

他用言传身教告诉了她医生的底线和职业操守,尽管他自嘲他也不知道自己还信不信那些东西。

她开始适应这个城市和这份难熬的工作。

他已经有家室了,两人显然没那个可能,她说不清自己对他到底是什么感情。

一次聚餐后,两个人莫名其妙搅合到了一起,马静不知道那天的事情到底只是巧合还是他故意的,她也不想弄得太清楚,各取所需罢了。

工作上,他还是一如既往的要求着自己,她也不想因为这件事破坏掉现在的工作和气氛,两人的关系就这样保持了下去。

马静给这个病人清创缝合之后,站起身,脚底下一软,没撑住身体,她看到葛成伟跑了过来,然后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此时医院已经是人满为患,还有更多的人被源源不断的送来。

她的晕倒,终于提醒了医护人员他们面对的是怎样恐怖的东西。此时距离第一个病人进入医院还不到2小时。

葛成伟不知道从那以后的数个小时他是如何度过的,他相信每个医生护士都同样如此。

蜂拥而来的急诊,占用了所有人的时间和精力,没有更好的办法之前,他们只能选择把那些病人先捆在床上控制起来。

马静是正式观测到的第一例疑似空气感染者,病情发展极快,从她身上,院方终于判定,他们面对的极可能是一种烈度前所未有的病毒,它的致死率,传播速度,病情发展速度,完败历史上所有一切出现过的病毒,从其他医院和城市也相继得到了类似的结论。

发热门诊已经被隔离,马静被运走后也同样如此,只是作为院方人员,至少还有个床位。

病毒的病理报告还远远没到出来的时候,他们对这种病毒一无所知,分离就更谈不上了。葛成伟不知道需要多久,没人知道要多久。

他想起了非典,当时全球总共花了1个多月才提取出非典的冠状病毒,不知道这次要多久,提取也并不意味着就能解决问题,他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见到那一刻了。

葛成伟曾看过一些关于非典时期的报道和文章,那时候他还只是学生,但那个时期的恐怖气氛他仍旧记忆犹新,让他记忆更为深刻的是无数医务工作者舍生忘死治病救人的行为,这是直接导致他日后选择学医的主要原因之一。

葛成伟曾经想过,假若有一天,他也碰到了那时候的情况,他的感受是怎样的,他觉得自己可能会挺身而上,也可能会犹豫,说不定也会怕死的逃跑掉。

现在,他感受到的,只有绝望。

葛成伟的病毒学学得并不好,工作以后也很少和这些东西打交道。

即使如此,以他有限的病毒学知识,他也无法想象这世上真的有这样的病毒吗?

太快了,实在是太快了。

快到他甚至来不及害怕,来不及思考为什么。

他感到自己仿佛身置在宇宙真空中,而病毒就像是太空里无形的辐射,无视一切防护,将他穿透。

十几年的医学知识积累,让他知道这些病毒绝对不是他们身上这种低级别的防护能够阻挡的,但越来越多的患者涌入,他们没有其他的选择余地。

医院周边已经全部戒严封锁,病房内已经全部住满,新来的感染者——如果他们还能叫做人,只能在医院大楼周围临时搭建的棚子里呆着。

医生们有权选择离开,也无人会去谴责那些离开的人,但他没看到有人从自己的阵地上离开,每个同事都在与这个恐怖的恶魔战斗着。

封锁之后,他看到有人已经在偷偷的打电话写遗书了,葛成伟抽空给老婆孩子打过电话之后,再次投入看不到希望的抢救之中。

此时他甚至觉得可以接受自己在救人中死去,在选择留下后,如果真的以身殉职,死亡不过是他职业生涯的升华,他相信日后的丰碑定会有他一块。

但这不是他最怕的。

他怕的是面前不断倒下的人,然后又活过来。

有病人,有同事,有……马静。

上面下达的命令是不惜代价也要找出遏制这种病情发展的办法。

距离第一例病患送进医院还不到半天,他们已经试过了所有的抗病毒药物,但几乎没观测到效果,只能试着用激素疗法先顶着,防止病情恶化,激素疗法对人体的伤害十几年前他就知道,这是竭泽而渔。

他们甚至试过把伤口处捆扎起来,像对待狂犬病毒那样扒开伤口后反复清洗,但都没有效果。

许多病人是被临时送来的,家属不在身边,也无法顾忌了,只能先治疗再说。

病人们都在一个房里,离得太近了。

下一个,再救下一个……一定可以救活哪一个吧?葛成伟祈祷着,数十年人生经历中,第一次希望上帝是真的存在。

奇迹没有到来,病人们争先恐后的一个个离去,而他们要赶在那些人重新活过来之前把他们送走,以此尽量抑制恐慌的传染。

无数次的抢救,无数次的按压,体能也消耗到了极限。

那绝望被他内心散发的情绪吸纳,更加膨胀起来,变成了一团无比巨大的铁铅色云团笼罩在心海,正如笼罩在整座城市上的病毒阴云。

这个云团代表的情绪叫做麻木。

刚开始的几个小时,他的所作所为是为了治病救人,到后来,不过是为了不让自己停下来想其它的事情罢了。

他不知道停下来后,自己除了束手看着病人们一个个死去以外还能做什么。

于是这灰色的世界就这样运行下去。

直到下午5点多的时候,他终于听到枪声,他猜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啪啪啪的声音入了耳,让他想起过年的鞭炮声,又像是庆祝某种邪恶仪式的开端。

他把自己从麻木的自我世界中拔出。

恍惚中,葛成伟离开了门诊大楼,走到了发热门诊那边的隔离区,找到了马静的床位。病房门口人来人往,尖叫四起,他身着白色褂子,胸口别着胸牌,不少军人和病人家属向他投来灼热的目光,里面混合着期许和盼望。

这些傻b都等着傻b医生来救他们的命呢,哈哈哈。

他的手抚上马静的脸,滚烫的手感,而他只能像对待其他患者那样,无能为力。

太阳西下,阳光洒落病房的地板,被瓷砖分割开,光洁的地板被镀上一层辉光。

窗外的楼下,还有人源源不绝的送进医院,除了这里,他们找不到哪里还有希望能带他们摆脱这诅咒一般的病毒。

葛成伟默默注视着马静姣好的脸庞,他知道自己对这个好看的小护士,并没有太多的感情在里面,那不过是日复一日的枯燥生活中的调剂罢了,她不会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对方也同样如此。

她对他的感情里当然是有爱慕的,但那爱慕还不至于让她铤而走险,她不是傻瓜。

他的思绪再次被打断,几张印象稍微深刻一些的面孔浮现在眼前。

你救不活我!年轻男人冰冷说道

妈妈!我要妈妈!一个孩子哭着冲他喊道,少了一只耳朵。

一个年轻女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床头的手机震动着,屏幕上两个大大的老公在呼唤她。

一个妈妈拿着电话,流泪道:儿子,以后要听爸爸的话!

葛成伟已经记不清这几小时里到底有多少面孔在他面前逝去。

他看到自己的身影跪在地上,不住的卑微道歉:是!是!我救不了你们,我没用,我无能,我不配当医生!我不配穿这身白色的皮。求求你们,别怪我,我真的尽力了。我实在没办法了!

马静悠悠醒来,一张泪流满面的扭曲面庞正在她头顶。

“成伟。”

他回过神来,只有在她们偷情的时候,她才会这样喊他。

葛成伟的泪闸却再也关不上了,身体如同被抽去了骨头,缓缓软倒跪在地上,把头埋在她的枕头旁。

“我谁也救不活,我也救不活你。”

马静只觉得自己在云里飘着,离身边的人越来越远,她忽然很不舍这个世界,尽管它有很多的不美好。

她想起曾经看过的一部韩国电影,那是他介绍给她看的。

“我们一路奋战,不是为了改变世界,而是为了不让世界改变我们。”

身处绝望之海底部的最深处,葛成伟终于看到遥远的海面处有了微弱的光。

第十五章 骗子们

与此同时,余念一行人终于来到医院外围。

车上这么一小会儿功夫,她的病情又恶化了,天色也更暗,一如所有人的心情。

再往里走,道路已经非常拥堵,喊话的声音从高音喇叭中传出,方圆一两百米内都能听到。

车完全进不去了,四人只好弃车,背着莹莹徒步靠近。

余念看到相当数量的警察和军人在此维持秩序,他相信其他医院现在也是如此,显然这里被优先保护了。

已经大半天时间了,离得近的军区部队应该也快过来了,但没看到有增援到来的迹象,混乱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余念希望他们能够早点来。

从高处俯瞰,医院就像是一块巨大的磁铁,无数黑色小点一般的人排列成一条条的黑色细线,像铁屑一般被成为磁极的医院大门所吸引,附着在医院内外。

余念曾经来过这里,但现在他很难把平日看到的繁荣平和与现在的这家医院联系起来。

各种和他们一样带着求医目的而来的感染者和家属朋友,一路凄风苦雨,或扶持,或背,或抱往门口赶来。

往里一点,是更多守候在院门口的家属亲戚,医院已经限流了,里面无论如何也放不下这么多人。

这附近的军人和警察明显更多了,个个如临大敌荷枪实弹。

远处不时传来零星的枪声,这些人则打着警笛或者警灯在医院附近巡逻游曳,维持着将要崩溃的秩序。

继续往里走,已经可以看清楚大门了,水马围栏和钢质栏杆制成的分流区将人群分割,几辆红色的大消防车醒目的停在此处。

大滩大滩的血迹出现了,中间夹杂着碎肉或者脑浆之类的零碎物件。

血泊中伸出来的血迹指着同一个方向,余念的目光顺着延伸过去,看到那边的马路边上单独开出了一片地方,十几个人并排躺着,被几件衣服草草盖着。

余念相信如果有条件,这些尸体铁定都会被焚烧以阻止感染,但现在只能这样丢着。

天色渐暗,落日余晖中,警灯旋转着扫出的红蓝色块将这一幕幕搅得更加纷乱而破碎。

尽管发布会之后,这就已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仍旧让所有人都产生了一种不真实感:就像身处一部劣质电影拍摄现场。

高音喇叭中不断的循环播放着注意事项。

“感染者请从正门进入!按沿途工作人员和指示标语前进!只允许一个家属陪同进入!其他人请在医院外等候!医院目前实行管制!只进不出!只进不出!”

……

葛成伟依旧跪在马静的床头,她的双眼睁得很大,一动不动。

“医生,节哀顺变……”门口等候多时的两个兵站到他身旁,低声说道。

葛成伟站直身体,一天之内觉得自己又老了一点,他伸手,帮她闭上睁开的双眼,又理了理她的头发。

她的脸还温热着,如果不是扩散的瞳孔,葛成伟会认为她只是睡着了。

他目送着她被两个年轻的兵转移到一张担架上,带走,然后被处理成真正的尸体。

葛成伟静立在空荡荡的床榻前,仅仅几秒钟之前,她还在这里,如今只留下一个窝。

他伸手在这个窝里抓了一把,感觉到那里有一团残留的体温。

在他没意识到的时候,双脚再次将他身体带动,他离开了这栋楼,往自己的阵地走去。

走到半路,一个怀里抱着个孩子的胖子冲出了应急通道,向着他直冲而来,身后坠着三个士兵正在追他。难为他挺着这么个大肚子抱着孩子还能跑这么快,葛成伟心道。

这人正是黄陈军,医院门外,三个大人一商量,只有他进去最合适,他们还未走近分流区,几个兵就靠了上来,有两个头戴钢盔身穿防弹衣胸前抱着把枪,不苟言笑的将他们拦住,只放了父女二人进入。

莹莹在下车的时候,心跳已经很微弱了。进了医院如果再来个排队等候,女儿焉有命在?

黄陈军已经完全处于病急乱投医的状态,看到这医生没跑,直接就跪了下来。

又来了。葛成伟心道。

“医生,求求你!我女儿要不行了,救救她吧!”男人哀求道。

葛成伟蹲下身,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直强心针,蹲在地上的女孩子身旁,给她推了进去“对不起,我已经救不了她了,这只针或许能给你们一点时间,长短说不清楚,和女儿好好说几句话吧。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葛成伟带着歉然淡淡说完,拍拍跪在地上男人的肩膀,站起身往门诊大楼走去,留下地上一跪一躺的父女二人。

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葛成伟言语中的风轻云淡还有超出语言之外的超然,使得黄陈军没有试图去挽留他。黄陈军猛的站起来,回过头看向三个士兵。

还没开口,带头的士兵对他摇了摇头,30来岁,脸上肩上的一杠一星看得清楚,他低声道“同志,只能进不能出,这是军令,请理解。”

“爸爸……妈妈……”女儿的声音从身后传出。

黄陈军浑身一抖,转身奔至女儿身旁,把她搂进怀里,又用所有的意志力束缚住即将要将他击溃的汹涌感情。

“莹莹,爸爸在这儿。”黄陈军笑眯眯道。

“爸爸,我们在哪里?这里好吵啊。”

黄陈军看着女儿小小的脸,她长得像自己,有时候总觉得对不起她,但这张脸现在却怎么也看不够,看不够……

她们身后不远处,是顺着应急通道前往帐篷区的病患们,他们的身边几米外,几个士兵端着枪,安静的等待着,天色太暗,他们脸上的神色看不清楚。

“你睡着的时候生病了,爸爸带你来医院了。”

“妈妈在哪儿?”

“哦,妈妈不在这里,在外面,我给她打个电话。”他掏出手机给将秀清拨过去。

“爸爸。我头好痛啊。”

黄陈军抓着手机的手一紧,轻声说道“莹莹乖啊,到医院了,马上就可以治好你了。睡一觉,就没事了。”

电话响了一声,接通了。

“老黄,莹莹怎么样了!?”

黄陈军说完刚才的话是勉强说完的,说到半句的时候,喉咙已经哽住了。

哈……

他哆嗦着,深深的抽了一口气,对着手机的嘴巴喏喏蠕动了两下,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老黄,怎么不说话呀!?”

“给我吧。”身旁的排长走了过来,拿过手机走到一旁莹莹听不到的地方。

黄陈军看着那个方向,又低头看女儿,她对他做了个鬼脸。

十几秒后,排长把手机还给黄陈军,点了点头,再次退到一边去了。

“刚才的人说的是实话吗?”将秀清的声音很平静。

“是。”

“我们有多久时间?”

“那个医生说不确定。”

“那你先说吧!”

“不。你先吧,我和莹莹在一块儿呢。”

手机被送到了莹莹耳朵旁边,她没听懂他们两个在嘀咕什么。

黄陈军看到她的精神似乎变好了一点。

“喂~妈妈~!”

但人群的噪杂将她微弱的声音盖住了。

“妈妈,你在说话吗?这里太吵啦。”

“喂?听得到吗?”

应急通道的人群中,几个女人正打着电话,大声和外面的亲人好友讲着电话。

“都他妈给老子闭嘴!!!”

一声响彻全场的怒吼,排长轻轻吩咐了一句,两个小兵往应急通道处走去,人群看向这边,终于安静了下来。

莹莹被吓了一跳,爸爸和她贴在一起,他的声音透过胸腔直接震进了她心里,她记忆中从来没见过爸爸这么凶过,她有点怕现在的爸爸。

“你有病啊?!吵就吵!当孩子面吼什么吼?!”蒋秀清的骂声马上传来。

“是是是,老婆说得对,我不该喊!”黄陈军把电话调成了免提,老老实实道歉。

莹莹咯咯咯笑了出来,在她们家,爸爸特别听妈妈和自己的话,只要妈妈一凶,他就不敢得罪她了。

蒋秀清在电话那头哼了一声,“让莹莹接电话。”

“喂,妈妈~”

“诶,妈妈在呢。莹莹还发烧吗?头痛不痛?”

“有点,不过爸爸说马上去医院,打针睡一觉就行了。我感觉他在骗我!每次打针都这样!”莹莹从过往的经验中总结出教训了。

“爸爸……爸爸这次没骗你。”蒋秀清的声音哑掉,被迅速切断了。

余念笑呵呵的声音插了进来:“喂,莹莹,知道我是谁吗?”

“听出来了,你是刚才那个小气鬼余叔叔!”

“哈哈,那我也不能骗你呀,不过我这次我可以告诉你!你爸爸和我的事情!”

“哼,我才不信你。”

“那我告诉你,之前我和你爸爸在一起的时候,是我救的你爸爸,不过呢,他一个人却对付了好几个坏人,你爸爸是个英雄!打架真的超级厉害!”

“我都10岁了!骗谁呢?”莹莹偷偷瞥了眼爸爸,觉得他好像没有余叔叔说的那么厉害。

“不信你问你爸爸呀!他总不会骗……”余念的话断掉了。

“喂~是妈妈,妈妈刚才有点事情去了。”

“哦……”

“那妈妈接着说给莹莹治病的事情。你说说,你睡着了,会不会在梦里想妈妈呀?”

“你不是就在医院外面吗,这么近有什么好想的?”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黄陈军感觉莹莹的声音开始变小了。

“那可不一定哦,万一你睡很久怎么办?”

“嗯……”莹莹思索的时间变长了,许久才用微弱的声音说道“那还是会想你的。”

“那想不想爸爸呀?”蒋秀清笑道,声音也更加柔和。

“想……”莹莹害羞道,细细的说道。

“那……”蒋秀清还想再说。

“妈妈,我想睡觉了。好累呀。”

医院外,余念死死搀住蒋秀清,她的身体软得和面条一样,还在往下垮。

“莹莹再陪妈妈说两句话吧,好不好?”

“我好困呀……”莹莹眼睛已经快睁不开了,“妈妈,下次吧。”

“好。好。莹莹睡吧。”蒋秀清坐在地上,最后轻声道“妈妈爱你。”

“我也……”

她睡着了。

黄陈军的大手拂过莹莹的额头,整理了一下她的衣服,又拿起手机。继续说道,“小余,还在吧?”

“诶,老黄,我在嫂子旁边呢。”余念急忙应道。

“我暂时就不出去了,把莹莹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你带秀清回家先。”

“老黄!”

“别插话,听我讲,刚才有个医生,就是给莹莹打强心针的那个人。我看他们也没什么办法阻止病情,这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乱起来,这架势,爆发之后。已经不可能再控制得了了。

如果她不愿意,你就先走。

尽早离开深圳吧,不好意思,我现在这样子也帮不了你什么了。我感谢你为我们家做的一切。”

第十六章 停止的心脏

电话挂断,黄陈军放下手机,莹莹乖巧的躺在他怀里,他和往日看她睡着了的时候一样,轻轻抚摸了下她的脸蛋,在额头吻了一口。

“同志。”

黄陈军抬起头来,好似没事一般,依旧是那温和的性子,“刚才谢谢你了。”

“您客气了,身为军人,在这种时候没有能力保护民众,是我们的无能和耻辱。节哀顺变。”排长斟酌了一下,继续道“不知道您是否了解,这种病很危险。患者……离世后,还会再回来,您的女儿,现在很危险,尤其是对您来说,请把她交给我们吧,请将她交给我们处理。”

黄陈军看着他,好像重新认识了这个刚刚才帮助过他的排长,“怎么处理呢?”他顿了下“枪毙吗?”

“只要他们不威胁人民群众的安全就不会,统一先控制,我们还不知道这种疾病能否治愈。”排长说道。

因为职务便利,医院里发生的一些事情他比其他人都更早知道,自然也知道部分患者是如何处理的,命令是不可违抗的。这些话,自然只是说给面前这个刚刚丧女的父亲听的。

“麻烦您把她交给我们,转变是很快的。”排长有些急了,他见过最快的患者死亡后只用了十几秒时间,他们已经耽误了很久。

他不想看到女孩儿复活后的画面,靠拢了父女二人。

黄陈军伸手阻止他的靠近。

排长不想再拖,“帮忙把他们分开!”

他和回来的另外2个精瘦的兵,三人一起围住了父女二人。

“你们还想强抢?”黄陈军问到。

莹莹闭上双眼的时候,他感觉这个世界变得不一样了,但他看看周围,又觉得和之前没有不同,这种奇怪的感觉还有成年男人的矜持暂时压制着他心里的那份歇斯底里,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

但这三个兵的行为正在引爆这种情绪。

“我不会把我女儿交给任何人的。”他斩钉截铁的说道。

“那就离她远一些,她现在不安全!”排长喊道

黄陈军没理他,只是把女儿搂得更紧了。

随着一声动手,三个人一齐冲了上来。

黄陈军哪里是三个年轻汉子的对手,很快就被分开,排长把莹莹软绵绵的身体拖着,两个年轻士兵则想办法压着黄陈军。

如果黄陈军只是一心挣脱,那这2个年轻人是很难控制住他的,但他没有,只是死死抓着莹莹的手腕。

排长和莹莹,两个兵和黄晨君就像拔河一样展开了对决。

黄陈军也说不出来为什么,他只是不想离开女儿,好像只要他一放手,他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小孩子柔弱的手腕哪里受得了这种折腾,嗑嚓几声脆响,纤细的手臂就像去骨的鸡腿一般被拉长。

黄陈军感到自己的心也被揉碎扭成了一团废物。

“莹莹!”

痛彻心扉的一声大喊,不想女儿的身体再受到伤害,他终于撒手,站起来和两个士兵扭打在一起。

“啊!我和你们拼了!”

“排长!她活了!”一个士兵大喊。

黄陈军猛回头,看到排长像是触电一般松开了拉住女儿的手。

躺在地上的莹莹动弹了两下,坐了起来,看向离她最近的排长。

女儿没死!

黄陈军单膝跪地,双臂展开,冲女儿张开怀抱,男儿泪滚滚而下,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

“莹莹!爸爸在这里!”

莹莹被这声音吸引,回过头来,一只手臂塔拉在身侧,深一脚浅一脚的往音源加速走来。

妈的,都是骗子!莹莹怎么会死!?

黄陈军喜极而泣,双臂打开跪着往前挪去,莹莹的身侧,排长飞奔扑向她,希望能够阻止这一切。

排长!危险!会被咬的!一个新兵大吼,他的身旁,战友已经解下背后的枪,单手一甩,拿在手里。

“别开枪!”

“莹莹!”

“大哥!对不住了!”

端枪的士兵摒住呼吸,只有打头有效果,但这个距离他不可能失误。

哒哒哒,枪口跳动的锥形火焰映亮了周围的一切,几乎是枪声响起的同时,小女孩儿仆倒在地。

黄陈军惯性的冲到了女儿旁边,用手拉了拉刚才还似乎活蹦乱跳的女儿。

莹莹,和爸爸说话呀,你刚刚不是好好儿的吗?

嘿。这是?这是怎么了?

呜呜呜……

他一只手搂着女儿,软软的身子感到她的体温似乎变低了许多,有点凉凉的。

另一只手,拖着女儿的头。

这只手有一些温热的感觉,他抽出来一看,手被血染成了红色。

莹莹脑袋一歪,露出侧面一个被子弹掀开的巨大豁口。

嘎嘎嘎!

笑声先是低不可闻,然后他笑的越来越厉害,声音也越来越大。

门口的应急通道处,先前打电话干扰了黄陈军他们的几个女人一直在驻足围观。

她们刚刚看过一个网络视频,画面以黄昏和现代化城市为背景,数条黑烟从钢铁丛林中扶摇而上。据说是将感染者屠杀后集中堆积燃烧的结果,她们都不信,可他们现在信了。

“杀人啦!”女人尖叫道

啊!

黄陈军终于无法压抑内心的悲怆。

医院大门外,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

蒋秀清已经痴了,任凭余念说什么都不肯离开,呆了一会儿,就试图冲进医院,在几个兵警告她后被余念拉住了,别说战时,擅自冲击暴力机关后果难料,就是能冲进去,又有什么用?

余念只好陪她呆在医院的分流区入口,等着黄陈军的电话。

啪啪啪几声枪响后,微弱但尖锐的女声传来。“杀人了!”

分流区的人群一阵骚动,一个中年男人站上栏杆,身体从下方黑压压人群中脱颖而出,几个民警模样的人快速向他靠了过去。

“所有人都听我说!”他拱手做喇叭状。

“医院里在屠杀感染者!不要再送感染者进去了!让他们交出我们的亲人!”

“真的吗?我爸爸还在里面啊!”

“让我们进去!”

“同志们,请安静。”高音喇叭里声音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回音四起“这是谣言,刚才医院内的警卫的确开枪击杀了一名感染者,但目的是出于保护其他人,我们绝不会随意……”

“放屁!那么小的女娃儿有什么威胁性?!”一个女人尖声叫道。

“一起冲啊!救出他们!”

“还我亲人!”

早就对这种隔离措施极其不满的人群聚做一团,喊着号子开始冲击医院门口的防线,单薄的围栏瞬间失去效用,被庞杂的人流推倒又举起,如同几片轻飘飘碎木片一般随意丢弃在道路两侧。

刚刚放下手中高音喇叭的排长,看着眼前乌云一般压过来的人群呆立当场,身旁引发此次事故的持枪战士口舌发紧,说出了排长的心声:完了。

“嫂子!听老黄的,回去吧!这进去了怎么找?”余念对蒋秀清道。

短短一两分钟后,就从医院爆发出人的尖叫,枪声,哭喊声,高音喇叭的说话声,还有惨叫声。

门口有人逆着人流窜出,有年纪大点的,气喘吁吁刚跑出几步远,背后一个人影追上,将她压倒在地不断攻击,一时半会儿却也咬不死,无人管她却也无力站起逃跑,只能倒在地上任由感染者撕咬,惨叫连连。

余念把目光挪开,现在已经没有门禁了,进去正是好机会。

但心里有个声音正在问他,“你和他关系真的这般好?值得为他这样送死冒险?”

天人交战之际,他忽然感到手被人抓起,一个冰凉的东西塞了进来。

“小余,你走吧,这是车钥匙,赶紧离开这里!”蒋秀清对他道,神色决然,显然已经。

“嫂子……”

“我大概也感染了,不见到我老公是不会走的。”

余念开始只以为她伤心过度,所以全身没力气,定睛一看,发现她脸色发青,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显然已经中招,面对将死之人,一时无语。

她不再理会余念,只是一心想进去,往冲进去的人流方向汇入,余念看着她的身影没入人群与夜色的混沌之中,再也无法分辨。

憋在嘴里那句我陪你去,终于没能说出口。

孤身一人站在纷乱的人群中,余念感到一阵无力和恶心,他痛恨自己的无能,也鄙夷自己的贪生怕死。

医院内,葛成伟走路带风,大踏步在人来人往的走廊中穿过。

这里四处都是血迹,地上,床上,墙上,人的身上……

担架和病人躺满了走廊,葛成伟有时不得不从他们身上跨过。

垂死的帅气年轻男孩轻声呼喊着妈妈。

恳求医生救救她的女人。

大喊自己没有病的老太太。

而他的同事们还在进行着毫无意义的抢救。

真是浪费时间,他想到。

“你去哪儿?”他的手被人拉住了,回头一看,是早上给他来医院的李主任,葛成伟忽然想到如果不是这个电话,他现在应该还在家里舒舒服服的休息,不用受这一遭。

他马上意识到这个想法是多么不负责任,“哦,不好意思,发呆去了,李主任,什么事?”

李主任压低声音:“成伟,医院被群众冲破了,我们都接到通知了,马上就撤!”

“好的。我知道了。”

李主任话已带到,拍了拍葛成伟的肩,立刻不回头走了。

葛成伟推开身前的手术室大门,反手带紧。

阿勇,那个最早送来的,数小时前让所有人都无法置信的没有心跳的病人被束腹带紧紧捆在他面前的一张手术床上。

他看起来比先前要迟钝了许多,攻击性似乎不是那么强烈了。

葛成伟拿起一把镊子,往阿勇的大腿上扎了一下。

他毫无反应。

葛成伟随手取了一把手术刀,用手在阿勇的胸膛上摸了摸,然后对准心脏正上方的肋骨缝隙。

锋利无匹的刀刃如同被烧热后切入肥皂一般,轻松至极的没入皮肤,他顺着肋骨走向往下拉,刀片像鲨鱼的鳍破开水面一样,在阿勇的胸口制造出一条细长而极深的斜口。

几乎没有看到血渗出。

葛成伟又拿来一个扩胸器,吭哧吭哧的将肋骨撑开。

慢慢的,聚光灯下,一颗心脏露出了它的一角。

当整个胸腔打开后,无影灯下,胸腔一览无余,一颗安安分分的心脏正停在那里。

刷刷几刀,血管被切开,半凝结状态的粘稠血块从中流淌而出,原来心脏所在的位置顿时空空如也。

从医学角度来说,这是一颗非常健康的心脏,大小适中,黄色的脂肪泛着光,均匀的分布在上面,血管很有弹性。

它由4个心室,9根主要血管,还有复杂的心肌和瓣膜结构组成,葛成伟能够想象出当阿勇还活着的时候,这颗心脏是如何强劲而有力的将血液泵送到全身的。

如果不出意外,它还会在那个位置跳动25到30亿次,这是一项极其富有挑战的任务。

时间倒退个几十年,这地方如果出点什么问题,病人和医生能做的事情都不是很多。即使是现在,心脏手术也可以说是对团队协作要求最高的手术。

然而已罢工多时的心脏此时看起来和菜市场猪肉案板上的普通猪心一般安静而平凡,不过是一块肉罢了。

感受着手上沉甸甸的份量,葛成伟抬头看向阿勇,心脏的主人。

胸口开了一个碗大的洞,心脏消失了。而他自己,没有表现出其他任何受到强烈伤害的反应,仿佛这具身体和他丝毫关系都没有一般。

咧开的豁口就像一张血淋淋的怪异大嘴,正嘲笑着人类的无知。

第十七章 公交车

医院附近,几乎集中了城内仅有的成建制的军警,这个地方崩溃,并不体现在单纯的破坏力上,它象征的是秩序的崩溃。

也剥夺走了所有人治愈的唯一希望,意味着最后的一道防线被突破。

医院大门处,先前进去多少人,现在出来的就有多少人,只是活人和死人的比例此时已经有了改变。

感染的和未感染的人,混在一起纠缠着往外狂涌,并以医院为中心飞速向周围的街区扩散着。医院地处最繁华的街道,此时集中了这么大量的人,呆在家中的市民一时安全无忧,但它们会封死临近的所有道路,将医院变为一个围城。

感染无时无刻不在蔓延着,更多呆在家里,躲起来的人们会被感染。活命的欲望会将他们推出安全的庇护所,铤而走险涌上街头,从而产生更多的感染者。

这效果不是立竿见影的,而是会慢慢发酵,慢慢裂变。

这破坏力将会远超之前零星的感染者。

绝望中,比混乱和病毒更快的是恐慌和谣言。

“几个大医院周边的街区全部堵死了!别说车,人下脚的地方都快没了!”

“最少有上千人从医院往外跑!我和朋友们被冲开了。这是丧尸爆发啊!”

“警察在屠杀!不管是活的还是死了又活的,拿枪就往人堆里扫。”

“医院都已经报废了,进不去出不来。我在里面,一个漂亮死妞抓了我,哈哈哈,全都他吗的等死吧,哈哈哈哈!”

“玛德平时纳shui起劲,到现在zf什么都没做,让我们全部在家里等死。我老婆”

“救救我!我在发烧,应该是感染了。外面好多活死人,请救救我!任何人都可以!地址在……我不想死!求你们了。”

“在家别出去!军队已经快到了!”

“他们来了!在小区里!”

“杀光感染者才能阻断病毒传播!”

信息时代的好处是信息传播速度快,坏处也同样如此。

混乱而狂暴的消息的通过网络或者电话以图片,视频,语音的方式向外辐射,又被绝望放大扭曲后再次被扩散,将为数不多的真实完全掩盖,即使是官方的一再声明也无法缓解人们的情绪分毫。

几乎是一瞬间,原本处于控制交通,治安,医疗,以及维持整个城市运转的那些关键连线开始一一瓦解,仿佛感染者已经遍布了整个城市,家家户户门口都有了。

往日的邻居,同房的室友,被关在一个地方的陌生路人,甚至同事,朋友,亲戚……陡然间变成了你死我活的关系。

离开医院的时候,余念看到路边有几个学生模样的男孩子,其中一个无力的酿跄了几步,扑向其他人,他被最靠近他的人一把推开后,一屁股坐倒在地。

几个人围在他身边,保持着几米的距离。

推他的男孩子痛苦的喊道,“求求你!别过来了,不是我们不帮你,实在是帮不了你啊!我们朋友一场,你身上有毒!你就在那儿,我们也不走了,你有什么要求,要给家里打电话就打吧。”

余念深深的觉得与病毒的威胁力相比,它造成的人与人之间的隔阂是更为致命的,感染与未感染者之间产生了一道无形的墙壁,将他们割裂。

余念显然已经和病毒近距离接触过,虽然目前情况来看,并不是人人都会被感染,但或许只是个时间问题。

对这种传播速度和强度的病毒,余念估计除了专业的三防服和空气隔离以外,其他手段恐怕不具备防护效果,只能还是把白天买来薄如蝉翼的口罩戴着,算是聊胜于无。

尽管身处盛夏时节,但余念依然感觉自己像是被光着身子丢到了北方冬季的寒风当中般,冰冷彻骨。

下一个会是我吗?余念自问道。

正面七八米外,一个啸叫着的年轻女人一步一瘸地冲过来,白色的裙子被血染红,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无暇再看那边的场景,猛的往旁边一跳,继续往停车的位置跑去。

身后那个年轻女感染者又在别处引发一阵骚动,对此余念只能在心里说一声抱歉了。

余念恐怕是最早接触到这些复活的感染者的一批人,通过观察,他已经摸索出来了一点这些感染者的规律。

尽管他们似乎体力无穷无尽不惧痛苦,但动作灵活度却差上普通人一筹。只要尽力保持移动,就不容易被抓咬。

在离开医院数百米后,路上的车虽然依旧绵延堵着,但人已经开始稀少起来了。

车里的人们各有各的出行目的,此刻却因为这些无法移动的财产被堵在路上进退维谷。有反应快的已经在把车靠边下车走路了。

天色已经黑掉,余念孤独的身影奔跑着,中间的车道以外,包括车道侧面能开的人行道,也已经被车封死,只留下边边上窄溜溜的一条路。

他下午几乎没吃什么,折腾了这么久,肚子一空,体力也开始下降,只能咬牙坚持。

来的时候还有人一起,现在只剩下了他一个。

余念想回到那个小小的房间,在那里他至少是安全的,熟悉的,哪怕是感染,至少他还能活个几小时,总比呆在这条他不认识的街上,随时会冒出几个复活的感染者咬下他几块肉要好。

而且还有个非常头疼的问题,余念家里一直没买车,上次开车是两三年前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能力开回去,但现在满大街哪个车还愿意载人?

不开车,难道走回去么?恐怕还没到家就被大街上的活死人吃得干净了。

跑着跑着就快到了,他记起来就是这个路口,右拐后,看到七八辆车撞做一团,也包括那辆靠边停着的无辜帕萨特。

余念记起来就是这个路口,右拐后,看到七八辆车撞做一团,也包括那辆靠边停着的无辜帕萨特。

这堆已然趴窝的车子周围,七八个正在游荡的感染者瞬间找到目标,齐齐向余念冲过来。

“干!”余念低骂一声,被逼往后跑去,却看到来的路上缀着先前躲开的几个感染者已经尾随到了这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似乎数量不止他避开的那几个。

到这个份上,已经没什么好说,只靠一双腿挣命,拔腿就往左边的街道跑去。

跑着跑着,堵车的数量开始减少,余念意识到他正在往龙华的北方偏僻位置跑去,沿路有不少几家汽修店,都已经锁上了,路过的商店,小巷子,超市,几乎从各个地方都开始跑出零星的感染者,这些新出现的追击者,速度却不知为何比之前出现的那批要快很多。

身后的感染者积少成多有数十个。

“来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多,这才一个小时吧?那些先前维持秩序的警察呢?”

余念急得心焦,不知道这条路通向何处,身后不舍不弃的感染者让他没时间看地图。

忽然的加速,让余念仅余的体能几乎见底,再坚持了几分钟,心脏已和打鼓一样,脚底下越来越软,气也喘不上来了,却只能扭曲着脸往前跑去,又穿过了一个十字路口,这里几乎没什么车了,路宽阔起来,却也让余念再没有机会辗转腾挪。

他已经无法再分心想其他的事情。

找个地方躲起来

哈……哈……哈……

找个地方躲起来

哈……哈……哈……

跑……别停……

回头看,到处都有零星感染者。

余念跑上了空无一物的宽阔行车道,这里距离路两侧远一点。这里可以避开两边那些不知道哪里出来的感染者。

速度一降再降,只剩意志力吊着。

不行了……会被吃掉……

恍惚中,他听到有汽车引擎的声音追上了自己,然后一个巨大的车头追了上来,车轮滚滚,与他并行前进。

余念转头,看到车门大开。

“上来!”

一个和老余有着相似地中海发型的公交司机坐在驾驶位。一边换挡,一边侧着脸对他大喊。

第十八章 公交车2

余念撑着最后一口气,伸出手抓住了公交车门上的钢制把手,刚要将身体带起,却感觉有点脱力,身后的脚步声又近了一点,这时三个个男人窜到了门口,一把将他拉了上去。

“谢……谢谢!”

余念扒上车,差点跪下去,艰难的喘着气。

那谢顶老司机却不理他,只是一心一意开车。一脚油门下去,公交嗡的一阵轰鸣,加速驶离。

回头一看,车窗外数十个感染者已被轻而易举地抛至身后。

一时间好多个问题想问,但心跳得连成了了一条线,喘得狗一样的,面色苍白汗流浃背,实在也说不出话来。

还未张嘴,身旁几个男人忽然喝问道,“有没有被咬或者抓伤?有没有感染?”

余念摆摆手,还是说不了话,那几个男人低头,绕着他老老实实检查了一遍,有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甚至伸手搂起余念的t恤检查身体,若不是下半身不大容易被咬,只怕他们也下得去手。

余念随他们检查,心想这倒是个好方法。

翻来覆去好一阵子才罢休,显然是很吃了点感染者的苦头了。

过了一会儿,终于恢复了一点体力。

凝神扫视车内情况,不意外的发现他不是唯一的乘客,实际上除了门口这三个,人还不少。

老弱病残座和车厢后部的座位上,好几个人也正打量着他,余念略看了下,似乎都是相对年轻一些的,零零总总加起来有十来个人,男的比女的要多。

和今天见到的所有人一样,全都诚惶诚恐,坐立不安,个个拿着手机在打电话看信息,手机灯光打在脸上映得人阴森森的。

现在是晚上8点多,这些人出现在这辆车上必定有自己的事情,但余念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上车的,更不关心。

双手撑在膝盖上匀气,张嘴欲问。

“我们也是才上来的,这公交平时就跑这一带,这师傅说他要去接人,路上看到我们这些回不去的人才给顺路捎上的,也是看到你被活死人追,才带上你的。”

那中年男人道,显然看出了余念的疑惑,不等余念开口已经解释了。

余念也已留意到他,这人戴着副无框眼睛,挺斯文的模样。

“那这车是要去哪儿?”余念急道,要是不顺路,这么一车人,估摸着这秃顶师傅未必有那么多的好心和时间带他们去别的地方转悠。

老司机听见他们说话,大声喊出一个小学的名字,余念心里一喜,那里离他住的地方只有十几分钟路程,如果用跑的会更快。

“都去坐稳了!”老司机车开得快,不时还猛打方向盘,见几个人站着闲聊,职业性提醒道。他倒是好习惯。

余念心中略定,几人在离司机最近的位置坐下。

往前面看去,车子开得很快,白色的行车线和路边的风景嗖嗖往后掠过。

先前他逃跑的那附近路已经堵死了,这段路却有零散的私家车,也在赶路,个个都不要命一样的轰着油门,余念总算知道那辆帕萨特是怎么被撞的了。

他看着路面,这才发现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这辆车没有打开大灯,甚至车内也是一片昏暗,只依赖路灯的光源照明行驶,难怪刚才在路上逃跑的时候他没有注意到车灯。

这边的街区同样一片黑灯瞎火,但现在的路灯多是感光控制,早就亮了。

路边偶尔有慢吞吞挪动的感染者,数量却不如余念逃出来的街区多,毕竟这段路已经是比较偏僻的区域了。

听到车子的声音,有些离得近的感染者试图追赶,这部分在街上游荡的,几乎都能看到带了伤,而且几乎都致命。余念猜想这些可能是最早被感染或者袭击的人,大约当场就死亡了,却没人管,就变成了这样子。

各种缺胳膊少腿的,脸被嚼得稀烂的,少鼻子没耳朵的,歪着脖子的感染者,看得一行人心里寒气直冒,不敢多看。

他和黄家人出来的时候才6点多,这些感染者竟然遍布全城了,虽然数量相对来说很少,应该不到几十分之一。

但决定数字大小的除了分子,更重要的是分母。

即使只算几个主要的城市,按最低的百分之一比例算一算,光现在就有多少个感染者?余念用几个城市的大致人口基数做了个小学生水平的乘法,心中苦涩。

又想起了学生时代看过的恐怖小说,主角和一个刚认识的女人上了一趟深夜公交,却发现车里的人脚不沾地,除了主角自己,没一个活人。

明知道这个想法很可笑,余念还是忍不住偷偷看了几眼,还好……

正在这时。

“小心!”

斯文中年人忽然大吼一声,将余念思绪打断。

一小堆感染者晃悠悠站在前方十字路口正中间,将路封死。

这地方没有路灯照亮,师傅开得快,一时竟然没看到他们,按他们现在的速度,要避开恐怕是不大可能了。

“别管了!反正是死的!”

“撞过去!”

几个男人大吼道。

车里几个女的顿时又尖叫了起来。

百忙之中,余念竟然觉得这些女人真是无聊,除了叫就是叫,半点作用没有,一天下来几乎听腻了。

“抓紧!”那老司机爆出一声巨吼。

余念只来得及用左手握住身边的栏杆,车速不减反增,老司机右手一个换挡,身子往右一倒,脚下踩了两下,双手眼花缭乱交替着狂打方向盘。

一声可怕的嘎吱声音传来,余念侧坐的身体往后一躺,粘在了座椅上,正对着他坐着的一个男人没抓稳,直接飞了起来,撞在对面余念身旁的座椅上,碰出‘砰’的一声响,车厢尾部也传来东倒西歪的热闹声响。

公交车宽阔的视野,此时像是透过放大镜看东西一样,除了中间的画面,边缘似乎都被模糊了。

余念发现路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栋宾馆突兀出现在画面中,红色的led字体在夜里如此醒目:钟点房88元。

旋转中,透镜车内的灯光光影变幻,宽大细长的公交车厢在路上划出一个巨大无比的弧线。

完成了一次90°漂移后,车窗外画面终于摆正,路面重新出现在脚下。

老司机身体正回来后,又是一脚捅下去,引擎发出了轰的一声咆哮,继续向前冲去。

轮胎摩擦着地面产生的橡胶焦糊味钻进众人鼻孔。

“老子开了20年的车,没撞过一次人,今天也不会!”老司机冷冷说道。

几个没坐稳的,都受了点轻伤,哎哟哟叫着爬起来一看,前方空旷而漆黑,已经不是原来的路了。

“这不是去幼儿园的车!”

一个三十左右穿着条白色连衣裙的女人捂着头,冲上前来大喊道。

“我儿子在等我!”

老司机手下换挡加速,一边道,“回不去了!前面拐上并行的路,要下车的自己下去!”

他说完,一男一女立马跑到了门边,看样子是住在这附近的。

这段路周边都是厂区,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车往前开了几百米,余念忽然看到一个矮小的人影在不远处向车子这儿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向这边挥手,这个距离看上去,人也小,显得慢吞吞的,加上黑糊糊的也看不真切。

正好这两人也要下去,路也算干净,公交干脆的靠着那人停了下来。

前门打开,几个下车的对司机一叠声道谢,他挥挥手,几人结伴一起下去了,看阵势是打算互相策应着,好歹多几双眼睛不是。

他们下去了,刚才车外那人才颤悠悠跑过来,那三个人还是去门口接应。

司机往右看了好几眼,才捂脸一声长叹。

余念也愣住了,难怪看着又矮又小,原来是个老太太,佝偻着背,头发花白,一件宽松的花棉衣套在身上,喘得余念都替她担心。

“她被咬了!”

这时戴眼镜男人却忽然往后退了一步,指着她干枯的手臂大喊。

撕裂的伤口处,一个牙印子清晰可见。

她看着面前的年轻人,眼睛里全是焦急,一串粤语从嘴里低声吐出,带着沙哑的喘气声。

余念傻了,他没什么语言天赋,至今也没学会几句粤语,这样就更听不懂了。

司机却听懂了,“我们不顺路的!去不了那个幼儿园!”

余念看着她手上的伤,猜到多半是去找孙子的,一口气堵在喉咙里半天没出来。

“让她下去!”戴眼镜斯文中年男人冲了回来,一手捂鼻子,一手指着老太太。

余念以为自己听错。“你说什么?”

“老太婆这样子!说变就变啊!还带着病毒,你不想活,我还想活!”

另外两个男一起,三个人呈品字隐约将余念和老人围住,安静的看着余念和花衣老太太,态度已经很明显了,车厢后面的人也不出声。

“这是人,不是牲口,你现在放她下去,就是要她死!你们有一丁点的人性吗?”余念吼道。

老太太看懂了这三人的意思,不标准的普通话和粤语轮番快速说着。双手连连作揖,一边锤胸口,几滴浑浊的泪顺着脸上揪成一团的褶子横着往外流。

意思是“不要这样对我,我到了地方就下去。”

司机再次开口,但这次却并不是帮余念,“我们不去幼儿园的,上来了也没用。而且她这样子……”

余念知道他意思是指这老太太上不上来也没多久可活了。

那三个男人听到这话,大约是见此场景有所触动,都沉默了没有继续发作。

车子在路上呼呼驶过,显得车里特别安静,先前说要去幼儿园的女人跑过来,“等下我带她走吧!要是怕病毒的话,我们早就已经感染过了!”

说完抓住了老人的胳膊。

再也没人多话了。

目光转向老人,却发现她情况已经有点神志不清,不大妙了。

白色连衣裙的女人已经蹲在了老人身边,轻轻摇晃着她,又从包里掏出瓶水试图喂她:怎么可能有用?

这样剧烈的的运动本身对老人的身体就是一种损害,同时也加速了这种病毒的扩散,衰老的身体抵抗力自然不如年轻人。

莹莹转化的时间余念不清楚,但至少也有1个小时,黄郡兰2小时不到,至于这老太太……

“谁来帮帮忙啊!”白裙子女人哭喊道。

一天之内,余念已经目睹太多太多这样的事情了,同样的无力感再次笼罩了他,“让她走吧……”

几句话没说完,老太太手一软,就往旁边倒下了,余念伸手接住,却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办了。

先前那另外两个接应他的男人先后起身,犹犹豫豫低声道,“她……快活了……这一车人呢。”

余念下意识回头,车尾处,几个人缩在自己的位子上,闪躲着余念的眼神。

一个妈妈和她儿子一起,缩在后排座椅上,妈妈捂着他的耳朵,孩子闭着眼。

白裙子女人大约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场景,有些崩溃,拉着老太太,不肯撒手。

“哎。”司机再次叹息。

此时公交已经将近要回到原来错过的那条路了,路边零星又有了感染者,司机也不好停车,沉默的气氛就这样维持了下去。

然后老太太动了一下。

不可能,这么快?

这震惊刚产生,老太太忽然用和她年龄不相符的敏捷猛睁开眼睛,张嘴就拽过白裙子女人的手咬下。

“小心!”余念喊道,伸手去抓。

啊!白裙子女人大叫一声,却没甩脱。

来不及多想,余念用力一拉,分开两人,那2个男人也反应了过来,连忙帮手控制住了已经重生的老太太。

“开门!”其中一个大喊道。

后门应声而开。

“一!二!三叻!”

“妈妈……他们刚才把人丢出去了吗?”后排,小男孩不知道何时睁开了眼睛,傻愣愣对他妈妈问道。他母亲害怕的捂着嘴,没有回答儿子的话。

正在张牙舞爪的老太太,被丢了出去,有弹性的身子被高速带得在地上翻滚出去好远,瞬间脱出人们的视线。

她重新爬起,两条枯瘦的腿断得彻底,无法支撑身体,只能用干巴巴的手掌支撑着身体,她往公交车离去的方向追赶了两下,但很快公交就远离了,她失去了目标,像一只的奇怪蜘蛛一样漫无目的的爬动起来。

第十九章 尴尬的相遇

几个人的目光转向发着抖的白裙子女人,她哆哆嗦嗦抬起手掌一看,却没有牙印。

“应该是假牙”把老人丢下车的一个男的语气低沉说道。

不敢相信,翻来覆去检查自己的身体其他部位,前面十几秒的惊恐霎时全部转化为满面的狂喜。

……

下车前,余念欲问司机的名字,这个和自己爸爸有着一样地中海发型的中年男人摆摆手,“举手之劳而已,多个名字多份牵挂,还是算了吧。”

公交车到达中学之前,把余念放下了去,然后破开夜色,继续驶往中学。

余念的住处位处深圳北方,又是工业区附近,人口密度要远低于市中心,没有市中心那么混乱。

下车点的车不算多,但余念远远还是看到了几个感染者正在追赶汽车,而后被后面发狂的汽车撞飞复又试图爬起……

余念发现自己看到这种杀人场景竟然已经快没什么感觉了。

思考了一下,从地上捡了半块砖头捏在手上,勉强提升点信心,这才动身。

短期内,余念是看不到这种病毒有什么治愈希望的,想办法离开这座城市是唯一的出路。

就余念所知道的信息,目前为了扼制病毒的扩散,机场和火车站已经全部关停了。

南方是香港,不用考虑,只有东北西三个方向可行,公路网相对来说比较复杂,设卡难度也较大,或许有可能。

这条街道的东边就是南北朝向的g94高速,是离开深圳前往珠三角各地的交通要道,聚集在高速上等待离开的车辆形成一条长长的光龙,正慢吞吞的挪动着,产生的噪音在数百米外清晰可闻。

他和张志海都才工作没两年,车当然买不起的,但相比其他的方法,这是唯一可能的出路。

如果两人真的只能困守深圳,即使幸运的没有感染,在新的秩序没有建立以前,以他们手上现有的资金和食物饮水,最多也撑不过一个星期。

……

余念收敛心神,压下这些想法,穿过前面这片住宅区,就到他住的地方了。

这是所有大城市中都常见的私房,数十栋高矮胖瘦区别各异的同类,挤在一起,在一楼留出数米宽的巷子,供生意使用,而楼上的部分则出租给南来北往的打工者,形成大片的住宅区。

这种小区里面小道多数互通,餐馆、网吧、诊所、干洗店、快递还有特殊场所等等门面一应俱全,加上廉价的房租,人口密度很高,如果走其他的地方,就要绕更远的路,传过去不过一两百米长,余念思量了一下,觉得问题不大。

小区内蜿蜒曲折,第一次进来还不一定能搞清楚方向,但余念居住在此已经有段时间,对他来说不是问题。

此时一楼的门面全部已经关了,漆黑一片,门面的遮雨棚还撑着,许多生意用的家伙事儿都还留在门外没收进去。

楼上少量的住户还亮着灯,少数没关的门面也是一片狼藉,显然都撤得极其匆忙,但余念路过的时候没看到有尸体或者感染者在里面。

换做是平日里,现在正是下班高峰期,一天生意最好的时候。

余念举着手机手电,照着路。压着步伐快步走过,到中间,忽然听到周边隐约传来熟悉的低吼声,不由得心跳加速,大夏天的汗水立马下来了。

刚才路过的每个路口他都是看过的,并没有感染者。

又走了数十米,出口现了出来,余念心里一喜,提腿加速。

轰隆!

哗啦!

前后去路上,数十个黑糊糊的身影混着一大堆玻璃和杂物,如同下雨一般纷纷落下,掉在地上发出砰砰的闷响,几个遮阳篷架子吃了重量后被压垮,宽大的尼龙布遮天蔽日一般缓缓飘落。

爬起的感染者被余念手中电筒的光亮所吸引,立刻冲了过来,两头包夹这个巷子里唯一的活人。

前后路都被断,连犹豫的功夫都没有,逃跑已有了点经验的余念已经冲进左边的巷子,背后不断传来噼里啪啦的坠落声,也不知道数量有多少。

呼呼

余念拐过一个弯,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站在那里,只得又换了个方向,如此几次,在无法正常视物的黑暗中,已经失去了方向。

此时的余念后悔至极,恨自己为什么明知道这种地方最容易被堵住,还贪心省时间,一个人犹如进入了鬼片之中,这巷子,就是鬼打墙,事已至此,已经无法可想了。

再转过一道弯,干脆直接回到了先前的那条巷子,左右几个没走远的感染者察觉到了,转头看向他,余念只得回头换个方向。

才回头,就和两只溜圆的绿色眼睛对上了。

啊啊!

余念吓得一声惨叫,刚才见到这些感染者都没叫出声,却被面前这个体型巨大的东西给吓住了。

嗷呜!

对方同时发出一声被吓坏了的惨叫,这声音入了耳,余念终于反应过来。

这是一只大狗。

前有堵路,后有追兵,一人一狗却这样尴尬的注视着。

余念回头,感染者已经迫近了,对它低喊一声“走!”

带头换了个方向跑去,没跑出两步,身后传来两声短促的叫声,余念一顿,大狗看了他一眼,在一个巷子口面前原地转了一圈,跑了进去。

余念一愣,左右看了几眼,死马当活马医吧!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这只看不清模样的大狗,似乎是从未来过这片地方,否则不会误入其中,但对于有感染者的路口,它似乎能够分辨,理都不理地直接经过。

一人一狗,带着身后数不清数量的感染者左突右撞,终于来到一个巷子,余念一看,一堵两米多高的矮墙将前路堵死,一个垃圾桶正敞着摆在下面。

心中正大骂这只乱带路的狗,却见它毫不犹豫往前冲去,一个助跑,身子像猎豹一样伸展到极限又猛的缩短,脚爪在墙面上连续踩了两脚,就轻松至极地越了过去,然后落在墙的那一头汪汪直叫。

余念回头,感染者已经近在咫尺,将退路堵死,再没有其他选择了。

手忙脚乱的将垃圾桶盖上,爬了上去,距离墙头却还有一米多高,余念将双手攀上墙头,斜着身子用脚去勾,连试了几次,却够不着,脚在墙面打着滑,力气越来越小。

余念的目光越过墙头,那只狗很有义气的没有逃跑,正在原地跳着脚叫他。

再回头一看,外面的路灯昏黄光线越过墙头,将最近的感染者面目照亮。

这是那家他去得最多的东北饺子馆的老板娘,微胖而和蔼,做生意十分地道,一笑就露出一口白牙,余念和朋友在她家跨过年。

老板娘围裙都还没换下来,和平日一模一样的打扮,缺了的半边脸处露出两排白牙。

熟人见面,激发了余念的求生欲。

翻过墙,噗通一声跌下来,大狗立马靠拢,在他身边打转,墙的那一头,传来嘎吱嘎吱的挠墙声,仿佛挠在余念的心头上。

马路上,顿时又空旷起来,余念站起来,在路灯下打量着正伸舌头喘气的救命恩狗。

这是一只成年的的德国牧羊犬,通常简称德牧。

这个品种的狗由于动作灵活,适应多数气候与环境,喂养相对较为简单,据说智商在狗里面可以排名第三没,非常服从命令,因此常被作为军犬使用。

余念遇见的这只肩高至少60厘米,黑黄相间的毛皮在路灯下泛着光,摸上去手感硬而顺滑,最显眼的是两只笔直竖立的大耳朵,像是雷达一样灵敏的转动着,皮毛下温热的肌肉扎实而强壮。十分威武。

脖子上厚实的项圈表示这是一只有主人的狗。

余念观察它的同时,它也在观察余念,一颗大头凑近了,舌头坠得老长,口水滴滴答答落在余念衣服上。

余念打量完,忍不住伸手去摸那对耳朵,它们却像是有灵性一般,躲闪着余念的脏手,似乎是不喜欢被触摸。同时一双棕色的眼珠子警惕的看着,嘴里发出呜呜的警告声。

呵呵

病毒爆发后,余念第一次笑了。

第二十章 接踵而至的消息

张志海又一次把目光从猫眼挪开,拿起手机,忍住给余念打电话的冲动,第不知道多少次在信息的汪洋大海中确认事件的进展。

病毒爆发后,余念第一时间通知了他,两人是老乡,又住在一起,关系自然好。

但一开始他没有相信余念,也无法相信,反而狠狠嘲笑了他一番。

直到在网上看到了余念给他发来的公司门口的视频。张志海看完的第一反应是:恶作剧不用做到这个程度吧?

他的工作是汽车销售,上午和一个顾客约好了提车。五月底旺季已经过境,这笔单子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买家是个中年教师,十来万的经济车一家人都去了,喜滋滋准备开着小车回家,却在最后关头被张志海单方面放了鸽子。

他现在都记得买家当时的臭脸。

没敢和其他人多说,只偷偷和两个关系最好的同事讲了经过,和余念一样,在那两人同样的嘲笑声中请假回来了。

在余念和黄陈军四处奔波的时候,张志海同时购买了大量吃喝用度的物资,这是和余念共同出资置办的。

两人的积蓄并不宽裕,加上当时并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买的分量据他估算大概够两人吃1个星期,现在他只后悔买得太少。

一来再出门已经不安全,龙华区虽然感染者远不如市中心那么多,但也已经开始零星出现了,张志海在路上远远看到了几处,都刻意避开了,当时的心情简直复杂得无法形容。

二来现在即使能够出去,也已经买不到什么东西了,从网上的视频来看,绝大多数城市都产生了抢购潮。

超市、商店、加油站、粮店全部排起了长龙,凡是必需品,几乎都被疯狂的民众买光了,这不过是一下午的事情。

按照约定,两个小时之前余念就该到了,然后他们要商量一下去留。

卡擦,门锁被拧开,打开一条缝。

“白牙!进去!”余念的声音说道,张志海大喜。

门缝处,一只庞然大物喘着粗气溜了进来,紧跟着,余念的身子飞快的挤了进来,又轻手轻脚合上了门。

“艹!什么东西?!”张志海连退几步。

“嘘!别喊!”余念大急。

“怎么才回来?还不让打电话!”张志海凑近余念,本想喝问,被余念紧张兮兮的行为感染,声音不由自主压低了许多。

他个头比余念高了十公分左右,居高临下望着余念,余念感觉他似乎有点不对劲。

“对面的楼道里有一个感染者。”余念竖起一根中指放在嘴唇处,犹豫了一下道“好像是这里的住户,但我和他们不熟,只看到有一家的门开着在。”

“怎么可能?下午回来的时候都没看到!”张志海紧张道,不由自主凑到猫眼上,但什么也没看见。

余念留意到他称呼这些感染者为丧尸,没有纠结这个地方,继续说道:“反正是有,我没惊动他。他们对声音很敏感,只要安静一些,不被正面看到,就不容易被注意到。”

“这是和这只狗在一起的时候发现的。”招呼来白牙,摸了摸它的头。“要没有它,我估计我已经挂了。”余念心悸道。

“算了,这不重要,你在外面收集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没有?”张志海道。

“医院大概已经废掉了,我跑出来的时候整个医院活人和死人纠缠在一起,难舍难分。”余念面色苍白道,目光被堆满了小客厅的食物饮水所吸引,“这是你买的?”

余念大致翻动看了下,“这些太少了,路上肯定不够吃。”

看完又絮絮叨叨道,“你搞到车了吗?我从同事那儿弄到一辆,但没能带回来。我遇到很多事,等会在和你细说吧,我们要想办法离开……”

他的话语被张志海打断了。

“你还不知道吗?”张志海离了余念几步远,遥遥相望,脸上阴沉之色难掩。

余念这才意识到,从进门起,他的心思就不在自己身上,既不关心自己,更不关心忽然多出来的狗,是因为他的心思完全被其他什么事情占据了。

“你看看吧……”张志海把手机递给了余念。

余念心里一沉,短短半天内,他已经通过手机获得了太多不幸的消息,他现在都有些怕这个东西了。

除了黄郡兰以外,一齐回家的同事还有数十个,有运气不好的路上遇见了感染者,被抓伤后去了另外一家医院,照片中那里同样已经戒严了,几个小时了一点信息都没传出来,可能已经感染转变了。

几个在其他一线城市的,也看到了为数不少的感染者。

就连几个一年都响不了一次高中群和大学群,也全部沸腾了起来。

拿过手机,发现这个视频竟然有十几万条评论,但视频长度只有数十秒。

画面对着一片夜晚的城市建筑,似乎是在很高的地方拍摄的,距离极远,宏大的城市集群如同一座光之城一般。

点击播放,哒哒哒的螺旋桨声立马传了出来,余念意识到这是在直升机上,难怪是这样的高度。

拍摄者本人没有出现在镜头中,只是语速极快的说着什么,余念听了出来是日语。

正在疑惑的时候,画面一闪,变成了白色。

伴随极短的一声啾鸣后,整个世界都震动了起来,即使是从视频中,余念也可以感受到那可怕的力量。

拍摄者开始恐慌的大喊,夹杂着飞行员的呼叫声。

一秒后,亮度开始衰减,摄像头重新开始对焦调整进光,但城市已经看不清楚了。

如同创世纪一般,一轮体积及其巨大的太阳出现在了城市原来所处的上空。

太阳最初亮度极高,以至于摄像机无法完整的录入画面,中心区只有一片炙白,细节一概看不清楚。

灰黑色的烟尘从地面升腾而起,笼罩整座城市,又向中间聚拢,将大太阳托起,但没有声音。

直升机这头,螺旋桨的旋转声和呼呼风声使画面越发显得寂静。

亮度继续衰减,光球继续膨大。

引爆的氢弹如同一颗种子,种出了一朵蘑菇,其内部的氘和氚就是蘑菇的养分,在核聚变的催化下,它生根发芽,缓缓长大。

而后数圈白色的圆环出现了,它们环迅速扩大并且上移,包裹住已经生长壮大的蘑菇头,而且还在扩散。

太阳发出的无限光热将它们穿透,宛如天使头顶的光环,洁白耀眼,不似凡物。

蘑菇云继续涨大,到达数十公里高度的时候,地底的轰鸣声越来越强烈,宛如被封印的恶魔在呻吟。

紧跟着,面对太阳那边的地平线变得扭曲而模糊了,这是冲击波形成的气墙。

磕嚓,画面消失了。

“这是?!”余念无法相信,看向张志海。

“东京的人口密度很大,这种形势下没有任何国家会接纳其他国家的公民的,他们缺乏像国内这样的纵深来延缓感染,丧尸爆发后,那里是病毒扩散速度最快的城市之一。”他面无表情说道。“一个小时前,日本向美国申请,氢弹荡平了东京。”

数十年前,美国的2颗原子弹让世界第一次认识到核武器,导致数十万人死伤,快速的结束了战争。

第二次使用在人类身上,主角依然是日本,还是自己炸自己,真是讽刺。

余念用了好几秒才消化掉这个信息,声音干涩问道,“有用吗?”

“我也希望有,从后续的新闻来看,附近的城市也开始出现少量感染者,应该是失败了。”

“往下翻,还有其他信息。”

十几分钟后,余念终于搞清楚了。

除了日本,英国,德国,法国,俄罗斯,孟加拉,韩国,印度等全球绝大多数国家都出现了感染者,人口密度越大,国家越发达,受灾似乎越严重,但此时根本不可能统计具体数字,像印度孟加拉这样的国家甚至已经完全无法统计其大致感染者人数。

相比较来说,国内已经算是相对要好一点的,以印度为例,由于人口密度大,交通工具普及率低,加尔各答新德里等数个大型城市来看,堪称人间地狱。

国内多数高速路口已经实施设卡限流,但摄于病毒的致死率和感染速度,交警数量太少,全国的车次集中在一起出行,最多也只能处置其中的一小部分。

高速公路上发生了好多起特大型交通事故,完全无法处置,从而已发更大范围的交通堵塞,导致大部分的人都难以离开自己所在的城市,余念在回来路上看到的光龙正是由此而来。

西北地区由于人口密度较小,大量的人口已经开始往那边流动。

各大机场和车站滞留的旅客人数总和高达上百万,只能尽力隔离:实际上感染者已经是普遍存在于各个地区,隔离的作用还很难说,而并且隔离引发的强烈反对处置起来也是非常有困难的。

在疫情没有控制下来之前显然是不具备再次起飞或者行驶的条件的,国外已经出现了多起坠机事件,印度则出现了火车相撞的特大事故。换做是以往,这种事件都是值得上头条的新闻,但在今天这个时候,它们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军队在动员,但受限于交通,无法快速机动到达目的地,小道消息称广州军区辖下41、42集团军再有几个小时就可以到深圳等几个主要城市。

全国各大海关和口岸都已经封死,禁止进出。

为了应对以上情况,国家呼吁民众尽力在家固守,以防止感染的进一步扩大。

目前情况来看,控制人口流动很可能是最好的方法了,但这种方法对身处爆发城市的他们来说,可不是好事。

“这不是扯淡吗?这种病毒到现在除了知道多半是空气传播,连治都治不了,留在家等死吗?而且死人复活是怎么回事?”余念气道。

“还有一个消息,但不知道真假。”张志海道。

“美国人根据大量的观测和一些实验,发现每十几个人中,会有一两个人不受病毒影响,具体比例,由于样本太少还无法确定,但这些人,似乎是免疫的。”

“什么?”余念不敢置信道。

第二十一章 当末日即将来临

“这消息是印度人发出的,他们的病毒传播速度远快于我们,但他们也只是通过统计预测的,还没有机构正式承认。这个数字也不见得准确,或许七八个人里面有一个,或许二十几个人里面有一个,谁知道呢。”张志海道。

余念终于知道他脸色差的原因了,七八个人里有一个也好,二三十个人里有一个也好,说到底不过是概率大小的区别,但……

“这概率也太小了吧?”余念脸色发白道。

感染无法通过治疗抑制,无法离开城市,能否活下来就像是抽签,谁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有那份幸运。仿佛时刻被死亡包裹的感觉更加浓重了。

“看我们有没有这个运气吧……”张志海低声道,见余念往房里走,身后跟着个甩着尾巴的小尾巴,不禁问道,“干嘛去?”

“打电话!”

湖北老家爆发病毒的速度不过比深圳北京上海几个一线城市晚数小时而已,多了点时间应对。

国内的病毒于早上10点左右爆发,到晚上千里之外的家乡就出现了病毒,这不像病毒,更像是神迹。

感染同时在多个地方出现,又无药可治,政府和个人能做的事情还是相当有限。

为了抵抗即将到来的混乱,老家的亲戚都已经准备结社自保了。

有个特别疼他的姨妈被感染,已经被隔离了。但既然全世界都治不了,老家那样的三线城市就更不消提了,剩下的唯有等死一途而已。

余念的整个童年和少年时代都是在老家度过的,不论他去到哪里,他的根总是在那。

看着亲人离去却无能为力,还在外地的余念无法直接感受,但身在老家的父母却要生生忍受,骨肉分离和身边亲人一一离去的,余念无法想象那种痛苦。

感染不能遏制的话,断电断网只怕近在眼前。

他终于能够体会古代信息极度不发达的时候,面对分离的那种心情了。

视频中父母和几个相熟的亲戚在一起,一张张真切的脸仿佛触手可及,只剩下揪心的想念,分外难舍。

“念念!能回来就回来,回不来就先别回来了,注意安全啊!”

王晓兰早已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一口一个叫着20多岁儿子的小名,叮嘱个没完没了,把电话两头弄得个个要掉眼泪。

如果是往常,余念一定笑她的肉麻,此刻见她一副生离死别的模样,千言万语憋在心里却说不出话来,只能不住点头。

儿女情长最能消磨意志,她还想和儿子再说几句,被老余一把夺过手机掐断了。

该说的已经交代得差不多了,事态继续发展下去,这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已经无法预料。要忙的事情却不少。

如果人人都感染了,那么一切休提。

如果没有,不管活下来几个,总归为以后的生活做打算。

老家好歹是在本地,身边又都是信得过的亲戚,加上老一辈人都经历过七八十年代资源匮乏的时期,论生活技能和生存意志,实际上比余念这种20郎当的小年轻不知强哪儿去了。

除了这些,双方还要赶在网络消失之前把从网上看来的一些注意事项和对方不知道的信息一桩一桩细细的互相交待,这项工作会一直持续到断网为止,这是现在所有人都在做的事情。

这痛苦绝不只出现在他们一家,这是全人类的痛苦。

等一人一狗从房里出来,余念先用自己的碗给白牙装了碗水喝。

回来这么久了都没管它,打电话的功夫它就一直趴在房里没动,等他电话打完了才过来讨水喝,也不知道它在外面呆了多久了,早就渴极了,一条舌头卷得水花四溅,撒了一地。

余念伸手抚了抚它的背,产生了一丢丢愧疚。

张志海正在整理买回来的东西,余念见状一起上手去帮忙。

他早早和父母通过电话,他和家里关系不像余念这样融洽单纯。余念和他是网上找房子的时候认识的,只知道两人是老乡,就一起住了。他父母早已离异,外婆将他带大,父母只提供一些学杂费,2年前外婆也去世后,他几乎就算是了然一身了。

余念这时候才觉得他这样的也算是有优势,无牵无挂的,在即将来临的新世界中或许会生存得更好。

张志海问起白牙的来历,余念讲完,张志海喜道。

“这就是个报警器啊。”

“我也是这么想的,开始它还不愿意和我走,一拽就凶我。

他胸口上有道月牙状的白色胸花,一呲牙就露出一口白牙,我干脆就叫它白牙,没想到它居然知道我是在叫它。而且叫了这个名字之后就很听话了,我估计它以前可能就叫这个名字。”

“这种狗都很聪明的,据说它们智商相当于5岁的孩子,个别甚至能达到七八岁水平,相当通人性。”张志海的贼手也伸过来撸了几把,摸到头的时候被它躲开了。

这狗大概是和两人还不太熟悉,别的地方都让摸,就是不太喜欢被摸头,余念尝试了两次就放弃了,反而觉得它挺有自尊的。

白牙低低的冲张志海汪了一声,狗能听懂人的话,人却听不懂狗的,两人相视一笑。

“我们下一步怎么办?”余念问道。

“等吧。”张志海道,“国家不会放任不管的,电视上也说了军队在调动,按理说应该快到了。”

“那也不能就这样干等着吧?万一不来呢?

就算来了我们也要做点其他准备吧,我看这架势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停水停电了。那等不到感染我们估计就挂了。”余念道。

“收拾完了看缺什么再想办法吧,吃的,水还有照明用具之类的我都已经买了一些。大概够个把星期用吧,临时买只能买到这么多了,老板不肯多卖了,也装不下了,冰箱我一开始就没打算能用多久。”

张志海独自生活的经验比较丰富,他是直接去批发市场买的食物和各类用具,质和量都比先前余念和黄陈军在超市买的那些要靠谱得多。

从主食到副食到饮水依次是:

大米一袋(10kg),某品牌袋装方便面两箱(24包每箱),圆形挂面5条(900g每条),下饭下面用肉酱辣酱若干,火腿肠5包(320g-400g不等),午餐肉罐头一箱(340gx24每箱),水果罐头若干,牛肉干10斤。

不耐放的有:速冻饺子4包,新鲜肉蔬若干,鸡蛋若干(碎了不少),按份量计算两个人大约够吃3天左右。

饮水:矿泉水4箱(550mlx24每箱),可乐一箱(550mlx24)。

零食:饼干若干筒,硬水果糖,等各色零食若干,压缩饼干10包,速食汤包一袋(40小袋)。

燃料:卡式炉1个,气罐一打(3版,每版4个)

“别说一个星期,这些省着点吃估计够3个星期吃的了。”余念估算了下。

“先挑容易坏的吃吧,气罐不够用,我还买了两麻袋木炭放阳台在,在市场请了辆三轮才装下来,给了那师傅100没要他找钱,把他乐的。”张志海狭促笑道。

余念估计那人现在大概高兴不起来了。

两人手上钱虽然不多,拢共也有几万块了,这些吃的全加起来才一千块钱不到,不是不想买更多,实在是有钱没地方花。

主要是时间太紧张了,哪怕多几天时间准备,也可以买到不少有用的东西,光是饮水再来多几箱安全感也会强很多,两人不无遗憾的讨论着。

还有地上一堆杂七杂八的铁器,就这么乱糟糟堆成一堆,和整个房间都不搭调。

两把手斧,两把4磅的锤子,两把厚背切肉用砍刀,两把主厨切肉刀,两段钢管。

这些东西在批发市场要比超市好买多了。余念在超市没能找到顺手的武器,连大点儿的砍肉刀都没见着一把。

“钢管哪里来的?”余念看向张志海,蹲下身拨拉了两下,砸在地上咣郎朗乱响。

“哎哟我艹!小声点!”张志海紧张道。余念想起来房间外面就有一只或许更多的感染者在晃悠,压低了声音又问了遍。

“五金店和斧头锤子一起买的。”

“用得着这么多吗?”余念看着这堆铁工具幽幽问道。

“不是说打烂头才有用吗?你没杀过,我也没杀过,不知道哪个好用,有备无患吧。”张志海叹气道。

分配武器的时候余念想了想还是选了斧头,这个安全感是最好的,具体怎么砍开感染者的脑袋,他还没细想过,希望能够避免就避免。

两个人又把屋里所有能够用来接水的东西都储存满了水,余念还是感觉太少,毕竟这房里浴缸都没有,桶和脸盆加起来也接不了几升水。

找不着其他容器,又不方便出门。一不做二不休,余念干脆把装垃圾用的塑料袋打开。兜满水之后挂在屋里和阳台各处,被撑得溜圆的塑料袋俨然是一景。

为了省水和燃料,两人提前开始烧水准备放凉了饮用,同时将肉类煮熟放在冰箱备用,战时一切从简,只能以弄熟为目标,口味是没法儿顾及太多了。

他们住的这套小型公寓虽然有厨房,但两人很少做饭,稍微大一点的锅都没有,只能用一只电饭锅烧水,余念嫌弃太慢,把电饭锅的内胆取出来一并和炒菜用的铁锅直接放在燃气灶上烧水。

电饭锅是张志海当初买来的品牌电饭煲,暴力操作下烧了几锅水就不成样子了,看得他直呼心疼。

张志海买来的两把菜刀砍人好不好用余念不知道,但无疑用来砍鸡是很好用的。

一刀两断,鸡架被破成两份,露出满肚子的黄色鸡油。

“丧尸没有能量来源和水,正常人的话最多也就两个星期就会饿死,不管病毒多么逆天,能量守恒总要遵守吧?”余念说道,心中觉得这油就这么丢了有点浪费。

张志海把手上切好的猪肉都放进锅里过油炒熟,准备放凉之后送入冰箱冷冻室封存起来。

年久失修的油烟机噪音很大,两人只能提高声音交谈,张志海举着锅盖,却还是被飞溅的油溅到了一滴。

疑道:“如果……这些东西真的就是丧尸,像电视剧里看到的那样,不会饿死怎么办?”

余念反而笑了“那还能说什么,这种反自然的东西。”

他本想说:就凭我们2个的渣渣战斗力,只怕碰到丧尸也干不掉啊。

想到这里,却忽然想起白天看到的坠楼女人肚子豁口处露出的脂肪,和手上这坨东西简直一模一样。

这不好的联想让他恶狠狠把这坨油腻腻的肥油甩进了垃圾桶。

抬头后目光已变得坚决狠虐,“要真是那样,我绝不在这里等死然后变成丧尸。如果城里的人多数都感染,那么我们相当于被包围了。就算没有所谓丧尸,这么热的天气,也没人能坚持多久,必须在这之前离开深圳。”

这是余念第一次认真考虑丧尸这种反自然的东西的存在,又问,“我如果离开,大概会想办法回老家吧,你和我一起回去吗?”

张志海放下手中,双眼无神望向油锅里迅速变白的猪肉,陷入了沉思。

第二十二章 停电

回到住处就已经9点多了,身体虽然累极但余念却毫无睡意。

到11点多的时候,两人终于把肉蔬初步处理完毕,全部加工成了方便的熟食,只需要解冻后加热就可以食用了。

两人的手机笔记本一直在充电,充电宝也同样如此,余念正在用手机下载国内的离线地图,大约有3个g,16g的屌丝手机的内存有些吃不消,只能删掉一些多余的照片和软件才勉强塞下。

考虑到应急的情况,余念和张志海都装了一个应急背包,里面有关键时刻逃跑用的干粮(压缩饼干)三升水,武器,几件换洗衣服,依然用胶带制作的劣质双臂防具。

忙完后两人轮流洗澡,正当余念往身上打着肥皂的时候,猝不及防间,全世界都黑了。

城市是建立在电力之上的,在其中生活惯了的人们却对此毫不在意,并习以为常。

电就像是空气一样,当它存在的时候你不会去意识到它的意义,直到失去后才发觉它的重要性。

现代电网是由极其复杂而精密的系统组成的。一个城市不单独只供应自身,其电能通常来自多个省市,多个多种类电厂。

从全国电网发电量来说,火电约占比70%,水电约20%,核电约3%,剩下的则是太阳能风电以及数量规模都更稀少的特种发电组成。

不同城市根据各自情况有所侧重,仅深圳的电厂就有十几家之多。

大型电厂几乎都是和电网并在一起存在的,电力供应是基础中的基础,如果真的出现大范围停电,一定是出现了大量的电厂停发事故,在现在这种关头抢修可以说是不现实的。

21世纪,一座千万人口的城市,如果全城停电超过3天,本身就是一种末日级别的灾难。

天然气在长途运输中是以液态形式在管道中运输的,失去电能后,燃气泵无法工作,已经到达市内的天然气还可以用一阵子,但不会太久。

自来水厂的电力来源通常不止一个,如果彻底停电就无法抽水,高层建筑同样需要电力才能将水泵上高层,因此停电就意味着停水,无法洗澡,无法做饭,无法加热食物。

地铁需要高压电才能运输,交通信号灯需要电能运作,电梯需要电上下,工厂,食品厂需要电能才能生产开工。

加油站无法加油。

断电后,手机信号基站的内置电池大约还能维持10小时左右。

如果有人能够从太空俯瞰地球的背面,会发现在过去的十几小时和未来的数天内,发光的地区正在逐渐熄灭,与此同时,所有依赖电力的设备,都将慢慢停止工作。

在此期间,全球产生了庞大得难以统计的信息,这些记录了数十亿人类最后时刻的文字,图片,视频,它们中的一部分永远的消失了,一部分则被固化在各种存储介质中,随着时间的推移,设备的老化,自然或者人为的损坏而消逝,最终能够重见天日的,不过其中冰山一角。

电对于人类的意义,和火的意义有一个相似之处,就是照明。

失去光明,相比实际损失在心理层面对人的打击要更大。被瞬间送回石器时代的人类,和他们的祖先不同,对黑暗的适应能力已经大大减弱了。

余念随手用毛巾把身体一裹,跌跌撞撞闯到阳台,张志海已经趴在窗台上了。

所有的大楼全部熄灭了灯光,只有极个别建筑由于使用了单独的供电或者配备了发电机此时还亮着。楼下远处的街道上,汽车射出的光柱交相辉映。

高矮楼群上,大大小小的空调挂机停止了旋转,整片城市安静了下来。

尖叫声和哀嚎从入夜后就从未停止,如同末日大电影的背景音乐一样,偶尔有叫得格外凄惨的倒也引人注意,但很快就被新的哭喊和哀嚎所替代。

余念目力的尽头处,有光仿佛从地底偷出来,那是人群涌上了街头,其中相当部分是感染者。

一些人砸碎面前能够砸碎的一切,商店的玻璃大门,首饰店,酒店,进行无意义的破坏和抢劫,平日里买不起的衣服统统穿上,平日里用不起的手表统统戴上,喝不起的酒倒在地上,找到能够燃烧的家具堆在一起升起篝火。

一群男人互相问候着对方全家,呼朋唤友后杀做一团,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用一切能找到的武器击打对方,直到动也不能动后变成死人后重新和刚才的对手战斗。

另一边,火炬投射出的光线舞动着,将正在做活塞运动的人影映在墙壁上,如同一副石器时代的壁画。

男人和女人,男人和男人,女人和女人,各种临时组合脱光衣服,在黑暗中大汗淋漓的交换着体液,中途不断有人摸黑加入,逐渐形成一个规模庞大的性爱派对。

感染加剧,许多人就这样永远熟睡过去,数十分钟后,火光晃过,人堆中一个漂亮裸尸率先复活,一口咬下身前某个男人的某个部位,引发那个男人声嘶力竭的惨叫,女尸却被几个男人合伙按住,气氛瞬间变得更为疯狂而炽烈。

第二十三章 最后的希望

病毒感染范围之广,涉及人群之多。各种奇惨无法用言语形容。

余念两人看不到这一切,他们之所以还能保持理智,不过因为还未感染,同样寄希望于自己是幸运儿之一罢了。

不论是在家中固守,或是在外奔忙,无数人抱有希望,那十分之一的概率能够降临在自身。却在察觉到身体不适后彻底崩溃。

停电不过几分钟,他们已经遇见了新的危机。

空调电脑冰箱,21世纪夏季最重要的三大发明同时报废,在5月的中国南方,打击不可谓不沉重。房里里残存的冷气就像人类残存的文明,正在飞速消逝着。

混乱还在扩大,但两人已经做完能想到的一切准备,除了等待,没有其他的太多事情可做。

电池和手机电量不知道还能否补充,为了节省,客厅里,瑟瑟发抖的两人点亮了一根蜡烛。

其实他们现在并不需要光线,黑暗中也是可以交谈的,他们点燃蜡烛不过是为了那点可怜的安全感罢了。

房间里温度明显的升高了,加上心烦意乱,愈发感觉燥热起来。手机信号已经时断时续,余念知道他们正在被隔绝,

目光穿过飘摇的小火苗,张志海正凝视着它,昏黄的光线打在他的脸上,让人觉得似乎不大像他,变得陌生了许多。

正在此时,白牙耳朵一动,看向了防盗门处,两人同时听见对门传来了开门声。

里面住户是一对二十出头的情侣,两人都见过几次,男的高大,女的娇美,让余念这个单身屌丝很是羡慕,所以虽然平日不来往,映像却很深刻。

这栋楼是电梯房13层,电梯自然已经报废,只能沿楼梯下去,断电后楼道只剩下沿路的应急灯发挥着作用,总算不是漆黑一片。

余念把眼睛凑到猫眼前,果然看到一个体格相当扎实的人正要出门,再细看,却发现是那长得好看的女孩子软塌塌趴在男孩子的背上,他手上举着根拖把之流制成的武器。换张志海看完,也是一愣。

正纠结要不要开门,再透过猫眼去看,却不见人影。

“要实在没办法,说不好我们到时候也只能这样试一试了。”余念道,无心去猜测两人的遭遇。

不单单是对门,大楼中其他地方不时传来惨叫和怒吼,有的是因为遇见了感染者而尖叫,有的是失去亲人后的哀嚎,两人彻底在这样的声音中麻木。

网络断绝后,失去了外界信息,两人只能猜测事情的进展,亲人生死未卜,前途暗未明,聊天内容变得越来越悲观。

张志海和余念商量,如果他也感染了,在末日活下去反正没什么盼头,不如跳楼拉倒,被余念鄙视了一番。

夜已深,一天下来余念的三观已被击得粉碎,实在无法思考更多的问题了。

明天绝不会比今天轻松,与其讨论着已经分析不出什么内容的事件进展,不如趁着卧室的冷气还未散尽睡觉去,休息好了,天亮后再想办法。

睡着之前,两人约定,如果明早敲门后听不到回应,也没人开门,不论房里传来什么动静,就不要开门,自个儿逃命去得了。

余念找了一件旧衣服,铺在地上,黑哥顺从的趴上去了。

本以为自己就算躺下也多半睡不着,没想到刚碰到床上凉席,睡意就涌了上来。

刚躺下没几分钟,张志海急促的拍门声音就传来了。

不耐烦的拉开门,空荡荡的黑暗中,一对眼睛凭空从虚空中浮现而出,瞳孔中放射状的丝状体丝毫毕现,精细至极。

这眼睛似乎有些眼熟,但为什么会有灰色的眼睛?

疑问产生的同时,眼睛的主人,黄君兰的脸出现了。

她像鳄鱼那样张开嘴,嘴角裂缝直达耳根,伤口处鲜血狂涌。然后带着满嘴的鲜血一口咬来。

余念一声大叫,拔腿就跑,却踢中一样坚硬似铁的物品,在剧痛中猛然醒来。

“起来!余念!他们来了!”张志海一边拍门一边兴奋大喊着远离了。

余念发觉自己出了不少汗,抹了一把,在衣服上擦干。

划开手机,简洁的手机桌面上显示现在是三点半,他大约睡着了一到两个小时。

为了节约电量,余念已经删掉了所有没用的软件,距离昨天早上第一次看到感染者已经过去了十几个小时。

摸黑拉开门,一瘸一拐跑到阳台,张志海已经在那儿了。

从高空俯瞰,一条绿色的金属洪流以楼下街道为河床从他们眼皮底下横着淌过。

附近所有活着和死去的人都被吸引了。

活人大声喊着救命,也有人咒骂不断,这些声音从四面八方包围了楼下的军队。

的确如此,如果军队能够在下午的时候到达,或许能够稍微改变下事件的进程。

但余念并不认为这个国家的军人都是傻子,迟到一定是有理由,光是全线道路堵塞导致的机动力下降就已经够受了。

何况军队同样无法避免感染造成的战斗力减员。感染者的处置是极其费工夫的,会消耗更多的人力和资源,然后感染就会呈现指数级增长,这就是这种迷之病毒能够在如此短时间内传播开来的原因。

它们的目的显然不是空旷的龙华区,车队沿着披荆斩棘开辟出来的新路继续往深圳的中心驶去。

街道上的感染者数量已经变得很可观了,而且数量相比傍晚时候更多了,听到动静纷纷试图接近车队。

车队从两侧射出了许多细小的灯光,但距离并不均匀,看下去就像是一条发光的蜈蚣在用无数的细足爬行一般。

不论是多少人影,还未靠近,就被成建制有节奏的点射轻松消灭,纷纷扑倒在地,完全不可能靠近。

余念心中有个不好的想法,或许这里面并不止是活死人,但他已经无法去关心那些可能存在的人的命运。

在夜里,这样的距离上,什么事情都变得不怎么真切,而且余念发现自己醒来之后,似乎身上有了一些改变,似乎有看不见的东西在他身上固化了,让他变得更冷酷,或者说更淡漠了一些,这改变并不明显,但真切的发生了。

钢铁的嘎吱摩擦声,发动机的咆哮,士兵的呼喊声还有咔咔咔的枪声组成一首宏大的乐曲。

车队的前方,十字路口处一条四车道横贯着,上面的汽车都已经停止,互相拥堵在一起,车灯熄灭着,显然车主都已经弃车逃命去了。

排头的三辆呈品字型的坦克,在这个距离看不清楚具体细节,见到前方障碍,没有犹豫,径直冲了过去。

上千马力加上数十吨以上重量,三只钢铁怪兽就像没有感受到面前的障碍似的,如同撞上豆腐的铁块一般犁开了一条细小一些的路,大大小小的汽车被拱到了这条路的两侧。

正是依靠了这种方法,军队才能够在所有水泄不通的道路上开辟出一条前进的路。

目光顺着他们来的方向看去,绵延的绿色卡车似乎没有尽头,车厢里隐约可以看到人影攒动,但没有人露头,自然看不到士兵的打扮。

余念心中奇怪,难道部队的三防服可以不受病毒影响吗?

按照余念和张志海的构想,军队进程后肯定会清缴感染者,将幸存者集中,然后转移到安全的集中营去,所以他们应该会留下一些信息,但两人没听到有高音喇叭的声音,暂时也没看到有车辆或者人员留下,只能耐心等待。

不论多长的车队终究有个尽头,当最后一辆收尾的装甲车驶离后,整块街道都回到了之前的状态。

那种奇异的安静越发明显,甚至就连其中偶尔掺杂的惨叫和哀嚎似乎也消失了。

张志海早已忍不住,半个身子探出窗口,冲着已经快要消失在视线内的装甲车屁股大吼大叫。

余念则闭嘴不说话,终于想明白两人先前的幻想是多么可笑。

全国有十六亿人口,所谓只有十分之一左右的人有抗体,且不管是真是假,至少现在感染者和幸存者数量是无人可知的。

假设只有十分之一的人感染,那也已经上亿了。

剩下的人里面,

有多少人是已经感染了正在转变?

有多少人被亲近之人拖住不得动弹?

有多少人像他们一样被堵在各种地方?

和以往的敌人不同,所有的感染者都是极度分散的,不可能集中处置。但全国军队只有几百万,甚至加上预备役。

即使在纯粹的理想条件下都没有感染,这个数量,显然也不可能拯救所有人。

这支部队进入城市深处,一定是为了其他的更有价值的目标。

即使军队愿意停下带走他们这些还活着的人,但这么多已经被分割隔离的幸存者们又要如何才能下到楼下?

别人不提,光是余念和张志海两人,现在就没有足够的把握用屋里的破斧头破刀杀下楼去。缺乏有效对抗感染者的手段,平日里按按电梯几分钟就可以达到的路径,如今已经被罢工的电梯和不知道数目的感染者阻隔。

还存活着的幸存者数量如此众多并且同样分散,即使刚才的军队愿意分出力量来拯救,又要多久?

即使他们在城里建立起大规模的营地,救助幸存者,前提条件也是他们首先能够离开这栋楼。

一天时间,在全球大部分地区传播开,这种行为本身就已经是一种神迹。

实际上所有的报道里都很谨慎的没有直说这种所谓的病是病毒引起的,因为,根本就连这种病毒到底是什么样子,都还未观测到。

两人原本定下的计策是在家里等候丧尸能量耗尽,如果不行,那么再想办法离开。

余念先前其实并没有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如果到了一两个星期后,它们真的还是活蹦乱跳,而两人的食物和饮水都已经耗光,大多数人类都死掉,没有交通,没有通讯。

那他们现在的行为不过是在原地等死罢了。

在这样宏大的事件中,没有任何人能够独善其身。

救世主不存在,主角不存在,只有无数在其中翻滚挣扎的蝼蚁。

要活下去,唯有依靠自己的力量。

最后一丝侥幸想法被彻底刨除。

“我们明天就想办法离开。”余念对张志海说道。

第二十四章 楼道中的战斗

醒来的瞬间余念就清醒了。

少年时期每个男孩子都有过各种春梦,在那里总会出现白天见过的各种女人,但每到最后关头,总会发现:下面感觉不对。然后他醒来,心里叹一口气,伸手去摸床头的卫生纸……

和那时候相反,余念很想安慰自己只不过是做了一个梦,但梦不可能那么真实。

睁开眼,余念看到了阳台的天花板还有几个圆滚滚的黑色物体,那是昨日仓促中储存的。被装满了水之后撑圆了的塑料袋。

他转过头,目光穿过阳台的铝合金栏杆,看到了沐浴在晨光中的深圳,除了横在眼中的几道黑色丝絮状的物体,看起来和平日里没什么不同。

余念坐起身,黑色丝絮也竖立,他发现那是远处从楼群中飘摇上天的黑色烟柱。

凌晨三点半,车队离开之后,两人彻底失去了谈话欲望,只想安静的休息一下,于是停电后的第一道难题就来了。

这套小公寓面积很小,不通风,所以房里一丝风也没有,在浓重睡意的侵袭下,勉强睡着。

余念是被白牙的叫声唤醒的。

狗比人怕热,房里的最后的冷气早已消耗光了,上半夜它就一直没睡着,但一直很安静,现在大约是忍不下去了。

余念感到自己如同躺在桑拿间里一样,凉席都湿了,他一直半梦半醒,并不比白牙好到哪儿去。

睡不着的另一个原因是有蚊子。

闻香盘由于多少有点异味,两人早已弃用,一直用的电蚊香。现在也用不了了,之前也没补充过。

观摩完车队回到房里后,几只蚊子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

嗡嗡声如同跗骨之蛆,时时刻刻干扰着一人一狗。

打开手机借光,勉强看到眼前有一只蚊子飞过,自然打不中。

最后一只蚊子在余念的脚底板上咬了一口,终于终结了余念熟睡的幻想。

在整个房里里转了一圈后,发现阳台是唯一能够睡着的地方,干脆的把凉席抱出来丢到阳台地上,白牙也在角落找了个地方趴了下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张志海也在边上躺下了,和余念一样光身子穿着条裤衩,睡得正深沉。

他比余念高不少,单人床凉席只有一米五的宽度,大半身子滚到了地板上,手脚上全是灰。

天朦朦亮,能见度不高,余念把头凑近了栏杆,街道上的感染者三三两两游荡着,一道身影一晃而过……

“张志海!醒醒!”余念低喊。

他一骨碌滚开,掏出把锤子‘哐当’将凉席砸出一个坑,余念没看出来这玩意儿刚才藏在哪里。

白牙听到这动静,也醒了过来,它自然没有两个人这么多心事,睡得

“艹!放下!没危险!”

“出什么事了?”他清醒了一点,面带倦容道。

“有个当兵的,跑进小区对面的药房里去了。”余念指了指楼下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张志海没听懂。

“刚才看到一个当兵的,跑到了小区的那个药房里。现在都还没出来”

“确定?”张志海疑道。

“错不了,背着个大包,怀里抱着一把枪,路都走不稳,像是受了伤。”余念肯定道。那身影太突兀了。

张志海眼中一道光闪过,兴奋至极道“枪?”

两人一番商量,决定立马下楼去找那个兵。

假设余念没看错,那个人一定是遇到了什么困难,才会一个人出现在这里,张志海认为如果是感染了,或许可以从他身上弄来一些装备。

但余念认为他身上最重要的东西不是枪,而是军队的动向,还有可能存在的幸存点信息。无疑这是值得为此冒一次险的。

虽说如此,一个大活人,只是看起来受了伤,却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离开。时间紧迫,准备工作不少。

余念已经换上了长袖长裤,他腿上全是汗,废了点功夫才套上那条牛仔裤。

手臂和头上都戴着用纸板和胶带塑料袋制成的单薄护具,左手戴着一只手套,举着手电筒,右手捏着一柄斧头,看上去就像是两个在玩过家家的中二青年。

这天气穿成这样,汗水已经顺着额头往下滑了,但出点汗和被咬感染身亡孰轻孰重是一目了然的。

余念看了一眼同样如此打扮的张志海,他一边往嘴里倒方便面,一边举着茶壶牛饮昨天烧好的凉开水。

白牙安静的蹲在门旁,已经喂它吃过了,它是此次行动最大的依仗。

马上就会有高强度的体力活动,两人流了一晚上汗,丢失了不少水和盐分,必须要吃点东西,补充水分。

检查完背包,两人来到了防盗门前,最后一次确认,此时距发现那个人将近一个小时。

其实计划都已经在心里,包括仓促中商量出来的路线,分工。以及无法下楼,回不来住处,两人被分散,或者其中一人被咬感染甚至死掉等等情况都有备用计划。

只是两人都慌得厉害,确认计划不过是稍稍拖延一下出门的时间罢了。

“按计划行动,大不了回来再想办法。”张志海安慰自己道,手指把斧头攥得死死的,指节都白了。

事到临头,余念反而没有他这么紧张,只是也同样发着抖,把手放在了门把手上。

嗑嚓一声防盗门被拉开,昏暗的楼道展现在两人面前。

余念扫视两侧后让白牙打头出去,楼道中空无一人,两人紧随其后。

都出来之后,没有选择锁住,而是轻轻掩上防盗门,这是以防万一,如果出现意外情况,少个开门的时间。

丧尸不会拉门的。张志海肯定道。

小心翼翼走了几十米,白牙忽然发出了威胁似的低吼,两人心中一梗,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余念用斧头在墙壁上敲打了几声,听到这声音,一个高大的身影晃了出来,交汇在他身上的手电筒光柱双双一震。

“是他……”两人都认了出来。

对门的男孩子,深夜冒险背女友出门,终究没能下楼,算上他女朋友,那个好看的女孩子,还有之前留在这层没走的那个,至少是3个。

男孩子见到两人一狗开始加速的时候,他的身后,第二个,第三个感染者依次出现了。

“太多了!”张志海在余念身后抖声道。

“迟早要面对的!”余念低喊,“按计划先放倒这个!”

说罢小跑起来。

卖队友可不是好习惯,张志海略一犹豫,后来者居上超过了余念。

两人靠近之后,他却并不直接动手,直等那男孩子伸出双手扑向他前倾的瞬间,身子往边上一闪,同时伸出一只脚挡住男孩子前进的去路,将他放倒。

张志海双手捏着手电和斧头,压在挣扎的男孩子胸口上,入手冰凉滑腻。

在张志海放倒男孩子之前,余念的任务是在一旁带着白牙给张志海打手电掠阵,此刻早已经准备好,紧跟上来。

他接下来的任务是杀死感染者。

他的脖子已经被咬得稀烂,血喷得全身都是的,血肉模糊什么也分不清楚,但一张脸却还算干净,灯光打在他木然的脸上,嘴巴一张一合。

张志海手中的手电还亮着,电筒的光柱从下到上打在男孩子下巴上,一张脸被照得显眼至极,就像手术的时候特意将需要切开的部位展现出来似的。

嗑嚓

拧着脸,余念没有犹豫的一斧头砍了上去。

斧刃劈碎头骨的特殊震感立刻无比清晰的从手柄上传到了心窝里,他心中立刻泛起一股恶心,手上竟然一软。

那斧头却只是五金店的劣质手斧,并不很锋利。入肉后显得非常乏力,没能把头骨完全砍开,只是剁了一个长方形的裂口,卡在了男人的额头正前方。

男孩子毫无知觉的仰起头去咬张志海,但张志海身体重量全在男孩子身上,即使男孩力气很大,这样被压着也不能发力,只是张志海要尽量躲开男孩的双手,他居高临下,手也比男孩子长一点,只是略有些辛苦。

传言丧尸要破坏大脑才可以真正杀死果然不是假话。

“第二个要来了!”张志海呼吸急促,双眼血红,看向男孩走来的方向。

不用他提醒,余念也已经看到了。

斧头砍人的手感还留在手上,来不及思考,余念一脚蹬在男孩子帅气的头颅上,用力将他的头踩到地上,撞出一声闷响。

手上握紧了,身子往上一挺,斧刃嘎吱一声带出一串血被拔出,连着嚓嚓嚓就是三下狠的。

男孩子的脸被砸得像破了很多个洞的西瓜,一只眼珠子也被带了出来,被视神经连着挂在破碎的眼眶边上。

最后一下从头顶砍进去,大约是瞬间破坏了男孩子的大脑,两条细长乱抓的手臂应声落地。

“尽量让他们趴着倒下!”余念大喊。

两人往后急退,第二个已经靠近了他们,这只倒是省功夫,直接被同伴的尸体绊倒,只露出个后脑勺。

正欲爬起,余念已经先一步冲上去,一斧头砍在后脑上上。

坑都没坑一声,身体一软,脸撞在光滑坚硬的方格子瓷砖上发出啪嗒一声脆响,余念拔出斧头,和张志海一起迎战第三只。

第二十五章 到底

砍翻最后一个感染者,身后的白牙安静下来,不再提供警报,余念知道战斗结束了。

“没……没了吗?”张志海喘着气,还是警惕的保持着防御动作。

余念的心还在疯狂搏动着,没有回答他。

时间看似很长,实际上这场短暂而凶险的战斗还不到一分钟。

他们先前的判断不是很准确,感染者是四个,而不是三个。

砍死第一只丧尸的时候余念以为自己脱力了,现在却发现右手小臂已经僵硬,连斧头都放不下来。

张志海瘫软在地,他离得近,飞溅的碎肉骨头和血沫黏在他脸上,擦都擦不干净,自个儿先吐了起来。

余念是负责动手的,本应该感觉更为强烈,砍下第二斧头的时候他就麻木了,此时内心毫无波澜,仿佛有一道透明的墙壁将汹涌的情感那封住在了心底。

举着手电扫回去,四具尸体歪七倒八间隔数米躺在昏暗的走廊中。

余念和张志海前进到了楼梯口旁,他站起身往回走去。

最后那只丧尸出现的时候,杀死了三个感染者的余念已经砍疯了。

结果就是没收住手。

彻底被劈散后,脑浆、翻开的头皮、眼珠子、半凝固的血、破碎的颅骨组成了第四个感染者的脑袋现在的模样,说是脑袋有些不大公平,毕竟已经认不出来这曾经是个脑袋了。

余念淡定的看着散落一地的零件,没有理会,走回到第二个感染者身旁。

它是这里唯一的女性,应该就是男孩子的那个漂亮女朋友,光线不好,情况紧急方才没来得及细看,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余念还是决定确认一下她的身份。

她穿着修身无袖衬衫和短裙,露出白嫩的手臂和浑圆大白腿。

披头散发脸朝下趴在地板上,束住马尾辫的橡皮筋被余念一斧头砍断了,头发披散开来盖住了伤口,这让余念的心里略微舒服了一点。

他单膝蹲在尸体的左侧,伸手抓住它右侧肩膀,一只脚顶住尸体左侧,防止滑动。

虽然已经死去多时,尸体意外的不是很硬,皮肤光滑而细腻,只是入手温度颇凉。

好在她不是很重,最多不超过90斤,余念单手用力一提她的肩膀,就将她翻了过来,仰面朝天。

脑袋翻滚,落在余念膝旁,身体旋转后,披散的头发盖住了半边脸,余念把头发撩开了。

的确是那个女孩子,男孩子的女朋友。

大大的眼睛瞪着,细细的柳叶眉拧在一起,她死前是受了苦的,这表情算正常。

脸部保存得非常完好,和生前一模一样,樱桃小嘴上的口红被电筒一打,泛出光来,的确是好看,侧面说明余念的眼光还是有一点的。

毫无征兆的,他胃部扭曲抽动起来,一股东西直冲嗓子。

呕!!!

余念丢下斧头,躬身扶墙,吐了个天昏地暗。

两人把胃吐空,直到干呕得失去力气,麻痹的身体才将活人的感觉送了回来,反胃的感觉少了一些。

两个人相顾无言,十几分钟前吃下去的东西,吐了个一干二净,鼻涕眼泪糊了一脸,随手用衣服擦了擦。

也是在此刻,这些人已经死去的事实明明白白的摆在了余念眼前。

尽管他依然认为这些死去的人都有自己的故事,都曾是活生生的人,应该得到起码的尊重。

但对于还活着的人而言,这些陌生人的身份只有一个,就是丧尸。

是高度危险,会杀人,没有感情的冰冷尸体,多余的感慨最好不要再有,否则不过徒增烦恼。

两个人收拾好心情,看着尸体相顾无言,万里长征不过踏出第一步,楼下还有更多,暂时还没空处理,只能丢在这儿回头再说。

冲躲在不远处的白牙一招手,就去喊张志海。

深圳的宠物数量并不少,但两人都没见到过感染,网上也没提过,但让白牙用牙去咬丧尸显然也不是什么好主意。

不提动物是否会感染,即使毫无影响,余念觉得自己也不想去碰一只咬过丧尸的狗的大嘴。

“还行吗?”余念冲张志海问道,他坐在地上,斧头丢在一旁,还没缓过来。

两人的任务分工就是如此,他毕竟是那个负责控制丧尸的,论危险性,自然是他的工作更大,但好处是不用砍人。而且张志海手长脚长,显然比余念更适合这项工作。

开弓没有回头箭,想活命就得下去,总还是要面对的。

回头走个几十米就是住处,那儿吃喝都有,还不用拼命,但躲得过今天,不能躲一辈子吧?

这道理再简单不过,两人都明白。

过了好一会儿,他目光看向余念,重新变得坚定,深吸一口气,强打精神,站起身。

楼道中,还有昨晚那个男孩子被咬后留下的血迹。

劲动脉被咬破,血喷了个满地,现在已经干涸发黑,在盛夏的气温中开始散发出蛋白质腐坏的臭味。

张志海不小心踩了一脚,提脚后半凝固的血泊被拉出几条细丝,一步一个血红色脚印子,又被狠狠恶心了一把。

余念留意到这些丧尸被真正杀死后的尸体没什么气味,柔软度也比正常死亡的尸体要好一些,就是动作明显不如昨天看到刚死的那些灵活。

根据这些情况,心中猜测这种病毒可能会影响尸体的腐烂速度。

血液凝固之后,留出来的血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多,斧头沾了一些却并不多。余念不敢回住处处理,怕进门就没有勇气再出门。

只好揪起女孩子的上衣,露出一片白花花肚皮,随手用她身上的衬衫擦干净后将手斧捏回右手。

通过这次战斗,他们简单的配合被确定是有效的,余念相信相比一个人作战至少安全性会更好,当然,这方法也只适用于他们这种没有任何相关经验的菜鸟罢了。

杀死一个和自己体型相当的动物是很需要勇气的,更别提对象是同类,就算给自己说一万遍对象是丧尸,但那也是实打实的人类外表。

从没干过这种杀人活计的余念,剁个排骨都能砍歪的用刀技术,斧头自然也耍得纯熟不到哪儿去,不少劈砍都歪了,加上武器实在是太凑合,攻击效率很低。

如果遇见几只丧尸同时出现,两人都会陷入危险当中。

两人沟通了几句,定下几个章程,还是决定用这方法一路下去,反正慢点就慢点吧,小命优先。

到了这份儿上,先前定下来寻找大兵的计划早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就这个龟速,今天能到楼底就算不错了。

别说是活的兵,就算是死的只怕都晃悠远了,还谈个屁的枪和幸存点。

话虽如此,用冷兵器搏杀的感觉实在是好不到哪儿去,张志海对枪的渴望是越来也强烈了。况且一路清理下去至少能让住处大楼变得安全许多,自家门外徘徊几具死状惨烈的尸体,里面的居民还能够安心睡觉,心也未免太大了。

还是让白牙负责开路报警,两个人紧随其后,就用这样的乌龟速度一路平推下去。

两人先前吃的东西已经吐了个干净,一开始还没什么,随着时间推移,体力不可避免的开始降低,只是手上都沾着丧尸的血和油,实在无法吃下任何东西。

好在反复的鼓起勇气往下走,通过砍人来提升肾上腺素,饥饿感被很好的压制了。

楼顶到一楼,两人轮换着控制和击杀,总共消灭了十七个活死人,几分钟就可以走到底的路用了一个小时,这速度已经是大大超出两人的意料之外了。

两人尽量不去看杀死丧尸的脸,也不去观察他们身上的特征,比如衣着,年龄,发型,伤口,性别等等。

这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每个丧尸看起来都似曾相识,余念挥舞斧头的时候时常感觉自己像是走在大街上,随手砍向某个路人,像是在梦里肆意妄为一般。

这方法可以有效的弱化它们曾经是人的事实,可以减轻自己强烈得可怕的负罪感。依靠它,两人勉强支撑下去。

凡是有丧尸出现的楼层必定是一番苦战,看不到外界环境,手电筒光柱乱扫。两人只能在昏暗又不通风的应急通道中艰难跋涉,几乎每一步都要付出艰苦卓绝的努力,杀得是天昏地暗,日夜颠倒。

此时的两人。眼里只有破碎的人体器官,鼻子只有内脏的腥味和臭气,耳中只有自己的呼喊和丧尸千篇一律的沙哑低吼。

先前定下逐个击破的计划就显现出了它的优越性,虽然慢并且费工夫,但只要体力还有,击杀是比较安全的。

嘴里干得冒火,却没工夫喝水。

丧尸就算血液干涸,但还有各种组织液存在,剁个肉好歹还会飞点肉渣出来呢。

斧头砍下去后形成溅射性液滴,混合着没有彻底凝固的血液,将两人淋了个通透,连裤子鞋子背包都没放过,多少沾染了一些。

全身汗如雨下,衣服早已湿透,长袖的手臂处湿答答贴在手臂干都干不了,极端的不舒适并且恶心,余念都不想去思考回去之后如何才能清洗干净。

最后一战的时候,两人都脱了力,持斧的右手抖得厉害,滑腻腻的手斧柄都快握不住了。

杀死的丧尸数量,是17个。

再下一楼,光线透了进来。

推开玻璃大门,初夏的阳光有些刺眼,两人眯了眯眼睛,十几米外的小区花园里鸟语花香,和曾经每一个寻常的早晨相似,拐出去往左走个几十米就是那个药店。

第二十五章 大兵

“我们办到了。”回到光明世界,余念干巴巴说道。

“是啊……”张志海神色也复杂,同样无一丝高兴的意思。

两个人轮流协作,全程花了2个多小时,杀了十几个活死人,累得筋疲骨乏,不过是为了下个楼,在昨天之前,这只需要进电梯按个电梯而已。

这还只是灾情相对不怎么严重的区域,这个城市的其他地方呢?广东省,全国,甚至全世界又变成了什么模样?

这问题不能细想,两人也没那力气想这许多了。

下楼前他们仔细看过大门到药店的路,有零星的丧尸在游荡,所以尽管一楼并没有丧尸,大门也是关闭的,但坐在玻璃大门附近难保不被看到,两人在楼梯间拐角处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进行休整,这里光线不如大门附近,同样闷热,但至少不用担心用餐的时候有丧尸蹦出来。

考虑到可能回不来,随身的包里都带了换洗衣物,换上干爽衣服,舍不得水,只各拘了捧水擦脸,好歹看起来不那么像连环变态杀人犯了。

湿透的血衣随手卷成一团甩到电梯旁,地上散放着拆了包的火腿肠、方便面、牛肉干等干粮。

张志海买的东西的确分量够足,但口味上就没那么多选择了。天气燥热,虽然都饿了,吃得还是痛苦。

“我现在什么东西都不怀念,就怀念空调和冰箱。”张志海灌下一口热烘烘的可乐道,习惯了空调冰箱,停电后的每一天都必然是煎熬。

余念同样受不了这鬼天气,但脑子里思考的是其他问题,“我们两个人太弱小了,要生存下去,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联合其他人,算起来从昨天早上到现在,也就1天多一点,而且凌晨的时候也听到了其他人的声音,只是太暗了看不清楚位置,附近还活着的人一定不少。”

“但你想过没有,现在是末日,谁愿意相信两个陌生人?如果我们位置暴露了,万一有人来趁火打劫怎么办?末日电影里都这样。”张志海道。

“总要试试看,否则就凭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啊。不管等下找得到找不到,我想下午我们先把这栋楼先搜一遍。

刚才没细看其他楼的楼道,多数人都不知道楼梯间已经被我们清理过变安全了,就算没人,搜点吃的喝的也划算,有的人家里门没锁。再说总不能整栋楼的人都死绝了吧?”

张志海放下手中牛肉干,叹气道“难说啊,假设有抗原的人比例真只有十几分之一,那包括我们自己在内,未来很长时间都不能算是安全的,万一什么时候冷不丁变身了,一人给来一口,就白搭了。”

“等会儿再说吧。”余念道,剖开一根香肠,丢给一旁蹲守警戒的白牙,看着它几口吃光。

半小时后,玻璃大门被拉开一条缝,探出两颗头,正是两人。

视线开阔处,不用白牙警戒,两人也需要确认丧尸数量,方便应对。

“嘶!”

两人目光扫向药店,同时深吸一口气。

“艹!”张志海骂道。

“他妈的怎么这么多!早上从楼上看才几个!”余念这个气。

从他们所在的大门看过去,路上已经没有游荡的零星丧尸,这是好事,至少路上不会被拦住或者需要绕路。

药店同样是对开的钢化玻璃大门,此时橱窗和玻璃大门上都扒着丧尸,都叠在一起,把玻璃门窗拍得咣咣作响,数量略一数,竟有十几个之多!

趁着没被发现,两人赶紧缩了回来,他们很幸运,大门是电子锁的,但被人特意用个砖头顶住了,否则又是一番手脚。

但这数量已经超出人目前的能力,下楼期间最危急的地方就是在13楼,短时间里对付4只,已经是手忙脚乱,十几只如果同时被引来,未必有一一击破的时间,太危险了。

“里面的人应该是还活着,不然丧尸应该早走了。这是机会啊!”用冷兵器砍丧尸实在是慎得慌,张志海还惦记着枪在。

“说起来,丧尸能分辨同类和活人到底是为什么?外观上来看,区别不大吧。还是说丧尸是有一定智力的?”余念道。

“余总,我们都不是科学家,别操这个心了。先想想办法吧。”

余念听他说得好笑,收回心思认真思考起来,两个臭皮匠一商量,就想出了一个办法。

大门再次拉开,张志海轻手轻脚溜了出去,跑到了丧尸背后几十米的地方,把一个东西丢进了垃圾桶就往回跑。

过了两三分钟,音乐声从垃圾桶里传了出来:

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

歌是好歌儿,余父就非常喜欢,但的确不太应景。

听到这个动静,药店门口的丧尸纷纷回头,缓慢的走向了垃圾桶,只留下了2个年纪颇大的。

手机是两人跑回楼上从一个中年男尸上取出来的,看穿着长相是做重活儿的,手脚粗大,力气惊人,很费了点手脚,它就是两人下到一楼后那样狼狈的主要原因。

手机打开,没有密码,山寨机强大的续航能力被体现得淋漓尽致,然后十几个未接电话蹦了出来,署名全是媳妇儿或者妈妈。

才杀了人家老公儿子的两人哪里敢细看,直接跳过,试了试闹铃,音量相当让人满意,闹铃却只有一个……

机会不容错过,不再纠结放的什么歌,两人从公寓大门飞快跑出,白牙轻盈的跟在余念身侧,都压着脚步声。

山寨机正唱到副歌部分,隔了这么远都能听到,离开的丧尸没有回头,将手伸进垃圾桶里试图抓手机。

几十米距离跑起来不过转眼功夫,两人一狗来到药店门口,白牙依旧负责警戒。

2个年纪颇大的丧尸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2个刽子手从后面一人一斧头干趴下。

为了减小声音,两人迫不得已扶住了将要笔挺倒下的尸体,他们穿着花纹一致的轻便棉衣,生前只怕是认识的,被太阳晒过后尸体入手温热,又把两人刺激了一下。

不去看他们的脸,两人抓紧时间把尸体拖到门的两侧。

透过玻璃门,穿着一双黑色军靴外加迷彩裤的下半身从柜台处露了出来,人躺在地上看不到,生死不知。

两人对视一眼:真给猜中了!

但问题随之而来,这人显然也是仓促中逃进去的,为了防止丧尸,门被他用两根拖把从里面插做门栓,又用了两件白色衣服捆起来后打了死结,非常结实,显然是药店的工作服。

没时间纠结,余念反手从背包侧面拔出把短刀,方才还用它来给白牙切火腿肠,这是张志海买来的,余念放在背包侧面作为副武器使用的,正好派上了用场。

余念个子矮,手也小一点,伸手进双开门中间的门缝,飞快的切割起来,缝隙从这个角度,非常不好用力,张志海只好尽力把双开门中间的缝撑得更宽一些。

背后的歌声已经开始循环第二遍了,余念这时候才想起来一般闹钟的闹铃时间都不会很长,他们先前只测试了音量,忘记了测试时间长度,不禁更加着急。

蛮力一用上,大门发出了轻轻的哐当声,几乎同时,白牙就发出了轻轻的警告声。

张志海回过头,一只丧尸已经回头,他低骂一声,等到余念切开第一件衣服后,转身迎向丧尸。

钢化玻璃门都是有复位功能的,余念双手被夹住,只能用膝盖顶起大门,却更别扭了。

等到切开第二件衣服,终于把门打开,背后忽然传来了张志海惶恐的求救声。

“余念!救命啊!”

回过头,张志海已经被那丧尸压倒在地,一双长手伸长了顶在它下巴上,支撑得辛苦,这是个40来岁的中年人,体重较大,张志海麻杆一样的身材,第一次去砍移动的目标,果断砍偏,只在他脸上开了道深可见骨的槽,却被浑不在意的中年大叔正面被扑倒了。

余念压着脚步凑近了地上呈现奇怪三角形姿势的两人,高举手斧,当头劈下。

挥舞中的手斧,斧刃顿时飞了出去,变成了当头一棒敲在丧尸后脑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活似一个人头木鱼!

已经砍碎了十来个人头的手斧,本职工作是劈砍木头做楔子用的,能支撑到现在已经不容易了,在一次又一次的挥砍中,斧刃逐渐松动。

两人从未使过这些工具,哪里懂得用一段时间就要紧一紧斧刃防止脱落的道理,在这次劈砍中,终于分家。

飞出的斧刃径直向垃圾桶方向飞去,坠在地上当啷啷滚出十来米。

犹如狂热歌迷般的十几只丧尸全部回头,发现两人,直冲而来!

“tm奸商啊!老子日n全家!”余念气得一把丢开手上光溜溜木棍,换过张志海的斧头,狠狠劈下,中年大叔立刻倒地。

张志海向旁边推开丧尸,爬起来就往公寓大门跑,见到余念竟然还回头往药店跑,不禁大喊。

“别管那个人了!药店是死路啊!回去再说吧!”

却见余念将背包甩给了自己,大喊“带着我的包先走!”

张志海知道余念还是想看看那个兵是生是死,他们这一走是容易,那个兵铁定是别想活着离开了。

张志海等了十来秒,在这里却看不到余念回来的身影。

丧尸已经有几只走得快的靠近了许多,脑海中轮番浮现各种死状惨烈的尸体,全是今天自己砍杀的那些脸,最后变成惨死的自己。

他心中激烈斗争,却见一直安静守候在一旁的白牙毫不犹豫往药店钻进去,心中直打了自己一个大耳光,返身往店里跑。

刚进来,余念的声音就响起了。

“关门!”

背后就是丧尸,这还消想不成?

两人重新把拖把杆儿固定好,张志海回过头,却见到了意料之外的情形,终于明白为什么余念没回去。

在他们想象中,这个兵应该是奄奄一息,就像一个移动的枪支仓库这样可以轻松拿走他身上的枪,并且获取信息的。

现在他正趴在柜台上,肖想了半天的枪正握在大兵的手里,黑洞洞的枪口对准狼狈不堪的两人。

第二十七章 生路再现

药店门外,丧尸重新将此处围拢,由于被手机声音所吸引聚集,数量更甚之前,一刻不歇的冲击着店门,先前距离较远还不觉得,此时身处店内,听着哗啦作响的玻璃大门,简直就像阎王爷在催命,而眼前,更的危机已经出现。

刚进门的白牙感受到了气氛变化,攻击姿态摆了出来。

“往后退!看好你的狗!”那士兵威胁道,神色狠虐,但声音中气却不是很足。

见他不肯走出那个柜子,声音也没什么力气,余念越发肯定他之前定然是受了伤,或者已经被感染。

这人别的特点没有,就是长得黑,虽说当兵常年在日头下训练执行任务,不黑才奇怪,但黑到让人怀疑人种的程度却是不多见。

余念以前不知道多少次在电视里看到里面的角色被枪指着,从来没细想过,真轮到了自己是什么感受。

现在他知道了。

如同站在悬崖边上,只等身后的人轻轻用手指一点,立马就会失重坠入无底深渊。生命操于他人之手的极端无力感,实在是刻骨铭心,难以言语。

白牙可不知道这些,看出面前的人威胁性很大,继续往前走了两步,啪的一声巨响,脚旁的瓷砖地面已经崩了一块。

“别让我说第二次!”那黑皮喊道,枪口青烟飘出。

“跪下!”

余念脑袋里一片空白,等回过神来,已经双膝一软噗通跪在地上了,干净利落如同演练过多次。

叫回被枪声吓得跳了起来的白牙,两人连声喊道。

“别开枪!我们没恶意!”

“有话好好说!”

余念从不觉得自己是胆子大的那类人,没被枪指过的人很难体会这种感受,真不丢人。

尽管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这人没有当场打死两人,应该有活路,身体却完全不受控制筛糠似的抖了起来,奇怪的是心里却并不是真的感到极端害怕。

偷偷瞄了一眼跪在身旁的张志海,脸色煞白,自己脸色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

黑皮在及腰高的柜子后面能扶住柜面上的枪,也是用的跪姿,似乎也是仓促间起身的,两拨人隔着个柜台互相跪着,场面其实有点好笑,却没人笑的出来。

“这是哪里?”

“你们是谁?”

“为什么过来?”

“怎么看到我的”

见两人老实跪下,黑皮士兵开始问他们两个一些事情,都是些简单的问题。

问完这几个问题,黑皮似乎放松了一些。余念不知道他为什么对两人如此警觉,他们又没做什么。

最后一个问题让两人一愣。

“有水吗?”

“有。在包里”张志海看了看地上的包,距离士兵不远。

“你!把水丢过来!别动!”他对余念喊道。

余念往前爬了几步,到了包边上,拉开拉链,掏出一瓶矿泉水,贴在地上给他滚了过去。

那人似乎渴极了,眼珠子一直盯着矿泉水。

水滚过去的路径却歪了一点,咕噜噜离他的左手有段距离,他只好放开右手的枪,侧着身体用左手去拿。

这是故意的。

取完水趴在地上的余念离黑皮兵已经近了许多,趁此机会,猛的跃起,合身扑上。黑皮兵勉强抬手,就被余念一脚踢在脑袋上,昏了过去。

“嗯?!”张志海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这么容易?”

“我艹!别是死了吧?”

余念爬起来后,张志海也跟来了,第一时间就去摸枪,拿到手后一脸喜色,那表情就像是纯情小处男第一次抚摸裸体女人似的,看得余念一阵恶寒。

不去理他,余念捡起先前的短刀,摸索着靠近了那个士兵,毕竟复活的东西这两天见得挺多,小心点为妙。

全身上下都搜了一遍,却没发现什么能说明身份的东西,只从胸口搜出了一张纸,余念张开一看,竟然是封遗书。

念头一转,塞进了自己口袋,正想把他身上的武器销下来,大门处传来噌的一声刮响。

两人心道不好,回头一看,一边玻璃门的合页上端已经从墙壁上脱开,几只手抓了进来。

“这他妈……”张志海摸摸手上的枪,顿时就想尝试下能不能打掉外面的丧尸。

“别!”余念赶忙拉住了他。

“你又没用过!这么多你有把握吗?打碎玻璃门就真他妈g了。”说罢跑到一个货架旁边,还是老方法,堵住再说。

张志海稍一思考就明白了,也上来帮忙。

铁质货架在地上挂出尖锐刺耳的噪音,但份量不够让人放心,干脆把几个货柜也抬了过去。

刚忙完,一口气还没放下来,一扇落地忽然发出了啪吱脆响,几条裂纹延伸开来,透明玻璃外,几只丧尸正在拍打,穿着短袖的手臂贴在玻璃上,画出几道血色印子。

仔细一看,窗户上出现了一个小孔,之前还没有,显然是刚才那一枪的跳弹。

“挡不住的!越来越多了!”张志海大急,看向窗外更多聚集而来的丧尸。

“手榴弹……开路……”

躺着的黑皮士兵,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低声说道,又伸手抓住余念的裤腿,“我是生病了,没有感染……救我”

“怎么用?”张志海急道。

“和电视上……一样……”黑皮兵说罢又晕了过去。

余念蹲下身子,在他脸上拍打了两下,才发现,这人烧得厉害。

“你他妈拍电视呢?!”叫不醒他,余念破口大骂。又从弹药带中拽出一枚手榴弹,捏在手上。

还真和电视里的木柄手榴弹长得一模一样。

“炸哪儿呀?”张志海看着那枚手榴弹被余念捏在手中,翻来覆去的看。

“这玩意儿连个说明书都没!”余念吐槽道。

橱窗碎得更严重了,钢化玻璃特有的纹路在扩散,至少有七八只在橱窗外,门外更多。

余念深吸一口气,对白牙说道“等下你先跑出去。”

见它叫了声答应了,才对张志海道,“不能炸屋里,隔着玻璃效果难说,万一来几个弹片我们不就光荣了?这枪能用吗?说不定等会儿就要靠它了。”

“谁他妈知道啊,丧尸不打头没用,老子第一次摸,能打中身体就不错了!”张志海道,说着端起枪,对着一个货架扣动了扳机。

砰一声巨响,货架显出一个圆溜溜的洞口,巨大的声音和后坐力吓到了第一次摸枪的张志海,余念也是头皮发麻,生怕还有跳弹。

“和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啊!”张志海道。

这感觉有些类似于第一次开车,通过威力强大的武器或工具,拥有了掌握他人生死的能力,是非常紧张和惶恐的。

第一次摸枪多数人都有这种感觉,何况两个赶鸭子上架第一次摸枪就要打移动靶的纯菜鸟,不紧张才怪了。

两人商量完毕,余念弯腰,试图把黑皮兵背起来。

他个子和余念相仿,但加上身上的装备很有几十公斤,一个人根本没办法把他放上背。

“你疯了吗?!”张志海大惊,“小心他路上咬你一口!”

“不会,感染不是这样的。”余念道。

“没时间了啊!背着人怎么跑得动?!”

“试试看,好歹一条命。”余念催促,又补充道,“跑不动正好丢下来当诱饵。”

“你真……”张志海眼神复杂看了余念一眼,欲言又止。

他先将2个包里一些诸如充电宝之类的重要物资集中到了一个背包中,然后帮忙把士兵扶到余念背上,士兵的双手无力的从余念双肩垂下。

余念顿时想起了黄郡兰,心中下定决心这人只要不是感染,就一定要救活他。

最后检查步枪弹匣后端在手上,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小时候大约都耍过玩具气枪,属于无师自通的技能。

黑皮兵巨大的单兵背包没办法带走,如果能出去,回头再来取也行。

由于无法确定杀伤范围,两人只好躲得尽量远一些,确定身体被掩体遮严实后,静静等待。

张志海拧开手榴弹后盖,向橱窗开枪,将它击溃,窗外的丧尸立刻低吼着涌了进来。拔出插销,将手榴弹丢到了橱窗外面丧尸的脚下,一齐捂住耳朵,祈祷手榴弹能达到预期效果。

狂暴的冲击波席卷了整个药店,瞬间清空橱窗周边,的确达到了预期效果。

但两人低估手榴弹的威力。

在这个距离上,他们没听到手榴弹的巨响,耳中只有翁鸣,整个世界仿佛颠倒了过来,刺鼻的火药味冲入鼻孔。

余念起身,看到白牙轻巧的越过窗框的背影,转过身在窗外徘徊叫唤。

屋内,一只丧尸被冲击**了进来,撞翻几个货架倒在地上努力尝试,却怎么也站不起来,定睛一看,一只大腿已经没了。

抬腿跨过窗框,立刻在满地钢化玻璃碎渣上看到了更多的腿和缺胳膊少腿的丧尸,完全分不清哪个是哪个的。

以手榴弹落点为中心,方圆数米一扫而空,只留下一圈红色的放射状圆环。数米外散落了更多的杂物,玻璃碎渣,手机,衣服碎片,认得清的手脚和内脏,更多的是认不清的尸块和内脏等物事。

空气中一团粉色的淡淡雾气还漂浮着,这是尸体被炸得液化之后残留的悬浮液滴,余念甚至来不及恶心,怕被感染,连忙闭气,直到走出十来米后才大口呼吸起来。

两人嘎吱嘎吱踩着玻璃碎渣往回走,门口的丧失大军却已经反应了过来,立刻围拢。

黑皮兵比黄君兰重得多,自然更吃力,也难跑快,余念弓着腰无法回头,只顾埋头狂奔,那速度却怎么也起不来,煞是费劲。

张志海守候在余念身侧,回过头来,却被一只丧尸差点抓中,大吼一声,“快跑!”

说罢抬枪就打,这样近距离,步枪对丧尸几乎没什么击退效果,子弹直接穿透数只丧尸身体,打中脑袋的瞬间失去支撑倒下。

有些没打中头,被打掉半边脖子脑袋挂在一侧的、打断手的、腹部开个口子屎尿齐流的照样继续追击。

这恐怖情形逼得张志海疯狂射击,虽然枪被调的是单发档,但还是很快就耗尽了子弹,发出咔咔空响。

成效还是有的,余念听到有好几具尸体倒地的声音,没回头,往大门方向狂奔。

就这样顺利的冲进了公寓大门,门锁不住,只能继续往上走,摆脱丧尸再说。

经过楼梯间入口,张志海把门带上了,但无法锁紧,好不容易清理干净的楼梯间恐怕是要保不住了。

上楼远比平地上走要费劲几倍,好在这次体力还有,丧尸还跟在屁股后面,背着人的确太慢了。

余念心中挣扎,却不愿意丢下这黑皮,正到4楼的时候,一直在领路的白牙忽然狂吠起来,两人侧耳倾听,动静越来越大。

然后就看到数只丧尸打着转从楼道滚了下来,这必然是楼上楼道里跑出来的,两人先前下楼没遇见,实在是幸事,却变成了现在的致命威胁。

“躲开!”张志海大喊,将行动迟钝的余念一把拽入4楼。

余念背着黑皮兵本就站立不稳,顿时被他拽倒,吭吭哧哧半天起不来,两人刚松了一口气,却听到楼道里传来熟悉的低吼声,转头一看,楼道的尽头处,数不清数量,行色各异的男女老少丧尸,结结实实填满了整整十多米的楼道。

余念脑海中闪过父母身影,还有诸多难言清楚的遗憾与不甘。

“完了。”两人同声说道。

吱呀一声,两人背后一扇红色防盗门洞开,生路再现。

第二十八章 赵家

“进来!”

一个男人声音大喊,听起来很年轻,随后就有人抓住余念胳膊将他拽起。

楼梯间的丧尸比楼道中海量丧尸的距离更近,速度快的已经到了门口了,张志海二话不说,抬枪就砸,但一个人不可能阻止这么多的丧尸靠近。

屋内无人出来帮忙,一个尖得变形的女声喊了一句方言,余念没完全听懂,但意思很明白,“快点!我们要关门了!”

张志海还在和丧尸纠缠,处境相当危险。

余念回头瞟了一眼,似乎是一家三口,一个50岁左右的短发中年妇女手上死死抱着个拖把,哆哆嗦嗦站在两米外对着防盗门,另外就是一对年轻夫妻模样。

余念让白牙先进来,又和年轻男人合力将黑皮兵拖进来丢到地上不管。

张志海焦急的吼声传来,他被一只丧尸抓住持枪的右手,左手伸出掐在丧尸脖子上,防止她的头靠近,这是个胖胖的中年女人,面相和蔼可亲,一副随处可见的邻居大妈模样。

余念返身,掰开她的手,又在肚子送上一脚,终于将她踹开,拽着张志海往后退入防盗门。

刚退进去,年轻女人动手,大门飞快关上,却在最后关头失败。狠狠夹住了一只肥短的苍白手臂,大妈丧尸和蔼可亲的脸偷过门缝窥伺着众人。

屋内短发妇女的尖叫声被这可怕至极的景象触动,变得更加歇斯底里。

防盗门和手臂撞击产生的肉乎乎手感让关门的年轻女人害怕的大喊了一声。

张志海顾不得许多,伸手试图将手臂往外塞,却被它反手抓住,只得反复开关两下防盗门。

哪里有用?

混乱中,短发妇女又用拖把去顶,但那女人身后密密麻麻的同伴已经跟上,防盗门是由内往外开启的,顿时将她挤得动弹不得,彻底堵死。

再拖下去,其他丧尸也插手进来,这一屋子谁也别想活。

余念从背包中抽出张志海的斧头,冲拉住门把手的年轻男人咆哮道。

“让开”

见到满身浴血眼睛发红的余念,他吓得连忙往后退去。

啊!

一声大吼,那手臂顿时被劈开一个大豁口,白花花的脂肪和肌肉立马翻了出来,一家三口都往后狂退。

砍了那么多丧尸,这斧头已经太钝了,连砍数刀,也没能砍断那手臂。

斧头剁不断骨头,贴着门的那部分肉自然也砍不中,于是就连着皮和肌肉,挂在门缝中。

张志海阻止要继续的余念,一脚揣在那手臂上,一声脆响后断做两截,余念扑上去补刀,终于将手臂砍断,合上防盗门。

劫后余生的众人都看着防盗门,砰砰砰的拍门声连绵不绝。

“那是李萌的外婆……”短发妇女颤声道。年轻男人轻轻拍了拍她哄道,“没事了,没事了,他们进不来的。”

“你们是谁?还有他?”年轻男人说完,指了指躺地上的黑皮兵问道,2个女人躲在他身后,手上举着武器。

余念真不怪他们如此作态。

两人虽然换了身干净衣服,但刚才一番折腾,又脏兮兮了。

皮肤上干掉的血迹都没洗干净,还带着枪,身后跟条大狼狗,换做是和平时期,就这副打扮,当场击毙绝对不过分。

丧尸手臂被砍断后,暗红色血浆被挤出,在一尘不染的木质地板上蜿蜒流淌,留下条断臂躺在人家门口地毯,给画面再舔浓墨重彩的一笔。

“我们是楼上的住户,我叫张志海,他叫余念,下楼是为了找他。”张志海指指黑皮兵。

“怎么可能,整栋楼里可能活着的人都不多了,几乎全部都是外面那些东西。你们怎么下来的?”

“并不全是,我们下来的时候没看到这么多,路上大约十几个,都被我们干掉了。”张志海道。

“怎么干掉的?”

余念举了举手上红通通的手斧。

那男人还不敢相信,“这个小区的物业在哪里?有几栋?你们具体住哪里?……”

一一回答后,余念从包里掏出门禁卡晃了晃,这东西一直放在钱包里。

对面紧绷的一家人顿时放松下来,长出一口气。

短发妇女道,“我们在楼上听到了爆炸,看到你们逃了进来,但不知道你们是谁,本来不想开门,我儿子说现在都不容易,才开门的。”

言下之意是你们的命都是我们救的,恩将仇报可不好,两人自然连连称谢。

卸下防备之后,余念和张志海终于有空观察一下这家人和他们的住处。

这很明显是儿子,妈妈,媳妇儿的标准组合,从客厅沙发旁的玩具和童车来看,多半还有个孩子,大概是担心危险,或者害怕靠近外面的丧尸躲着在,两人都不好问这种私事。

显然他们也很做了点准备,囤积了不少物资。光客厅内堆积的东西就不少,其他看不到的地方一定还有。

黑皮兵的状况并不好,听了余念的解释,并不完全相信他真的无害。几个人一商量,找了个绳子把他捆起来了,他具体是什么病在场没人知道,但中年妇女对于退烧有些经验,找出退烧药,两人称谢接过给黑皮兵和水咽下,又用冷水帮他冷敷,黑皮兵脸色明显好过不少。

既然是一栋楼的邻居,那就算是多少知根知底的,冷冰冰的末日世界遇见同样的幸存者,加上门外的几十个丧尸,还有什么不能说?

互换信息,各取所需,又是一番血泪。

年轻男人叫赵瑞,长得略瘦,干的是文职类工作,也属于手无缚鸡之力的类型,瘦不拉机的胳膊大腿,肚子已经有些凸了。

年轻女人是他老婆,叫周芸,总是一脸悲戚之色。

短发妇女是赵瑞的妈妈,姓罗,余念和张志海都喊她罗阿姨。

家里还有个男孩儿,太小了,怕极丧尸,躲在卧室不敢出来。

一家人此时都穿着凉爽的居家衣服,趿拉着凉拖鞋,家里同样热得很。

灾变发生后到下午,一家人才都回到家,同样因为混乱而无法出城,但他们对灾变的感受远没有在外奔波的余念那样深刻,只是在网上看到了很多混乱的消息,就按照电视直播中的指导进行避灾准备工作。

停电之前,门口就已经出现了好几个感染者,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丧尸,家里两个女人,一个小孩,自然被吓得魂飞魄散,就被困住了。

原本还期望着能够有人来救他们,到了晚上,事态恶化,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但已经没路可走了。

他们算是幸运得够可以了,一家人都没被感染,只是同样失去了不少亲朋,被困在房里度过了人生中最难忘的一晚,等熬到第二天早上,才被手雷的声音惊到,于是有了后面的一幕。

他们储备的物资估计可以够用个把月,但同样是极限状况下,具体操作很不现实。别的不提,这天气一个月不洗澡,谁受得了?

凭他们的战斗力,从正门下去自然不用考虑,一家老小还不够丧尸塞牙缝的,只能从5楼爬下去,但毕竟有老人小孩子,这高度……仍然是下策,

就在一家人绝望的时候,早上在阳台却看到隔壁同楼层不远处竟然也有幸存者,隔空喊话好一阵子才知道那几位本不是一家,费劲的喊话后,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

说罢来到主卧,床已经拆掉立到了一旁,空出了整个卧室的空间,原本应该是做床头的墙壁上,墙皮被砸掉了很大一块。

余念早看出来他家的装修很是花了点钱的,这大约都是实木地板,还用心的铺了报纸隔绝水泥碎石和墙皮,防止刮花,显然是罗阿姨的手笔。

洞口还不到脸盆大,地上丢着把小锤子,显然不大合用,进展缓慢。

“我们没有合适的工具,拆得很慢,他们那边有5个年轻的,4男1女,正好有工具,打算从那边打条路过来,打通之后大概是这里。”罗阿姨说道,她自道经手装修的房子就有两三套,这方面的经验比儿子丰富多了。

余念看了看才终于明白,之所以外面那么多丧尸聚集,多半是因为砸墙的声音将他们聚集,一时间有点好笑,明明杀死几只丧尸就可以解决的问题,竟然弄得如此复杂,但一想两个人早上才杀掉第一只丧尸,就差点崩溃掉。

就算是现在,距离坦然面对也远得很,没什么资格嘲笑人家。

两人早就知道他们不是唯一的幸存者,昨晚军队经过的时候,还听见一些喊声,但都离得挺远,分不清楚来源,早先余念也和张志海提过要联合周边幸存者的茬儿。

众人实质上早在一条船上了,还有什么可说的,两人毫不犹豫答应了。

计划的第一步是通过在墙壁上开洞,联通这一层的所有住户房间,因为打洞的大小可以控制,所以不担心有丧尸直接进来。他们粗略估计打通墙壁就至少要1天。

第二步是利用联通的房间,将丧尸分流后单个击破,这思路和余念两人消灭丧尸的方法是一样的,只是实施起来麻烦了许多。

在人数如此少,没有合用的武器工具的情况下,这方法搞不好是最实用的,而且有个显而易见的好处,就是可以通过这方法获得一个相对永久的掩体,至少在这一层的范围内,他们相当于有了一定的纵深掩体,日后如果能打通更多的房间,甚至可能的话,将其他楼层也联通,再储存一些物资,是有可能固守很长时间的。

赵瑞又继续说,余念两人是他们目前看到的唯一和这么多丧尸交手而全身而退的,在普通人里面来说,算是相当厉害,加上他们现在还带了枪和手榴弹,如果他们能加入进来,或许计划的成功率会高许多。

一行人来到阳台,赵瑞发一声喊,那边立刻就有人答应了,探出个头来,是个年轻女人,双方立马隔空喊话,好在距离不算远,不需要很大的声音。

原来他们也听到了楼下的爆炸,但这两天爆炸和尖叫实在是太多了,他们忙着干活没有注意,听完余念两人的经历后相当兴奋。

多的话可以登见了面再说,想法很美好,现实却从来不容易。

由于两套房子之间相隔了整整两套屋,也就是说,最少要打穿3道墙壁。其实这种活计,若是交给专业的小工,用重量合适的大锤,最多半天功夫。

但他们一来工具不趁手,二来这墙壁是承重墙,用的24公分的墙体,极其耐操。

虽说到这个关头,谁也不管那些了,真要打穿了心里还是有点慌。

众人又讨论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就按照这个方法来。

第二十九章 墙后

余念和张志海身上实在是太骇人了,别说赵家人受不了一身人血的两人,自己也受不了。

但他们存水同样不多,在没找到新的水源之前都不得不省着用。罗阿姨打了两小盆水,好歹让两人用毛巾把身上擦干净了。

两条毛巾擦完之后,都染成了红色,直接丢掉,产生出来的血水,本想留着冲厕所,罗阿姨站在厕所好半天,还是倒掉了。

赵家的房子是两室两厅,比余念二人的租房略大一点,但也不怎么宽裕,挤进三个大男人,更显拥挤。

每个幸存者几乎都有着自己的苦难与血泪,同时被困在这套不足80平米的小户型里。绝望的末日情绪飞速发酵着,简直让时间都迟滞了。

再加之余念和张志海提供了他们所知道的信息后,还是明显能感到这家人的防备之心,这当然是可以理解但也同样令人不快的。

两人稍作休息,就开始和赵瑞一起工作,争取至少在今天之内开出一个能够供人钻过的洞口。

这天气睡觉已经是一种折磨,如果还要和其他人挤在狭小的地方一起睡觉,那简直就是酷刑。

中间过程不做赘述,3个人轮流上阵,利用起子,剩下的斧头,还有那把小榔头轮番作业,隔壁的隔壁也传来敲击墙面的声音,但动静比他们的大多了。

余念愕然的发现从灾变之初自己似乎就在做一样的事情,堵门,背人,打洞……

这速度自然比一个人要快得多,在工具不合用,天气又非常炎热,喝水都要控制的情况下,天黑之前还是开出了一个碗口大小的洞,预计入睡前可以扩到合身的大小。

罗阿姨这个年纪的妇女,自带天赋技能可以在半天之内认识一层楼的邻居,余念一直对这种牛逼技能很向往,这家人自然也是认得的,住的是几个打工仔,但灾变后,就没听到他家的门开过,大约是都没回来过,或者是回来已经走了。

而且他们敲打了这么久,也没看到有丧尸从洞口窜出来吓他们一跳,

不论是余念还是张志海,始终还是无法适应杀死同类外表的生物,重新穿上干净衣服洗干净后,又回到了文明人身份,实在不想再去砍人,能省下这番手脚,自然极好。

他们干活的功夫,罗阿姨也开始做饭,两人抽空到厨房看了一眼,发现姜还是老的辣。

夏天的菜如果不放冰箱,顶多到第三餐就会馊。

两人把肉煮熟后放入了冷冻箱,吃之前再取出。利用冰箱的隔热和余冷,大约可以延长1天左右时间。

带叶子的新鲜蔬菜,估摸着顶多再多个一两天。

罗阿姨的方法就高明一些了,她将不着急食用的蔬菜放入一个桶里,桶底留一点水,然后在蔬菜上喷洒清水,放在阴凉通风的地方,至少可以保存3天左右。

肉类一部分将其煮熟后置于容器中用菜油浸泡,再密封,据她说处理得当的话,保存时间甚至可以到1年左右,以前没有冰箱,一年又没多少肉的时候就这样处理。

还有部分放不下的肉留在高压锅里重新加热上汽数分钟,不再开锅,这样最少可以放3天以上。

其原理都是利用蒸煮的高温灭菌,油和高压锅将肉与空气隔绝,减少菌类的进入。

这些都是非常简单的生活常识,但两人甚少做饭,从前也不用考虑这个问题,自然是想不到的。

天然气还可以用,但火明显比以前小,加上都是用的现成材料,味道自然也一般。

吃饭期间,罗阿姨还有意无意的提到这些食物和水都来之不易,又说在一旁安静吃饭的白牙吃得太多,养大狗太危险云云,一顿饭下来,一屋子人都更不开心了。

好在这会儿无人有心计较太细,匆匆吃完继续干活,争取早日脱离苦海。

为了节省照明,他们只在主卧点了一根蜡烛。

他们干活和做菜等活动的动静都不小,门外的丧尸自然是有感应的,擂鼓一样敲着门,搞得众人宁可躲进主卧忍受闷热,也不愿意呆在客厅,只留下还在昏睡的黑皮兵,他的体温用温度计测试已经降低了一度,主卧关门后声音要小多了。

此时已经6点多,太阳已经下山,从窗台俯瞰,整座城市几乎全部黑了下来,远处也有一些地方冒出微光,但数量远不如昨天那么多,汽车的灯光也消失了许多,就连附近的惨叫声、哀嚎声、爆炸、火光也变得越来越少。

众人都不是聋子和傻瓜,自然知道这些征兆具有什么含义:活着的人,越来越少了。

但没人愿意就这个话题展开讨论,即使是那些暗淡的光,有些看似很近,往日也就是散个步就能溜达到的地方,现在被楼下的丧尸海隔绝,就如同群山之中的山头,看似近在眼前,要到达却不知有多遥远。

余念留了个心眼,将那些离得近的还亮着的位置记在了心里。

房间里,唯一的烛光摇曳着,将5人一狗的脸部照亮,静谧非常。

到了罗阿姨这个年纪,最是念旧,触景生情,不禁讲起了许多从前的事情,都是七八十年代的事情,那时候生活条件艰苦,人们不得不相出各种办法度过难关。虽然这次遇见的困难远远超过单纯的物质匮乏,但她还是相信只要一家人在一起,没有什么坎是跨不过去的。

赵瑞打断老妈的絮叨,对余念道,“小余,你换一下小张吧。”

他比余念和张志海其实大不了多少,只是结婚早,喊来喊去张志海似乎有点不爽,余念倒无所谓,他们是客,自然不好说什么,都已经末日了,这些繁文缛节懒得计较。

余念换下了被碎渣子溅入眼睛的张志海,放他到一旁去流眼泪。

几样工具都都磨损严重,起子因为被当作锥子用,屁股已经被砸开了花儿,尖的那头也快磨平了。

右手震麻,用左手持锤叮咚叮咚敲打着墙壁,眼角余光看到周芸呆坐在椅子上,出神望着主卧的门。似乎自从余念和张志海进门后,这女人就一直不太开心的样子。

做饭的时候有个小插曲,周芸不小心把一盆洗菜用的水倒掉了,被她婆婆罗阿姨一顿好骂,那声音直接盖过了丧尸的拍门声。

“都这时候了你们还吵?”赵瑞喊道,也是烦透了。

屋子这么小,余念和张志海都尴尬至极。

看得出来罗阿姨并不是一个非常讨媳妇喜欢的婆婆,周芸显然又属于从小娇生惯养的类型,她的外貌水平是明显超过赵瑞的收入水平的,余念恶趣味猜想这两人恐怕夫妻关系也不大平等。

周芸平日里要上班,带孩子重任全落在罗阿姨身上,现在婆媳被迫关在一起,主要矛盾已经统一了,次要矛盾却还是存在,以至于儿媳妇周芸很少讲话,存在感颇低。

又看了看同样脸色不好的赵瑞,余念心中暗叹结婚真是很恐怖的事情。

当啷一声响,墙壁上一块砖头掉到了隔壁,将余念的思绪从无边际的发散中拉回现实。众人都是一喜,洞口刚才就已经扩到了将近一人大小,这块砖去掉之后,应该可以穿过了。

众人先前没有仔细考虑过打通之后的事情,为了方便施工,洞口选择的位置大约在胸口的高度,方便用力。

余念已经有了点经验,拿着手电的手举过头,上半身入洞后,双手在墙壁上一撑,略微扭动两下就将身体挤了进去,果然顺利穿了过来。

头朝下手撑地后再爬进来,接过张志海递给他的手电在漆黑的房内又扫了一圈。

这间房是这套房的客厅,虽然是给几个打工仔住的,但除了和余念两人的租房一样脏乱之外,该有的家具家电一应俱全,他们虽早探头看过了,但进来站在这里,感觉还是很不一样。

余念站在这空无一人的客厅里,举着手电回头看着墙上的大洞和对面因为开辟了新地图而变得热切的4张脸,很像是深夜入室盗窃,颇觉得有点做贼心虚的味道。

张志海太高,罗阿姨和赵瑞都有点胖,周芸倒是苗条。她突发奇想,干脆也爬了进来,但显然没有这类经验,卡在半空没法儿进来了,被屁股后面的罗阿姨一顿埋怨。

余念只好帮忙,这样双方身体不可避免的产生了大面积接触。

几个人关在主卧早就一身汗了,周芸虽然生了孩子,因为注意保养,身材皮肤却不算差,湿润粘滑的皮肤互相摩擦两下,众人又都是穿的短袖,差点没让许久没近女色的余念当场出丑,好在这么黑,就算小余真的起立,也没人看得到。

她身子打横,两手抱住余念的脖子,腰被余念托起,腿刚离开洞口,人就跌了下来,把心猿意马的余总带了一个趔趄,脖子都是一酸。

大约是不想听罗阿姨的念叨,对那边的3人说了声自己去找工具就打开手机电筒跑开了。

“你别乱跑啊!”赵瑞喊道,却没得到回复,瞪了一眼余念,仿佛这是他的错似的,显然拿自己老婆没辙。

余念越发觉得自己先前猜测是对的了……

洞口呈现漏了底的敞口盆状,到了这边就好拆许多,余念揉揉脖子,假装把注意力集中在破拆墙体上,不去思考赵瑞可能存在的小心思。

隔着洞口,余念面对3人,手中锤子还没砸下去,尖叫已将动作打断。

啊!!!

女人尖利的惨叫传来。

嗬嗬嗬……

然后是手脚打在木板上的咚咚声。

一秒前的温馨荡然无存!

周芸!!!

赵瑞和罗阿姨回过神来,两颗头同时探入洞口,不要命的往里挤,又大喊周芸名字。

余念听到惨叫就知道不好,手电往周芸去的方向一扫,却只看到墙壁和家具,在白色的电筒光照下颜色也黯淡了,光柱之外的区域一片漆黑,转角后面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

“呼……呼……她在哪?是它还是它们?这里好黑……我一个人……我要回去……”这些念头毫无逻辑的出现在余念脑海中。

心跳疯狂提升起来,恐惧瞬间淹没了理智。

一只手搭到了肩膀上

啊!

余念一声惨叫,身子一扭,往前冲出一步,回过头来却看到是伸出一只手的赵瑞。

他双手连连作揖,眼泪已经夺眶而出。

“余哥,鱼哥!去看看我老婆!我求求你,救救我老婆!我求你!”

已然语无伦次。

张志海现在哪里肯管这些,他已经跑回客厅把步枪拿来了,抱在怀里却发现枪里一颗子弹也没有,这时候哪里来得及上子弹?

只能在一墙之隔急得焦心。

“念哥儿!快回来!快!枪用不了的!”将赵瑞一把拉开,对余念伸出了手。

罗阿姨又推开张志海,一个中年妇女竟然有这么大力气。

“小余!快去看看!阿姨求你!兴兴不能没有妈妈啊!阿姨给你做饭吃,家里东西你们随便拿!我给你们当牛做马!”

话未说完,脑袋已经矮了下去,砰砰磕头声不绝于耳。

张志海知道余念手上只有一把破锤子,见状大喊,将剩下那把斧头和枪都丢了过来,三人推搡成一团,加上在一旁狂吠呲牙的白牙,再没法儿好好说话。

余念勉强回复了一点理智,心中同样天人交战。

这不同于白天和张志海在走廊。

一来从洞口爬回去非常麻烦,那时间够丧尸咬个痛快,相当于没有退路,二来那边有2个人在干扰,三来这边丧尸数量未知,四来现在比走廊上更暗,五来,最重要的一点,他现在是一个人,白天张志海第一次用斧头攻击移动的丧尸就失败了,他比余念还高,现在更没把握了,六来这家人才认识几个小时。

不去的理由够多了。

“小余!白天我才救了你们啊!你不能看着她死!”罗阿姨的嘶嚎传来。

没有退路了。

余念咬牙,一手举起手斧,一手打手电,往周芸的惨叫声方向冲了过去。

摇晃的光柱在黑暗中拼凑出拐角后的景象,卧室地板上,一个男人正大口朵颐,周芸抽搐的身体将颈动脉内的血液喷出一尺多远。

被灯光刺激,丧尸回头,被血染红的脸分不出任何特征,全身上下不着寸缕。

他死在梦里。

裸体男起身扑击,光柱晃过他的嘴,里面含着一坨血红的肉,余念浑身一抖,瞬间什么也看不到了。

电筒竟然被他不小心关上了!

啊!!!

黑暗中,他不管不顾将手中斧头向前直劈而下,只听到嗑嚓一声脆响。

抽出来正要劈第二下,一具沉重而冰凉的身体扑在身上,将他压倒。

余念没分出来那是自己的惨叫。

双腿狂蹬中,膝盖撞到了某个坚硬的东西,又是一下剧痛,没空理会,三两脚踹开了那个身体,坐着往后狂退又往旁边一滚。

电筒复亮,脑海中裸体男嘴含血肉双臂伸出的扑击画面并不存在,他安静的趴在地上,涓涓脑浆流淌出来,死得不能再死了。

这时候,张志海三人的大声呼喊才变得清晰起来。

“我没事!”

余念拿起手电,按捺着恐惧扫射四周,再没有第二个。

周芸细微的声音诉说着什么,余念跑到她身旁,跪下来附耳倾听。

“嗬……嗬……咯……杀了它。”

喉咙间涌动的血液模糊了她的声音,余念伸手捂住她的脖子,汩汩热流一股一股从指缝间流走。

“大声一点!我听不清!”

美丽的少妇嘴巴蠕动着,眼珠子死死盯着面前的人,传达出复杂的信息,余念却看不懂。

“她不行了!快过来!”余念凄厉大喊!

“周芸!”

“老婆!”

目呲欲裂的赵瑞将上半身钻入,一边惨叫一边往里挤,竟然硬生生进来了。掉到地上捂住腰,手脚并用往里爬。

先看到趴在地上的裸尸

再看到一身血污低头跪坐的小余

最后是目光空洞仰面朝天的媳妇儿

第三十章 养尸

“老婆。”

赵瑞喃喃着,靠近周芸摇晃她。

余念回过神来,看到赵瑞正将周芸死死搂入怀中,做悲痛欲绝状。

“赵哥,嫂子现在不安全,理她远一点。”

但此刻的赵瑞,已经听不进他的话语了。

“马上就能和你再见面了。”

他的脸上出现了一种诡异的笑容,就像是睡梦中的人梦见了某样珍宝,带着迷恋般的欣喜。

余念不得不起身分开他们。比想象中容易得多,只轻轻一拉,就将生死两隔的夫妻二人拉开。

“你等等,我们一家人又可以团聚了。”他笑道。

一家人。

难道说……

白天的一幕幕快速划过脑海。

砖块哗啦啦落地的声音将余念拉回现实,犹豫了瞬间,回到客厅一看,张志海已经带着罗阿姨爬了进来。

她已经是近60岁的人了,这一会儿功夫仿佛老了十岁,佝偻着腰,像一只站立的虾那样奔了过来,把余念拨到一边,匍伏到儿媳妇身上,眼泪已经流不出来了。

“回来吧,回来吧。”她嘟哝着,似乎神志不清了。

张志海跑到余念身边,用电筒照着上下打量,确认他没事才转过头看向这一家子。

正要劝他们,周芸动了。

呃……

“回来了就好。”罗阿姨满脸慈祥道。

“芸芸……”赵瑞深情呢喃着。

“我艹!”张志海吓了一跳,连忙过去,周芸长得娇小,将她轻松压住后又喊余念帮忙,随手从床上扯下一床床单将她裹紧。

赵瑞和罗阿姨傻傻呆在原地,任由两人施为。

“余总,这怎么办?”张志海道。

打洞计划才施行到三分之一,已经死了一个人,这时候再提计划恐怕不合适,现在才8点多,隔壁打洞的声音还在传来,从震动判断,正好是在4人所在的这间卧室,余念仔细看了才发现这套房的户型和赵家是一样的,只是加改了一两道隔墙,一时没认出来。

见余念也不说话。不管接下来是个什么章程,总归不可能都呆在这儿,只好先去劝已经傻掉的2人。

就在这是,余念开口了,“罗阿姨,晚上吃饭的时候,我们都吃过了,但我好像没看到你给孙子送饭进去吧,难道……他不用吃饭?”

罗阿姨却瞬间回过神来,警惕的打量余念和张志海起来,“你什么意思?”

“这么热的天气,闷在房里十几个小时,别说小孩子,换了大人也受不了吧?”余念却不回答她,继续说道。

房间里顿时变得安静起来,几根手电交织着从下到上将几人脸上照亮,只有赵瑞栽着头看不清脸色。

张志海还没想通,但陡然变化的气氛让他决定先观看,他们两个有枪有家伙,就面前这一老一少,还不被他放在眼里。

“而且,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就一点不想让孩子见上最后一眼吗?”余念缓缓说道,特地加重了最后一眼四个字。

赵瑞忽然恢复了思考能力,冷冷说道,“我家的事,不用你们管!”

罗阿姨也不哭了,“你是想说周芸和我孙子都死了吧?”

她顿了顿,斩钉截铁道,“死人怎么会动?他们只是病了,我们自然会照顾他们一辈子的。”

张志海想清楚了这几句话的含义,一阵恶寒从背后升起,直冲头顶,终于明白为什么这家人从一开始就显得如此怪异的原因,他们根本不是家庭不和睦。

他们养着拥有家人外表的丧尸。

余念却早料到他们有这么一说,语调依旧不变,“如果只是你们的家事,只要不危害到我们,自然和我们无关,不管怎么说,我们三个的命都是你们救的,恩将仇报的事情我做不来。”

“但是,周芸临死前,明明白白和我说了:杀了它。”余念顿了顿,“它指的是谁,你们心里应该是明白的。”

“虽然我只是个外人,这话本来不该我说,但尘归尘土归土……你们……想想吧。”

赵家母子终于不再说话,目光转向被裹成粽子一般的丧尸周芸,嚎啕大哭。

……

话已带到,余念和张志海都不再劝说,在保证他们2人安全的情况下帮忙收拾满屋的狼藉。

同时失去2个亲人的痛苦是2个局外人所不可能理解的,他们还没自大到这种程度,只能让孤儿寡母慢慢消化。

至于已经变成丧尸的亲人该如何处理,是杀死,还是这样继续养着照顾这,或者说由谁杀死,就更不是2人能够决定的了。

哭声和哀嚎在安静的夜空中远远传开,隔壁也听到了,敲墙的声音停了下来。

余念从这套房的阳台和对面的几个人交流了一下,那几个年轻人也是满脸黯然,即将联通三套房子的兴奋也荡然无存:别人的今天,或许就是自己的明天。

众人决定暂停施工,明天再议。

现在两家距离近了许多,可以通过撑衣杆之类的东西在阳台递东西过去,又问他们缺不缺东西不提。

赵家母子哭够了,便让余念和张志海2人帮忙把周芸还是先运回自己家。

把一具裹成木乃伊状扭动不安的丧尸通过墙洞送到别人家里,这画面很有点魔幻,但这工作躲不掉,否则今晚三个外来户连睡觉的地方也没得。

稍微一合计,余念和赵瑞钻了回去,将赵家的一张桌子抬到墙边,对面也同样如此,这样方便用力一些。

一边两人,站在桌上将周芸提起,慢慢塞了回来,余念抱住她的时候,有些毛骨悚然,再无先前的旖旎,注意力不时飘往赵瑞周芸儿子所在的儿童房方向,但那边很安静,依然什么也没听到。

这还没完,黑皮兵也被依法炮制运了过来,他块头比周芸大得多,很费了点功夫,最后把2人的背包和一些杂物运了过来,只留下2人2尸在那边过夜。

这是罗阿姨的意思,余念和张志海都提出愿意和他们一起守夜,却被她坚定拒绝了。

“如果要动手,那也是我们自己来。”她这样说道。

假若他们是自私自利之人,三人现在早就化作门外三只平平无奇的丧尸了,尽管开门的时候他们害怕,但那不过是正常的反应,最终还是为三个陌生人敞开了大门。

周芸的死,和他们是有因果纠缠的。

如果他们不搅局,她未必会有机会进入那间卧室,可能是隔壁的几个年轻人打通墙壁后将那只裸尸杀死。

两人只好叮嘱母子二人,一定要注意安全,然后看着洞口对面卧室的门被带上。

洞口这边,余念和张志海商量了一下,把裸男所在的卧室关上,又一起带着武器检查了整间房子,没有发现第二只丧尸。

这样折腾了一天,两人身上都脏得够可以,新换的衣服背部泛着白色的盐花,身上又粘又痒,但只能忍着。

这套房子的浴室连着通风井,相比他们住的房子要凉快多了,温度勉强能睡着。

两人检查了一下黑皮,他的状况还在好转,余念和张志海都不怎么懂这些医疗知识,能做的事情实在不多,再次撬开他的牙关,喂下水和药,又用半瓶水沾湿毛巾给他擦了遍身体,就把他放到了一旁,由于始终无法排除他会尸变或者半夜醒了有什么其他的动作,睡前又加固了他身上的束缚。

在陌生的地方,两人都不太放心分开睡,干脆都留在客厅里。

在房间里找到了蚊香盘,放在客厅角落点了,又从卧室拽出来一床凉席和枕头,铺在地上,把枪和武器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囫囵躺下。

忙完所有事情,熄灭蜡烛,周围霎那间就安静了下来。

躺在陌生的黑暗环境中,两人再次陷入了迷茫。

因为用被子太热,凉席下面是没有铺棉被的,硬邦邦的睡得不怎么舒适,隔壁隐约传来罗姨的哭声。

目光不自觉的被唯一的光源吸引,起身走到阳台。

仰头,余念神志不禁为之所夺。

记忆中,已经记不清上次见到这样的星空是什么时候。

长大后,日益严重的光污染将真正的星空屏蔽于城市视界之外,不论多么精美绝伦的照片,都无法还原出肉眼看到银河的那种壮观。

不知道出于什么理由,余念只想这样一个人静静看着它,以后还有很多个夜晚,张志海多得是机会看到。

和张志海说一声,就这样在阳台躺下。

斑斓的银河横贯在眼前,他现在看到的景象很可能已经是几百甚至几千年前的景象,这些或黯淡或明亮的恒星或许早已熄灭,化作一个个肉眼无法观测的黑洞。

人类现有的科技,连其中任意一颗都无法到达,人类的悲欢离合,在无情的自然面前变得无限渺小起来,让余念心安。

也不知看了多久,自己以银河为中心缓慢旋转起来,其他的一切都消失了……

第三十一章 苏醒

“喂!”

“喂!有人吗?”

迷迷糊糊中,一个有点熟悉的男声说话了。

“谁把老子绑起来了?!”

安静了几秒,他再次喊道。

余念一个激灵,彻底醒了,伸手将斧头和手电摸入手中。

“谁?”张志海的声音响起。

“你是傻b吗?你们抓的还问我是谁?”

屋里的活人除了张志海和余念只有黑皮兵了。

啪!

“我艹你妈!”黑皮兵骂道。

张志海早就看他不爽了,只是之前欺负一个不能动的人实在没什么意思,摸黑就给了那小子一巴掌。

余念感觉睡得还不错,应该有好几个小时了,看了看时间,已经4点,还有一个多小时就要天亮。

“你没事了?”

“还有点烧,不过应该没事了。”那个声音显然分辨出了余念是谁,沉默片刻,“谢谢你们救了我。”

两人都没说话,余念打开电筒,射向黑皮兵的方向,他转头看向这边,被光线晃得眯起了眼。

嗯……的确长得黑。

心中吐槽道,余念看了看张志海,他拎着手斧,点燃了蜡烛。

余念关上手电,给黑皮兵松开身上的绳子,感觉自己像个肉票贩子。

束缚的目的不过是为了防止他尸变后伤人,并不是很紧,否则这么长时间,手脚早就坏死了。

“我们是谁白天已经和你说过了,问题是,你是谁?”

留下黑皮兵手上的绳子没解开,余念起身,和张志海站到一起,居高临下看着他,冷冷说道。

“在我们互相认识之前,你是不是应该解释下为什么刚一见面,就向我们开枪?”

“呃……”黑皮兵犹豫了一下,“我那时候病了,担心你们打算杀了我抢走枪和装备。”

张志海面无表情,瞥向余念。

不得不说,黑皮兵的直觉是对的,至于在发现黑皮兵发烧后会不会杀了他就难说了,张志海倒觉得自己没这个胆子,杀死一个将死之人也毫无意义。

这里是两人的主场,而且严格意义来说,他们三人现在是一伙的。

余念把发现黑皮兵的过程以及怎样带他回来的还有赵家在内的事情都大致讲了一遍,包括明天的计划。

短短半天多,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尤其是赵家的事情,让黑皮兵同样陷入了震惊,花了不少时间才消化掉。

他又问起了一些关于灾变的情况,似乎他之前的消息来源相当闭塞,许多常识都不知道,确认全球大部分地区都出现了灾变和众多惨不胜惨的旧闻后,露出极为痛苦的表情。

两人猜到他在此之前执行任务,信息渠道一定是被限制了,非常理解这种感受。

接下来,他的讲述证实了这一点,也让余念和张志海对灾变有了更清晰的认识。

黑皮兵的故事是从前天开始的。

黑皮兵本名叫做凌峰,老家在湖南,由于长得黑,不出意外战友给他取了外号就叫做黑子。

凌峰拒绝透露他和所在部队的信息,这不是重点,余念和张志海也没有追问,通过他讲述的内容推测他来自省内的部队,军衔显然也不高,应该属于基层士兵,他身上的装备就能证实这一点。

前天上午,差不多是余念看到第一只袭击了黄郡兰的丧尸的时候,部队也出现了感染者,当时正是操课时间,有战友忽然倒下,而且不止一个。

部队人口密集,发现不适的战士,战友的不适第一时间就被注意到并且送医。

高烧的战士生命体征下降得非常快,部队本身的医院不具备治疗条件,领导非常重视,士兵被紧急送往有条件的医院,结果很快就死亡病例就出现。

然后他们又以另一种形式回来了。

经历了初期的混乱,这种传播速度极快,致死率极高的传染病让他们意识到这不可能是一般的传染病。

短暂的上报和会议后,高层认为他们极可能受到了生化武器的袭击,尽管这种袭击的方式是超过他们想象的。

如果这是一次针对国内的攻击,那么打击很可能不只来自于单纯的生化战,部队进入二级战备,2小时后升级为一级战备状态,这意味着部队彻底进入临战状态,只要一声令下,立马就可以进行战斗,这样的举国之力,在以前是无往不利的。

至于病毒的复活能力,军队和国家有自己的思维方式,尽管骇人听闻,但一来只凭本能且没有智力不能使用工具的感染者还不被任何一个职业军人放在眼里,二来许多人并不知道,其实军演中真的有部队曾做过类似的演习,单纯通过咬人实现的丧尸灾变,其危害性在高烈度的战争面前,和过家家没什么区别。

要是成建制拥有如此强大火力的部队能被感染者用肉体击败,那无数人和无数经费建立起来的共和国部队真是活该被团灭。

他们更多的是考虑如何在这样一场战役中胜利。

紧接着,问题来了。

他们根本不知道敌人是谁,在哪儿。

一级战备状态,所有人员上缴通讯工具,外界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而且随时准备开拔,进入战备状态已经好一会儿了,全体官兵集中在操场,原地席坐,等待命令下达。

这不是演习,每个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一时连写遗书的笔都不够用。

但新的命令迟迟没有下达,就好像蓄积了全身力量的一拳却打在空处。

更可怕的事情立马到来,防生化的措施早就做了,常规医疗手段毫无作用,防毒面具,三防服毫无用处,病情发展极快。

混乱中集合起来的操场上黑压压一片,有发热迹象的士兵,开始主动脱离队伍,自主隔离,前往紧急设立的营区,将混乱限制在小范围内。

部队不可能就留在原地等待感染后团灭,忽然之间就接到命令准备出发。

临行前连往日的讲话也没有,只有连长的嘶吼在耳畔回响:

养兵千日!

用兵一时!

为国尽忠!

是军人天职!

出发!

无数男儿用同样热血的吼声回应着,一车一车被送往未知的目的地。

没人知道任务是什么,去哪里,哪些人去。

凌峰自然躲不开,从车厢里看着外面倒退的风景,心中惴惴。

出发后没多久,一个战友看出来了些许眉目,行军中是禁止交头接耳的,他趁着中途停车的功夫,低声道

“黑子,这是在往南啊。那边是……”

不用说,凌峰也知道了,那个方向,只有那么几个城市。

一路上战友互相检查体温,有发热迹象的就地下车,等候后队收容,否则军法处置,现在看来实质上就是自生自灭,已经感染的人,命运已经注定。

凌峰的车比较靠后,面对沉默着下车的战友,只能举手行礼,路旁是孤单站在原地还礼的战友。

感染无药可医,多数人在下车后不久就变异了,部分感染者变化速度过快,干扰到车队行的感染者被要求射杀。

下达命令的时候,随车的军官牙都咬出了血。

他们出发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由于各地都堵车极其严重,没有路的地方,只能架桥越沟,或是用坦克作清障车开路,强行开了一条路,加上沿路这么多内在干扰,走走停停,速度自然慢。

余念和张志海听着他言简意赅的回忆,想象着强行军途中沉默着下车的战士,一次又一次的抬手敬礼和还礼,末日背景下宏大的悲壮感和震撼让两人久久无法平静。

到凌晨,部队减员3成左右,连部分开车的司机都是从战士中临时征召的,这仅仅是他所在部队的一景,其他的地方乱成了什么样子根本不敢去想。

放在古代,军队减员到这个地步,早就已经崩溃了。

看得到的敌人可以用枪炮消灭,看不到且无法抵御的敌人,只能依靠心理工作和作战意志支撑。

余念估算了下,发觉他们减员的速度相比深圳市内还要更快,而且市中心人口密集的地方感染扩散也比较快。

难道人越多,感染传播越快?

按捺下心中疑问,继续听凌峰讲述。

黑子本想到达目的地后直接参与作战的,但车队接近深圳的时候,他被发现有低烧现象,自然不被放心,也被放下了车。

他还是追随着车队的行进路线,在夜里徒步追了十几公里,到达余念小区,由于长时间高强度行军,病情恶化,低烧变高烧,才不得已进入药店,被余念发现后的事情他们都知道了。

故事讲完,余念和张志海又补充了几个问题,证实了他所说应该不假。

至于那只深深扎入城市腹地的部队目的究竟是为何,黑子说他不知道,余念等人就更无法知道了。

就算是在没有其他因素干扰的情况下,在那么短时间内,部队能够携带的弹药和后勤物资也绝不可能太多,要知道所有的部队,自身拥有的物资数量都是有严格管控的,目的不言而喻。

整个市中心数百万人口,加上香港方向更多的人口都集中在那边,一旦绝大多数人都感染,完成转换,别说进去,就凭无数丧尸在中心区外制造的尸海屏障,没有规模庞大的重型装甲车开路,余念认为连靠近其几公里范围内都不可能。

那里俨然已是生命禁区。

讲完故事,已是一个小时以后。

黑子神色黯然,还缠着绳子的双手环抱膝盖,抬手阻止想要说话的余念和张志海,定定的看着阳台外泛白的天边。

前天还和弟兄们一起训练出操扯淡,亲朋虽见不着面,怎么说也在远方有个念想,一转眼真变成了世界末日。

落了单,生着病。

按面前2个陌生人的说法,他们现在被一群丧尸困在了房里不得出去,食物饮水也不多,这根本就是绝境!

和张志海对视一眼,余念将他手脚上的绳子完全切断了,没有打扰他,又从包里掏出水和食物放在他身边,他至少十几小时没吃东西了。

第三十二章 会面

这房子的原住户灾变后就没回来过了,由于和隔壁赵家格局相同,厨房比余念两人的租房要大。

两人翻箱倒柜把所有能吃能用的集中起来放在了客厅里。

主要有大米半袋,(约5kg),食用油小半桶(约2l),干海带,面粉半袋(约1kg),桶装水大半桶(约15l),泡菜一罐(余念暗暗猜测住户的户籍),其他零散干货少量。

考虑到冷气会泄露,没有打开冰箱查看,断电近30小时,食材应该还没有完全腐败,做饭的时候再来查看更好,如果坏了自然也没办法。

干净的应季衣物若干,算是解了燃眉之急。两人已经发现在末世衣物会消耗得特别快,不能洗衣,且容易破损,衣服的外观已经没人在意了,只求方便行动和舒适。

工具方面从那个男人身上搜出来一个手机,但电量已经没有了,充电宝没有发现,张志海麻溜的把裸男房里的笔记本打开了给手机充电,在里面发现了一些岛国产的优质电影和小视频若干,让两人很是受用不提。

燃料没有任何发现,两人也没抱期望,毕竟一般南方家庭少有储备这些的。

忙完这一切,黑子又睡下了,天色已经大量,两人决定先去赵家看看。

翻过洞口,张志海敲了敲卧室门。

“进来吧。”赵瑞沙哑而疲惫的声音响起。

推开一看,赵瑞一个人搬了把凳子,独坐客厅当中,周芸和一个小男孩的尸体安安静静横躺在他面前。

“你们来了啊。”

他抬起头,看向两人,胡子拉碴,双眼血丝密布,一夜间脑袋上生出许多刺眼的银发。

这种惨状,实在让人说不出来什么其他的安慰话语,两人终究只是外人。

“赵哥,节哀顺变。”余念道。

“罗阿姨呢?”张志海轻声问道,她那个年纪,两天内接连失去二个至亲,身体恐怕吃不消。

“哭昏过去被我送房里睡觉了。”赵瑞说着起身,他似乎坐了一整夜,动作也僵硬了,两人忙去扶他。

“盖起来吧,等会儿你们罗阿姨醒了,看到又要伤心了。”赵瑞无力道。

他推开房门,却看到罗姨已经醒了,抱着枕头不出声,听到开门的动静,双目往这个方向一转,望着空气中某个点不动了。

“这是,兴兴的味道。”罗姨把枕头凑到鼻子前,嗅了一嗅,呆板道。

赵瑞拉开窗帘,屋里立刻大亮,又去扶他妈妈起来。

余念和张志海已经看不下去了,安慰几句,先退了出来。

说实话,不管是周芸还是这个小孩子,他们认识时间太短,唏嘘归唏嘘,却实在没多少感情,但这家人实打实的救了他们,总归不能就这么放着不管,而且众人都在一条船上,不能这样无限制的浪费时间,略一商量,就把赵瑞喊到了阳台。

先安慰了几句,就开门见山问,“赵哥,嫂子和孩子都不在了,你和罗姨心里难过我们可以理解,但接下来你是个什么打算?”

“什么意思?”赵瑞的语气变得有点不善,显然认为这2个人在找退路。

“我意思是,既然他们已经不在了,你们还是应该考虑下以后的日子,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考虑考虑罗阿姨,她这么大年纪,就这么一直伤心下去肯定是不行的,而且……”

余念斟酌了一下语气看向赵瑞,“这么热的天气,嫂子和孩子的身体……放不了多久的,死者为大。”

“是啊……”他怔怔看着太阳从地平线升起,新的一天又开始了,“你的意思呢?”他反问。

余念早打好了腹稿,“我的意思是计划不变,不管做什么我们都要尽早离开,才能考虑下一步,楼上没条件处理嫂子和孩子的身体,这要看你的意思了,具体怎么个处理法儿。”

赵瑞大概也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要亲手处理老婆孩子的尸体,他年纪不比余念大到哪儿去,这些白事即使经历过,大约也从未经手,几个人都不懂规矩,现在也没条件讲那些。

两人一番商量,一致决定还是要入土为安比较好,火化没有足够的柴火燃料,直接停放在楼上更不可取,不提气味和腐烂后产生的虫蝇,赵瑞也绝无法接受亲人的身体敞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腐烂。

埋远了现在不现实,干脆就埋在楼下花园,离家里还近一些,以后还可以来看看,要是离开了,也方便某天回来找。

三人敲定计划,就开始行动起来,两具尸体位置挪到了卧室里,免得触景生情没法儿做事,母子两人睡觉就在客厅里打地铺。

罗姨是过来人,亲人尸骨未寒,说什么也不能就放家里烂着,她似乎找到了新的目标,精神也回复了点,就要去给几人做饭吃,不住的说她老了帮不了忙,只能给大伙儿搞搞后勤,拦都拦不住。

几人转念一想,让她做点事也好。

匆匆吃过早饭,就全体到了隔壁,在阳台喊了几嗓子,那边几个年轻人也醒了。

只剩最后一面墙,众人拿出十二分的精神,不惜体力轮番上阵。

赵瑞看着张志海砸墙却忽然对余念说了声谢谢。

“周芸是对的,谢谢你带的话。”

见他终于想通,余念和张志海都替他高兴。

砸墙的动静太大,丧尸又被激活,不住的拍门,黑子被吵得没法儿睡觉,好在他身体素质极好,又睡了很久了,缓了缓站起来四处走动,拿过枪和背包检查起来,没有家伙在手里,他有点缺乏安全感。

这些东西本来就是他的,余念和张志海看得眼热,围拢到他身边学习怎么用枪。

黑子看到砸墙的众人似乎想通了什么,先前的郁闷一扫而空,兴致勃勃的给二人扫盲,余念不禁佩服这人的粗神经。

枪械保养和使用的内容非常庞杂,短时间内无法讲不完,子弹数量也不可能让两人去练习,只好重点说了四原则和枪械使用方法,又退出子弹让两人轮流练习基本的持枪动作,熟悉枪支。

他身上的武器装备有95式步枪一把,5个弹匣,子弹还剩120多发,不注意使用的话,几分钟就能打光,3个手榴弹。

如果昨天晚上不止一只丧尸,余念很可能会陷入危险,只是张志海从没怎么用过枪,想到这里不禁老脸一红。

10点之前,墙壁上被扩开容一人通过的洞口,余念一行人翻过墙洞,终于和这几个人会师。

末日中见到活人不容易,双方互相介绍认识。

几人隐隐以一个30出头叫雷强的男人为首,人如其名,长得也比较强壮,喜形不颜于色。

年轻女人是他女朋友,大家喊她叫小茗;穿着短裤,白净,长发染成黄色,一直和男朋友在一起,身材不错,姿色就逊色一些了。

沉默寡言的叫颜剑,40岁左右,广东本地人,年龄相比几个年轻人来说要大一点,话就更少了。

话特别多,喜欢问东问西的叫张衡。

还有一位矮矮胖胖显得有些可爱的叫邱叶。

但这三人都不如雷强和小茗这对情侣让人印象深刻。

几个人都是普通上班族和打工者,多少让余念和张志海略有些失望。

电影里的角色都是身怀绝技,怎么轮到他们就全是平民?全然忘记自己也是菜鸟,虽然砍过几个丧尸,不过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余念听完,对负责介绍的小茗奇怪问道。

“你刚才称呼灾变那天为天启日?”

“是啊,网上有人说的,挺贴切的不是吗?”小茗道。

“天启日太神棍了吧,主观色彩太浓了,重启日我觉得还不错。”矮胖的邱叶说道。

后世对灾变发生的当天称呼有很多种,归零日,天启日,零日,外文版本就更多了,不过用得最多的,还是重启日。

寒暄完毕,众人略一商量,还是决定继续之前的计划,但做出一点调整。

这栋楼的房子,是以走廊为轴在两侧对称排列的,两侧各有8套。

5个新人最早所在的房子是邱叶名下的,恰好在这一侧房子的尽头,也就是走廊被丧尸填满了的那一段。

加上邱叶和赵家已经被打通了4套,如果再打通赵家后面的4套,就将这一侧的房子全部联通了。

改变的计划部分就是利用邱叶的房子,拆掉阳台后,尝试能否将丧尸直接从阳台引出坠落楼下。

这个工程量远比继续在墙上开洞要小得多,这样一成不变的拆房子,进度太过缓慢,如果能起效果,最次也能减轻后期分流击杀的数量。

房子是邱叶的,他倒是不在乎,表示愿意全力支持众人计划。

这宅子不久后就会被丧尸逐渐充满,邱叶矮胖身影站在客厅中环视四周。余念对这位有些貌似黄陈军的矮胖子略有好感,刚想安慰他。邱叶长叹一口气道。

“剩下30年房贷总算不用还了。”

众人难得失笑出声。

房子既然要废弃,有用的东西自然全部要拿走,邱叶是个单身汉,东西不多,众人帮他一起处理,凡是觉得有用的,统统透过洞口往隔壁丢过去,很快就在地上堆起一堆。

余念抱着他的衣服和他一起离开卧室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忽然返身,把床头柜的抽屉直接拉了出来,现出最底下的暗格,解开里面档案袋后掏出几沓红通通票子,脸上显出犹豫之色。

余念看着这人脸上神色变化,觉得好笑,一般人也很少在家里放这多现金。

片刻之后,他一咬牙,把钱摔回抽屉里,骂道:“去你妈的钱!”,离开卧室的时候却把房门反手带上了。

“我不心疼钱!我是心疼我挣它辛苦!”邱叶颇有哲理说道。

这会儿功夫其他人已经把阳台的玻璃窗户卸下,从5楼丢下砸在楼下碎得乱响;又把客厅所有碍手碍脚的东西往楼外丢。

看着沙发,茶几,电视桌,餐桌,木椅,盆景各种杂物往楼下飞,不知出于什么心理,邱叶本人丢得最开心。

最后的工作最为费力,需要将阳台的防盗网和及腰高的栏杆拆下。

所有人一齐上阵,各种工具,软硬兼施用了1个多小时才拆完,得到一套毛胚房一般的房子,说话带回音。

整面阳台拆得光秃秃后,站在屋里一个助跑就能从5楼跃下,几个有恐高症的都不大愿意靠近一览无余的阳台。

好在邱叶家的防盗门没有和赵家一样换成外开门,省下不少工夫,否则只能用手榴弹炸开算了。

开门的任务由余念负责,他和张志海对丧尸速度比较有概念,把握最大,其他人目前还不具备这种素质。

站在门前握住把手,余念深吸一口气;他们的动静很大,丧尸早就已经察觉,震动清晰的透过门把手传递了过来。

大门笔直对准阳台,一马平川,身体左侧墙壁上,黑子的身体斜着穿过洞口,端着枪随时准备支援;所有人都在隔壁围着洞口等待,期望这土方法能奏效。

余念轻轻扳了一下,竟然没扳动,回过头来看了一眼。

“打开门,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直接跑过来。明白了吗?”同伴的命可能就捏在他手上,黑子也很紧张。

“你别用枪指着我!”余念道,被黑洞洞枪口刺激得鸡皮疙瘩又起来了。

“别他妈废话了!”他不耐烦道。

余念一狠心,狠狠压下把手,还没反应过来,密集得如同地铁车厢里一般的丧尸就趴了了一地,恐怖的低吼声回响在空荡荡的房里。

第三十三章 飞跃疯人楼

“余念!快!”张志海喊道。

对此已经有了点心理准备,却看着防盗门迎面拍来;眼前一黑,顿时冒出几个金星,终于理解了什么叫操作跟不上意识。

身后紧跟着尸群声音,余念晕晕乎乎跑到墙边,几秒就被拉了进去,守在洞口的雷强和张志海等人立马将竖起贴墙的一张餐桌往洞口处一挪,所有人鼻息凝神。

余念的心律瞬间已经提起来了,正在胸腔里通通直跳,垫步走到阳台,抬头看着挂在隔壁楼上防盗网的手机,正放mj的beatit,这歌是张志海选的。

“上次选的好日子实在是太不应景了。”他对余念如是说道。

伴随着低声嘶吼,脚步声越来越密集,一只肥胖的手伸向了它,然后抬腿一跨一头栽了下去,哐啷撞在楼下防盗网,一秒后就听到沉闷的落地声,实在是毛骨悚然。

小茗已经提前守着了,踮脚撅臀,一双白腿崩得笔直,煞是撩人;看到各种稀奇古怪伤势的丧尸排队跳楼,砸在水泥地面骨断筋折的可怕声音从5楼都清晰可闻,哪里还敢细看,俏脸吓得煞白,回头就扎进了男朋友雷强怀里。

黑子有大半年没怎么见到活的女人了,刀子一样的目光肆无忌惮的在小茗撅起的屁股和长腿上扫视;毫不掩饰的侵略目光似乎被她察觉,回头一看,黑子却已经收回了目光,假装帮忙顶餐桌去了。

丧尸独有的低吼,加上乒乒乓乓的坠落声还有劲爆的节奏歌曲,众人都产生一种奇异的错乱感,仿佛身处某个电影拍摄现场。

但不论如何,效果还是非常显著的。

先掉下去的丧尸才抬起头,就被从天而降的同伴砸趴下,肉体互相撞击,手脚互相倾轧,慢慢的聚积起一个可怕尸堆,数不清的苍白手脚从里面伸出后在空气中蠕动,活像一团恶心的触手怪。

由于对楼道外丧尸数量的预估错误,众人虽然对后果多少有些预料,等亲眼看到如此可怕景象,脸色不好已不止是小茗了。

几人负责堵洞的将桌子固定好后,也来到阳台围观这一末日奇景。

雷强话很少,看了两眼,却道不好,“5楼还是太矮了,好多没摔死的,你看,这个,还有那个!”

他伸手指了指,就看到一男一女两个身影正从尸堆高高的尖儿上滚下,一个断了手,一个断了脚踝,爬起来后歪着头就往外走,地上还有不少断了手脚的丧尸正外爬,慢慢扩散着。

赵瑞观察了一下,“没事,这边不是正门口,而且它们数量不多,多数断手断脚,即使扩散,也不足为惧。”

计划可行,众人都很兴奋,放松许多。

工作量削减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这群人里除了余念、张志海还有黑子,其他人都没杀过丧尸,全杀光压力实在不小。

何况粗略数来,短短几分钟内掉下去的丧尸数量就至少有大几十之多,砍的话得砍到什么时候?

十几分钟后,还有零星丧尸在往下掉,通过其他几个防盗门猫眼观察,走廊上剩余的丧尸数量还有一些,众人决定留下一个人在这个洞口警戒,剩下的人先去赵家隔壁休整,那儿储存的水和食物最多,也相对来说清净一些。

至于邱叶的房子,要等到丧尸走干净后,才会重新打开堵住的洞口重新关闭防盗门。

沿途经过中间两套房的时候,黑子则把余念和张志海拉到了一旁。

“看样子这里打通不是问题,这里清理干净之后你们两个是什么打算?”他等其他人都走了之后,低声问道,目光在余念和张志海之间来回。

余念只从他的自我介绍中知晓他家人还在,必然是有牵挂的。

这一行人,也就张志海和余念自己是铁板一块,黑子的命是两人救的,但说到底认识时间太短,而且张志海一直不大喜欢黑子,只能算半个,他现在问两人,说明至少心里还是把三人看成是一伙的。

既然他身体恢复,身为现役军人,虽然无法确定他所在部队建制还是否存在,但总要先回部队或者驻地看看,如果建制还保留,那安全性和舒适性必然比处于重重包围中的城市中心要强。

最重要的一点是他是职业军人,如果要离开城市中心,体能和生存技能方面是最有可能的,余念和张志海先前就猜测他多半会是想要离开的。

看了一眼张志海,余念道,“肯定是要离开的,这里没有水,依靠重启日以前留下的食物支撑,总有吃完的那天,而且这里实在太不安全,在这里无法安心,我和张志海都是湖北人,打算回老家,只是现在还没具体计划。”

余念说话的功夫,黑子坐在这家人的沙发上,翘着个二郎腿。

说实话余念就没见过这么不靠谱的兵,除了见第一面的时候用枪指着两人的时候还有点儿像兵,其他时候总是一副痞子样儿,身上仿佛骨头少了两根,余念真想看看他行军礼是什么模样。

“我也是这个打算的,我话先放在这儿,这儿所有人,我就只信得过你。”黑子指了指余念,张志海一看就火了,正要发飙,黑子摆摆手道,

“在药店里我其实没有完全晕过去,你们对话我听到了,如果不是你坚持,我现在就是那些东西的一份子,按理说那个情况下,你不救我是完全可以的。”他顿了一下,看向张志海,张志海哼了一声。

“所以我欠你一条命。”他目光转了过来,认认真真盯着余念。

“不用把我想得那么高尚,当时我不过是希望从你身上得到一些情报罢了,临走的时候我也和张志海说了,情况危急我会丢下你喂丧尸争取时间的。”余念倒真无所谓他是不是欠自己一条命。

“嘿嘿,我就假装你说的是真的吧。”黑子嘿嘿笑道,贼溜溜的目光看向余念,又说道,“不是我吹牛逼,只是以你们两人的实力,要安然无恙的离开,恐怕难以做到。我们就暂时结成联盟吧。”

这对两人来说当然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而且现在谁也别想走,就一口答应下来。

离开之前,他忽然想起来似的,又把头凑了过来,低声道,“可能是我想多了,但你们最好留意下那个新来的大个子,那小子的眼神不对劲,小心一点。”

说罢麻溜的穿过洞口走了。

张志海疑惑看向余念,见他正回望自己。

大个子说的自然是雷强,但他话很少,反而是他女朋友比较引人注意。

没头没脑的,两人得不出什么结论,只好先去赵家隔壁。

钻过洞口,所有人都或坐或躺准备休息了。

此时临近中午,众人在干脆的坐在地板上,聚成一团,已经在讨论下一步的计划了。

“这一层的丧尸原本没有这么多,是后来才变多的,我的原计划是先把整层楼的丧尸都杀死,现在看来是不用了。”雷强解释道。

余念这才知道原来这个计划是他想出来的,他继续说道。

“其他的楼层,我觉得没必要一一打通,多数人家里的食物和水也没多少,武器就更少了,我觉得我们应该先把整栋楼清理干净,这样至少可以得到一个安全的居住环境,然后试着去一些物资更丰富的地方。”

“武器,可以去派出所试试,最近的派出所距离这里不过3公里。现在才第三天,等其他人缓过来,也会去找武器的,末日里没有武器太不安全了。”张衡提议道,这话得到众人的一致肯定。

“还有水,最近的水库距离这里5公里,就算是走路,1个小时也可以到,只是多半没办法开车去,一次取水的量比较有限。”小茗说道,余念挺怀疑这妞的主要目的会不会是想去洗澡。

“这个城市里应该还有其他活人,最好能够试着集中起来,不然人太少了。”余念说道,想着昨天晚上看到的那些灯光。

商量完后,几个人把意见汇总,决定武器优先,然后是水,最后找人。

休整完毕,众人回到了邱叶家隔壁,已然是黑子持枪在后面支援,余念手持手斧,翻过洞口,快速将门带上了。

邱胖子确认丧尸都走光了,这才和余念一道翻过墙来。

虽然之前嘴里说不心疼,实际上看着自己一手一脚装修出来的房子,还是挺心疼的……

门口丧尸摔趴下的地方沾着不少丧尸的血,还有诸如钥匙串,手机之类的零碎玩意儿,阳台上就刺激了,一条肠子挂在那儿,似乎还在风中飘动。

邱胖子等人之前一直被困,看到这情形,脸都绿了,余念看他吓得够呛,心道就这水平等会儿出门杀丧尸可不能指望这人。

小心走到阳台边蹲下一看,也恶心着了。

目光顺着油腻发黄的肠子往下挪,才发现两米开外一个开肠破肚的中年女人挂在下面,呜呜呃呃的叫着,引起肠子一阵晃悠,看起来就像是被风吹动了。

余念忍住背后升起的鸡皮疙瘩,阻止了正好奇挪过来的邱胖子,挥刀砍断肠子。

视野中伸手欲抓余念的中年妇女丧尸往下坠落的同时,却听到邱胖子一声惨叫。

回头一看,他已经吐了出来,身上由于肠子被砍断,不少内容物甩了出来,挂得他满身都是。

这下余念也想吐了。

让他去找衣服换了,所有男人都开始为接下来开辟楼道的战斗做准备,这方面余念和张志海经验丰富,黑子也比不了,当仁不让。

余念让一言不发的颜剑当作模特,这位中年人似乎还有些害羞,推辞了几句还是答应了,伸出双手,一步一挪学着丧尸的方式走路,然后张志海和余念两人上前一个控制一个击杀。

黑子看了一下,立马根据军队的格斗技巧将其改良,引入了几种适合没有格斗基础也能用的简单摔法,同时对两人之前拙劣的摔法表示了鄙夷之意。

防具方面依然是用的各种自制防具,但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让所有人都换上了长袖,邱胖子长得矮,张衡和雷强穿上身后衣服下摆只到肚脐眼那儿,同时所有人都用找来的五花八门的旧衣服将脑袋罩住,只在上面开3个孔,活脱脱一群暴徒模样,这主要是为了防止丧尸血液溅个满头满脸,不过如此一来,加上多数人为了携带物资都背了包,实在热得可以。

武器方面雷强、颜剑、张衡分别带了一把消防斧,一把大的锤子,还有一截不知道哪儿弄来的钢筋,其他人武器没有特别趁手的武器,一人带把锤子,普通菜刀正常人是非常难砍破颅骨的。

队伍最前面依然是白牙负责警戒,然后是余念和张志海,两人会带头先示范击杀丧尸。后面跟着4个新人,最后是黑子持枪殿后支援。

他表示以楼道中的光线,10米内不管是移动的还是静止的目标爆头是没问题的,众人都希望用不着他出手。

唯一留下的男人是赵瑞,他刚失去亲人,家里还有个老妈,心理并不稳定,干脆留他和罗姨还有小茗看家。

开门后,楼道内残留的四只丧尸立刻扑来,张志海上前,将第一只飞速放倒,余念猛扑上去刷刷两斧头将它结果,如此配合几十秒内又干翻了后面的三只丧尸。

余念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已经适应了这种工作,将斧头在地上年轻男丧尸的肚皮上擦干净,起身回头问道,

“看清楚了吗?就是这样。”

一群人目瞪口呆,只有黑子低声碎碎念道,“太他妈暴力了。”

说罢走近了看了地上的男尸两眼,说道,“这人大概是打算逃跑,还背着包。”

余念和张志海已经没有那么多顾忌了,脱下男尸身上的背包,敲开住处大门交给罗姨和小茗收好。

罗姨不想看这些血淋淋场面,眼光扫过,却认出了最后杀死的年轻男尸,面色苍白道,“这是……501的住户……”

说罢手往走廊尽头一指,“就是那间!”

众人目光转了过去,余念却把手伸进了男尸口袋,一通摸索,搜出来一串钥匙。

和张志海互看一眼,白牙开路,路上都没有出声,走到门前忽然发出了低沉的吼声。

白牙虽然能提供报警,但丧尸的数量却无法告知众人,但按房间的大小,也不可能有太多丧尸。

余念在门上狠狠拍了几下,过了十来秒,就得到了同样的拍击回应。几个人细细一听,确认只有一只。

走廊太狭窄,如果出现意外,不方便寰转,安全起见,还是让其他人都退回了住处,只留余念张志海和黑子三人。

黑子举枪,摆了摆头,余念一把拉开门把手,往后狂退。

一个矮矮的身影晃悠悠走了出来,是个十来岁的小男孩。

第三十四章 晚饭

灾变前的人口结构是怎样,灾变后的丧尸结构自然就是怎样。

未成年人口占比有将近3成之多,这些天众人见到的却不多,即使看到,能避开也就避开了。

余念估计这个最多不超过5岁,想来多半是501那个男人的孩子,蹒跚着一双小脚向几人走来,嘴里一样咿咿呀呀吼着,几人心情顿时沉重到了极点。

“妈的。”黑子一声轻骂。

余念和张志海齐齐叹口气,都沉默下来。

“还是我来吧。”余念道,将斧头放下,从包里抽出一把尖细菜刀,走上前去。

男孩子个头不高,将将才到余念肚子那儿。几岁大的孩子,就算变成丧尸,也没什么威胁性。将它轻松放倒在地后尤在挣扎。

他的头被余念用力掰到了侧面,再用膝盖压紧后将刀尖对准太阳穴,右手持刀顶住刀柄,将身体重量压上。

几十公斤的体重集中在立锥之地,刀尖只是阻了一阻,就顺滑地缓缓突破刺入大脑深处,瞬间就将它最后的生机断绝。

阳穴的位置是颅顶骨、颧骨、蝶骨及颞骨的交汇处,骨质最为脆薄,成年人的头骨要到20岁左右才会停止生长,在此之前,其强度还不算太高,换成是颅骨发育成熟的成人,要刺穿也不容易,余念自然不懂这些,但从这里刺入最容易还是知道的。

把尸体丢到一边,掀起衣服盖住他的脸。

几人回到住处的也跟了上来,见到地上的小小尸体,都沉默不语往里走去。

众人分头行动,检查了所有的房间,再没有出现第二只丧尸。

“你们过来看看!”张志海转了一圈跑到客厅,手中举起一把工兵铲,“里面还有!”

黑子瞟了一眼铲子,撇撇嘴没说话。

余念跟了过去,所有人一齐把整套房很快搜罗一遍,又发现了一些其他的军品。

军用口粮若干,军用水壶2个,双筒望远镜1个,军靴3双,战术手电1个,小折刀数把,开山刀一把,其余杂物若干。

其中最有用的是开山刀,众人比较缺乏武器,只是这东西在和平年代没什么用,处于显而易见的原因,人口密集地区根本没法儿带上街。

几人将装备分配完毕,准备下楼清理1-4层。

在此之前,余念带着白牙到6楼检查,它的侦查范围大约10米多一点,在楼梯间白牙没有提供报警,但离开楼梯间,进入楼道后仅仅数米,白牙报警。

于是不再纠结,几人从住处抬出两张床垫,加之桌椅板凳,将5楼以上的楼道彻底堵死,待日后清理。

由于余念、张志海当时带着黑子上来动静不小,因此不少室外的丧尸被带了进来,5楼的丧尸已经被引走,但残留在1-4层的丧尸并未散去,数量不在少数。

在狭窄黑暗的楼道中用冷兵器和数量众多的丧尸刚正面并不明智,众人将几套住房中的各类家具搬出,堆放在楼道中,形成多道防御工事,以此分流丧尸后击破。

白牙负责警戒,由余念带着它利用声音在楼道口将楼下的丧尸慢慢引出。

随着音乐声,十几只丧尸从楼道中缓缓踱步而上,坠在余念身后形成长长的一溜,挤在防御工事面前伸出双手试图去抓取防御工事后面的新鲜活人。

这次雷强、张衡、邱叶、颜剑也开始轮流尝试击杀丧尸。

有余念和张志海示范在先,这些文明社会的幸存者们也开始适应,而且有工事存在,他们实际上需要做的就是挥舞武器,打碎面前男女老少的头骨。

余念观察了一下,发现几个人虽然没吐,但脸色也够差的了,唯有雷强甚至没露出什么恶心或者害怕的表情,不禁问道,“你以前杀过丧尸吗?”

“没杀过,怎么了?”他答道。

“没什么,我们两个,第一次动手的时候,都吐了。”余念窘道。

他摇摇头笑道,“你们感情也太丰富了,虽然曾经是同类,但既然已经变成这样子,就不能再拿它们当人看了。”

随着击杀,各种奇形诡装的尸体很快铺满楼道,让众人都大感吃不消。

“先停下吧。”余念喘着气垂下手斧,众人围拢过来。

或许是由于自己和张志海能够单独击杀丧尸的原因且毫不畏惧,加上余念老带着白牙身先士卒,又解决了不少问题,这些临时聚集起来的陌生人都还挺听从他的话。

“地上这些尸体,要处理掉,太多了,影响走路,而且,这么丢着也有些受不了。”余念道。

邱叶道,“这怎么处理?找个房堆着?”

“不行,那过两天得臭死。”张志海道。

一直沉默寡言的颜剑开口道,“一具尸体平均至少100斤,拖着都费劲,埋掉那个工作量也太大了,烧掉没那么多燃料,也不可能在楼道里烧,只能丢下去。”

抛尸地点很简单,直接从邱叶的房里的阳台丢下去,那里有个丧尸堆,再多个几十具尸体不成问题。

答案并不复杂,但要做起来,就不容易了。

余念和邱叶站在一具少说有个160斤的男尸面前,吐气沉声。

“哼~!”

尸体被抬起,刚刚搬到邱叶家里。

“哎呀,搬不动了!”邱叶喊一声,两人只好停下。

他抬着丧尸的双手,一松开,丧尸脑袋就砸到了地上,伤口飙出一溜血,将他裤腿打湿。

“哎呀,我艹!”他大骂一声。

数十分钟后,楼道里几十具尸体被清空。

依法炮制,不做赘述,期间有房门没关闭的住户家中也被清理干净,有用物资卷走。

到太阳落山前,众人终于将1-4层清理完毕,将一楼封好后,带着一身血污和最后一批物资回到5楼住处。

在密不透风的楼道中杀了半天丧尸,几人终于体会到了余念和张志海当初的感受了,虽然被土制面罩阻隔,但眼神中都能看到精神和肉体的双重疲惫。

张衡之前话很多,此时也歇菜了,一屁股坐下,沉默半响,低声道,“这就是我们后半生要做的事情?”

浴血奋战,中途还碰到几次危急情况,几个人的感情都加深不少。

平时沉默寡言的颜剑拍拍他的肩膀道,“不会的,它们总有不能动的那天,我们也不会一直留在这里。”

水资源依然缺乏,赵家原本只计划了一家4口的用水,此时多了8个人,即使算上今天搜集到的为数不多的水,也相当紧张。

下午这样高强度的运动下,7个外出的男人身上都是血污,虽然用水勉强擦了擦,但弊端还是显现了出来,身上都开始散发出一股馊味,至于鞋子,脱下来可能会被同伴用刀砍。

小茗年纪二十出头,正是讲干净的年纪,闻到这股味道不禁掩鼻,被众人一阵嘲笑。

其实这些人哪个心里不想好好洗个热水澡呢?

由于物资多数集中在赵家,众人还是在昨晚余念三人休息的客厅做饭吃饭。

天色已晚,罗姨和小茗把做好的饭菜端了出来,由于家具多数都被拿走做了工事,房间里显得分外空荡,饭菜也只能摆在地上。

灾变之后,所有人都变得越来越不讲究,从众人随意的穿衣风格就能看出来,40来岁的颜剑换掉了最早穿的衬衫,穿着件背上有米老鼠的t恤加条海滩裤衩,只为图个凉快。

吃饭的风格也同样变了,做饭的图个方便省事,吃饭的图个量大实惠。

由于大部分搜罗来的新鲜蔬菜放不了几天,必须尽早吃完,干脆全做成炖菜,说白了就是大杂烩。

寥寥数盆盛满后直接摆在地上。

燃气小到无法再用了,做饭只能改用卡式炉,火力远不如天然气灶台大,这也是只做炖菜的原因之一。

罗姨生活经验丰富,知道男人们都累着了,口味调得略重,至于大杂烩的内容也是无所不包。

“味道可能不好,将就吃吧!”她笑道,这时候哪儿还有人讲究这些。

出乎意料地,几个下午还在砍丧尸的竟然都吃得很香。

黑灯瞎火中,余念伸出筷子在一只盆里一捞,在灯光下一照,才发现是个鸡屁股,神色不禁复杂起来,现在浪费食物是大忌,他没好意思丢掉,但对这东西实在抗拒得很。

纠结之际,一双筷子从旁边伸了出来,将它夹走。

“好东西啊!不吃给我!”邱叶喜道。

这人倒是自来熟,余念哑然失笑。

黑子本来就长得黑,此时简直和黑暗融为一体了,冷不丁冒出来,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一瓶白酒,拧开盖子咚一声顿在地板上。

“谁要喝?”他悠悠问道。

回答他的是10个杯子。

窗外落日余晖中,10个人围绕几盆饭菜席地而坐。

数根蜡烛散发出的光芒将周边有限范围照亮,幽蓝的火苗舔舐着盆底,大杂烩叽里咕噜冒着泡,蒸汽升腾将对面人的脸扭曲……

第三十五章 黑暗中的身影

咚!

一瓶15年白云边被顿在地板,撞出一声脆响。

“喝吗?”邱叶带着点狡猾笑道,这胖子算半个地主,酒也是他不知从哪儿摸出来的。

“喝!”黑子喊得最带劲,“都他妈世界末日了!”

打开了一点局面,心情又不好,喝了也好睡觉,几个喝酒的男的纷纷找来杯子满上。

余念不太会喝白酒,而且这天气,他对冰啤酒越发想念,就拒绝了。

更重要的是现在喝酒颇有些借酒消愁的滋味,让他觉得不大合适,而保持清醒从未如此重要过,偷偷给张志海递过一个眼神,让他也别喝,得到一个白眼。

其实他想多了,余念自己是做电商的,接触酒局不多,酒力也一般;张志海就不同了,做汽车销售的,喝酒几乎可以说是工作的一部分,就这一瓶还不至于让他的判断失准太多。

更重要的是……

“他妈的,末日为数不多的好处就是可以不用陪人喝酒!谁在逼我喝酒老子砍了他!”张志海心中痛快想到。

于是雷强、邱叶、张衡、黑子、赵瑞几个就你一口我一口喝到了一起。

就这么几个菜,好在这几个多是心中苦闷,干喝也没毛病。

一杯下肚,不胜酒力的邱叶和张衡话就多了起来。

“那天我妈给我打电话,说爸爸高烧病危了,我那时候已经知道后面会怎样,整个人都懵了。”张衡抿一口酒,声音低下来,“后来想了想,回是回不去了,我就在电话面前守着吧。”

“他们离婚好些年了,我一直和我爸住一起,那些年老埋怨她为什么不要我,结果出了事儿还是第一时间想到对方,想到我,我就在电话里和我妈聊起来。”张衡的话一直最多,余念不料他也有这样的过去,都安静听着。

“那天可能把这辈子想说的话都说完了。再后来医院里开始闹,她就给挂了,过了会儿我给她打电话,没人接;到晚上,电话就没信号了。是死是活也不知道。”

他说着说着,夹着筷子的手就捂住了脸,抽泣起来。

“哎,想开点儿吧,他们那时候都还记着你,你必须得好好活!”邱叶安慰道,“来!走一个!”说罢和张衡碰一个响,两人一仰而尽。

这群人算起来互相认识的时间才一两天,但在这样的环境下多少有些相依为命的意思,张衡话匣子打开,引得赵瑞心情也复杂起来,老婆孩子的尸体就在隔壁房里还未下葬,余念三人没有说出来的意思,他和罗姨自然更不会提。

余念这时候才看出来黑子大约是个酒鬼,他也不怎么和其他人聊天,一个人喝得带劲。

雷强酒劲上来,开始批判军队和政府:“要不是当兵的和那些贪官都废物,哪儿会这样!就算只把幸存者集中起来,也不至于被困在这鸟地方!”

他没喝酒之前,一直是很沉稳的人,喝了酒竟然变成这副模样;小茗本来在一旁吃饭,听到这话小心翼翼去拉男朋友。

余念又有点奇怪,这两人岁数差得也太大了,一个二十出头的模样,一个少说也有个30岁,真让人羡慕,哦不对,是真让人无法理解。

黑子身上还穿着军装,这话听起来可就刺耳了。

他脾气本来就火爆,一下就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瞪着雷强喝到,“妈了个b的!老子为国家人民流血流汗的时候,你他妈在哪儿?带着你马子到处逃命?老子那么多兄弟的命换你这样的傻逼!”

雷强还是坐着抬头看着他:“怎么着?想动手?打不过丧尸打老百姓,我哪儿说错了?你们要能早点进城,很多地方秩序就不会崩溃!”

黑子气得厉害,又喝了酒,一张黑脸中透出红来,活脱脱像是一块烧得暗红的铁,里面蕴着愤怒,挽袖子就要干架。

其他人已经反应了过来,余念拦在黑子身前,知道不拦着这货肯定是要动手的。

几个人好言相劝,又把雷强说了一顿,但众人之间还不至于互相忌惮,只能和个稀泥。

黑子冷笑一声,“你这种狗东西,真不配我那些兄弟用命来救。”

雷强还要再说,却被小女朋友阻止了,酒自然没人再喝,不欢而散。

夜色已浓,无事可干,只能早点休息。

赵瑞和罗姨白天还好,入夜后心里的声音听得更清楚,失去亲人的伤口自然不是一两天能够抚平的,回到自家照料心情去了;

雷强和小茗是情侣身份,住在第三套房,其他人自不会打搅他们;

至于第四套邱叶的房子,被几十具尸体拖拽过后留下一条宽大血痕,又距离楼下尸堆比较近,深夜站在开放的阳台上还可以听到楼下它们的低吼,包括业主邱叶本人在内无人愿意住进去。

张衡这些天本就强装心情,白天搏杀体力消耗极大,又醉得厉害,发泄一通后就地睡下。邱叶性子随意,张衡乐观开朗,两人关系最好,就留在这儿照料他。

一群人里面,只有余念三人看似靠谱一些,颜剑干脆留在第二套房和三人聊天至深夜。

睡觉的床是没有了,几个人将卷起堆放在墙角的被褥凉席滚开铺在地上,带着一身馊味和衣躺下。

灾变前数百万车辆和空调每日产生着热量,加之各种其他的生产活动和低密度绿化,使得多数的超级城市自身和周边形成热岛效应,温度较之郊区提升1-6c;

灾变后人类的影响消除,使得城市热岛效应大大的缓解,2天内温度降低不少,至少夜晚不再如同桑拿一般煎熬。

身处死城,没有了门外丧尸拍打,除了楼下的丧尸低吼隐约传来,黑暗中只剩下轻轻的呼吸声。

纷乱的念头虽然依旧扰动,万籁俱寂中,几人沉沉睡去。

斗转星移,时间流转,银盘高挂。

一个身影抽搐了两下,然后不住的挣扎起来,一分钟后,安静了下去。

原本由于万恶的紧急集合制度,多数当过兵的军人睡眠都极浅,许多人终身都是如此,黑子也不例外,但今天他喝了酒,睡得很死,因此没能注意到这点小动静。

余念闭着双眼,睡得正香,却听到了一些声音。

这声音在哪里听过,他非常不喜欢,还带出一些恐惧的记忆。

周芸的脸,手上的温热。

但那声音是什么?

那是气管被血液充满后的垂死挣扎声音。

嗬嗬嗬……

霍然张开双眼,那声音显得异常清晰,还混着敲打声。

目光向阳台方向扫去,星光夜幕中,一个身影立在那儿,声音也是从那儿传来。

不顾他人还在熟睡,余念大喊一声,“谁在那儿?!”

伸手去摸地铺旁的手电筒……

吼!

黑色身影化作一道狂风,往余念方向猛扑而来。

“丧尸!”

余念一声狂吼,双手胡乱在地上乱抓,扒拉到一个冰凉的圆棍,拿起来就猛的砸向扑来的丧尸,碎出哗啦一声,留下一个手柄。

是个酒瓶子。

“妈了个b的!”余念大骂一声,简直难以置信,他们在5楼!哪里来的这东西!

丧尸毫无知觉,将余念扑倒在地。

“小心!”

“都起床!”

黑子和张志海才醒来就看到一道身影扑向余念,立刻判断出情况,却来不及救援,只得同时一声大吼。

余念被扑倒后,一口热气从丧尸嘴里喷到脸上,心道不好,绝不能被咬,只好伸手抵住靠下一些的位置。

大乱中一道光柱打向余念。

丧尸张衡正压着余念,不断试图去咬。

醒来的颜剑和张志海都是一呆,黑子反应最快,他和张衡拢共就说过几句话,抄起手边95步枪,连滚带爬过去抬枪就砸。

张衡被来自侧面的巨力打得倒下,又欲爬起,又被连续三下攻击击倒,尽管他没留力气但枪托要砸烂头骨破坏大脑实在有些困难。

“让开!”一个声音大喊。

黑子猛的让开,张志海持着手斧狠狠劈下,噌一声刀斧入肉,张衡终于不动。

颜剑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打开手电,扫向坐起的余念和双双持着武器的张志海和黑子,“这……这是怎么了?”

没等他们回答,又一声低吼传来,3支手电瞬间扫向音源。

邱叶矮胖的身影缓缓站起,脖子上一个豁口,一身短打扮染得通红,在三只手电的照射下被照得惨白。

“这……小张!小邱!你们怎么……?!”颜剑伤心喊道,捂住脸不想再看。

“哎……”余念爬起来,仰天长叹,几小时钱这个酷似黄陈军的好玩胖子带着笑容分酒的画面还在眼前。

张志海知道余念对这个胖子似乎有点好感,一言不发走上前去,将他背朝上放倒,依法炮制击破太阳穴。

第三十六章 埋葬

(高能预警,此章重口味)

(高能预警,此章重口味)

3天后,也就是重启日后第五天,早晨7点。

太阳刚离开离开地平线,悬挂在无云的天空,视界范围内,远处淡淡黑烟袅袅升起。

没有了人类干扰,空气能见度变得极好,万里无云的天空如同透明的蓝宝石,又如最纯净的海水,余念小区旁的公园中传来叽叽喳喳的鸟声,在死寂的城市中回响。

余念蹲坐在邱叶家马桶上,他刚起来,用牙膏干刷完牙齿,他曾经看过一部叫做荒岛余生的电影,汤姆汉克斯演的,从那时起就对在末世中保持牙齿健康的重要性有了深刻认识,因此他现在早晚2次刷牙,即使不用水也必须刷。

那天晚上其他人听到动静,迅速带着武器赶来,但只看到丧尸版的张衡和邱叶。

几个人检查了尸体,发现张衡身上有呕吐过的痕迹;他睡过的地铺也被大量呕吐物沾满,由于垂死中的挣扎,呕吐物几乎涂满凉席。

他的死因,众人猜测是醉酒后由于呕吐引发的窒息,变成丧尸后将熟睡中的邱叶咬死。

本来黑子和白牙都有能力发现此事,但一人一狗居然都喝醉了没醒。

被呕吐物窒息而死这种死法儿简直就像个笑话,却结结实实发生了,当然余念等人不知道,醉酒后呕吐致死的概率并不算特别低。

这个事件让余念意识到,他们时时刻刻都身处末世,和大伙儿一商量,由黑子拟定了一个值班表,每天晚上至少要有一个人值班,任务主要是警戒,范围包括整栋楼以及阳台外的视界范围内所有异常。

更现实一些的问题是,他们的水已经很少了,赵家和收集来的那点水已经快要用完,非常紧张。

这个天气,一个成人平均24小时至少要饮用2升才可以维持身体正常运转,何况末世后所有人的活动量都变大了不少,2升实际上已经非常紧张。

做饭是肯定要用水的,洗碗已经非常凑合洗了,罗姨都是用洗菜的水洗完之后用纸巾擦一遍。

小便自然好说,黑子带头示范,脱下裤子,站在窗台,掏出来的家伙都懒得去扶,空出来的双手点燃一根烟,深吸一口后吐出,嘴里吟道:飞流直下三千尺,疑似银河落九天。

“你真是我见过最不要脸的人。”余念叹道。

珍贵的水自然不能再用来冲厕所,赵家的厕所在使用了4天后臭得冲天,没有生石灰可用,罗姨把自家盆栽里的兰花儿给拔了,将盆土导入马桶后盖上马桶盖,终于将恶臭魔王封印。

不知道还要呆多久,排泄物绝不能再留在房内,否则最基本的生活环境都无法保证。

余念站起身将套在马桶内的黑色塑料袋拢起收口,沉甸甸的手感和马桶底部浑浊的黄色液体都让他略感膈应,好在这几天帮白牙铲屎已经锻炼出了一些抗性。

越接近阳台,嗡嗡声越清晰,拉开窗户后,一股热烘烘的腐臭撞了进来,像是一万颗臭鸡蛋加上一泳池的粪便混合后在太阳下暴晒形成的味道,嗡嗡声也变得异常清晰。

这味道和声音自然来自于楼下他们制造的尸堆,当初这是众人一致决定的,也考虑到了可能会腐烂发臭,这个距离没人觉得不妥。

但问题还是有了,只能说他们,太年轻,很天真。

抛尸这种活计谁也不曾做过,所有人都过分低估了尸堆的腐烂速度和效应。

夏季高温加上烈日暴晒,短短2天内,尸体的腐败速度就达到了惊人的程度。

高度腐败的尸体形成了巨人观,将各种脏器暴露在外,肠子、丧尸、无数蛆虫形成一个地狱一般的可怕集合体。

无数人体交织,混杂着蛆虫在尸体内外翻滚。

白天如果距离够近,可以听到尸堆内部传来的清晰爆裂声,那是肚皮被腐烂后产生的气体胀破的声音。

由于底部的丧尸还在不眠不休的挣扎,不时会惊得尸堆表面覆的一层黑压压绿苍蝇如同一股黑风般飞舞盘旋,发出的嗡嗡声清晰可闻。

由于众多尸体堆积,热量被吸收却难以散发,产生的热流裹挟尸臭扶摇直上,身处5楼的众人被内外夹击,只能紧闭门窗,忍受燥热。

余念不敢看尸堆,目光跟随着被自己甩出的黑色塑料袋。

如果在文明世界,这种行为邻居会报警,余念也没可能还有脸住在小区,但现在,就连楼下的丧尸也不会去抗议。

撑得溜圆的黑色塑料袋被风扰动,发出刺啦刺啦的响声,一秒之后,化作小点在地上爆成一滩缓缓扩散的不规则深色图案,这个距离其实听不清楚落地的声音,但余念却仿佛听到有个清晰的爆裂声在心中响起。

余念缩缩脖子四下看了一眼,按捺住光天化日下往楼下丢屎的恐慌,紧闭了窗户。

到了赵家,赵瑞、罗姨、黑子、雷强和小茗、还有颜剑都已经在等他了。

今天是下葬的日子。罗姨和小茗这也要下楼,她们在楼里已经困了好几天了。

灾变后所有人吃住开销大部分是赵家负担的,在未来末世资源必然匮乏的情况下,罗姨除了偶尔抱怨几句,从来没说过其他的重话,几个外来户对这个和蔼可亲的大妈还有赵瑞很有好感。

说到底她不过是个普通的隔壁大妈罢了,短短几天,老态越显。

周芸和孩子的事情,这几天众人从赵瑞口中知晓了,再加上张衡和邱叶,一共是4具尸体,工程量不小。

虽然放在室内没有经受高温和暴晒,但几人的尸体也开始出现腐败迹象,臭味越来越明显,必须尽早下葬。

众人将尸容收敛干净,用床单包裹后抬到门口。

罗姨本来站在旁边看着,在赵瑞沉默着拉开防盗门后,她走到孙子面前,将他抱起。

余念赶忙去拦她,她一把老泪垮下来道,“让我再抱最后一次吧!”

赵瑞眼眶红了,“让她抱吧,要是抱不动,你们帮帮忙。”

他自己背起媳妇周芸的尸体,余念背邱叶,颜剑背张衡,其他人则拿着工具,杂物还有武器。

尸体早已僵硬而且很沉,这一路走得很费劲。

十几分钟后,工兵铲刮出风声,被狠狠挥下,余念将面前比他高出半个头的老头儿头盖骨削飞,丧尸失去支撑,噗通倒地。

在老人裤子上蹭了蹭,把铲子举到眼前检查了一下铲子边缘,发现竟然没卷刃。

黑子抱着枪站在二楼俯视周边环境,对余念比了个ok的手势。

“这是附近最后一只了,楼后面尸堆那儿还有不少,但应该过不来。”余念对赵瑞道。

赵瑞不说话,点点头低头走了起来,最后在小区花园里一块平地上站定。

“就这儿吧。”他疲惫道。

中国人不管什么时候,总还是信一点儿冥冥之中的东西。

罗姨年纪大,白事的规矩知道一些,但众人不想再让她劳烦,何况实际现在也没能力讲究太多了。

颜剑走上前来,看了眼太阳,默算几秒,在地上画出4个长方形的框,中间距离间隔一米左右,比人略大一点儿。

“坐北朝南,头朝北,脚朝南。我也只知道这点儿。”他低沉道。

刚认识他的时候,因为年龄差距大,没共同话题,余念总觉得不是那么好沟通。

几日相处下来,余念越来越意识到这位沉默寡言中年人的可贵之处,很多事情不用其他人说,他就先做了,他小时候在农村长大,之前的工作似乎是个体户之类的。

而且这个年纪,做事比较沉稳,胆大心细,这一点清理丧尸的时候也体现出来了,闲着聊天的时候,还给余念讲了不少有用的知识。

相反雷强那天和黑子吵架,张衡、邱叶又身死后,显得越来越不合群了。

余念瞟了一眼跟着下楼正和小茗腻在一起的雷强,联想到黑子说过的话,对他越来越留意,但他也仅限于偶尔带着女朋友发懒,没有什么其他动作。

为了合适的挖坑工具,众人去了一趟物业,总算找到几把合适的铲子和锄头,即使如此,在根系密布的小区花园中,还是用了大半天功夫挖出4个半米深的坑。

余念丢下工兵铲,跳进其中一个坑,估算后对几个人道,“我觉得差不多了。”

除了罗姨之外,所有人轮流上阵,脚上多少带着点泥土,都停了下来。

由于没有棺材,挖坑的功夫,4具尸体又被裹上了一层凉席,再用绳子捆扎紧。

张志海和余念吃力抬起包有邱叶遗体的首尾,挪步将他放入最左边的坑,他的右侧是张衡,周芸和她的儿子则并排在一起。

黑子也下来了,8个人站在敞开的墓坑前一字排开,默哀着。

其实除了赵家,其他的几个人相处时间都太短,感情虽有也谈不上多深。

余念闭着眼,想的却不是这些死去的人,而是他们这些还活着的人。

在罗姨将孙子的玩具箱放入墓中后,赵瑞带头从墓坑旁的土堆上铲起一锹土洒下。

这个瞬间对赵瑞来说有种超现实的真实感,他拥着罗姨,静立一旁看着一捧捧的泥土和石子打在尸体上弹起又滑落,再滚落到坑底,慢慢将两个至亲的尸体淹没。

“我绝不会就这样死去。”余念对自己说道。

第三十七章 准备出发

余念收回思绪,惯性的扫视周边环境。

丧尸随机移动和容易被光线声音吸引的特性导致的后果就是不论第一天是否杀光丧尸,第二天总会有新的丧尸加入,无穷无尽,永不断绝,所以不止是夜晚,白天同样需要有人警戒,而此时负责警戒的黑子已经从二楼下来。

目光掠过这些形色各异且几天前还是陌生人的同伴,所有人都在低首默哀,唯有雷强微微抬头,目光隐蔽看向黑子,眼中被贪婪和渴望所盈满。

余念低下头,假装没看到此事。

……

简易葬礼结束后,按照先前的计划,优先寻找武器,水和食物。

原本余念三人是打算离开此地到相对偏僻一些的地方,这样至少不需要时时刻刻受到如此之多丧尸的包围,而且多数食物都有保质期,总有吃完的那天,离开城市似乎是必然。

但现实问题是,去郊区也好,城乡结合部或者农村也好,甚至是去黑子部队驻地或者回湖北老家,都是他们目前没有能力做到的。

远距离旅行肯定是要车辆的,他们没有。

足够三人数天时间内往返的食物和水也没有。

在末世必须要有足够的武器保护自己,一把枪和剩下的百十发子弹显然不够,只要遇到一小群对他们有敌意的家伙,他们就无法守住手上的武器和食物饮水等补给。

因此目前三人只能窝在这栋让人生厌的大楼中继续缓慢扩展生存空间。

由于张衡和邱叶的身死,8男2女人数减少为6男2女,清理丧尸的速度大为减慢。

现代人在工作和家庭双重压力下,普遍缺乏运动,上肢力量匮乏,发胖比例高,直接后果就是劈砍丧尸的效率偏低。

几人中只有雷强和余念强一点,其他人很多时候一击无法击穿颅骨,往往需要补刀,几天下来个个累的腰酸腿疼,虽说熟能生巧,都可以完成单杀丧尸了,但效率依然缓慢。

几个人用拖把和棍子支撑的束具固定死一只中年女性丧尸,让小茗见见血找感觉,谁都知道这是躲不掉的事情;

她最开始怕得要死,最终还是动了手,而且表现不差,竟然很快就能适应跟着几个男人清理楼下。

至于罗姨,虽然电影里很多外国女汉子砍起丧尸来和切菜似的,但余念和几个男的都不认为她这个年纪还具备这种能力,赵瑞也不允许她动手。

这并非是歧视女性,而是女性从体能角度来说先天就弱势一些。

这些困难使得众人都意识到,清理整栋大楼并不是最好的选择,搬到靠近水源的居所建立防御或许更为明智,只有在水源旁边才可以做到长期居住。

满城都是空房,只要有能力进去,想住哪儿就住哪儿。

但最近的水库据此有5公里距离,要到达那里,未知因素太多了。

道路堵塞,开车未必能接近水库;

如果车辆不能接近,光靠人背又带不了多少水,需要工具拖拽;

更不提沿路未知的危险……

因此他们将分作两队,赵瑞、罗姨、颜剑留守,依托小区围墙在几个门口建立起抵御丧尸的工事,并继续搜集物资。

楼下的丧尸这两天已经基本清理干净,主要任务是6楼到顶层的清理工作。

余念和张志海住处还有不少食物和水,是不可能放弃的,2个人配合清理应该速度会很快。

如果小区内还有活人,能够将他们集合起来那最好不过,但目前来看,他们在楼下活动这么久都没有其他人喊个话,希望不大。

余念、张志海、黑子、雷强加上小茗,5个人外出。

余念本以为小茗不会去的,但第一次外出探索,众人都心里没底,她担心雷强安危,不想和他分开,干脆同行。

……

“那辆怎么样?”

几人还没离开,在小区附近晃悠着,雷强指着一辆小型厢车问道,侧面的xx快递四个大字醒目异常。

考虑到要运输各种物资,未来可能还要运大量的水,普通的家用小轿车显然不合适,轻便灵活的厢车或者面包车是首选。

张志海看了两眼道,“这和小车完全不同,我也没经验啊,检查下再说吧。”

所谓检查,就是指车内是否有丧尸,没有丧尸的车辆,众人一律摒弃不做考虑,原因很简单:他们没有能力开走一辆没有钥匙的车。

余念曾经傻乎乎问过张志海,可不可以像电影中那样撬开钥匙盖后搭线打火,被他斜着眼鄙视了一通。

“我是卖车的,又不是偷车的!现在的汽车全都是电子锁!你以为拍电影呢?!”

远处有几只丧尸在游曳,几人不想惊动它们,压着声音绕至面包车左侧前门。

一张有些脱水的年轻面孔隔着车窗玻璃与黑子面对面贴在一起。

“小哥,对不住了,借车一用!”他大咧咧道,伸手拉开车门,一把将丧尸版快递小哥按倒在地,一刀结果。

半小时后,面包车屁股对准大门入口,后备箱大开,平坦的车厢内空无一物。

选择这辆车的第二个原因,是因为快递车的座椅基本都会被拆走,空间宽敞,可以省下不少拆卸座椅的工夫。

余念拧了拧手腕上刚从快递堆里拆出来的防水表,他以前从没戴过,多少有点不习惯手上多个东西;一边顺手拆开一包狗粮,撕开后铺在地上。

由于食物紧张,白牙的伙食一直不是太好。

吃喝都是赵家的,起先罗姨用剩饭喂白牙,哪知道这货宁可饿着也不吃,汪汪叫着抗议。

还指望它带路呢,又不可能为了它单独开小灶,干脆和大伙儿吃一样的,余念知道狗吃太咸不好,因此都是单独盛出来给它,没放什么调料。

白牙瞟了余念一眼,凑近嗅了嗅,尖嘴扎进狗粮里嘎吱开吃;这货昨天宿醉,起得很晚,早上也没怎么吃,这会儿已经饿了。

车里有不少没送出的快递,让几个人拆得手酸,可惜派得上用场的只有一些衣服、少量零食,其他没什么用处的杂物统统丢弃。

4辆共享自行车作为预备交通工具被塞入后备箱。

这是昨天傍晚做的准备,由于灾变期间交通堵塞,街道上能用的共享单车一辆都看不到,小区因为是骑行终点,多少找到几辆。

单车都是上锁状态,要打开只能一个个密码尝试,全部打开花了足足半个小时。

除了自行车,还有几个带盖的塑料大桶,是从几家开门的住户里搜来的,加起来约有200升,如果装满,足够一段时间的使用了。

外出探索不同于在熟悉的环境中作战,保险起见,除了每人一把主武器,还另外在携带一把副武器,只是依然没有专业一些的武器,主武器是手斧,消防斧,砍刀,锤子之流,副武器就乱七八糟了。

余念背包侧面插的就是一把尖利菜刀,砍破头是不大容易,但开膛破肚还是能做到的。

他们也试过制造长柄枪或者矛,那样安全得多,效率肯定高得多,但没有合适的木材和枪头,根本无法使用,现阶段不用考虑了。

3个手榴弹余念、张志海、黑子一人一个,枪自然还是黑子负责。

每人的手电筒放在裤兜里方便取用,备用电池每人3个。

在大楼中战斗,照明只能依赖手电筒,电池消耗量很大,好在楼下的商店里还有一些,统统搬了回去,短期内不会缺乏。

矿泉水每人4瓶,饼干,方便面之类的干粮足够吃1天。

还有绳子,镜子,

杂七杂八的准备工作做完,几个人围拢在一起,余念掏出手机查看地图。

电量早就用完了,现在的电量是来自笔记本电脑和发现的两个充电宝,余念越发觉得提前下载离线地图是个正确决定。

考虑到有些目的地可能无法到达进入,目的地并不固定,分别是小区门口超市,最近的派出所,某电子厂,健身房等。

天上掉丧尸的那片私房虽然里面肯定有不少物资,但丧尸数量也最多,选择直接绕开后,能活动的区域被大大压缩了。

整个行动的路线呈现一个l形,半径控制在3公里以内,即使是用跑的,20分钟也能回来了。

张志海车技相对娴熟,他开车,在剩下4人环绕下,沿着小区的路缓缓驶向。

赵瑞和颜剑已经在小区大门口等候,这里昨天已经探查过,丧尸并不多。

他们从停车场弄了几辆车出来,堵住大门,只留下供一辆车行驶的口子。

如果是泥地,余念觉得挖一条壕沟更合适,但城市多数地方都是水泥丛林,在小区门口甚至连家具都难搬过来,用车堵门是最好的选择了。

一辆崭新的奥迪suv混在这几辆中产车中分外显眼,余念路过,伸手拂过顺滑的引擎盖,目光透过车窗,看到驾驶席座椅上溅着血,车主的尸体不知道被颜剑赵瑞丢哪儿去了。

张志海一只手搭在面包车窗上,略打量两眼,笑道,“哟,还是量顶配,小一百万呢,豪车啊!余总喜欢拿去玩呗。”

“哈哈哈。”

余念洒然一笑,想起前几天还在上班,算计着这辈子也买不起这个城市的房和车,真是何其可笑。

说命运不公,却让他没有生在富庶之家。

说命运不平,却如此之多人死去,让自己苟活。

摇摇头,背着包,手中斜拎斧头,跟着破面包车往小区外走去,那儿会是一个新的世界。

第三十八章 纸条

面包车的两侧车门一直敞开,以低速行驶着,余念四人一边慢跑着一边快速刷掉道路周边丧尸,防止丧尸积累过多堵住道路,为回程做准备。

这种战法速度快,可以快速清理而不容易吸引远处丧尸,但毫不吝啬体能,4个人很快解决掉周边的七八只丧尸,不到几分钟就大汗淋漓。

6月初,气温相比5月底更高,穿着长衫,加上头顶永恒燃烧着释放热量的火球,滋味实在不大好受,为了省油没有开空调,即使在面包车上也还是热,何况车门一直大开着,就算有空调也毫无意义。

好在优势也是有的,这种天气,能见度极好,余念这些天来不用电脑,视力似乎变好了一些,一两百米之外的丧尸只要在移动都可以看到,只是室外光线太强,晃得他直眯眼,泪水也流了出来。

“上车!”张志海从车窗里探出头喊道。

“艹你妈的!”黑子砍断一只大约是被撞残的丧尸,手臂只剩下一层皮连着,却被喷出的粘稠血液污染了新换的衣服,大骂一声将那穿着校服的丧尸男孩一个低扫腿放倒,刷刷两刀解决后,脚下加速靠近车子,伸出左手抓住门框,一步跃入车厢内。

车厢里那4辆自行车已经消失,堆着几箱啤酒,还有一些小区门口的超市他们检查过了,门大开着,帮他们省下不少工夫,因为是个小超市,里面并没有什么丧尸停留,货品自然也不算多。

几人引出丧尸分批解决后,将主食和一些方便食用的零食一卷而空,矿泉水没看到,啤酒倒是有几箱,统统带走,车内狭小空间立马拥挤起来,自行车只好搬走,还剩下一些重要性其次的零食之流准备下次再带走。

除了这些必需品,被困多日的幸存者还各自选了一些自己要的东西,余念拿了纸笔,抬头瞄到小茗在前台拿了两盒避孕套收进包里。

黑子则装了两条烟,还有两幅扑克,用他的话说,再砍下去,人都要变态了,必须搞点娱乐活动调剂。

张志海则把店里所有的烈性酒拆掉包装后都拿上了,这玩意儿一物多用,必要情况下做成燃烧瓶也是不错的,只是种类颇为驳杂,什么牌子都有。

除此之外,每个男的都拿了副剃须刀,他们已经几天没剃胡子了。

余念看着扒上来的黑子蹲在地上,膝盖架着双手,滴血砍刀提溜着,笑道,“黑子,你这样子就是一砍了人逃跑的古惑仔。”

他把刀举着,装作冷笑对余念道,“出来混,要讲信用。说了杀你全家,就一定要杀你全家。”

小茗动作最慢,抱着把消防斧扒上车之后,张志海瞄一眼后视镜确认完人数,稳稳一脚油门压下,面包车往前驶去。

……

前面是个十字路口,从这里开始,丧尸密度明显变大,路上几辆车横贯马路。

“下车吧,等会儿堵住就麻烦了。”余念看着开始往面包车靠拢的丧尸道。

伸手拍拍白牙的背,往前方一指,“白牙,带路。”

张志海熄灭车辆,5人1狗排成一个三角形梯队靠着墙借助路边的花坛压低身体往前推进,尽管如此还是有零星丧尸被吸引过来。

“哼!”

余念闷哼一声,双手高举消防斧,将一个女人的头劈开,张志海冲上前去,将她轻轻放下。

周围很多丧尸都是壮年男性,体重身高都大,要做到悄无声息很不容易。

随着众人的推进,周围的丧尸越来越多,整条街上游荡的至少有三十来个,穿着夏装,几天暴晒下来皮肤都晒脱了皮,身上散发出淡淡的气味,行动更迟缓了。

周围的建筑余念都很熟悉,但闻着空气中那种特殊的酸腐味,看着这些各异丧尸,余念不得不产生一种仿佛在鬼域中行走的感觉,好像哪怕呼吸重一些都可能被发现,这让他很不舒服。

公交站台后,5个人蹲成一个小圈,白牙伸出舌头大口喘息着蹲坐在外围,高耸的尖耳雷达一样乱转。

游走的零散丧尸中见缝插针行动,让所有人心理压力都很大,尤其是小茗,即使是休息状态,也可以看出她心跳极快,其他几个人不过稍微好一点,但也个个露出了恐惧神色。

因为担心吸引丧尸,一路上所有人都保持着缄默,此刻终于有机会说话。

“还有多远?”雷强看了看女朋友,压低嗓子道。

“很近了,下个路口就是派出所。”余念也低声道。

“走了这么远,试试看吧。”张志海道。

黑子知道雷强主要是担心小茗,“出来一趟不容易,不能就这么空手回去,而且派出所一定是所有幸存者重点光顾的地方,我们要先下手,现在或许已经晚了。一把枪说实话我心里没底气。”

嗷!白牙低吼一声,余念飞快抬手,压住身后4人往派出所园内看去。

“操!”余念低骂一声。

张志海离他最近,探出头看了一眼,顿时呆住。

虽然他们几乎每天都会经过这儿,却从未和派出所产生过交集,只记得大门正对着一栋楼,对派出所的结构了解也只限于地图。

此时派出所的电动伸缩大门已经合拢,想来是最后关头被人从里面关上了,数十只丧尸在其中游曳。

“看那个人!”小茗眼尖,指向一个穿着夏季常服的年轻男性丧尸,脖子赫然挂着一把冲锋枪,让余念有点眼熟,仿佛在哪儿见过。

“79式,762x25的子弹,弹匣20发。”黑子一眼认出,简单介绍道。

“没用啊,这怎么进去。”余念吐槽道。

“妈的真想全扫了。”黑子骂道,但也知道只是说说而已。

整个城市如今安静得如同死城,没有汽车,没有工地,没有人声,只要一枪,周边百米范围所有丧尸都会过来,即使能跑掉,枪是别想拿了,何况他也没把握在极短时间内给所有丧尸爆头,剩余的那点子弹也不允许。

“会翻墙吗?”站在派出所旁边的小路上,黑子指指围墙问道。

……

黑子扎个单马步,双手托住张志海的脚,等他攀上墙头后用力一抬,将他送了过去,然后往后退几步助跑,脚下一蹬,扒住墙头,轻松越过。

刚落地,雷强就轻声嘘了下,指了指主楼背面洞开的后门。

经过简单侦查,黑子发现派出所的后门是敞开的,只是需要翻越围墙,这里丧尸数量较少,雷强和余念先上,清理干净地面后,其他人跟上。

原本余念以为白牙过不来,要留它在门外,结果他话还没说完,白牙已经一个助跑,两米多高的墙轻松越过。

“别瞎操心了,比越障,我都干不过它。”黑子嗤笑道,余念也笑笑,想起那天晚上也是白牙带路才让他逃出生天,有它在几乎也不用担心出现被丧尸接近的情况,现在想想,或许白牙不跟着他也能自己活的很好。

这种大楼不是高层建筑,内部不会特别复杂,但5个人还是掏出手电,结成阵型往大楼内推进。

余念快速突进几步,挥舞消防斧砍向面前一个女警员,却被她转过来的清丽容颜激得毛了一瞬间,只劈下侧面的头皮,带下一只耳朵挂着,她毫无知觉扑了过来,身边的黑子连忙补了一刀。

楼内光线较好,很多房间都敞着,但都比较干净,众人分头进去转了一圈,但都是很普通的办公室。

感染爆发后所有人都往外逃的缘故,即使有丧尸也多数被带出去了,何况绝大多数丧尸都是感染造成的,不大可能都集中在警局,门外的那些应该是出于寻求保护的心理才聚集在一起,躲得过丧尸却躲不过无形的病毒。

余念原本猜想如果运气好,或许能找到收缴的管制刀具,看来即使有也被收到一起去了。

十米外就是一个拐角,露出几只丧尸的屁股,即使没有白牙轻声提醒,尸群聚集产生的细琐声音也不会被忽略。

众人停下脚步,顺着余念手指的方向看去;拐角最近的门牌上,警械室三个宋体大字醒目异常。

“不能都进去,走廊要留人,不然被堵住就完了。”余念道。

“你们都不懂枪,我必须去。”黑子道。

“我也去吧。”张志海道,他对枪的渴望已经到了病态程度,这些天有事没事就拿着黑子的95摸,虽然一枪没开过,不过枪械使用保养已经学得差不多了,可以说意**平已经相当高,就是缺实战,现在有机会看看正规的枪械库,哪里忍得住。

“我和小茗留外面吧。”雷强道。

分工完毕,余念3人贴着墙根轻手轻脚往那边摸了过去。

余念上次这样小心,是初中时候为了和同学去网吧通宵,半夜从父母敞开的卧室门口爬出,现在比那个时候更刺激。

其实他一直很奇怪,丧尸到底是根据什么来分辨自己人和普通人类的,如果只看背影,余念自己甚至都没把握分辨一个完好的丧尸和普通人类,区分的主要方式是根据丧尸的声音和行为方式。

当然,如果丧尸真的能不讲道理化身永动机,随着时间推移外观变化当然会越来越大,但身体自然也会在日晒雨淋中损耗。

“或许丧尸的大脑能够区分人和丧尸?”余念想到,决定过段时间找一只丧尸切开脑袋检查下大脑。

靠在门框旁,余念掏出裤兜里的镜子往门内照去:枪械室里,空无一人。

余念回头看了一眼雷强,给他打了个ok手势,3个人轻快的溜了进去。

靠近了弹药库的大门,余念才发现这个房间的防御相当恐怖。

大门是两层的,除了内里的防盗门之外,还有一扇异常厚实上着3把锁的乌黑铁门朝外打开,正是这个铁门阻隔了转角处的丧尸视线,他们才能顺利的进入。

整个弹药库都没有窗户,要进来只有这扇门。

黑子和张志海已经围到了存放枪支的保险箱那儿,两人一个挑挑拣拣,一个两眼放光。

余念却觉得哪里不太对。

太顺利了,顺利得异常,就算是灾变很匆忙,不至于门都来不及带上吧?

这样想着,余念的目光立即被桌上一张纸吸引住了。

那张纸被一盒沉甸甸的子弹压住了,余念将它抽了出来。

“我是一名警察,经再三考虑,我个人决定将这些带不走的枪和弹药留给看到这张纸条的你们,如果情况没有我想的那么坏,因此产生的后果,我愿意负全责。

我知道它们未必会只用于保护自己,但我仍然将它们留下,并期望能够拯救更多人的生命,希望你们能够善用它们,生命是美好而脆弱的,我想能看到这张纸条的你们已经了解这一点。

祝你们好运。

——王路

xxxx年x月x日。”

第三十九章 王路

余念端详着这个名字,写下纸条的时间正好是灾变后第二天。

要知道这种行为,在和平时期是没有任何可能的,余念虽然不懂枪支管理制度,但也知道任何机关单位都不可能让下属随意取用枪支,必然有相应的入库出库制度。

前不久还看过一个警察事出有因鸣枪,结果被开除的新闻。

丢一把手枪都可以让人丢饭碗,更不用提敞开枪库大门任由他人拿取,做这样的决定一旦事发,需要付出的可不只是饭碗。

把纸条给张志海和黑子看了,他们也啧啧称奇,但更多的被枪支和黄橙橙的子弹转移了注意力。

“只有2把64手枪和一把霰弹枪,58的子弹倒是还有些。”黑子清点道,这点火力在他眼里真是塞牙缝都不够。

其实一点都不奇怪,灾变当天多数枪支都被拿走了,这两把手枪大概是嫌杀伤力不够才被留下的。

霰弹枪算是意外之喜,对付丧尸肯定好用,就是射速太低,依赖装弹熟练度。

张志海倒是有点兴奋,抱着那把硕大的枪身爱不释手,嘴里不住念叨口径就是正义云云。

他们不知道的是通常派出所为了安全起见,都是实行弹药分离的,只是那名叫做王路的警察为了方便后来人取用,才把子弹拿来放在了一起,否则哪有这么顺当。

……

时间回到重启日的早上。

陈所长刚到局里,就看到王路急哄哄往车上拱,这个时间,应该是又在所里过了一夜,顺口问道,“干嘛去呀?”

“陈所早啊,地铁站有群众报警,说有个疑似精神病患者在咬人,我带小刘过去看下。把人给带回来。”王路扣了扣发痒的头发,一手的油。

所长点点头,一挥手道,“去吧,小心点儿。”

“好嘞,陈所。”王路说完就要关门。

“诶!等等,带枪了没有?”

王路愣了愣道,“我靠,陈所,不必了吧?已经带了警械,带枪多麻烦啊,赶时间呢。”

“我都不嫌麻烦你还嫌麻烦!”所长眼睛一瞪,音量就上去了,“现在去拿,回来补手续!”

王路嘴巴动了几下,还是没敢顶嘴,取了枪开往案发现场。

他29岁了,还是个片警。

单身的那种。

王路的本行是刑侦,但早几年为了一桩案子,碰到一个虐童的罪犯,抓捕的时候犯罪人调侃了几句,他一时没忍住气,失手将对方打死,被开除出公安队伍,下放到派出所。

由于个人能力出众又事出有因,原本他队长是打算让他干个一两年等事情过去了,就提回来,没想到队长在一个案件中中枪身亡,提回去的事儿自然作罢。

这一放,就是4年;年纪从25变成了29,又因为忙着工作,女朋友也分了。

前些天,新上任的队长私下问他愿不愿意回去,按理说,王路没什么背景,而且破案肯定比现在干这个有意思。

只是那个队长,4年前还是王路带的手下,4年后风水乱流转,竟然被他当上了队长,回去干刑侦,那滋味可不会好受,王路还在考虑中。

“你他妈的倒是走啊!”小刘拍了两下喇叭,大骂道。

“就快到了,我先过去,你停好车马上过来。”王路回过神来,检查了一遍装备对小刘道,下了车插进一条小路,往地铁方向一溜小跑。

“救命啊!”

尖利的女声叫道,一个白色人影忽然从右侧跑了出来。

王路瞬间警觉,定睛一看,是个挺标致的小姑娘,穿着浅色热裤吊带衫,染着紫色头发,衬得身上的血红色越发刺眼。

看到一身警服的王路,紫发姑娘向他狂奔而来,一张俏脸吓得都扭曲了。

“丧尸!”

声音也好听,只是喊出来的词汇让王路一时没听懂。

“同志,说清楚!怎么了?!”王路将死死抱住他的小姑娘双手分开,她胸部都挤到他手臂上了,让他颇有些尴尬。

“他们来了!他们吃人!别被咬!会变成一样的!”紫发妹子语无伦次说道。

“什么?”王路还是糊涂。

3个浑身浴血状似疯癫的年轻男女从紫发女生出现的路口跑了出来,其中一个穿着小西装的女人被自己掉出来的肠子绊倒在地。

多年锻炼形成的直觉省却了思考的时间,王路伸出手将紫发女生拨来护到身后,撩开上衣背部,掏出腰后手枪的同时拉动枪栓上膛。

“站住!否则开枪了!”王路双脚并立,右手持枪,三点一线瞄准最近的男人。

3个人继续接近。

啪!

王路朝天鸣枪示警,被无视。

正在这时,又有一个中年男人从路口跑了出来,看到路口的3个血人一愣,紧跟着身后扑出一个影子,张嘴撕下他肩膀上一块肉。

啊!!!

男人临死前的嘶吼在巷子中回荡,三个血人被这声音吸引,立刻往回跑。

啪!

啪!

啪!

有节奏的枪声连续响了3下,3个爆头。

“站这儿别动!”王路脸色阴沉得可怕,也不看身后,这话显然是对紫发女生说的。

说罢低垂枪口,挪步到正在享用中年男人的人影旁。

那人察觉到脚步接近,抬起头来,露出一只眼珠子吊在眼眶外的脸。

但这次他没有再开枪,而是将这个似乎没有什么智力的疯子一个擒拿轻松制服后,反扭双手,用铐子拷好。

“你没事吧?”看着一地的尸体,好一阵子,王路才回过神来,强打精神问道。

回答他的,是一对冒着星星的明亮杏眼。

……

南宫宁今年18岁,大一在读。

她最喜欢的电影是大话西游。

最喜欢的台词是那句“我的意中人,是位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踩着七彩祥云来接我。”

谈了几次恋爱后才发觉,这样的意中人真不好找。

所以当她早上发现哥哥寄养在她这儿的狗丢了,哭唧唧出门寻找,却被丧尸在空无一人的小巷子里追赶的时候,真的以为自己死定了。

然后那个人就出现了。

他最少一米八吧,南宫宁想到,其实王路只有177,但在坠入爱河的少女眼中,这不是问题。

一身正气凛然的警服,干净的侧颜,刚硬的寸头,干净果断的战术动作,还有杀死3个丧尸之后温柔的问候。

无一不让她心神摇曳。

“我……我……我……没事!”南宫宁按捺住大起大落的心情,回答道。

“哎,这小妞怕是吓傻了。”王路心中叹道。

他竟然在瞬间杀了3个人!而且周围看样子连镜头都没有,工作是别想了,想想以后怎么办吧。

他看了看这个女孩儿,本希望她能够帮他做证人,现在仔细一看,这女孩儿比先前留意的还要好看,尤其是一双杏眼,水汪汪的好像会说话看着他。

就是看起来呆呆的,真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帮上忙。

“妈了个b的!”王路心里更乱了。

……

“嘘!”余念竖起食指侧耳倾听。

“你们听到没有?”

黑子和张志海见余年这副模样,都不说话了,一齐竖着耳朵听起来。

细而无力的声音传了过来。

“蛮蛮的**是我的爱……”

张志海疑惑道,“我是不是听错了?”

余念看向墙壁,目光仿佛要穿透它,在那个方向,有个人在唱最炫民族风。

“不,你没听错。”他肯定道。

第四十章 刘然与天朝特色

刘然被困在拘留室里五天了。

他躺在光溜的不锈钢长凳上,侧头看向笼门的间隙里插进来的几只手,心中绝望,对警察的恨意也达到了极点。

他当然是被抓进来的。

灾变爆发后,所有人都忙着逃命,几乎所有的警察全部都外出执勤去了。

手机早就被收走,外面发生了什么他完全无法知道,只听到惨叫,然后笼子里的一个看似熟睡的嫌犯率先变异了。

拘留室有监控,刘然和另外一个活着的嫌犯原本都不想动手,但当变异的嫌犯咬下另外一个嫌犯一块肉的时候,两人不再犹豫,将那个嫌犯合力压制住。

两人叫破了喉咙还是没人过来,等被咬的嫌犯开始发烧,失力脱手后,刘然一个人再也压制住先变异的嫌犯。

就是在这个时候他知道坏事了。

3个人,笼中方寸之地做困兽之斗。

刘然对着监控大声叫喊,说明自己是迫不得已。

然后他一把扣住地上的嫌犯的头发,开始对准地面猛撞。

咚……

咚……

咚……

单调的撞击声回响在狭小的拘留室内。

十几分钟后是第二个被咬的嫌犯。

几十分钟前还在谈笑吹牛逼的3人,2个已经面目全非,露出头皮下白森森的骨头,脑浆涂地,和他一样穿着黄色的号服,变成躺着的两具死得彻底的尸体。

做完那一切后,刘然崩溃的捂住头,靠在墙壁上的身体缓缓滑下。

他在道上的名号叫黄毛,但他和其他的贼不同,在节奏飞快的现代社会中,他还坚持着七不偷八不夺的老行规。

这是老派贼的规矩,主要内容就是不偷老师,医生,孕妇,孤寡老人等特殊或者弱势群体的钱财,所谓盗亦有道,不过现在讲这些规矩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

他是个孤儿,从小就没读过什么书,什么苦都吃过了,到十多岁的时候遇见了一个50多岁的男人,就是他师父。

对他来说是亦师亦父的存在,收养他的目的,自然也不怎么单纯。

师父的右手被人齐腕斩断了,左手自然没有惯用手那么灵活,多数技巧都只能言传,无法身教。

捡黄豆,油锅夹物他都练过。但他年纪太大,天赋一般,按师父的说法,顶多只学到他5成本事。

除此以外,师父对他还是不错的,让少年时期的他没有饿肚子,能吃饱穿暖;闲暇之余将自己的那套老规矩灌输给了他。

等到在行里小有名气后,这种当婊子又立牌坊的行为自然经常遭到一些年轻同行耻笑,但刘然不以为然。

师父教他,偷就是偷,绝不允许伤人,否则定罪性质就大为不同了,加上技术好,人又机灵,被抓到的次数不多,金额也不大。

如果有工具,笼上的锁不过是个笑话,超过10秒打开算他堕了师父的手艺;

困在笼子里多天,现在就是让他走,也没什么力气了。

他还没渴死是因为有个丧尸背上恰好背着一个包,刘然将它引过来之后,勒住对方脖子将包卸了下来,从里面掏出了两瓶水和少量食物,杯水车薪,早吃完了。

虽然烂命一条,能活谁不想活呢?

外面的丧尸越来越多,拘留室地上还躺着两具尸体,理论上可以当作后备粮,但就算不考虑食用后可能会感染,刘然也实在下不去嘴,他是小偷没错,但小偷也不能完全不讲人权吧?

刘然打算等无计可施的时候,直接自杀,免去活活渴死的痛苦。

死马当活马医,趁着还有点力气,刘然憋足体力故技重施,唱了首他最喜欢的歌,希望能引来一两只带点东西的丧尸。

一曲唱罢,七八只丧尸涌入拘留室,将笼门彻底堵死。

刘然目光在它们身上游走,反复看了数遍,却没发现任何对他有帮助的物品。

现在即使后面再出现有用的丧尸,他也不太可能够得着那些物品了,想到就要死在这里,不禁一声长叹。

正在这时,天上飞来一个黑色物体,撞在笼门后掉落地上,发出一阵叮当乱响。

刘然惊得一跳,定睛一看,一把黑色的手斧掉在笼门外一个学生模样的丧尸脚下。

他爬到笼子边上,对面的学生也跟着蹲下抓他,刘然心里道一声对不起,将学生的手卡在笼子的间隙中,使劲咔拆一掰,将其折断。

捡起斧头,他激动颤抖着将手柄上用胶带粘着的纸条取下。

“能杀多少是多少。”

刘然站起身,心中希望重燃,二话不说一斧劈向学生模样的丧尸。

……

拐角处,5个人重新凑在了一起。

除了2把手枪,一把霰弹枪,收到的弹药经过清点,手枪子弹约100发,霰弹枪子弹100发,762口径子弹200多发,虽然没有对应的枪,还是带走。

最让人惊喜的是找到了300多发58的子弹,正好可以给黑子的95用,大大缓解了子弹匮乏的境况。

两把手枪余念一把,雷强和小茗一把,张志海端着霰弹枪装出终结者的派头,说什么也不肯放下了。

黑子还在吐槽家伙太少,余念道,“基层派出所,有这些东西就不错了。”

“别扯这个了,等下那家伙出来了,你们是个什么打算?”雷强不耐道。

他本来是不同意救那个人的,余念搞清楚那边是拘留室之后,心里也打个顿,有些担心放出来个麻烦人物,杀人犯之流自然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但就算搞个瘾君子出来也够麻烦了,要是不管他,放到别哪儿去,几同于等死。

“看看再说吧,他要是不懂事儿,我教他。”黑子拍拍手中的95,毫不在意道。

5人聊天的功夫,刘然已经砍死了五六只丧尸,在笼子面前堆成一个小堆。

一边奋力砍杀,一边大喊:“外面的朋友救救我!!”

余念听到喊声道,“一起动手吧,他会把外面的丧尸都吸引过来的。”

由于刘然制造出的巨大动静,丧尸都往拘留室集中,背朝众人,光是他们视线范围内至少就有数十只丧尸。

拘留室旁边就是由钢化玻璃制成的主楼大门,从这里可以直接看到他们先前到达的派出所正大门,丧尸还在源源不停地进来,5个人猫着腰躲在丧尸堆后面说话都不敢大声,个个头皮发麻。

“这怎么过得去?!”雷强小声道。

“他妈这也太多了吧!”余念也犹豫了,先前他可没想过竟然有这么多,这不同于之前在楼道,有人为制造的障碍减缓丧尸攻势,如果形势崩溃,所有人都会陷入危险中。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按他的估计,就算是理想状况下,他们也至少要耗费上百发子弹,才可能消灭所有丧尸。

只为了救一个来历不明的陌生人,甚至可能对方会带来更多未知的麻烦,真的划算吗?

几个人迟迟没动手,刘然那头隐约猜到了原因,砍杀动作变得越发急切,但个人力量太有限,隔着栏杆速度快不了。

他快2天没喝水了,嗓子干得互相摩擦,离开的最后机会就在眼前,哪里舍得让众人离开,完全失去了理智。

“别走!救我!”

嘶哑叫喊着,急切中一个不防,被一只苍白细手拉了过去,顿时和栏杆外丧尸撞了个贴脸,刘然的鼻子碰到了丧尸坚硬的牙齿,又蹭过那个年轻女人姣好却冰冷的脸蛋。

斧头已经被丢掉,双手慌忙撑在栏杆上,下个瞬间,又是三只手抓住了他撑在栏杆上的双手,刘然拼了老命,才勉力抬脚踩住栏杆支撑稳身体,只能保持不被拉近,想离开却是不可能了。

看起来仿佛手臂丛林中一只奇异树懒。

魂飞魄散中,一个想法蹦了出来:

“他们抓住我了!我会开锁!我会偷东西!杀人杀这些东西都行!我什么都可以做!求求你们!救救我!”

嘶哑而疯癫的吼声穿透尸群产生的噪音屏障,被外面5人听得一清二楚。

黑子正算计着他要多少发子弹才能干掉这些丧尸,听到这话,也是一愣,看向余念和张志海。

“东西拿好,做好准备!”余念低声道,其他几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大喊道:“你会开什么锁?!”

听到有戏,刘然飞快说道,“门锁!防盗门!车库门!都能开!”

七八只丧尸被余念的声音惊动,立马掉过头向几人靠拢。

呃啊……

呆板沙哑的声音逼近,余念三人都露出略为兴奋的神色,雷强还是不以为然。

这几天在公寓楼做清理工作的时候,几人就意识到了他们收集物资最大的阻碍。

那就是:防盗门。

不得不说这是一种中国特色的产物。

九十年代的时候,家家户户的门都不过是一层铁板,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变得越来越夸张,越来越戒备森严。

欧美甚至亚洲邻国的无论是公寓、联排或独栋,大部分都是一扇极其普通的木门或金属,有时甚至还敢镂空一块镶嵌玻璃,而且直接面对闹市大街,甚至在最混乱的街区也是如此。

在入室盗窃犯罪中,撬锁的比例最大,其次是爬阳台、爬窗户,但太危险,比例也在下降;排名第三的是破坏防盗网,比例最小的是正面直接破坏防盗门的——确实费力不讨好。

但对普通人来说,开锁是个极其专业的活儿,基本只掌握在三个职业手中,一个是锁匠;一个是小偷;最后一个是警察。

(现在的锁匠都要到有关部门备案,严格的地区甚至要求记录从业人员的指纹、掌纹、足迹和其他档案,即使离开开锁公司这些记录也会一直保存。)

如果不能开锁,那么破拆防盗门在没有专业工具的情况下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消防员在无法开锁的情况下,多采用砸撬、拉拽、切割、冲撞、爆破、顶撑、机械拆除等方法,但无一不需要专业的工具。

这也是众人迫不得已拆墙的主要原因。

除了大门以外,还剩下阳台一条路可走,但新的问题又产生了。

底层的阳台几乎全部被防盗网笼罩,没有电动切割工具或者钢筋剪,根本不可能破拆,防盗网的膨胀螺丝虽然可以拆卸,但太花费时间和精力,有些得不偿失;

高层的阳台或许对特种兵和消防员来说不成问题,但他们几个可不具备在楼层和户之间移动的能力,而且同样需要先进入住户的阳台才能实现这类骚操作。

余念感慨于国人为了防盗做出的种种努力,下定决心等条件允许了,一定要锻炼一下这方面能力。

黑子也曾试过用步枪破坏防盗门,子弹轻易击穿了锁具,但从扭曲的锁眼中可以清楚看到锁舌依然停留在原位,还是无法打开防盗门。

如果他们能突破这层看似简单的防盗门,许多原本无法做到的事情就都有了可能。

比如搬家,比如远距离旅行。

余念瞬间可没想到这么多,只是单纯觉得这个人或许寻找物资很有用罢了。

黑子虽然身着便衣,但武装带还是在身上,检查了一遍身上的弹匣道,“速战速决吧,派出所大门锁着,几乎所有丧尸都集中在这里了,杀光就行。”

“这么多我们就几把枪要杀多久?”张志海道。

黑子理解似的笑笑,哗啦一声拉上枪栓:

“你们对火力真是一无所知。”

第四十章 热武器的威力

“黑子说得对,要速战速决,虽然我们在建筑里,但枪声一响,离得近的丧尸肯定都会被吸引过来的。”张志海道。

“2把手枪掩护我们,解决漏掉的丧尸,霰弹枪别开枪,你换子弹太慢。”黑子交待道,走到尸群十几米外,端枪岔开腿站定。

张志海上次开枪的时候余念忙着逃命,后来也只试过几枪练习,一方面是节约珍贵的子弹,一方面是因为开枪会暴露他们的位置,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枪声响起,震耳欲聋。

虽然大楼内采光比公寓要好一些,但仍旧朦胧。

肉眼不可能跟上子弹的速度,但这个距离上射击高密度丧尸群,黑子的点射几乎就没有脱靶的。

由于是平着瞄准射击,当步枪子弹如同钻入豆腐一般击穿第一只丧尸脑袋后,还有余力穿透后面数只;一发子弹的收益,远不止一只丧尸。

狂暴的火力多数集中在丧尸头部,但穿透后子弹撞击产生的偏转,将不少后面的丧尸身体击碎。

数秒后,空中弥漫开一股血雾,又被子弹产生的劲风反复撕裂,现出一条条锥形的轨迹。

随着枪口火焰吞吐闪耀,丧尸群像割麦子一般飞快倒下,迅速在地上铺出一条人体地毯,活脱脱的屠杀场面。

对比冷兵器的效率,余念首次对热武器的力量有了直观的认识,好在眼前的这群东西是丧尸,让他没什么心理压力。

“别发呆,有丧尸过来了。”

看着大门外的丧尸往这边缓慢的聚拢过来,黑子唤醒呆住的众人,换上一个新弹匣,继续开火。

地面尸体纠结如同一颗巨大榕树的树根,大大限制了丧尸的行进速度,许多丧尸笨手笨脚的被绊倒,又重新爬起,有些黑色幽默。

地上层叠的尸体中还混杂着许多被击碎身体或者被压住后无法行动的丧尸,4人小心的给它们补刀,一边清理一边跟随着黑子的步伐往前移动。

拘留室内的丧尸听到动静也涌出来了,黑子小心的控制着射击节奏,控制击杀丧尸的落点,防止堆积的尸体将拘留室门口堵死,直至没有丧尸出来。

小茗观察着大门外的情形,“我们要快一些了,外面的丧尸都过来了。”

她的手指方向越过大楼大门,直指派出所的电动伸缩门,十几只街上的丧尸在它后面聚拢。

黑子继续推进,已经离开大楼,站在大楼门口处守住了入口,防止有丧尸再进入。

孤寂的城市中,枪声传得极远,余念知道除了这个方向以外,包括他们进来的围墙那儿多半也有丧尸在聚集,他们时间不多了。

雷强和小茗给他打掩护,余念和张志海准备进入拘留室。

“小心脚。”余念提醒着。

墙面上被开了数十个弹孔,许多地方墙皮都掉了下来,露出砖块和水泥里子。

尸体太多了,很多地方根本无法下脚,只能从肉感十足的尸体上走过,张志海和余念毛骨悚然,产生一种身临恐怖袭击现场的感觉。

枪响后,里面那个男人的呼喝声就停止了,两人磕磕绊绊走到拘留室门口。

入目处,地面都空无一物,唯有笼子那头的尸体堆了半米多高,一个浑身血污,只穿了件短裤的年轻黄毛正双手紧握栏杆看向2人。

……

刘然付出了一条裤子和一双鞋子的代价,费了很大的功夫才挣脱丧尸的纠缠。

枪声响起之后,他知道自己真的有救了。

被困在笼子里与活死人为伴,几同于等死一般熬了数天,等到一高一矮,一壮一瘦两人走进来,他激动得有点难以自抑。

“帮我出去!”他立刻喊道。

来人对视一眼,没有立即搭话。

高的那个约莫一米八,端着把喷子,长得像个麻杆,眼神滴溜溜在房里四处乱扫。

矮的一米七出头,背着黑色双肩包,相貌普普通通,一副老实人模样,腰上别着把血淋淋的短斧,双手持握手枪,打量着自己。

走到近处打量着,两人看到笼子里的2具尸体。

“你干的?”高个子拿枪指指自己,问道。

“我干的。”黑洞洞枪口压迫下,刘然立刻答道,又追问,“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些东西,是,是怎么回事?”

“你不知道?”矮个子奇道。

“我前几天被关进来,就再也没出去过了!”刘然心中疑问堆得老高。

“这一句两句话可说不清楚。”矮个子道,又道,“往后退。”说完自己也往后退去。

高个子端起手中的喷子,居高临下对准了笼子上的锁……

“别!”刘然制止道,两人不解看向他。

“流弹太危险了,你们帮我打开那个柜子,把东西给我,15号,我自己开。”

矮个子立刻走到柜子旁,发现是种类似超市的储物柜,找不到钥匙,抬脚就踹,直到将门踹得凹进去,锁自然脱开。

“真他妈没技术含量。”刘然默默吐槽道,接过矮个子递来的储物盒,从里面迅速取出一对细细的工具,双手伸出栏杆绕至锁后。

他这个角度自然是看不到锁的,他只能别过头,尽量送出双手,全凭手感。

3秒后,啪嗒一声,锁被打开,刘然娴熟的取下锁头,丢到地上,又从尸体堆里拽出自己的裤子和鞋子穿上,再翻出储物盒里的皮带和鞋带系好。

“我艹!专业!”高个子道。

“快一点,外面很多丧尸过来了。”矮个子男人催促着。

来到门外,刘然惊骇于满地的尸体,又看到了2男一女。

一个30岁左右挺壮的大个子,一个长得漆黑的家伙,都背着枪,还有个染着黄头发的女人;3人都弃枪不用,拿着刀斧和丧尸搏斗,好在满地尸体阻碍下,剩下的丧尸要进来也不容易。

“雷强捡到把打空了的79式。”黑皮对矮个子解释道。

“就是他?”那女人看了看刘然后问道。

“没子弹了!别在这儿聊!快走!”大个子催道。

“你们从哪儿进来的?”刘然问道。

奔跑中,矮个子道,“大楼后面的围墙那儿翻进来的。”

刘然手中什么家伙也没有,又看看这几个人手上的锤子消防斧,听到这话说道,“等等!跟我来!”说罢带头往另一条走廊跑去。

……

现在的威胁不在于门口看得到的这些丧尸,而是更远处看不到,数量也未知的丧尸,余念虽不解,但知道这黄毛必然是有自己的理由,压下逃跑的念头,跟着他跑去。

黄毛推开一扇办公室的门,里面和其他办公室没太大区别。

直到他摸索几下后打开了一扇灰色的铁皮柜门。

“我艹!”余念瞬间就爆了粗口。

半米长的直刃大砍刀,狗腿刀,折刀,直刃长刀,日本刀,钢管刀……

琳琅满目满满一柜子。

其他人进门看到也呆住了,张志海走到墙角,抚摸着一把一人高的大关刀,无语问道,“你怎么知道这儿有这些玩意儿?”

黄毛不好意思笑笑,“我每年都要来几次派出所,回到这里就像回家一样,他们收缴的很多管制刀具都放这儿。”

虽然武器种类众多,但余念还是觉得斧头最靠谱,看中了一把黑色斧刃,手柄有微妙弧度的手斧。

每个人都把家伙更新了一遍,余念还另外带走三把,背包顿时沉了几斤。

来时的路上已经有新的丧尸进入,众人拿着新武器在白牙的带领下往围墙边缘退去。

余念按照原来的力度一斧头劈下,面前女人的整个脸被劈成了两半,自己也吓了一跳。

这把斧头劈砍的手感和相比那把粗制滥造的木工用手斧实在是不知道好用到哪儿去了。

数分钟后,众人终于翻过围墙,除了几天没吃饭的黄毛被托了一把之外,所有人都安全回到了那条小路上。

当黑子轻松越到地上的时候,众人已经围拢等着他了。

“走吧”他道。

哗啦,清脆的上膛声音响起。

雷强把小茗拦在身后,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众人,冷漠说道。

“我看你们是暂时走不了了。”

第四十一章 分道扬镳

“雷强,你什么意思?!”

“雷哥!这是做什么?”

“有话好说,把枪放下!”

余念3人同时说道,刘然刚逃出生天,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碰到这档子破事。

时间紧迫,他们连简单的介绍都没做,看他们杀起活死人的那个利索劲儿,铁定也是会开枪的。

这几人对他有救命之恩是不错,但送死可不至于,那个大个子只要一扣扳机,不超过2秒所有人都要歇菜,心中不禁狂骂不已,往后悄悄退了几步。

黑子也在心里大骂,雷强捡到枪的时候他正在射击丧尸,只看到雷强摆弄了两下枪说没子弹,然后雷强就直接和丧尸肉搏了,他既没时间检查,也没精力在意。

“把枪都放下!谁敢动,都要死!”雷强狰狞道,看到白牙伏低身体发出威胁的吼叫,立刻对余念说道,“我不想杀人,不过你的狗再叫一声现在就死!”

余念喝止了白牙,举起双手,几人顿时陷入沉默。

这几把枪都是众人拼了老命才弄来的,可以说是末日世界最重要的生存保障,给了他,再上哪儿找去?况且没了枪,不是任由他宰割?

“我早就觉得你眼神不对劲,你早就看上老子的枪了吧?”黑子阴沉道。

“废你妈的话,给枪不杀!”

余念的手枪插在腰上,肯定是来不及的,黑子的子弹已经打完了,只有张志海的霰弹枪抱在手上,他试图偷偷把手指头放入扳机圈中。

“这个距离……只要一枪,绝对可以……”这般还没想完,雷强的枪就动了。

滋啪啪啪!

余念站得最靠前,子弹几乎贴到了他的交,飞溅的水泥打在身上,激得余念下体一凉,身体不受控制的抖了一抖,却又不敢动分毫。

“最后一次警告!”手中枪口斜指地面,袅袅青烟升腾,雷强也紧张得冷汗直冒,他这是放手一搏了,不开枪是因为担心不能瞬间让所有人失去战斗力,多少留个退路。

“别动手!我们给!”余念颤声道,张开双手,缓慢的将手枪从腰间拿出却没丢出去。

早上他看到雷强那个眼神的时候就猜到多半是看中了黑子的枪,所以偷偷和黑子说了,黑子的枪一直都随身携带,并且是枪弹分离,之后更不敢把枪交给他,但算来算去还是没想到碰到了这招。

“你也同意他这样?你们这些天吃的用的都是我们的,非要这么绝?”张志海盯着数米外把头别向他处的小茗,恨恨质问道。

他嘴巴贫,相比余念来说,和小茗更熟悉,至于黑子,小茗平日里压根不理他。

“谁让你们一直防我们和防贼似的!天天就是慢吞吞的杀丧尸!我几天没洗澡,都快要烂了!窝在那个臭得像屎坑一样的恶心房子里,连张床都没有!天天热成狗!你们愿意留是你们的事!我们自己走!”

小茗猛然回过头来,连珠炮一样说完这串话,显然已经想说很久了。

丧尸已经靠得很近了,雷强耐心已去,“我数10秒。”

10!

9!

……

张志海骂道,“你们白吃白喝还他妈有理了?!”

“别说了,给了吧。”余念道,杀了那么多丧尸之后,他对杀人的抗拒心理已经弱化了很多,但实在没把握在没有人受伤的情况下摆平雷强,何况拿命去赌几支枪,这买卖也太不划算了些。

倒数结束之前,3人把手上的枪都丢了过去。

“还有你包里的步枪子弹。”雷强说道,见黑子瞪了一眼又道,“别他妈看我,我知道你带了不少。”

黑子的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没说话,冷笑一声,掏出一个塑料袋,哗啦一声随手丢在了两拨人之间的空地上,滚出数颗黄橙橙的子弹。

“去捡起来。”雷强歪这头对身后的小茗道。

“别动哦!”他警告道,枪口方向一抬,对着余念几人背后就是一串点射,立刻就听到尸体倒地的噗通声。

子弹从脑袋旁飞过,发出啾的一声尖鸣,几个人脸色都是一白,不安的挪动了两下。

“这把枪留给你们吧!”小茗甩上背包,一副大方的口气道。

黑子看着地上的霰弹枪和一堆子弹和被小茗丢弃的杂物,知道除了背不动的原因,可能还有霰弹枪有效射程太短的原因,即使算上独头弹(顾名思义,一颗弹头),射程也不过一百来米,何况他们手上还没有独头弹可用。

手枪的有效射程不比霰弹枪强太多,但胜在体积小巧,方便携带,子弹同样如此,手枪的射速相对也快。

“我建议你们动作最好快一点,不然等会儿恐怕你们想走都走不了。”雷强用下巴指了指4人1狗身后的位置,余念知道丧尸又靠近了。

说罢,两人背靠背放着几人,一边开枪一边快速往来时方向跑去。

直到他们消失在视界中,几个人还保持着沉默。

他们这些人,说到底都是陌生人,但同甘共苦几天下来,其实已经是一个利益共同体了,那对男女竟然用这样激烈的方式背叛了他们,实在让众人无法接受。

余念被他们恶心了一把,心里气没处撒,提起斧头闷声不响砍倒一只单独接近的丧尸,犹不解气,几斧砍下丧尸的头,看得一旁的刘然直皱眉头。

张志海猛起一脚,踢飞丧尸的脑袋,血溅了一鞋,大骂道,“艹他妈的,老子真咽不下这口气!气死我了。”

“他们招摇得像大马路上的婊子一样的,怎么可能离开?”黑子快速的捡起霰弹枪,又把地上剩下的子弹全塞进包里,倒是已经平静很多。

“不知道,但肯定是有自己的打算,先别管他们了,我们赶紧走吧!”刘然道,他身无长物,只能跟着这3个人,心里也郁闷得很。

“走吧,丧尸都过来了。”余念也道,心中想到或许还有一个可能。

先前的路口,很多丧尸已经被叛逃2人小组引走,反而清净不少。

余念心中同样不甘心,看了看他们离去的方向,一大群丧尸尾随他们而去,枪声还没走远,人却被丧尸遮蔽住了身影。

虽然有一路的尸体指引着大致方向,但丧尸多得像海里的鱼群一般追在他们屁股后面,失去了枪支,连想要靠近都做不到,只要跑出一段距离,甩开丧尸,他们的行踪就会彻底消失掉。

“妈的,找都找不到了。”

汪!

白牙叫了一声,警告他们周围的丧尸已经靠近,余念目光看向白牙,咧嘴笑道:“除非有人能带路。”

狗的嗅觉是人类的1200倍,因此能够根据气味进行追踪,但它们对刺激性气体的感受同样更敏感,不过在臭味上似乎抵抗力还颇强,否则光是尸群散发的臭味就够受了,在这样复杂的气味中,能否找到那2个人还是个问题。

“有了!”张志海也领会到了,从小茗丢弃的物品中捡来几样东西,其中有瓶香水,喷在手上一闻,就骂道:“就是这味道!”

几天没洗澡,小茗爱干净,只能靠香水掩盖身上的味道。

几人远远的跟在尸群后面,通过沿路的尸体把握他们大致的路线,趁此机会,刘然终于能插进话来,互相做了初步的了解,但三个人心情都很坏,又忙着赶路,连名字也懒得记。

“一头黄毛,就叫你黄毛吧!”黑子上下打量他两眼,毫不犹豫道。

他们隐藏着身形进行跟踪,有白牙在,不用担心跟丢。

“你们有水和吃的吗?”刘然舔了舔早已干裂的嘴唇。

余念这才想起他应该是饿了很久了,忙道一声不好意思,又掏出压缩饼干和一瓶水给他。

黄毛早饿极了,现在终于回过神来,见到这两样东西,眼泪都差点掉下来,一边走路一边拧开盖子,一口灌下去一瓶。

压缩饼干余念吃过一次,觉得太硬而且腻,平时是不吃的,因为好携带才装了两包在包里。

黄毛可顾不上这些,包装还没彻底撕开,就一口咬了下去,舌头却被铝合金的包装割了道口子,痛得他低喊一声,还是不顾一切的大口咬下去。

压缩饼干太硬,不是那么好咬,等食物的味道在嘴里化开就更忍不住了,大口大口的硬啃,舌头舔过饼干,留下淡淡的血痕,看得3人心中不忍。

“诶诶!你慢点儿!还有!别把牙弄坏了!现在可治不了!”黑子道,把黄毛的手臂往下压了压,好歹限制了一下他的速度。

余念看着疯狂进食的黄毛,却一点也不觉得他丢人,换成自己,可能比这吃相难看不止1倍。

“我们这样追下午,未必有意义,就算找到他们,也不见得划算到哪儿去。”张志海道。

余念观察着周围的丧尸,那对男女跑得很快,他们只能远远坠在后面,距离上已经拉开了许多,有些离得远的丧尸跟丢了目标后,重新恢复了散漫的状态,又被他们4人吸引,有越聚越多的现象。

“他们要么是有一个条件很成熟的避难所,要么就是有人帮助他们,否则他们2个人,身上那点物资。就算能从别人家里或者饭店之类的地方找到一些东西,也不可能维持太久,更重要的是,他们选在这样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离开,那个避难所一定是在附近!凭一双腿这样可走不远。”余念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我看搞不好两者都有!”黑子道,“如果他们人太多,就溜吧。”

几个人说着,看到前方一具尸体躺在一家大型商场的门口,钢化玻璃门已经被击碎。

白牙叫了几声,余念没理会它,检查了一下这具身着紫色服务员工服的年轻女人尸体,在上面发现数个新鲜弹孔,其中一枪打碎了半边脸,但依余念的经验判断,这女孩子长得还不错。

“倒是会享受!”张志海道,他现在看那2个人怎么都不顺眼,这次说话没有带国骂进来大约是气消了一点。

商场内是不会开窗户的,因此光线相当差劲,几人商量了下,还是打开手电筒,防备着往里走去,白牙却又叫了起来。

周围的丧尸已经变得很多了,他们必须赶紧决定去向,余念知道里面肯定是有丧尸的,但既然已经来了,总要试试看,实在不行,他们还有3颗手榴弹,不至于走投无路。

“白牙,来吧!”余念招招手,踩着钢化玻璃碎珠往里走去。

白牙看着这4人与电筒光柱淹没在黑暗,焦急的打了个转,又顺着大路的方向看去,一只小女孩丧尸慢慢走开,露出地上一具被一枪爆头的尸体。

最终还是跟了进去。

第四十二章 声音

呼呼……

黑暗中的呼吸声被放大,几个人压低呼吸将精力集中在耳朵和电筒有限的光束照明内。

余念三人都有过这种经验,相比必然存在的丧尸,他们更担心的是被可能存在的敌人发现。

黄毛是第一次,没有携带备用电筒,他只能持握余念分给他的一柄砍刀不安盯着沉默的黑暗,防备随时可能会窜出的丧尸。

“我觉得他们不在这儿,太安静了。”他小声道,原本他是要反对进入这种地方的,但目前而言,他在这个团体内还没有什么地位,失去团体的力量,在这个变得陌生的世界中,他没有把握自己一个人能活太久。

最重要的是,虽然职业要求他独来独往,虽然不想承认,但他再也不想体会那种全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个活人的感觉了,不论是勉强睡着还是醒来,身边能动的都只有铁栏外冲他招手的活死人。

他宁可跟着这3人承担一定的危险,也不想一个人再在活死人的世界里独自求生。

“他们好像真的不见了。”黑子道。

这座商场余念和张志海都很熟悉,面积相当可观,除了地面部分,底下还有两层,中心区域是直径数十米的天井,余念记得底部有一套颇高的金属雕塑,时常有小孩子在那儿玩耍拍照,只是此时没了电力和人流,不复往日繁华。

深入数十米后,就到了中心区,光线从顶楼的透明玻璃天窗被导入,直插进来,将中心天井区域照得透亮。

余念看了看白牙,发现它已经不再带路,只是跟在自己身后做出攻击姿态。

“白牙找不到他们了。”

“那儿!”黑子指向十来米外,一具趴在天井边缘钢化玻璃围栏上的男尸,顶楼投下来的日光如同聚光灯一般打在他身上。

尸体屁股朝着他们,脸部朝下,像一口袋软塌塌搭载钢化玻璃上的大米,身着短衬衫和皮鞋西裤。

几人互相掩护着靠近这具颇胖的男尸,这种体型已经不稀奇了,他们杀的男性丧尸中,凡是上了一点年纪的,多数都有点偏胖,除了在击杀和后面抛尸的时给众人多添点麻烦,和其他丧尸并没有什么区别,这个顶多是肚子大一点。

余念蹲下身体,观察着男尸,这才发现了这具尸体的不同之处;

它身体底下的那块钢化玻璃,显然是受到巨力撞击,已经产生碎纹;之所以这具尸体看起来就像一具大米口袋,是因为整块钢化玻璃在保持完整的情况下整体嵌入了这具男尸的肚子,将之一分为二,直达脊椎。

很自然的,肚子里的货就全漏了出来,顺着钢化玻璃挂了下来,但似乎掉下来之前就已经死亡,血并不多;受到这样强大力量的撞击,脊椎已经断了。

黑子也在打量这具尸体;

砍完丧尸后搜尸已经成为习惯,但这个男人身上基本没带什么东西。

包括尸体附近,他们也大致看了下;除了各种散落的彩页,女式包,鞋子还有几个手机之外,没看到有其他的物品。

“这不是枪杀的。难怪白牙不肯进来,我们找错路,误会它了。”

余念道,虽然对法医学一窍不通,但尸体上五花八门的伤痕他还是认得的,除了撞击的伤痕,至少有砍刀和锤子的参与,遍布全身,显得很不专业。

“应该是上面掉下来的。”刘然跟在后面,抬头往天井上方看去,现在临近中午,太阳正处于一天中最炙热的时刻,他立即被晃得眯起眼睛。

大楼顶部,天井最上方的玻璃幕墙,全部被击碎了,难怪阳光这么刺眼。

“我们被骗了!先出去!还能追上!”张志海急道。

“嗯,赶紧走。”黑子道。

余念食指从钢化玻璃上撵了一撮血,两个指头交替摩擦,“等等……这具尸体,好像还很新鲜!”

其他3人一愣,这具尸体显然在掉下来之前就已经被破坏了大脑,如果是活人掉下来,他们现在看到的应该是一具丧尸才对。

但既然是新鲜的尸体,黑子抬头,疑道,“难道说……”

“这是……?”

没等他把猜测说出来,余念就发现了男尸裤带里伸出的一根黑色细棍,将它拉了出来(糟糕的台词)。

在男尸的冲击下,钢化玻璃围栏早已脆弱不堪,满布碎纹,这个动作成为了最后一根稻草。

男尸头重脚轻,顿时和碎玻璃夹在在一起,翻滚着掉落下去,砸断了地面的雕塑。

巨大的回声将几人震得呆立当场,像是几个不小心打碎了盘子的熊孩子。

余念上前几步,探出头,和一群丧尸望了个对眼。

“不好!走!”

这话其实不用说,所有人在看到尸体掉下去的同时就已经知道,见此情形,半分犹豫没有,转过头撒腿就想跑,却被身后几只不知何时出现的丧尸给阻了一阻,张志海抬枪就打。

霰弹枪在这种距离上威力极大,而且散播面积非常广,弹匣内子弹还没打光,几只一齐进来的丧尸已经被打倒。

紧接着更多涌入的丧尸将退路封死。

“不行!冲不出去!外面更多!”张志海喊道。

几个热锅上的蚂蚁四处乱窜,发现商场内还有其他的丧尸,也纷纷从躲藏的地方出现。

“往上走!先躲起来!”

余念把对讲机塞进背包侧袋,提着砍刀撒丫子就沿着扶手电梯往楼上跑,跟上狂奔的黑子和白牙。

“妈的,老子怎么这么背啊!”刘然,也就是黄毛心中哀叹道。

张志海殿后,一边跑一边往霰弹枪里塞子弹,这枪他没用过,但结构比步枪简单多了,摸了几下就熟悉了。

黑子说霰弹枪有几种子弹,但他从来没用过,他分不清也管不了那么多,从裤袋里掏来就往里塞。

“汪!”

“继续爬!”

白牙的吠声在安静的环境里极其嘹亮,它自己知道,因此很少会发出声音;此刻没了顾及,和黑子的声音一齐回荡在整栋大厦中。

白牙平时有些懒洋洋的,但余念知道这狗可比人能跑多了,流线型的黑色身子上下起伏,几个跃动就能蹿出去十来米。

黑子是职业军人,光比体能的话,2个宅男加起来都跑不过他,所以和白牙一齐狂奔寻路;而黄毛以前为了不被警察抓到,长跑短跑自然是极好的,只是他饿了几天,体能未复,跑得幸苦点而已。

黑子在寻路的同时,一边大喊指引,余念目光在二楼扫过,发现几家商铺里几乎都被丧尸塞满。

回头往一楼看去,那场面正如同节假日的商场,入目处尽是黑色的人头,沿着电梯向上挪动。

“淦你娘的丧尸还会爬楼梯!”黄毛还没见过这场景,气得大骂。

刚转上4楼的楼梯,黑子就一个急停,余念不防,撞上了他的背。

“呼呼……走啊!”张志海和刘然往下跑几步,将两只靠近的丧尸干翻。

余念绕过黑子,发现手扶电梯上堆着数个货柜,把路堵得死死的;往下一些,数十只丧尸站在台阶上,男女老少、长相各异的面孔缓缓回头,毫无表情的黑色眼珠子看向众人。

“我们被包围了。”张志海脑袋乱转道。

“全他麻痹的炸了!从侧面爬!”黑子咆哮道,从武装带上拉出一枚手榴弹就想丢进丧尸堆里。

滋滋电流声音响起。

“别炸!”

一个清脆的年轻女声在余念背后喊道,带着几分焦急。

“谁?!”几人同时喊道,警惕的扫视四周。

余念反手将侧包里的对讲机掏出,几个人的目光立刻集中过去。

黑色的对讲机沉默了数秒,再次传出了那个女人的声音:

“走左边,沿着安全通道上来,快!”

显然早就看到了众人,总之是无路可走,还有什么好想的。

4人一狗按照这个女人引导,来到安全通道入口,发现门已经被锁上了,身后的丧尸还剩十几米距离。

余念没用过对讲,正要研究怎么回话,那女人却又知道了他们的境况。

“踹门!”

余念和黑子二话不说,两人同步踹去。

哐!

哐!

哐!

踹门的时间,余念越来越发现自从末日之后,他好像就一直和门过不去。

“让开!”

身后的丧尸还有几米距离,张志海等不及了,赶开2人,对着门中间可能有锁的位置就是一枪。

砰的一声木屑飞溅,余念和黑子立刻迫不及待复而扑上,黄毛也加入了进来,却还是踹不开。

“他妈的这儿是有金库吗?!造这么解释!”黄毛大骂道。

“给我!”余念反应过来,抢过张志海手中的枪,对着门和门框的结合处一字竖排而下,就是三枪,抬脚一踹。

哐咚!

门闩倒还牢牢的锁着,被破坏了合页的门顿时被踹得脱开,几个人飞速钻进去。

黑子和张志海拿出了手电筒给余念打亮,他还待把门堵上,一个服务员打扮的女人已经把头伸了进来。

“艹!”余念被吓了一跳。

“汪!”白牙冲着上方楼梯大叫,余念心中顿时一凛,挥斧将这女人脑袋砍下,希望能阻那么一阻也好,同时大喊道,“上面还有!走!”

“右拐!”

“直走大概20米!”

“穿过火锅店!”

女人的声音继续引导,但不时会停顿一下,应该是在回忆路线。

……

余念发现,这栋大厦内安全通道里并不安全,相当数量的丧尸都集中在里面;

这也难怪,灾变的时候,电梯里只要进入一两只丧尸,就相当于废掉,能够下楼的路径,除了手扶电梯,就只剩下安全通道可走,活人都往里钻,变成死人之后自然被堵住。

由于安全通道远不止一条,却又被丧尸截断,他们向上行走的路线就变得复杂了起来,这和环境单一的公寓楼里相比,区别明显。

越往上,丧尸越少,大概到8楼,走出安全通道后,周围清净下来;白牙立即放松了许多,舌头耷拉出来,口水滴答在雪白的瓷砖地板上。

吱呀一声,他们身旁的一扇门被推开,几个人手电瞬间扫了过去,武器对准那边。

一群男人手持五花八门的兵器呈扇形将他们包围,个个脸色不善。

“你们5个白痴!”一个端着枪的男人阴沉说道,黑洞洞枪口对准4人一狗,连白牙也骂进去了。

第四十三章 尸海

4人一狗立即背靠背结成一个阵势往后退去,可惜人多势众,立即将几人包围。

好在虽然来势汹汹而且不太欢迎他们的到来,但从领头话里的意思来看,他们暂时还是安全的。

目光扫过,余念在心理快速判断着这群人的成分。

领头的精壮男人30多岁,额头上有个颇长的伤口,还未痊愈,唯一一把枪握在他手上,也说明了他在这群人中的地位。

他身旁的中年大汉,眼睛中危险的光芒闪烁,门板一般的身材同样让人瞩目。

其他人粗略数来十几人,多数是男性,只有几个女人躲在后面看不清身形。

没在第一时间找到那个领路的女人让余念有些惊讶,张嘴正要问,人群被分开,走出来一个20出头的女人。

扎起的马尾,朴素的牛仔裤和t恤,在末日中依然白净的面容,说是女人不大合适,应该是女生。

但更让人印象深刻的是那对眼睛。

明亮透澈的目光毫不掩饰的看着4人一狗,虽然没说话,但余念立即确认这女生多半就是那个在对讲中引导他们的人。

“不要紧张,麻烦几位先放下武器。”她说道。

就是这个声音,4人对视一眼,稍微放低了手中的武器,白牙察觉到气氛变化,也不再发出威胁的吼声,见到这个动作,周围的人明显放松下来,包围圈包得不那么紧了。

不提张志海手中颇具威慑力的霰弹枪,光黑子手里拽着的手榴弹威胁性就够大了,这个距离上双方同时动手,现场怕是留不下几个活人。

“你救的人,你来说吧。”领头的精壮男人道,显出一丝不耐,身旁长得门板似的男人还保持着那种危险的眼神。

没理会领头的男人,她快速道,“我简单介绍一下吧……”

灾变后商场内多出地方出现丧尸,密集的人流和毫无遮拦的结构导致丧尸传播速度极快,逃跑的人和丧尸很快就将楼下封死,多数人都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也无法联系警方,都以为是大规模的恐怖袭击。

活着的人不愿意再冒险往下走,各自留守原地等待救援,却没想到遇见了比恐怖袭击可怕得多的事情。

“我们从各种信息渠道中确认发生了什么之后,已经没办法下楼了。只好联络所有活下来的人组织力量抵抗……”

这女人叫江薇,抱着枪的男人是孟阳,长得像门板一脸凶像的大家都喊他海哥,两人大约是朋友关系,其他人多是商场顾客或者是商场的工作人员,有些互相认识。

说到这里,她捂住脸说不下去了,余念明白为什么,也能大致想象接下来的场景。

为了给活人创造活下去的空间,感染者显然是被抛弃了,至于是主动还是被动,具体以什么形式就不得而知了。

但有件事情和他们还是有关系的,余念轻声问道,“是在感染完成之后,还是……”

江薇用坚定的目光迎向余念道,“在那之后”

“我是学医的,那种感染速度根本就不正常也无法理解,我不认为和感染者分离就能够阻止病毒扩散,何况就算提前结束他们,也无法彻底销毁尸体。”

“也有人组织起来试图想冲出去,但光顾着逃命,逃出去的反而不多。”

余念听着江薇的讲述,下意识觉得,这个女生应当受过良好的家庭和学校教育,说话有条理,而且很温和,还带着学生阶层特有的理想和天真。

“我们被困在这儿好几天了,你们是我们这些天见到的为数不多的活人。”

“为数不多?你的意思是在这之前你们还见到过其他人?”余念问道。

“是的,前两天有七八个人冲了进来,看样子是想捞点东西回去,但很快就被丧尸逼退了回去,还死了2个人,肯定也是附近的生还者。”

余念立即联想到了雷强和小茗,他们显然知道商场内有危险,那么这拨人搞不好就是自己先前猜测的可能存在的同伙,但余念不理解为什么她要告诉自己这些。

“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些?”张志海帮他问了出来。

“因为你们,我们这几天的工夫都白费了。”孟阳凑近了,咬牙切齿道。

江薇脸色也不好,但还是解释着,“我们一直在计划逃离这里,但丧尸太多了,这儿有不少女人和小孩,我们没办法在不惊动丧尸的情况下离开,只能一层一层的清理。”

“这几天我们已经把顶楼几层清理出来了。原本是计划把丧尸都引到地下部分去的,这计划已经成功了一部分了,却被你们破坏了。”她说道。

“你们要感谢这女孩儿,不是她一直劝我们,你们现在已经死了。”孟阳道。

黑子一直在边上听,他早看这人不爽,不客气反驳道,“我看你是惦记着我手上的手榴弹吧。”

“你以为炸了就能走?”孟阳抱着枪谑道。

余念不想听他们吵,打断他们对江薇道,“然后呢?”

她叹了口气道,“你自己来看吧。”

说罢给孟阳还有同伴打个眼神,后者不置可否,转身往安全通道走去。

张志海给余念一个颜色,黑子和黄毛也都跟上,到这一层后,丧尸已经很少,江薇带着众人沿着安全通道一直往上。

出安全通道后,众人就来到了整栋楼的最高处,一个巨大的玻璃穹顶遮盖住了楼顶。

和先前余念等人在一楼看到的景象一致,都已经被打破,墙角堆着一些硬纸壳和桌椅板凳,地上四处是散落的包装袋和垃圾,更显得衰败。

刘然、黑子、张志海也都在观察周围情况,他们身后还跟着几个男人,孟阳和那个什么海哥也在,还是多留个心眼为妙。

走出穹顶,视野立即开阔起来,呼呼的风儿吹得余念衣服猎猎作响。

时间刚过正午,太阳顶在头上,余念清晰感受到有热量透过鞋底传递到了脚底板,好在有风,不至于让人难以忍受。

“打碎之后采光和通风相比之前要好一点,我们基本没什么燃料。”江薇介绍道,走到了楼顶的边缘处,一道胸墙旁。

不用她说,几个人都走了过去,俯瞰之下,4人表情无不震惊得沉默起来。

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和余念张志海住所的直线距离并不远,也就2-3公里,但先前周围基本都是厂房,加之房子背朝人口密集地区,又受建筑阻隔视线,无法看到周边的全部情况。对灾变后的城市并没有一个确切的概念

现在站在毫无遮拦的大厦楼顶享有360°无死角视野,去除了雾霾和汽车尾气的干扰,才第一次看到了这片区域灾变后的全貌。

东边,街道被汽车,电动车,三轮塞满,有的车辆重叠在一起,只剩黑漆漆的车架子,但从这个距离上来看,完全感受不到现场的惨烈,给人观感就是几辆玩具车堆积在一起。

往南,数栋大楼正冒出淡淡浓烟,还保持完整的不足三分之二,窗户尽数炸裂。

只有西北方向,一边是大面积的绿化,一边是厂区,相对没有这么骇人。

至于细节,距离太远,并不容易看清楚,但目力所及之处,无不惨绝人寰,相隔如此之远的距离,还能清晰感受到化身丧尸前将死之人的绝望与疯狂。

余念放下望远镜,递给张志海,看到了一屁股坐到墙角,捂住脸的黄毛。

刘然先前被困,虽然有余念的介绍在先,但只有个大概认识,自然不如这样直接的画面来得震撼,受刺激也最大,余念也不知道这个小偷是否还有亲人或者朋友,又在想些什么。

一旁的孟阳道,“别看那么远,你们看看脚下。”

余念垫脚伸长脖子,视线从外往里扫,看到街道上出现了不少人影,越贴近这栋大楼的底部,人影越多。

黑子和张志海已经绕着胸墙跑了起来,当余念目光垂直往下看去的时候,才发现几乎所有的丧尸都集中在了大厦脚下,伸出双手,不住的往前拥挤,好像唯一的目的就是希望能够挤进中间来。只是这个高度,看不清太多细节。

人影晃动如同一片尸海,堪称水泄不通。

余念从来没见过这场景,赶忙问道,“怎么这么多?我们今天进来的那一面呢?!”

话音未落,黑子已经跑了回来,面色凝重,对余念缓缓说道,“都堵住了。周围全是,密密麻麻。”

第四十四章 坠落的大鸟

“一开始没有这么多,但不知道为什么,越聚越多了,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过来的。我认为和你们几个带了太多丧尸过来也有关系。”江微抱手道。

胸墙旁,余念低头,发现紧邻商厦的一栋大楼也被丧尸围了;数量非常密集,无法统计,粗略估计应有数千之多。

那栋楼的层数相比他们所在的商场大厦要矮一些,随即他的视线立即被他们楼顶的一样东西所吸引了。

黑子也看到了,单手做个遮阳的手帘,目光直直的盯着数十米外楼顶的直升机,喃喃道,“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儿。”

只见一架直升机侧躺在地面,机头朝向他们这边;

漆成哑黑色的金属机身在夏日午后阳光下反射着黯淡的光,5根旋翼全部折断,机身倾斜的那一侧地面被打出数条极深的刮槽,零件散落了一地。

商品房的楼顶承受不住这种撞击和压力,被撞得凹了进去,直升机卧在其中,像一只笨拙落地的黑色大鸟。

余念的目光透过机头的玻璃窗,但别说活人,连死人甚至活死人也一个没看到。

“那栋楼呢?是不是也有人在里面?”余念指着飞机问道。

“你是想问那架直升机吧?”孟阳了然道,“出事儿后的第三天晚上,那架飞机飞了过来,老远就听到声音了;活着的人都很激动,但那架飞机不知道是故障了,还是里面的人出了什么问题,越飞越低,最后迫降在那边的楼顶上。”

孟阳身后,那个长得像门板似的海哥也开口,骂骂咧咧道,“妈的,我们人都快死完了,军队有飞机光顾着自己坐!我们嗓子都喊哑了,还希望能被飞机救走,结果摔了个狗吃屎。”

余念没理会这2个不停抱怨的,转过头看着武装直升机微微皱眉,发现身旁黑子表情很怪异,知道他多半是想起了战友。

“算了算了,别看了,想想接下来怎么办吧。追不上也没办法,就几把枪的事儿。”余念道;黑子眯眼,点点头没说话。

想到又被困了,黄毛心情很不好;余念、张志海和黑子三人差不多快要习惯这种境况了,虽然一时还想不出办法,但并不怎么紧张。

介绍完大致情况,孟阳和其他几个男的就下楼去了。

“你们带来的那些东西,你们负责解决,别想自己逃走了,能试过的路线我们全试过了。”临走前他如是说道。

余念哪儿会在乎这些个废话;他们刚进大楼的时候,可没人提醒他们楼里有人,后来被丧尸围堵也没人说话,全世界都是无主之地,谈不上谁欠谁。

喊过张志海、黑子、黄毛,4个人一起,细细看过周边环境,所有的路线,丧尸的分布情况,将这些信息一一记下。

看到竟然还有人为这些事情做笔记,江薇一脸好奇。

“你们好像,很有经验?你们是军人吗?”她早就想问了,先前这几个人上楼的过程中,砍起丧尸来和砍瓜吃菜差不多,那叫一个麻溜,加上黑子身上的武装带,难怪她误会。

“不,我们都是普通人。只是略有经验而已。”余念头也不抬道,想起来又问,“刚才那个叫孟阳的说我们要感谢你,是你在对讲机里给我们指路的吧。”

“嗯,是的;他们不大同意救你们,所以你们是不是得感谢我。”江微笑嘻嘻道。

余念下意识道,“要不我以身相许?”

等回过神来,这句话已经出了口;

沉默片刻眼珠子往黑子那儿一瞟,后者一愣,“对不起,被他带坏了,一时顺口。”

黑子大怒,“自己坏就自己坏,什么叫带坏!”

“我可没说是你啊!你自己承认的!”

江微捂住脸,深吸一口气,不想再理这几个都世界末日还不靠谱的,咯噔咯噔也下楼去了。

见人都走了,张志海往一张凳子上一坐,掏出烟叼在嘴里道,“行了,要说什么?”

余念不好意思笑笑,“他们人太多了,我看那个领头的不是什么好鸟,我们别分散。”

“嗯,我也这么想,而且听那女人的意思,他们一群人也不怎么齐心。”黄毛道。

他也掏出一根玉溪点燃了,这是还在拘留室的时候,他从一个中年丧尸身上捞出来的,他自己很少买那么贵的烟,结果有了烟,硬是没找到火。

这下黑子也忍不住,把已经拿出来的烟又放回去不说,又从黄毛的玉溪盒子里扣了几根塞进自己盒子里,借火说道“话是这么说,还是要小心。晚上我和余念轮流守夜。”

“嗯,先下去看看他们的意思吧。”

张志海把刚抽了一口的眼随手弹出,燃烧的烟蒂在空中旋转着飞速下坠,从大楼的窗户外面划过,落在地面砸出一小蓬火星。

……

看着面前4个脏得让人不愿意接近的男人,还有一条晃着尾巴喘气的大狼狗,江微心情很坏,开始强烈后悔为什么要救下这几个人。

想了想,还是尽量用客气而委婉的语气说道:“麻烦几位……这个……先去洗个澡,剩下的事情,等下午再谈好吗?”

看到呆滞的4人,江微心中诧异,心中想到;

“难道这几个男人都这么玻璃心?”

然后4个人同时喝问出了心中的渴望:

“哪里洗澡?!”

凑到面前的4人带来的馊味把江微冲得一阵头晕目眩,连退两步掩鼻道,“楼上,有个泳池,那里很安全,我带你们去。”

几分钟前,他们终于见到了这个临时团体中的其他成员,除了先前看到的那几个男人,还有七八个女人,甚至其中还有1个孩子。

外面发生的一切每个人都知道,情绪是会传染的,因此所有人的脸上都透出一股由绝望和迷茫构成的灰气。

连余念自己都没注意到,他看向那个孩子的眼神中充满着些许怜悯:在这样的时代长大,注定了无忧无虑的童年生活和他无缘。

而他们聚集在一起的原因就简单了,那就是……吃饭。

这层楼原本就是餐饮层,这些人就淡定的坐在玻璃幕墙旁的大圆桌上,用餐厅的液化气和搜集来的食物做饭。

然后他们4个被孟阳告知,他们食物需要自己解决,而且不允许在8层以上拿走食物,只能到有丧尸的地方去找。

“简直就像是在玩家家酒的小朋友……”黑子恶毒说道。

没心思和孟阳争论这些事,几个人拿出随身干粮凑合着吃了。

白天的餐厅内相当空旷,只是太热,他们4个独占一桌围坐着。

余念掰下一块压缩饼干喂给白牙,一边观察,发现这个团体分成了2拨人,一拨人是以孟阳为首的男性,一拨人是以江微为首的女性。

失去了文明社会的秩序,末世中人们不得不再次回到依靠体力劳动维生的时期,由于性别不同导致的体力差距也就变成了难以跨越的鸿沟,这是余念早就想到了的。

恰好这群人又都不是太熟悉,即使其中有几个认识,在重新建立的末日秩序中,也不可能无条件地获取资源。

要么男性方凭着旧有道德秩序的余温继续维持,要么女性方通过付出技术或者劳动使双方平衡,或者干脆依附于某个男性来保障生存;

这是非常非常现实的事情,末世中如果一个人不能凭借个人能力生存,那么不想死的话,唯一的办法就是和他人结成团队,余念几人具有这个能力,但并不代表所有人都能办到。

距离重启日才5天,这帮人虽然受到生命威胁并不十分直观,但也越来越严峻。

如果继续下去,事情的发展或许会变得越来越不受控制,比如在无路可逃的情况下,剥去文明的外衣的男人们对现场的女人们做出点什么,或者是建立出更加绝对的新阶层。

不过余念认为发展到那个程度还需要一段时间。

其他人没有余念想得这么多,张志海干脆的找到江微接下来他们打算怎么办,于是发生了上面的一幕。

听到能洗澡,身上腻得长蘑菇的几人哪里还把持得住,只要能让他们好好洗个澡,哪怕面前有100只丧尸余念也愿意统统砍掉。

泳池在9楼的健身房内,江薇没有直接过去,而是带着他们先往楼下走去。

8楼以上是他们清理过的楼层,低于8楼,丧尸由疏到密。

“你们没有衣服也没有洗漱用品,我带你们去找。”江薇解释道,这份细心让几人都升起几分好感。

安排好队形,把江微护在中间进入7楼,迎面就走来一高一矮两只丧尸,余念反手拔出腰间斧头,和刘然一起上前,毫不犹豫将其放倒。

“这斧头不错。”江薇一点也没表现出害怕的神色,羡慕道,余念这才发现她手上拿着的竟然是一把……菜刀。

想了想,解下背包拉开拉链道,“选一把吧。”

江薇立刻就被吸引住了,眼睛里冒出女人见到喜欢东西的时候的那种小星星,闹得余念心中一阵嘀咕。

她抽出一把砍刀,对准一张桌子提刀劈下,拔起来检查一番刃口,喜道,“就是它了!”

好巧不巧,一只丧尸从侧面出现,江微便说要去试刀。

余念看出来她应该颇善此道,并不担心,却见她走到丧尸不远处站定,轻轻低头,嘴里念叨着什么,一直等到丧尸靠近后,她才举刀,一声清脆低喝,轻松将丧尸的头劈开三分之一有余。

看着她利落的动作,几人都很好奇。

黄毛道,“你是不是以前练过?”

“没有呀。”江微歪歪脑袋道,“这些东西都很傻的,只要不害怕,别被他们抓住,谁都可以杀掉的。”

几人深以为然,却又无法同意,毕竟在长相和自己并无不同的活死人面前,近距离面对的时候,每个人心里或多或少都会被激发出一些恶心或者恐惧的心理,即使是杀死丧尸最多的黑子也无法避免。

第四十五章 熄灭的火

破牛仔裤,不太合身的长袖衬衫,皮带外露,脚上穿着一双又脏又旧的运动鞋。

尽管是借手电筒的光,但这个人满脸憔悴,胡子拉碴,眼袋颇重,显然睡眠不足,而且最近大约过得也不好,这是余念对对面的男人做出的判断。

那男人戴上一顶灰色奔尼帽,转动身体看了看,发出释然的轻笑;大约是觉得不适合自己,于是他摘下帽子,露出油成一缕缕的黑发,又摸了摸下巴上凌乱的胡茬,叹了口气。

他的身旁忽然出现一只手把他推到了一边,于是余念从镜子面前退开,把手中的帽子放回了架子上。

黑子本来就长得黑,现在是又脏又黑,歪嘴叼着烟换上一套黑色西装在镜子面前显摆,压低嗓子道,“看看你们黑哥!穿这身咋样?”

“黑得像个屌!”张志海冷笑道。

江薇先是被这句粗鲁至极的话所震慑,半天没反应过来,然后掩嘴,笑得花枝乱颤。

“我问你了?”黑子丢了人,气得拔刀欲砍。

这些天每个人都被晒得头晕目眩,有个帽子,除了防晒,在太阳下视物也方便许多,余念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选定了一顶黑色的鸭舌帽。

奔尼帽对脖子的保护要好上许多,但余念还是不太习惯那个外形,戴着凭空涨了10岁不止。

看到张志海和黑子在打闹,低声喝止,但拐角处还是有一只丧尸被吸引了过来,只好自己动手去干掉它。

打闹的2人见惹来了麻烦,也稍微正经了一些。

余念、张志海、黑子3人的背包里都有备用衣物,虽然不合身也不好看,好歹够穿,黄毛因为刚从所里出来,除了身上的衣服和鞋,其他什么装备都没有,趁此机会正好补充。

主要寻找的目标还是以运动品牌为主;如果有户外用品店,当然更好,但看了一圈也没有找到。

用过去的时代来讲,几个人都是屌丝,平时就不太注重打扮,现在则彻底抛弃了好看这一原则;实用,舒适,耐穿,隐蔽成为最重要的需求。

轻便透气的速干衣裤,跑步鞋,球鞋都是比较合适末日穿着的,压缩后体积小,方便携带;袜子、帽子也是从这儿拿到的,每一种都带了两套最少;

在找到大型的水源之前,洗衣服是没法儿做到了,不能洗澡已经够为难,换换衣服总可以。

穿不了的衣服,众人有心情就挂回去,没心情的就随手乱甩,江薇好几次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

……

湛蓝的泳池旁,4人一狗一溜排开。

“要换衣服的话,楼下随便找家店都行,要注意的是,一个人用水不允许超过2桶……”

没等她把规矩说完,只看到4人1狗就发疯似的冲到了池边,身上的装备撞得叮当乱响。

江微摊上他们4个,也是不省心,衣服倒没什么,反正多的穿不完,水现在是公共资源,因此她必须跟随4人,防止他们随意浪费,或者污染整个泳池。

等到4个人齐刷刷开始脱衣服的时候,她实在没办法站在旁边细看了。

这些事情不用她说,几个人也心里有数,只不过这一池子水少说有一两千吨水,用去多少,除非有人现场数着,否则谁知道?

余念将一桶水举高过头,从头到脚淋个通透,大呼过瘾。

“可惜了,我就想洗个热水澡。”张志海道。

余念第三次打上洗发水,还是感觉不到泡沫,又干脆的挤了一把在手上,一边抓头发一边道,“教你个方法,明天早上提两桶水到楼顶,太阳下山之前去拿,保证热水。”

末世之后,原有的社会地位已经不再重要,余念觉得一夜之间自己看开了许多,如果是在末世之前,让他和这4个人就这样坦诚相见,他多少还是有点抗拒的,但现在,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了。

钱也好,权也罢,这些东西他作为一个普通人,原本就不多,但现在,他的需求似乎变得更为单纯和纯粹,像这样洗个澡,就已经可以让他开心很久。

人的需求,在特定条件下其实非常简单,这样的体验,好像只有孩童时期才有过,长大工作后,他已经多久未有这种感觉,以至于让他几乎忘记曾经有过。

黑子一边强迫黄毛用毛巾给他背上打肥皂一边沉思道,“理论上来说,泳池里的水只要用过都算是洗澡水,也就是说,楼上那些人一直都喝的是洗澡水?”

黄毛刚想搭话,女人毫无感情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哼,那也比你们洗澡水都没得用要好。”

4个刚才还谈笑自若的男人立即鸡飞狗跳,慌忙找东西遮住下半身,这才敢回头。

“这时候才知道遮住,不会太晚吗”不知道什么时候,江微在他们身后坐了下来,靠在一把不锈钢躺椅上背对着4人,一边打量着手上的新刀,一边悠然自得道。

见到她是背对着自己,黑子总算没发作。

余念原本也憋了几句不许偷看之类的云云,都被江薇用防止他们滥用水的理由给驳回了。

“那个黑鬼,你用了3桶水了啊!”

洗澡还要被限制,黑子咬牙切齿,但光着身子实在讲不出道理来,只好哼哼唧唧地让黄毛加快进度……

身上轻了几斤的4人如同回过魂一般,心情大好,走路也轻飘飘的。

此时已经临近下午5点,夕阳斜下。

由于人数众多,且缺乏武器和电筒等照明用具,一到这个时间,在大楼中搜集物资的,下楼清理楼层的人就全都回来了,加起来有将近20人,都围坐在一起。

几个男女得空,得知余念几人是从其他地方过来的,都集合在一起分别向余念几人问话,

总算让他们的戒心去了几分,趁此机会,余念也认识了几个里面的关键人物。

一个是中年男人,大伙儿都喊他老周,长得颇不起眼,听他自己介绍是商场的店主之一,为人很和气,只是和多数末世中的人一样,愁色难掩;

一个是30岁出头的妈妈,余念几人比她略小几岁,喊她霞姐,为人非常精明。

老周因为熟悉商厦结构,也记得哪一层有什么店,在找物资的时候发挥了很大作用,加上脾气好,和所有人都合得来;

而霞姐在妇女团体中的人缘不比江薇差,只是她不敢和丧尸刚正面,因此被江薇隐隐压了一头;

至于孟阳和海哥,那两个人因为恰好认识,孟阳又不知道从哪儿弄了一把枪,虽然至今一枪未开,但在这儿的多数人一辈子也没摸过真枪的情况下,威慑力也足够了。

这些天他们做的事情,就是找物资,杀丧尸;卖命的勾当,又见多了生死,因此互相提防,过得很是艰难。这2人行事不太讲究,暗中得罪了好些人,偏偏还以小团体首领自居,余念估计要不是有那把破枪威慑,他们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再加之老乡,一同做生意的,同行业的,性格绵软怕受欺负合伙的,几乎所有人都组成了一个甚至几个隐性的同盟,归根到底,不过是信不过身边的人,求个自保而已。

余念几人来的时候个个身上带血,手持砍刀斧头,带着枪和手榴弹,穿着上也较为专业,还有条威慑力十足的狼狗,显然不是易与之辈。

这些人开始还担心引狼入室,等到确认他们是安全的,纷纷表示愿意结交一二。

恰好余念几人手上还多了几把武器,由于不知道会在这儿呆多久,所以除了留下一把备用,剩下的都交换给了他们,以换取用餐资格,另一方面,他们也的确需要这些武器加速清理楼下的丧尸。

一套忙完,几人才知道,原来这20人在这么短时间内竟然已经划分成了这么复杂的关系;

但这种混乱的关系,余念几人可没有丝毫想插一脚的意思,4人在聊完之后,果断另外找了个角落呆着,和他们保持距离。

余念一直不太理解为什么楼下会形成尸海,他先前推测,丧尸可能达到一定的数量就会因为噪音等原因形成尸海,但那无法解释尸海最初是如何聚积的。

直到他看到这些人用收集来的家具点燃了篝火。

“你们在做什么?!”看着华丽的瓷砖被火灼烧得啪叽作响,余念简直惊呆了,反复问了几遍,才从一个中年妇女那儿得到一个不耐烦的回答:“点火照明!(火前留名!)”

“你们疯了吗?”张志海也愣了,直接问道。

“你们什么意思?”孟阳一直看着同伴上前和几人嘀嘀咕咕搭话,早就想找茬了,此时站起问道,脸上的伤疤在火光照映下显得有些可怕。

“你们在这里点一堆火,半个深圳都能看清楚!别说丧尸,只要是个活人都知道这里有活人!肯定有吃的喝的,还很安全。”余念道。

海哥留意到动静,也凑近了,门板一样的身材压迫过来,把余念身前的光挡得严严实实的,胖脸上反射着油光。

不想示弱,余念抬头和他对视,紧了紧右手的斧头,打定主意这货只要敢动手,他不介意给他来一下。

末日世界,弱肉强食。

“你管得倒挺宽的,没有火,晚上拿什么照明?”海哥道。

“所以你们是真不知道火光会吸引丧尸?”

这话的效果相当明显,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老周、霞姐、江微,包括孟阳都看了过来。

“那些东西会被火光吸引?”那个唯一带着孩子的妇女惊恐问道。

余念几乎被这些人给气笑了,“这些天丧尸肯定在变多,你们难道没注意吗?”。

“我们……我们没注意啊,还以为那些东西本来就这样的!”霞姐也慌了。

“是啊,有点亮,心里好过一点。”四周传来稀稀拉拉的应和声。

余念摇摇头,叹道“熄掉吧,我也想有堆火,但这儿不行,至少不能让他们看到。”

余烬飞散,草灰乱蓬,火堆被迅速扑灭,刚才还在聊天的众人都安静下来,黑暗中,不知道多少只眼睛盯着那些一闪一闪的火星。

第四十六章 江薇的分析

无垠星夜,银河绕转,流云无声。

月光透入餐厅,沙发上人影依稀,鼾声四起;一道黑影借着微弱而清亮的光在楼道中穿梭,不时小心绕开地上的杂物,当他距离其中一张沙发约莫一步的时候停了下来,然后解下身上的黑色长棍,戳了戳沙发里正在熟睡的那人。

那人立刻惊醒,翻身一滚就想去摸刀,却摔在了地上,砸出砰咚一声响,四周鼾声顿时消失不见。

“哎哟!”地上的人低声喊痛,揉了揉屁股坐起,借着光抬头看向面前的黑影,接过他手上递来的枪。

“这么快?”

“嗯,1点了,醒醒瞌睡再上去吧。”来人说完,鞋也没脱,干脆躺倒在那人睡过的沙发上,又立马站了起来,换了另一张沙发。

“余总,你这火气也太旺盛了吧?”

那人没说话,接过枪往过道中走去,没多久,鼾声再度响起。

余念顺着走道向楼上走去,路过白牙旁边的时候,它已经醒了,两颗圆溜溜的绿眼珠子不时眨巴一下。

“来吧。”

白牙一骨碌爬起,越过余念向上跑去,发出清脆的步伐声。

感到楼顶地面还在散发热气,但风很大;借助一张桌子,余念和白牙攀上一处高台,坐了下来,目光远眺,残存的睡意被很快驱走。

数日前的晚上,他们还可以看到一些灯火,但很快的,似乎所有幸存者都意识到了问题所在,纷纷开始隐蔽;

太阳变成了唯一的光源,一旦入夜,整座城市就不再发出一丝一毫的光亮,城市的轮廓在月光下显现,如果离丧尸群够近,就可以彻夜听到他们的低鸣。

起先余念不论是睡着还是醒着,耳中都被这从不间断的声音充满,饱受折磨,但随着手上丧尸的血越沾越多,那些东西也失去了威胁力,变成了和蝉鸣一般不起眼的背景音,再也干扰不到余念的睡眠,当然,变得越发警醒是肯定的。

闲来无事,余念开始一遍又一遍的给白牙捋毛,它的毛发很多,没有梳子,余念就以手代替。

但没有无聊太久,一束光就从楼道中窜了出来;随着脚步声,一个披着衣服的女人走了出来。

“嗨”余念居高临下打个招呼,抬手挡住电筒光束。

“呀,不好意思。”江薇关上电筒,照到眯眼吐舌的白牙,露出个笑容,果断爬了上来。

互相介绍一番,余念对江薇又多出了几分了解,知道她是江苏人,还在读书,研究生,似乎学的是医学相关,相比之下自己就没有太多可说的东西,问清楚她的学校,对比一番,更加不想在过去的生活上纠结。

余念摩挲着手上的霰弹枪,对白牙的长脸在江薇纤细手掌中揉捏变形熟视无睹,思量片刻问道,“你们女同胞里面,只有你敢杀丧尸吗?”

没料到余念忽然问这个问题,但还是很快回道,“还有那个带孩子的妈妈。”

“真看不出来。”余念道,一个穿着粉色小裙子,头发上戴着个草莓发卡的小萝莉形象跃入脑海。

说实话他对那个妈妈的面目没有多深刻的映像,只记得是个小心翼翼的年轻母亲,反倒是小女孩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因为是唯一一个孩子,即使在这样的条件下,所有人还是对她们多有担待,但或许是受了惊吓,女孩子基本不怎么说话,看谁都怕。

“本来是不敢的,但那天有一只丧尸不知道从哪儿跑出来,把小草莓吓傻了,她妈妈看到,不顾一切冲上去,用一把板凳把丧尸打死了。”江薇翘着腿解释道,“从那以后,小草莓就变成现在这样子了。”

看来小草莓就是小萝莉的绰号。

“她也杀过,你也杀过,霞姐没杀过,那妇联里面你们谁说了算?”这话问出口,余念不禁挪了挪屁股,离江薇远了一点点,他已经发觉自己似乎很愿意和她说话。

“那些东西,都是虚的,要活下去,只有靠自己。”江薇的魔爪终于松开白牙的脸,又拽住它的耳朵玩了起来。

余念对此颇有同感,却看到江薇忽然转头,对自己笑道,“张志海、黑子都和我说了,那个黄色头发的是小偷吧?你不是领队么,他们说你杀丧尸很厉害。我看你们几个就很厉害,是个不错的队伍。”

余念刚想张嘴否认,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他们4个,正经说起来没有什么从属关系,但张志海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向来是听自己的,黑子和黄毛都是自己救下来的,事后也愿意听从自己,余念倒从没想过这些。

出于某个模模糊糊的想法,余念还是承认了自己就是队长。

江薇是学医的,自从灾变后余念一直没能找到专业人士咨询,这下有了机会,总算能请教一番。

一堆问题甩出去,江薇苦笑起来。

“其实我们也完全不知道那种病毒到底是什么。”

“我认识的人里面也没有任何人知道这种病毒到底是怎么形成的,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只能肯定,这种病毒多半是空气传播,而且肯定有一些我们不知道的地方,正常的空气传播,速度不会这么快,都是有个过程的。”

眼角余光一道光闪过,余念转过头没看到东西,以星空和银河为背景,将她的侧脸衬托出来,听着她侃侃而谈。

在此前他一直以为这些关于丧尸的乱七八糟问题只有自己会想,夜里看不清这女人的表情,只有一双眼睛熠熠生辉。

“这些我知道。”

“我知道你知道,但你知道人体,哦不对,应该说,所有的生物有多么了不起吗?”

江薇说着,伸出右掌缓慢翻动起来,眼睛一动不动凝视着它。

余念等了好几秒,她才继续说道,“绝大多数人都对自己每天活着的事实毫不在意,直到他们失去健康的时候才有所认识。”

“就在我们说话的这会儿,我们体内的每个细胞都还在工作,每时每刻毫不停歇。”

“我说话之后,你的耳膜接受声音,传导给你的耳骨,然后进入耳蜗,转化为神经信号,接着大脑会对信号进行处理,然后分析,你才能理解我的话,然后大脑发出指令,让你开口说话,在这个过程中,你的隔膜会运作,肺部挤出气体,声带振动,你会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使用全身数十块肌肉,才能让你说出别人听得懂的话来”

“而这所有过程中,几乎都离不开atp的供应,那是另一个复杂的系统。”

这么长的一段话讲完,她停下来深吸一口气,余念轻抚白牙,没有打断她。

“我们的每个动作,还有视觉,听觉,嗅觉等等等等,在背后都有非常非常复杂的运作过程;生物学上对一个现象的解释,永远是管中窥豹,我们的许多发现,其实只是在特定条件下,反应出的一种特定现象,具体的原因根本就不知道。比如我们知道伤口会自己复原,但说到具体原理,至今都还搞不懂。”

“世界范围内,人体器官出现问题,还是只有移植一条路可走。我们可以做出那么复杂的计算机或者航天工具,却无法人工合成一个心脏。”

说到这儿,她终于停下,不好意思地冲余念笑了笑,大约是意识到了自己刚才说了多少奇怪的东西。

她声音变轻了一些,继续说道。

“这一切的一切,构成了我们,所以每个人都要感谢上苍,给予了我们这样一副神奇的身体,在末世尤其要注意。”

“但丧尸,他们就很不一样。”

“他们打破了大自然的多项法则。”

“你是说能量守恒?”余念道,心中迫切想从专业人士嘴里得到一点新的信息,尽管他知道这对他们眼下的境况毫无帮助。

难得有人愿意听这些东西,江薇将得嗨了,也兴奋起来,“不止那个,人体最神奇的地方就是我们的大脑,你知道杀死丧尸唯一的方法就是破坏他们的大脑。我看过一些电影电视剧,和我们碰到的丧尸完全是一模一样!”

她站起来,开始模仿丧尸走路,嘴巴里还发出呜呜声,动作很可笑,余念却笑不出来。

她停下来说道,“在转变为丧尸之前,我们是确认过的,尸体都已经脑死亡了,但他们还是可以做出一些简单的反应,一定程度上保留食欲,对光线和声音也能做出反应,就连嗅觉都存在着部分。”

“但这样没道理,一具尸体,体内的化学反应全部都停止了,这些事情……原本……根本就不应该发生!这里面的过程,比能量守恒还要复杂得多才对。”

她长长的哎了一声,显然是回想起了当时的场景。

“我的导师,70多岁了,激动地声称如果能搞清楚丧尸的工作原理,很可能会让生物学和医学前进一大步。可惜……”

“现在这世界变成这样,什么都没了,或许未来的很多年,我们都无法解决病毒的问题。”

江薇说着,神色没落下来。

余念见她终于说完,却泄了气,不禁劝道,“灾难已经来临,但迟早会过去的。哪怕全世界只活下来二十分之一,甚至三十分之一的人类,还是如此。”

自嘲笑笑,余念继续道,

“像我这样的人,之前从事的电商,等到灾变之后才发现,自己除了能杀几只丧尸,什么事情都做不了,种地不会,开锁不会,枪也不会,总之是什么都不会。远远比不上一个农民伯伯懂的多,即使能活到重建,也不会有太大作为的,但你不一样,活下来的医疗工作者,或者从事这方面研究的人一定不会太多,我们的未来,终究掌握在你们手上,别泄气,呵呵。”

说话间,天边已镀上一层淡淡的红色,这预示着新的一天即将到来,受此感染,江薇也振作精神,伸个懒腰,对余念说道,“你是个好人!”

第四十七章 酒与燃烧瓶

那个早晨,因为再次斩获一张好人卡而闷闷不乐的余念独坐楼顶闷头抽烟,始作俑者在一旁笑得像个小贼。

“我们原计划是在大楼中找出一条丧尸较少的路,强行跑出去,你们那天跑上来的时候就是走的那条路”此时众人都已经醒来,吃早饭的过程中,江微说道。

“这个对讲的主人是你们的人吧?”余念晃了晃手上的对讲。

“是的,找路的时候他被丧尸袭击摔了下去。”孟阳说道。

回想那具尸体上的伤痕,余念知道其中肯定有一番故事。

楼下尸海聚而不散,即使他们到达一楼,也不可能从正门出去,先前的逃离计划只能放弃。

杀光丧尸的方案就更不现实了,楼内的丧尸有小几百之多,这计划性价比太低,危险不说,同样无法找到出去的路

“重点还是在大楼外面的丧尸,有其他的路吗?”张志海问道。

店长老周熟悉这附近的地形,带领众人走到窗边,指着脚下大楼道,“能走的路我们都研究试过了;负1负2层是超市,有地下通道可以通往周边街道,但没法儿走;1到4楼是大型卖场,以服装和各式餐厅小吃店为主,但要出去还是躲不开那些玩意儿。”

由于1-4楼层面积比4楼以上的部分要大,整栋大楼呈现一个凸字形,凸形大楼的腰上是一片露天平台。

昨天余念已经仔细看过了这边的地形,知道整个地面,包括地下部分都已经被丧尸占领,在数量以百千为单位的尸海面前,个体的力量实在微不足道,除非给他们足够的火器,或许能够杀光。

“说白了就是绕不开底下的丧尸嘛。”黑子站在窗前,脚尖点点地板,总结道。

“他妈天朝别的没有,就是人多。”看着脚下尸海,海哥低声念叨,见没人搭话,只好闭嘴。

“地面不行,空中呢?”余念道,伸手指了指4楼平台的某个地方,那个地方丧尸数量稀薄,如果能下去,的确是个选择,

孟阳一直沉默,听到这话嗤笑道,“空中?你脑袋里进水了吗?”

余念4人到来后,作为唯一拥有枪支的武力,他的重要性大大被削弱,捎带着厌恶起几人来。

除了一把枪,他的手段本就不足以控制这么多人,多数时候只好用抬杠来提升存在感,但余念几人哪里肯买他的账,根本就不鸟他,又讨了个没趣。

老周稍一思考就道,“但那儿1到4楼整面都是广告墙,连窗都没有,如果要下去,只能用绳子把人吊下去啊,这……”

霞姐道,“我们这儿还有孩子,还有几个年纪大点的。”

“不用考虑我和草莓,我能下去!”人群外围,一个女人说道。

几个人让出一道空档,小草莓的妈妈应该是正和草莓说话,此时抬起头来看向人群,坚定说道。

“郑丽!”霞姐似乎和她很熟,刚要劝说,就被小草莓的妈妈,也就是郑丽打断,“没事的,那个地方我看过的,丧尸最少,如果丧尸多的话,我带着草莓跑不动,相比其他的地方,那里反而是最适合的地方。”

几分钟后,路线就定了下来,即使有几个反对的声音,也被选择性无视了。

他们不可能无限期的在这儿磨蹭下去,余念几人在公寓被关了5天就完全快崩溃了,这些人也好不到哪儿去,被困时间越长,所有人的脾气都越发暴躁,光是海哥和孟阳就和老周吵过两次,都被压了下来。

4楼的安全通道和电梯都被封死,相对而言4-8楼的区间受灾没有那么严重,但也有上百只,要到达4楼的平台入口处,他们首先要找出一条路。

接下来的2天时间内,所有人都发动起来为这个目标而努力。

余念几人并不关心这群人离开之后的去向,但显然他们不可能空着手离开,所以生存所需物资肯定是尽量多带的。

尽管团队中还存在着不少矛盾,但也已是他们此刻能找到的最信任的人了。

网状铝合金卷帘门前,刘然正蹲下身子歪着头,目光凝视于空中一个并不存在的点;

他的两只手各持一个小工具,正一齐探入门锁拨弄着,他的身边,几个不做声的正围着。

“有了。”数秒后,刘然低声道,旋动手腕,拧开门锁,身后立马传来一片赞叹唏嘘声。

“牛逼啊!”

“专业!”

“哎,要是没灾变我一定给家里换个好锁。”一个50岁的男人说道,旁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等他们说完,海哥上前,扣住卷帘门底部,向上一拉,大门被提起一米来高,不待完全打开,几个人就鱼贯而入。

电筒的光打在琳琅满目的货架上,赫然是各式各样的酒和烟。

“我艹!”黑子低叫一声,看中了一条孤品好烟,伸出魔爪,却和另一只手抓在了一起。

“我先抓到的!”张志海道,说话间嘴里的烟一跳一跳的。

“我他妈还先看到的呢!”黑子道。

“那就一人一半!”

“想得美!顶多三七!”

另一边,余念拉开柜台,不声不响把一盒雪茄纳入怀中,又帮身旁的白牙拿了一瓶茅台,拆掉包装后塞入给它特别缝制的背心侧面。

“白牙还会喝酒?!”江微也跟下来了,她倒不是对烟酒感兴趣,只是觉得偷东西的感觉不错。

“会喝,但酒品不行。”余念评价道,这话太高深了,白牙听不懂,晃着尾巴看向两人。

江微虽然不喝酒,但显然认识其中某些部分,在店里逛了一圈,伸手摄来一瓶金黄色、d开头的洋酒,蹲下身也塞入白牙的侧包,摸摸白牙肉乎乎的脑袋笑道,“试试看这个。”

一下子拿到两瓶酒,白牙舌头都捋不直了,一个狗蹲在边上傻乐呵。

刘然也是个喜欢抽烟的,末世之后人人都想着活一天算一天,几个抽烟的男人都抽得很凶,存活早就抽完了,现在他面对的情况就像是一个沙漠中要干死的旅人见到了一个湖。

刘然光棍的摆开一个塑料袋,把抽过的没抽过的都往里丢,余念眼神扫过,顿时被那个塑料袋的尺寸所震惊,那分明是清洁工给垃圾桶套用的黑色厚塑料袋!

这种明偷强抢的行为现在自然无人谴责,不过即使他们不拿去喝掉,这些酒也留不住。

末世里烈性酒的作用非常广泛,作为燃料,消毒,饮品都是很好的选择,在必要的时候还可以制作成武器。

他们正是为此而来。

4-8楼的丧尸数量还是太多,从丧尸身上的手机电量基本都已耗尽,想来想去,就想出了一个用燃烧瓶吸引丧尸的方法。

为了防止燃烧瓶中酒太多而引发火灾,他们特地在楼顶做了测试,通过控制瓶内烈性酒的量来控制燃烧的规模和时间,至于倒出来的酒,他们不肯浪费,只好一边喝一边做,酒香弥漫开来,熏人欲醉。

和电视上的燃烧瓶略有区别,他们的燃烧瓶是直接在酒瓶外包裹浸润后的布条,这种方式相对来说更安全,也更好制作,引燃的效率也更高。

有黄毛在,先前许多无法打开的门都不是问题,大大方便他们搜集物资的进度,准备工作不作细表。

重启第七日晚,商厦8楼。

“都清楚了吗?”老周问道,他的身旁是余念、江微还有孟阳,他的面前,是所有具备行动能力的幸存者,各自举着用烈性酒自制的简易火把或手电筒呈扇形散开。

摇曳的火光照亮周围一小片区域,也映亮了这些人混着阴沉和些许恐惧的脸。

这次行动的目标是从7层开始,把丧尸引到远离预定路线的地方,明天他们将会从那条路线离开。

原本孟阳、海哥,还有两三个男人都反对这样的做法,认为强行快速通过最安全,但路上的丧尸太过密集,他们既要携带装有物资的推车和包裹,又要保护其他不太具备战斗力的妇女和年纪偏大的两三个成员,就只能选择这样做。

这个时候,即使是先前提出反对意见的几人也都安静下来,这次行动既是清理路线,也是一次尝试,其中还有来帮忙却不具备什么战斗力的女人。

所有人手上都拿着能找到的各种武器,也做了一定的防护,但这样全军出动的行动,他们还没试过,如果有人因此丧命,也并不奇怪。

“那么……”

黑子用打火机点燃手中的燃烧瓶,浸润了烈酒的布条立即燃烧起来,淡蓝色的火焰舔舐着瓶身。

“出发!”

一声令下,燃烧瓶打着旋飞向7楼一处空地,与地面撞击后砰一声扩展开来,在瓷砖地板上铺出一块跃动的火焰地毯。

第四十八章 海哥与孟阳

余念带头,身后跟着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男孩子,之前在商厦当某家服装店的收银,一个30多岁的戴眼镜男人,他们的身后,是草莓的妈妈郑丽。

由于是夜晚行动,视线受阻,所有人身上都做了防护,穿得厚,即使在夜里也颇感闷热。

按照预定计划,燃烧瓶在几个固定位置被引爆,一分钟后,所有的丧尸都步入了火毯之中。

重启日第七天,在夏季高温中,丧尸身上的衣服都变得非常干燥,多数丧尸的身体都表现出了轻微脱水症状,脸部皮肤翻起一块块的死皮,显得干燥枯脆,嘴唇上也现出了道道皲裂,在火光下显得更加恐怖。

余念杀过的丧尸数量,一开始还记得清,杀得多了,有时候忘了数,逐渐也模糊了概念,反正几十只总该有了,但也从未在夜里靠近过这些东西,对于同类的尸体,他始终在内心深处存有几分敬畏,或许是源自每只丧尸曾经为人的事实。

由于多数丧尸穿的夏季短装,因此身上并没有很快被引燃,只是用它们特有的单调乏味的步伐在淡蓝色火狱中挪动着,对身体被火焰灼烧后逐渐碳化的可怕景色毫无知觉。

余念这个小组负责把面前这十来只丧尸锁引导入目标地点,然后堵死,酒精的燃烧时间不会很久,他们必须抓紧时间。

低声喊上身后3人,余念压住脚步声往前快速突进,面前一个折断了双腿的女生浑身浴火爬了出来,带出一条半米多宽的火路,宛若恶鬼。

高温撩化了她所有的头发,在她的头上蜷曲成一大坨冒出青烟的黑色硬块,同时也把她下半边脸上的皮肤融化,再凝结成覆盖着碳灰纠结的新组织。

隔着头套,浓郁至极的头发焦臭味窜入鼻孔,那是头发中蛋白质燃烧后产生的硫化物所形成。

呕!

郑丽捂住了嘴巴,强忍住呕吐欲望,看向余念的眼神泪水涟涟,生怕自己的叫声把其他的丧尸吸引过来。

“谁想出来的这缺德主意!还不如杀干净了!”心中大骂,强烈后悔为什么要选这个方法。

其实这属于他们运气不好,恰好碰到一只断了腿的,其他小组并没有遇见这种情况。

担心她受不了这个刺激,余念左右看一眼,几步走到丧尸身前,它伸出一只带火的手掌欲抓,余念手起刀落,将它结果。

这只丧尸的脑袋卡斧头卡得特别紧,余念踩住它的脑袋,用力拔出斧头,发出嘎吱一声怪响,带出一溜脓血,身后的郑丽又是一抖。

砍破后脑的同时,丧尸立即趴下化作尸体,余念能杀死它却没无法阻止它身上的火焰,只有任由它继续燃烧。

等到郑丽稍稍平复,4人继续向前走去,余念抬头查看其他几个小组的进度,发现他们的工作都进行得不错。

黑子和张志海一组;

江薇和老周一组;

霞姐、黄毛一组

孟阳和海哥一组,他们动作最快,但选择的方法是直接砍杀。

隔着几十米,余念没办法出言阻止。

皱了皱眉头,看向他们这一角,地上的火势已经变小,从侧包取出第二个燃烧瓶,将它砸入了目标圈内:7楼的厕所甬道。

酒瓶破裂的清脆声音配合更加旺盛的新火堆立刻将它们吸引开,等它们步入之后,余念立即挥手,和身后3人一起,飞快搬来长凳和旁边店内的数张长条状桌柜,统统竖着塞入甬道,有腿的丧尸不会爬行前进,不需要堆筑太高,大约5-6张就可以封锁。

以此方法向下层缓慢推进,越向下,丧尸数量越多,众人感受到的压力越大,再也无法轻松砍杀,包括孟阳小组在内都不得不老老实实引导丧尸。

……

半小时后,有惊无险,清理工作只剩下4楼。

这一层的隔墙,立柱都和上面几层不同,丧尸数量也最多,以至于燃烧瓶无法完全吸引所有丧尸,他们不得不出手解决游走在火圈外围的不稳定丧尸。

黑子和张志海所在的小队这次最轻松,只有七八只丧尸,得空后黑子立刻观察起其他小队的情况,余念那个小队,虽然丧尸数量最多,但他们砍杀速度相当惊人,就连郑丽也能帮上忙。

其他几个小队也没什么问题,除了……

孟阳小队负责的区域,丧尸几乎快要无法约束了,地上的火已经非常黯淡。

燃烧瓶很不好携带,每个小队的数量都是算好了的,还额外留了1个备用,但张志海迟迟没看到他们丢出备用的燃烧瓶,眼看丧尸就要分离崩兮。

“张志海!枪给我!”黑子低声道。

前者立即将霰弹枪交予黑子手中,顺着后者目光看向孟阳小队。

“赶紧去!我这儿没问题!不行就全砍了!”

孟阳小队这一拨丧尸至少有将近20只,而且紧靠江薇小队,如果散开,会非常危险,张志海立即意识到问题严重性,一面催促黑子,一面和另外2人一起从丧尸背后砍杀。

在黑子奔向孟阳小队的同时,其他几个小队也都注意到了他们那儿的状况,心中捏把汗的同时又无法脱身帮忙,只能尽快完成封堵工作,准备接应。

孟阳感到身后有一只丧尸已经离他很近,抬肘往后猛的一顶,手肘顿时被一个硬物磕中,麻得他几乎抬不起来,赶紧向前跑几步躲开面前的另一只丧尸。

“孟子!别管他了!过来吧!”海哥已经顾不了许多,大声对孟阳喊道。

他一手持一把厚背砍刀,一手戴着极厚的骑行手套,借助强壮胖硕的体格在火光中四处冲撞,木质刀柄快要从汗津津的右掌中滑脱出去。

他和孟阳是发小,从小学到后来工作,几乎都在一起,十几年相处下来,关系已经不是一个铁字可以形容了。

孟阳虽然是个讲义气的,但两人准确来说都不算什么好鸟,十几岁的时候基本就是混混状态,但最多也就打打群架,在违法的边缘试探两下而已;

在无情末世的打压下,他们相信自己已经具备杀人放火的勇气和能力,实际上他们已经杀了一个人,就是那个坠到楼下的中年男人,由孟阳激情下亲手勒死的。

这件事除了他和孟阳之外,没人知道。

但杀人放火对他们生存下去并无帮助;他们不可能24小时醒着,十几个人玩死他们2个人易如反掌,除非全杀了。

他们又不是变态。

更何况,同样只有孟阳和他知道,那把枪只有半匣子弹,几个短点射就没了。

最后一个备用的燃烧瓶被孟阳不小心磕碎了,因为他的这个失误,小组陷入困境,组员被丧尸冲散,其中一个正好被困入死角。

海哥知道他兄弟讲义气又好面子,肯定不会放弃那个被丧尸慢慢包围的50岁组员。

为了接应孟阳,他只好不停的清理丧尸,但干掉一只,又来一只,慢慢的就被丧尸逼迫退到了核心圈外。

“啊!”孟阳一声大吼,劈断抓住伙伴的年轻男尸手臂,一脚将丧尸踹开一米多,他终于赶到了要救下的中年男人身边,但也被十来只丧尸包住,这会儿已经到了拼命的时刻;都拿出吃奶的力气往外闯;

中年男人一看就是一副老实模样,大概这辈子都很少和人动气的样子,在死神的掌心被轻佻玩弄,发出杀鸡一般的怪叫,手上的粗长木棒奋力挥舞,虽只能击倒丧尸,此时效率反而比孟阳要高许多。

孟阳除了好面子之外,还有一个原因,让他不得不救这个男人,就是杀人后的愧疚心理。

失手杀人后,兄弟海哥劝了他很久,但每次只要把头探出天井,他就能看到那个男人的尸体,没有人天生是杀人狂,为了弥补,他必须救出这个中年老男人,否则这条命,也得算在他身上。

枪就挂在身上,但孟阳无暇去取,两次伸手去摸,都被丧尸扑上打断,听到海哥的声音,大吼回应。

“大海!我找到他了!”

海哥身体依靠在商厦钢化玻璃围栏边固守,两三个丧尸根本近不了身,听到自家兄弟的呼救,手中砍刀一个横扫,批开一只丧尸的肚子,一脸狰狞向里强突。

光影交错中,丧尸的肠子流了出来,海哥一脚插入盘成团的肠堆内,脚下就是一滑,心道不好,强行扭腰向后躺倒想要避开一只丧尸的扑击。

正在此时,孟阳身旁的丧尸听到海哥喊声,身形一滞,大喜之下,果断弃刀,抬枪开保险一气呵成。

略微确认几个队友的方向,就开了枪。

海哥一只手本来已经扶住了身后的钢化玻璃扶手,两声枪响过后,手底下一松,人翻滚着就坠入了4楼。

在余念和其他几个人的辅助照明下,黑子已经解下枪抱在怀中,正要开枪,就看到了海哥标志性的强壮身体向楼下坠去,大脑不禁空白了瞬间。

扶手是孟阳打碎的,他自然也看到了。

“大海!”

黑子大吼“趴下!”

孟阳连开几枪,但在贴身的混乱中,他无法有效击中丧尸头部,就想不顾一切的冲到扶手旁。

中年老男人理智尚在,听得清楚,一个飞身将孟阳扑倒在地。

砰砰砰砰!

黑子毫不犹豫的沿着爆头线连开4枪,十几只丧尸倒了一地,还有在蠕动的,又上去补刀。

枪声刚停,纵横交错的肢体中,一个血人猛的弹出,手脚并用爬向碎裂的扶手缺口处。

霰弹枪弹壳落地前,海哥已经砸在了地上,腰部枕在一具雕塑腿上,身体一寸也挪不动,转动脑袋,被他和孟阳勒死的那具男尸就在身旁,正睁眼看着他。

“这就是命啊,孟阳。”

呜……

讨厌的声音从四面八方聚拢,将他淹没,数息后,撕心裂肺的惨叫从他和孟阳的嘴里同时发出。

“孟子!救我!”

孟阳把枪一甩,合身作势就要从4楼往下跳,被赶来的黑子和中年男人死死按住。

“杀了我!杀了我!”

负二楼,海哥的惨叫在清冷大楼内回荡开来,每个人都听得不能更清楚,胆子小一点的几个女人已经瘫坐下来,江薇、刘然、霞姐、老周都不忍心再看。

更犹如万箭齐发,将孟阳的心扎成百孔千疮。

黑子发着抖往霰弹枪里填子弹,喊一声对不起就朝着尸堆里开枪,但这个距离完全打不透。

等余念赶来的时候,梦阳已经彻底傻了,余念将地上的步枪拿来瞄准后扣了一枪,心里一凉。

似乎是回过神来,孟阳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子弹,双目无神道,“给我吧,让我来!”

“你有把握吗?”黑子低头看看海哥,轻声道,换回一片沉默。

孟阳本就趴着,忽然变成了跪姿,给黑子砰砰磕三个头道,“帮帮忙!”

说话间又过去几秒,惨叫声衰弱了许多,整栋楼内,只剩下了这一个声音。

黑子没话说,从余念手中接过枪,把孟阳手中的子弹从侧面塞入枪膛,同时余念拿出一枚手榴弹握住。

蹲靠在缺口处,黑洞洞枪口垂直向下,半秒后果断击发。

子弹沿着膛线旋转而出,火药爆裂产生的光线照亮了这栋被惨叫充盈的商厦大楼,顺着重力方向穿透空气,又加速钻入了海哥的大脑。

呼……呼……余念喘息着,目光在同伴之间快速飘过,确认是否安全,见到江薇捂住嘴安然无恙,顿时放松下来。

孟阳扒着玻璃扶手,滋溜一声滑下,虚脱坐在地上;

夜深人静,唯有丧尸依旧低吼。

第四十九章 血书

重启第八日。

晨光透过玻璃幕墙照在蹲立的双肩包上,在地板上拉出一道斜影;一只手将它捞起甩到肩上。

余念最后把手斧插入皮带特质的环中,就完成了出发前的准备工作。

现在用的是一个新包,相比之前多了腰带和胸带,背负性能要好上许多,休闲包用起来始终有些不大方便,尤其在奔跑的时候,太容易跳动。

负二楼的丧尸数量极多,海哥的尸体自然无法处置,天亮后,余念往下看过一眼,只看到一滩红色,没吃完的部分只剩下脊椎、颅骨、盆骨,四肢除了一截小腿,其他的都找不着了。

海哥的脑袋被剥离了大部分头皮,眼珠子毫无遮掩暴露在空气中,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好像在与它对视,配合上黑子击穿的那个枪孔,血腥程度已经达到了余念能够想象的极致。

但当余念发现这种画面已经无法触动自己的同时,心中还是产生些许不忍,但类似事件见得多了,也就麻木了。

铁哥们的残缺尸骨就在眼皮底下无法收殓,孟阳的心情可想而知,数度恳求余念和老周还有江薇几人的帮助,都被婉拒。

这个档口没人愿意付出海量的时间,冒着生命危险去处理一具对他们而言并不那么重要的残尸,余念虽有恻隐之心也于事无补。

自那以后,孟阳就没有再说过话,一个人蹲在海哥掉下去的缺口处怔怔发呆,这人尽管有些讨嫌,但这时候也只觉得他可怜,到了离开的时刻,所有人都忙着整理行李,安慰几句不见效果,只得任由他化作一栋雕塑。

幸存者们带着各自行李,离开另他们永生难忘的居所,不论在这儿发生过什么,至少在这短短7天内,这个地方给他们提供了足够的庇护。

原本这栋楼只是作为工作场所,现在各种各样的生活痕迹充斥了每个角落,为了方便生活,桌椅板凳全部被打乱排放,为了方便睡觉,桌子被拼在一起,丢片硬纸板摊开就是床,带着挂牌的新衣服外套随意丢弃当作保暖被褥。

起先众人还维持着些许秩序,到最后一两天,败坏的心情迅速转化为遍地的生活垃圾、带血的脏衣服、水渍、油污、灰烬、做饭用的锅碗瓢盆、吃剩下的食物残渣,在一些隐晦的地方,还留下了花式排泄物,宛如皇军过境。

穿行过他们昨晚整理出的路径时,夹道的丧尸远远伸出双手,像是在夹道欢迎他们的到来,人尸俨然已经取得了一种暂时的平衡。

4楼平台与室内的交界处没有入口直通,张志海用霰弹枪崩掉了两块玻璃幕墙后,他们把大部分的物资放入找来的推车中连夜运至平台处。

平台的下方,就是商厦的1-4楼,除了第一层留了几扇并排的落地窗之外,中间再没有任何落脚点,纯由几幅巨型广告画拼接而成。

底部游荡着十几只行色各异的丧尸,相比大厦其他三面浩瀚如海的丧尸大军,这里算是够冷清了,而余念和黑子将要作为先锋到达底部。

这条他们即将要下去的路是由那栋同样被围困且楼顶躺着一架破直升机的大楼与他们现在所处商厦形成的夹道。

既然是夹道,自然没有主路那么宽敞,与直升机大楼之间的距离,也就两车道的宽度,越过夹道,就是直升机大楼的地下停车场。

站在平台的边缘,余念深吸一口气。

讲道理,4楼并不算特别过分的高度,但有一点值得注意,这是一栋商业性质的大楼,所以它的层高,不是按照一般商品房的3米计算,而是每层最少5米。

余念知道自己有轻微恐高,但其实在此之前他并没有认真的思考这是什么样的感受,现在他蹲下身子,扒在平台边缘,终于感受到了。

由于人数众多,而且要运输物资,安全起见,他们一共放下去4条绳子。

就为了这4条绳子,都差点放弃这个计划,这种高度,不可能使用普通的绳子,强度达不到,更不可能像电视剧里那样用床单去接——他们甚至没有那么多床单,最后在物业找到了足够的绳子,恰好就是给蜘蛛人和更换保养广告牌的工人们使用的专业安全绳,够粗,够硬,够长……还够耐磨。

“那边有人在看我们,最少4个人。”黑子放下望远镜道,抬手指了指对面的那栋楼。

余念冷笑“看样子他们也想看看我们怎么做的。”

对面大楼里有人,他们早就知道,第五日晚上余念和江薇深夜聊天的时候就看到过那栋楼里有光亮,接下来几天里的发现更加证实了这一点。

在肉眼的可视范围内,如果对面大楼内有人,是很难隐藏自己位置的,除非他们完全不从窗户面前经过,晚上也不使用任何光源,想来除了雷强小茗,还有更多的人,应当是他们互相认识的。

这几天余念3人,加上后来的黄毛分析了几次,认为雷强和小茗一定是通过对讲机之类的工具和他们的同伴进行联系后,才有计划的抢走他们枪支的;但当时在派出所那种情况下出手,却更像是临时起意,或许他们距离同伴位置太近,忍不住才出手的。

余念这边的人,一共23人,全部都到了,站在平台上黑压压一片,意图很明显,对方一定很关注他们到底如何把这么多人送下去。

“我们不能在他们枪口面前下去。”

“必须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余念道。

不动声色交谈几句,黑子返身进入商厦,转眼抱着枪出来,又立即隐蔽起来,冲对面露出一点身体。

“他怎么样了?”余念看着采取蹲姿的黑子问道。

“还在那儿发呆呢,找他借枪倒是痛快。”黑子道。

“他还和我们一起走吗?”余念继续问道,得到黑子点头答复。

老周看他们嘀嘀咕咕,也凑了过来,“小余,这是打算做什么?这枪没子弹,还不如棍子好使呢。”

自从余念和黑子昨天晚上的表现完之后,所有的幸存者都对他们几人表现出了更多的敬意,基本做什么都会征求一下余念和黑子的建议。

知道对面的人正盯着自己,余念绷住脸,淡淡说道,“装逼。”

张志海从临近的一家床上用品店里拖出一条崭新床单抖开,挠了挠头四下张望起来,像是在找什么。

“用这个,有威慑力一点。”余念道,走到最近的一只老太太丧尸面前,一斧头砍破了脑袋将它拖出来,再劈开丧尸的脖子,插入木棍搅合两下后就在床单上龙飞凤舞起来。

“你们这些文化人真狠。”黄毛愣道。

霞姐看不下去了,摇头走开。

老周顿时明白了余念的意思,和身边的十几个人一起眼神复杂捂鼻。

……

直升机大楼内,雷强和小茗,还有3个伙伴正手搭凉棚,遥遥张望对面商厦的情况。

他们同样担心对方找他们麻烦,虽然不想为此杀人,但还是做出十足的防备架势,准备只要余念几人有进入大楼的意思,就先开枪打掉。

黑子隐蔽起来,把枪口对准这边的时候,他们并不是非常担心,毕竟那边只有一把枪,他们这边可是3把,但是当那条血淋淋的床单被立起后,包括雷强在内的几人都无法淡定了。

素色床单上,用丧尸的脓血书写: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

“雷子,这几位是狠角色啊。”雷强身旁,一个穿着军靴30来岁的男人说道。

小茗自然也在“果然是他们,那个贼也和他们一起。”

“偷偷监视吧,别把他们惹毛了。”雷强略一思考道。

“对面的人你们认识?”一个男声忽然插话,听声音年纪不小。

“哎,先顾你们自己吧,这人快死了。”军靴男转过身,摆摆脑袋走了。

第五十章 缓降

“他们不见了,我好像看到雷强了。”发现窗户里几个人离开,余念放下望远镜道。

“夜长梦多,赶紧走吧,太阳快起来了。”江薇道。

老周、霞姐、郑丽、还有一干幸存者都聚拢到了平台边缘,看着余念和张志海系上安全绳和锁扣。

上身后,锁扣形成一个倒立的八字形,两撇分别是2个圈套,两条腿分别穿入,兜住两人的大腿转子部位,同时身上还穿着一个小背心。

缓降器需要一点绳结方面的只是,好在这群人里面有一个人懂一点,琢磨一段时间后实验出来了。

先前大伙儿也只是随口一说,真到实施阶段,各种大小问题一一解决就用了1天多,越发意识到以往他们习以为常的一些事是有多少人在背后作用的结果。

广告牌的高度略高于平台的水泥台子,老周等人切下了大片的广告布后他们才能把绳子丢出去,人也是同样。

放下去的绳子一共有4条,每个人身上除了一条主绳还有一条备用的辅绳子,测出长度后直接系在了广告牌顶端的框上作为保险。

太阳已经爬起了一段高度,平台上没有任何修饰,由粗犷的水泥板和沥青浇缝拼接而成,散发出淡淡臭味,末世特有的孤寂触手可及。

调整完绳索,余念扫视一圈周边确认完环境后和张志海同步跨出平台,双脚踏在广告布上,准备缓降。

在他们下去之前,一条细绳系住了一个手机,作为诱饵已经先行下放。

一条大腿跨出水泥台子后,恐高症越发明显,却没看到任何退路。

水泥台加上广告牌,厚度将近半米,个子矮一点儿的站在里面都没法儿探头,必须整个身体趴在水泥台子上。

位置有限,只容得下几个带头的人,其他人为了躲避对面可能的打击,都蹲下来在后面躲着。

“小余,小心啊!”老周叮嘱道。

“不行我们拉你上来,换别的方法。”霞姐说道。

黄毛笑道,“你们先走,我还有事!”

江薇也在,递给两人一人一个燃烧瓶,“留着备用吧。”

原本他们是打算让战斗力最强的黑子和余念打前锋的,但发现对面大楼的企图后,黑子的任务改为殿后,余念和张志海携带霰弹枪和手榴弹先下去,余念心中猜想这些人或许是存了私心,让自己先。

理想情况是他们用冷兵器消灭所有的丧尸,霰弹枪和榴弹只要一响,远处的丧尸必然会被吸引。

广告布只是蒙在框架上,并不能提供有力的支撑,双腿蹬在上面是为了辅助平衡身体不旋转。

“诱饵到底了。”张志海道。

余念低头,系住手机的线已经临空挂在丧尸头顶约一米的距离上,正不自主的打着转,十几只丧尸都被吸引过去,伸出粗细各异的胳膊,像是一群狂热的粉丝。

见到这副景象,余念顿时联想到同样挂在空中的自己。

转头看向张志海,发现他脸色也有些绿,箭在弦上,一咬牙,把自己放下去一米,几个送行的顿时只剩下半个脑袋在外,像几只露头的土拨鼠。

真到了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境地,两人反而不慌了,时间有限,后面还有人等着呢,早一分下去,早一分完事儿。

有专业设备,只要克服恐高,这事儿不难办到,两人互相看着对方进度,同步下降。

到3楼的高度,一只有余念脑袋那么大的眼睛出现了,和余念互相对视,仔细一看,还有睫毛膏,再往下,是一张桌子那么大的嘴,莫名其妙让余念想起一部全是巨人的日本动画。

然后就是一对巨型欧派。

“用电影院看片儿就是这意思了吧?这要是真的,让我死这儿也愿意啊。”张志海叹道,说出了余念心中所想。

两人乱七八糟的想着,很快就到了一楼,这个地方广告牌已经到底,两人腿部顿时悬空,面对着一楼的落地窗,高大的玻璃内是几个货架,然后就是数之不尽的丧尸。

落地后,两人迅速解除身上的绳索,从丧尸身后摸过去,手起刀落,解决了四五只之后,立即有听觉灵敏一些的丧尸被吸引回头,两人边跑边回头砍杀,利用台阶和格斗技巧,或放倒,或踹开,或绕至背后扑倒,或贴身利用一些简单有效的关节技,毫不在意与丧尸手脚贴靠甚至搂抱,在两分钟内消灭所有丧尸。

4楼几个领头的向下看去,余念和张志海跑动的速度有些慢吞吞的,但只要他们发起攻击与丧尸贴近,两秒之内丧尸必定会倒地,即使是一些断手断脚甚至爬行的特种丧尸也是如此,唯一比较麻烦的是一两只长得相当强壮的丧尸,这种类型是最麻烦的,手长头高,要攻击他们的头部就不太容易。

这种战斗方法是4人闲暇中讨论后实践得出的,丧尸的体能远不如活人,关节僵硬,攻击方式单一,唯一的优势就是尸多势众,只要不被拖入那种境地,通过跑动形成单挑的局面,然后迅速击破头部就可以解决。

余念和张志海擦干净斧头和砍刀,关上手机,不去理会商厦内发现他们的丧尸,仰头招手,示意安全,江薇等人立即把捆好的物资用细绳吊起往下放,余念2人收到后立即解开。

余念并不打算和这些人一起行动,这是最后一次合作,这些物资中的一部分将会作为他们的报酬,或者说是分成给带走。

黑子蹲在地上已经有一会儿,看到其他人开始下降,知道一切顺利,伸手解开武装带上的一个盖子,却摸了个空。

“咦?我的烟呢?”黑子低头,把几个插袋轮流摸了一遍,立即发现他手上的那枚手榴弹不见了,几乎是在同时,背后就传来连续几声爆炸的闷响。

跑回商厦内一看,孟阳拉着一辆推车,已经到了3楼,正满脸疯狂地往各个地方狂甩燃烧瓶,爆裂声此起彼伏,他没有时间处理白酒,里面都是满满一瓶烈性酒,而且丢的位置也完全不讲求安全,哪里有东西能烧就往哪儿丢,瞬间引燃了大片大片的区域将绝大多数丧尸吸引开,他自己则背着一个大包借助电梯和安全通道等一切容人通过的路径蜿蜒往下跑去。

“草!”

明白他的意图后,黑子想都不想,狂奔到平台处还在慢悠悠往下放东西和人的幸存者面前,说出了这一情况。

“孟阳在纵火?!”老周不敢置信道,四处张望,的确没看到他的人,

黑子回头一指从商厦门窗各处涌出的黑烟大喊,“都他妈冒烟了!别管东西了!人先走!”

余念和张志海,加上黄毛还有几个已经落地的幸存者,本来在楼下收拾东西,顺便警戒。这种封闭式钢化玻璃的强度不是区区肉体能够击破的,更没想到商厦内部还有人,所以都忽略了里面的几十只丧尸和变大的火势,等到黑子的声音在对讲机里响起的时候,这才回头,齐声骂道:我艹!

4楼平台还有十来个人,这时候都慌了神,争先恐后的要往下挤,让老周和霞姐都颇感头痛。

江薇大摇其头,“挤什么挤!烧过来还久的很!让年纪大的和带孩子先下!”

这下不止是剩余的幸存者了,就连老周和霞姐看向江薇的眼神也变得有些怪异起来。

人群中一个声音小声嘀咕道,“都他妈末世了,谁还顾这些。”

“就是,这么牛自己最后一个下咯。”

江薇正要大怒,黑子已经拎着砍刀拨开人群,冷声道,“谁说的?”

眼神又扫了一遍众人“当我面再说一次咯。”

他原本就不是善茬,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众人对他也算有些了解,平时开开玩笑还好,真有事儿,这货绝对是心狠手辣的主,加上昨天才杀过人,在其他人眼里也就带了杀气,人群立即安静下来,不愿意这时候和他起冲突。

4条绳子,即使不争抢,下起来速度也相当快,地面很快聚集起十几个人,还剩下黑子,江薇,老周,郑丽和小草莓。

白牙第二波就被放了下来,落地就一直趴在地上不肯动了,应该是腿软,余念这才知道它也恐高,而且比自己严重得多。

一想到这货又是酗酒,又是恐高,平日积累的高冷威严也扫地;余念心里又好气又好笑,难怪它没能留在部队,多半是这些毛病闹的。

大火在一楼已经彻底蔓延开,除了他们这一面因为距离天井较远火势还未到达,其他三面都已经连成了一片。

商厦负二楼,火势已经快舔到天花板了,滚滚浓烟掩盖了一切,也阻隔了丧尸。

孟阳头上裹着一件打湿的t恤,正跪在海哥的遗骸面前。

他飞快的拉开背包,毫不避讳,赤手抓住海哥的残骸就往里塞,但海哥长得非常高大,头骨一直到盆骨的长度有将近一米,加上肋骨等部位横伸出来,怎么也没办法塞入包里。

察觉到身后有东西接近,孟阳往一旁一滚,返身砍死一只肥胖中年男尸后,目光落在了男性丧尸的腰间。

“大海!哥这就带你出去!”

眼中狞色一闪,孟阳解下丧尸的皮带,穿过遗骸的背部腰椎,合身躺在上面,和骨架来了个零距离接触。

啪啪几声轻响,皮带穿过锁扣锁紧,孟阳站起,身后海哥的遗骸紧贴背部,额头顶着孟阳的后脑勺,暴突的血红眼珠子深处火光闪动。

把海哥剩下的小腿等零件塞入,逆着火势和浓烟,一边咳一边冲向唯一一条生路。

……

商厦内的火势已经到了无法遏制的程度,狂暴的橘色火焰所产生上千度高温摧毁了商厦内的一切,烧炸所有的玻璃后从窗口中喷涌而出,一些窗口甚至能喷出达到十几米的粗长火柱,吸引着方圆数公里内的丧尸。

火势迅速向上蔓延,将整栋大楼化作一个无比巨大的火炬圣诞树,受平台阻隔,落地的十几个幸存者无法看到楼上的火势,但遮天蔽日的黑色浓烟是无法避开的,风助火势,浓烟飘向了夹道对面的直升机大楼,也掩盖住了他们的踪迹。

远近危机降临,所有人都不愿意再在此处多留,迫切的想离开,几个不靠谱的甚至想带着物资车先走,被霞姐和张志海手中的粗大枪管震慑,不敢乱来。

小草莓年纪太小,不敢一个人下来,郑丽又不擅长此道,只好由黑子带着她,4大1小同时下撤。

余念抬头,看着由小变大的4个屁股,看向最左侧的那个,不禁感叹道。

“火真圆……”

“啊,不对,火真大啊!”

一楼的橱窗内,黑压压的丧尸都挤在了一起,靠前的丧尸被同伴挤压,苍白的脸贴在玻璃上,手掌划过,发出吱溜溜怪响。

在烟酒专卖店曾经提到要给自家大门换锁的中年男人观察了片刻说道。“钢化玻璃就是结实,还好……”

话没说完,轰一声巨响,狂风暴虐而过,所有人都感觉自己聋了。

余念耳朵里嗡嗡乱响,在身上摸索一番没发现少了零件,勉强爬起来一看,距他们五六米的橱窗被炸得粉碎,七八只丧尸混着断手断脚和各色商品散了一地。

孟阳一手提刀,一手提包,背上是海哥的半具骨架,身上的血水和灰尘混为一体,踏着满地残骸缓缓步出。

拽下脸上的面罩,看着外东倒西的众人,面无表情往反方向走远。

第五十一章 又是逃命

一片大乱,东倒西歪的幸存者从杂物中陆续爬起,试图弄清楚发生了什么。

张志海双手托枪,直指孟阳离去的背影,终于还是缓缓放下。

余念拍拍他的肩膀,指指从橱窗口涌出的丧尸大声喊道,“别管他了!”

“余总!那边!”黑子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顺着他手指,视线透过飘散不定的浓烟,数量未知的丧尸从另一头转过拐角涌来。

两头夹击,几个原本意志就不甚坚定的幸存者立马就背着包开溜了,显然早就串通好,还剩下5个都是和老周霞姐关系好一点的,4个是女人。

“霞姐!我们也走吧!再不走来不及了!”一个40左右的妇女急道,以她们的生存能力,离了团队等于送死。

黑子等5人还在半空吊着,这会儿着急了,也不管那么多了,黑子对怀里的小草莓贴耳喊一声:抱紧!

手上一松,两人就向下狂坠,缓降器和绳子摩擦,呲呲作响,几乎冒烟,其他人纷纷有学有样。

他们着急,橱窗里近在眼前的丧尸却不会等,张志海再也不省子弹,连续不停装弹开枪,希望用倒地的丧尸尸体阻上一阻。

余念从推车里抽出几瓶白酒,单手一扬,全部一股脑儿砸碎在丧尸脚下,再掏出一个zippo单手刮燃一并扔出,砰一阵热浪卷来,面前丧尸化作一片火海。

几个没走的幸存者趁此机会四散化开去寻生路了,就这么百来米的距离,很快就收回来,先前催促霞姐的40岁妇女站在直升机大楼的停车场入口拼命招手。

黑子和小草莓打着转刚落地,就急匆匆去解她身上的绳子,但一着急更加解不开,几个女的忙去帮他。

“有我!郑丽!江微!你们赶紧拿东西!”黑子大喊。

江微、老周、郑丽坐在地上双腿连蹬,脱出胯下安全带,爬起来一人拿一部推车就准备逃跑。

正在这空档,齐刷刷的救命声传来,众人往左一看,橱窗里出来的丧尸几乎已将夹道堵死,火光后面,透过幢幢尸影,几个人向着他们狂奔而来,正是先前逃跑的那些人,只是看人数,已经少了好几个。

他们刚跑出这条夹道,准备冲出去,结果才上主路冒个头,就被聚合的丧尸拖下速度,几个人咬死几个人,只能往回跑。

几个常年不怎么运动的中年人累得心脏打颤,把全部的体能都拿出来才勉强回来,就见到面前城墙一般的丧尸。

“妈的!这群人渣!”黑子已经站起,抱着小草莓怒骂,其他幸存者也都拿上东西准备逃跑。

“哎,总不能见死不救,那种死法儿也太惨了。”老周道。

“不然为什么是人渣?!”张志海也鄙夷道。

回头看一眼另一头的丧尸,比这边还多得多,如同一堵人墙横推过来,没时间磨蹭,对自己人和另一头逃命的几个大喊一声趴下,丢出手榴弹。

轰然巨响带起残肢乱飞,丧尸群被炸开花,分开一条数米宽的血肉之路,抖落身上人肉碎屑,余念头也不回,转身跟上已经跑向停车场的几人。

楼上某个房间,雷强和同伴端起枪,垂直瞄准进入大厦内的余念几人,正要扣发的当头,忽然听到清晰的上膛声音。

“都别动,把枪放下。”一个年轻男人在他们身后说道。

雷强和军靴男3人举着枪僵在原地,最后还是放下枪,慢慢举起双手回头,“你都要死了,还管别人?”

小茗左看右看,盯着面前2人大急“臭当兵的!你什么意思?”

“老头,你想没想过等他死了你会怎么样?”军靴男狠狠威胁道。

“这个不是我的意思,你得问他。”正是先前与他们对话的声音。

这群人所在地方是一间办公室,文邹邹的场合里几个男人都端着枪。

靠墙角的地方一个老头蹲在地上,50多岁的样子,头顶秃了一大块,标准的地中海。

他的身旁是一个依墙靠坐的大兵,皮肤是常年晒太阳的那种黝黑,武装带,脸色苍白,一只手还捂着腰间,显然受了伤。

他脸色苍白得仿佛随时会晕过去,但手中冲锋枪始终稳稳端着,纹丝不动盖住米外几人方位。

“我要死了,杀一个赚一个,别回头,也别不信我。”士兵说道。

“你认识黑子?”雷强下意识道。

“他们看到了,不过没开枪。”奔跑中,黑子低头冲江微余念几人道。

他们已经冲进了停车场,浓烟被刮跑的时候他看到楼上有个创口伸了两把枪出来,那瞬间他以为要被扫成筛子,好在还是进来了。

老周、江微、张志海、余念、黄毛、黑子、郑丽、还有一名叫做沙志勇的青年都有能力单杀丧尸,剩下3个女人帮忙推车,里面载着接下来数天的口粮和饮水。

停电后停车场内一片漆黑,深入地下部分十几米之后光线迅速变暗,现在纯靠他们携带的光源。

身后的丧尸已经快追到门口了,好在停车场内丧尸不多,仗着白牙的侦查能力一行人迅速往里推进,但黑暗中视物困难,他们还没到上去的入口。

“不能让它们进来!”江微道。

多数车辆都已经开走,剩下的车没有钥匙也不可能开动,张志海眼珠子乱转,终于看中一辆有动静的小轿车。

手电筒往里一打,就和一只丧尸看对了眼,退后两步抬手就是一枪,崩碎玻璃的同时炸开丧尸脑袋。

张志海把枪丢给余念,伸手去拉车门,将尸体丢到地上,也不管千疮百孔的内饰和满车的红白脑浆碎肉,一屁股坐在驾驶席上。

点火后,车灯照亮前路,一脚油门到底,轿车轮胎摩擦地面冒烟,咆哮着驶向入口。

几只丧尸挡在路上,被强光和车辆吸引迎面走来,车速不减反增,撞了过去。

丧尸横着从车窗上砰砰滚过,骨断筋折,张志海踩下刹车,车子一摆,吱溜一声稳稳横在出停车场的门禁一侧,速度快的丧尸已经到了眼前。

张志海下车,身后另一辆轿车也堵在了门禁的另一边,老周和余念钻了出来,有两辆车堵住入口,这样就多了点时间,如果再多两三辆车,他们可以封死整个入口。

余念连开数枪打空弹匣,迅速在几辆车两侧积累起半米多高的尸体。

“过来!”黑子大喊,拎着一把砍刀出现在几人身后,领着他们往楼道方向退去。

江微等人已经把能拿动的物资拿在手上率先上楼了,楼道内多半还有丧尸,只是多寡的问题,这时候没得选。

余念拎砍刀追着江微几人的声音向上攀登,竟然非常通畅的进入了楼内,看到他们在一个办公室门口站定,黄毛正在开锁。

“太干净了,有人清理过了。”江薇道,看到跟上来的4人,关切问道,“后面怎么样?”

“门都带上了,它们进不来,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老周道。

余念几人分散逛一圈,也发现这栋楼显然是清理过的,有些公司的办公室有强行进入的痕迹,破碎倒地的钢化玻璃四处都是。

这应该是雷强等人的杰作,想到黑子刚才说他们已经看到自己这群人,几人一商量,发觉还是必须去打个照面。

“他们既然知道我们来了,怎么没下来?”张志海道。

“不知道,之前在平台上看到他们应该在5楼的某间房里,应该很好找,来吧。”余念道。

……

雷强和军靴男数次要求不和地上的男人作对,离开房间双方各居一地,都被拒绝了,只要他们稍有异动,军人手上的冲锋枪就立即在墙上打出几个洞来,以次显示他的决心。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距离他没把握杀死所有人的同时保证身旁秃顶同伴的安全,相信他早就开枪了。

在末日环境下,只要中弹,哪怕不是关键部位,最好的结果也是数月内无法正常行动,这个代价太大了,以至于没人愿意冒险。

一方高举双手,一方举枪,相隔数米,中间是一张办公桌,摆着一个现代化办公室内应有的一切,如果不是墙壁上滴答滴答的时钟一直在走,几乎会认为时间都停滞了。

军人显然不是为了杀光他们,双方都在等待;但所有人都能看出,这个兵坚持不了多久了。

坐在地上,起先他的脸色还可以称得上是苍白,但底下还有点血色,到后来,他的脸色开始透出一股青色,一直很均匀的呼吸也开始变得起伏,显然举着数公斤重的枪对此时的他来说是一种不小的体力消耗,细密的汗珠从鬓角处缓缓渗下,打湿了衣领。

身旁的秃头中年人这时候也帮不上太多忙,只是用眼神和他交流,但军人只是盯着面前几人,他的眼色统统没得到回应,尝试几次之后,就沉默下来,只是盯着对面数人,不时关注一下军人的身体情况。

“我只是在等一个人,等他来了,我的任务就完成了。”军人终于开口,这是几分钟来他第一次说话。

“是黑子吧?”雷强再次问道,这两个人都是军人,也是眼前两人和正在上楼的几人之间唯一的共同点。

“凌峰是我兄弟,我唯一信得过的人。”军人缓缓道,冲锋枪的枪口往下微不可查的降低了一分,身旁秃头同伴眼中一道莫名的光闪过。

“你都要死了,还管他?”军靴男说道。

两人聊天之际,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在门外不远处响起,起初还很小,但越来越大:“雷强!出来吧!我们谈谈!”

雷强不安的挪动了一下,他知道张志海手上有一把霰弹枪,而且他们至少还有一颗手雷,一把自动步枪,如果余念几人都过来,他们的火力就已经持平,加上人数优势……

他向来不喜欢让自己的命运被其他人掌控,他身旁的这位同伴同样如此。

他们身后,小茗作为唯一的女性,身上被分配的注意力最少,她实在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程度,但看到一个没拿枪的同伴朝她打出的暗号,右手还是慢慢的向腰间手枪摸去……

嚓嚓!

黑子的枪口毫不留情的喷出2颗子弹,打在小茗身旁墙壁上。

“我说了,他妈的!别动!”军人大声道,忍不住咳了一下,办公室门外,黑子的声音已经极近了。

“动手!”雷强大吼一声,飞身往地上一滚,躲入办公桌的死角内。

“走!”

已经预感到他们想动手的军人大吼一声,同时使出全力将同伴推离自己,秃头同伴借势跳开,退出数米外。

短短的一息内,冲锋枪射出了十几颗子弹,撕裂了房间内的一切。

电脑显示器被撕碎,纸张漫天飞舞,木屑在空中还未落地,雷强躲在办公桌后冲军人连开数枪。

靴子男也是个狠角色,在这样紧张的关头,将身前同伴用力向前一推当作盾牌,自己紧随其后从右侧扑出。

肉体是不可能挡住子弹的,他的目的是制造混乱的同时掩护自己。

军人知道这次一定无法幸免,抬枪横扫,瞬间打空弹匣的所有子弹,尤其办公桌的挡板后面更是重点关照,至少一半的子弹都打进去了,他早就注意到雷强身上有手枪。

死得最早的是那个被推出当挡箭牌的家伙,脖子上一个血洞,倒下后喷得满地都是,捂住脖子吭哧吭哧喘气,血被吸入气管内,发出临死的呻吟。

军靴男和另外一个人几乎是同时被爆头,办公桌后面也没了动静。

小茗并不熟悉手枪,在此之前练习不多,动作也略慢,等她举起手中的枪后,所有人几乎都死了个干净。

看着惨死的同伴,失去理智狂叫起来,对准军人连开两枪,一枪打偏,一枪打中他的手,打断军人两根手指,冲锋枪也掉了下来。

啊!!!

军人捂住手腕弓成一个虾米,惨嚎起来。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小茗疯狂咆哮着,冲军人的身上又是连开两枪,显然不想要他善了。

等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回头的时候,只看到一个招财蟾蜍雕塑在眼前急速扩大。

咚!

小茗倒在地上还想开枪,秃顶男怕不保险,双手抱住铜质雕塑合身扑上,连续猛砸,小茗失去反抗能力,倒在地上,撞击声直接进入耳内,到第三下的时候,就已经听不见,也看不见了。

不知过了多久,小茗的血涓涓流出,打湿了秃顶中年人的双手,这才惊醒他。

把手上的凶器一丢,站起来转个圈,发现已经没有活人了,办公桌被冲锋枪扫出七八个枪眼,后面的雷强身上的枪眼是同样数量,躺在血泊中冲着小茗所在伸出一只手,似乎是想爬过去,终究没能到达终点,死得不能再死。

第五十二章 班长

枪响之前,余念等人距离雷强团伙的办公室不过数米距离。

喊话一直没有得到回复,如果大楼内有人的话,这也过分安静了,余念几人不得不小心一些,只有余念、黑子、江微、张志海、黄毛几人同行。

黑子对枪声最为敏感,但枪响的时候,也完全不知道子弹会从哪儿来,在震耳欲聋的交火声中,他唯一的反应是拉着几人往后狂退,躲入雷强隔壁办公室内。

他们手上能用的火器只有一把霰弹枪,在这样的地形和自动步枪交火,基本没有什么胜算。

余念这些日子对自动步枪的威力已经有了点概念,知道只要对方愿意,就算隔墙都能把他们穿个串,这样一想,恐惧就完全无法压制了,心率狂飙不止。

他窝在一个卡座内,往张志海那边一看,见他已经把手榴弹的插销捏紧,脸部扭曲,一副准备拼命的架势。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小命将要不保的时候,隔壁交火声音停了下来,又等了几秒,随着最后两声枪响,彻底安静了下来。

数秒过后,一道脚步声靠近了他们所在的公司办公室。

黑子紧了紧手中的霰弹枪,正准备跳起,那个人说话了。

“里面的人,不要紧张,也不要开枪,我没有带枪过来,他们都死了。”

那个声音从容不迫,听起来年纪还不小,他们先前通过望远镜,并不记得雷强这边有这样的人,余念和张志海对视一眼,略有些吃惊。

探出头一看,就看到一个50来岁的秃顶中年人,那人显然是怕他们误会,双手高举,大声重复:“不要开枪!只有我一个人!”

黑子嗖的一声从墙角晃出,上半身直立,双手端枪,身体微蹲,向前快速突进,确认了真的只有他一个人之后,几个人才敢接近他。

那秃顶中年人审视众人一圈,目光定在黑子身上,见面后第一句话是:“谁是凌峰?”

黑子直接呆住了,但立即反应过来,“你是谁?!”

“我想你们不会有人认识我的,但那边有个人想见你,如果你动作够快的话。”秃顶中年人说道。

除了余念和张志海以外,根本没人知道黑子的本名叫凌峰,都是直接称呼他黑子,这个中年人,黑子根本不认识他,那么这个名字是从何知晓的?

见黑子没动,秃顶中年人又说道,“你快来吧,他撑不了多久了。”说罢返身就走。

黑子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即跟上,出门就看到地上一串血脚印,来去两溜,显然是来自于这个中年人。

等他们几人都进入战斗的办公室后,都被里面的场景所震惊了。

首先入眼的是5具尸体,灰色的地毯无法吸收如此之多的血液,在地面横流,能够干干净净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靠窗的墙壁上几十个枪眼和室外看了个透,桌椅板凳电脑显示器全部被击碎。

“班长!”

回头才看到靠门的墙角还有一个人,穿着一身绿,黑子正跪在他面前大哭不已。

黑子是末日后余念认识的唯一一个看起来对末世不怎么在意的男人,他一直认为黑子的粗神经可以容纳一切痛苦的事物通行,但这次他没有。

“是我!班长!我是黑子!凌峰!”

地上的男人神志模糊,感应到黑子的存在,被打断的右手缓缓抬起,想要去抓黑子,黑子看到那只开花的右手,想触碰却又怕他痛,只能抓住手腕,眼泪掉个不停。

张志海和江薇、黄毛已经确认了整个房间里只剩下这半个活人,都围了过来,在痛哭的黑子身旁围个圈。

这些痛苦,他们每个人多少都感受过,安慰的话自是不必说了。

班长嘴巴动了两下,黑子连忙凑近了,声音小得他几乎听不清。

“相信他……他是关键……”

“你说什么?!”黑子抱住班长,大喊道,“你大声点儿!我听不见!”

“相信他……”

“相信他……”

“相信他……”

班长的声音越来越小,除了这一句,再也说不了别的话,最后冲黑子声音的方向笑了笑,表情永远的凝固在脸上。

黑子叫都叫不出来了,只是紧紧搂着他,许久也没撒手。

余念和张志海都不知道具体情况,只知道这儿刚发生了异常惨烈的火并,对这位中年人竟然能够毫发无伤深感好奇。

黑子还沉浸在失去挚友的痛苦中,他们则开始打扫战场。

江微放下对讲,一脸嫌弃从血泊中捞起一把自动步枪,血液挂在金属枪身上滑下,只好先摆在桌子上,回头再细细清理。

那具头部被捣烂的尸体余念第一眼没能认出,走近了仔细辨认才确定是小茗,这时候张志海也找到了办公桌后呈筛子状的雷强。

“哎。”两人同时叹口气,这场面,两人怕是没安好心,但死都死了,还有什么好说。

他们的行李和物资都在另一个房间找到了,日用品和食物都有一些,武器方面有3把步枪,2把手枪再加上数百发子弹,让余念的信心空前膨胀。

张志海抱着失而复得的枪就像是抱着失而复得的儿子一样,在享受过热武器带来的便捷后,这货对枪的依赖已经越来越病态了。

在楼下等待的老周等人听到枪声的时候都已经做好了开溜的准备,没想到对讲里反而说让他们上去。

秃顶中年人很熟悉这里的情况,告诉他们5楼以下都很安全,只让他们放心的休息;不过当窗户外的烟越来越大之后,所有人都失去了休息的心情。

“你怎么不杀了孟阳?如果不是他我们哪里会落到这里来?半个深圳的丧尸都过来了!”沙志勇指着地下,冲张志海质问道。

“他有自己的理由,而且当时是可以直接炸死我们的,他没那么干,那我也不能。”张志海呛道,其实他也有点后悔,为什么没杀了孟阳,不过就是杀了他,对现在也毫无帮助了。

杀人和杀丧尸,是两回事。

余念、江微几人都对地中海很有兴趣,一方面想知道他的身份,一方面也想知道这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似乎不太想聊自己的事情,只简单介绍了交火的经过,对雷强小茗几人的情况知道一些,大致讲了他们认识的过程,但不知道余念三人和他们认识。

在几个妇女的帮助下他们很快整理出两间办公室,此时黑子情绪也缓和了许多,他做的第一件事,也是找秃顶中年人问话。

秃顶中年人和余念几人正呆在隔壁的办公室里闲聊,这人虽然不太愿意谈自己,但懂得还不少,和江微也聊得来,显然有不错的教育背景。

聊着聊着就找余念等人要了一根烟,看他笨手笨脚抖烟灰的样子就知道这个人以前多半也不抽烟。

黑子才进门,他就看着神色平静的黑子道,“聊聊?”

“聊聊。”黑子答道。

“换个地方吧。”说罢丢下烟头就往外走去,看意思应该是要单独聊。

“换地方没问题,他们也要在。”黑子指了指余念和张志海道,见此情形,江微黄毛几人识趣离开,只剩下余念3人和中年人在房里。

秃顶中年人审视的目光在余念、张志海还有黑子之间游移,最后还是妥协了,“他们可信吗?”

“像我一样可信。”黑子斩钉截铁道。

余念和张志海心下感动的同时对视一眼,都有些不安,这两人的对话太跳跃了,其中显然有隐情,余念不禁想起灾变第二天凌晨,他和张志海看到的那支深入城内的车队,那是黑子的部队,但进去之后,就没有动静了。

“找个没人的地方吧。”秃顶中年人道,脸上是种复杂的余念无法捉摸清楚的表情。

最终4人来到了一间由两套办公室拼出的大套间,余念估摸应该有个300多平,但里面连地毯都没铺,桌椅板凳就更不提了,应该是业主没能租出去,整个房间空得像个坟墓,大声说话还有回音。

打碎玻璃门,秃顶男走到正中间一屁股坐下,见3人傻愣愣站着,劝道,“坐吧,这个故事很长。”

第五十二章 火种计划

“我叫农国章,是一名病毒学家。”秃顶男人说道。

“病毒学家?”余念忽然醒悟到,“那你知不知道……”

话还未出口,就被他打断:“不要问我,我不知道。”

“我还没说完,你怎么知道我要问什么?”余念气道。

“我对这种病毒,一无所知。”农国章用一种很理解似的语气和气说道。

黑子、张志海本来都露出了一点欣喜的表情,这下也都失落下来。

搞了半天,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你用假名是为了什么?”黑子道,不待他回答又继续问道,“你是火种的一部分?”

“是的,而且我认为敌人在找我,你班长的牺牲多半也和他们有关。”

黑子听罢,长叹一口气,似乎陷入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之中。

“火种是什么?”余念问道,心里隐约有个想法。

黑子低着头,“重启日当天,上面意识到问题大条了,就启动了一个计划,把全国的精英都挑选出来,送往安全的地方,为灾后重建做准备,我们部队也是负责其中的一部分,所有人都签了保密协议,不允许透露这个信息,这就是我知道的所有。”

听到此话,余念倒是一点都不稀奇,如果国家没有这一招,那才真是让他们失望,重建工作不知道要延后多少年。

“那你们说的敌人又是什么?和当时宣战有关系吗?”

“楼上那架直升机是你们的?怎么坠毁了?飞行员呢?”

科学家在多数人眼中,大约还是代表了权威,几个人争相问道。

“还是我来讲吧。”农国章说道。

“我的主要工作,就是研究各类病毒,当时我刚从香港大学做完学术交流,他们在这方面还是有点成绩的,非典的时候,是他们最早一批拿出完整无缺的基因图谱的组织,虽然比美国人慢一点儿。”

余念知道他说的当时,就是指灾变的当天了。

“那一切发生之后,真的是太可怕了。”农国章闭上眼,似是在回味那天的感受,“现场就有人变异,完全来不及阻止,学生们把门锁上,防止外面的感染者闯入,却被里面新出现的感染者攻击,那速度比后来我们在网上看到的都快。”

“发现患者死亡能够复活之后,呵呵,你知道那种感觉吗?”

“用你们年轻人的话来说,就是把三观都洗了一遍,那时候我就知道这东西不止是病毒学的范畴了。”

“没有人通知,也没来得及通知,也没有人提出异议,研究自发的就开始了,即使是穿上了防护服,还是避免不了被感染的结局,唯一的可能就是,在这之前我们就已经被感染了。”

“这就意味着这种病毒具有极长的潜伏期,从感染规模来看,至少是数年以上,还有就是它们有着非常统一的爆发时间。”

“但研究还是要继续,我们首先要试图找到它,观测它,我们直接从感染者身上各个组织提取了样本,已知病毒中最接近的或许是狂犬病,但病理特征区别还是很大。”农国章说道,看了3人一眼。

“有很多病毒的潜伏期都很长,比如狂犬病、艾滋、丙肝、hpv,这倒不稀奇,但没人知道为什么它们会在短短几十个小时内同时爆发,席卷全球;黑死病用了20年的时间才杀了2000万人,这种病毒一夜之间是它的十几倍,或许更多。”

“身边参与研究的同事、学生感染后,我们就把他们捆起来放到一旁,自己试着提取。这个工作需要时间,可我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细节就不提了,当时我们已经从网上得知内地病毒的扩散速度和严重程度之后,我就知道,我们阻止不了这东西。”

“然后,就是火种计划了;我在病毒学家里还算是有点名气,过了十来个小时,在得知我还活着,就派了架直升机过来,要把我接走,具体去哪儿也不清楚,大概是往西北人少一些的地方吧,其他地方全沦陷了。”

“火种计划包含了很多的人员,还有灾后重建要用的资料;有些人死了,我不是唯一的乘客,飞机第二次降落,拉上来另外一个家伙,也是在那个时候,才接近了一点真相的。”

“那是个物理学家,好像叫艾什么,他们那个领域我也记不太清楚,浑身都是血被拉上来了,不过不是感染,是外伤,那时候太乱了,到处都在死人,感染,能找到活人就不容易了。”

“他似乎知道一点内情,颁布战争状态的时候,其实已经发现了一点敌人的踪迹,有情报提到这个事件背后是有组织的,这个我倒相信,这东西太有规律了,反自然。”

“那些敌人,就叫做神秘组织吧,似乎在有计划的阻止火种计划,我们的飞机,飞到第三个降落点的时候,被人伏击了,离这儿应该不远,最多二三十公里,深圳就这么大的地方。

好在他们似乎是不打算杀我们两个科学家,一直没敢随便开枪;小李就是那时候干掉了其他人爬上来的。”

说起科学家三个字的时候他加重了音,他的笑容里带了些许自嘲的味道,小李自然是黑子的班长了。

“他告诉我们,神秘组织正在寻找各种学科的科学家,目的恰好和火种计划是相同的。”

“但有一点不同,他们得不到的,就全部会杀掉。我们还没说几句话,被一颗火箭弹击落了,这种东西民间不会有,肯定有内线。”

“舱门被击破的时候,物理学家就掉了出去,飞行员受了重伤,落地后拖出来就死了。只有小李活了下来,他的任务是保护我,但他也受了伤,没条件处理,一直在失血恶化。”

他指了指余念道,看着张志海道。

“如果不是小李自己快死了,我当时连他的话都不敢信。这栋楼里那几个人,听你这个朋友的意思,是认识的,那1男1女直到前两天才来,也不能相信他们。”

“只有去一个地方,才有可能找到这一切的关键,我的行踪必须保密,除了你们3个,不能再告诉任何人。”

“凭我一个人的力量,无论如何是都到不了的,但现在我不能告诉你们那个地方在哪里,除非你们同意和我一起走;你们愿意帮助我吗?”

“我们几个都只是普通人,为什么找上我们?”张志海问道。

“你们不是最好的,但我只有你们能相信。”

“你能改变这一切吗?”

“我不知道。”

……

阳光透过淡蓝色玻璃幕墙,将沉默的4人勾勒成一张黑色剪影。

在生机灭绝的末世,一个才认识1个小时不到的陌生秃顶老头,告诉他们要去一个未知的地方准备拯救世界,而且还有一个神秘组织在背后作祟,其中风险,根本无法估量。

3人花了将近一个星期,连5公里的距离都到不了,手上丧尸的血都有几十份了。

要是这老头说的是真话,那还好说,如果他只是借用几人的力量只是为了自己的私欲呢?

都已经末世了,他人死活,和他们真的有干系吗?

盛夏的南国,蝉鸣渐起,不远处黑烟飘荡,楼下的尸海波涛粼粼,那是无数颗人头,无数张面孔,无数个人生。

余念下意识的看向黑子,见他丢下烟屁股,用鞋底碾熄,身体向农国章那边靠近了一些,决心已定。

“算我一个吧。”余念道,黄陈军、黄郡兰,还有太多认识的,不认识的面孔在脑海中浮现。

“让我想想。”张志海道,点燃一根烟,却只是夹在手上。

直到燃烧至烟蒂,终于看向余念,轻轻点头。

第五十三章 披着狼皮的羊

(高能预警,此章有重口味情节,请谨慎阅读。)

“很好。”农国章点点头道,“我们要去武汉。”

说完这句,他不解的看着笑了起来的余念和张志海,莫名其妙道,“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这就给我们省了很多事情。”余念笑道。

“我们两个都是湖北人。”张志海拍拍余念肩膀道。

农国章的眼神不禁变得怪异起来,他乘坐飞机的时候,班长忽然出现,现在被困在这里,又碰到黑子和余念3人,结果要去的地方,正好也是他们要去的,这也太巧了。

“全国唯一的p4病毒实验室就在那里,至少通讯断绝之前,那里还是安全的,不管怎么样,我们至少要先到那儿去。但他们一旦知道我还活着,一定会来抓我,那样你们也会陷入危险,所以必须要保密,明白了吗?”

“嗯,这些没有问题。”余念道,“不过我现在更关心的是,我们怎么出去?”

黑子和张志海无奈对视一眼,他们之前被困过几次,但都不如这一次彻底,肉眼范围内的尸海厚度就厚达数十米,全方位无死角,他们甚至想过用绳索连接其他的大楼,但很快就发现这个距离上没有根本做不到,而且最近的大楼就是他们才离开的商厦,现在已经烧成了一个巨型炭条,耸立在那儿,燃烧产生的浓烟让他们不得不紧闭所有的门窗,被热辐射烘烤升温后,这栋楼几乎变成了一个巨型烤箱。

“这个不必担心,我有个办法,应该可以奏效,但有一些困难。”农国章说道。

“什么办法?”几个人都激动了,对后半句话充耳不闻,他们什么没经历过?

“你们听说过披着羊皮的狼吗?”

……

连日的暴晒下来,丧尸的皮肤都开始翻皮,龟裂,已经成为尸体的丧尸自然不会像活人那样产生新的黝黑皮肤,它们依然保持着尸体特有的惨白色。

上万只丧尸集中在商厦和直升机大楼的一层,低头望去,是老人的、孩子的、男人的、女人们不同的脸,穿着各异的衣服,带着各色的伤痕。

相同的是灰色无神的眼珠,手臂如林摩肩接踵在一起,面无表情仰头看向几米外的头顶。

二楼的一个窗台,一小群人熙攘在一起,正低头审视紧贴大楼的尸海。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黑子碎碎念道。

“现在不想上钩也得给我上钩。”余念面无表情接道,抛下手中的绳套。

绳套的前端留出了直径约半米的套索,尝试两次,轻松套入一个年轻的男性丧尸脖颈上;还没来得及进行下一步,农国章却忽然把脑袋凑了过来,略看了一眼道,“换一个,这个手断了。”

余念顿时觉得胃里有东西在上涌。

“这个是你的,自己留心吧,要是失败了,你懂的。”农国章道,拍拍张志海肩膀离开了这间房。

“那个吧。”

张志海不料这样艰难的选择还要进行第二次,眯眼在尸海中觑了几眼,艰难的抬手,声如蚊呐指向一只长相不太讨喜的壮年男性丧尸,希望以此减轻心中极端罪恶感和自我厌恶。

这只丧尸距离稍微远一点,余念试了几次,都没能套中,心中莫名想起电影里的西部牛仔,似乎只要用一根绳子甩出去就可以很轻松套中任何东西;一番尝试后,终于套入,手上紧一紧绳子,套索立即收拢,将不自知的丧尸脖颈勒得死死的。

余念和张志海站上窗台,身后黄毛和黑子则负责拉住他们2人的皮带,防止他们不小心掉下去喂了丧尸。

“不行,两个人搞不上来。”张志海道,甩了甩被绳子磨得生疼的手掌。

经历过一周时间的脱水,丧尸的体重都轻了许多,但这一只少说150斤,比先前的几只都要重得多,两人试着拉了两次,愣是没拉上来,左右看一眼,想要找个帮手。

农国章又不知道去了哪儿,房里其他人则低垂着头,不愿意看他们这边。

当农国章说出“我们要变成披着狼皮的羊混出去。”的时候,三人终于猜中了他的意思,但还是不敢相信他们要用那种方式离开。

末日之后众人的节操和下限被一次又一次的打破,但他们接下来的要做的事情,还是让余念感到彻骨的寒意和极端的抗拒,以至于所有人在明白了这个所谓计划的真相后,甚至在谈话中都不愿意说出那个代表了古代酷刑之一的词语。

在听完农国章的逃离计划后,余念几个意志较为坚定的人都有些无法接受,只能尽力把感情从脑海中屏蔽出去,不去想接下来的画面,否则他们根本无法说服自己。

包括老周、霞姐、沙志勇等人在内,则被脑中求生欲和道德的小人折磨得眼神涣散。

“就算是这些是活死人!那也是人啊?!怎么下得了手!?”其中一个妇女喊道。

但他们也想不出其他的办法了。

那妇女起先还把脑袋摇得如同拨楞鼓,然后看着窗外的尸海发起了呆,最后精神干脆崩溃,躲到一旁去了,江薇和霞姐只好又去安慰她。

郑丽最初也难以接受,但目光在小草莓身上停留许久,眼神终于变得重新坚定起来;

整群幸存者中,唯有小草莓显得无忧无虑,尚不知道她的母亲为了她将做出何等残酷的事情。

江薇本来就是学医的,这方面心理承受能力自然强过众人,很快就能接受这一点。

丧尸沉重的身体全数吊在一根细细的绳儿上在空中晃晃悠悠,除了能动以外,和上吊的死尸看起来区别不大,看起来瘆得厉害。

最终这具150多斤的丧尸合余念、张志海、江薇三人之力,被吊住脖子硬生生从1楼拉进了2楼的窗口。

几人都怕这丧尸伤人,直接拖着它一溜烟进了隔壁的一间办公室里,这里的地面上已经躺了两具丧尸,都被绳子胶带捆进,在地上扭曲着身体,像是几条巨大无匹的人形蠕虫。

在农国章的方案提出来之前,江薇早就有过类似想法,就是像电影中那样,用丧尸血液涂抹身体,以此掩盖人类的特征和气味。

于是他们上楼,找来了一只丧尸,取出血液涂抹在脸上和身上,单独接近丧尸,却没能达到迷惑的效果,丧尸立即对靠近它们的老周表现出了攻击意图。

“你们有没有想过,丧尸是依靠什么来辨识同类?”农国章问道,地中海中心区域在下午阳光下反射着油光。

这个问题余念和江薇都曾经思考过,但没有得出靠谱的结论,不假思索回答,“不知道,但应该不单纯是依靠外表,活人和丧尸的在刚死掉的时候基本没什么区别,反正丧尸如果不受伤的话,不动起来我是分不出来的。”

“恩,没错,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理,而且我也没有把握区分出他们,显然它们有一套我们目前无法理解的辨识手段。”

农国章的理论非常简单:既然丧尸可以识别同伴,那只要让自己也拥有丧尸的外表,自然也是可以鱼目混珠,从尸群中离开的。

这其中要求的胆量、恶心、丧失,都已经达到了骇人听闻的程度。

限制他们的不止是想象力,还有旧世界的道德枷锁。

由于担心纯粹的丧尸皮会被丧尸察觉,众人最后商量的结果,是借助丧尸不死的特性,保留头部,制作出数套尸皮,将他们包裹着带出尸海外。

保险起见,这套皮必须是完整无损,而且要有足够的面积包裹住身体,因此需要没受过外伤,并且体型相对较大的丧尸才可以。

满足这样要求的丧尸并不多,大楼内数量不够,好在楼下的尸海中有无数选择,于是才有了起吊丧尸的画面。

这个计划,只有成功和死亡2种可能,一旦失手,在这种密度的尸海中,暴露的人连一丁点渣都绝不会剩下。

纠结过后,生存的欲望压倒了一切,连几个妇女也不例外:道理很简单,如果余念几人直接离开,她们恐怕没有能力再制作出新衣服;

在所有人的通力协作下,花费将近1小时,才取得了足够数量的丧尸,其中包括一只体格相对较小的丧尸,那是小草莓的份。

农国章身旁摆着五花八门的刀具,已经等候了一段时间了,这些刀具都是他们从大厦里搜集到的,最多的是美工刀,余念几人的斧头和砍刀也赫然在列。

“这活儿太细,我一个人是弄不好的,各做各的吧,我会指导的。”农国章道。

第五十四章 皮丧尸

(再次提醒,高能预警,前方重口味。)

白牙和小草莓在一起,这间办公室的桌椅杂物都已经被丢到了房内一角,走廊虽然足够宽敞,但采光不太好。

在农国章的督促和求生欲的逼迫下,所有人都已站在自己的丧尸旁,却迟迟无法下手。

农国章显然没有这方面的思想压力,用深色的布条将丧尸的眼睛蒙住,又掰开丧尸的嘴巴,将一坨黑乎乎的东西胡乱塞入其中,手法之粗暴让人觉得他完全没有将手底下的丧尸当作是一种有自我意识的东西——虽然的确没有。

然后他拿起一把美工刀,放在丧尸喉结下方,迅速没入皮肤约一寸深后,拉动手臂,刀片顺畅的滑至丧尸胸口部位,随即被丧尸胸口部位的绳子挡住。

丧尸虽然对身体没有感觉,但却感受到了农国章和身边的生人存在,一直在挣扎,农国章起身,双膝分立,毫不犹豫在了丧尸双肩上,防止它乱动。

“你们要牢记,你们将要解剖的是丧尸,它们没有痛觉,所以有没有皮肤对它们来说是没有区别的,更不会影响他们的行动,这种刀片比较钝,你们要注意不要被刀片切伤,可能会感染,结果你们知道的。”

余念脚旁的这只男性丧尸,看年纪大约40余岁,穿着不怎么很考究,捎出的钱包中安放着显然是他女儿的照片,只有寥寥几张零钱,显然不属于富裕阶层。

深吸一口气,抛弃多余的想法,学着农国章的手法,迅速在丧尸与胸口之间拉出一条伤口,由于丧尸已经没有流动的献血,因此没有血液渗出,如果不仔细看,甚至根本看不出来这儿有一条深可见骨的伤口。

“现在把丧尸脖子部分的皮肤分开,我们要切断脊椎,这样它们就动不了了。”

农国章说罢,娴熟的拉开方才制造的伤口,将脂肪和肌肉暴露出来,开始用锋利的美工刀飞快剥离皮肤与组织之间的粘连。

“没把握的,可以留厚一点,别弄破皮层。”语气仿佛这只是一堂普通的解剖课程。

余念左右各看一眼,发现大部人尽管迟疑,但都已经开始动手操作。

江薇又像上次那般,双手合十,双目轻闭,似乎念诵着什么。

黑子和张志海神情都是少有的严肃,黄毛一脸恶心的表情,但也在一刀一刀慢慢分割着。

数分钟后,余念手下的丧尸皮肤被剥离开,活像一截被剥了皮却还在活动的巨型鸭脖。

农国章早就完成,站起来四处走动,在江薇的丧尸面前停留了几秒,拨弄着丧尸的脖子,余念甚至看到他微微点了点头,显然对这份“作业”表示满意。

对余念的毛毛糙糙的动作则摇摇头,还想再说,被一个沙哑变形的女声打断了:

“快点吧!”

余念没回头,听出是郑丽的声音。

农国章似乎这才考虑到众人的心情,拿起一根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的凿子,几步走到自己的丧尸面前,伸出两根手指插入丧尸皮肤和肌肉之间略微摸索,定下位置,另一只手拿起把锤子,叮叮当当敲打起来。

由于定位精准,凿子直接插入脊椎骨之间的缝隙,顺利截断脊椎,几乎是在同时,脚下的丧尸就停止了活动,只有脑袋还在试图摆动。

“这就方便了,把绳子解开吧。”农国章站起身轻松道,把凿子和锤子递给江薇,伸手去给丧尸脱衣服。

不多久,十几条赤裸裸的尸体就躺了一地。

……

整张人皮的剥离,难度最大的地方在手脚和胯下部位,其中细节不一一赘述。

余念将如同去皮青蛙一般的去皮无头残尸翻起,丢弃到地毯上,它的手脚依然保留了皮肤,手指和脚步的皮肤他们要来无用,而且难度也太大。

农国章的任务已经完成,一把抓住丧尸的脑袋,取出丧尸的眼罩和口中的杂物,将整张丧尸提在手中抖动两下,人皮立即在阳光穿透下变成了粉色,富有韧性的皮肤晃荡着,又引发了两个妇女的干呕——她们的胃早就吐空了。

他的形象,在他们眼里已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变态秃头。

除了他和江薇看起来比较正常以外,其他所有人面色都非常差劲,整个解剖过程中不时有人跑到一旁呕吐,短短续续用了将近1小时才处理完毕。

余念也感到了精神上的透支,当剥皮工作进行到一定程度后,就变得非常简单了,这项工作本身并不难,但需要细心和耐心才能完成,这也让他对历史上许多杀人狂表示由衷的敬佩。

分离工作完成后,整个房间已经认不出原来的样子了,墙角的桌椅和呕吐物,失去腹部皮肤包裹后,残尸的肠子无法老实留在腹腔内,纷纷流了一地。

肌肉和脂肪裸露在空气中,强烈的味道迅速招来的苍蝇,嗡嗡盘旋飞舞不休,尸体的组织液、尸臭、屎臭、血腥味道充斥在每一寸空气中。

还有十多个人头滚落在地,自脖子以下一张人皮摊开,就连下颚骨都被拆下,以方便穿戴。

这是活脱脱的屠宰场画面,即使是当年的日本人和纳粹分子,能做到这一步的也没有几个,老周如此评价道。

他们都是赤手作业,累得满头大汗不说,双手乃至身上都沾满淋巴液,风干后更显粘稠,余念感到体恤和内裤都汗湿了,浑身上下,从里到位没有一个地方不难受,不恶心。

早一刻离开这里,噩梦就早一分钟结束。

这种强烈的精神动力推动着每一个人为接下来的行动做准备,这也是最难和最没有把握的部分。

张志海开始给霰弹枪填装子弹,又给口袋里塞满霰弹枪子弹。

黄毛还在熟悉枪支,他还没机会用过枪,只能临时培训。

把子弹重新分配后,所有男人都分到了一条枪,江薇和霞姐也各分到一把手枪,冷兵器各自随身携带,背包都被丢弃;唯一的手雷在黑子手上。

至于白牙,身上也涂抹了一层厚厚的丧尸血浆,表示这就足够了;

这种味道对白牙来说一定非常刺激,它一直在反抗,最后在余念的极力安抚下终于顺从,余念对此行为的有效程度同样存疑,但即使是白牙,他也不可能拿命去换。

这很残忍,也很无奈,如果生命是平等的,余念会承认自己的无耻。

最后的准备工作是穿戴皮丧尸。

皮丧尸这个词汇是黄毛发明的,一开始他坚持要叫它馄饨,但众人无法接受。

丧尸的核心,或者说本体就是大脑,不管变成了什么形态,理论上来讲它们都还是丧尸。

胸部的皮肤被粗糙缝合,只在皮丧尸脖子附近留出观察用的口子,手脚则穿戴上皮丧尸后再套上丧尸的衣裤。

这种状态下丧尸皮自然做不到到完全的贴合,凸一块鼓一块,当黑子的声音从里面沉闷传出后,这种恐怖被推到了极致。

郑丽强打精神,开始帮小草莓穿戴她的那套小巧的皮丧尸,小草莓闭着眼,被先裹上一层衣服,她的鼻子被塞入了两团布条,还带着一个眼罩,对妈妈的所作所为并不知情。

末世后已经极少见到孩子,即使是看似铁石心肠的农国章也对可爱的小草莓多有照顾;当然这其中或许也有小女孩在丧尸群中尖叫后无法收场的考虑。

……

站在二楼一个楼梯间入口不远处,所有人都深吸一口气,看向一个背影,背影身上黑色的厚外套和深圳30多°的气温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困在厚厚皮丧尸和衣物中,自然闷热异常,余念察觉到衣服已经被皮丧尸的体液所浸透,和身体亲密贴合在一起。

尸体的味道清晰得如同直接钻入大脑深处,余念意识到这股味道或许永远都不会消失了。

目光从皮丧尸的孔洞中射出,看向身边的同伴,所有人都顶着大半颗还在转动眼珠的丧尸脑壳,身高凭空多了一大截,尤其是张志海,已经将近2米,反倒是几个娇小的女人,身高还算正常。

那个背影正是农国章,用他的话来说,他造的孽,如果他错了,至少他可以用生命证明这个方法不可行。

秃头科学家立在原地,没有动摇也没有回头,轻声打过招呼,走到门口,毫不迟疑地拉开了门。

汹涌而入的丧尸将他淹没,数秒后,余念立即辨认出了农国章的身影。

站在纷拥的尸潮中,蓝色怪人缓缓转身,看向不远处的同伴,如同礁石一般稳定坚固。

余念捏紧怀里的枪支和引导绳,屏息迎合面前的行尸走肉们,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幸存者们就已经和数十只丧尸不分彼我混杂在一起,好似一群透明人。

狭窄的视线中,丧尸穿行而过,对近在咫尺的幸存者们毫不关心。

没有人曾经用这样的方式和丧尸近距离接触过。

这种体验,就像是在深海中与鲨鱼起舞共存。

感受到鲨鱼露齿威胁的同时也能感受到海水360°的重压。

海水变成了他们身边的空气,但致命的威胁和无处不在的重压依旧存在。

第五十四章 皮丧尸(删节版)

他们都是赤手作业,累得满头大汗不说,双手乃至身上都沾满淋巴液,风干后更显粘稠,余念感到体恤和内裤都汗湿了,浑身上下,从里到位没有一个地方不难受,不恶心。

早一刻离开这里,噩梦就早一分钟结束。

这种强烈的精神动力推动着每一个人为接下来的行动做准备,这也是最难和最没有把握的部分。

张志海开始给霰弹枪填装子弹,又给口袋里塞满霰弹枪子弹。

黄毛还在熟悉枪支,他还没机会用过枪,只能临时培训。

把子弹重新分配后,所有男人都分到了一条枪,江薇和霞姐也各分到一把手枪,冷兵器各自随身携带,背包都被丢弃;唯一的手雷在黑子手上。

至于白牙,身上也涂抹了一层厚厚的丧尸血浆,表示这就足够了;

这种味道对白牙来说一定非常刺激,它一直在反抗,最后在余念的极力安抚下终于顺从,余念对此行为的有效程度同样存疑,但即使是白牙,他也不可能拿命去换。

这很残忍,也很无奈,如果生命是平等的,余念会承认自己的无耻。

最后的准备工作是穿戴皮丧尸。

皮丧尸这个词汇是黄毛发明的,一开始他坚持要叫它馄饨,但众人无法接受。

丧尸的核心,或者说本体就是大脑,不管变成了什么形态,理论上来讲它们都还是丧尸。

胸部的皮肤被粗糙缝合,只在皮丧尸脖子附近留出观察用的口子,手脚则穿戴上皮丧尸后再套上丧尸的衣裤。

这种状态下丧尸皮自然做不到到完全的贴合,凸一块鼓一块,当黑子的声音从里面沉闷传出后,这种恐怖被推到了极致。

郑丽强打精神,开始帮小草莓穿戴她的那套小巧的皮丧尸,小草莓闭着眼,被先裹上一层衣服,她的鼻子被塞入了两团布条,还带着一个眼罩,对妈妈的所作所为并不知情。

末世后已经极少见到孩子,即使是看似铁石心肠的农国章也对可爱的小草莓多有照顾;当然这其中或许也有小女孩在丧尸群中尖叫后无法收场的考虑。

……

站在二楼一个楼梯间入口不远处,所有人都深吸一口气,看向一个背影,背影身上黑色的厚外套和深圳30多°的气温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困在厚厚皮丧尸和衣物中,自然闷热异常,余念察觉到衣服已经被皮丧尸的体液所浸透,和身体亲密贴合在一起。

尸体的味道清晰得如同直接钻入大脑深处,余念意识到这股味道或许永远都不会消失了。

目光从皮丧尸的孔洞中射出,看向身边的同伴,所有人都顶着大半颗还在转动眼珠的丧尸脑壳,身高凭空多了一大截,尤其是张志海,已经将近2米,反倒是几个娇小的女人,身高还算正常。

那个背影正是农国章,用他的话来说,他造的孽,如果他错了,至少他可以用生命证明这个方法不可行。

秃头科学家立在原地,没有动摇也没有回头,轻声打过招呼,走到门口,毫不迟疑地拉开了门。

汹涌而入的丧尸将他淹没,数秒后,余念立即辨认出了农国章的身影。

站在纷拥的尸潮中,蓝色怪人缓缓转身,看向不远处的同伴,如同礁石一般稳定坚固。

余念捏紧怀里的枪支和引导绳,屏息迎合面前的行尸走肉们,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幸存者们就已经和数十只丧尸不分彼我混杂在一起,好似一群透明人。

狭窄的视线中,丧尸穿行而过,对近在咫尺的幸存者们毫不关心。

没有人曾经用这样的方式和丧尸近距离接触过。

这种体验,就像是在深海中与鲨鱼起舞共存。

感受到鲨鱼露齿威胁的同时也能感受到海水360°的重压。

海水变成了空气,但鲨鱼的威胁和海水的重压依旧存在。

第五十五章 暴露

当踏出第一步的时候,这种感觉随即消失,余念迟疑着向前走去,见过那么多被咬身亡的人,仅仅昨晚他们才见到一个壮汉被生吃干净,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他能感受到身后的幸存者的恐惧和不安真实存在,连带着眼神中也充满恐惧,盯在他的背上,就像几个热源。

农国章已经消失在了视野中,余念顺着他的走过的路线,不时避让开和他反方向的丧尸,缓缓跟上;尽管他已经隐蔽得够细致,但还是尽可能低头,避免眼神接触。

白牙向来智商超群,现在连喘息也闭住了,余念略一思考,松开了牵引绳,失去束缚的白牙扭动着身体,轻巧的在丧尸大腿从中穿梭,像条溪水中灵活的鱼儿,瞬间隐没在河流中。

这是余念第一次有余力近距离观察它们,看着它们各异的相貌,余念想到了老余和王晓兰,这两个生他养他的人,他们存在过的事实,对现在的自己而言是一种慰藉;但余念发现自己似乎除了在梦中想起过他们数次,其他的时候,几乎快要忘记他们了,甚至也不非常关心他们的死活。

“你只是现在这么想而已。”余念告诉自己。

眼前年轻女孩穿的热裤和吊带衫,短裙和凉鞋,男士穿的短袖衬衫,牛仔短裤,耐克板鞋,让余念回到了灾变前某个再普通不过的午后,擦身而过的丧尸都化作一个个鲜活的行人,谈笑声、电话声、脚步声环绕周身。

下个瞬间一只缺了鼻子的丧尸又让他回到了现实,短短数秒的错觉,让他对灾变前的美好生活想念得胃疼。

丧尸密集的数量动起来后大大的阻碍了他们的行进速度,只能在尸潮中一步一步的往前拱。

在敌人拱卫中没有人能放松警惕,余念祈祷,希望他们一路顺风,安全离开这里。

高度的压力下,余念的思维一片通透,对周边数米内的环境了如指掌,脑袋微偏,知道黑子和张志海都在他左右两侧,都拽着他的衣服,后面是江薇、老周、霞姐、沙志勇还有那2个妇女,郑丽和小草莓则被夹在当中,呈现一个三角形向前推进。

这是早就定好的策略,否则被尸潮冲击,很可能就会分散,虽然人人都拿着武器,但余念知道,身后的人除了黑子和张志海,其他人即使暴露了他也未必会愿意出手救他们。

黄毛余念对他还不够熟悉,对江薇余念知道自己有一份特殊感情,但也未必会出手,末世中这样的感情太脆弱了,脆弱到余念不愿意去尝试拥抱,只要不拥有,就不会失去;

即使是黑子和张志海,也有出于现实利益的考虑。

余念正变得越来越卑鄙冷血,而且他也知道,但似乎想活下去,就没有太多选择。

高度压力下思维转得飞快,时间似乎也变得粘稠缓慢许多,余念失去了对时间的概念,只能感受到黑子和张志海一直拽着他,脑袋中都是仿佛凭空出现的奇怪想法。

他们已经走出了直升机大楼,正经过那栋烧成废墟的商厦旁,路面丧尸密度略微降低,但这样的密度下视线还是非常差,除非他们能找个制高点观察下,否则只能根据记忆好的路线行走。

按照先前的推测,向北再走大约数百米就可以完全脱离丧尸的包围,那方向也是向余念和张志海的住处,到了那里,就安全了。

大约是担心距离拉开得太远,农国章披着他的蓝衣皮丧尸正站在前面十几米的地方等待他们,那儿没有丧尸的黑色头颅晃动,异常的空旷。

走到他身旁后,才明白了那块空地的由来。

十几具半焦的丧尸和许多说不明白用处的建筑杂料堆砌在大马路上,已经封死了大半条街,显然是那场大火的杰作。

它们大多都化作了焦炭状,但也有很多燃烧不完全的保留了部分新鲜肢体,像是烟熏到一半却掉在火堆里的失败腊肉,不同之处在于,这些东西还有不少是在活动的。

余念看到一个被烧成白骨化的脑袋,高温炙烤后颅骨被烧得炸裂。

由各类高分子材料制成的衣物在烧融后与漆黑或者苍白的肉体紧密贴合,像是形状别扭的塑料甲胄,还有一些没烧干净的秽物混杂其中。

嗅着空气中的复杂味道,余念避开一只相当肥硕的烧焦断腿,抬脚踏入,刚走了没几步,就被轻轻的拉了一下。

不动声色回头一看,幸存者中,一个小小的皮丧尸驻足在原地,小手被另一只皮丧尸握在手里,那是小草莓和郑丽,一双亮汪汪的大眼睛从小皮丧尸的窥孔中露了出来,眼眶中泪水涟涟,已经挪不动了。

所有人的呼吸不由得沉重起来。

郑丽都没注意到,小草莓是什么时候取下眼罩的。

余念还记得孩童时期,夜里他和朋友在宽阔无人的马路上闭上双眼比赛谁跑得远,他从来都不是那个最远的。

尽管理智告诉他,他距离最近的障碍物都还有几十米,但跑的距离越远,就越害怕撞上东西,最后往往只能伸出双手慢慢向前摸索,睁开眼才发现还差了十几米的距离。

在见过丧尸吃人后,小草莓就开始害怕一切生人。

成人在空无一物的黑暗中尚且如此,小草莓自然更不具备在尸海中闭眼前行的勇气。

这里没时间也不适合等草莓有勇气走过去,郑丽反应过来,立即弯腰,抱起草莓;后队已经被拉开了一些,沙志勇和2个妇女都有些落后,余念停下来,照料后队小心穿过这片纵横交错的地面。

先前在直升机大楼里光线不好还看不清,走到光亮中后,一行人脑袋顶上还在蠕动的半个丧尸头光用恶心和惊悚已经不足以形容。

黑子对余念这时候还要殿后显然有意见,他那只皮丧尸本来就长得贼眉鼠眼,眼珠子一直在转悠,加上下面黑子那对乱使眼神的招子,显出一种可怕的黑色幽默来。

在皮丧尸内,心理和生理上的双重不适作用下,人人都希望早点离开这片可怕的尸海,沙志勇加速的同时,他的脚下一只焦枯的黑色干手猛然伸出,抓住了他的脚踝,顿时摔了大马趴。

他一声闷哼的同时,就见另外一只新鲜的手也抓了出来,沙志勇提脚,将枯手的主人从焦尸堆中提出,竟然是先前逃跑的其中一个妇女,正散发出一股烤肉的焦香。

妇女虽然在关键时刻逃跑,但平时却非常喜欢小草莓,即使她很少说话,还是经常逗她玩,见到妇女的脸,小草莓的半声惨叫还在嗓子里,就已经被提前预知到的郑丽一把捂住嘴巴。

但声音已经出来,在几个同伴帮助下,沙志勇已经摆脱抓住他的丧尸,但右手上已经死鲜血淋漓。

幸存者们不敢作声,只能疯狂的打手势,余念不用看都知道丧尸已经发现了他们,而且正在飞速靠近。

农国章已经发现这边的情况,不出声的指出一条丧尸稍微稀疏一点的方向,一行人闷头往外冲。

穿出焦尸地带,丧尸密度减小许多,统统往沙志勇身边涌去,他手上的献血,就像黑夜中的一只火炬,对丧尸们散发着无穷的诱惑力。

只剩下几十米的路,余念几人都不想暴露,纷纷靠在他身旁,用身体帮他阻拦更多的丧尸靠近,却无法完全封锁。

沙志勇心下明了只有他一个人暴露了。

1把霰弹枪,4把步枪,2把手枪,他是唯一没有拿枪的男性,此时也不噤声,压着嗓子不停呼救,

“喂!帮帮我!”

……

“霞姐!老周!”

……

“开枪啊!放我走!”

丧尸如潮般聚拢,身临绝境,沙志勇身披皮丧尸,身形在丧尸之间左突右铲,手中抽刀乱砍,状似狰狞。

开枪的人一定是承担危险的,用眼神和手势交流,人群外,披着皮丧尸的农国章安静矗立,没有丝毫插手的意思。

老周、霞姐、还有2个妇女都不出声往外走去,余念对黑子做出一个投掷的手势,要他准备用榴弹开路。

疯癫的嘶吼从沙志勇皮丧尸底下传出,几个带了枪的也实在不忍,心中掂量一下成功率,叹一口气,正要开枪,却看到沙志勇一斧头砍向离他最近的霞姐。

啊!!!

凄厉之极的惨叫声响彻在尸海中。

沙志勇还不停手,又往小草莓和郑丽身旁狂突过去,3只丧尸竟然没有阻拦住他。

猜到他的意图,黑子、张志海、老周等人同时含怒低喊。

“住手!”

“找死!”

沙志勇挥刀砍向郑丽,被她闪过,小草莓却落入他手,被一把掀开皮丧尸。

“妈妈!”小草莓大叫。

“放开她!”郑丽嘶哑喊道。

“哈哈哈!都他妈一群披着羊皮的狼!不救我那就一起死!”

这一切发生只用了数秒,沙志勇的毫无人性震惊了所有人,他年纪偏小,又一直和霞姐郑丽等人在一起,小事上一直照顾他。

黑子怒极,撕开皮丧尸伪装,正要拉动枪栓,就听到一个三连射响起,沙志勇的上半身和脑袋顿时被穿出几个血洞,噗通一声倒地。

第五十六章 下水道

咔咔枪声大作,黑子转过头来,看到余念正泼洒活力清扫前方道路。

霞姐中的那刀正好砍在脖子上,血从捂住伤口的指缝间涌出,叫了几声就弱了下去,落下几步距离就被一只断手胖丧尸挡住,余念不及他想,对着断臂丧尸几个点射,穿透了丧尸也穿透了霞姐。

几个幸存者见霞姐倒下,狠下心来喊一声走,于黑色尸海中几叶扁舟向外劈波斩浪突围。

郑丽抢回草莓,抱起来就跑,落在最后。

沙志勇躺在地上,头上创口流出脑浆混着血水,再没人看他一眼,离开后数息便被丧尸吞没。

黄毛也受不了气氛的压迫,从胸口伸出双手撕开皮丧尸扫了个痛快。

“早该这样了!”黑子道。

他和余念还有小草莓的皮丧尸被撕开,无法完全脱下也无法重新装回去,干脆的掏出枪,和余念黄毛形成交叉火力,互相掩护迅速向前推进,除了小部分丧尸被沙志勇的新鲜尸体吸引,更多的则听到声音向他们走来,数量多得足以让众人混淆方向。

“不要脱掉!”余念冲几个走在前面的幸存者大喊,暴露的人越多,每个暴露者身旁聚拢的丧尸也越多,平白加大突围难度。

“别废话了!赶紧走!”江薇大喝道,她只有把手枪,火力太弱了于是忍着没出手。

张志海和老周已经掏枪一起干了。

本来他们也不想出手,但枪声一响,百多米内的丧尸都闻声而来,已经无所谓伪装不伪装了,他们携带了一半的火力,每个人身上携带的弹匣数量匀下来只有2-3个,打完子弹还不如一把斧头好用。

眼前除了丧尸什么也看不见,余念只能凭借先前的记忆结合几人的指路向前狂奔,眼角余光看到那2个妇女的皮丧尸冲着一个错误的方向跑了。

“回来!牛姐!你们走错了!”老周大喊,换上新的弹匣,哗啦一拉枪栓,一只丧尸晃过,人已不见。

“别管他们了!”黑子大吼一边提醒众人注意射击节奏。

以往众人秉着能逃就逃,逃不掉单个击破的思路,从未试过这种打法;

向前硬生生杀出去几十米,打出去的子弹不计其数;沿路由丧尸尸体铺就而成,满眼都是横飞的脑壳和残肢血肉,像一部制作恶劣的电脑游戏。

黄毛此前很少用枪,丧尸一逼,着急之下调出连射模式,数秒就打空一个弹匣。

“不要连射!”黑子焦躁大吼,也换上第二个弹匣。

张志海的霰弹枪在这种情况下效果最为显著,只要开枪,必定能击退几只丧尸,但只罩得住身前一小片地方,慌乱下上子弹速度更慢。

眼前视野一开,余念发现自己已经脱出了尸海范围,丧尸密度大为减小,一个蓝色的身影在数米外正冲他连连招手。

正在此时,身后女人的尖叫传来。

“又是谁?”

余念心里一乱,被一只丧尸抓住胳膊,吓得一个激灵,猛抽胳膊,再向前跑几步,等回过头来正看见郑丽凄厉大喊。

“草莓!”

江薇、张志海、黑子等人正在突围,尸海深处,抱着草莓行动最不便的郑丽被两只丧尸死死缠住。

刚打出两三发子弹,空扳机的声音就传了出来,余念下意识一摸,却发现一个弹匣也不剩,把枪往脖子上一甩,毫不犹豫拔出腰间斧头肉搏拖延。

黑子等人还未突围,自顾不暇,一时无法抽空帮忙,江薇也终于抽出手枪试图给她结尾,但手枪本来就难用,加之投鼠忌器,连开数枪也未见成效。

郑丽被冰凉粗糙的丧尸手掌抓住,激得乱扭,但挣开一只手,还有一只手,慌乱中见到一只少了两根指头的年轻女孩抓住了怀里的草莓小腿,吓得女儿声都不吭了。

一只丧尸张嘴咬住郑丽的肩膀,但她似乎对痛觉已经失去了反应,一道想法贯穿全身,不去管身上的几只手,掰开断指丧尸的手掌,一把将小草莓推出去一米多远。

“救草莓!”

黑子心里默算着子弹,极度混乱中听见了郑丽的喊声,一枪托砸开一只丧尸,补上一枪,回头一看,就看到一个小女孩儿被抛出来滚了两滚。

“张志海!掩护我!”

冲草莓身旁的几只丧尸一个扫射,也不管打中没有,一把抓住小女孩手腕就往外拖,疼得她大叫。

“带她走!”郑丽大叫。

“郑丽!”接连2个关系最好的同伴死去,老周眼睛湿了,男人到中年,情绪都藏起来,生怕被人看到,这时候想哭也哭不了。

啊!!!

把草莓拖出来几米躲开丧尸扑击,黑子抱着她,和她脑袋错开对望身后,同时合身撞飞一只挡路丧尸,回过头来见到尸堆中郑丽双手撒开,尽管丧尸撕咬也不吭一声,只是微笑着看向自己肩旁。

“妈妈!”

草莓泪奔,伸出双手,像是要远远拥抱她,却只见妈妈的笑容定格着越退越远。

除了张志海,江薇、黄毛、老周子弹都打光了,现在全靠踹撞摔来延缓丧尸靠拢,几次都被丧尸拖住。

“手榴弹!”

黑子咆哮道,数秒空档里,郑丽最后的声音传来,“听叔叔姐姐的话!”

轰一声,几只丧尸旋转着飞出,带出一阵血雨洒下;

众人一个趔趄,江薇摔倒在地,被张志海看见,拖起来摸爬着向前继续狂奔。

余念看得清楚,却无能为力,只是和还活着的人一起往丧尸少的街道方向逃跑。

农国章见他们躲开也过来搭话;看着这个全程躲开危险区域的人,余念心下厌烦,本不想和他说话,却见他脸色卡白,往路那头一指:

“那头更多!”

似乎是为了验证他所说,几只丧尸打头踱了出来,紧跟着带出身后一大群。

“为什么这么快……”张志海喃喃道。

“这是哪儿来的?!出发前怎么没看到!?”江薇大急。

余念也惊了,他们先前在楼上观察过附近环境,即使他们中途爆发战斗吸引丧尸,也不可能这么快才对。

呃呜!

农国章定睛看了两眼路尽头的丧尸,却察觉出不对来,“不对……”

“它们在跑!”黑子抱着草莓,以为自己看错道。

余念细细看过去,心觉说跑有点夸张,但其中不少丧尸的行走速度的确非常异常,虽然没有跑动,但跨步的频率和幅度都变大了许多,和正常人快步走区别不大。

“这和刚死的速度简直没区别!”江薇道,农国章也眯起了双眼。

江薇曾和众多幸存者讨论过,丧尸的行走速度,越靠近死亡时间越快,和正常死亡不同,它们几乎不会产生尸僵,身体会一直保持相对柔软的状态,但随着时间推移,大约十几小时后行动力还是会变低许多,只有正常人快步走的三分之二左右的速度,跑起来差异就更大了。

“别管这些了!我们去哪儿?!”黄毛大喊道,一脚踹开一只扑来的丧尸,也不去补刀,只是往前跑,和迎面的丧尸距离越来越近,他们就要被收网了。

十米外,丧尸还在张牙舞爪追赶,道路两侧的小路中不断溢出丧尸,一个直径数十米的包围圈界限变得分明起来,张志海只能边装弹边开枪延缓丧尸速度,他的子弹也省下没多少了,打一发少一发。

子弹打光,手榴弹也没有,有心找个方向拼一把躲起却发现已经没有路了。

众人被逼得往空白地区靠过去,黑子把草莓放下,检查一下子弹,还剩1个半弹匣,50发不到,没有把握绝不开枪,巴不得一枪打掉一串。

“杀他妈10个也不够本!走一个算一个!往那边冲!”黑子枪法最好,爆在他手上的男女老少丧尸至少快近百只,杀红了眼,看准一片丧尸数量薄弱的方向就想拿命硬拼。

能走到这里的手上少说干翻过十几只丧尸,死到临头,血液撞入脑中,握紧武器就准备硬干出去。

“这里!”张志海大吼一声。

几个人猛转过去,看到他跪在一块下水道灰白色树脂井盖面前,手指在井盖孔洞边四处乱扣,硬是拉不起来。

老周和农国章会意,一起围过去,和张志海一起把食指分别抠入其中一个洞口,发一声喊,余念立即感觉到第一个指节简直要被勒断,勉力分开一条缝,农国章就猛的将砍刀插入其中。

合三人之力,终于撬开,顿时一股清凉臭味扑面而来,好在并不浓郁,低头一看,似乎是个空井,空间颇大。

张志海二话不说,身子一缩,猫了进去,余念四周看一眼,距离最近的丧尸只有七八米距离,再也不去想还能否出来的事儿,直接钻入。

第五十七章 井底之人

黑色尸潮如肆意的雨水,流向此处唯一的井口,两只大手从里伸出,哐当一声将井盖盖拢。

一道光柱从井底直往上打在井盖粗糙的反面,黑子弓着腰不停喘气,脑袋顶着井盖,逆着光看去,江薇正挂在脚下铁梯上,手中揽着哭昏过去的草莓。

“都进来了吧?”

众人的喘息声从底下传上来,越发显得此处拥挤不堪,好在没人有幽闭恐惧症。

“活着的都进来了。”黑子道。

气氛顿时沉默下来。

“你会不会说话?!”张志海的骂声在井壁中回响着。

“不对。”黄毛道,“余总,你的狗呢?”

余念顿时一愣,随机白牙在丧尸群中灵活穿梭的画面浮于眼前,“它没事的,别担心它。”

“别叙旧了,这儿氧气未必够用。”老周道。

“坚持下。”余念蹲下,手中电筒扫向将将容一人通过的管道口,管道底部还残留着水,黑黝黝反着光。

管道一共有4条,但能够容身的只有2个相对的管道口,余念选择的这个方向根据估算是往他们住处去的,至于通到哪儿,能否出去,全看老天赏脸。

农国章和余念是最早下来的,也在最底下,见余念卸包准备钻入,叮嘱道,“这应该是个雨水井,理论上是安全的,但没有通风,也很难说,有任何不舒服的迹象,立即退回来再想办法,空气质量不好的话,你是撑不到那头的。”

余念点头,咬着手电钻入其中。

圆形的管道中,双手很难支撑身体,余念试了几次,还是放弃抵抗,直接撑在了底部,双掌直接插入水中。

随着膝盖也跪进去,触感是一片冰凉而黏糊的暧昧,残余的水里大约还是有一些腐烂的有机物质,被搅动后散发出阵阵臭味,但可以忍受。

余念等待了几秒,感受身体没有不适,强忍住低头查看底部污水的冲动,伴随着哗啦水声,将所有注意力移到四周管壁上去寻找出口。

农国章说是回去,但回去了又能如何。

下来之前,黑子开始把最后的子弹分发给脚下的江薇和黄毛几人,各自压进弹匣,这是个体力活。

如果下面没有能出去的路,氧气也足够,他们只能试试等待一段时间,看丧尸是否会散去一部分,然后试着穿回皮丧尸混出去,但余念几人的皮丧尸都已经撕开,多处被损毁,是否还有效都难说。

这是一种余念从未有过的经历,他曾见过一种直径只有海碗粗细的井,垂直打入地底,据说可深达数十米甚至上百米,余念现在的感觉就像是在这样的井中爬行,不过头顶一片漆黑。

“余念!怎么样?”

爬出去十几米,伴着两声敲击声,江薇的喊声顺着管壁荡来。

余念捂着一块沾湿了的布,用手电敲打了3下管壁回复,示意安全,这是约定好的信号。

到这个距离,余念已经感到膝盖和手肘都有些刺痛,有些担心污水会引起感染;

在管壁中艰难龟爬,四面的管壁似乎是在挤压自己,这让余念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如果我找不到路也退不回去怎么办?”

这可怕的想法刚刚产生,余念就强行将它打断,不顾空气浑浊,深呼吸两下,继续往前爬;

这样的环境下,余念迅速失去对距离的概念,当电筒的光线照射在一段目字形物体上的时候,顿时愣住了。

下意识回头,却转动不了身体,束缚感越发强烈,忍住手脚发麻,继续向前爬去。

洞口处的铁梯越来越清晰,终于近在眼前。

脑袋探出洞口,井底墨汁一般的污水不知深浅,几块分不出颜色的脏布,还有几个塑料瓶漂浮其上。

再抬头一看,一块圆形的天空显了出来,缕缕白云飘过,显然是安全所在。

余念压抑不住内心的欣喜,冲背后大喊,“这里可以出去!”

哗一声水花四起,回过头来的时候,那团脏布已经立起,化作一团面目模糊的人形物体冲他扑来。

余念下意识的抬手去挡,和那东西五指相交,握了个对手,一片滑腻。

嘴里的电筒扫过那东西的面孔,两只眼眶已经烂得精光,数只蛆虫在黑洞洞框内翻滚搅动,缕缕发丝低垂,张开含着稀泥的黑嘴就来咬。

一道冷意扩散全身,余念的惨叫还憋在嘴里,猛的伸手去推,丧尸向后一倒,将他拉向前面。

余念的手勉力在管壁上一撑,狗爬一般的姿势根本无处着力,脑袋朝下,墨汁一样的污水顿时包裹全身,电筒砸进水里,连个浪花都看不到。

余念本能闭气,嘴却没来得及关拢,顿时尝到一股烂泥巴混着臭肉的味道充满整个口腔和鼻孔,还咽下去一小口,一股吐意顿时从胃中硬邦邦顶上来。

生死存亡之地,只能用尽意志力忍住,那只手还和余念相握着,丧尸被他的体重压入水中。

全身被水浸透包裹,空间感已经失去,也不敢睁眼,余念翻滚挣扎两下,踩到一片硬邦邦的东西,脚下用力一蹬,却发现方向是向下冲。

丧尸在水中丝毫不受影响,不依不饶的将头凑过来,和余念脑袋撞了个响,另一只手也抓在了余念的衣服上,滑不溜揪的。

魂飞魄散之际,余念躬身,双脚踏在丧尸身上,用力一蹬,终于摆脱丧尸。

他水性一般,好在水不算特别深,站起伸手在脸上一抹,清扫出一片视线,借着井口射下来的光,一只手去抓铁梯,一只手在水下摸索裤袋里的折刀,插进去后才感觉裤子黏在一起,再用力,死活也伸不下去了。

养着丧尸的黑色的水面翻滚着,余念拼了命,勉强抓住铁梯,脚踝处顿时一沉。

啊!!!

余念疯狂的踢水,脚趾踢中一个硬物,疼得钻心,紧接着那只丧尸再次扑出。

再也没有退路了。

双手抓紧那个烂掉的头颅,手指扣入眼眶,一只手卡住脖子,当它抬手之际,狠狠将它一推,掼向井壁。

丧尸还在挣扎,余念脑袋一片空白,只是一次又一次的,机械的将它砸向粗糙的水泥井壁。

空白的世界里只有脑袋和墙壁情迷接触的咔咔声音最悦耳动听,直到它消失不见。

“余念!”

“余念!”

“你没事吧?!”

……

江薇的脸探出洞口,目光随着电筒光束在浑身湿透的余念身上扫射打量。

即使是灾后,只要条件允许,江薇都尽可能的保持清洁,黑色的水面上,一具辨认不清颜色的尸体背朝天,披头散发漂浮着,后脑勺上是一个血洞。

迟疑了瞬间,她跃入水中,脚下一崴,被一只手拉住。

“你被咬没有?!”江薇急切问道。

余念摸索着身上,没有察觉到明显的疼痛感,呆呆说道,“没有”,这才听到管道那头许多人在大喊他的名字。

“他好像没事!”江薇把脸埋入管道口,大声回复。

“什么叫好像?!”这是黑子的声音。

紧接着,连续几个脑袋冒了出来。

都惊叹于余念徒手干掉一只丧尸,余念被他们围住,关切的询问,又在黑子的带领下爬出井口,重见天日,这才回过魂来。

第五十八章 休整

井底的淤泥厚度太深,人很难在其中立足,最后除了草莓被几个大人接力抱走,其余的幸存者们都只得跃入水中,高举背包和枪械,渡过一段距离再爬出井口。

井中泡着高度腐败的尸体还有各色垃圾,体验自然谈不上好,但和浑身湿透还喝了几口的余念相比已是幸福太多。

农国章和江薇在得知此事后第一时间要求余念喝下大量的牛奶催吐,又让他服下一些维生素片以提升免疫力。污水中细菌含量想必极高,而且很可能含有重金属成分,这个举措是有必要的,好在战斗中没有留下其他伤口。

等余念缓过来,终于有时间细细打量周遭。

几个幸存者都在井里摸爬滚打,统统一身黑,脏得自己都嫌弃自己,不必多说,皮丧尸的制取太过麻烦,众人纠结一番,终于还是没丢掉,有几具皮丧尸已经损坏了一些地方,也不知道能否再用。

通过周边的几栋建筑还有地图,他们终于确定了现在所处的地方是一处厂房,距离最早的住所不远。

厂区面积不大,几栋楼一支烟的功夫就能转一圈,零星丧尸在厂区中晃悠,都是穿着工服的打扮,数量不多,安全性应当有保证。

张志海、黑子、黄毛、江薇、老周分成2组,分别携带冷兵器,大致探查一番周边后再在主楼这儿集合。

余念被留下看守背包和皮丧尸,农国章和草莓都是需要保护的对象,也被余念找个借口留下。

农国章坐在一处台阶上,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下水道的臭味,汗湿的头发一缕缕的贴在秃头上,看不出任何高级知识分子的样儿,余念知道光论邋遢,自己不比他好哪儿去。

小草莓在出井的时候醒了,闹了一阵子,哭累了,连哄带骗又睡着了,正躺在一件外套上,在一处树荫下熟睡。

“你们打算怎么处理她?”

余念看了他一眼,对处理这个词语中蕴含的薄情有些不满,“这事儿不是我一个人能定的,而且凌峰答应了她妈,总归有他的考虑。”

“他们都听你的,你的意见很重要。”农国章不知从哪儿摸出一包压扁的烟。

“你说呢?总不能丢了不管吧?”说实话,余念自己心里也没数。

“带着她,我们没法儿走远,她太小,在末世里长途旅行,对大人来说也很不容易。”

重启日之后,他们已经打破了太多的道德底线,但他们终究是从文明世界过来的,不可能把一个几岁孩子抛弃不管,而且孩子母亲他们还算是认识了几天,至少余念自己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的。

农国章把一根压扁的香烟捋直了,在水泥台阶上顿了几下,悠悠点燃道,“不管你想不想带她走,这都是客观事实。所以我觉得最好是有人能够代为照顾她。”

赵瑞和罗姨的形象立即出现在余念脑海中,他们是很合适的人选;

但一个几岁大的孩子,在末世中无疑是一种可怕的负担,而且那对母子才失去自己的孩子和老婆,他们的态度实在难说。

经历了这么一连串事情,限于交通工具和城市中极高密度的丧尸,幸存者们还在先前住处周围几公里打转,弹药基本用罄,食物和饮水都只带了最低限度,基本就是一人一块压缩饼干和两瓶水。

想到赵瑞家中还存有数百发子弹,他们也必须去取,烦心的事情多了去,余念已经开始学会如何同时和众多困难相处,等到了赵家再来谈这个事情吧。

天色已晚,他们今天在这儿歇息,明天就可以见分晓了,恰好有些事情之前一直没机会说。

“这事儿我会想办法的。我们来谈谈另一件事。”余念慢慢说道,转过头,眯眼盯着身旁的秃头,农国章立即意识到了他语气的异常。

“下午我们逃出来的时候,你一直走在前面没有回头。我知道,或许你肩负重任,把自己的命看得很重。”

“皮丧尸的主意是你想出来的,井盖也是你发现的,所以我们的命都是你救的,我要谢谢你。”

“不客气。”农国章干巴巴道,知道余念还没说完。

“但是……”

老头心道果然。

“我们愿意和你一起去武汉,是出于我们自愿,救世主这种玩意儿,和我,和张志海还有黑子他们都不搭边儿。”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愿意和你去,还是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

“嗯。”农国章没说话,吐出个烟圈若有所思。

“所以,你说的最好都是真话。如果我发现你是因为自己的私欲而利用我们,希望你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

农国章低头不语,余念也就没说话,只是出神的看着小草莓的小胸脯均匀的起伏着。

“呵呵。”

余念看向农国章,见他正看向自己。

“对不起,别在意,我不是笑你,我是笑我自己。”他把烟头丢在地上,“救世主?哈哈。这词离我也挺远的,这些天想到我接下来要做的事儿,自己都觉得魔幻,就像是一个永恒的噩梦,我们才认识几个小时,我也说过了,我没法儿保证一定能搞清楚灾变的原因。”

他的目光也看向远处,夕阳下,彩霞如血,晚风熏人。

“我只能向你,向你们保证,我贪生怕死,不是为了我自己,而且我也提前告诉你们,如果情况危急,下一次我还是会抛弃你们自己逃命,我这条命,早就不是我说了算了,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在两人的目光中,小草莓动弹了下,坐了起来,小脑袋左右摆动,正看到两人,抬手就去抹哭成两个核桃一样的红眼泡子。

“那就好。”余念说道,匆匆起身去安抚。

“应该不是”

秃顶病毒学家还坐在台阶上,用谁也听不到的声音低语道。

“楼里面挺干净的丧尸,周边的环境我也探查过了,还比较安全。”黑子道,还是背着他的枪,黄毛拎着个黑色大塑料袋跟在他身后,“我开了一层,基本都是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派不上用处。”

说完把袋子放下,从里面滚出两瓶矿泉水,顺手捡起,拧开就往嘴里倒。

张志海一溜小跑过来,脸上的喜色压抑不住,“楼顶有个2个水塔,我看了,起码十几吨水!”

众人都欢呼起来。

说是工厂,其实只是私人作坊,按层租出去,宿舍厨房这些是一概没有的,好在他们人少,随便找几张桌子一拼,就凑合睡了。

江薇作为唯一的女性,和小草莓一起享有优先洗澡的权利,其他人只能排队。

没能找到洗发水,余念就用肥皂反复揉搓头发数遍,发觉下水道的味道似乎已根植在里面无法去除,最后干脆找来剪刀,和剃须刀,让张志海给他剃了个光头。

江薇见到,顿时笑得花枝乱颤,黑子也坏笑,趁着余念不注意就上手摸,不住的赞叹手感如何的丝滑,引得其他几个人也开始动手。

围观了一阵,黑子忽然摸了摸农国章的头,“要不给也给你这地中海的地给去了?”

黄毛和张志海都不怀好意的大笑,江薇也忍俊不禁。

余念本以为他会拒绝,没想到他也笑了起来,“早就想剪了!谁来帮我?”

张志海和黑子不知道出于什么怪癖,都踊跃报名,最后是农国章钦点了老周,两个老男人一边聊一边剪去了。

“帮我也剪了吧。”江薇忽然道。

草莓被黄毛的头发吸引住了,在陪她玩,黑子和张志海听到这话,和余念一起愣了。

几人立即看向她满头的乌亮秀发,余念迟疑道“没必要吧?剪了多可惜。”

“还是有些不方便,而且动不动就没法儿洗澡,留短一点吧。”她早想好了。

“多短?”余念问道。

江薇嘴角一翘,露出一丝坏笑,冲着黑子的板寸一指。

“这样的。”

第五十九章 白牙回归

天色已暗,夏日的夕阳总是红彤彤的,天边大片的火烧云如同漂浮在天空的彩色棉絮,站在楼顶,一半沉在地平线在之下,一半被大厦高楼拱托在空中。

厂房面积极大,他们所在2楼恰好是仓库部分,堆积成山的货物影子在暮色中被拉长,横跨厂房的水磨石地面,仿佛阳光下的清澈河床。

夕阳的光线洒在余念持握剪刀的手上,梳齿游过三千乌丝,几缕将断未断的短发夹在梳上被带出。

空气中漂浮着仓库特有的味道,那是无数工件和新塑料制品等物事集合在一起的味道。

余念不是理发师,当然没给别人剪过头发,本来也不敢挑这个大梁,但江微一再表示她的头发柔如何顺且粗直,只是剪成合适的长度不会太难,这才勉强答应。

剪成板寸自然是开玩笑,何况在没有推子等工具的情况下,板寸也没那么好剪。

齐肩的长发现在只到齐耳高度,工作已经接近尾声,现在就是把头发都修整齐,不让一些长的头发茬露出来,

“看看我的手艺。”放下梳子,余念笑着把镜子递近交给江微。

剪的过程本来就在她的指导下进行,这时候她却转动着脑袋,上下左右看了半天,终于松了一口气的模样,让余念心里石头落地,却见她温婉而矜持地笑道:

“真丑。”

“咳……咳!”

余念不防她如此直接,正要尬聊几句缓解,她笑了几声总算说道,“开玩笑的,还不错啦,很整齐。”

抖落身上的碎发,再取下套在肩上的报纸,两人身旁桌上摆着剪下的一大束乌黑头发,剪刀是一把在普通不过的美工剪刀,从某个办公室里搜罗出来的,梳子则是江微自带的,用完了也放在一旁。

江微感慨道,“以后什么都要自己做了。”

不等余念也感慨起来,黑子的声音从对讲里传出,“有重要事情,都上来!”

他此时正在楼顶值班,余念看一眼江微,两人抓起枪同时网上跑。

张志海正在一旁用厂里能找到的工具拆卸保养枪械,也听见了,抓起一把撬棍也冲了上去,沿路喊上其他人。

一行人气喘吁吁爬到顶楼,黑子靠着围墙背对他们,脑袋边上的夕阳一半已经入了地平线,将要消失不见,听到脚步他转过头来,放下望远镜往西北方向一指。

“那儿。”

其实他不用指,站在这个高度也不可能会忽略目标。

一颗又一颗的头颅连绵成片,面无表情向着一个方向流动而过,不见首尾,又一个尸海。

“这都不能算海了,海可不会动,这是尸潮。”张志海眯眼观察道。

“这数量,应该比之前加起来的还要多。”余念头皮发麻。

“那个方向是广州,它们简直就像是在有目的的行军。”农国章道。

“好在是那边,如果换个方向,等于把人烟稀少的东北方向也堵死了,那么要离开这个城市,除了水路根本就没别的地方可走了。”江微刚减了短发还不习惯,说话间把头发撩到耳后别住。

“水路要是有条件走就好了。”余念不无可惜的叹道,水路当然可以避开丧尸,还有淡水随时取用,沿着长江一路向西,无疑是最安全最稳妥的办法,但他们没有船,即使有,也没人会开,更不提缺乏各种油料物资。

“能开的船早开走了,老老实实走陆路吧。”农国章老成说道,江微看了他一眼,她还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转眼太阳沉入地平线之下,吸取了教训,众人选择这里扎营后就清理出了几间办公室,江微主动请缨照顾草莓用去一间,剩下6位男士分了2间。

啪!

老周一巴掌拍在大腿上,呲牙咧嘴道,“隔着裤子也能咬!这末日的蚊子都比以前凶。”

为了节省电力,入夜后所有人都关掉了手电,遮挡厂房门窗后,黑子和余念捡来几个叉车托板,劈碎后用硬纸壳助燃,直接在水泥地面上点了堆火。

怕热,只好远远看着,总归心里都踏实一些,也方便烧水做饭。

厂房里异常寂静,没有娱乐活动,但要七八点睡着显然也做不到,末日之后,所有人的睡眠时间都被压缩得很短了,通常都不超过7小时,倒不是没时间睡,只是人人心里都涨满了心事,除了黑子,其他的几人都没那么大的心安心睡觉。

张志海、老周、农国章都在做着各种准备,类似剪头发,末日后的一点一滴都要自己亲自动手。

白天用过的枪械有的还泡过下水道的水,要擦干净重新上油。

冷兵器也需要检查有没有断裂或者崩口卷刃,严重的只能更换丢弃,厂里倒是找到了砂轮机,但没有电自然用不了,磨刀石这儿没找到,张志海和黄毛找到了两根撬棍,极其好使,杀丧尸,撬门,搬重物都很方便。

然后是物资。

夏季高强度的运动,饮水量极大,每人每天至少也要2-3升,七个人加起来就是几十升,找不到这么多矿泉水,都要动手烧,只好将随身携带的小锅架起,慢吞吞用柴火烧好后灌入水壶中放凉。

除了每个人携带的口粮和水还有衣物药物之外,还有少量的公共物资,做饭烧水的锅只是其中之一,还有子弹,备用刀斧,公共食物,对讲机等物品,平均下来每个人要携带的体积仍旧不小,这还是因为在城市内活动极度精简的结果。

江微和黑子轻轻带上房门走到火边,她花了很长时间才哄草莓入睡。

草莓的情绪依然不稳定,动不动就要妈妈,往往要哄上半个多小时才能安静一会儿,不是发呆就是累了睡着,余念哄孩子的技术基本没有,帮不上忙,黑子其实也不会,但答应了郑丽,那就是一言九鼎,腆着脸去学着哄孩子,反倒是黄毛年纪最小,用大哥哥的身份偶尔能和草莓玩到一起去。

江微是唯一的女性,天然和草莓亲近,草莓的生活多半是她照顾的,吃饭洗澡穿衣都包办了,让余念颇为敬佩,要知道她也不过20出头,只能把这归结于女性的天赋技能。

忙完上述内容,剩下的时间,就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讨论和猜测。

失去了互联网,众人才发现自己的知识储备实在是太过缺乏,对于生存相关的知识,平时谁也不会去关注。

好几个人都在有网络的时候下载过求生知识和注意事项,临头了却发现至少现在是不大需要的。

生火有打火机,食物水源目前还较为充裕,他们重点要注意的部分是不被丧尸袭击,还有更多生活和工作中的困难,比如生病,受伤。

上述技巧,加上格斗技巧枪械知识黑子可以教授很大一部分,只是要掌握并且实用还需要大量时间和练习,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黑子已经不止一次的吐槽众人浪费子弹了。

余念不得不感慨还是专业的比较厉害,军队的设置目的当初,就有这方面的考量,在高烈度战争中,失去水电的情况几乎是必然,在这种情况下如何应对,虽然传统军队重点不在此,但也比普通人强太多了。

没人愿意相信全世界都已经沦陷,按照感染概率,的确多数大型城市都已经gameover了,但一些得到消息,并且位置偏远的地区一定还有完整保存下来的。

这和肩负“拯救地球”任务的4人关系不大,但对其他3人来说就显得很重要了,期间也讨论了草莓的去留,余念把赵家的情况和盘托出,众人只能商定到余念住处再看。

农国章还在思考白天他们逃跑的时候丧尸的异常速度,但只说了几句就说不下去了。

样本都没有,时间那么仓促,什么结论也得不出来,余念见他神色中隐约有些愁色,和他对个眼神,就知道他在怀疑和神秘组织有关,私下聊了几句,他也无法肯定,只好作罢。

一夜未话。

翌日凌晨5点,天色已亮,晨光将出。

余念已经点燃火堆,剥开几根香肠往煮着方便面和挂面的锅里丢,草莓没见过烧柴火,难得不哭,认认真真看着余念操作,又闻着香味,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逗得余念想笑。

这只锅不是主锅,主锅昨天逃跑的时候已经丢了,只能将将煮3-4个人的分量,等会儿还得重新煮一锅,黑子让草莓和江微先吃,其他人等下一锅。

黄毛正在值班,这时候也抱着枪溜了过来,余念还以为他也饿了,正要喊他吃早饭,却见他对众人笑道,“猜猜我碰到了什么?”

转过身回头看一眼,一条浑身脏兮兮的黑色大狗一声不吭溜溜达达从门口拐了出来。

第六十章 不速之客

余念定神一看,虽然脏的不像话,但透过胸口标志性的白色月牙和那沧桑老男人神情,还是一眼认出了是白牙无疑,还没叫出名字,就奔了起来。

见他几个跃动间就跨越十多米距离,显然也是万分想念自己,余念连忙蹲下身张开双臂想要像电视里那样去抱它。

“白牙!”

几个和白牙相处一段时间的幸存者都叫道。

等到了身前一米的地方,它还未止步,余念还未反应过来,它长条身子一纵,已跳起跨过自己。

余念蹲在地上转过身,发现它已经把长嘴埋入一只碗里,吧嗒吧嗒的嚼着面条和火腿肠,一只眼睛打量着众人。

……

黑子最喜欢它,这时候也沉默了。

“这个眼神好像是在说。”张志海面无表情看向蹲着的余念,“你们在干嘛?”

余念一蹦三尺高,伸手就去抓它。

“一晃狗影都不见了!我还担心你死活!我特么一点面子不要?今晚就拿个狗肉火锅出来!”

“我的面……”黄毛心疼。

“你吃第二锅吧。”老周边照顾锅里的面边说道。

江微眼尖,蹲下身在白牙身旁细细打量,忽然道“它受伤了。”

几个人顿时走过去检查。

它身上还留着昨天涂抹上去的尸血,原本就刚硬粗糙的毛发更显坚硬,细看之下才注意到的确有一片毛皮有被翻动过的迹象。

它还能狼吞虎咽,这伤应该不严重,并不是太担心,拍拍它的背示意过后,温柔分开那处毛发,只见血红毛发中,数道撕裂性地伤口排列在一起。

“这是?”余念疑道。

老周也围了过来,他年纪大,生活经验丰富,只瞟了一眼,“打架弄的,估计碰上其他的狗了。”

几人恍然大悟,看这个伤口形状的确是。

“但一般的狗应该打不过它才对,难道不止一只?”余念反应过来。

以白牙的身手,余念不认为单只狗能够攻击到它背部。

“这就不清楚了,深圳养狗的人挺多的,没了人,小型犬没能力猎食,第九天了,关在家里没人喂,估计都差不多饿死了,剩下大型犬都变成野狗,能吃的东西怕是没多少了,或许是为吃的。”

“也可能为了母狗。”黑子邪笑道。

“多少狗肉火锅饿死家中。”张志海不无遗憾道,好几天没吃新鲜食物了,这话是真是假还真难说。

伤口虽然不大,但肯定是要处理的,余念没什么经验,好在撕裂严重的伤口只有1个,其他的几个都只是破了点口子,没能贯穿。

医疗包中有缝针用的针线,虽然是给人用的,但处理外伤应该问题不大,余念和黑子负责按住白牙,做了个简单的耻辱罩套住它嘴巴,又剪掉伤口周边的毛,将伤口暴露出来,白牙知道是在帮他治疗伤口,一直很安静。

农国章饶有兴趣的在一旁观看,他是研究病毒学的,医学常识知道不少,但让他动手就指望不上了,还得江微来。

江微也有些头大,在医院实习过,缝人或许没压力,缝狗就未必了。

“按好了。”余念点点头,轻轻抱住白牙的脑袋。

沦为野狗的宠物狗口腔自然不可能太干净,手上药物有限,江微先用生理盐水清理创面再缝合,最后在伤口周围涂抹碘酒。

清洗和缝合是最痛的,白牙爪子在地上不住划拉,余念坐在地上,不停抚摸它的头,安抚紧张情绪,好在虽然疼,但白牙还是克制着,聪明得根本不像一只狗。

几个人都不免想到,如果这换成严重一些的外伤,恐怕除了江微之外,无人有能力处理,余念认真观察,不时请教记下一些处理外伤的注意事项,怕日后能用上。

光线还不怎么好,黄毛和农国章帮忙打着手电筒,江微盯着伤口处,手中缝合钳和镊子上下翻飞,很快就处理完毕。

“好了。”江微吐一口气,把橡胶手套摘下甩进垃圾桶里,轻松道。

伤口缝合得很细致,为了防止感染,上了云南白药,等余念帮它洗完澡后,为了防备白牙舔掉药粉和纱布,又用纱布贴好之后又裹了一圈,黑乌乌的身体多了一圈耀眼的白色,看起来像是被截为2段,喜感莫名。

白牙的回归所有人都喜闻乐见,余念三人已习惯了时刻有它警戒,昨天如果白牙在身旁,或许可以提前发现那拨速度奇快的丧尸,也就不需要进入下水道冒险。

昨晚的尸群虽说不见首尾,到凌晨3点多换班的时候,总算走完,周边的街区几乎为之一空,让众人放松许多的同时,又不免担心那些尸群聚合在一起后会产生什么变化,若是不小心被包围,以那种面积,即使用上皮丧尸恐怕也要破费一番手脚才能离开。

两者相加,回去的路异常顺利。

余念三人离开小区4天,只剩没什么战斗能力的罗姨和赵瑞守家,也不知道他们情况如何,7名幸存者背着武器,一路来到小区门口,余念剃了光头之后才发现有个弊端,太阳晒得头皮生疼,只好找件t恤撕开做成一个阿拉伯头巾。

赵瑞此时正在小区内巡视,小区太大,他目前还没时间去搜索,只能封锁。

余念雷强几人离开后一个也没回来,如同石沉大海般再无半点音讯,赵瑞心急如焚,最后不得已,循着先前约定好的路线冒险一路寻觅,却只找到那辆载着不少物资的面包车。

至于那几位,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半死不活的丧尸也没有。

再深入,一个人却是不敢了,只能把车开回来,剩下的时间,就是从早到晚清理小区和这栋楼,找到不少物资,余念和张志海的住处自然也去了,统统搬到住处那几套房里。

从现实利益角度出发,只凭自己和50多岁的老妈,现在虽然还没问题,但城市里吃喝总要用完,一个人能探索的范围是很有限的,危险的地方他是不敢去的,要离开目前也没那能力,就他们两个天知道能熬多久。

几人认识虽然不多久,但末日环境下,互相扶持鼓励,短短几天就建立了深厚感情,即使是雷强和小茗,也不希望他们出事。

比这更可怕的是无边无际的孤寂,少了他们几个,母子俩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楼里回荡,楼下就是孩子老婆的埋骨所在,老妈没事可干的时候,就低头看着那几座简陋的坟包,赵瑞有时候连安慰的话语都说不出来,心中盘算着还是要尽早离开这儿,免得触景生情。

等了4天,于昨日傍晚看到了浩瀚无际的尸潮荡过西北方向,虽然不知道他们是被困了还是自己先走了,也不再指望他们回来了。

想着想着,就走到了小区门禁旁,几辆轿车依然停在门口,一只丧尸站在门禁旁晃荡。

由于边隙处留了过道,为了封闭这里,他砍断了一颗路旁小树,整个塞入其中,防止丧尸走进来,但门口还是有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的零星丧尸。

赵瑞猜想或许是从停车场等地方出来的,他目前还没有能力下去清理,只好每天早晨清理掉,保持道路通畅。

“这晨练也是够刺激的。”赵瑞微嘲似的想到,正准备做掉那只,堵住出口的那颗小树却动了一动,然后整个往外被抽离出去。

赵瑞如遭雷击,紧接着反应过来,狂奔到一个角落里观察起来,算好退路,准备找母亲。

他无法确定来的是谁,这样的格局布置,是人都知道这小区里有活人。

有活人,就意味着有吃喝,有安全住所,或许还有女人孩子,赵瑞不敢赌来的人都一定是善男信女。

再探出头去,一个染着黄头发的年轻人已走入了小区,正四处打量,长得倒是不难看,只是总有股贼眉鼠眼的味道,手中赫然端着一把枪,看模样,和黑子那把95一模一样。

“竟真不是他们回来。”

对方能找到这儿来,很可能是从余念他们那儿得知的地址,赵瑞顿时慌了,他只有一把手枪,只在紧急情况下射杀过极近距离的丧尸,超过10米的距离,半点把握都没有,何况人还会动,和自动步枪比火力,。

好在有把枪总不至于毫无反抗能力,对方也不大可能直接火并,卸下弹夹检查子弹,清脆的上膛声总算让自己镇定下来。

“别开枪,我来。”

听到声音,赵瑞再看过去,一个绑着黑色头巾的男人也钻了进来,赵瑞又往后缩了缩。戴头巾的男人见到丧尸,扯下头巾,露出一个大光头,亡命之徒的气息瞬间散发开来,单手提把手斧,从背后只一击就砍破丧尸头颅。

通的一声尸体砸在地上,那男人低着头,单脚插入丧尸身下,冷漠地将尸体抬起翻身,对外面喊道,“不是他!只是身材像。”

这声音听起来怪怪的,赵瑞愣住了,然后就看到一只黑色的大狗敏捷安静的溜了进来,笔直跑到他的藏身之处。

黑子和张志海也进了小区,见到白牙莫名冲着一个无人的角落叫了两声,都笑了起来。

赵瑞闪出角落,不敢置信的看着从汽车形成的夹道中一个个钻出来的人。

“赵哥,是我们。”来人笑道,张开双臂向他走来。

第六十一章 准备工作

门禁的夹道处接连钻出一串人,竟然还有一个女人和孩子,赵瑞张大嘴吃惊得说不出话来,却没看到雷强和小茗,和余念轻轻抱了一下,压制不住欣喜与疑惑忙问起这几天的事情。

两人聊天的功夫,黑子和张志海也带着其他人往这边走。

“可够臭的。”农国章黑着脸道。

“后面有个尸堆。”黑子道,四处打量。

原本一个毫不起眼的普通商品房小区,现在已经变得面目全非。

黑子注意到几座坟都被整理过了,面前摆着寥寥几样祭品,还有燃尽的香蜡,也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

花坛草皮被铲起,露出底下的黄土,几垅菜地翻垦得初具雏形,显然是罗姨的手笔,这里不具备长期居住的环境,无法提供种菜的水肥,大概是闲下无聊侍弄出来的。

几颗碗口粗细的树被砍道,堵在几条去路上,只将住的那栋楼单独圈了出来,地上四处是零星的血迹,显然他们走之后也不那么太平。

“真没想到他们两个竟然会那样做。”另一边,听完余念的简单叙述,赵瑞感慨道,想起来又道,“那辆方通快递的面包车我给开回来了,停在里面。”

“太好了,实不相瞒,我们这次回来应该不会呆太久。”

赵瑞一愣,“你们要去哪儿?”

“还没定路线。”不好说具体地点,余念只好随口掰扯道,“这个回头再细说吧,罗姨呢?”

“在家里。”赵瑞简单说道。

两人打头,翻越两道简易工事,进入公寓楼里,沿路都是他们走之前丢弃的包裹垃圾,白牙直奔那几包没收捡的狗粮面前。

谈话间,余念立即想起一桩事,“咳,这次我们来,还有一个事情可能要麻烦你们。”

把声音压低了,对赵瑞道,“后面的女孩子看到了吗?”

“看到了,看起来闷闷不乐的,我还奇怪你们哪儿找来的。”

“咳咳,是这样。这孩子的妈妈,昨天死了,被丧尸围攻。”

赵瑞惊讶的回头,看向那个低头不语的小人儿。

“临死前,她妈妈摆脱黑子照顾她,你知道,我们几个大男人都没有这方面经验,而且马上可能要远行,没经验,也没能力照顾她。”

“现在不比以前,说有个快乐的童年肯定是做不到的,后来我们想,如果由有带孩子的经验的人帮忙,那是最好不过了。”

“别的人我也找不到,所以……”

话说到一半,赵瑞已经全然明白了,末世里养个几岁大孩子,这要求不是高,而是苛刻,余念说着说着,声音就越来越小了,最后几乎听不见了。

赵瑞没接话,另起了一个话头“你们在的时候,罗姨还好一点,这几天经常发呆,越来越不……好了。”

看着余念疑惑的眼神,叹道,“还不是想我儿子。”

“现在已经这样了,说别的没用,而且,我家算是幸运了,我还年轻,又是家里唯一的儿子,只要我俩还在,这个家就在。”

“但我妈妈继续这样下去,我很怕她熬不住。所以即使你们不来,最迟再过半个月,我也打算要走了。”

“有个孩子应该会让她好过很多,只是毕竟这孩子不是亲生,我也不知道她的反应。”

说话间到了4楼住处,一条笔直的走廊被架设了各种工事变的曲折,都是之前留下没清理掉的工事,赵瑞说除了进不去的整栋楼都被他清理干净了,光线很暗,赵瑞和余念却都如若无视。

最后眼前一敞,就进了赵家,整个客厅都被清理一新,他们搜集来的各类物资都被整整齐齐归类码放,几件可乐雪碧摞在一起。

“小余?!”大约是听到谈话声,憔悴不少的罗姨从阳台上跑了出来,看到余念就激动了,手里端着个塑料脸盆,装着小半晒干的菜,认不出来模样。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她动情的说道。

“罗姨。”余念也有点感慨。

身后一群人鱼贯而入,她又一眼看到张志海和黑子,看到都背着枪的黄毛、老周和农国章,似乎有些紧张。

“这都是信得过的朋友。”

“呵呵……你们进来坐……”

她下意识说道,似乎是想缓解下一大波陌生人进到家中的轻微尴尬,不过这房里的家具都已经拖走了,坐是没什么好坐的。

江微这时候也进来了,小草莓原本是跟着她的,看着她空空如也的手余念一愣,江微走回门外,微笑着弯腰一揽,这才从门外拽出来怯生生的草莓,紧张的拉住江微的裤腿不肯撒手,沉默的看着罗姨,她顿时就立在那儿了。

余念和正转过头来的赵瑞默默对视一眼,心中了然。

重启日第16天,公寓一楼物业处。

罗姨习惯性向外一瞥,看到了什么,站起身快步往门口跑去,身旁的草莓穿一身显然是男孩子的衣服,抱一只电吹风似的粉色小猪玩偶。

天色一改往日的骄阳似火,有些阴沉,一辆越野suv呼啸着驶入小区,小草莓连忙跑到车门旁,江微笑着走出,取下墨镜递给好奇的草莓。

看到赵瑞完好无损出现,罗姨总算松口气,连忙迎上去,“没什么事吧?”

赵瑞点点头还没说话,紧接着一辆面包车也驶了进来,驶了几米,一头撞向一根路灯。

砰!

哎哟!

我艹!

车门推开,张志海黑着脸走下摔上车门,绕至驾驶位,车窗降下,余念讪笑着伸出脸来。

“刹车在左边还是右边?”

“中间”

张志海深吸一口气,“知道你还踩右边?!”

“大清都亡了,交通规则什么的就不用太遵守了吧?”

“交通规则和撞车是一回事?”张志海咆哮道。

黑子、黄毛、老周不管他们吵架,打开后备箱,开始往外搬东西,主要还是食物和饮水,装备却不多。

农国章不知从哪儿钻出来,他留着看家,忙问道,“找到些有用的东西没?”

“找到一家户外店,几乎被搬空了,有些东西连作用都分不清,先拿回来了。”黑子道,“而且还在里面发现了一些比较新的痕迹,怀疑是其他的幸存者。”

黄毛叼着烟,递出几个徒步大背包,“只找到一个加油站,但青皮实在太多了,而且进去了也不知道怎么取油,还是直接找车吸吧,油盖的锁我也能开。不够路上再找,能开多远都说不清。”

另一边,余念和张志海也吵得差不多了,开始把车上的物资都卸下来。

加上赵瑞和罗姨,一共9个大人,1个孩子,撤离计划分成3辆车,罗姨、赵瑞、老周、草莓、黄毛、江微没有具体的目的地,只要能找到适合生活的地方就留下居住,众人分析,比较有可能的幸存者应该都集中在东北方向,比如河源惠州等地。

余念4人的目的地虽然在武汉,如果按照以往的路线,他们直接沿高速就可以到达,但现在大路都上不去,往西北方向都是人烟密集区域,丧尸数量较多,还是走西北方向比较稳妥,而且西北方向沿路水源较多,取水方便,如果能找到合用的快艇等船只,也可以试试。

这一去,路上是什么情况还很难说,失去了网络,所有信息都无法知晓,纸质地图虽然可以指示道路,但不会记载更详细的信息,如果不是余念和张志海提前下载了一份详细地图,恐怕找路都是问题。

余念本以为农国章会不耐烦,但没想到他一点都不急。

“全世界活下来就这么些人,研究结果早几天晚几天有区别吗?”他反问道。

其实余念也不知道他们将要做的事情是否有意义,这种疑问虽然一直存在,但心里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总归让生活有个方向,几个人早就说好了,如果路上碰到不得已的情况,该逃命还是逃命去。

怀着对未知世界的恐惧,准备工作在讨论中进行。

老周、张志海、农国章都熟悉车辆,也搞过一两次自驾游,但末世的情况就太复杂了,最终一行人整理出如下清单。

冷兵器:手斧,砍刀,撬棍,小折刀;做到人手主副武器一把。

热兵器:手枪,霰弹枪,突击步枪;人手一把(草莓,罗姨除外)。

食物:主食为面食米饭为主,菜品以各类能找到的干货为主(腊肉,菌菇,海产品),各种类罐头,零食(数量极多),速食食品为干粮(方便面,蛋制品,火腿肠,速食汤,八宝粥,粽子,火腿肠);此类数量庞大,种类不一,不一一细表。

饮用水(含各式饮料):每人按15天份,食物10天份

炊具:锅碗瓢盆若干,面包车内携带液化气2罐,灶台2个,食用油数桶,碗筷若干。

住宿:计划以沿途住所为主,携带数顶帐篷,防水布数块,条件不允许就直接睡车内。

车辆:3辆主车,一辆备用轿车,导航仪,汽油,千斤顶,气泵,拖车绳等修车工具。由于路线尽量避开丧尸和人烟密集区域,考虑到会走野路,几辆车都是选择的底盘较高,具有一定越野能力的车辆,但缺乏工具,无法进行改装,只是要放置气罐等敏感物品,做了一些简单的固定和防撞保护。

医疗:各式药品器械不表。

杂物:驱蚊液,照明设备(手电筒,头灯,自制营地灯若干),各人手机,充电宝,电池,铁锹,墨镜,防晒用品(帽子,面巾等),水桶,地布,雨具,对讲机,不锈钢水杯等。

单就食物和饮水的准备工作来看,和余念还有赵家当时所做区别不大,只是这次有充足的时间,虽然有些东西一般的超市商店和专业用品店都没有,但总能找到一些替代办法。

每人携带一个主包和小包,分别携带自己的个人用具以及应急物品,确保每个人在走丢的情况下都有一定的自保能力,车辆无法通行就徒步再找,紧急情况下弃主包携带小包逃命。

事关自个儿小命,人人都拿出十二分的干劲准备着,繁琐的准备工作在这样的情况下慢慢进行着。

第六十二章 离开

为了收集物资,整个小区的丧尸都被灭杀一空,或是封闭起来,尸体太多,也懒得处理了,最早制造的尸堆的腐败程度达到了顶点,密密麻麻种类繁多的尸虫在其中翻滚,缺乏食物的老鼠四处出没,方圆20米内沦为禁区。

没被虫鼠吃完的丧尸在尸体腐烂松动后重新获得行动能力,带着浑身的污秽身体里虫豸翻滚,就这样走出尸堆……见过各种稀奇古怪丧尸的幸存者在光天化日下看到,依旧毛骨悚人。

重启日第18天早6点。

黑子抬起左手,看了看表,手机要维持电量需要依赖充电设备,一个精准的时间的概念在末世中依然很重要,再过个一两年,多数电子产品都失去精度和功能后,精准到分秒的时间概念将会消失,但在目前,他们还是需要手表等设备来获得精确的时间。

凌晨刚过黑子就起来了,半小时后他们将会出发,他正在最后一次检查几个人摆在门口的枪械。

他们现在都住在一楼和二楼,公寓的结构一楼是商铺和物业,二楼开始才有住户,他们能出入自然都是黄毛的杰作。

现代防盗门的锁结构极其复杂,黄毛的开锁技能并不是无往不利,不同等级的锁花费时间不同,有些干脆打不开,好在薅羊毛的重点不在于其中一只,而在于羊群的数量。

物业门房里堆放着找来的物资,几乎都是以往常见的日用品和食物饮水,如今能带走的都搬上车了,剩下都是不要的,被随意堆放在地上,四处是七零八落的包装袋。

门外不远处的空地上,四辆车一字排开,一辆奥迪,一辆宝马都是suv的款式,外加一辆破面包车,一辆大众轿车。

面包车被幸存者们戏称为餐车,煤气罐,食用油,灶台和大部分的食物都装在里面,干粮和速食食品各自携带,此外还有大量的零食类型被随手丢在几辆车里。

20多岁的男人对零食的需求已经快接近人生的最低点,但他们带回来的物资里面却有相当部分种类五花八门的零食;饼干,糖果,坚果,各类膨化食品,奶制品,巧克力,水果干等,把住所变成了零食仓库。

现在反正是带不走,喜欢的吃一口,不喜欢的直接丢掉,整个幸存者群体都陷入了放纵之中,就连农国章这种50多岁的中年老男人也饶有兴致,声称童年愿望成真,这大概是末世后的一点点福利吧。

站在车头前面,余念抚摸着方向盘上的四个圈,颇为感慨,这辆车正是先前用来堵门的车,奥迪和宝马价格自然不菲,即使是余念这种不了解行情的也知道。

如果是灾变之前,说实话这样的车哪怕借给他也是不敢开的,现在么……只要他愿意,往墙上撞着玩都行。

主要原因是,面包车是手动挡,而在场的所有人,都很长时间没开过手动挡了,这重任只能落在张志海身上。

农国章钻进副驾驶,打量着车里的内饰,随手打开副驾驶的储物箱,从一堆烟盒中挑挑拣拣,翻出一包软装黄鹤楼点燃。

天边有些雾蒙蒙的,铁铅色乌云仿佛沉在头顶,气压也明显有些闷人,倾盆大雨随时洒落人间。

“下雨是好事,可以掩盖车的动静,不知道前两天探过的路现在有没有变化。”

明亮的烟头在晨光中安静闪烁着,秃顶科学家轻轻抖落烟灰,单手插在裤袋里看着忙碌的众人,嘴中碎碎念道。

余念、农国章、黄毛乘坐宝马。

江微、草莓、黑子乘坐另一辆suv。

张志海、老周乘坐,面包车。

赵瑞、罗姨乘坐大众轿车。

罗姨无力地矗立坟前,赵瑞单手搂着她,正在做最后的告别。

赵瑞另一只手拉着抱着兔子的草莓,后者小小的脸上还带着一丝不情愿:他们认识的时间太短了,草莓至今不太接受他们,经常不搭理这个“罗奶奶”,反倒是对“薇薇姐”一直不忘,闹出不少尴尬。

江薇和黑子也坐在车里,透过车窗看向母子俩。

张志海回头看看一车的家伙什儿对老周犹豫道,“你说这个煤气罐不会爆炸吧?”

赵家或许还会和他们同路,但能走多远谁也不知道。

几个亲历郑丽死亡的幸存者都无法确定这到底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郑丽临死前的嘱托还在耳畔,如此轻易的将一个幼小的生命交给他人,人人心里都打个问号却也顾不得许多了。

引擎接二连三启动,将所有人的思绪拉回。

小区门口一只丧尸晃了出来,是个十几岁的女孩子,头车刚起到似是想减速让行,顿了一瞬,加速驶出,将它撞飞,打着滚躺到一旁,后续车辆衔接着,宽大的轮胎碾过,透过轮胎和避震器,肉体的弹性清晰直观的传达到每个人身上,但包括罗姨在内都只是脸色白了一白,几辆车转个弯,向外驶去。

余念的技术不是太好,不过末世中开车对技术要求几乎没什么要求,路况不明朗,也不用遵循任何交通规则,只要不开太快。

临出发,把几个没怎么开过车的按到车上讲了几句,十几分钟就能开着自动挡囫囵上路了。

汽车发动,载着人们越驶越远,心中一片萧索,这不过是灾难的开端,却已在所有人心中留下了一个巨大的可怕的空洞,充斥着毫无生气的绝望和孤寂。

许多地方的路已经堵死,只能换一条走,好在是往北驶离,兜兜转转总算不至于无路可走,距离观看灾变造成的破坏,感触和站在商贸顶楼又不同。

整个世界仿佛在灾变发生后不久就停止了运行,一切都保持了那一刻的原状。

还是那些熟悉的路人,穿着工服的打工仔,大夏天打着领带身着白衬衫的销售,一身服务员打扮的年轻女孩子,更多的是身着便服的普通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不尽相同的外表下是同样的普通人。

让所有人感到最为震撼的是住处附近的第二小学,车辆从操场旁匝道驶过的时候,透过栅栏将里面的景色看得一清二楚。

多少张曾经天真无邪的脸蛋此刻只剩麻木空洞,身着校服,双手抓握在黑铁栏杆上冲几位幸存者的车辆虚抓。

草莓刚转过头要看,就被罗姨捂住了眼睛搂在怀里,似乎是在怀里感受到了罗姨的微微颤抖,草莓难得的配合没有和她吵闹。

十几日之前,他们曾看到过城市中几条极粗大的黑色烟柱,这次也终于见到其中一道的发源地。

只剩下几根孤零零钢架搭在一起,通过钢架的形状和焦黑空地的大门招牌,知道这是某个科技公司厂区,余念顺着钢架的形状试着将它延伸,大略勾勒出建筑的规模后,心中庆幸这周边都没有什么可烧的建筑,等同于天然的隔离带,否则只怕这片区域都要烧个干净。

重启日当天,汽车尾灯组成的流淌光龙如今已经死去,有的车就这样停在路边,许多车辆敞着门,里面的人或者尸不知所踪,有的则传出拍打声,偶尔还有一两辆自燃烧毁的车架停在路边,想到浪费了许多汽油就让张志海心疼不已。

有的建筑被天然气或者是煤气罐之类的爆炸物整个炸裂,留下几个破洞现在墙上。

临死前疯狂的人群制造的各种杰作,剖开行走的尸体,燃烧后的建筑,打破的便利店药店,插着各式“武器”的残尸,被翻过来的轿车,拥挤在一起的裸尸,打砸得一片狼藉的机关单位和医院,惨烈程度远甚于病毒和丧尸为害。

整个城市曾经在呻吟和痛苦的喊叫中死去,如今只剩下一具庞大无匹的尸体卧在大地之上。

看着沿路的荒芜和破败,对比不过半个月前的繁华与昌盛,几个幸存者忽然有种感觉,历史已经向前翻过一页,他们不仅是历史的见证者,更是引导历史的人。

(第一卷完)

第六十三章 猪与橘

重启日第21天。

连绵的破旧筒子楼组成了这片废墟的建筑主体,显然都是70或者80年代的老楼房了,粗钢管和钢筋焊成楼梯扶手,墙壁上的牛皮鲜不知叠了多少层,将大部分墙壁都盖清。

这些早已废弃的建筑物立在一大片院子当中,旁边的一圈空地上稀松的绿油油野草从石头缝或是地砖中露了出来,这地方显然原本是水泥地面,现在大部分地方却都已被铲起,裸露出底下的泥土,长着各种知名或不知名的野草。

几个年轻人就蹲在这片疑似拆迁区的泥地上,顶着头上烈日做着什么细致活儿。

“这儿应该很安全,这么大一片范围居然没路走,我们走了3天了,车子只剩3辆,状况也不怎么好,该休整了。”一个长得极黑的年轻人抱着枪,不时转头打量四周。

“路走是什么?”

“路倒是路边倒毙的人,路走是丧尸。”那黑子道,又补充,“我发明的!”

“回去问问其他人意见吧。”腰间插着把斧头的光头年轻人说道,伸手掐断一从长着细长羽状嫩叶的野菜。

“太少了,一个凉菜都拿不出来。”一个瘦高年轻人掀开手中的塑料袋抖动两下道。

持枪警戒的黑皮肤年轻人见状举起对讲,“老周老周!我是黑子,找到什么东西没?”

“滋……老周收到,没有特殊发现,不过我们找到了镇上的小超市什么的,现在过去看,我觉得这地方不错,可以当作今晚营地。”

“好的,注意安全。”

这一行人,自然是余念一干幸存者了。

3天过去了,如果只算直线距离,仅走出200公里,至于绕的冤枉路,已经算不清楚了,里程表上粗略算算,少说近600多公里。

许多地方大路走不了,小路也走不了的时候只能走野路,几辆车都不是越野,suv还稍微好一点,那辆面包车实在够呛。

“这他妈哪里是开车,分明就是在操车。”张志海这样吐槽道。

进城是不会进城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进城的,只能靠在郊区野外瞎转悠才能生存这样子,这里的丧尸个个都是人才,叫起来超好听的。

上午车队误入丧尸包围圈,回去的路被丧尸挤满,前路又被两三辆轿车堵住,只好驾车强行撞出去,出来之后,整个车头都成了红色,前杠脱落后,排气扇也撞坏了,最致命的是右前胎轮毂被撞弯,余念的座驾因此报废。

都担心离开深圳后找不到食物和水,这时候才发现超额带了太多,挑拣一些必要的食物和用品转移,剩下的全部丢弃,油箱里的油也用软管吸了出来。

人长时间不吃新鲜蔬菜,缺乏纤维素后容易便秘,幸存者此前都有十几天都没吃新鲜蔬菜了,余念深深觉得中国人对青菜的感情是铭刻在骨子里的,那些天不吃青菜总觉得缺了点什么,恰好野菜这东西满地都是。

野菜的概念是指非人工种植的可食用植物,范围和类型自然极广,附地菜,灰灰菜,马齿苋,芥菜,香椿,野韭菜,蒲公英等等,都是常见的野菜,富含矿物质和微量元素,口感和味道也各异。

由于日常运动量大,出汗量也大,高温的夏季很适合食用一些清热解毒,微苦爽口的野菜。

余念小时候摘过,只认得蕨根、笋子、野木耳、野韭菜、这些好区分的,罗姨,老周,黑子都是认得野菜的,教了几回,几种常见野菜就成了最受欢迎的盘中餐。

“走吧,换个地方。”黑子道。

“汪!汪!”

“那是什么?”

江薇一直忙着逗白牙,留意到它对着东边一片种满了行道树的林子叫了两声。

“哪里?”余念一瞥,没看到丧尸。

“在动的那个灰色东西。”江薇奇道。

几个幸存者都被这对话搞得摸不着头脑,细细辨认,行道树普遍并不粗壮,整齐划一按田字型种得整齐,几人看了两秒,不是很费力的在树林背景中分离出一只灰溜溜圆滚滚拉怂着两只大耳朵,低头拱土的动物。

“我吃过猪肉,见到猪还真是第一次……”城市里长大的江薇呆呆说道。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咔擦!

清脆上膛声中,黑子蹲下身体,打开保险,兴奋得面孔扭曲,声音发抖。

“先别开枪!没放血不好吃了!”余念生怕他开枪,大急道。

吃了大半个月的熟食,包括江薇在内,几个人眼睛都红了,纷纷掏家伙,听到这话愣了。

抽出腰间斧头,带头摸向那只猪,身后几人串在身后紧紧跟随,靠近了察觉这只猪已经有些瘦脱,看来末日之后没了人喂,显然伙食也不好……

“佩奇乖,别动,反正不是我们吃也是丧尸吃,它们还不懂做饭,要有当猪的本分。”张志海大约也是被新鲜猪肉刺激得失了智,嘴里碎碎念道。

却没想到它警觉性已经被丧尸练出来,接近到约七八米距离,没了草木遮挡,看到几个鬼鬼祟祟的人类,吓得有些消瘦的肥胖身子一抖,哼唧两声就返身钻入林子中。

到嘴边的肉岂能让它飞了?丧尸都杀了多少,搞不定一只猪?

余念冷笑,对着飞速消失在丛林间的肥猪一指,大喊一声:“给我追!白牙!“

……

4人期盼的眼神中,白牙一动不动,歪着脑袋看了看几人,磨蹭半响,蔑视般轻哼一声,那意思就差没写在脸上:猪都追不上。

“你卖什么萌?!”余念几乎想骂狗了。

鄙视归鄙视,德牧毕竟是专业对口的犬种,窜出去身子左右一晃,就同样消失在参差的树林中。

进入树林这类复杂地形,几个人兴奋之余还是留了心眼。

“注意观察!死人太多就回去!”江薇喊道。

如果有不认识他们的人,看到的画面正好是一群穿得五花八门的社会青年手持斧头砍刀在追赶什么东西的画面,怎么看……也不像好人。

“那边!”黑子体能最好,一路顶在前面,循着白牙的吠声,往一个方向一指,一猪一狗出现在视线中。

这片林子没有余念想象的那么纵深,他们几乎已经穿出树林了,猪被白牙咬住一只耳朵,撕得鲜血淋漓,几乎快要掉下来,倒在地上挣扎,疼得无法动弹。

黑子冲到它们身边,一摸索,一脸喜色的把皮带解了下来,套在猪腿上,用力一勒,卡扣式的皮带直接抠进了猪肉里,这下猪都知道不对了,疯狂挣扎起来,凄厉的猪叫声在林子中回荡起来。

呼呼……

紧随其后的三人终于追上,还未靠近,江薇的视线已经越过一人一猪一狗,看向了林子外面,脚步随之停下。

……

几辆脏得快要分不出颜色的车停泊在路边,车头朝着岔路口,其中一辆suv的车顶上,刘然正站着轮守,留在车队的只有他、草莓、农国章、罗姨几人。

大半个月过去,他的头发已经褪去了大半截颜色,只剩发梢还有一些黄的痕迹,一开始众人很不习惯直接喊他的绰号,等喊习惯了,他的真名反而不提了。

如果是在末世前,他和这些人是怎么着都混不到一起的。

像他这种类型的贼如今越来越少了,同行的人很少有像他这样坚持练“手艺”的,多数都属于半偷半抢,开锁用钢筋剪,刘然是不大看得起这些同行的。

虽然因此被戏称为侠盗,但自己做的都是些什么事儿自己心里再明白不过了,盗窃是为了生存,那也抹不消他是个贼的事实。

他不是什么好人,他们这类人从来都是和正常社会脱节的,都过着今天不知道明天的日子,或许今天还在哪儿潇洒,明天就吃公家饭去了。

偷东西的,眼睛都毒;

灾变后,他被余念几个人救出来,这群人里面看似都是普通人,但没有一个傻的,傻的人活不了这么久。

他没读过什么书,也没有过正经工作,不属于“正常人”。

阶层差距摆着,又不是一类人,有时候能察觉到其他人用有色眼镜看他,他也不太在乎了;;活人实在太少,在一起算是互相有点了解,还算得上安全,稀里糊涂就跟着一起了。

“我开会儿空调,你们要不要进来?”

不管车顶的刘然(黄毛)怎么想,车内罗姨看一眼后座上热得烦躁不堪的草莓,对蹲在树底下吞云吐雾的秃顶科学家叫道。

为了节省汽油,汽车在行驶的时候统一是不开空调的,全靠吹风降温,开起来晒得厉害点儿还没什么,停下来后就有些热得受不了了。

砰砰!

车顶被踩了两脚,农国章赶紧摇下车窗,一部黑色对讲机被送了下来。

“余念找你们。”黄毛简单道。

“滋……罗姨在吗?”

“小余,什么事?”

“我们发现了一片橘子林,还有人居住,你们也过来吧。”余念的声音从对讲中清晰的传了出来。

第六十四章 橘子园

当罗姨4人按照指引穿过行道林,来到树林边缘处,树木稀松起来,视线越过一条土路,露出对面一片低矮的垄田,细看之下,茂密的绿油油枝叶中磊磊青橘已经挂满,半露半藏在其中并不起眼,沉甸甸坠在枝头让人有种奇特的满足感。

“这附近应该有干净水源,这园子说不好还有人照料。”老周盯着这片园子说道。

“呀!这猪哪里来的?”罗姨第一眼就被这只猪吸引。

“天上掉下来的。”张志海笑道。

围着这只命运注定的佩奇转了了两圈,拎起猪蹄检查一番,“小是小了点儿,这附近没有养猪场,不知道是谁养的。”

她惋惜道,擦擦手站起来转向几个男人,“谁会杀猪?”

所有人呆在原地,丧尸他们都杀过,但杀猪么……

余念只在小时候在农村见过一两次,知道大概顺序,放血,开水烫毛,通常是从肚子下刀,开膛破开胸骨,破肚取出各种内脏,然后剜掉gang门,将肠子取出洗净。

如果处理得比较完善,从猪血到猪肉以及所有内脏几乎都可以食用,虽然没有冰箱,内脏和猪血这类容易高度腐败的部分不好保存,但他们将近10人,除去做成腌肉的部分,其余的几顿吃完。

“这儿没热水,也没带容器,先放着吧,我们几个去查看下。”

草莓从来没见过这东西,又好奇又害怕的戳了戳猪屁股,被动弹的猪吓得躲到罗姨身后,她还是不太说话,但相比一周前,情绪已经好了很多。

人员分作三组,一组留在原地守猪,另外两组人沿橘子园篱笆墙分头往两侧巡察入口环境。

余念和黄毛、张志海刚走出去一百米不到,江薇的声音就从对讲机里传出。

“过来我们这边吧,我们找到入口了。”顿了一下,她又补充道,“这里有人。”

余念握着对讲,心中颇感惊讶,他们从深圳出发后,这是第一次碰到活人,紧接着一个有点年纪的男音也传了出来,“你们别动!”

普通话不是非常标准,而且听起来很紧张,和张志海黄毛互相看一眼,都端枪往回跑去,很快正在对峙的两拨人就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说是两拨人都不怎么准确,江薇这边自然是黑子几人,个个全副武装,带着步枪和手枪还有冷兵器。

而另一拨,带头的是个老农模样的老头,正和江薇在沟通,老头戴着一顶草帽,脚下是拖鞋和卷起的迷彩民工裤,身后是几个戴着简陋自制防具的人,穿着很杂乱,似乎并不是一伙人,都带着各式冷兵器,余念看到其中还有,似乎没枪。

“阿爷,我哋真系唔系坏人。”江薇正耐心的用粤语和老头子解释着,余念粤语不好,只能勉强听懂一部分。

余念几人都是抱着枪跑过来的,这群人明显更紧张了,骚动中有人不由自主攥紧了手中的刀具,这种火力差距面前,他们可以说是没有反抗能力的。

这时候从人群中分出来了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穿着件不太合适的花衬衫,和她那种明显的精英气质不同,用普通话道,“你们说你们是从深圳来的,那里已经是一片废墟了,到处都是活死人,你们怎么来的?”

“我们从xx开车过来的,去北方的路堵了,所以绕到这里来了,看到橘子园,就打算看看能不能临时住一下。”

“你们来的路上看到其他人没有?深圳情况怎么样?”对方人群中一个短发女人忽然大声问道,语气迫切。

几个幸存者对视一眼,都遗憾的摇摇头,她立马沉默下去了。

交涉几句后,他们总算相信了众人的来历,不过戒备心还是相当重。

“你们要住下来可以,但不能带枪,一次不能超过5个人。”花衬衫妇人道。

“你们规矩够大的,枪是我们自己的枪,凭什么不让带?进去了你们要抢我们的枪怎么办?”张志海顿时不乐意了。

“最多带一把手枪。”农民模样的老头瞥了一眼江薇腰间的手枪,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话说道,众人这次都听懂了。

这伙人虽然不是一起的,但似乎颇听老头子的话,私语几句就答应了。

余念和江薇、老周、黑子、张志海一起进入园内,主要还是和他们交涉了解情况。

整个橘子园实际上是一处农庄,全加起来估计有几十亩,还有一条河从上游穿插而过,甚至,还拥有一片面积相当大的鱼塘供客人取乐,还有汽油发电机,小4轮越野车之类的设备,设施非常完善,这些都是余念几人交涉后得知的。

“我们没枪,那些东西多一点就出不去了,所以到现在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困在这里,好在暂时是饿不死人的。”

伴溪水而建的凉亭中,老农模样的老头自我介绍到,他是这个农家乐里唯一的活人,末世之前负责照料这片果园,算半个地主,其他的人不是跑了就是死了,对对时间,和深圳几乎同步。

“吃的用的都是从附近镇上搜罗来的,要不就是自己种的,他们要么是镇上的,要么就是和你们一样从其他地方来的,那都是十几天前了。”老头介绍着,他和几个镇上的本地人熟悉环境,老头自己熟悉大多数作物种植,和几个外地人组成了一个临时团队。

其他人虽然听到先前的话,此时还迫切的想知道外界信息,正和江薇几人了解着情况,从他们垂头丧气的表情中就可以知道都彻底绝望了。

这些人拢共加起来有十几人,来到这里的主要原因自然是因为这儿没有丧尸,在灾变初期就躲避开了绝大多数丧尸。

不过他们能活下来的原因远不止幸运,这儿多数人都有各自优势,有的是驴友体能好,有的是快递或者外卖小哥熟悉地形,还有个医生,民工,服务员,打工族也有,据说那个驴友是跑了半天才到这儿的,余念真佩服这人的体力。

最小的是个女服务员,十七八岁的模样,最大的是这老头,大家为了方便,就叫他园长。

有个十几岁的孙子,带着年迈的外婆,父母感染都死了,外婆精神正常的时候就拉着其他人叮嘱流眼泪,疯起来除了孙子见谁都打,小孩子不会开车,父母死在车上,连拖带拽把老太太弄到了这儿。

末世不养闲人,其他人多数都在工作,在场的人在了解余念等人都是硬生生从城里杀出一条血路后都表示震惊,在了解双方情况后还是卸下一些防备。

聊了一小阵,老园长和一个十几岁男孩子低语几句,起身带着余念和他们一伙的幸存者在橘子园内转悠了起来。

园区内风景的确宜人,和余念念书时候去过的那种小农家乐完全不是一回事,可以看出是请过专人设计的,即使是余念这样不懂设计的也可以看出其中花了不少心思,游客的居所都是独栋别墅,园长带着几人进去转了一圈,装修很西化,露出一股子“大腕”味道,换做末世之前,这种地方的消费水平不是余念能承担的。

“除了已经住了人的,其他房间你们随便挑。”

出了别墅区,挥手隔空划过一大片田垄和保温棚,老园长笑道,“这片地都是种的菜和一些水果,以前是给来这儿度假的游客弄着玩的,现在我们的蔬菜基本都从这儿来,暂时还不算多,我们打算扩建起来。”

“你们开始看到的橘子园只是果园的一部分,那边还有一片荔枝园,现在已经熟了,橘子暂时还吃不了,要过一段时间才熟。”

余念倒真想尝尝荔枝,但人前不想暴露出怂样,他已经大致猜到老头子说这么一大堆他们的情况是打算干什么了,脸上并不表露,微笑着和老头子继续打太极。

“新鲜的荔枝保存时间非常短,吃多了还上火,我们正在把多的部分做成罐头保存起来。”老园长又简单介绍了一番如何手工制造罐头。

“你们接下来打算去哪儿?会在这儿长留吗?”在展示了园区的多数功能之后,老头问道。

余念本想告诉他,话到嘴边,忽然想起农国章初次见面的叮嘱,“暂时还没个打算,想去西北边,那儿人少一些。不会打扰你们太久的。”

“不打扰的。南方天气暖和,找个像这样没人的地方也行呀,跑那么远多危险,而且路上吃喝用度都麻烦。”园长黝黑的脸上显出担忧。

余念只好随口掰扯,西北方人烟稀少更有可能找到大型的幸存者基地云云,这园长看似老实巴交,余念却感觉这只是表象,江薇见到这边在谈事,也凑了过来,津津有味听着两人瞎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绕了一圈他们重新走到园区门口旁一处空荡荡餐厅里,餐台处各种设施都有,还有个小吧台,这儿竟然也有人执勤,除了没穿酒保的服装,看起来有模有样,柜台里咖啡机,各种玻璃杯琳琅满目。

给每人点了一杯咖啡,这老头终于说到了正题,正容道。

“是这样的,你们的情况我大概有个了解了,虽然我们还不是很熟悉,不过我觉得你们不算坏人,否则不会带着一个那么小的孩子到处跑,还是不认识的,我想和你们做个交易,如何?”

第六十五章 芦苇镇

“你想清楚了再说话。”

在场几人还未反应过来,唯一被带着的手枪已经指向老头,无视他身旁抽出武器的几个所谓拥趸,冷冰冰话语砸了过去。

草莓和罗姨几人在橘子园外没有跟过来,园长是如何知道的?唯一可能就是他们已经见到了她们,但自己却不知情。

“放松一些,她们没事,你们是陌生人,老头我怎么说都是地主,你们到底来了多少人,危险不危险,我没理由不知道吧?”

黑子等人早对峙上了,举起对讲道“老农,收到请回答,你们现在在哪?”

“滋……老农收到,还在原地,怎么了?”

“我们没事,你们周围可能有其他人,打点精神起来。”

“……收到,你们注意安全。”

对话完毕,黑子不怀好意的目光转向余念,也有些恼火。

“呵呵,放心吧,他们安全得很。”

“现在可以谈谈交易了吧?我们这里可以说是不多的安全庇护所了”

“不好意思,你们这破地方,我们还……”张志海张嘴就要讽刺,余念却忽然开口了。

“直接说你们的条件吧,什么交易。”

老周有些惊讶的看向余念,江薇却没说话。

……

入夜,某伴山别墅内,两朵微弱的光摇曳着,那是钱园长和几个幸存者自己动手制作的柴油灯。

白天的经历让余念知道,那个小插曲是对方安排好的,目的就是为了告诉自己,他们也不是好惹的,这也让余念对这个看似乌合之众的团队有了新的理解,他们不是一盘散沙。

“所以,我们明天要和那帮人一起打通这附近镇上加油站的路线?”赵瑞道。

“没错,不止是加油站,还有镇上的一部分,比较重要的目标是医院,还有几个粮铺之类的地方,具体情况到时候看,预计要好几天,,我们这边出6个人,他们那边也是。”余念道。

“可我们目前不缺什么东西,汽油什么的哪里找不到,无非是麻烦一些,没必要浪费时间和他们合作。”黑子争辩道。

“有一样东西我们还是缺的。”余念道,目光看向赵瑞忽然道,“你觉得这地方环境怎么样?”

“环境?挺大的一片,很安全,不,应该说安宁,有山拦着,丧尸进不来……”说道一半,赵瑞终于醒悟,“你意思是?”

“我觉得这里就不错。”

话到此处,谈话被一阵大笑打断。

“哈哈哈。芸芸看这里!”落地飘窗外,江薇手里抓着一支眼花,在草地上跑了一个大圈,身后一个矮小身影紧随着她到处跑,却怎么也追不上。

为了让草莓尽早摆脱以前的记忆,另一方面也为了更好的融入这个新的“家庭”,她的名字被改为赵丽,其中自然有怀念草莓母亲的含义。

氙气灯白炽的光照亮了更远的一片空地,一搓人围在一起正弯腰忙活,地上摆着几只塑料大盆和不锈钢桶,白天找到的猪正几个人协作下割肉洗净,罗姨也在帮忙照料开水,顺便处理猪肠猪肺之类的下水,她倒是不厌其烦;

黄毛尽管一脸嫌弃,但那股子兴致勃勃的围观劲儿瞒不了谁,也围着在看,不时动手拨弄两下,一看就是个平日里不怎么做饭的。

杀猪时候的惨叫很瘆人,余念小时候听过两回,都吓得不敢看,原以为草莓会害怕避让,哪知见惯了生死的草莓不仅毫不害怕,还笑嘻嘻的伸出两个指头去戳猪鼻孔,这让几个幸存者都感慨,在末世环境长大的小孩子,注定与和平年代不同。

猪并不属于农家乐的财产,随余念等人处置,他们不仅找了人帮忙杀猪,还愿意提供一些新鲜的荔枝水果交换猪肉。

赵瑞的目光追逐着奔跑的草莓,又看向白炽灯下热气腾腾的场面,迟疑道,“明天去了再决定吧,如果比较危险,我不希望大家冒着生命危险去。”

张志海和黑子都在,此时也明白了余念的意思,黑子拍拍赵瑞的肩膀道,“这是好事,我们都支持,或许不止你一个打算留下,我感觉老周和黄毛有点这意思。”

翌日清晨。

“芦苇镇,是这儿吧?”赵瑞问道。

“没错。我们先下车吧,前面车很难进去了。”花衬衫妇人从车里钻出到。

12人的组合,最后实际出动的,余念这边是黑子,张志海,黄毛,老周,江薇,这种行动危险性肯定是有的,农国章年纪毕竟是大了点,不顾他的反对,把他丢在了农庄。

农庄那边,昨天杀猪的年轻伙计姓镇,大伙儿都开玩笑叫他镇关西,后来干脆喊作镇师傅,叫董明花的精英模样花衬衫妇女,外号秋哥的驴友,还有三个手持自制长矛和砍刀的打手。

正好双方都是5男1女,前面3人余念几人昨天都见过,剩下三个却不大熟悉,那个拿着长矛的胖子一副胆战心惊的模样,余念这时候总算明白为什么钱老头会提出让余念等人帮忙,笑骂道,“你们难道没杀过丧尸吗?”

“杀过,不然也不会让他们来了,不过这么多数量是第一次。”生怕余念等人反悔,董明花飞快介绍道,她一个女人,倒是不怎么害怕,余念都忘记江薇砍起丧尸来是何等痛快了。

拿着长矛的胖子叫毛睿,自称是个健身爱好者,现在处于增肌期,所以显胖;这话也不知道真假,他害怕发抖的样子倒是都看得清楚。

“你这种都是死肌肉,估计打丧尸一个都打不过。”黑子嘲笑道。

却没想到那人似乎听不得死肌肉三个字,立刻就炸毛了,拉着几个人讲起什么增肌原理,什么涂抹蛋白粉,什么耶巴蒂之类难懂的话,烦不胜烦,只好不理他,让他对着空气去讲。

农家乐所在的地方,与小镇之间有唯一的一条路,这坐镇也是距离农家乐最近的人口聚集地,周边多数地区都是小型平原,这条路则是在山林之中穿过去的。

沿路废弃的车停泊着间隔,或是驶离路面,撞入两侧树林或者稻田里,大多畅着门,有些人或者活尸不知去向,但凡是里面有动静的,统统撬开车门,拉出来击毙丢到路旁任由腐烂去,这些车上或多或少都带了些物资,每一辆都不可能浪费。

一行人沿着并不宽阔的水泥路面一边清理一遍前进,余念等人娴熟的搏杀技巧看得他们目瞪口呆,没想到江薇一个女人竟然也那么厉害,董明花不想示弱,也动手杀了两个,紧张得直喘气,这样也好,他们都过习惯了农庄里的安逸生活,找找手感也不错,太阳升起后不久,终于靠近了小镇。

整条路中间是几处大型车祸现场,路上轮胎的刹车印子如同抽象派化作,画满地面,另外一头则是长龙一般的扭曲钢铁纠缠,小半烧得只剩黑色车框,游走的丧尸数量相当不少。

“这怕是两头对着开撞上了,正好把路都堵死了。”老周道,“你们运气真不错。”

“我爬过来的时候可废了不少功夫,那时候丧尸还远没这么多。”镇关西强笑道,几人才知道原来先前钱老头说有个带路的就是他。

“别说这些了,干活儿吧。”黑子拔出武器耍个刀花,踩上最近的一辆夏利的引擎盖道。

第六十六章 枪与剑

重启日第二十三日,末日后的澄澈碧蓝天空,洁白云彩随风变幻,阳光过隙直射在路旁树叶上,浓墨淡绿斑斓,蝉鸣如同永恒的背景配乐,不知疲倦。

“总算快打通了。”黑子道,喘着气爬回面包车,当啷把砍刀丢在车厢里。

“这活儿简直不是人干的。”张志海浑身是血走过来,拽下保护用的蒙面,缕缕头发汗得精透紧紧贴在头皮上,接过江薇递来的温热可乐拧开,仰头一气灌下大半瓶。

小路太窄,两侧又都是茂密的树林或者陡坡,没有目标的话,丧尸并不会主动进去,这种习性众人早就发现了,农国章笑称就算丧尸也是知道躲懒的。

路窄的地方只有两个车身宽,好一些的也不过3车宽,丧尸数量不多,但由于环境复杂,只能一点点往前清理,余念几人是吃过亏的,制造出来的尸体都堆到一辆厢车上,拖远了找个远离水源的地方抛弃,尸体多,挖坑的土方量太大,又担心腐烂后吸引虫豸污染地下水。

清理干净后,能开的车被后续赶来的幸存者开回去,开不了的用牵引绳拽出来,拖远一些摆在路边等候后队收容,他们路过的地方都清理过了,非常安全,钱老头等人也过来现场看过,赵瑞一家的事情已经谈妥,清理工作权当是交换的报酬,这让赵瑞罗姨都颇为感动,他不知道余念的私心。

昨晚回到农庄后,他们和一些幸存者聊过,这里的人没有经历余念等人所经历的颠沛流离,有时间去思考一些更远的事情。

末世破坏了全世界的工业体系,即使有足够的技术人员,要恢复生产也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做到的,车上的零件,钢铁,汽油等等,极长时间内都属于无法再生的资源,一丁点都不会被浪费。

余念无法想象末世如果维持10年甚至20年会是什么样子,丧尸已经可以肯定是以一种超出他们理解的形式在运作,但即使他们拥有无限能量,日晒雨淋,总有磨损消耗殆尽的那天。

手机最多5-6年,电脑或许可以到10年,车辆可以到10年左右,武器枪支或许可以超过10年,但总有一天都会和丧尸一样消耗完毕,如果不想让自己的余生在极度的物资匮乏中度过,他们必须现在就开始为以后做打算,最容易想到的答案就是将这里发展为一个人口聚集地,建立新的社区。

当然这个想法还非常初步,即使是最初步的工业体系,也不是他们可以想象的。

广东是全国经济最发达的省之一,大量的基础设施都集中在方圆一百公里内,例如各类化工厂,原料厂,机械厂等,还有一个大军区驻扎。

但芦苇镇的人口和地盘还远远不够,就算继续吸纳外来人口,至少也要两到三代人的努力才能让经济恢复到19世纪的水平。

这是致使他做出让赵家和草莓留下来的原因之一,另外这片地区拥有面积不小的平原,有水源,几面环山,只要封死几条要道,丧尸就很难进入;有了安全的居住地,人口自然会聚集,这种诱惑是被文明抛弃的幸存者们没有任何能力去抗拒的,包括余念几人。

假如后面的路程太危险难行,芦苇镇就是首选的退路。

“嗝~~”镇杀猪打个长嗝道,“希望镇上的医院没被破坏的太厉害,我们手上没有太多药品和医疗器械,碰到个头疼闹热,医生也没什么好办法,要我说中医还是有用的。”

除了几个太老或者太小的,其余幸存者即使不负责杀丧尸也都参与了清理工作,这是会后统一安排的,目的就是让这些人习惯。

一比才知道,昨天跟他们来的6个人的确算是好的了,虽然开始有些害怕,但杀起丧尸乱来并不手软,尤其那个毛睿,看着又厚又胖,力气却极大,尺许长的砍刀在他手上和一张纸片差不多,砍得丧尸手脚乱飞,总抱怨刀不够好用。

剩下那部分人都是今早才来的,畏畏缩缩的样子简直让人头疼,比余念和张志海第一次杀丧尸都还不如。

没法子,只好抓了几个丧尸捆起来让他们练习,结果好些人一刀下去,当场就吐了出来,不住说什么法西斯,人道主义云云,把黑子和张志海都气得够呛,连好脾气的江薇也扶额不去看了。

昨晚还一起吹嘘要重建文明,今天就露了底子,好在大部分还有点骨气,吐完了接着去杀,要都扶不上墙,余念只好带人离开了,也别提什么复兴大业了。

休整完毕,再次出发,这次分出来的都是昨天一起出发的精锐小队,由于余念这拨战斗力显著高于农庄那群人,双方的人员混杂着分成了ab两个六人小队,余念是a队队长,副队长是秋哥,他体能极好,昨天几人已经见识过了,b队队长是董明花,副队长是黑子。

车祸那一端只留下几辆车并排堵路,越过去走了数百米,丧尸数量都不多,此行的主要目的之一,加油站也终于显露了出来。

中华石化几个大字隔着很远就能看见,却不是在这条小路上,而是在出小路后的一条大路上,规模很小,大概平时车流量也不大,拢共只有4台加油机。

但整个加油站,几乎被各色汽车围满,丧尸数量甚至多过先前的车祸现场,此刻正在车缝中穿梭,缓缓沿着大路往西北方向挪动。

“这就是你们说的没多少丧尸?”赵瑞压低了声音,愤怒质问道,董明花似乎早料到这情况,征了一下笑起来,拿好话来堵他的嘴。

“呵呵呵,几位多辛苦一下,毕竟是以后要住的地方,咱也不会只让你们动手,都会出力的,余队,你的意思呢。”

余念心中直郁闷这女人是怎么给他起的这个名字,稍微一思索,不打算按她意思来。

多出力甚至冒险都可以,但不能这么好说话,这些人怕是一开始就打算利用他们,心中一思索,就想讨价还价一番再说。

“看到什么了?这副表情。”江薇紧张起来,看着黄毛合都合不拢的嘴问道。

黄毛呆呆转过来道,“功夫。”

“什么玩意儿?”黑子不解,伸手就去夺黄毛手上的望远镜。

“不用了,直接看吧。”张志海也看到了。

只见丧尸群中不知道什么时候闯入了两条汉子。

一人持剑,已经陷入丧尸群中,身法飘逸灵动,从不在一个位置停留超过1秒,如同有轻功一般在公路车顶跳跃奔跑,或是在丧尸没有合拢的空隙之间游走,有时候被丧尸挡住,在场众人不由得替他担心,但下一刻他又会从某个地方钻出。

身形跃动间总会突进到近距离丧尸身前不远处,恰好是伸长手臂后剑尖所能到达的极限位置,每次都是手中长剑一个蓄力,瞬间递出,细细的剑刃如同戳入豆腐一般瞬间贯穿丧尸头部,精准度极佳,全都是一击毙命。

一人持枪,不是打子弹的枪,而是一根木杆大枪,枪杆似乎极钢硬,通过持枪之人身高作为参照,长度应该在两米五至三米,边打边走,没有丧尸可以靠近他身边2米范围,由于挥舞速度极快,视线很难追上枪尖,只隐约听到呼呼破风声。

持枪人没有进入拥挤的尸群中,而是双腿扎在宽阔的公路上,下半身保持稳定,主要用上半身力量挥舞枪杆,击杀速度似乎比前者慢一些。

和电视上看到的花里胡哨武打戏完全不同,这两人的击杀翻来覆去只有一个刺,持枪人多了一些利用枪杆格挡或者拨开的动作,没有任何劈砍。

没有丧尸可以抵挡,或是从正面刺穿额骨,或是侧面,或是后面,出招收招如同闪电一般,众人几乎看不清刺出去的瞬间。

“牛逼!”

“专业!”

“教练,我想学武功!”

“你tm什么都想学。”

众人各自感叹。

数分钟过后,距离他们稍近的丧尸被屠戮得差不多,可以容人通过,这两人体力消耗似乎也不小,看到几十米外还在聚拢的丧尸,喘着粗气选了条岔路撤退。

这条路,正好是众人所在。

使剑的那人个子不高,拿枪的却长得很壮实,都背着个包,转个方向,看到这边一大群人,个个背枪持刀,脚下一个刹车,定在数米外。

“你们是谁?”拿剑的大侠脆生生问道,竟然是个女的。

江薇下意识要搭话,却见余念掏出手枪,装上消声器,嗖嗖两枪点了过去,两只快贴到大侠后背的丧尸应声而倒。

目光再转过来,两位大侠的枪和剑却都已丢在了地上,只差没跪下了。

“叔叔,别杀我们。”拿枪的高个儿落下防晒面巾,高举双手道。

“去你大爷的叔叔!”余念大怒。

第六十七章 加油站

摘下面巾的两位大侠,十几岁的稚嫩青葱面孔和刚才杀丧尸如宰鸡的豪气产生显著落差,那女孩子个子在女性里算高的,穿得又多,所以几人都认错了性别。

见此场景,男生很快反应过来把还举着剑正怒目的女孩子护在身后,一副要杀他先杀我的模样,看在几个同样刀口舔血的成年人眼里有些好笑,他显然深知在这种距离肉体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对抗自动步枪的。

“别紧张,我们不是坏人。”董明花上前道。

“坏人都这么说。”那女孩子嘀咕。

“是坏人的话,你男朋友现在已经躺下了。”江薇微笑道。

呜……丧尸逼近,余念打断道,“要聊天过会儿再说吧,我们要清理掉加油站,你们呢?”

有危险的时候,那男孩子顶在前面,但大概是江薇和董明花的存在让两个孩子放松了警惕,女生飞快问道,“有吃的吗?”

余念接过黄毛递过来的背包,掏出牛肉干和几包卤味一把抓在手上,那女孩子大约是饿极了,伸手就来抓,却被余念轻松晃开,男孩子试图阻止也没用。

“想吃吗?”余念笑道。

“……想”看出来余念似有所图,她迟疑道,两只眼睛骨碌碌在几人身上游移,又盯回食物上,用力咽了口口水。

江薇目光看回那个男孩子,见他单手捂脸一副丢人大发了的模样,笑了起来。

“可以,但不能白吃,我看你们功夫挺不错的,帮我们清理干净加油站,我请你们吃大餐如何?”

“食物到处都有,丧尸身上背的,废掉的车里哪里不是?就这点吃的就要我们给你卖命?”男生冷笑。

这话很冲,黑子和张志海拍着余念肩膀狂笑不止,“哈哈哈,余总被小朋友叼的滋味如何?”

余念丝毫不意外“哦,那算了,我们自己干吧。”

不知道余念什么打算,一行人略微检查身上家伙就出发了,走出去十米不到,男生终究没有屏住,高声喊道,“大餐是什么?”

余念站定,嘴角翘起,回头一看,那女孩子抓住男生的一片衣角,低头红着脸没说话。

……

男生叫陈仓,女生叫陈露,是对姐弟,让幸存者都有些意外。

“愿赌服输,一人替我值一天夜班,说好的。”江薇心情大好。

一方面要防止枪声吸引更多的丧尸,一方面剩下的丧尸都散在各处,这次的战斗依然用冷兵器。

近距离观看这两个孩子击杀丧尸细节就比较清晰了,剑尖矛头刺击异常迅捷,只听到嚓一声脆响就拔出,丧尸应声倒地,只是脑袋上多了一个规则血洞,脑浆涓涓流淌。

刀斧用得多了,对冷兵器的敏感度就有了,女生手上的剑从护手处由粗及细,线条简洁流畅几乎没有过渡,也没有血槽,只是剑身上隐着若有若无的网状刃纹,咋看不起眼,细看整把剑却有无穷韵味,每一丝线条,每一处重量都很难再增改。

质量显然也极佳,光在他们眼前就一共捅穿了至少二十到三十只丧尸的脑袋,颅骨坚硬且厚实,寻常刀剑劈砍都会留下缺口或崩刃,但这柄剑擦掉血污依然光亮如新。

枪看起来就普通多了,杆似乎上过油,被摩挲得又光又亮,枪头被血染成深色,毫不起眼。

“陈露,你慢一点!”男生出声阻止,不让女孩子突入尸群更深处,之前隔得远还看不出来,到这个距离才发现女孩子总带着咬牙切齿的表情,似乎和这些曾为同类的丧尸有深仇大恨。

余念默算,发觉这2人击杀丧尸的速度约莫是自己的2倍不止,这还是他们体力不支下的状态。

董明花人足够精明,杀丧尸就嫌慢了,一不小心被具尸体绊倒,被一只光着膀子的健壮中年男丧尸压倒在地,余念恰好在她身旁,一脚踹开身前丧尸,冲过去结果掉,推开尸体,不住感谢余念。

“你们清理这里干什么?为了汽油?”看出余念是带头人,有些丧尸还躲在车里,或者被困在车辆间隙间出不来,补刀的时候陈露问道。

“是。”余念简短说道,没有解释更多。

加油站的储油罐通常都埋藏在地下,面积大一些的通常是单独设一片区域作为油管埋藏地点,容积通常在几十到一白立方左右,规模较小的加油站取油口也可能直接设在非车道,留井口设置各类取油管道供油罐车取油或送油。

这加油站虽然只有4台加油机,还是设置了单独的埋罐区。

一群人散开了搜索,灾变当天这座加油站显然也经历过浩劫,货架上的食物饮水被扫空,前台收银柜被掀翻,零钱散落一地,服务区内一片狼藉,几具高度腐烂的尸体穿着夏装躺在地上,已经接近白骨化,颅骨和四肢或多或少都留着明显的外伤痕迹,至于是生前还是生后所为他们可管不着。

很快找到一台体积等同与面包车大小的四方形加油机,形制很复杂,一堆按钮加上液晶显示屏唬得在场十多人不敢开机尝试。

“先别动吧,弄坏了就麻烦了。”老周头疼道。

“以后什么都得自己动手想办法了。”董明花也叹气。

加油站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必定是要派人驻守的,在办公室等场所搜寻一番,翻出来几个文件夹,成套的规章制度一条条细致入微,总算不至于抓瞎。

正翻看时,门外骚动起来。

“嘉耀你怎么来了?”毛睿的声音问道。

董明花放下手中东西就要出去,一个十几岁男孩忽然创进来,余念想起这孩子也是农庄里的,似乎之前便是他给钱老头报信,冲她大叫,“家里来了一大群人,看样子是来找麻烦的,花姐你快带人回去吧!”

第六十八章 暴徒

通!

伴着呼呼破风声,匕首猛的扎下,没有遇见阻碍一般穿透肉掌,刃尖旋即没入不见,钱园长一声被掐住脖子一般的奇怪惨叫,试图用另一只手去压住伤口,但没能成功,身边围着的三人将他紧紧按死在地上。

“曹你嘛的!”几个男人赤手空拳就要扑上来,啪啪两声枪过后响都定在了原地。

匪徒控制着有利位置,其中一名举着手枪的匪徒用极具威胁性的眼神将几个男人逼回原位。

“下次再动,就不是打地上了。”这名开枪的匪徒是个中年男人挺着个大肚子,目光不住在人群中游移,太阳底下晒着,几个年轻一些的女人被他剜过的身体部位鸡皮疙瘩忍不住起来了,仿佛被毒舌冰冷的信子舔过,那中年男人尤不过瘾,张开嘴露出一口黄色板牙大口添了一下嘴唇,嘿嘿邪笑起来。

女人们的低叫响起的时候,手持利刃的土匪忽然提起食指在嘴唇上比了一比,对板牙男不满的看了一眼,用颇重的口音道,“小心点儿,别打死了,都有用。”

回过头来看着跪在地上的钱园长乐道,“嘘,安静!听听他叫得多有意思。”

“怎么不叫了?继续啊!”

钱园长的对面,一个瘦高中年男人狞笑道,指尖轻轻撵动刀柄,钱园长顿时觉得连风吹过都是痛的,别说被钉住的手掌了,就连大声喊叫都会引动冰凉利刃摩擦伤口,不由得惨叫求饶,“哟!哟!哟!英雄,英雄!别扎了。你要知道什么,我说!”

“切,刚才不是挺硬气吗。这才几秒啊,你再硬一会儿?”钱园长双膝跪地,手掌被钉在身前的板凳上,右手被两个匪徒背在身后,现在让他动也动不了。

对面男人身高在一米八以上,半截粗蛮的手臂从流里流气的衬衫袖管伸出,敞着胸口,两只手肘根刀疤纵横交错,散发出股子无法遮掩的土莽气息。

“硬不起来,硬不起来了。”这土匪的性格钱园长算是看出来了,典型的吃软不吃硬,他一把年纪,再来两下硬的,恐怕撑不到小分队回来了。

“哥,其他人问过了,他们一个小队出去了,八个人,和农庄里的不是一拨的,不过也没枪。”一个扎着短马尾的女人走进来道,看长相果然是一家人,身材和他哥哥一样粗,却矮了2个头,浑如一个铁桶。

钱园长暗松一口气,这群暴徒有十几个人,而且个个带枪,闯入的时候丝毫不掩饰,白天他们没设置值班人员,竟被这群人撞破围墙强行闯入,当场动手开枪射击打伤几人,虽然暂时还没死,不过这时候没法儿管,再晒会儿也差不多了。

对方来势汹汹,唯一一把枪在农国章手上,被十几把步枪指着,果断把枪藏入个垃圾桶里,放弃抵抗,钱老头来不及做其他的事情,情急之下和所有人说清楚厉害关系,打死只能透露人数,坚决不能说有武器,否则怕是没办法善了。

“阿夸,跑了的那几个呢?”敞胸匪徒问道。

“抓回来1个,打死2个。”一个瘦子土匪说道,手杆子比枪粗不到哪儿去。

简短听手下汇报完,敞胸匪徒站起身,单手握住匕首,钱园长还未来得及惨叫,咚一声响,匕首拔了出来,身后的人一松手,钱园长就趴进了泥里,横着身子抓住手腕在上打着无声的滚,脖子涨得通红。

拔出去的匕首刃口忽然停留在了钱园长脸皮上,见这老头怕得抖了起来,刀刃停留下来,轻轻的在老头脸上划拉出细细的血痕,敞胸匪徒戏谑笑道,“莫怕,就借你脸擦擦干净,我们是讲规矩的人,对吧?”

最后那句是对他的同伙讲的,七八个围成一圈的持枪匪徒顿时配合的哄笑起来。

两道相比肉体上的痛苦,钱园长更担心的是接下来会如何发展,这群人不想大规模杀人他是看得出来的,但未必是好事。

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将枪递给铁桶妹妹,单手把玩着匕首,一面围着人质缓步绕行,开口道,“我叫浩涵,你们可以叫我涵哥,你们这地方还挺不错的,有吃有喝有女人,风景还不错,我们打算先住段时间再说,以后这里都按我的规矩来。”

“我知道现在我们还不怎么熟,不过我保证我们很快就会互相熟悉起来。”

“而我的规矩很简单,那就是。我!说!了!算!”他一字一顿说道,同伙也都难得安静下来,用一种特异的申请看着场中人,似乎这是一个非常神奇的时刻。

“我知道你们这儿条件还算凑合,不过你们苦头也一定没少吃,没出这鸟事之前,多数人都过的是,一天上到晚的班,干1年买不起城里一个厕所,你们过够了没有?”

“反正那种狗比日子老子过够了。”

“最上面是当官的,下面一点儿的有有钱的,再往下还有tm的各种大小领导。他们住的好房子,艹的好看女人,开的是好车,过的是有头有脸的日子。”

他转个身,靠近了人群,脏得认不出颜色的靴子紧贴在一个年轻女人身侧,顿时吓得她如同冬日躲入圈中取暖的白羊般瑟瑟发抖,死命低下头不让人看到她的脸。

“你们里面有愿意投诚我们的人,可以站出来,只要交个投名状,就可以入伙。”他的手抚过那名带着奶奶的十几岁少年,被倔强的少年毫不畏惧一把拍开。

“现在那些讨厌的人都不见了,钱也没用了,活一天算一天,活一天赚一天。想过好日子的,就跟着我。”随手从一只框里拿出一颗新鲜荔枝,也不剥皮,囫囵丢进嘴里嚼两口,吐出皮来,“不错,他娘的新鲜的就是比买的好吃。”

将匕首背在身后,又踱两步道,“什么叫好日子呢?就是想做什么做什么。嘿嘿哈!”

“像这样。”他忽然说道,伸手探入人群中,一把将脚下那个最好看同时也抖得最厉害的年轻女人拽出人群。

“草尼玛的!晓雯!”她身旁一个有几分帅气的年轻人同时站起,拉住女孩的手,立即被候在一旁的大板牙抬脚踹到,体重的碾压让瘦弱年轻人直接倒飞而回,砸开一片,顿时引起更大范围的混乱,另外两个土匪立即抬脚插入人群,将年轻男孩带出来。

“真是感人啊,我就讨厌你们这些小白脸。”涵哥说着从屁股后面掏出手枪,打开扳机……

“涵哥!”钱老头再也忍不住了,不顾手上顶着伤,舔着脸爬近了笑道,“涵哥,现在这儿您说了算,女人您带走,人就算了吧,给点惩罚就行了,人留着还能干活呢!”说罢抬手往数米外的果园一指道,“您看这么好的地,血趟进去,就污染的没用啦!以后还得靠这给您上供水果。”

“当给老头点面子,以后一定帮您好好。”

阳光下,四处寂静无声,只有知了不知疲倦的鸣叫,一垄一垄的果树茂密喜人,若闭眼用心去听,就是一个平常的夏日午后罢了。

涵哥放下手枪,转头四处看一圈,目光扫过才劳作过留下的工具和场景,又看看这圈人,似乎心有所感,半响才满意点头。

“不错,老人家就是懂事。”

刀光一闪,匕首已经插入这个鲁莽后生腹中,后者瞪大了眼睛,不要命的还想动手,叫涵哥的高大男人对挨的两拳毫不在意,手中匕首用力一顶,钱老头抬头正看到男生背上一个尖锐的衣服凸起,刺啦一声响,刀尖顶了出来,再旋转两下,衣服霎那间被染红。

猩红的血,男人的怒吼,女人的尖叫立即被枪声打破。

通通两声,两个跟着扑出的男人身上多出几个血洞,扑倒在地。

“啊!!”晓雯疯狂的尖叫抓打,两个匪徒合力只能勉强按住她,一个不耐烦,一巴掌扇得半昏迷,拎起来就往外拖,引得同伴不住抱怨。

“我知道你们现在还不习惯,不过你们很快就会喜欢上了。”涵哥狞笑道。

第六十九章 法外之地

当着二十多人的面,黄板牙感到一种异样的兴奋,这种兴奋他越来越熟悉了。

到达这个地方之前,他们洗劫过2个据点,但规模没有这么大,在第一个据点当着所有人的面,他第一个qj了一个女人。

那女人是个网红,他们所在的片场每天都要拍摄不计其数的片子,他的工作就是每天拖着一辆破板车去附近讨生活,运气好的话,一天可以拖几车道具,运气不好的话,只能去其他地方碰碰运气。

那个女网红,他见过几次,经常去片场当模特,笑起来露出整齐一排白瓷般的牙,看着特别平易近人。

但他知道她们不是一直那样,记得有次拉货的时候低着头,不小心和她撞了一下,他浑身的汗,不小心擦到了她的手臂上,她皱了皱眉头没说话,也没怎么听他的道歉,错开之后从那个中看不中用的小包里拿出一包纸巾,把整条手臂都擦了一遍,随手丢进了垃圾箱。

黄板牙感觉自己还不如那张纸,撞上那个女人的时候,那瞬间他感受到了那种滑腻,当天晚上,他把家里的黄脸婆整得半夜都没睡好,不住的问他发了什么疯。

黄板牙不是没玩过女人,在外打工多年,总有寂寞的时候,听说片场里很多女人都在半公开的卖,但他又一次和一个摄影师聊天,说那些女人有的一晚上要一万块钱。

婊子!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往日高高在上,瞥都不会瞥他这种人一眼的女人,却被他压在身下,只要用枪指着她的头,就可以吩咐她做任何事情,而且笑容可掬,服务绝对到位,否则她身旁的尸体就是后果。

有了老婆孩子之后,这样的场景就连梦里也未曾出现过,光是用想的,就让他浑身颤抖,从灵魂深处喷涌出无穷快意。

网红的求饶起初让他恐惧,他知道这以前是犯法的,但当他一把撕下她的亵衣,被生活磨砺出的岩石般粗糙大手,用力抚摸过她盈盈一握的腰肢,那光滑到滑腻,白到刺眼的皮肤软得像是没有骨头在底下,精致得仿佛不似凡人的脸庞,水汪汪的眼睛,和他碰过的任何女人都不同,更不是灾变之初就死于丧尸之口的老婆能比的。

那不是梦,是真的,比他身下的女人还要真实,真得像是假的。

在那个瞬间,他终于意识到,这世界已经变了,就是说:他可以为所欲为。

那感觉让他永生难忘。

当一切结束,黄板牙赤着身体,在以往熟悉的工友和陌生人的注视中站起的时候,他低下头看着脚下网红光着身子瘫软在他身旁的女人,想好了下半辈子要怎么过。

在最早的,也就是自己的营地中,他不是唯一一个被招募的,他的另外一个工友也加入了进来,他们在那个营地里呆了一个多星期,直到那个女人自杀,接着在付出了3条同伙性命的代价下,又占领了另外一处营地。

现在,他们要重复这个过程,制造出合格的同伴,前他们需要更多的人手,抢更多的地盘和女人。

黄板牙自告奋勇,走到那个被拖出来的晓雯身旁,虽然长得不如那个网红,但也不赖,一把扯住她一合身的白色卡通t恤,韧性极好的布料勒紧,将青春无限的年轻rou体挤出几条深不见底的浑圆凹槽,再一用力,体恤刺啦刺啦被撕成了碎布,三下五除二脱个精光,引得醒来的她尖叫不已,捂住上面遮不住下面。

板牙不耐烦这女人翻来覆去就两句禽兽人渣之流不痛不痒的话,卷起才从她身上脱下的汗湿破衣服,塞入她嘴里。

涵哥继续发表着演讲,没有人敢搭话,他自言自语也说得下去。

“你们肯定有人要问,投名状是什么?”

“投名状!就是杀个人,或者随便上一个女人也行。”涵哥想了想,臭烘烘的大嘴又补充道,“当然,男的也行,我们不忌讳这个。”

“好了,要说的就这么多。”涵哥把坐在地上发抖的晓雯拉起,黑色乱发下怨毒入骨的眼神死死盯着涵哥,一个通红巴掌印从脸上浮现而出,气得涵哥一脚踹出去,却是踹的那个打耳光的手下。

“打这鸟样你不心疼老子心疼!”

在午后阳光下,对众人来说,她已经没有任何秘密了。

但除了晓雯的闷声嘶吼,回答他的,是死一般的沉默。

入夜之前,余念小队终于回到了农庄附近,凭着对环境的熟悉以及白牙的敏感,众人偷偷摸摸找了个地势较高的位置,一大片落叶被扫开,泥地上露着几张用树枝划拉出来的简易地图摆在,在落日余晖中如同一副现代抽象画。

所有人都在默不作声检查武器装备,由于担心被对手发现,他们无法开灯,一切都在黑暗中进行,入夜后野外蚊虫极多,好在他们穿的都是长装,用替换衣服蒙住头之后勉强能凑合。

他们到这处高地已经有半个多小时,距离农庄约十几分钟步行路程,主要是担心对方放出斥候被发现,才选定了这个有树林遮挡的位置,根据带信来的男孩所说,对手人数不比他们少,而且都带着武器装备,他们随身的物资不多,即使不提十几个被关起来当作人质的,将农庄拱手相让,又去哪里找这样的地方?

几人低声谈话间,一道黑影从树梢上坠下,稳稳落在地上。

“黑哥,怎么样了?”毛睿迫切问道。

同样蒙着头的黑子用一种奇怪的语气道,“他们忙完了,看样子准备在2号别墅一起吃饭,人质都关在餐厅里,只看到2个看守,我觉得是个机会。”

“他们有没有可能有夜视仪之类的装备?”余念问。

“我觉得没有,夜视仪一般只有军方配备,而且数量极少,重启日出任务的时候也没有携带,可能性不大。”

“那就动手吧!”董明花说道,即使是蒙着脸,众人也能听出她咬牙切齿的声音,幸存者的比例一向是男性居多,这是天生的体能优势和性格所决定的,因此为数不多又同为女性的幸存者关系都还不错。

爬上树还有足够眼力观察到这个距离上的敌人的只有黑子,尽管他省略了许多过程,但要想到人质们目前的境遇并不需要更多的想象力。

“别急,我发现了他们的车队,只有两三个人守着,我觉得可以先摸掉他们,我们知道的实在太少了。”黑子打开手表的照明,微弱的荧光映亮了粗糙的地图,他指着农庄正门口不远处一块空地说道。

……

啪嚓一声轻响,黄色的焰火飘了出去,转瞬消融在扭曲的空气中,架着的一口大锅里煮着炖菜,火光飘摇的冰水里,几筐瓶啤酒镇在其中。

二号别墅内,大圆桌上,猪肉鸡肉,各色罐头起开,数量最多的还是新鲜蔬菜水果,以末世之前的标准来算,卖相算不上好看,以末世之后的标准,这顿饭是农庄一周的蔬菜产量不止。

别墅的沙发上,一个被剥光的女人背对着他们面向飘窗外,不知死活。

“涵哥牛逼啊!我亲自掐着表,最少半小时!”黄板牙曲意奉承道,左手搂着的女人,面带强笑,浑身都不自在。

“怪不得老子总觉得被谁盯着在看!”

他的右手边,涵哥笑骂道。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涵哥的右手边,他的铁桶妹妹骂道。

桌上一群人都笑起来,她的身旁,十几岁的男孩正穿着一身不止哪里找来的服务员工作服,小臂搭着一条毛静,不伦不类硬邦邦立在她身后。

“嘴上说不要,身体挺诚实嘛!”黄板牙嘿嘿笑道,他进入这团体之后,立即凭借强悍的体力和超越多数人的变态变为这个人渣组织的二把手地位,也只有他才敢对涵哥的妹妹开这种玩笑。

当这群人正在胡吃海塞时,数百米外,余念几人终于摸到了他们的车队旁。

“他m的,嘴上说的好听,还不是他们一群玩得爽了,剩下我们在这里守着。”手比枪都细的匪徒抱怨道。

“晚一点轮班就好了,听说他们还有七八个人没回来,听哥哥我的,小心一点没错的。”白天被涵哥踹了一脚的匪徒说道。

“这儿蚊子太多了,再不济去车里随便找一个泄泄火也行。”

“算了吧,腻了。”

两人靠在一辆车门旁,一把霰弹枪一把步枪分别靠在身旁,手上烟头红光若隐若现,看来这两个人渣即使是在匪徒集团中也属于边缘人物,否则也不会放在这里忍受蚊虫叮咬了,不过这种苦他们不需要再忍受了。

咻!咻!

两声轻响过后,瘦子看着对面的同伴脑袋忽然炸出了一个洞,下意识去摸身旁的枪,却摸了个空。

“你好!”一个年轻人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如同隐匿在夜里的幽灵。

呜!!!

瘦子疯狂的踮脚,试图重新寻找到大地,但背心的那把尖刀已经用力到将他整个人都顶起,嘴巴上死死捂住的大手更是阻绝了他的呼吸,他能感到所有的生命力都从开孔处狂泻而出,让他联想起一次巨型的射jing。

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毛睿用力再一拧,温热的血浸透半指手套,沁润了他的掌心,一片腥腻。

这一招是黑子教的,又以几只无辜丧尸为靶子多次模拟实验,刀刃刺破心脏,主动脉出血,神仙也救不活,而且被刺者几乎不会发出声音。

而另外一边,听闻匪徒的车内还有人,用枪指着拉开,车灯自动亮起,一个不敢置信的声音轻轻说到,“你怎么在这?”

第七十章 死斗(1)

身影低着头,轻不可闻的幽幽低语中透露出苦涩的味道。

车灯黯淡,引擎没有关闭,冷气从车门处泄了一地,激得门前几个举枪戒备的幸存者鸡皮疙瘩浮了起来。

在末世的高烈度生存环境,和这女人穿着的紧身短连衣裙格格不入,脚上是一双细得随时会断掉的凉高跟。

缓缓抬头露出真容,余念看着面前这个人,却迟迟无法确定就是那个人。

“你也变了。”

借着车内灯光,女人打量道,他的头发只长了半寸不到,穿着一身户外装,身背长枪短斧,风吹日晒,与末世之前相比年纪仿佛大了数岁,他的身旁,几乎每个人都是如此打扮,加上夜晚白牙圆瞪的绿色眸子,如果不是询问时候余念开口说话,她几乎不敢认。

娇小可人,惹人怜爱就是这女人的标签,一双杏眼让人映像深刻。

透过两个被杀匪徒的对话和她的打扮,自然不难猜测她在匪徒团伙中地位,几人不由心生同情。

无声无息地,一个身影分开人群窜了出来,黑子身上披着自制伪装网现出,毫不遮掩即将大开杀戒时候的杀气,重启日当晚紧急行军在先,这小子手上的人命恐怕比在场的人加起来都多,只差在脸上写着生人勿近了,配合脸上的黑色炭灰把这女人吓得往后缩了一缩。

黑子原本负责外围警戒,准备随时狙杀可能出现的暗哨,但显然他高估了对手。

见众人在一辆车前聚集,知道有变,看着面前这一幕,目光在余念,连衣裙女人,还有神情微妙的江薇之间来回游移,没有开口。

余念还未开口,张志海已经认出了这个女人。

“田濛?是你?你……你怎么到这儿来了?”他吃惊道。

灾变前不久,经由他一个朋友介绍,余念和田濛认识了一段时间,说起来算是张志海牵的线,只知道两人不欢而散,连普通朋友也算不上,心中对这女人恶感不少,若是论交情,也就比陌生人强一点。

“哇!”

张志海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呆住了,确认了对方身份后,叫做田濛的女人已经扑入了自己兄弟怀里。

在末日后的20多天里,余念对忽然靠近自己的人形物体几乎形成条件反射,强行压制住拔枪的动作后怀里已多了个温软女人。

20多天高强度生存搏杀,雄激素堪称有生以来的最高峰,余念知道田濛一定吃了他们想象不到的苦,不忍心直接推开,但另一方面,身边十几个同伴正看着,只好一手握着枪把,一手悬空张开,好不尴尬。

江薇看了一眼,脑袋一摆,短马尾甩个圆弧,轻哼一声抱枪往外走去,惹得黑子、张志海、黄毛都不怀好意笑起来。

……

“听好了,我们现在要去里面救人,刀枪无眼,你找个安全地方躲起来,要是过会儿我们没出来,你就自己跑吧,这是钥匙。”

废了好些功夫终于摆脱,时间紧迫,粗略聊几句,双方默契避开了末世之后的经历,余念一边说着,一边将一串车钥匙递给她。

于万物凋敝的末日中生存,在生死边缘徘徊后,余念每每回忆起往昔自己所作所为,都有了更深感触,而那些记忆,于现状来说已遥远得如同另一个世界。

农国章、草莓(赵芸)、罗姨都被当作人质困在农庄的三号别墅,余念无法说服自己不去理会,更无法逃避。

丧尸数量无论如何多,无论如何不知疲倦,始终是不如人聪明的,甚至不如许多动物聪明,较之丧尸,人类诡计心性都复杂千百倍。

敌人都有枪械,数量甚至比他们还多,他们唯一的优势,就是祈祷对方防备松懈,并且还没从人质手中拷问出他们这边的人数和装备武器,末日中没有其他体系能够约束双方,在现有基础上,他们无法互相信任,没有谈和一途,唯有死战,结果将无人可以预料。

谈话中余念已经听出来田濛并没能适应末世,带着这样一个不具备战斗技能的女人去参战,对双方都太过危险。

如果余念活下来,当然可以照顾她一二,如果输了,有一辆车和上面的物资,总归能活的久一点,好过留下被当作泄欲工具。

对于面前这个女人,他最多也只能做到这样了。

“那你们呢?”伸手接过,田濛担心问道。

“不用管我们,先顾好你自己吧。”

虽然已知要被独自留下,田濛脸上的惊恐与慌乱还是无法隐藏,如不知所措的小兽一般去拉余念的衣服,重任当前,余念再不多言,拉起面罩拨开她的手没入夜色,不远处,十几个同伴正等着他。

3号别墅一层。

农国章地垂着头,一副累坏了的模样,他的年纪在农庄里也算是大的了,匪徒对他们的身份并不关心,他受到的关注可以说是最少的几个。

几米外,罗姨正哄着草莓,她饿坏了,很乖的没有吵闹,剩下全是农庄的人,白天过后,为了方便看押众人,选出几个好看女人之后,20名人质被塞了进来。

别墅是复式结构,二楼两名带枪的看守居高临下,不时扫视人质,偶尔还下来一名检查绳结,客厅里环境复杂,人质被归拢在正中的空地毯上,零碎物品都被搜走。

两个看守吃得正香,啃过的骨头和菜渣随意吐下来,大约没有管人质吃饭的意思。

农国章给身旁一个老太太打个眼色,这是所有幸存者中年纪最大的,原本匪徒嫌她没用,打算丢了不管,为了换她活命,孙子主动提出帮匪徒打杂,他们也的确缺这么个人。

老太悄悄挪了一下,将农国章身体挡住部分。

垃圾桶里都是各种食品垃圾,背着手很不方便操作,当触摸到冰凉枪管的时候,秃顶病毒学家从中获得了一丝镇静。

余念几人肯定是知道他们处境了,但对更具体的信息肯定清楚不了,攻进来只是时间问题,他们需要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配合外面动作。

他的命很重要,绝不能死在这里,农国章对自己说道。

钱园长一直在监视守卫和窗外,此时忽然轻轻拉了他一下,同时低头努努嘴,农国章下意识往外看去,背山的一面飘窗外,半边头升了出来,单伸出一只手,冲楼上指了指,抹一下自己脖子,农国章老迈的心脏擂鼓般狂跳起来,按捺住心情轻轻点头。

二号别墅中,人渣们个个吃得满头大汗,人群聚集,别墅内还点了火锅,为了方便散热,打开了所有落地飘窗。

晓雯被随意丢在客厅另一头的沙发上,没人在意她的任何想法,仿佛她和那群正在进食的生物不属于同类。

“为什么是我?”几次逃跑无果后,晓雯在心中对自己问道。

随后一个纸团从窗外滚到了她的手边,愣了半秒后,她打开了纸团,还未来得及打开,一个脚步声靠近了她。

啪嗒一声,打火机的火光照亮了这个男人的脸,晓雯可以清楚看到他的脸,以他们的所作所为来说,年轻得不像话,而且这个男孩子她认识。

伴着长长的一口气吐出,烟味环绕中,少年开口道。

“你怎么样?”语气中竟透出一丝关心。

但晓雯没说话,纸团在她的嘴里。

“我帮你看看。”少年打开电筒,光从她赤裸的身体上扫过,晓雯能感觉到。

换到第三个人的时候,尽管她还在尖叫,在挣扎,但她的精神和肉体早就分离了,她知道这男人正在翻动检查她的身体,但她不在乎。

“真是不懂怜香惜玉。”少年怜惜说道,老气横秋的话和他的年纪大小实在不太相符,见晓雯不说话,走上阳台。

晓雯的心猛地揪了起来,他侧着身体,明朗的月光洒下,照亮了他,晓雯坐了起来,只能看到烟头明亮交替。

“晓雯姐,别怪我!我要保护奶奶!”

猛抽几口,少年忽然将烟头弹飞,快步走到晓雯身前,衣物翻动还有皮带头撞击的清脆声音将晓雯惊醒。

“去阳台吧,那里人少。”晓雯沉默着,没有说出让少年心惊肉跳的话语,低头认命道。

终于卸下伪装的年轻男人,呼吸沉重起来。

这类事情,他还没经历过,还不太习惯,同伴那种过分赤裸的做事方法,他总觉得不合适,但凡事总要有个过程嘛,否则人和动物有什么区别呢?

拉住晓雯的手腕,连拉带拽拖到了阳台的死角处,裤子都未退到底就急匆匆趴了上来。

粗重的喘息声响起,伴随着女人的低叫声,这个姐姐他平时早就注意到了,想到他正在做的一切,就让他兴奋得难以自抑。

“晓雯姐!大声一些!”他掐住这女人的脖子,看着她逐渐涨红的脸色,加快了频率。

一丝诡异笑容爬上了她的嘴角。

噗嗤

刀刃刺穿皮肤,划过肌肉,切断血管,少年捂住了脖子,血液呛入肺部的咯咯声清晰得有些不真实。

他能听到这些声音,也能感受到接下来的三刀分别刺入了心脏,肺叶等脏器,速度快得他分辨不清楚先后。

生命力从伤口的流逝速度甚至快过他意识模糊的速度。

“这!”

当余念把少年的尸体翻过来认出那张脸的时候,只能用尽意志力将心底震惊与沉重压下,从一旁衣架上随意取下两件衣服,递给这个他不知道如何安慰的女人。

越过阳台,寥寥数语问清2号别墅里面情况,心中再无牵挂,往外退去,能做到这一步,运气已经是好得他不敢相信了。

啪啪!3号别墅内两声枪响过后,方才离开的别墅内骚动起来。

“他们来了!”涵哥的咆哮声格外清晰。

第七十一章 死斗(2)

“趴下!”余念浑身的毛都竖起来了,将晓雯扑倒在地。

在心中把那些开枪的人全家都问候了一遍,也不解气,他们约定的可不是这样。

自动步枪的射击声在夜里震耳欲聋,这是江微、黄毛、张志海、老周以及农庄的人在同时射击,他们的位置分散在农庄各处,

余念的任务是带走二号别墅的人质,光是接近这栋别墅就废了不少功夫,尽管里面还有2个人,但一旦让匪徒的火力网成形,死的绝不会只是那2个人。

夜间作战,曳光弹在黑暗中画出道道光轨,整座别墅如同一个黑洞,吸收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光线,与此同时,是更多无法观察到的子弹。

狂暴的弹头携带巨大动能从余念与晓雯头顶掠过,在身后泥土如同液体一般溅起数米高,树枝噼里啪啦乱飞,宣誓着它们的存在。

余念和晓雯距离别墅太近了,枪声响起后未来得及离开。

张志海蹲靠在阳台下方,见余念摆摆头,左看右看一番,只好带着晓雯,三人一起爬入阁楼底部夹层。

这里空间逼厩(不会打这个字,就当是吧),透过水泥立柱,客厅里窸窸窣窣的动静清晰传来,显然还未死绝。

他们3个人,只有2把枪,其中张志海拿的还是一把霰弹枪,和敌人在这种距离交火太不明智。

借着月光,张志海这才注意到晓雯半边脸都是血,顿时吓了一跳,见她毫无察觉,干脆不说,不方便说话,余念也不知道怎么和他解释,统统事后再说。

说来奇怪,这是他第一次杀人,但大约是杀过的丧尸太多,或者处于激烈的战斗状态,肾上腺素麻痹了大脑,余念并未感觉到太大的震撼,仿佛是一件非常熟练的事情,这让他很不舒服。

“难道我天生就是个杀人狂魔?”余念心中想着。

“给我把武器。”这个方才还奄奄一息的女人,眼眶中复仇之火熊熊燃烧,眸子灼得张志海不敢直视,也打断了余念的思路,她手无寸铁,余念的手枪已经分给了毛睿,只好抽出斧头递给了她。

“他们有枪!老狗x骗了我们!”

“啊!!”

连绵不绝的方言咒骂与惨叫声混合在一起,很快透过枪口的火焰观察到子弹的来处,匪徒们开始还击,听声音人数并不多,应该是被第一波攻击减员不少。

“关灯”

终于有个人反应过来,别墅的灯光熄灭后,整个农庄陷入彻底的黑暗,然而火力还在持续,2号别墅内濒死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叫你吗!”

涵哥大骂一声,几声枪响,惨叫声立马停下。

即便对方伤亡如此惨重,反击火力依然非常凶猛,他们的枪支子弹数量都倍于众人,毫不吝啬泼水般打空一个又一个弹匣。

攻击方的火力虽然还在不住往别墅内倾斜,余念等人的子弹余量不多,里面仍然有反击。

双方交火距离只有数十米,即使是在别墅底下,也可以清晰听到重物倒地和无数杂物稀里哗啦炸开的声音。

尘埃落定,随着最后的倒地声传来,整栋别墅沉默,附近传来隐约的惨叫声,余念心里一紧,把心神约束到眼前打横的细长视野中。

见没有人出来,等了几十秒,张志海似有些耐不住,藏身的草垛微微动了动,与此同时,头顶的脚步声清晰传来,方向明显冲着阳台,显然还活着的敌人已经发现这个方向火力的贫乏。

几声轻响,几坨黑影落地,余念的心陡然揪了起来,但那些东西没有爆炸,而是在嘶嘶声化为几团巨大虚无的影子飞速膨胀开来。

“烟雾弹。”余念低声道。

余念的一生中,从未有过刚才那几十秒里和死神贴得如此之近的机会,直到现在才感觉到身体回归,别墅的隔层里,蚊虫极多,晓雯鞋子都没一双,可想而知比自己更难受,但她仿佛毫无知觉,只是舔舔嘴唇,一动不动盯着唯一的视野窗口。

见到这场景,零星的枪声继续射击压制,头顶几个轻轻的脚步声到达阳台,几声轻响,数个人影落地。

“那婊子跑了!”男声说道。

“别管了!走!”另外一个女声说道。

余念不由感慨这些人命真硬,这样强度的射击都没能杀光,只看裤腿,也分不出来谁是谁,好在余念也不认识他们。

其中两人都负了伤,翻下来之后站也站不稳,张志海和余念都把枪对准了外面,这里跑都跑不了,说不定只能拼一把。

其中受伤的一人侧身坐下,转过头来对阳台方向道,“涵哥,我腿受伤了。”

“伤了自己走!”一个男人声音说道,“不然就和他们一样,我送你一程。”

“别!”受伤的男人立刻就跪下了。

这一跪,余念和张志海端着的黑洞洞枪口就显了出来。

双方几乎是贴着脸,张志海霰弹枪将一个匪徒的半边脑袋轰出一个缺,顺便击伤了另外几人,余念的弹匣满满当当,提枪狂扫。

就在这时候一坨圆溜溜的黑色圆柱体被丢了下来,火光中,手雷骨碌碌滚落到三人身旁。

灾变前后的一幕幕飞速从余念脑海中掠过,伸出手去抓手雷,却被张志海抢了先,只是手才伸出去,气浪就将他掀翻。

嗡……

不知道过了多久,余念清醒过来,瞥了一眼身旁,视线立刻被吸引。

张志海昏倒在地上,小臂整个消失,肌肉像拧断的麻花一般散开,以阳台为边界,月光照耀的部分都变成了暗红色,随着心跳,一股一股的红色喷泉从断臂出顺着肌肉悉出。

一段外伤处理知识忽然从脑海某个地方蹦了出来,手指毫无知觉,余念只能直接撕下上衣,尽可能快的将它拧成一根结实一些的绳子,捆在张志海的大臂上,然后插入一根木棍旋转压迫拧紧,最后将木棍绑在他的断臂上。

做这些事的时候,余念看到了一个人跳下阳台往农庄外围跑去,也听到了更多的脚步声往各个方向散开,黑夜是他们最好的掩护。

晓雯失去神志的时间比自己更长,醒来后看了一眼正在处理伤口的两人,持着张志海的霰弹枪跌跌撞撞爬了出去,余念知道她要去做什么,却无心阻止。

将张志海费力拖到外面,又给地上两具快要复活的尸体补上一刀,要去找江微或者农国章。

战斗已经接近尾声,四处都是断断续续的枪声,看到两个纠缠扭打在一起的人影,认出来下面的人是老周,上前一枪补了压住他的人。

“张志海受伤了,在阳台后面,我去找江微,你那里有止血药吗?”余念简短道。

“她往那边去了。”老周揉揉脖子,往大门方向一指,“有,我去看看。”

余念拔腿就走,如同在梦里漂浮,爆炸波影响到了平衡系统,或许有脑震荡,余念很想停下来呕吐,但他不知道张志海能撑多久,每一秒都很宝贵。

老周被掐得几乎处于半死状态,却像没事人一样爬起,四处摸索,终于来到张志海身旁,见到迷糊转醒的张志海,蹲在了他的身旁。

张志海感到自己正在缓缓沉入大地,四周的一切正变得越来越暗,连头顶的那轮银月也模糊起来。

老周把脸凑到了他的眼前,用一种他从未听过的冷酷语气说话了。

“想活命吗?”

“想……老周,救救我。”

“除了余念,没人知道你受了伤,他暂时也回不来了,要想活命,就回答我的问题。”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张志海费力的理解着老周的话语,月光下,老周还是那个老周,但他脸上的表情,却怪异起来。

“农国章,到底是做什么的?”

……

余念追着就上了大路,期间几个人喊他的名字,也没有理会,农庄内满地都是尸体,毛睿半个胸膛被掀开,露出了厚厚的胸肌,他的确是有肌肉的,但这些死肌肉没能帮助他活下来。

更多的是匪徒的尸体,横着竖着倒挂着出现在别墅的各个地方,还活着的都在追击或者逃跑。

多数人弹匣内的子弹都打光了,偶尔提枪,也只是三两发点射压制方便跑路,他跑的这个方向,是匪徒的停车场,的确是匪徒的首选。

啪的一身脆响,余念下意识往边上一滚,但手臂一凉,已经中弹,疼得一声闷哼,伸手去摸,似乎只是个擦伤。

“再过来,你老相好就死!”

似乎是顾及余念的枪,对面的男人喊话道,手中用刀比着一个女人身影。

“余念!救我!”

这是田濛的声音。

第七十二章 死斗(3)

“歇……歇会儿吧。”涵哥的铁桶妹妹一屁股坐在地上道,累得肥脸发白,上气不接下气。

板牙腕上戴着块黄澄澄的劳力士,借着月光看了看时间,九点半不到,也就是说他们跑出来才十几分钟,最多也就两三公里距离。

“这儿太危险了。”他道,十几分钟之前一群人还在喝酒玩女人,现在连丧家之犬都不如,这落差也太大了。

装着一肚子酒食,跑也跑不动,两人手上空空如也,只有他还带了把随身的刀,枪打完子弹后早丢了。

“我哥哥,不知道逃出来没有。”浩瀚的铁桶体型妹妹担心道。

他们已经逃离农庄,正在一条土路的岔道旁,周边都是树林,由于担心被追击者发现,,一片漆黑中方向早丢了,只是根据远处零星的枪声才能判断是在远离农庄,那是别墅外面的同伴在和对方交火。

别墅被弹雨洗过后,还活着的人拢共只有五六个,涵哥反应快,把她按到地上,才捡了条命回来,民用房的砖墙无法停滞76的弹头,更不提对方是直接透过窗户射击。

乌合之众,有福同享尚且做不到,有难同当只是个笑话,分散突围的时候,其他两个活下来的匪徒被涵哥骗去了另一个方向,用两条命换了3个人离开,他自己吸引着渐弱的火力往另一个方向逃走,换老妹和板牙活命。

涵哥当然没有那么好的心,但板牙救过他一命,还清了,就互不相欠了。

“他没事的,他的身手对手只要没枪,来几个杀几个。”板牙随口扯道,这女人是个累赘,但眼下没有其他人可以相信了,涵哥当过兵,只要能活着逃出来,重新拉一帮人,又是神仙一样的日子。

两人略作休息,板牙抠了一回,胃里舒服许多,强行拉起涵哥的胖妹妹,一边暗骂,一边拖拉着她继续远离农庄逃跑。

常年干重活,三两只丧尸根本近不了他身,但人不是铁打的,距离天亮还有八九个小时,如果真碰到大批丧尸,他也没辙,必须找一个安全一些的地方。

两人离开后不久,一个纤瘦的身影出现在此地,面对岔路,选定一条走出去几米,还是退了回来,焦躁的来回踱步。

正在此时,一股酸味飘荡过来,循着味道来到另一条岔道的路边水槽旁,一滩白花花呕吐物正落在底下,面对这样恶心的事物,来人先是探出两根手指摸了摸,然后毫不犹豫伸出手抓了一大把在手上,细细搓开温热的粘稠食物残渣,从里面认出几样食物,露出丝狞笑,大步追上。

……

咔咔咔!

大门的水泥立柱处,一只56式渗出来,打完一套短点射,迅速缩了回去,黑子默算了一下弹匣里子弹的数量,暗骂了一句。

对手非常难缠,他的枪法在连队里可以排在前10,结果被这个人打得压不起头来,而且他不确定对手还有多少子弹。

这个是敌首,说什么也得杀了,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

啪啪啪啪一连串子弹打过来,又崩下数块瓷砖,水泥渣子溅了黑子一脑袋,黑子缩紧身体,死死躲在将将一人宽水泥柱后面,浑身僵硬,他当兵是当兵,和人正面拼子弹真是第一回,时时刻刻都感觉在走钢丝。

就在这时,一道火力从侧后方支援了过来,将那人有节奏的点射打乱,黑子无暇去看是谁,猛的冲出庇护所,途中用点射压制那个高个子的火力。

刚趴到一座花坛旁,侧后方一声惨叫,显然是中弹了,但听不出是谁。

“别过来!这人枪法太准了。”黑子迫不得已大喊,慌乱中回头去看支援的是谁,但月光黯淡看不出所以,说话间被对手循着声音,又是几发子弹喂在花坛上。

进退不得,黑子不由得心中大骂钱老头,如果知道是这种狠角色,他绝不追出来。

……

“把枪丢了,退开。”那人说道。

余念定睛一看,那男人乱发下一脸胡子拉碴,年纪都难辨,一双阴损的眼睛如毒蛇般盯着自己,脚下另一名同伴已经仆倒在地,背后一个枪眼,身下一滩血缓缓扩开,不知道是他干的还是先前就中了枪。

“你们的人,我一个都没动,顶多就吃你们一顿饭!我也没子弹了,让我上车走,要不一起死!”那人放着狠话,手里的折刀在田濛脖子上轻轻一拉,顿时一道口子出现,血水淌了出来。

田濛疯狂尖叫起来,两腿一软,就要往地上坐。

“站稳!”乱发男吼一声,手上一使劲,将她的坠势止住。

他弓着身子,汗津津的小臂环绕着他的身体,死死勾住,锋锐的刃口抵在脖子上,整个身体都藏在她身后,身上的烟臭味直冲鼻孔,田濛浑身发抖。

“我没碰过你,让你老相好救你!要你也别想活!”

脸贴脸,男人一字一顿的说道,热气喷在脸侧,就算是末世后,她也从来没距死亡这么近,犹如死神在耳畔低语。

“我不要死,救救我,呜呜呜。”她带着哭腔喊道。

余念表面看似平静,心里也没个主意,身后脚步声跟了过来。

“是我!”

农国章喊道,平举一把手枪立在了身侧,转头看向余念。

这个距离,余念还是没把握只打中邋遢男,心中计较一番,还是只先选救人。

“我可以丢枪,但人必须留下。”

“可以,让你朋友退远一点!”邋遢男吼道,目光一刻不停的扫视来路。

给秃顶科学家打个眼神,余念后退两步,同时放下枪。

用田濛的身体护住自己,肮脏男全神贯注盯住余念和农国章,亦步亦趋往后退到车门旁,一只手已经摸上其中的一个门把手,只要进去就能开走了……

就在此时,一个身影忽然从他脚下升起,对新鲜血肉的渴望让它迫不及待伸出双手扑向挡在肮脏男身前的田濛,正是死而复生的中枪匪徒,只是身份已从人类变为丧尸。

“小心!”围观的两人齐声喊道。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弧线自田濛手中划出,直愣愣反手扎入肮脏男的右眼,凄厉之极的惨嚎响彻夜空,远远荡开。

从露出的部分来看,扎进去的是田濛挽头发的簪子,肮脏男再也无法顾及田濛,下意识丢开刀就去伸手摸眼睛,惦记着身旁的丧尸,勉强睁开左眼观察环境,田濛挥手一撒,又被一把沙土迷了眼睛。

做完这一切的田濛用丝毫不符她青春靓丽外表的狼狈动作连滚带爬离开原地,只留下纠缠的一人一尸。

他本想去摸丧尸的脖子,哪知一伸手,就伸进了丧尸嘴里。

濒临绝境,无法视物的情况下和丧尸搏斗,肮脏男的嘶吼和惨叫声像是电量用尽后的磁带人声,扭曲变形至无法辨认。

“哈哈哈!你们都去死!都去死!活该!”田濛拧着脸,在男人发出的不似人声的惨叫声中兴奋得声音发抖,脏话连绵不绝。

当余念用备用手枪杀死丧尸后,肮脏男的手指头已经被咬了两根下来,他卷在地上,一只手捂住断指,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你们不得好死!”哭泣的老男人总是有摄人心魄的力量,肮脏男的绝望几乎可以直接触摸到。

农国章低着头,看着这个男人,声音中透出些不忍,“黑子到三号别墅的时候被看到了,这个人没开枪打他。”

说罢从车里摸出一瓶水,让那男人不要动,余念本以为他会拒绝,但他没说话,任由矿泉水冲刷空洞的单眼。

“杀了他!杀了他啊!”田濛在一旁跳着喊道,目光在农国章和余念之间来回看,见两人低头不说话,又想自己动手,被厌烦的余念拦到了一旁。

洗完了,油腻的头发被打湿,那男人一动不动躺在地上,目光看着漫天星夜,那只插入簪子的眼睛也无法让他感到任何痛苦,像是已经死了。

“给我一颗子弹和手枪,让我一个人呆着可以吗?”肮脏男木木说道。

农国章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和余念一道,带着田濛离开了。

死斗(4)

“你是谁?”

嘴唇发白,张志海虚弱问道,举起手雷的右手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但能察觉到生命力正透过那只手缓缓流逝,他的身体仿佛化为一个倒立的沙漏,所剩不多。

“你的时间不多了,我想你应该先回答我的问题,毕竟只有我能救你。”

叫做老周的男人看着昔日同伴费力将右手举至眼前,眸子深处某种东西一闪而过,中年人的眼角已有了鱼尾纹,沉默看着张志海费力施为。

见到开花的右手,张志海终于惨笑起来。

“哈……哈哈哈,老子都这样子了,你算什么东西?”目光移到老周脸上,“你在威胁一个死人。”

“我说过,我可以救……”

张志海用完好的手抓起一大团什么东西,随手丢过去将他的话打断,老周接住了,借着月光立刻看清楚了,他试图镇静,但略微有些颤抖的手暴露了他的心情,那是个少年的头颅,夏季的温度减缓了尸体温度的逸散,老周的手指穿插过头发,结结实实感受着它的沉甸甸与温热。

“别看了,不是我的。”张志海讥讽道,勾勾指头,指了指阳台。

老周没有解释这个孩子他其实认识,抬起头来,才发现阳台的尽头耷拉着半边被他忽略的尸体,显然是被爆炸推过去的,碎成的份数即使是最好的入殓师也无法将它拼合。

“他的血混进来了,我马上就要死了。”

听到此话,老周却没有太惊慌失措,手捧头颅,仿佛那只是个奇怪的工艺品,神色阴晴变幻,似乎正在做什么重要决定。

张志海察觉到自己的体力在进一步降低,断肢做了止血处理,但流失的血液是回不来的,病毒加速了这一过程。

棉絮般的流云自东方飘来,只偶尔露出后面的半轮皎月,张志海安静看着触手可及的月亮,耳中是夏夜的蝉鸣。

沉默半晌,老周终于开口,只是这次的声音却少了一点先前刻意制造的冷漠与距离感,多了丝柔情。

“如果我告诉你,这一切,这场灾变,是我们造成的,我可以治好你的手,而你,也不会死呢?”

主动脉破裂,血液的流失让张志海的思维和判断力都出现了下降,老周熟悉的脸变得陡然陌生起来,可能性不多,也很好判断。

“你能改变这一切吗?”

“我不知道。”

两周前,直升机大楼的无人办公室内,农国章袒露身份的场景宛如昨日,就在前一刻,神秘组织还只是存在于农国章的叙述中,这个所谓幕后组织,甚至连叙述者也无法肯定它的存在,但现在,这个相处了十几天的同伴,等于告诉自己,他就是其中一员,正站在他的面前。

不等张志海说话,谈兴向来不怎么高的老周滔滔不绝起来,似乎很久很久没有好好和人说过话了。

“我父母很早就去世了,小张,你应该也是吧?”不等张志海回答,他又自顾自说了下去“我也确实姓周,一直在商厦里做生意。”

“去年大概也是在这个时候,医生和我说,肝癌晚期,最多三个月。”

“过了一个星期,我老婆就怀了孕和别的人跑了,好在除了人,什么也没带走,留下我等死。”

“结婚之后我们一直没孩子,她又是净身出户,我当然是选择原谅她啦……”

……

月光洒落在乡村的土路上,将它变成了银色,纤瘦的身影贴在路边的阴影中安静而迅捷的潜行着,她已经看到了两个目标,正在谈话。

全身上下的伤都在作痛,晓芸的心湖却波澜不惊,乱发下一对黑眸平静得像是一潭沉睡的死水。

“芸芸,谈朋友了吗?”刘静笑着问道,往后微仰,方便服务生弯腰上菜,刘静掏出个精致小巧的钱包,将自己的名片夹在小费中一起递了过去,双肘撑着桌面,吐出口香烟,还附送一个教科书级别的媚眼,年轻的服务生动作顿了顿,不着痕迹的将名片收起离开了。

晓芸翻个白眼,“喂喂,还说我,你都结了婚好嘛!”

“你管我呢,结了婚就不需要滋润呀?你都30了诶!不着急吗?”

“30岁怎么了?国内的人现在怎么都这么着急,现在的年轻人几个30岁之前能搞定房子车子的,还不都是靠老爸老妈支援,而且我也没准备好结婚,自己都是孩子呢,就去照顾孩子,我才不要我爸妈来帮我照顾宝宝,家庭是一辈子的事情,老娘我正在事业高峰期你懂吗?”

“切!我看你是给万恶的资本主义腐蚀了,干脆留在美国好了。”

“我才不要呢,哪里都没有家里好。”晓芸大义凛然道。

“得了吧,你就是吃不惯外国菜而已。”刘静一针见血。

两个争吵的大嗓门将晓芸拉回现实。

“我走不动了!你先走的话,我一定告诉我哥!再说你一个人,能去哪儿?”

涵哥的肥婆妹妹正发着脾气,她实在是太累了,爬都爬不动了。

“我们多留一分钟,他们都有可能追上!而且这里什么都没有,总不能就睡在路上喂蚊子吧?”

“我……”

她还要继续争吵,就发现板牙目光极其惊恐看向自己后方,飞快伸向腰后。

砰!砰!砰!

还未摸到衣角,连续三枪击中两枪,将他击倒在地上,但并不是致命伤,板牙粗短的身体在地上滚了起来。

涵玲拔腿就跑,但透支的体力实在无法做到,被一枪击中心窝,奔跑着跪下,扑了个狗啃泥。

“是你!”

来人穿着宽大不合身的男士长袖和工装裤,披头散发,光脚被石头割得鲜血淋漓,竟是在路上留下了一串血脚印。

抬起头露出脸后,板牙借着月光终于看清楚她的长相惨叫出声,仿佛来人比鬼还可怕。

“别!别杀我!”

板牙哀求着,面对着晓芸,用手肘挪动着身体往后一寸一寸挪动。

回答他的是连续不断的射击,直到步枪撞针打出咔咔咔的空击后,晓芸才罢手,板牙还在挣扎,晓芸又捡起他的手枪,重复了上面的过程,板牙感到自己完全失去了对膝关节和肘关节的控制能力,因为它们都碎了。

确认对手彻底失去反抗能力后,晓芸蹲了下来,几乎是贴在板牙脸旁开始检查他的身体。

只有身体和脖子能动,“杀了我!”板牙还清醒着,这本身已经是个不大不小的奇迹了。

动手开始脱掉板牙身上的衣服,用刀划开,变成一条一条,再将它们捆在板牙的断肢上止血,毫无行动能力的板牙只能任由他施为。

“今天晚上早些时候,我许了个愿望,我告诉自己,如果有人能够救我出去,我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情。”

“我等了很久,没人来救我,记不清是第几次的时候,我重新发了个誓,只要有人能杀了你们,我也愿意做任何事情。”

晓芸一边动手,一边慢慢地讲述着,略带磁性的声音宛如魔鬼的低吟,相比她的身体,那声音曾是板牙最喜欢的部分,现在更是让他铭记余生,尽管时间不多。

“你看,只要诚心祈祷,奇迹还是会出现的,除了感谢那个人之外,我最需要感谢的人,是你,感谢你给了我这个机会。”

板牙听不懂这些,但透体的寒意还是能感受到的,“我对不起你!我错了,求你!给我个痛快!”

“呵呵呵呵,这你要问她,不是我说了算。”

晓芸笑了起来,脸上的乌青和血痂被牵扯再次裂开,血顺着眼角流了下来,即使是这样,她特有的知性美还是绽放了出来。

顺着她的目光,板牙勉强看向了身旁的涵哥妹妹,尸体的转化速度比活人快得多的多,几分钟过去,肥硕的身体便动弹了一下。

不论板牙再说出什么求饶话语,晓芸只是保持着微笑,看着韩玲呆滞地爬向板牙。

板牙身中数枪,虽然尽量避开了重要的脏器和血管,但留给他的时间最多也不超过2小时,好在韩玲不需要那么久。

第七十四章 死斗(5)

没有现场观摩过人类在极限痛苦和恐惧中哀嚎着死去的人,是无法想象出那种声音的,似人似兽似鬼。

十几分钟后,板牙终于停止了惨叫与挣扎,与此同时,韩玲也停止了进食。

板牙光着身子躺在半人深的荒草中,为了躲避韩玲的撕咬,他在断了手脚的情况下扭动着爬出去十几米,在地上留下了同样长度的痕迹。

人的牙齿无法啃破颅骨,几分钟后,失去了大部分五官的板牙重新动了起来,如同被折断手脚,没有方向的苍蝇一般,比刚才更有活力,更能动。

言语也无法诉说清楚板牙对晓芸的诅咒,随着两声枪响回响在夜色森林中,方才还因为惨叫和咒骂显得吵闹不堪的林子陡然安静下来。

蝉鸣蛙叫入耳,呼吸声仿佛直接在脑海中出现,似乎很久没有像样的呼吸过了,晓芸终于发起抖来,到底是后怕,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连她自己也说不清了。

6月下旬,野草正处于一年中生命力最旺盛的时刻,茂密而厚实,两具尸体在其中压出两个人形,临着来时候的土路,但此刻,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回去了。

……

噗噗噗锵!

枪口喷吐着火焰,闪动跳跃的光照亮了地面的铮亮铜弹壳,一阵枪声过后,黑子藏身在靠着汽车这一侧的轮胎旁,另外一边则又多了4个弹孔,漆皮碎玻璃满地都是,鼻孔里清晰的闻到了火药味和发动机的机油味。

“过来杀我啊!一群傻x!”

涵哥狂笑着不断回击,这些人咬得太紧了,无法乘车,子弹也不多了,撑不了多久,对方虽然只有3支枪,其中一把还是手枪,但总归胜在人多,他只能试着激怒他们,找机会杀掉一两个,进入林子里之后,他就有七八成的把握能甩掉对方。

对面那几个开枪的,其中一个绝对是当过兵的,和自己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战术动作,射击节奏,比脸上刻了字都还明显,这样的人要是再多一个,他知道自己今天肯定是走不了的。

涵哥内心很着急,那个不听话也没什么本事的妹妹,是唯一的亲人了,虽然约好了汇合地点,谁知道中间出什么幺蛾子,其他地方的枪声基本都停了,再拖下去……

“他妈的,要是还有个手雷就好了。”想到这里,插入最后一个满着的弹匣,一边不断开火,一边倒退着往十几米外的树林狂退。

“混蛋!”

十几米外,江薇缩回一辆车旁,银牙紧咬,低声骂道,黄毛也在一旁,他的枪法稍微好一点,但威胁也有限。

按照黑子的引导,黄毛和江薇在路上发现了中枪的陈师傅,其他的人没枪根本不敢跟他们几个,那把枪是老周的,立刻被黄毛拿去用了。

包括黑子在内,这种交火都是第一次,如果不是黑子近段时间在路上一直帮助他们熟悉枪械,恐怕早出现伤亡了,能打成这种局面已是意料之外。

“他要进林子了!”黄毛在夜里视力也极好,大喊道。

话才起个头,一连串弹雨就打了过来,压得两人无法动弹。

黑子趁机开枪分担压力,对方却不闪不避,反而加快了速度,想要强行进入,穿过那片林子,就是白天通往加油站的道路,一马平川。

江薇把小钢炮伸出去,蒙了两枪,那人一声闷哼,脚步顿时乱了,竟然打中了,但起身再看,只见一个黑影捂着自己在高大的道路林中穿插而过,眼看就要消失。

几人起身去追,大功率的手电光束被树林切割,似乎将空间也切得破碎,在里面奔跑,极易丧尸距离感,追逐十分困难。

涵哥捂着手臂,心中甚至有一丝侥幸,最后那一赌,总算是进了林子,他从小就在北方茂密的林海中长大,这样稀疏的林木不会阻碍他,只是手臂中枪已经是能想到的最好的情况之一了,哪怕击中腿,或者身体也不可能掏出多远。

他能察觉到血从伤口中涌出,热得烫手,肯定是手枪子弹,如果是步枪,子弹根本不会留在里面,当时就会多个窟窿,手指头都能穿过的那种。

后面的追击脚步声逐渐拉远,涵哥努力回忆着这一块的地形,他的枪法已经退步了很多,侦查技术也好几年没用过了,仓促间抬头看看月亮,估个大概方向。

一道银色闪电划破夜幕,从侧面刺入了他的胸口,快得他感受不到疼痛。

“我刺中他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兴奋的喊道,声音很清脆,应当非常年轻,她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他的侧面,想必埋伏了许久。

涵哥下意识抬枪扫去,一声狂吼从背后袭来。

“姐!小心!”

“晚了。”涵哥沉默着在心中吐出两个字,扣下扳机,无坚不摧的金属洪流穿透女孩的衣裳,皮肤,肌肉,内脏,骨骼,又重复这个顺序,穿了出去,血液飞溅,娇柔的身躯霎那间被撕碎如同被淘气孩子绞碎的布娃娃。

血红色的金属枪头从涵哥的心口透了出来再用力一搅,剥夺了他所有的生机,那柄剑还插在他的身上,闪动着幽光。

陈仓抱着姐姐残破的身体,感受到她的身体正飞快的软下来,嘴里的血如同喷泉一般涌出,在月光下镀着一层银毫般的光,和所有粗制滥造的电视剧里一模一样。

那是心室和主动脉破裂后无处可走的血液,无奈的选择了食道和气管作为出口,死亡哮喘的可怕嗬嗬声充斥了整个世界和脑海,姐姐眼里神采比热的血流逝得更快。

尽管已经经历了灾变,见过无数惨景,失去至亲的痛苦依然不是十几岁的少年能够承受的。

“啊啊啊!杀人了!救命啊!”

听到这有些熟悉的声音,江薇不得不加快了脚步,她已经听出了是谁的,但那对姐弟不应该出现在那里。

江薇赶到的时候,神情呆滞的陈仓已经不再哀求黑子,问任何话也不回答,只是看着开始挣扎动弹的“姐姐”。

黑子立即将它按住了,江薇观察着四周的环境,慢慢靠近了,不忍心问道,“陈仓,姐姐……”

“不了,我自己来吧。”

十几岁的年龄,按照文明世界的规则,还只是半大孩子,几小时前他们初见面的时候,少年人特有的神采飞扬也证明了这一点。

现在,这声音里只有成年人的淡漠与麻木。

将长剑从涵哥身上拔起,又用他的衣服仔细擦干净,他不想有其他人的血玷污姐姐的身体,他也说不清为什么非要用这把剑来结束姐姐的生命。

双手抱拳剑尖垂于姐姐的脸上,陈仓不知道自己到底这样挺了多久,直到和姐姐在一起的回忆全部想完了,握着剑柄,如同肌肤相亲,然后他刺了下去。

现在他知道为什么他要用这柄剑了,因为姐姐住在里面。

第七十五章 ‘无’

二号别墅背后。

……

“黄疸,腹水,下肢浮肿,体质逐渐虚弱,身体消瘦,饭吃的少,睡眠不好;肿块全身都是,医生告诉我别去碰,可我忍不住你知道吗?我只要摸到它们,就想到它们在要我的命,但这些东西长在我身体里面,我没办法不去注意,何况我也没几天好活了。”

即使过了这么久,老周的话语中还有着后怕。

“疼得睡不着的时候我就让护士把床摇起来,从省人民医院的大楼上我可以直接看到外面的景色,我看到马路上的车水马龙,偶尔有鸟叫着飞过去,我想的最多的问题就是: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他们可以想去哪儿去哪儿,生儿育女,旅行游玩,开开心心过一辈子,偏偏我得躺在床上等死?”

“呵呵,那种感觉你们永远不会明白,有天晚上又没睡着,不过那次是因为房里的病友在那儿哎哟哎哟的叫,一个男的忽然找上了我,说是来看望我的,我根本不认识他,就在病床面前,他告诉我只要答应替他们工作,我就能活下去。”

“癌症晚期全世界都没人能治好。”张志海道。

老周的眼神变得很奇怪,“对,我当时也是这么说的,他也表示无能为力。”

张志海没理解,老周说罢脱下上衣,露出了身子,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哪怕是最热的天气里,老周也从没脱过衣服,其实在末世中,裸奔都没关系,没人去想这个问题,只觉得是中年男性的尊严问题。

老周转动展示着身体,他的肚子上鼓着一个大包,和发福后形成的将军肚不同,这个鼓包是在胃部凸起的,硬邦邦地顶着肚皮,除了这个鼓包,背上,胸口,都有或轻或重这种现象,十几条短短长长的伤疤如同百足虫一般爬满了他的身体,以至于张志海甚至产生一种错觉,似乎这些肿瘤和疤痕还在蠕动着。

“这些都是?”张志海的声音苦涩。

老周没有回答,重新穿上衣服,忽然问道,“你觉得我多少岁?”

“不超过50。”张志海不假思索道。

“可是我今年才35岁。”老周指着自己的心口,激动说道。

“你为什么还活着?又能拿什么来救我?”这是张志海心中最大的疑惑。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但如果你同意,很快就会知道了。你和我一样,父母都不在了,没有牵挂,如果是其他任何一个人,我都不会和他们说这些!”老周热切地说道。

“我也能活下去吗?”似乎被强烈的求生欲支配着,张志海挣扎着想要起身。

大约因为能理解张志海此刻的心情,老周缓缓地,一字一句的郑重说道,“我向你保证,一定能!”

张志海不再说话,侧过头,想着什么,场面又安静下来。

用了几秒平复呼吸,老周的语气再次平缓下来,看看周围道,枪声已经越来越远,别墅里似乎有人闯进来了,满地狼藉被踢得当啷作响。

“我们时间不多,小余他们只怕要回来找你了,但在这个破地方,他们不可能救活你,你只有一个选择,还犹豫什么?”

“你问吧。”张志海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到。

老周低下头,凑了过去再次问道,“农国章的真名,到底叫什么?他的身份是什么?”

“你知道火种计划吗?”

“没听过。”

“农国章,他和我们说的名字就是这个,有没有其他名字我不知道,他是个病毒学家,他和我们说,病毒爆发之前他在香港做交流……”张志海简略的叙述了一遍,又瞥向老周。

“他说你们组织的人的正在到处抓各种科学家,其中也包括他,所以不允许透露他的身份。”

“不,不对,你说的不对,他骗了你们。”老周自语道,“我要想办法去问他。”

“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了,快救我!你答应了的!”张志海拉住了老周的裤腿摇晃起来。

“对不起了,不是这个答案,我没办法代替‘无’答应你们。”老周的理智瞬间回归。

“等等!你答应过我的!‘无’是什么?”张志海已经无力喊出声了,即使不看镜子,他也知道自己脸上的血色一定快褪干净了。

“你没机会知道了。”脸贴着脸,老周说道,捂住张志海的嘴巴,迅速一刀扎入张志海身体。

“呜!”

张志海的惨叫只能憋在嘴里出不去,痛觉也重新回到身体,随着他的身体猛的一弓,一声爆响,老周站了起来。

他的肚子上多了一个碗口大小的破洞,张志海把头抬起,目光直透而过,丢开左手捏着的霰弹枪,得意惨笑道,“月亮在你的肚子里,哈哈哈哈!”

农国章捂住胸口,往后退去,惊讶看着张志海,“你竟然打我。”

“老周,如果不是这档子事儿,我还是挺喜欢你的,现在正好,黄泉路上做个伴。”张志海道。

“不了,你先走吧,我还有事。”

身上的可怕伤害对老周似乎没有造成太大困扰,他配了枪,但还是重新举刀靠近张志海,似乎不想用枪解决问题。

“你的伤口!”

“我说过我可以救你,怪不得我。”老周的声音远远传来,还伴着一些杂音从地面传来,只是如同一团迷雾般飘渺不定,无法分辨方向。

刚才那一刀是从张志海的胳膊内侧捅进去的,锋利的刀刃在肌肉内游走,张志海可以清晰感受到,意识迅速离自己而去,他已经没有任何体力去开第二枪了。

……

“张志海!”一个熟悉但微弱的声音喊着自己的名字,张志海再次睁开眼睛,眼皮像被黏在了一起,他躺在海底,目光穿透上万米的海水看见了几张隐约的脸。

最近的那个人在大喊着什么,但张志海发觉自己已经无法去理解他的话语了,有什么东西啪嗒啪嗒掉在自己的脸上,他知道那是眼泪。

老周被爆了头,余念丢开枪,把头埋在张志海喏喏的嘴边,单指竖起,连一路上都在幸灾乐祸的田濛也安静下来。

二号别墅的阳台上,罗姨和几个人质围观着,草莓怔怔看着几人,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几个大人为什么要互相杀来杀去。

农国章的脸色阴沉得可怕,蹲下来翻检着老周的身体,他是搞理论的,不懂临床,但这些触目惊心的伤疤和肿块意味着这个‘同伴’绝不简单。

老周最后捅下去的位置刺破了张志海的腋动脉,距离心脏只有十几厘米距离,除了抱着张志海,余念想不到有任何办法能帮他。

不知过了多久,还活着的人都陆续集中起来了,电筒和车灯照亮了周围,但没人说话或者安慰:死的人太多了。

江薇回来后一直在给伤员包扎止血,听闻消息也赶到了,却是姗姗来迟。

“余念,他走了,让他好好去吧……”江薇劝道。

钱老头鼻青脸肿,组织了还能动的人散开到整个农庄里搜罗,农家乐面积占地很大,躺着的人还好说,到处跑的丧失一时还不知道去了哪儿,也不敢深入。

等找到弄完了抬回来,农庄里的人摆一排,匪徒们堆一堆,钱老头和东名画还有几个青壮在一旁低声私语,皆目露悲戚之色。

“小余,人都齐了。”钱老头毕竟年纪大一些,比旁人都更早收敛好情绪,对余念道。

“哦哦!”

如同雕像复活,余念回过神来,又问道,“死了几个?”

“已经发现的有5个,白天1个,晚上4个,还有两个重伤的,也不知道熬不熬的住,其他的是轻伤,有个叫晓芸的女孩儿还没回来。”老头艰难说道,看起来又老了几岁。

“我们没事。”黑子上前拍拍余念肩膀道。

这时候,张志海阖上的眼睛再次打开,咿咿呀呀低叫着起身了,黑子早料到这一步,立即压住了他,他个子比黑子高得多,手直接挠到了黑子脸上。

“张叔叔也死了吗?”草莓偷偷问道,几个幸存者和罗伊都低头看她。

“老张。”黑子眼眶湿了,江薇也哭红了眼睛。

“我来吧。”余念念叨着,刀比在张志海的太阳穴上,看着他还在动弹,积蓄的力气怎么也按不下去。

张志海挣扎的力量逐渐变大,黑子不得已出声提醒,“余念!”

轻轻一声脆响,张志海的动作平复了下来,江薇别过头去,草莓被罗姨遮住了眼睛,没有看到一幕。

“这世界到底为什么变成这样,哪怕是让我知道了再死我也瞑目了。”黄毛气道,算起来,他孤家寡人一个,死了就死了,也没什么挂念,只是一无所知的死去,难免有些愤慨。

“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呢?”董明花忽然插嘴说,不过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回答她,众人深色皆是一黯。

从下午到晚上十多个小时未进水米,身心俱疲,人人都累得,要忙的事情多得数不过来,受伤的敌俘,打扫战场,收集车辆枪支等战利品,失踪的同伴,新加入的幸存者,各种尸体,注定了这是又一个不眠夜。

风速越来越大,似乎是要下雨。

第七十六章 真名

“这天气不对。”钱老头仰天说道。

黑子跟着看天,“怎么不对?”

“反正不对,云走的太快了,白天没这么快,而且都是从东南方向过来,我担心会有台风。”

“不会吧?”一干幸存者惊讶道。

钱园长把脸一沉,“怎么不会?6月份本来就是台风高发期,你们又不是没在广东呆过。”

“这里离海岸线有100多公里,应该没事吧?”黑子道。

钱老头想了想,还是道,“不行,不能什么准备都不做,如果真的有,那要荒废好几天。”

农庄还幸存的的人加上黑子江薇略微商讨,把死去的毛睿、镇关西、张志海、陈露等人的遗体都抬到了二号别墅里,这地方被打成了筛子,遍地都是墙皮碎砖,6面漏风不说,也不安全,做个临时停尸房还不错,好歹有个顶盖,万一来台风也不至于风吹雨打。

逃走的匪徒数量不明,但根据留下的尸体还有俘虏计算,最多只有两三个,如果运气好,或许能闯条路出来。

3个俘虏都受了伤,已经被带到2号别墅去了,专门分了一间房,由3个人轮流看守,几小时前他们还是胜利者,耀武扬威,现在生死全在众人一念之间,心理落差不小。

匪徒的尸体几乎都丢弃在2号别墅旁,身上的子弹,步话机,枪支,香烟甚至鞋子,能用的都扒了个干净,在末世,道德的容身之地越来越少,见怪不怪,慢慢习惯了。

只有唯一一个例外,就是劫持了田濛的那个长头发肮脏匪徒,余念去收尸的时候,他没有让自己变成行尸走肉,吞枪自尽了,身上的零碎都拿出来摆在了身前,地上写了几个字:请将我埋葬。

为什么这样一个有着自我道德底线的人要加入涵哥那样的团队,或者只不过是他选择的一种生存方式,余念等人永远也无法得知了。

不论如何,这世上又多了一具没有过去和未来的尸体。

农家乐里面的房子有好多栋,都需要去检查,加固门窗,关上还开着的门窗。

一些水果干和罐头之流的工具还遗落在河边,也都要收拾,事情琐碎,处理完就花了不少时间。

“gps好像没什么作用了,估计是台风影响。”黑子拿着手机,不停的在上面戳来戳去。

“重启日都快1个月了,本来就不准了。”赵瑞说道。

gps依赖于全球的一整套卫星系统,地面人员无法操作卫星,在一段时间后,它们会逐渐偏离既定的轨道,gps也会受到影响,现在能用还算是幸运的,但它迟早会彻底失效,届时就只能依靠电子地图和人工定位找路了。

晓芸逃走的时候,被一个幸存者看到,原本是计划明早天亮后再出去找,现在台风要来,只能抓紧试试看,好在有现成的追踪器。

江薇和黑子见余念精神还有些恍惚,只让他和农庄的幸存者一起,把所有能开动的车都开了进来,这是匪徒们犯过的错,如果他们把车都开进来,或许不至于被一窝端。

黑子和赵瑞则带着枪,由白牙领着步入夜色中,带走了晓芸穿过的一件衣服。

“我个孙喺边?”

老太太是先前被涵哥一行人抓去做服务员的少年的奶奶,这会儿看到所有人都回来了,唯独不见自己孙子,抓着人就问。

少年是被涵哥等人教唆的,另一名被抓去服侍的十几岁少女讲述了全程,即使如此,少年死前沦陷的速度是如此之快,实在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没人愿意第一个告诉老太太这个消息,钱老头叹口气,知道还是只有自己能干这活儿,临走前顺便把罗姨拉上了,一个50多,一个60多,两个女人年龄离得近一点儿,或许能稍微劝劝。

没几分钟,垂垂老矣的哭嚎就从不远处的4号别墅传来了,老年人特有的呜咽却引得所有人心情都难过起来。

凌晨1点,两个妇女见事情忙得差不多了,夜太深,不敢去别的地方,从餐厅拖来两套厨具,又在男人们的帮助下,从一辆车的前盖引进来一根线,在屋里吊起一盏灯,准备生火做饭。

平时里,燃料都是木炭,柴火为主,都是从附近的山上砍下来的,灾变前,农家乐就位处偏僻,不通天然气,几个大的液化气罐目前属于不可再生资源,都被限制了使用,这会儿也不讲究那么多了。

忙的时候还好,等几口热饭热菜下肚,隔壁老太太的恸哭当作背景音乐,几个女幸存者再也忍不住了,一边扒饭一边抹眼泪。

余念没空理会这些,单独把农国章叫了出来,阳台背风,正适合私聊。

那老小子大概也隐约猜到了什么,一声不吭跟了出来,给余念散根烟,先给余念点了,深吸一口,余念单刀直入:

“你的本名叫什么?”

“艾黎。”

农国章痛快说道,一口闷掉小半截白沙烟,缓缓叙述着“我不是和你们说我从直升机上被带走,路上被袭击了吗?和我一起的还有个物理学家,叫艾什么的当时就死了。”

“恩,我记得。”余念点点头。

“死的那个人,叫农国章,病毒学家,我叫艾黎,量子物理学家。”

“量子物理?”余念心中一动,跟着重复了一遍。

“没错,准确来说,我的研究方向是量子生物学,这门学科,在国内外都是非常冷门的,因为截至目前,我们对量子力学的研究都还远远不够深入,所以几乎都是纯理论。”

余念闭目,耳旁是呼呼风声,终于吐出一口气问道,“你的意思是,这些、那些东西,丧尸,不是病毒,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小余你高中应该念的是理科吧?那生物总该学过,死而复生,能量守恒也不需要遵守,晒不烂,打不死。你真的觉得,丧尸这玩意儿能用生物学来解释?”农国章斜眼睨着余念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丝嘲讽味道。

“是啊,我学过。”余念苦笑道,能考上大学,他的生物还算可以,只是这些年早还回去了。

“你们都习惯性的认为,丧尸就是由病毒而起,完全忽略了它本质上就是不合理的存在。”农国章说道。

其实他指出的这一点,余念在重启日当天的晚上就想过了,但当时和黄晨君没讨论出一个结果,在那个时候,所有人也只是单纯以为不过是一种极端烈性的病毒,根本没料到它们连物理定律都可以不遵守。

等到数日之后丧尸席卷全球,所有人的精神,体力都被生存的压力,精神的紧张一点一滴地榨干,事件的原因也就没人在意了,所有人似乎都在短短几天内接受了这个不得不接受的设定。

余念心里如同有一团火烧了起来,心脏狂跳着加速,张嘴就问:“那你知道……”

“不,我什么都不知道。”

似乎像是第一次见面的那样,农国章还是没等余念说完就否认了,这句话也将余念心中刚刚燃起的火苗给瞬间浇灭。

“我只知道,这些丧尸肯定要用物理学才能解释,但他们的运作机制,出现原因,我知道的不比现在的你要多。”

“那个组织,似乎也非常缺乏我们这种人,所以重启日那几天也没有对我下死手,我也不会是唯一他们要找的人,这一点我没骗你和张志海还有凌峰。”

忽然听到死去朋友的名字,余念感觉心里堵了一下,只好沉默点头,任由农国章,现在的艾黎,继续发表看法。

“但不管他们出于什么目的,他们一定是想要研究什么,我这种人,唯一会做的,能做的也只有搞研究了。”

“为什么他们不提前就直接抓走你,这种规模的计划,不可能是几天完成的。”

“我想他们在那个时候还是潜在水下的,或许他们没有太多自己的武装,也可能只是因为我在中国,他们无法把一支武装力量渗透进来,否则随便派几个人来抓我就行了,不用搞得那么麻烦。”

“你之前不肯告诉我们真名,为什么这次愿意告诉我,李班长死之前是叫的黑子的名字。”

“黑子和你对我来说有区别吗?”艾黎反问道,余念再次无言以对。

艾黎点燃第二根烟,还是解释了原因:

“我一开始是不相信你们的,不管出于哪个角度我都没办法相信,老周是组织的人我根本没料到,不过这也进一步说明了我当时隐瞒你们的方法至少是有效的。”

“他们需要一个活着的我,不会轻易动手,而且看得出来他们是分散的,我甚至不知道他们的成员之间互相知不知道身份,说不定,现在这里还有。”

“就连老周这种朝夕相处的同伴,都可以对同伴下死手,那么这世上能信得过的陌生人就基本没有了。你们几个人身上,只有从你身上我感受到了一种负天下大任于己身的觉悟,这是他们几个都没有的,我不是在批评他们,相反我很羡慕,如果可以,我也希望我能像他们那样。”

“你是在说我是个傻哔?”余念不假思索说道。

“咳咳,哈哈哈,就算是吧。”艾黎大笑道。

目前来看,台风已是既定即将到来的事实。

风起云涌间,艾黎的话语中也带上了一种以前不曾有过的坦然,右手夹着燃烟,侃侃而谈。

虽然稀少的头发被风撩到一边,皮肤也被末世的烈阳晒得黝黑甚至蜕皮,但这是余念第一次从这个秃顶老男人身上感受到科学家这三个字的份量和气质。

也是第一次,余念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人类命运的重担有一小部分压在了自己肩上,

“张志海可以说是因为你死的。”余念缓慢地说道。

从某个角度来说,余念是不应该原谅这个人的,他们到如今的境地,可以说都是这个老男人导致的,但张志海在最后时刻,还是选择了和老周同归于命,他们两人之间到底发生过怎样的对话,无人可知,而在一开始与那个还叫做农国章的秃顶病毒学家见面的时候,他也已经告知过三人这一趟旅行的危险性,退出这趟末日之旅的权利依然掌握在自己手中。

“我知道,这是我的罪。”艾黎痛苦的闭上眼,没有否认,更无法偿还。

余念发现他已经不可能中途退出了。

又继续问了几个问题,几乎把艾黎从小到大的经历都翻来覆去问了个遍,甚至还用上了一点审讯技巧,但就像艾黎自己所说,他知道的不比自己多,除了刚才的哪些信息以外,其他的几乎全靠猜测。

余念又把组织的名字说了,但单一个‘无’字,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艾黎说或许张志海当时神志不清了,没说清楚,但余念却可以肯定,他翻来覆去的说了好几遍,就是怕余念听错。

“张志海还留下一个信息,我们很快就会知道了。”

余念说道,老周的尸体被单独停放在三号别墅的一间房里,等待他们的解剖。

一番长谈,两人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渴望,立即丢下烟头去找江薇:两人一个是高中生物水平,根本没学过人体解剖相关知识,而且忘光,一个是冒牌的生物学家,后者光是要瞒过江薇这名正经医学专业出身的研究生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如果要系统的解剖,只有江薇能胜任,也只有她才能看懂老周身体的秘密,但现在,江薇正忙得不可开交。

昨天晚上的战斗里,唯一的一名,好几个人受了轻伤,还有两个重伤员,都是枪击产生的贯穿性伤口,江薇本来就只是一个实习医学生,从未处理过这种伤势,更不用提农庄里基本没手术器材,唯一沾点边的就是余念等人带来的一套处理外伤的用具。

但不行也得上,没有其他人选了,农庄营地里唯一的一名医生,就是其中一名重伤员,即使他没受伤,在没有器械的条件下也不可能救活自己,

当医生的对自己的病最清楚,那家伙看了自己肚子上的伤口两眼,趁着还有精神,写起了遗书,不过也没什么好写的。

就在这时候,黑子等人终于回来了,不仅带回了活的晓芸,还带回了他们刚才还在念叨的手术器械以及一名真材实料的外壳手术医生。

带队的那名医生匆匆和钱园长还有几个男人握了握手,看到大小轻重伤患,结合路上黑子等人所说,二话不说就开始做术前准备。

“医生贵姓啊?”

那医生戴上口罩,一双精明锐利的眸子透了出来:“我叫葛成伟。”

第七十七章 HY90327

听闻来了医生,江薇也从诊室出来了,两只手上全是斑驳血迹,拉下口罩冲人群大声问道,“哪个是医生?”

人群分开,江薇立即上前,“我是。”

“他姓葛。”黑子介绍道。

“你好,葛医生,你带了器械来吗?我们这里器械严重不足。”江薇焦急问道,

“带了一些,病人是什么情况?”葛成伟上前一步。

“2个重伤,一个胃部中枪,大量出血,估计快1000cc了,这里什么也没有,没法打开看。还有一个伤了腰,不能移动,触诊第三腰椎有强烈疼痛感;最主要的是2个伤患情绪都比较激动,这里什么都没有。”

江薇的学历,要支撑这样的治疗,实在是赶鸭子上架,胃部中枪的是农庄的栾医生,因为缺乏器械,凭借余念等人带来的还有农庄一个简陋医药室的缝线纱布和少量药品,根本不可能做手术,所以才拒绝治疗,省得受那个活罪。

栾医生已经在恳求钱老头借把枪来,他自己动手。

葛成伟一听,头也大了,正如江薇所说,他们这里一切器械都没有,他自己也不过带来一些处理外伤的常用药品和器械,血氧、血压、心跳、甚至无影灯,一样都没有,他的那个营地,头疼脑热还有运动损伤居多,或者就干脆直接死了,这样严重的外伤,末日后是第一次碰到。

屋外风越来越大,葛成伟从自己的营地半夜走了将近1小时路才到达这里,没想到竟被热切盼望的人群围了起来。

被一口一个的葛医生,揪出了旧日回忆。

没条件也不能见死不救,略一斟酌,把众人喊道一边,“实话实说,我之前是干门诊的,这种手术我好多年没做了,就这条件,最多一两成把握,只能说试试看,救不活不要怪我。”

钱老头毫不犹豫道,“问他们自己吧,身边都没亲人。”

江薇扎进病房内,只过了十几秒就出来对葛成伟道,“做”

葛成伟点点头,给同行的几个伙伴打了个眼色,重新拉上口罩,

“要两个助手,开水,安静的房间,弄几支手电,病人血型是什么?……”

毕竟是在科室待过,临床经验不是江薇能比的。

碘酒、酒精、脱脂纱布、手术刀、敷料、止血钳、止血剪……十几分钟后,一套简陋手术室就搭建完毕。

被转移到两张稍高一些的桌上,又用四根木料扎出个米字形架子,在各自末端绑上手电做了个土制无影灯架起。

没有条件全麻,不过好在病人上了手术台就昏过去了,省了一些功夫。

土制无影灯打上,葛成伟所有的注意力就只在伤口处了。

一刀切开,暗红色的血立即涌了出来……

葛成伟深色平静伸出手,“弯止血钳。”

屋外喧嚣的风没有影响到他,那种稳若磐石般的镇静,也紧张的江薇和他的一个同伴助手都放缓了下来。

手术还在进行,所有人都退了出来,在门口等待。

田濛、陈仓都才来,这边的场景不太适合他们停留,自有幸存者安排他们住宿,其他人各行其事,还有部分人去休息了,只是除了黑子,其余的人最少也是在1名同伴陪同下去了其他别墅休息。

余念和艾黎等了两支烟的功夫,还是先来了放老周尸体的一间房,原本似乎是用作娱乐室的,一张台球桌摆在正中,老周的尸体就停放在上面,张志海还有另外几名幸存者在隔壁房间摆了一排,还没时间下葬,葬坑潦草挖了两个,剩下的还得等天气好一些再去挖。

几栋别墅都通了电,他们不必打手电来参观尸体,但真见到了,还是犯起了愁。

两支电筒照在老周熟悉的半边面孔上,艾黎缓了缓语气,轻松似的问道。

“小余,你说从哪儿开始切比较好?”

余念揉了一把脸,像是要把疲倦都搓开揉化了似的,“先检查一遍吧,我想从脑袋开始。”

死亡时间过去几个小时,尸僵才开始,翻动手脚都是冰冷冷硬梆梆的。

余念杀过的丧尸数量自己早记不清了,甚至皮丧尸那样的东西他们也做过,但熟悉的同伴的尸体,还得彻底解剖,又是一种全新的不舒服体验。

最后那一枪,崩掉了老周小半个脑袋,脑组织只留下了小部分,验尸体验非常差不说,如果老周的所谓秘密藏在大脑里,可能已经没了。

余念掏出随身折刀,先把老周的头发剃干净了,又切掉了部分多余的头皮,当老周开始剥离剩余部分的时候,正面的颅骨上,一个红色的数字7露了出来。

“这是?”才开始动手,就有了发现,艾黎有些激动,两人不再讲究那么多,潦草地将老周头皮剥开部分,一组完整的数字出现了。

“hy90327”

“这是什么意思?你见过这个吗?”余念问道,刚问出口,就知道白问了。

“没有。”艾黎掩饰不住自己的失望之色,身为物理学家,他的英文造诣算是还可以,对数字也很敏感,但这串两者的组合,没有触动任何信息。

也就是说,这样一组字母数字,几乎不携带任何信息量,如果是单词,都有迹可循一些。

“会不会是他们成员的编号。”余念踌躇着,说出了猜测。

“有可能。”艾黎点点头,没有点出两个人都意识到的问题。

如果这是编号,这个组织的人数就未免太庞大了,而且开头的hz是代表什么?

想的头痛,两人干脆丢开手,继续分离部分头皮,但没有其他的信息了。

大脑肯定是要检查的,虽然没有显微镜之类的器械,但无疑可以确定这个大脑是非常健康的大脑,新鲜饱满,散发着脑浆特有的味道,除此之外两人看不出太多东西。

一块圆形的金属片,恰好嵌在颅骨与一块头皮之间,余念取下来的时候,留意到它待过的地方形成了完美的圆形凹槽,没有流血,也没有未愈合的伤口,看来放置了有段时间了。

这次艾黎看出了一些端倪。

“像是一个信号发射装置?”

余念浑身的毛都炸起来了,“你是说,通过这个,他们能接受老周传递的信息?那我现在岂不是非常危险?!”

“不,不会的。”艾黎摇摇头,将这块金属片举到眼前,细细打量,发现金属片表面也铭刻了hy90327这串数字,而在金属片的反面,一个标志若隐若现,摇晃了一下,发现竟然是一只鸟的形状。

“这大概是他们组织的标志吧,太抽象了,张志海说的‘无’……”

余念试着去推理,却发现得不出什么结果。

“封装得非常精致,这个金属壳外表可能就是天线,不是赶工的货色,但这种体积,除非他们拥有了外星科技,否则最多也就发个定位就很了不起了,更复杂的信息,放在大脑里的芯片可无法传达。”

“那老周已经死了,他们会不会也知道了?”

“很有可能,这个技术不复杂,而且监测脑电波一直是最好的判断死亡的依据之一,芯片和那串号码对应,说明每个成员都有,以后拉人入伙可得注意了。而且从某个角度来说,丧尸即使真的是因为外星科技产生的,也是有不少可能的。”

余念想了想,决定如果有机会,一定要把身边的人都摸一圈脑袋再说,这东西藏在头皮下面,应该不难察觉。

艾黎掏出一个透明塑料袋,把芯片装了起来,“不提这些有的没的,这东西如果真的在发送信号,对方很可能已经知道了老周的位置,并且知道了他死亡的消息。”

“东西很危险。”他定义道。

第七十八章 谜团

僵硬的尸体脱衣服太过麻烦,逐步的剪开,老周疤痕遍布,有着异常凸起的身体逐渐展露在眼前。

“这……”

余念和艾黎对看一眼,随意切开了一个鼓包,余念惊讶的发现竟然都是一个个的瘤子。

艾黎用手细细的在他身上摸索,按在肚子上一条伤疤上的时候,脸色一变,这条伤疤显然是比较新的,和其他伤疤不同的地方在于,上面还留着缝线。

用刀尖一根根细细挑开,扒开伤口,一根银色的金属棒被取了出来。

长度10厘米不到,呈椭圆形,金属棒三分之一处上有一圈细细的接驳线,单看外形就像是……。

“钢笔?”余念疑道。

艾黎脸色一黑,“正常人会把钢笔藏肚子里?”

“这人怎么看也不算正常啊。”余念嘀咕了一句。

的确,不管是把编号刻在头骨上,还是在头皮下方藏匿一个信号发射器,又或者是在肚子里藏东西,这些行为处处都露着股子邪气。

“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组织。”艾黎气道。

玩笑归玩笑,两人继续翻找,由于不好太过分的破坏尸体,再没能获得其他的发现。

“这个东西,感觉像是一次性的,没有扭开的接缝,而且应该是对他来说非常重要的东西。”余念和艾黎打着电筒,仔细检查了那支金属棒。

“你觉不觉得像一个注射器?”艾黎说道。

“还真有点像……”

“既然是一次性的,那还是先别动了。”

停着尸体的地方没法儿休息,两人退回楼下,一小时不到,手术结束,葛成伟和江薇还有一名助手都出来了。

“还在昏迷,手术成功了,但结果现在还不好说。”葛成伟的眼中露出疲惫。

人群逐渐散开,窗外的风还在增大,各自安排休息,江薇累了几个小时,还是不能休息,被余念和艾黎拉了上来。

她原本就对老周的死心存疑问,但余念是最先赶到现场的一批人,其他人说不清发生了什么事情,如今看到尸体,心里还是很不舒服。

余念只好编了个故事,大意是老周这人本身就图谋不轨云云。

江薇大概也没全信,狐疑的眼神在艾黎身上剜了一下,让两人都有些心惊肉跳,不得不承认,女人的直觉实在是很可怕。

江薇的解刨则系统得多,但缺乏相关器械,她也只能通过体内器官和组织的外观大致确定老周的身体状况,一边解刨,一边还用本笔记细细记录,她解剖过丧尸的尸体,人的尸体也不陌生。

“老周有问题。”江薇说了句废话。

“他现在的身体,根本就不应该活着才对。”江薇叹气道,“你们看看这儿。”

老周的胸骨被取下,整个胸腔暴露在电筒光线中,心脏两人都认识,但心脏旁边的那个光滑的巨大肿瘤,已经将心脏挤到一旁去了,致使心脏都有些被压扁。

“难怪他体力那么差。”余念醒悟到。

“不是体力差的问题,他的全身都是这些东西,甚至神经里都长了!你们看到他全身的伤疤了吗?那都是切除过的痕迹。”

“正常人的病情发展到这种程度,早就疼得没有任何活动能力了。死对他们来说是解脱。”

她激动的说道,“还有,这些伤疤太过于粗糙了”

她指着取出‘钢笔’的位置,“这个地方!用的线,就是普通缝衣服用的线啊!这水平比我缝衣服的水平都差劲!而且切的太粗糙了,简直就不像是个专业的医护人员!”

“你说得对。”余念稍微站远了一点。

“哪里对了?!”江薇气极了,“这个帮他做手术的人,根本就没有哪怕一点点职业道德!”

“不,我是说你说的最后一句,不像是个专业的医护人员。”余念说道,“你们有没有发现,这些伤疤的位置很奇怪。”

两人不解。

“这些伤疤,几乎都在身体的正面,手能够到的位置。”余念说道。

江薇和艾黎一惊,立即将老周的尸体抬起,弯腰一看,老周的背部已经开始表现出尸僵和尸斑了,虽然也有几个凸起,但的确是没有任何疤痕的。

两人立即就理解了余念的意思。

江薇颤抖着指向老周的尸体,声音尖锐得像是哨子“你是说,这都是他自己切的?”

“嗯。”余念点点头。

“这些伤疤,都还很新,你也说了,时间跨度就半年到1年,最新的那个可能只有一两周,一两周的话,老周一直和我们在一起,有谁可能帮他做手术呢?张志海,老周都死了,是你?是我?是艾……老农?还是赵瑞一家?”

“”

这番话说完,三只电筒不约而同笼罩了对他们展示着心肺肠胃的老周,两片打开的肋骨,像是一架倒置着打开了腹舱的运输机,半边脸上毫无表情。

这个已经死去的男人,身上还存在着太多的谜团,虽然不能言语,几人却似乎依稀能听到他开朗的声音在耳畔私语。

那声音飘忽不定,余念和艾黎苦苦思索,只得出几个猜测,对一旁赶到自己被骗了不停追问的江薇或是置之不理,或是打太极推开。

整理好老周遗容后,三人终于快步离开了这间停尸房,那感觉实在不太好。

台风过境后,老周的尸体将会特殊处理,耗费汽油和木材整个烧掉,余念为此撒了个小小的谎,称老周生前的遗愿就是死后火化,农庄里的幸存者没看到事件全貌,都只以为是那2人内讧,没有详细询问,几个八卦一些的,也都被余念几人不着痕迹挡了回去。

重启日25日,台风终于过境,幸存者们开始收拾残局,修补受损的房屋。

橘子园,荔枝树自然减产严重,比较夸张的是竟然有只丧尸被吹到了农庄里,挂在一棵树的顶上,很不好处理。

发现者是田濛,当她在树下抬头和这只丧尸对上眼的时候,尖叫声惊动了整个农庄,获得了匪徒的枪支弹药,农庄的火力水准直接跨了1个台阶,纷纷抱着枪四处乱窜,发现不过是一场虚惊后,钱老头立即加强了农庄内的管理和侦察,农庄附近能够隐藏人的树木直接砍倒,竖壁清野,看样子是铁了心要把农庄改造成一个有防御能力的要塞。

农庄本身只是个豪华农家乐,其实不太适合这样,但他们目前没得选,只能如此,如果找到更好的基地,肯定会搬迁。

农庄某个偏僻的矮房内。

台风过境后,天空干净得如同少女看向情人的眼,随之而来的是更为暴烈的天气。

余念推门,站在门口,就看见了一个胸口纹了条龙的男人被绑在张扶手椅上,包括他在内的几个审讯人员,都满头是汗。

一个长相猥琐的中年男人冲余念摇摇头道,“他还是不肯说。”

猥琐男是幸存者里面的一员,23日晚上的战斗中,发挥了不少作用,非常阴损,胆子也大,所以被派来干这份工作。

点点头示意,余念往里面走了两步,将手里的绳子用力一拉,一只二十来岁的干瘪男性丧尸跌跌撞撞走了进来,嗅到如此多鲜美多汁的生人味道,立即扑向了距离最近的人。

“啊啊!!”

纹身男被一只丧尸扑到身上,明显被吓得厉害,呼吸也急促起来,要咬上的一瞬间,停在了眼前,和丧失干瘪的眼神对视着。

丧尸牙齿咬合的咔咔声在房里回响着

“的确是有几分胆色。”余念拉紧丧尸脖子上的绳索,欣赏说道,走到近前,将男人的裤子脱了下来。

“干什么?!”文身男终于说话了。

将丧失交给猥琐男保管,余念将刀顶住他的下体,那男人僵在座位上,完全不敢动了。

轻轻一刀,在他下体上留下一道血痕,痛得纹身男脸色煞白。

“感染大概需要2个小时,从你脚上开始吃,你应该有一百四十斤吧,从你的xx开始吃,外面还牵了几只过来,吃饱了换下一个。”余念冷声道。

“我说了你们也不会放我走!”感受到气氛变化,纹身男挣扎起来,大声喊叫着。

余念没有回答,竖起三根手指,倒数起来,

“三,二,一。”

余念松开手,丧尸一头扑出,疯狂地想要钻入男人的双腿与身体夹角内,干燥粗糙的皮肤摩擦着男人失去裤子保护的大腿,极限的恐惧压倒了一切。

“我说!”

“我时间有限。”余念拉回丧尸,不耐烦道。

半小时后,余念步出小屋。

审讯结果出来了,男人的来历也弄清楚了。

这个男人是台风刚结束的时候被哨兵发现的,在农庄外窥伺,却被隐藏起来的哨兵有心算无心抓住了,大致问了两句,发现这人是有同伴的,从那以后,多的话再也问不出来了。

放这个人走是不可能的,他已经知道了农庄的位置,钱老头担心农庄还会受到上次那样的袭击,决心要问出个结果,但毕竟不是做审讯的,让幸存者们用酷刑去审讯一个活生生的人,实在有些超纲。

这只丧尸正是田濛看到的,多余的丧尸自然是没有,否则这片地区也就失去了它的特殊性了。

这片地方,要想让他们离开,是不可能的了。

不论他们搬到哪里去,这世界上早没了清净之地,假若真找到了,哪天有人打上门来,又该如何呢?总不能永远逃避吧?

若还抱着侥幸心理,无疑是把生存的权利拱手让人,是取死之道,末世里,谁的拳头大,谁就能活下来。

把问出来的情报交给董明花,余念、艾黎、黑子就要准备离开了。

艾黎判断出,老周既然已经暴露,那么他们自己也不会太安全,留下来,或许对这里的人都是个危险,因此急于离开。

重启日26日。

得知3人要走,董明花,钱老头,还有参与了搜索加油站的幸存者都来送行。

末日一别,此生再难有相见之日,生死两茫,除了帮忙准备各种繁琐物资,只能送上自己最真诚的祝福。

江薇、赵家、黄毛都留了下来,他们没有理由跟随3人继续冒险,对于3人的选择,赵家和黄毛都很不理解,江薇显然猜出了一点东西,却没点破。

余念终究没有对她说些什么,两人只是平淡的分别,像是一次平常的告别,临走的时候,余念把随身的折刀送给了她,回赠给自己的,则是一束江薇剪下的头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保存的。

“为什么你每次杀死那些东西,都要祷告?”余念问道。

江薇笑了起来,阳光下她的笑容像是一朵明媚的白花,回答却十分狡猾,“下次见面再告诉你吧。”

汽车启动,驶离了农庄,铁门后面,是送行的人,余念一边把着方向盘,一边把身体伸出窗外招手挥别。

农家乐的招牌被拆掉,重新让一名大字写得好的幸存者提了字。

“芦苇镇幸存者中心”

汽车继续沿着小路驶出,拐过一个弯,消失在后视镜中。

第七十九章 意外的乘客

车窗外路旁景色倒退,大自然肆虐的痕迹尽显无余。

为了尽量避开正午高温暴晒,出发时间定在凌晨天色将亮的时间。

花坛中一些还年幼的景观灌木被风暴连根卷起,只留下一个浅浅土坑;由于位处郊区,瓦房砖房数量不少,顶楼的沥青防水层也被吹落;破碎的落叶遮盖了地面,一片萧索。

两量suv一前一后飙过,车屁股卷起零星杂物飘零,留下被吹弯写着‘距离芦苇镇5km’的不锈钢路牌在身后。

在此之前的近1个月,一直都是艳阳高照,除开少量火灾过后的建筑还有交通事故引发的车祸,许多地方看起来仿佛只是空了些活人。

两日前的台风,进一步将所有幸存者进一步推离文明的怀抱,在大自然的怒吼咆哮中,整栋房子都在嘎吱呻吟,被迫承受着,所有幸存者在这样的伟力下为之颤栗。

台风带来的降雨强行透过每一寸缝隙灌入室内,幸存者只好找来不用的毛巾衣物甚至被褥堵塞门缝窗隙。

此刻,台风早已消失无踪,晨光仿佛一位高明的画师,剥夺了许多鲜艳色彩,给末日后的世界加上了一层灰暗与阴沉。

“算是有点末日的味道了。”黑子对艾黎道,车窗照常开着,清晨微凉的风抚过肌肤,很是惬意。

老周的情况,艾黎和余念大致给黑子说过了,但这货最开始紧张了一瞬,然后就大骂艾黎骗了他,如何不是东西,如何不相信他云云,没多久就变成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了。

这是余念最佩服黑子的一点,神经够大条,不过假设他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也不会一直跟着艾黎了。

兜兜转转几小时后,车子终于驶出小路。

“丧尸越来越多了,导航如果没偏太远,我们应该已经到江边了。”艾黎负责导航,看了看手机道。

“滋……余念,我们快到江边了,跟紧,那些东西也变多了。”

“收到。”余念有些消沉的声音说道。

“别想了,只要不死,总还能再见的。”张志海死后,余念情绪一直很低落,知道他还在想着芦苇镇的那些人,艾黎安慰道。

……

通过一段缓坡,驶上堤坝,车速不由慢了下来,大河携带的特有水汽味儿伴着风飘来,往下游走几百米,东江拐了个弯,视线越过宽阔的江面,对岸就是一处滩涂,从上游飘下来的杂物尽数在此堆积。

堤坝上只有几只丧尸游荡,放在如今三人眼中早就是土鸡瓦狗,暂时任由它们靠近不理。

“下车吧,过去看看。”余念脑袋探出来打了手势道,指了指江边,大大小小的民用商用船顺江而下,拥挤在一起,几乎堵死了整个江面,假若未来重建,光这些失去动力的船只所耗人力物力时间都是难以想像的。

余念略微有点期待会不会里面有军舰好让他见识见识,但没找到。

“这都是上游飘下来的,估计天南地北的都有了。”黑子道,走过去几步干翻一只靠近的丧尸,脖子上的皮肤干得刮手,一身蓝色工服,大约是个港口的工作人员。

对面的滩涂上那几百只如同腐尸上蛆虫一般的细小物体不问可知是什么东西,没有外力帮助它们恐怕很难离开淤泥,多数都会在那儿逐渐腐烂消亡,如果几人现在靠近了看,其中部分丧尸的腿由于长期泡水,已经烂得只剩两条空荡荡裤腿了。

许多船只挤在一起,在江水摆动中叮叮当当撞击着,上面不时有身影晃过,内陆多以陆路和飞机为主,这些人生前都是船员。

“老余你说这算不算幽灵船?”黑子迟疑道。

“怎么不算,现成的幽灵。”艾黎道,这老东西自从吐露真实身份后,嘴巴是越来越把不住话了。

三人各自去车后排取随身背包,里面主要还是食物饮水和子弹,还有照明和医疗用品备用电池等,加起来有十几公斤,这还是为了方便行动刻意减轻过的重量。

黑子长叹一口气,“我这辈子都没想过我不当兵了还有重装越野等着我。”

艾黎毕竟是年纪大了,又是重要角色,给他的背包重量稍小,正要开口,一男一女一前一后两声尖叫就传了过来。

咔嚓一声黑子手里的枪就上膛了,目光追着刚起来的余念看去。

“你为什么在这儿?!”余念单手攀着车门,冲着后座压着声音愤怒道。

“我……我不想留在那个农庄。”一个女声弱弱说道。

黑子把手掌往额头一拍,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知道我们要去哪儿吗?”艾黎也怒了,“而且我们根本没空管你!”

“我,我带了自己的东西,不需要用你们的。”

田濛争辩道,背着一个小巧的包跨了出来,从体积来看,一两天的食物饮水最多了,但以这几天她的表现来看,装的是不是吃喝用的还是个问题。

总算她没穿着见到她当晚的衣服,也没有化妆,休闲牛仔裤加双运动鞋,竟然显出几分纯真,看起来就像是刚下班要去逛街的模样。

“他们都欺负我!那么热的天,也不让洗澡,吃点东西还要被骂!”她胡搅蛮缠道。

短短两日相处,就被余念看出来这女人和以前没什么区别,杀丧尸以她的胆量估计是不敢的,从小到大大概也没做过什么粗活儿,末日后一直跟着涵哥一行人,自然什么也没学到,不过余念太了解她了,指望她去和丧尸干架就不必了。

“你知道我们要去哪吗?”黑子沉声喝问。

“不是说去武汉吗?”左右看看三人,田濛说道。

余念无奈和艾黎对视一眼,一字一句对她说道。

“我们要去,北京!”

惊讶的张着嘴,好像要从三人脸上看出他们是不是在说谎,眉毛微颦,终于惊慌失措起来,“我明明听到……”

“临时改的。”不知道她从哪儿听来的,艾黎冷着脸道。

“那,那我怎么办?!”她急道。

“我送你回去。”余念斩钉截铁说。

“我不想回那里!”她恳求道。

“她们还看不起我,我又不想跟着那群人,可我连枪都不会用,他们逼我的!我比个妓女都不如!我一个人都不认识!你再不管我,我真的活不下去了!让我跟你走吧!”说到伤心处,她竟真哭了出来。

田濛本就长得好看,泪珠挂在长睫毛上,大眼睛里汪汪荡漾,何况她说的情况确有其事,这几天三人都多少听说或者见过,艾黎和黑子顿时就有些绷不住。

在末世,每个人选择何种手段生存下去是每个人的自由,余念不认为手上沾满鲜血的自己就比她高贵到哪儿去。

但不论她的外表如何纯真,也掩盖不住她的贪生怕死和爱慕虚荣,如果是末日之前,对这样的人余念还可以忍让或躲避,但现在他们不可能带着这样一个拖油瓶四处流浪厮杀。

在末世,没有温情的容身之处,软弱会杀死每一个人,余念拼出去或许能够照顾她一时,却管不了她一世。

看向两个同伴,轻轻摇头,不顾她不断的恳求,把她塞回了车里。

和黑子艾黎商量几句,汽车启动,载着两人往来路回去。

“先去船上看看吧。”黑子目送一小会儿,和艾黎说道。

原本还想利用水路走一段,现在看来是完全不可能了,上船是为了找找弹药,涵哥等人的弹药基本都留在农庄,他们只带了自己的那份,基数不大,如果能补充一些就宽裕许多。

第八十章 危险的东西

“没有多少城市比北京更危险了。”两人走到江岸旁时黑子说道。

“毕竟是首都,当初目的地就是那儿,或许能顶过第一波感染保存一些部队建制,而且只有那里才有条件搞实验。”艾黎说道。

托台风的福,沿岸几乎没有什么丧尸留下,船与船相互碰撞,钢铁交击音、摩擦嘎吱声、在空荡荡的船舱内回响,如同宏大的交响乐团在演奏,那乐曲被死气浸透,连绵成片的钢铁巨轮随一川江水波动起伏,形同鬼蜮。

走近了正好瞧见一艘半倾覆在岸边的游船,侧着半边屁股对着他们,黑子搭个手台,目光扫过斑驳红色船底,再仰起头,视线越过两层楼高的弧形船底后,船缘从顶上露了出来,这样的高度,没办法爬上去,不过本身也不是他们的目标。

拍拍船底,感慨道,“简直就像一头搁浅的鲸鱼。”

就在同时,船舱内哐哐两声响传出,吓得两人退后一步,里面的东西用这种方式提醒了他们自己的存在。

两人逆江而上,终于在大小船舶中看到了一艘白底蓝字的船。

“就是它了。”艾黎说道。

“你确定?”黑子反问。

“police,就是警察。懂么?”艾黎夹着根烟,指着被挡住了半截的几个英文字母淡定鄙夷道。

“那你知道怎么上去吗?”黑子幽幽说道,挥手划过与这艘船之间相隔的整片水域。

水警的船,距离岸边,至少50米。

“你上去呀!”艾黎似乎很惊讶地说道。

“无耻老贼。”

似乎是接受了余念的决定,上车后田濛总算安静下来,让余念大松一口气,他没有多少对付哭泣女人的方法,即使有也不愿意对她使用。

按来的时间,回去的需要几小时,余念沉默着,而田濛也打定主意不理他,坐在副驾驶看着窗外,仿佛颈椎打了厚厚的石膏一般。

这套操作末世之前,余念已经领教过了。

“不要用这套东西来对付我,我已经上过一次当,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只要你放下以前的那套,好好和江薇钱老头他们相处,他们不会难为你的,至少比跟着我们安全。”

这话余念已交待过,重新说不过是希望她的气愤少一些,毕竟这个麻烦是他带来的,一想到才离开农庄半天不到就返回去,还要和钱老头等人解释原有,不禁有点气馁。

“那地方哪里安全了?这才多久,就被袭击了?还死了那么多人,今早你不是去审讯那个人了吗?”这女人大聪明没有,眼睛却异常尖。

“这世上没有不劳而获的的方法,从前没有,以后更不会有。”余念沉声道,转头看看她。

“哼~”她忽然嘴角翘起,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还好我早就料到你不愿意带我走。”

感受到余念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只要你答应带我走,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几只丧尸在路中间徘徊,余念根本懒得理她,方向盘一打,绕过两只,最后一只实在躲不了,带一脚刹车,直接撞过去。

丧尸的脑袋撞到右挡风玻璃,留下道血痕,肉乎乎尸体从车轮下碾过,田濛吓得一声尖叫,往后一仰,车辆颠簸不大,她却死命抓住头顶把手,恐惧的看向身旁的光头男,终于意识到这个人已经不是以前认识的那个了。

“我说了,不要用以前的那套,你那个时候玩我,是因为我还在意,但现在,你什么都不是。”瞥一眼她,余念冷声道,“别绕弯子了,说吧。”

“不就是骗了你点化妆品吗?还藏着掖着不让他们知道。”田濛嘟囔道,换来余念尴尬冷笑。

稍微一想,也觉得早点说对自己比较好。

“你们是不是从那个得了癌症的男的身上找到了什么东西?”

“癌症?”想了两秒,余念猛然看向她,带得汽车偏向一旁,打回方向盘,急忙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见过啊。”田濛理所当然道,“还在深圳的时候,涵哥杀过一个女人,很年轻,20多岁吧。她说只要不杀她,涵哥就可以拿到什么好处,后来还是被杀了,我后来看了尸体,她好像也病的很厉害,身上好多地方都烂了,我们在尸体上也发现了一串数字,涵哥那时候很高兴,好像是找到了什么东西。”

犹豫了一下,她低声说道,“你们那天偷偷摸摸的爬到楼上去检查那个人的尸体,我偷偷看过,感觉你们同伙还有那个女的很多地方都很想像。”

“涵哥有次喝多了,拿出一根东西,和我说他可以永生。”田濛说道。

一个什么东西?余念想了想,然后一根金属棒出现在脑海中。

“是不是一根金属棒?!看起来就和一只钢笔差不多?比钢笔要粗?”余念急匆匆问道。

“对呀!你果然见过!”她激动道,“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

“我早该想到的。”余念自言自语道。

田濛在涵哥那群人里的地位太低,所以涵哥许多事情都瞒着她,她并不知道,。

只有老周那种身患绝症的人,才会品尝到死亡的大恐怖,才会懂得生命的可贵,并为此不惜一切代价,这样的人,全世界到处都有。

“那个东西难道是……”

虽然还未想清楚,余念却觉得自己已经隐约找到了整个事件的一些脉络。

“你不说就算了!但你别想把我带回去!否则我会告诉所有人你们这点小秘密!”这男人无疑是看重这个消息的,田濛立即顺杆爬威胁道。

“除了那个东西,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发生?”余念想起了从老周脑袋里挖出来的芯片状东西。

“没有其他什么事。”狐疑的看了一眼,在余念的引导和催促下,补充道,“不过我们在那个地方呆了两天,不知道为什么附近出现了好多丧尸,原来没那么多,死了小半人才逃出来。”

余念看着她呆住,不管那个组织目的是什么,艾黎说得没错,那些东西很危险。

必须先告诉他们,把那两个玩意儿丢掉。

“怎么了?”田濛伸手在面前晃了晃,眼角瞥到什么,尖叫起来,“小心!”

余念回过头来的时候,几只丧尸的脸在眼前极速撞过来,车子笔直扎进了丧尸群里。

黑子又干倒一只穿着牛仔热裤的女丧尸后,伸手从她的挎包里翻检出一部手机塞进口袋里。

艾黎好奇问道,“你老拿这些手机干嘛?”

黑子把先前遭受的鄙视送还后解释道,“找里面的电视看啊!露天的丧尸,身上的手机应该都坏的差不多了,我得多留几个,过个几年,都被水泡坏了,说不定就没得看了。”

方法是好方法,只是脑回路不一般。

太阳还未到头顶,但船舱内已经极热,像是夏季晒了一上午的车里,就连丧尸也在这样的高温下呈现出和其他地方不一样的变化,更干瘪,更皱,身上的衣物在高温下更快的褪色,唯有它们神奇的身体依然无所畏惧的在行动。

水警船的船舷不高,黑子最初考虑过游泳过去,但当他弄清楚水里那些黑的绿的红的东西不是杂物而是丧尸之后,这个打算被第一时间放弃了。

船互相之间衔接得很挤,要过去就只能从其他船上绕路,好在船上丧尸不多,两人稍稍观察就找出了几条路线,如今已上了第一艘船,照例在船舱里搜查一番,就有了上面的一幕。

把充电宝也顺走,就准备出舱,却被艾黎一把拉住压在地上。

“那条船上好像有人。”艾黎压低声音,指向旁边一条巨大的邮轮道。

第八十一章 越狱

“船上的朋友,我们看到你了,下来吧!”

听到喊话,肖天程抱紧怀中的美猎,坐在船舷后紧紧躲藏身体,被看到了,而且那两人都带着枪。

发热的甲板烘烤着屁股,肖天程仰头看着蓝天白云,咬了咬牙终于站了起来。

肖天程曾经无数次想过他出狱的时候外面会是什么样子,他知道假如哪天他出去,一定和整个世界都脱节,他也听说过有些犯人老了之后适应不了外面的社会,不惜犯罪重回监狱的故事,他没想过会是这样粗暴的经历,更没想到还有一天能出来。

数月前。

肖天程双目紧闭,审判庭内的画面他不需要去看也可以听清楚宣布他的命运。

吱啦啦,无数张硬木座椅被推开了,人群低沉的嗡嗡声中,混杂着啜泣,肖天程猜要么是老婆的,要么是母亲的。

审判长的声音和他坐着的位置一样,高冷而遥远:

本院认为,上诉人肖天程因合伙人要求调整股份比例,协商未果而产生杀人之念,携带枪支于3月12日晚,在公司写字楼内对被害人进行反复地射击并且分尸,其行为已构成故意杀人罪。原审法院综合考虑其犯罪的动机、手段、场合和危害后果,对其的判处符合法律规定,并无不妥,其要求再予从轻处罚理据不足,本院不予支持。原判认定的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定罪准确,量刑适当,审判程序合法。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二百三十二条之规定,裁定如下:

咚一声响,锤子砸在桌面,也砸在肖天程心底。

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判处被告人肖天程死刑,立即执行。

连肖天程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他已经从被告席里窜了出去,但腿被镣铐固定死了,摔了个大马趴。

“我艹你们吗的!”身边4个狱警死死拉住了他,肖天程的脸被按在地上摩擦,数米开外那对狗男女并排坐着。

那个他曾经以为爱过自己,或者自己爱过的女人正害怕得往后缩去,仿佛只要缩得够深那里就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瞥向一侧碰都不敢碰他,仿佛只要沾一下他毒蛇般的目光带电,一只大手攒着她的手背,精致的指甲油和男人戴着的腕表交相辉映,西装革履的谢奕炜侧着身子正轻声安慰着她。

“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肖天程的声音被挤压得变形,听起来有些可笑。

审判长看惯了这些戏码,慢条斯理念着,丝毫不受影响:

“本裁定为终审判决!”

父亲和几个亲戚都扑向了那两个狗,随行的几个大汉立即起身将他们挡住,整个法庭乱得像是菜市口。

施静向来是温文尔雅地,哪怕在知道那个女人的事情之后,肖天程也没见过她这样失态,母亲和她哭成一团,求着让法警下手轻一点,只希望他死前少受一点活罪,但没人听得清楚她们的声音,也或许听到了。

都不重要了。

哐哐

敲门的声音都比往日温柔,虽说人之将死,肖天程知道狱警却不过是为了完成一项工作,他安静一些,他们自然乐意。

“肖天程,醒了吧?来,准备吃饭吧,你家里人送来的。”

肖天程机械地听从指示硬板床上坐了起来,几平米大小的牢室中清冷得像是2月份的北方老家,没有一样能够随意移动的物品,床都是焊死的。

门外的狱警还是昨天那个,冷着脸,肖天程不知道他是真的如此,还是要刻意与死刑犯拉开心理层面的距离,他知道许多狱警从业生涯中都需要接受心理医生的辅导。

两个重刑犯低着头,不和他做眼神交流,给他穿衣打扮,其中一个头发花白的60多岁了,昨晚和他睡一起的时候问的,肖天程知道这活儿不容易,危险性极大,但可以争取减刑,还是供不应求。

别说是60岁,就算70岁,只要能再出去看两眼外面的世界,肖天程也愿意换。

最后一顿饭是疙瘩汤,肖天程不需要吃,盖子揭到一半他就闻了出来,是妈妈做的,两颗眼泪砸在汤里溅出几滴汤花,电杠的倒影在新鲜的葱花和香油之间扭曲变形。

不知道呆了多久,冷脸年轻狱警轻声说道,“吃吧,再不吃要凉了。”

肖天程疯狂的咀嚼,吞咽,底下的汤还是烫的,喉咙都烫起了泡,但他没有丝毫犹豫,系里呼呼吃了个底朝天,最后嘴巴一抹,放下了碗筷。

肖天程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站在了行刑场的一个荒土坡上,旁边是块林子,他贪婪的吸收着周围的一切,用眼睛看,用鼻子闻,用耳朵听,咽下嘴里还留着的疙瘩味儿的唾沫,太阳升起了,皮肤有些微暖,舒服得让他无法相信他就要死了。

事发过程在脑海里翻来倒去,但既然在此之前半个月没能找到一丝翻盘机会,现在自然也找不到,临死前灵光乍现只是小说里的故事罢了。

“如果能活下去……”

肖天程心里起了个头,但半截想法无论如何也进行不下去,他双手负在背后,绳子绕过肩膀,同行的狱友看起来都像是大闸蟹,肖天程知道也是自己一样的。

就身边这十几号狱警,别说他被绑着,就算解开,再给他一张弓,再来9个自己,也没有一丝办法。

不,不一样,老子没杀人。

肖天程很想喊出来,但喊了没用,他最后的意志力和体力都用来站稳了,身后一些嘈杂飘过来,肖天程勉强回头,一名担任警戒的警卫昏倒在地,几个人围了上去。

左边一个同样被按住双手的中年男人趁此机会甚至冲他笑了一下,又找一名狱警讨烟,用牙咬着,一口闷下去皱了皱眉,舍不得吐出去,笑骂道:“老子都要死了,就抽这个?”

押解他的狱警或许是笑了,说道,“对不住,我们真只有这个。”

“穷有穷的好啊。”黑老大模样的中年男人叹道。

肖天程从前只听说过,从来没见过,没想到真的有视自己生命如草芥的人,肖天程不知道自己在想写什么。

“麻烦警官了。”那男人说道,把烟屁股吐了。

肖天程没敢回头,每个人后脑勺都有一根抢管子隔空指着,虽然看不到,却感觉有根尖锐的坠子扎进了脑子里。

整个世界都是空白的,只有肖天程还跪在地上,一排枪响过后,噗通几声,地上多了一排尸体,那男人倒在地上,还在抽搐,却是心脏中枪。

我死了吗?

肖天程恍惚着。

“搞什么东西?!”压抑着的中年男人说道。

“哑的……”一个年轻一些的声音说道,发着抖。

枪决弹匣内只填装一颗子弹,队长执勤这么多年一次都没碰到过哑弹,看了眼地上抖得和鹌鹑似的肖天程,心中一丝歉意也没有。

心跳连成了一线,怕肖天程临死挣扎,双手被两名执行手死死拉住,两人脑袋歪到一旁,防止血浆溅到制服上。

为什么是我?

可擦

拉动枪栓的声音清晰入耳。

啊!!!

所有的愤怒和怨恨,化为咆哮,终于吐出来,唯有这样,肖天程才可以勉强维持最后的尊严。

两只拉住他的手更用力,像是要拉住双手,把他车裂。

衣阙飘飞,又一声枪响,一片大乱。

死去的黑老大飞扑过来,一口咬下,却被身旁反映快速的武警踹开,甩甩手上牙印,都惊呆了。

夏季的棉囚服遮掩不住黑老大的心脏处明显的大洞,这应该,也只能是个死人。

队长模样的警官飞速掏出随身手枪,连续两枪,终于将他爆头。

“说了别打心脏。”转头冲肖天程身后喝道,“立即执行!”

骂骂咧咧把枪装回枪套,话音落地,连续几声惨叫响起,夹杂着对讲机的声音。

“滋……行刑队收到请回答,收到请回答,监狱内发生大规模暴动,请立即返回!立即返回!重复,这不是演习!”

肖天程能感到队长的眼神如同实质一般扫过他身上,犹豫了两秒,咬牙切齿道

“回去!”

第八十二章 不可能的可能

肖天程仍处于随时可能会被枪决的状态,折磨过度,心情反而奇妙地平静下来,或者说是麻木了。

滴滴警报声在整座监狱内震荡,警报发出后,按例所有囚犯都要退回监舍,现在却反常的疯狂躁动不安着。

回程路上,对讲机公频里吼叫声一刻不停歇,肖天程还想再看,直接被那名队长赏了一下狠的,焉了,高压下的狱警个个如狼似虎。

肖天程在监狱呆了几个月,这是第一次听到,整个监狱像是一炉沸腾的钢水,随时都会爆炸。

一间牢室中几个犯人扭打作一团,被压着的大个子囚犯见人就咬,单薄的铁架床经不住几个男人的重量,被压得变形凹陷,哐啷作响,带着肖天程的几名行刑武警似乎有更紧急的任务,只站在铁门前警告,让几个犯人控制好大个子,然后就带着肖天程急匆匆路过了。

他没能回到牢房,单独被看押在一间空荡荡询问室里看管。

“呆着别动。”和死人没什么好说的,想了几秒随口应付一句,带队武警对肖天程说道,带着持枪武警奔跑离开,哗啦啦的枪栓声醒目异常,一名武警被留下充当看守警卫。

肖天程隐约听到些激烈搏斗声,没一会儿,枪就响了,连绵不绝,刚才还在枪口下走一遭的老肖差点晚节不保地尿出来。

“我艹!”那警卫骂道。

门外脚步声越来越清晰,砰一声巨响,门被撞开,来人直接撞上警卫枪口。

“别打!是我!”来人转身飞快关门大喊,肖天程定睛一看,是早上给他送饭的那个,一条手臂软塌塌地,鲜血淋漓。

两人似乎认识,警卫立刻扒开年轻狱警的捂拢的手检查伤口。

肖天程看得清楚,那儿缺了块肉,伤口边上是一圈牙印子,这么大一块组织缺失,长回来需要很久,而且肯定留疤。

“嘶!”警卫惊到。

触动伤口,狱警倒吸一口,似乎看到什么,伸手一拨,一颗微黄的小东西掉在了水泥地板上,他下意识捡起来捏在手上。

那是一颗门牙。

“出什么事了?”警卫紧张道,没有避讳肖天程。

“不知道什么原因,好多犯人高烧昏迷,醒了就开始咬人,单位的医生解决不了,犯人怕被传染,不肯回监舍,都在闹,快控制不住了。这是被我底下一个犯人咬的,亏我平时那么照顾那老小子。”狱警疼得声音发抖。

一声巨响,门外又有什么东西撞了上来。

“竟然追过来了。”年轻狱警低骂一声。

“维志强!你想干嘛?!”透过门上的窗口,大声喝骂道,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你他妈还有三个月就出去了!你知道你在瞎搞什么吗?”

撞门的家伙看起来年纪也不小,听到声音,缓缓抬头,肖天程一听到名字,浑身就一震。

花白的头发,咧开的嘴里,稀松的黄色牙齿缺了一颗,不是昨晚和他同睡,早晨又帮他穿衣打扮的老头又是谁?!

“你……你真是糊涂呀!”年轻狱警一只手流着血,还在替门外头发花白的老头着急。

骂了几句,还是不听劝,目光收回来,这才留意到肖天程。

“是你啊。”狱警脸色有些发白,不知道是不是失血太多,仍一眼认出了肖天程,要执行的死刑犯都穿着带来的新衣服,肖天程没入狱前经常健身,选的一套修身衣服,潇洒劲儿是穿囚服的时候不曾有过的。

“挺帅的。”狱警勉强笑了笑。

肖天程目光呆滞,没回答,他在思考。

明明死了却扑向自己的黑老大,晕倒的武警战士,打架的囚犯,远处的枪声,门外石乐志的老头子,被咬的狱警。

不知为何,肖天程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这些东西拼凑起来,有点像是……

丧尸?

这个词凭空出现,迸出在肖天程麻木的大脑中。

施静和他是相亲认识的,婚后生活乏味,否则也不会在外面找了,肖天程喜欢看电影,丧尸片没少看。

实在太像了,太像了……

肖天程知道如果真的有丧尸,那或许是他唯一的生路,心脏砰砰狂跳,明知道这不可能,但心中的狂喜无论如何也压抑不住,他都要死了,此时不搏更待何时,只能绷著脸,防止被看出异样。

刚移动了一下腿,脚铐清脆的撞击声就将他拉回现实:你一个阶下囚,真有丧尸,你也只是其中一员,或许那份资格都没有。

那么首先……

“必须要先证明它们真的是丧尸。”

警卫站在小窗面前,隔着铁栏杆和叫做维志强的老头喊了半天话了,他可不认识这位,“0587号犯人!我警告你,你现在的行为,严重违反《刑法》第三百一十六条,以及袭警,越狱,违反公共安全等条例,我可以按照越狱相关规定,将你当场击毙!”

说话间,已经瞄准了老头的额头,远处的枪声还在响,这儿一个轻伤号,他极其想撇开他们几个去支援同僚,却被牵在这里动弹不得。

这次执行死刑的武警不属于法警体系,配合行刑是一回事,遇到紧急情况他有权处置,而且他也不是第一次参与行刑任务了,杀人没有那么大的心理负担,煞气溢出,眼睛微眯,几乎肉眼可见,但回报他的是维志强强行挤入栏杆的手和野兽般的癫狂。

“找死!”警卫真的怒了,一旁的年轻狱警见状连忙拦住,不敢挡在枪口面前,只能从旁劝说。

“别开枪!打死人我们麻烦都大了!”狱警着急道。

出这么大的事情,这饭碗铁定没了,但如果卷得更深,只怕更麻烦,而且这老头平日里还算相熟,咬一口就杀掉,就过了。

“两位警官,你们现在还是别出去吧。”

听到这声音,一狱警一武警都愣了,呆了几秒才确认是肖天程在说话。

“不要说话!”武警喝止道。

肖天程眼泪都笑出来了,“我都要死的人了,说几句话怎么了?”

“他已经不是人了。”肖天程冲窗外的老头努努嘴道,“精神病人总知道痛吧?你看他像是有感觉?”

监狱是坐老监狱,维志强也很老了,铁质栏杆夹着他的手臂,两三条皮肤被老人刮蹭得掉了下来,但他还在无知无觉地往里面伸入。

武警被肖天程的言语所震慑,似乎在思考,下个瞬间,肖天程发现自己已经被按在地上,脸皮和水泥地面疯狂摩擦。

“老子就知道是你们这些人渣搞的鬼!说!谁是主谋?用的什么武器?!病毒还是毒气?”武警力气大得惊人,咆哮的唾沫星子喷到肖天程脸上,如果不是职业素养和纪律约束,恐怕手无缚鸡之力的肖天程此刻已经被打个半死。

撞击地板那咚的一声似乎还未消去,肖天程晕乎乎地,勉强组织语言,话语从变形的唇缝里挤出去,“嗤……是丧尸……我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刑场里,那个黑老大也变成了丧尸,所以死后才会扑过来。”

那武警听不懂这话,自然也不相信肖天程,只是反反复复追问他知道什么相关信息,肖天程自然一问三不住,气得他甩了两个耳光,啪啪作响。

肖天程的怨恨只能憋在心里,眼角撇过屋里剩下的一个人,年轻的狱警,眼神已经化为一片空洞。

“转变这么快?”肖天程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梗着脖子盯着他,刚要提醒武警小心别被咬,“丧尸”狱警空洞目光转向自己,声音干瘪。

“你见过它们复活了?”

这时候,肖天程才意识到,如果按照丧尸电影的剧本,他面前的这个人,也已经判了死刑了,犹豫半晌,轻声说出了刑场上所见所闻。

“我知道了。”狱警三魂七魄去了一半,梦游一般要来武警的枪,在这名武警战士的瞩目中高举手中钢枪,对着窗口老头的左胸口来了两枪,子弹如同击入豆腐一般歇着从脖子处钻入,又从下背部钻出。

在他们这个角度,只能见到涓涓暗红血液从枪口流淌而出,维国强的神色淡然空洞得仿佛那不是自己的身体。

“呵呵……”年轻的狱警跌坐在地,再也说不出话来。

第八十三章 死如灯灭

武警战士无法置信看着门外的囚犯,眼神中的惊愕变成警惕,最后化作疑惑驻留在肖天程身上。

“这……”

“为什么?”

“这不可能”

暴躁的在原地打转,又反反复复检查门外枪都打不死的的囚犯,终于提枪来到肖天程身旁,一把拉起,直勾勾盯着他问道:

“丧尸,是什么?”

肖天程第一次有时间认真打量他。

轮廓刚毅,板寸,黝黑,制服笔挺,眼神坚定不移:这是个硬茬儿。肖天程想到。

除此之外肖天程没能发现和其他武警有什么不同,或者说,他们不同的一面不会对自己展示。

“解开,我告诉你。”目光逆流而上,肖天程平静道。

只犹豫了一瞬,这名武警就绕到了肖天程身后,解开了绳子。

几个月来肖天程在这些人面前都是低伏做小的心态,此时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语气,压下比对方更强烈的不安与极度不真实感。

没有多余的废话,肖天程简单道,“一般来说,丧尸是指死后复活,变成不怕痛,也不会累的……

略一斟酌,觉得还是用中国化的语言来解释更好理解。

“……僵尸。”继续解释了几句关于丧尸的常识,最重要的是传染方式。

讲到这里,两人的目光不由自主投向了还呆着的年轻狱警,武警战士的眼眸深处,一丝痛苦一闪而逝。

“这么说基本上只要不被它抓伤或者咬伤就没什么问题?”回过神的武警战士问道。

肖天程反而迟疑了,说到底他也只不过看过几部电影,“算是吧……不同的电影里,区别还是有的,而且电影里的丧尸,远没有这么……”

深夜里,头发花白的老头和自己探讨人生的对话宛若在耳畔响起。

“这么真实……”肖天程心情沉重,又说道“这些东西的反应太慢了,我看它们也不太可能在人身上一把挠几条槽出来。所以主要应该是不能被咬到。”

武警没有多问,立即问,“杀不死吗?”

“打头可以。”

“好。”他简单道,站起身,沉默着,终于一枪蹦炸了门外老头的脑袋。

尽管知道门外的是丧尸,开枪的时候肖天程还是无法自抑往后缩了缩,心中产生些许同情与恐惧。

指了指痴呆的年轻狱警,武警直白问道,“他还有多久?”

“快的话,十几分钟,慢的话,几个小时吧……”肖天程只能这样讲。

“好。”

或许是在监狱见过太多生死,却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忽然面临死亡,年轻狱警根本来不及做一丁点的心理准备,身体的变化他能清晰感受到,体温在飞速升高,还有一些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改变正在体内发生,那么真切,足以佐证肖天程的话。

“我带你出去,先找队长。”武警对狱警说道。

“那我呢?”肖天程急忙起身问道,连在墙上的脚镣哗哗作响。

两人搀扶着起身,正要查看外面环境。

武警战士回过头来,斩钉截铁冷声道,“老实呆这儿吧!”

肖天程目瞪口呆,直到两人探头探脑出去,还在疯狂挣扎喊叫,“你们至少把门给我带上!我会死的!我不是杀人犯!他们冤枉我!”

“你本来就要死的。”武警在外面悠悠说道,夸哒一声,铁门带上,脚步渐离渐远。

“你不如一枪崩了我!就算我真是杀人犯,也不该受到这种非人道待遇!你们这些绿皮狗!”

即使是在法庭上被宣布死刑的时刻,肖天程也没有如此绝望过。

用力去拽脚镣,除了擦破皮弄痛自己,没有任何作用。

监狱里还有其他人记得他吗?如果都死完了呢?他不敢想……

监狱的任何地方,都不可能随意放置刀具等物品,审讯室内更是空空如也,肖天程双手空空,勉强找了根拖把,踩断了防身。

“要是弓还在就好了……”肖天程有玩弓的爱好,当初也是被合伙人利用了这一点,制造的现场,他忽然有些怀念自己的美猎。

“我肖天程就要凉在这鬼地方?”环视陌生冷酷的审讯室,凉凉脚镣贴肉,心中问道。

房间内没有钟表,也没有联通户外的窗户,枪声、哀嚎、惨叫、片刻不停歇,肖天程很快失去时间概念,或许有一两个小时,或许没那么久,只是背景音乐让时间变得缓慢。

肖天程终于冷静下来,坐得累了,干脆躺下,这里是一楼,地板微凉,好歹舒服一点,昏暗的灯管发出黯淡的光,肖天程闭上双眼,然后许多问题就钻进了大脑。

丧尸肯定是真的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外面怎么样了。

亲人朋友……哦,自己的光荣事迹宣判后,朋友这个词就和他没有什么联系了,大半亲人也没有这个亲戚了。

末世是什么样子?

……

铁门嘎吱被推开,肖天程睁眼,然后瞬间清醒。

昨晚他一分钟也没睡着,这会儿睡得极死,但从身体的感觉来看,他最多只睡了几小时。

脚镣被从墙壁上解下,但还是拷着脚踝。

“来吧,外面安全了。”武警战士疲惫说道。

这语气肖天程很理解,刚创业晚上到家的那阵子,回到家里施静经常会问他工作如何,但肖天程很少回答他,那是心力憔悴到相当程度的语气。

所以肖天程没有开口问,外面发生了什么不难猜测,这人还记着自己就够难得了。

最重要的是,这语气已经告诉自己:我现在不想鸟你。

“我叫周标,吴小军救了你,你要记得。”

对肖天程来说,这个信号是安全的,至少他应该不用被重新枪决了。

周标告诉对方自己的名字,只是意味着他们身上无形的枷锁消失了部分,并不是打算听肖天程的道谢。

亦步亦趋跟在叫周标的武警战士身后,盯着他背着的95步枪,肖天程留意到这是去往监舍的路,看太阳的位置,显然是下午,无数猜测翻滚不休,只能强压下去,平复好心情去迎接未知。

一周一次大扫除,干净得能溜冰,这条路肖天程走过太多次了,也太熟悉了,不同于往日的是沿路的血迹,越往里走,越多,墙壁上不时露着几个弹孔,钢制的铁门被子弹击出巨大的凹陷,弹头镶嵌的圆心,白色的钢茬银亮发光。

这栋监舍一共5层,除了各种铁门和锁具,和住着一群洁癖的老式学生宿舍差不多,陈旧,单调。

一只只苍白的手伸出监舍铁门,都剔着统一的青皮光头,都穿着一样的黄色囚服,在即将困住他们余生的囚室中毫无意义地呜咽徘徊。

肖天程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其中一员,只是按照先前的惯性跟着前面的那个背影。

更往里一些,就到了一间大礼堂,这是每天开晨会的地方,几十具尸体躺在地上分成两边,活着的身份毫无意义,身上的制服只是用来区分他们该躺哪一边,血像溢出水池的自来水一样肆意流淌。

行刑武警都接受过严苛地射击训练,他们中很多人都是作为一线警力培养,即使是狱警,每年的预演显然没有白费,枪法都是顶呱呱的,因此很多熟悉的脸还能分辨,更多的则是无法辨认,或者说,不愿意去仔细辨认。

强奸了自己老师的十几岁帅气少年。

儿子车祸发现血型不符合后杀了老婆的50岁中年人。

拐卖母女2人的人口贩子

据说骗了50多个人的传销头头

……

这些人身上带着各式各样的伤,没有病毒和丧尸,这些人也活不了多久了,现在顶多是换个死法儿提前,但这些无法抑制肖天程的恐惧,在正常程序下,他们死得比这种方法稍微体面一点。

肖天程被带到礼堂中心,大约两百名犯人抱头蹲在地上,还活着的工作人员十分之一于此,大部分人浑身带血。

肖天程惯性的就要蹲入人群,周标将他悄悄拉住了,摇了摇头。

第四十八章 末世法律

“听好了。”

讲台上,40余岁的士官站在中间,声音不大,刚好能让脚下这片囚犯听清楚,犯人蹲靠在地上,不允许抬头,他们的周围是持枪的狱警和武警。

就在之前的数小时内,在死亡的切实威胁下,他们中的相当部分企图用武力逃脱监狱,趁一个守卫不备,被抢去了一把枪,杀掉了两名狱警,还有几人受伤,杀死狱警的犯人当场就被击毙了。

但这不意味着剩下的犯人里面就都是干净的,实际上,能来这里的犯人,没有一个是干净的,所以士官的声音中不仅是平静,还有蕴含的怒意和冷冽。

“新的命令没有到达前,所有人都不允许离开这间礼堂有谁踏出一步,立即枪毙。互相监督,有发现同伴发热感染的,自己想办法。”

灰色的囚服衬着一颗颗新理出来的头,一只手升了起来,见状,一名狱警走近了,喝道,“2333号,有话快说!”

那犯人吊儿郎当站起来,拉耸着肩膀,有气无力说道,“那要是没命令呢?”

那名武警军官眼神眯了一下,大踏步走了下来,肖天程看出来那名犯人有些退缩,但还是努力站稳了。

灰色里分出一条干净的路,军官盯着那名举手的犯人,将手枪顶在他的额头上,“没有命令,我就是法律。”他意味深长地挤出了一丝很难被称为是笑容的表情,“最好是没有,我很期待。”

法律的前身,是道德。

道德,则是在人类群体长期的共同生活中紫发形成兵自然演进的一种社会规范,几乎人类社会的方方面面都受到它的控制和影响。

但道德是不具备强制性的,原始社会中,它发挥作用,主要依靠当事人迫于舆论压力下的自觉。

随着社会的进一步发展,道德逐渐变成一种惯性,人们会主动的去遵循它,因为它对社会是有益的,能够帮助社会往良性的方向发展。

直到有一天,有一个原始人发现,只要他愿意,其实他可以不按照传统的习惯来生活,所以他破坏了这些习惯。

为了对抗这个人,或者这些人,人们意识到,必须要通过强制,也就是暴力手段,作为最后保障来实施这种习惯。

这就是法律的形成过程,也就是说,当某项习惯获得强制力作为最后保障时,它就变成了法律。

首先是外界的情况被确认了,监狱坐落在小镇旁,从观察哨俯瞰,四周已经被断绝了交通。

水电停掉后,监狱变成了一个孤岛,外面是丧尸的海。

虽然只是一座小小的监狱,但当它失去与外界的纽带,它无疑就是一个小型,同时也相对畸形的社会,形成自己的法律。

肖天程是唯一一名不用受到管理的犯人,他不知道吴小军到底是怎样说服周标的,周标又是如何说服其他人的,但没有各大门禁的钥匙,他同样无法离开。

监舍中,几乎每个仓都关着丧尸,因此几乎没有休息的地方了,仅剩的几个还能用的仓,躺着已经感染的犯人。

老肖的工作是负责照顾几个在暴动中受了伤的狱警和武警,除开几个被钝器打伤的,还有两个枪伤,狱医死在了301牢室,肖天程希望这几个人运气能好一点,如果没有感染,应该能活命。

食物和水很快开始短缺,几个警卫试着到镇上找食物,但并不顺利,不安和紧张写在每个警卫脸上。

监狱的构造,其职能,注定了这是一处无法让人轻易放弃的堡垒,所有的囚犯被组织起来,一间一间的清理牢室。

他们里面有一些是杀人的老手,心理负担不大,动作也麻利,但这样一座中型监狱,犯人数量在2000以上,算上抛尸和掩埋,依然是旷日持久的工作,这也是目前他们唯一的价值。

新的法律还体现在犯人和警卫之间的新关系上。

几名犯人在引导下开始学狗爬,互相攻讦,以讨好守卫获得食物;

当有人给了犯人一把刀,让和几只丧尸在笼子里搏杀削减人口顺便当作某种消遣的时候,肖天程知道,自己必须离开了。

即使没有任何限制,单靠个人,也是很难离开监狱的,从内而外,依次是3米高的铁栅栏门,电动不锈钢伸缩门,铁路障,最后才是大门。

“我想出去。”肖天程对周标道。

第八十五章 白牙的巧用

“几个?”艾黎警觉问道,能从如海的苍白手爪与撕咬中活下来的幸存者与幸运儿们,想必没有几个是好惹的,何况对方出现的地点如此巧合。

“只看到这一个。”靠在船窗旁斜睨打量着上方的人,黑子道。

肖天程是落了单的。

监狱除了无比坚固,物理隔离也分外优秀之外,实际上更像一座百年前搬空的城堡,除了砖墙高窗,并无太多其他的食物储存与武器,如果要生存,他们需要更多的可供活动的资源搜集区。

即使对他,狱警们还是保留了足够的警惕,身上的衣服,鞋袜是从某户人家里偷来的,手表和手机来自某个年轻男性丧尸。

驱车行驶了半天,与丧尸搏斗中肖天程坠入江面,费劲了曲折,才终于到达这片船与钢铁之墓。

失去了方向,他现在根本不知道自己在中华大地的哪个角落,根据漂流的时间推测,此时距离坠落地点应该是10公里左右,未来得及休整,手中的美猎是捡来的,他之前玩的是竞技复合弓,这把杂牌子反曲弓既不熟悉也不怎么好用,10米之外基本靠蒙,而且磅数也太低了,虽然末世中使用让他选,肯定也是选传统弓,复合弓结构太复杂了,经受不住末世的严酷环境。

那两人都是带着枪的。

对方没有回话,沉默对峙了几分钟,江水起伏,船舶撞击的声音充斥着周围,仿佛那人消失了。

艾黎和黑子都意识到,低声道,“那家伙怕了。”

肖天程正从上船的那侧船舷攀援而下,摸不准对面是什么人,这样的地形对方也不可能绕行至他这一侧,半年以来的经历告诉他,永远不能让自己的生死被他人所操控,果断放弃接触。

贴在红色钢铁船身上,暖烘烘的热辐射迸射到身上,整个视界只剩下背后的一面,大约是因为那两人带了枪,肖天程总下意识回头望背后,担心被枪指着还不自知,却发现远处岸边有什么东西蠕动着,只用了数秒钟,就确定了那些东西是什么。

地平线外,无数干枯的黑色头颅在沉默中单调行军,却穿着五花八门的夏季衣服,仿佛自地下缓缓升起,无边无际,仿佛铺满世界的尽头。

呆了大约十几秒,肖天程就开始手脚并用向上攀爬:不想被困江中,他就必须要知道对岸的情况。

黑子躬身突进到船舷,将枪口朝天,随时准备射击会威胁到己方的人,身后的艾黎抱着枪慢吞吞跟上,让他有些不耐,他们所处的这条船比对方呆的那条矮上几米,又处在江半中间,照这个速度,他们追不追得上还是个问题。

这样复杂的地形追击一名存在威胁的对手,需要一定的技巧,正要开口让艾黎留在原地,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从头顶传了下来,然后怦然落地:

“喂!下面的哥们儿!”

艾黎与黑子对视,神色一敛,沉默数秒问道,“你是谁?”

一名留着板寸虎背熊腰的男子,正缓缓直起身子,背上负着一张弓,浑身都湿透。

“我叫肖天程,我们被丧尸包围了。”

……

余念再次来到江边的时候,目光在茫茫尸海中打捞,只远远地看到两个车顶,显然艾黎和黑子都没能开车离开,无线电也是一片静默。

他们的车翻了,白牙吸引着丧尸,才勉力将田濛拖出车内,她没有系安全带,撞在挡风上当时就昏了过去。

直升机大厦的幸存者中,有一名终日憔悴的男人,灾变的时候和母亲还有妻子在一起,老婆怀着孕,老母亲年弱体衰,最后都跑不动了,男人只好在里面选一个,最后是两个女人都以死相逼,如果不是念在老家还有个小的给吊着念想,他可能就在那儿一起喂了丧尸。

和余念等人聊起来的时候,这男人却告诉他们,其实当时他心里已经选好了,只是没能说出口,目光在两人身上游移之间,他母亲似乎是看出来了,没有为难儿子,那句话也就没说出口。

好在这女人身子轻,否则余念只好也受一次道德审判。

江边的丧尸还在聚集,余念再也无法靠近。

……

重启日31日。

嘎吱……嘎吱……

车轮轱辘,一圈一圈转动着向前滚进,路旁树林中,一只干瘪丧尸斜刺刺蹒跚冲出,刚递步扑出,就被一条腿踹飞了出去,紧接着一斧头破开颅骨,凉凉跪下。

重新扶起倒地的自行车,白牙轻轻一跃,跳蹲上后座,余念载着大狼狗,领着田濛继续踩着。

他们的行李都没能带走,只有随身的一把枪,这两三天的食物和水,都是沿路收集,由于只能走人数相对少的小路,这种方式并不轻松,饥饿干渴和暴饮暴食经常交替。

有些奇怪的食物,以往两人都不吃,但人饿起来总能想到办法,光面粉,揉好了加点碎辣条绕在树枝上烤着吃或者煮着吃,居然觉得味道也还不错,工兵铲当煎锅……

也有小部分车已经被搜刮过了,有些甚至是动物啃噬过的痕迹,这意味着幸存者的数量远比他们见到的多,但都小心谨慎地隐藏起来了,末世中每个活下来的人或动物都有自己的生存方法,从这一点来说,余念几人则要高调太多。

“我们现在,就是两个流浪汉一样!”

这是田濛的原话,也是对两人现状的准确描述,她这几天倒是安静,不再抱怨许多,只是害怕一个人待着,无论去哪儿都要余念陪着,睡觉上厕所都是如此。

两人一狗的目的地,是向北约40公里外的某个三线城市,按照出发前的计划,此行必经,这也是计划中出现失散情况后第一个集合点。

如果在那里等不到另外两人,余念只好尝试折返芦苇镇。

“白牙!”汪一声狗吠,余念感到车后座一轻,一道黑色影子离弦而出,射入路旁林中,,窸窣声中隐约可以看到草叶拂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穿梭,伴随着鸡飞狗跳的叫声。

盛夏的野草非常茂密,一个月没有人烟,路旁的野草肆意生长,高度快要齐腰,余念举枪跟随倒伏的草叶,紧接着,二十多米外,一团草叶大乱,几秒后安静了下来。

还未现身,白牙粗重的喘气声就传了出来,几吧嘴咬着里一只肥硕母鸡的脖颈。

余念笑了笑,接手把这只已经是野鸡的母鸡双腿捆住倒挂到车上,这只鸡还没死,翅膀不时扑腾一下。

不管怎么保护,田濛还是晒成了黝黑,余念倒觉得这是好事,否则一个维持着末世之前标准的女人,绝对是危险来源。

此时她盯着野鸡,咕咚一声清晰地咽下口水,目光都能烤熟了。

抓兔子,野鸡,甚至抓老鼠是余念没想到,白牙却无师自通的能力,一直以来,因为担心白牙被咬也会感染,余念从不让它与丧尸搏斗,城市间宠物狗都变成了流浪狗,大约是被丧尸所惊吓,警觉性都很高,远远看到人类就逃跑了,根本不现身,否则他们的伙食大可以改善一下。

也只有在这时候,白牙的速度才会展现出来,相处时间越长,余念越理解为什么早期人类要养狗作为最亲密的伙伴,据说在几万年前,人类就开始养狗,所以在所有宠物中,狗是最早跟随人类的动物。

抛开早就知道的预警和夜市等功能。

狗天生保存了许多人类已经在漫长进化中消失的技能,何况白牙还是条军犬,比如高超的奔跑,越障,徒步能力,不论是什么地形,白牙的机动性几乎都超过自己,让余念颇为汗颜。

天气热休息的时候,白牙会刨开阴影下的土层,卧在里面休息,余念伸手试过,土壤是凉而湿润的,想来窝在里面凉快不少,只是人类的身体结构,相比狗来说更为耐热,而白牙的背上,伸手去摸,经常是滚烫的。

抓到老鼠也会直接下嘴,生水也能喝,但城市附近的老鼠和水同样不干净,余念通常是能阻止就阻止,白牙的功用越来越大,于情于理,他都无法接受白牙因为这些习惯生出病来。

让余念比较郁闷的是,这货随着放归自然的时间增长,越来越不爱让人摸它,也就熟人还能摸摸头,一摸脖子以下的部分就炸毛,呲牙咧嘴威胁。

自行车加徒步,一天真正的行进距离大约只有20-30公里,就算是这个速度,在丧尸干扰和不时需要折返或者绕道的情况下,已经算是不错了。

当然,不是田濛拖累,或许能快不少,但情况恶劣,余念坚持要走,她自己不敢脱离,时间长了,余念也觉得有个伴不错,总不至于一个人。

重启日32日早,两人手机电量耗尽前,两人终于来到何源下方一个小镇,这是余念计划中的一个跳板,几日奔波,两人急需休整。

第八十六章 一个人一座城

何源的西北方,是华南地区第一大湖,总面积1600平方公里,是西湖的68倍,由于它的存在,自然环境风貌保存较为完好。

余念曾去游玩过,但浮光掠影,如今记忆最深刻的场景,是春日阳光下,游艇在宽广之极的湖面上破开平静水面前行,身后拖着锥形白色浪花,将要驶入湖中心的时候,如果不是淡水湖特有的水气味道,几乎让人误以为置身于大海中央,风光极美,湖景撩人。

此湖为中心,被海拔数百至上千米群山缭绕,构成天然屏障,由于水产森林等自然资源丰富,又有各个岛群,是非常理想的永久性避难所,假设未来重建工作提上日程,这片地区铁定是必争之地。

余念和田濛风餐露宿,目的地是其南方不远处的一座小镇,山竹镇。

这里是一处小有名气的特色古镇,延续了何源的自然风光,水系纵横,路途上不时要穿桥而过,桥洞下,一些小船,天色将亮,初晨的阳光还很温和,温柔洒在古意盎然的瓦房顶还有不知名的矮树,踏足在风景如画的小路上,恍若两人一狗只是前来踏青旅行。

白牙喘着气吐着鲜红舌头,沿路留下口水,攀过又一处杂物堆积而成的路障。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田濛从杂物上跳下来,拉住余念一条臂膀,一副小女人做派,多日相处下来,她总是小心讨好余念,甚至偶有诱惑的举动。

高强度运动量,终日观赏绽放的脑花儿与血肉,荒芜凋败的世界,仅剩一男一女在末日相伴而行,余念不是圣人,每到入夜的时候,一大半意志力都用来抵抗怒其不争的二弟,却不肯越雷池一步,这是她惯用的手段,拿捏着自己的性格,真做了,这女人也就甩不脱了。

只是余念同样感觉到了一些异样,但这里的一切看起来都和末世其他地方没有什么区别。

有白牙在,余念没有减缓速度,进入一条步行街。

花花绿绿的饭馆招牌,理发店,网吧,彩票店,杂货店,小超市……

几乎没有风,无数的杂物照常散落在地上,凉鞋、拖鞋、手提袋、饮料瓶、眼镜、日晒雨淋中发黄枯脆的纸、烂得趋近于白骨化的尸体,黑色的头发被雨水浸湿,无力地贴服在破碎的颅骨上,只剩少量的结缔组织和皮肤。

这是个好消息,说明这几具尸体都是1个月之前产生的。

空气中的腐臭味与尘土混杂,让人乏味的单调末日旧镇景象。

白牙依然按照指示的方向越在身前带路,余念捡起了其中一瓶还未开封的矿泉水,擦干净表面的灰渍塞入包中,入手温热。

联想到他们一路上翻越的障碍,终于想到哪里奇怪,这里显然有幸存者。

上膛关保险,直到将要走穿步行街,一阵有节奏的锵锵挖土声从一片荒地传了过来。

“有人。”田濛的嘴型这样说道。

余念看懂了,没有理她,敞开步子,靠拢过去。

几十垄菜园被一道矮墙围着,小半才将将冒出点绿芽,大半还长着高低不一的野草,只有少数几垄被围起来的黄瓜西红柿正茂盛,菜洼中央,一个略有些佝偻戴着草帽的背影转过身来,杵着把锄头,对两名陌生来访者没有表现出任何激动。

将枪背到背上,余念脱帽示意,那人方才摘下草帽,因为挂着津津汗珠反而显得生气勃勃的年轻脸庞与背影迥然。

“两位需要帮助吗?”

他捏着草帽指了指两人道,这语气仿佛只是遇到了两名迷失道路的普通人,略微有点担忧。

余念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这样澄澈的目光了,痛苦,煎熬,绝望,死气,消沉之类的情绪都没有出现在这对亮晶晶的眸子中。

或许是被触动,田濛少见的没有大呼小叫。

“你好,我们从芦苇镇过来,要在这里等人。”

那人打量着,在余念身上停留的时间远比田濛身上要久,最后笑笑道,“等我翻完这片地吧。”

这个年轻男人叫崔洋,更详细的信息,两人不好过问。

“你同伴呢?”田濛道问。

“我一个人。”

崔洋从黄瓜藤上摘了一条黄瓜,撇成两段分给两人,余念没有推辞,末日中的多数东西都是灰暗的,上次吃到这么鲜活的果蔬,是离开小镇前的晚宴。

黄瓜清凉嘣脆的口感在嘴里化开,确定他不介意,余念才接下去问道,“都死了?”

“如果那算是死的话,是的。”

余念掏出一包好烟丢给他,崔洋装了一根,又略聊几句。

“回去吧,我也很久没和人聊过了。”

把锄头随手一丢,也不管菜地里的工具,挽着个菜篮,在菜架上摘了些豇豆黄瓜西红柿,往一条小路上去了,也不管余念和田濛。

余念还真没见过这种人。

没有往镇上,而是往一座山上走去,余念估计至少有2到3里地,尽是山路,林子里阴凉,微风,再爬了一小段伴着水渠的山路,另外还有条溪水从山顶蜿蜒着淌下,的确是好地方。

余念在农村生活过,认出这里是个散养土鸡的场地,为了防止丧尸,崔洋显然做了一些改造。

以山脚和山上的地形为天然分界线,是第一道简陋单薄的拦网和围墙,或许阻止不了大批量的丧尸,但零星几只还是不成问题,主要目的应该是防止家禽走丢。

靠近住所,是第二道和第三道围墙,多是就地取材的树干和枝桠,只在一些隐蔽的地方留下几处入口,这些看似简陋的围墙防御效果应该很不错,不过光是锯断这样数量的树干就是一个巨大的工程。

高林粗树环绕中,几栋建在一大坪水泥地中央的瓦房是此行的终点。

四周清晰的鸟叫,带着生活气息的宁静瓦房,叮咚流水声,余念和田濛都有几分恍然。

“原来的主人大概在那儿。”无视院子里几只淡定踱步的花衣裳土鸡,他指了指院子角落里两个黄土坟包,几丛顽强的野草从裂隙中伸出,在微风中招手。

几间原本用来堆放笼子的房被腾出来,里面是各种各样余念想到和想不到的物资和工具。

堆积如山的大米、面粉、食用油、干货,油锯、汽油桶、拦网、提式手电,电池,电瓶,大小推车,摩托车,小型发电机,杂乱的物品占满了每一寸地方。

这些东西显然不是能收集到的全部,瓦房旁边,一座简陋的地基正在砌起,一根根的原木堆在旁边,似乎就没有崔洋不会的手艺。

巡视了一遍住所,三人终于坐定。

崔洋虽然淡泊,但也关心外面的世界,而余念和田濛,又再次受到了冲击,这也说明,末世的活法儿的确有无数种,全看你选择哪一种。

“用你们的话说,我是个同性恋。”

崔洋叼着烟第一次笑道,笑容里夹杂着轻微的苦涩和别的什么。

第八十七章 我是同性恋

“市场红利期就快过了,4月的总营业额涨了66%,5月份希望能维持住……”

咚咚咚,会议室的门被一条纤瘦手臂推开。

“崔经理,您朋友到了。”

面对一家跨国企业的华南地区总经理,秘书尽量维持着自己的职业素养,不经意说道,只是话语中却藏着些难以自抑的微妙。

崔洋猜到了原因,“抱歉,你们先讨论下。”丢开会议室里端坐的一群中层去了接待室。

业务员的卡座区内,两个年轻女同事默契对视了一眼。

“诶诶。你发现没有,我们到公司一年多了,从来没听说过崔总的女朋友,你说,崔总的取向会不会是……?”一个是字带着诙谐笑意拖得又长又高。

“哈哈哈,如果对象是那种帅哥,我也愿意呀。再说咱们崔总人那么好,就这么几年工夫从最最基层爬上来,多厉害呀。”另一名女同事,压低了声音,痴痴笑道。

“嘻嘻,我看你是春心动了吧?天天看崔总眼神都不对,你再不下手小心被男人给抢了。”

“哎呀!我撕烂你的嘴!”

“总算见到你了,你们前台说什么也不让我进去。”不提这两名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的女人,崔洋出现在接待室的时候,一名高瘦却秀气男子倚在窗边,见到刚进门的崔洋,立即冲了过来,焦急说道。

崔阳30出头,保养得当看起来只有20大几,一身修身得体的西裤和衬衫,优质成功男人的标签如同腕上的名表一般闪烁着,应当正是人生最得意的时间。

这个秀气男人更为年轻,打扮也时尚许多,在这样热的天气里还穿着牛仔裤和工装鞋,衬得这张秀气面庞更添几份阳光,脚旁立着一个吉他包,像极了某些韩国欧巴,还颇为罕见地留着一头束起地黑色长发,难怪公司的女孩子都在窃窃私语。

“什么事非要在这儿见面说?电话里也慌慌张张的。”崔洋淡定说道。

“我知道来你公司见面影响不好,不过那是以前,现在已经不同了!”年轻男人语气急切,“我接下来的话真的很重要,你一定要听我说!深圳出现了一种特殊的传染病!而且感染速度极快!人感染之后会变成丧尸,我知道你不懂,好的情况下,感染能控制……”

崔洋抬手,阻止他继续,“刘继芬,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你在电话里已经说过了,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但你也不是无名之辈,出现在我的公司,很可能就会被有心人查出来,我和你说过了的。你不该来这里。”最后几个字,语气已经变得生硬。

叫做刘继芬的秀气男人似乎预料到了这样的画面,没有迟疑,有了新的动作。

他利索的掏出钱包,先是取出几张百元钞票,略一迟疑,快速地将所有的钱都拿了出来,零零碎碎约莫有一两千,像打牌一样,捏在手里搓成扇形。

崔洋没有阻止,还没理解他要干什么,刘继芬已经随意把钱包丢到了地上,zippo一甩,点了个火把。

啪!

带着火星的钞票飘飘荡荡落地。

“你忽然跑这儿来发什么疯?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挽回一切吗?我们不可能真的在一起!能保持现在这样,你我都应该庆幸!”崔洋的愤怒如有实质般,声音却始终被压抑在很低的范围内,仿佛不愿意被人听到,话语随着咬字喷在刘继芬脸上。

刘继芬的情绪反而更加平静,也更沉重,定定看着崔洋,透出决绝和哀伤,“我说过了,时间真的很紧张,我们都处在危险中,如果钱不能证明我的话,我想黄家驹可以。”

迟啦一声,吉他包被打开,刘继芬双手持握琴颈,高举起来,这次崔洋反应过来了,但猛扑过去的双手却没能阻止这一切。

嗡!

琴箱和地板亲密接触,破碎的木屑在空中慢动作一般绽放,木吉他破碎着混入琴弦崩断的震动,与周遭工作环境截然不同的声音,突兀到足够让几百平方的办公室都听得一清二楚。

刘继芬捡起被琴弦连着的断琴,再次说道,“你要相信我。”

黄家驹,就是这把琴的名字,崔洋第一个月的工资,用来买它,送给了面前的秀气男人,也是因此,他才走上了歌手的道路,虽然现在依然不算很有名。

崔洋立在原地,低头看着晃晃悠悠的碎琴,踟蹰半晌,“你说丧尸,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现在就是世界末日了吧?”

“嗯……”刘继芬轻声却肯定点头。

“那就是说,再也没有人管着管那了是吧?”崔洋抬头,笑容绽放。

……

琴砸了,数百平米的办公室内鸦雀无声,一时还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去触boss的霉头,秘书左思右想,还是只能招呼几个主管安排好躁动而八卦的员工,硬着头皮去会客室,恰好迎面撞上一齐出来的两人。

大老板和这名秀气男人紧紧牵在一起的双手,甚至走路的时候还故意前后摆动着,像是两个要好的小朋友,笑容莫名灿烂。

秘书正要不必要的提醒他们,往日工作中总是不苟言笑的老板却已经拉着那位帅哥走到了办公室人最多的地方,两人四下看了一眼,又来到一扇打开的窗前,这里是商业中心最繁华的地带,只是楼层较高,楼下的人都如蚂蚁般忙乱。

“这里是我的公司,所以当然是我来啊。”崔洋笑着对刘继芬说道,又转过头,对所有的同事用安静的一起介绍着。

“我牵着的这位男士,叫刘继芬,是一名民谣歌手。”

刘继芬灿烂笑着,对身旁试探着询问的下属比了一个示意安静的嘘。崔洋深吸一口气,直到无法再吸进更多,他微笑着,痛苦地憋着,似乎在酝酿某种情绪。

而立于高楼,面朝半个深圳的崔洋,就这样安静下来,面色由白变红,继而由青变紫,直到再也无法忍受的时候,半生的不被理解,异样的眼光,养父母的痛心疾首与否认,终于化为一声一往无前的吼声,这吼声中,实在有着太多说不完的情绪。

“我是!”

“同性恋!”

吼声在广阔的楼外传播着,却因为这样的高度,并没有更多的人听到,但即便如此,相比也已经传得足够远了吧,两人疯癫的大笑起来,身旁的下属试图远离两人,似乎某种危险可怕的病毒正散发出来。

……

第八十八章 末日交易所

在丧尸游曳的酒吧畅饮

在旷野中高声弹琴歌唱

开着豪车当作碰碰车

遇到末日记者,接受采访

……

余念可以想象两个为正统所不容的异类在没有任何拘禁的末世中会是活的多么自由。

沉浸在这些有趣、放荡不羁潇洒得令人羡慕的记忆中,温暖暖而幸福的笑意几乎从崔洋的脸上溢了出来。

这是余念认识的第一个同性恋,当然此前他肯定也遇见过其他的同性恋,只是这是第一个告诉他的,怪异之感未来得及产生,更多的是羡艳。

田濛审视着他的住所,床铺,洗漱用品都是一份,联想到他先前所说,于一次长时间的沉默中细语问道。

“他呢?”

仿佛是这一问有些突然,崔洋脸上的温暖与笑意褪去了,低声道。

“死了。”

虽然语气变得低沉,但另外一股坚定从他的薄唇中吐露出来:

“这个镇是我们整趟旅行中我们第一个到达的地方,也是最快乐的地方,我答应过他,要让这里回到我们当时见面的样子,而且会更好,我想用我下辈子的时间来做这些。”

两人的心情也随崔洋地故事变得平静起来:在末世中,能够找到自己的归宿,就是很好的结局了,否则不过是另外一种行尸走肉。

在山竹镇的几条必经之路上留下了约定的记号,一面帮助崔洋在这片山清水秀的小镇做着清理和重建工作。

重启日35日,艾黎与黑子的身影终于出现,还带着位意外来客。

“你好,余领队,我是肖天程,北方人。”

这位虎背熊腰的汉子伸出宽厚手掌和露出一脸怪样表情的余念握了个手,余念仔细想了想,才发现问题在于领队这个称呼。

“末日导游吗?”余念失笑道。

他们手上的火力不多了,弓的主要优势就在于隐蔽安静,的确是个好帮手,而且北上的路还有太多未知,多几个同伴,总归是好的。

留下芦苇镇的地址,余念将一把钱老头送给自己的折刀作为信物转赠给了崔洋。

一路向北。

重启日40日。

“白牙!来比赛!”肖天程笑道。

赶路的多数时候都是无聊的,白牙的体型决定了它无法捕猎大型的家禽,肖天程的弓恰好可以弥补这一点。

肖天程身体微微前倾,左手持弓右手捏箭同时高举,左推右拉,吱呀一声轻响,弓被撑成了一个饱满的不规则弧形。

箭尾贴靠在侧脸上,光滑笔直的箭杆落在弓窗,右手三根指头浅浅的吃着弦。

三点一线瞄准,没待田濛和余念细看清楚,嘣的一声闷响,箭已经出去了。

一道泛着油光的细细黑影在空气中游过,二十米外,毫无声息地,一只被晒得黝黑正在拱食的‘野猪’失去控制倒在草地上。

这是余念第一次见到肖天程用这种猎弓打猎,和枪械的观感是完全不同的,有一种原始的力量美。

待他多射几箭后,余念才逐渐看得清楚一些,箭在空中是画的一个浅浅的弧形,和吵闹的枪支不同,无声无息的收割着丧尸猎物。

由于不太习惯反曲弓,箭支准头并不是非常好,射在土里或者树干上还好说,钉在石头上,不管是碳纤还是铝合金箭杆几乎都会报废,消耗较大,肖天程只好利用闲暇时间自己动手制作箭支。

没有理会这个无聊的人类,见到猎物已经被击中,白牙才跟上去在猎物周围转着圈,嗅着。

末世的残酷不止是对人类而言,那些习惯了有人类照顾的家禽宠物同样如此,无数的宠物猫狗被逼迫离开城市,和还活着的家禽猪牛一起在乡间山林中游荡,与野鸡孢子野兔之流形成了新的生态圈,同样的弱肉强食。

这头‘野猪’显然是普通的家养肉猪,只是不知道怎么跑出来,和在芦苇镇碰到的不同,这只体型要大得多,也强壮得多,身上到处都是锋利牙齿留下的咬痕,雪白的皮肤也晒得脱皮黝黑。

往日温顺的宠物狗为了获取食物,几乎会吃干净一切能够吃下去的东西,白牙此前受伤也是因为这些曾经的有着同样身份的宠物狗,余念等人都不敢离它们太近,他曾经听说过在xizang就有成群的野狗会攻击撕咬人类,末世中的野狗同样学会了这项技能,只是和书上所说不同,并不是所有的狗都双眼通红,吃人肉似乎没有对它们造成很大的改变。

新鲜的肉食很难得,吃不完的部分,在肖天程的帮助下都腌制或者煮熟储存起来,这小子打过猎,做这些非常撵熟。

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依旧偏离大路与城市,以一处村庄为中心绕行,时间推移到7月份,莺飞草长,更添几分荒凉之意,中途也遇到过两拨幸存者,但显然对方忌惮于他们的武器,并没有选择接触,远远的就避开了,这让试图从他们口中获取情报的念头也只能丢到一旁。

华夏的大好河山并未因为末日而变得同样荒凉起来,反而更添了几分秀丽明媚之意。

在这样的情况下,终于遇见了末日后的第一个大型幸存者聚集地,只是和以往推测的不同,这个聚集地并不是以军事基地等暴力机构为基础,而是纯粹的由于末世后的交易而诞生。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判断,是因为这个位处某个地方的市场,在几条必经之路上都清楚直白的用人血当作油漆写着交易所的规则。

其中第一条就是交易所内禁止动武。

至于交易的内容,也在一块黑板上用水笔写得一清二楚:枪,夜视仪,药品,毒品,食物,各类武器,太阳能电池,汽油,发电机,甚至是……人。

而且居然还有拍卖会的形式,只是拍卖的物品,就没有写出来了,这样就连余念也有了几分兴趣。

但一个问题摆在面前,虽然他们有几把枪,子弹也还剩一些,但显然这些都是赖以生存的物资,不可能卖掉。

直到黑子从身上掏出了一个小口袋。

那是一袋子白色的晶体状固体。

第八十九章 和平幸存区

得益于无数影视作品的帮助,余念瞬间认出来这东西。

体积小,难以制取,保质期长,需求刚性几乎无法替代,不得不说,毒品的确是非常适合在末世作为以物易物的筹码。

比较麻烦的地方在于:

“这是哪种?”余念指着这袋子玩意儿问道。

肖天程踟蹰了一下,“大概……是冰毒吧?”

“你们都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怎么和那些瘾君子交易?”余念好笑道。

“咳咳,毕竟我们也没试过。”黑子尴尬道。

如果是和平年代,和这东西打交道无疑是自取灭亡,而且几人都无法说服自己,但末世么……另当别论罢。

“哪里弄来的?”余念奇道。

原来3人当天被尸海困在船上,一时无法离开,干脆将附近几条船搜刮了一遍,在一具不起眼的中年丧尸的背包里翻出来这东西,这人临死之际依然没舍得丢掉这几包货,生前经历过什么不得而知。

黑子原本是反对的,却被肖天程和艾黎劝下,用艾黎的话来说就是‘物尽其用’,总之三人是笑纳了。

5人开着车,互相掩护着经过写着和平幸存者救助中心的路牌,几个身着武装的男人便靠拢了过来。

“朋友,从哪里来?”一名带着墨镜领头模样的中年男人远远喊话。

“从南方来。”这切口让余念颇不适应,又被这群人包围着,只答了个模糊,那人也不以为意,又细细问过来的目的,互相介绍一番,知道这人姓简,众人都喊他简队长。

接着几名负枪的男子帮手,粗粗检查车辆就让几人进入了,竟连携带的枪械也不在意。

第一次来到这样的地带,几人都不大放心,问起需要注意什么事项。

“余领队,整个镇上不允许使用武力,否则就地格杀。”那墨镜中年人呵呵憨厚一笑,摘下墨镜,犀利的双目扫过众人,似乎是早就知道有这么一问,众人都是无语。

所谓幸存者中心,其实就是以一座小县城的批发市场为中心,辅以一圈木板钢索制成的简易工事,虽然简单,但只防丧尸和生人是尽够了,最关键的是覆盖范围极大,开着车在里面穿梭,竟然都很要跑一会儿。

几个高处都设了带枪的哨兵,最高点上,还用油布盖着几样体积颇大的家伙,黑子根据体积猜测是重机枪之类的东西,只要它不被打掉,方圆两公里内都是死亡禁区,除了重装甲,没有东西能挡住它的连射。

由于整片批发市场都是2-3层的低矮楼梯房居多,互相之间相隔不过数米,显然出于防御丧尸的目的,互相之间用脚手架上的垫板与预制板相连,偶尔能看到人在这些悬空的路径上悠然自在的穿梭,宛如一座空中之城。

平房的房顶上几乎都盖着一层遮阳篷,起重机,干瘪的水泥袋,沙子,盆栽,摊开晾晒的各类干货,撑开晒制的肉干和鱼干,桌椅板凳等生活物品也应有尽有。

还有体积不小的天线以及一些余念看不懂的设备,也都架设在顶楼,想必都是用建筑用起重机吊上去的。

地面上,靠墙的地方,柴火整齐码放着,尽管从来源看显然家具和各种树木都有,余念还看到一些大袋的蛇皮口袋,从敞开的袋子看来里面装的是木炭。

整片幸存区展现出种带着魔幻色彩的生活气息,仿佛一颗腐朽的大树枝干上重新长出了嫩绿新芽,余念也曾在芦苇镇感受到过。

几人看得啧啧称奇,为劳动人民的创造力感慨不已之时,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传来,几个孩子毫无防护的坐在2楼窗台边缘,个个滚得泥猴一般,其中一名少了门牙的短发孩子指着艾黎的秃头,大喊秃驴,气得他脸上红白交替好不尴尬,当着他人的面又不好现在冲一个孩子生气。

简队长似乎在这群孩子中颇有威信,几个孩子的母亲被他一起问候了一遍,便一哄而散,这也是余念在末世中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孩子。

见到有新面孔,路上许多人都把目光投来,但并不好奇,显然是见得多了,年纪几乎都是20到50之间的青年人,看上去状态都还不错,只是比末世前显得都黑一些老一些。

到路过一条拥挤窄街的时候,还看到了蒸汽腾腾的作坊,好闻的食物香气在空中弥漫,几个妇女忙活着,走马观花,也看不出这些人过得如何。

“大部分人都出去找东西了,到晚上这里会更热闹一些。”

墨镜中年人坐在副驾驶上领路顺便介绍着,余念和黑子各开着一辆车在营地内穿梭,两旁的景色划过,看了个眼花缭乱,更多的部分暂时无缘得见,余念忽然觉得,这就像是一个大型的实景游戏。

车辆继续往里行进,视线陡然开阔起来,一处杂草丛生的平整土地就是停车场,四周蝉鸣娟娟,车门打开,大腿高的草将车门下半截都遮住了,蚊虫极多,四下荒凉。

左看右看,发觉一半以上都是suv和越野这样机动性强且结实耐操的,小型皮卡和各类面包车小巴车又占去剩下三成,最后则是一些极尽奢华的豪车,显然是个人爱好,至于从哪儿弄来的,估计也没人关心。

所有车辆清一色都蒙着厚厚灰尘,哪怕几百上千万的豪华跑车也不例外。

“那辆是我的。”简队长指着一辆车门如大鸟一般张开的法拉利,冷面上显出几分得意。

余念想起张志海,若他还活着,见到这么多豪车在场,大概会很开心,心情又是一黯。

下车之后,几人朝着一栋体型巨大的建筑屁股穿了进去,大约是整片幸存者营地较为核心的地带,到这里,步枪都交了出去,只留下几人随身的手枪。

余念犹豫了一瞬,就交了出去:以对方的火力,要杀他们真的不要太简单。

一栋建筑,看门帘上的字样,以前是个超市,没有什么出奇之处。

直到进入之后,众人才发现别有洞天。

这坐超市,有地下部分,而且显然联通它处,余念猜出来这地下恐怕有冷库,至于现在能否工作就不得而知了。

简队长用对讲提前通知了,众人还没走出去多远,迎面就来了一小群约莫三四个人,领头的是个中年男人,一双精明而有神的眼睛在5人1狗身上打量着。

“你们好,我叫付正淳,是和平救助者中心的镇长。”

中年男人说道,粗糙有力的大手和余念几人都握了一遍。

第九十章 拍卖会(上)

双方在超市大门略作寒暄,不多时,几辆摩托车和三轮车从两条隐蔽小路呜呜转了出来,带着风尘跨下的几个人,显然都是知道了余念等人的消息过来的干部,打扮也是五花八门,但统统透出末世特有的粗粝与随性。

“这是我儿子,付君。”付正淳并指点了下一名还略带些灾变前年轻男孩儿面向的年轻人,那孩子略笑了笑。

“梁超,和平幸存营二队长。”这名30来岁的男人嘴角扯了一扯,微弱的善意被额头一道贯通的疤破坏了,似是新留的刀疤,笔直中透着点血红粉嫩。

“梁超是个……哦,对!生存狂!二队里还有几名其他的同伴,主要负责对外的的工作。”付正淳一一介绍着。

一名刚与艾黎握过手的高个年轻女子冲余念再次伸出手,有力的握了一下,自我介绍,“梁欢,三队长,工作是打杂的。”说到最后,带了丝笑意。

“三队负责整个营地的重建工作,涉及方方面面,千头万绪,任务也最重,梁欢本人之前是做相关工作的,少了她,许多工作简直没办法进行。”付正淳理解似的笑道。

……

和平幸存营位处js省内,成立时间并不长,之所以能够有如今规模,也是有巧合在内的。

灾变之初,几只大小幸存者照例逃离人口密集地区,机缘巧合下,在和平幸存者基地附近不远处汇合,由于地处中部地区,多是附近镇上与城里的本地人,初期因为水源和物资分配问题还产生过一些小冲突,但双方都有不弱的火力,互相忌惮没敢动手。

文明时期的海量物资积累,可以预见很长一段时间内不会有物资匮乏的情况,反倒是许多事情都缺人手,几方各派出几名领头的切磋协商,一拍即合,就搞出来一份口头约定,几只队伍于是就选了个地方重新安家,做好准备舔舐伤口准备重建工作。

整个营地最为困难的部分,就是如何在道德秩序完全崩坏的末世重构秩序。

法律的最底层是暴力,而他们恰好掌握了这一点。

付正淳是一名公安干部,手底下的几十号人和枪成了最坚固的保障。

1,营地内禁止杀人,偷窃,抢劫,强j等行为,违者经审判后当众处以死刑;

2,人人需要参与劳动,按劳动所得领取生活物资,无视者按照情节恶劣程度流放或者处以死刑;

3,不得私自接纳外来人口,违者处以死刑;

……

这些直白而简单甚至有些简陋的规则,一条条用暗红尸血写着,出现在所有联通外界的路牌与幸存营的公共区域,每天早晚有例会,其他时间只要完成任务,不约束人身自由,如果想离开,也可以带着劳动所得离开,无人约束。

随着往来人口加入,慢慢增加,演变成如今的和平幸存者营地,而余念等人的目标,此行的拍卖会,则是在一处。

“有点类似早些时候的公社,呵呵……”艾黎年纪最大,看了看干笑道。

一行人也不讲究,随意在超市上方一家破败的奶茶店里坐了下来,付君被他老子一句话打发,背着枪从柜台里挖出包茶叶,跑到门口生火烧水,大约是要泡茶。

付正淳坐在首位,把社区情况都介绍了一遍,余念和黑子艾黎不时交换着眼神,田濛清楚知道自己的地位,没有插话,但俱有种时空错乱般,身处某部国内老电影混合着国外丧尸片现场的感觉。

略微思量,余念才做代表探问。

“付营长,你们这里的情况我们基本清楚了,但我有一点疑惑。”

付正淳点头示意。

“为什么你们这么看重我们3个,要知道,你们第一不了解我们,第二我们手上也没有什么东西,我看你们目前也不缺什么,说白了,就是因为这一点,所以才决定和你们接触。”

付正淳等人的目光集中到了室内还带着墨镜的简林身上,正是先前带余念等人进入幸存者营区范围的一队长,他负责主管对外工作。

“其实,这话就是我们和你们见面的主要目的,原本你们不提,我们也是要问的。”

“按照你们所说,你们来自深城,我们想知道的是,你们沿路上的所见所闻。”简队简单说明。

“准确来说,我们想知道,你们一路上,还看到过或者听说过类似我们这样的聚集地没有?”付正淳稳稳盯着几人问道。

……

入夜,整座和平区幸存者中心迎来一整天的最高潮,白天外出的人群几乎都回到了营地,有老有少,有男有女,而气氛,也陡然之间变得极为热烈起来,也展现出了这个营地不那么温和的一面。

最热烈的地区便是所谓拍卖场。

“人民的智慧……”

看着这座宏伟的建筑,黑子呆呆说道。

“真是无穷啊!”艾黎接上。

一座面积颇大的教堂,四面墙上被各砸开了一个洞,悦动的火光从洞口映射出来,一阵比一阵高的哄闹声发出,期间还夹杂着吵闹与口哨声,仿佛是教堂本身在发出着这些声音,整座建筑周围,四处散着一堆一堆的篝火,多是用破旧无用的家具与砍伐而得的木柴所构筑。

全球气候回冷,这样的郊区夜晚只有20多度,不少穿得不甚讲究的幸存者就在一旁就着篝火做饭,还有不少右臂上绑着红巾持枪的民兵在四处巡逻,这都是和平幸存营自己的人,红巾是用以区分。

更多的则是前来参与拍卖大会的人,黑夜中粗略看去,熙熙攘攘也不知多少人。

笑闹声,低声谈笑,锅里的油煎炸食物的刺啦声,个别隐蔽的地方,一张床单拉起来封住破屋门口,内里喘气声与激烈碰撞声传来,田濛还是跟在余念身旁,这时候只能不去看她的眼睛。

以教堂为中心,密密麻麻的地摊摆开了,余念大致看了看,最火爆的是燃油、电池、烈酒、药品、食品、各类武器防具等硬通货,其次是食物、对讲机、太阳能充电宝、望远镜、打火机镁棒等打火用具、摩托车、三轮车等利于在末世中生存的物品,还有一些意想不到的东西竟然也颇受欢迎,比如byt,大小各类容器、卫生纸、干净的被褥衣物、肥皂、沐浴露、洗发精、防晒霜、绳索、五花八门的建筑材料等等,不一而足。

也有不少人摆摊是为了收购,这些收购的内容就复杂得多了,从规定型号的钢材,到招募人手的都有,统统用快硬纸板或者木板写好,摆在摊子面前,当然也有相当部分鬼鬼祟祟私下交易的,交易内容自然无法知道,但光看双方贼溜溜的眼神,就知道绝没有什么好事。

就连白牙,也有不少人上前询价,都被余念拒绝了,这些人也都遵守此地规矩,风轻云淡离开。

也有人牵了狗前来,几乎都是烈性犬,但数量极少,哈士奇,金毛之类的犬种,大概很难活过感染。

“你还挺值钱的。”余念低头道,引来白牙傲娇的轻声一哼。

等众人踏着满地墙皮碎砖进入教堂内,正中间燃着一堆熊熊腾升的柴火堆,大抵都已经坐定了,便在简队长的示意下找了块居中位置坐下,等待拍卖会开始。

“发了……发了……”艾黎眼里冒光。

有简队长做中人,两人不过拿出了一小袋冰货,就从对方手中换来了小几百发子弹,口径和步枪兼容,以他们背包里的存货,今晚什么东西大概都能插两手。

不过这些东西,他们也不是那么缺乏,随着砍杀技术丧尸日益成熟,几人一路上能用风骚走位能代替的,绝不动手,能少杀,绝不多杀,子弹除了个别紧急时候,基本不会再用了,丧尸多的地方,宁肯花一天两天绕路,也绝不涉险。

余念知道这两人似乎没有什么特殊的嗜好,除了黑子好点好酒,艾黎老头儿平时也就喜欢看看书,虽然不少地摊上有卖一些书,但那都是偏向实用的,以农业技术,维修技术,天文地理之类为主,他看的那些书,多数是物理专业领域,少得可怜不说,哪怕是有,现在的主要作用,大概是放在厕所或者引火用,要不然就是在某些图书馆角落里发霉蛀虫。

空有宝山,却没有什么想买能买的东西,也不知道这俩人高兴个什么劲。

反倒是田濛,看得一双大眼中异彩连连,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什么灾变之前看过的电影之流,这女人不惹麻烦就不错了,余念也懒得理她。

下午的谈话,几人都留了心,并没有透露出芦苇镇的地址,只是把所经过的路线都描绘了一遍,付正淳等人取出一张颇大的地图,按照几人所说的绘制,从地图上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涂改来看,他们不是第一波到达这儿的人,但目前为止,只有他们这条线往南延伸得最远,看来除了身负秘密任务的艾黎三人,还真没有多少人冒着今日不知明日事的危险,闲的蛋疼在末世中日复一日到处游荡的。

第九十一章 拍卖会(中)

小宗买卖都在教堂外进行,能在里面交易的都是稀有或者数目规模较大的交易,参与人员也以周边的大小势力为主,私人相对少许多。

灾变后的拍卖会自然也和以前不同。

货币与经济体系崩溃,无法衡量“商品”价值,加上灾变时日尚短,新的价值体系远未建立,一切都回到最原始的以物易物阶段。

教堂内熙熙攘攘,余念在末世后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人,心情莫名好了一些,看到前面几排位置都还空着,正奇怪,大门处一阵喧闹,接着整个入口都被挡得严实。

两名卖相凶悍的高大男人走了进来,往两旁一分,一名削瘦男子便出现在两人中间,教堂的大门来之前就剥落了,被他踩在脚下,阴鹫的眼神令人印象深刻。

和平幸存营的主事者几乎都在现场,付正淳此时也上前交接,听不到两人说的什么,却也觉得这两人之间,气氛隐约有些僵硬。

他们也落座后,一名和平幸存营的管事站到台上,懒洋洋把规则解释了一遍,丢下一句开始罢,便有人迫不及待上台交换去了。

火光飘摇,光线不太好,那名管事毛毛糙糙讲完,跳下台子的时候,余念看了一眼才发现是付君。

“这小子。”简队长笑骂道。

简队长的墨镜在这种昏暗环境下也未取下,余念心中略有一丝好奇,却也不会真的去问这种私人问题。

余念目光在付君身上停留一瞬,跟着笑了笑,递过一支烟,“你们以前就认识吗?”

“说来话长。”简大队长长长一口烟吐出,轻飘飘道,半个有用的字也没。

此时第一名留着光头的男子已经上台讲开了,第一件‘商品’就让余念目瞪口呆。

“咳,打井,不出水不收费,汽油,子弹,枪都可以换,有其他的好东西也可以拿来换。”

“好家伙。”

简队长也呆了,张着嘴,原本安静的台下立即沸腾了。

“多粗的?几天能干完?”

几个人大声问道,末世里的人几乎都脏兮兮的,身上带土,那人长得又瘦又黑,丢在人群里丝毫不打眼,却没想到有这份本事,这在城里极少有,但在全国的农村地区都有不少干这种营生的。

早个十几年,还有许多人工打井,随着技术发展,机械钻井就取代了人工,寸许粗细的钻头可以达到地下几十甚至数百米深度,穿透岩层取水。

南方地区水系发达,河流并不少,虽然许多贯穿城市的河流污染严重,但大小淡水湖泊与一些小型水体并不缺乏,只是许多水体都距适宜居住的地方较远,取水困难麻烦,城镇内井口数量又并不如乡下农村那么多。

一口淡水井,在末世的意义,不可等同于灾变以前,几乎意味着一块适宜生活居住的熟地。

那人一一回答了,下了台立即就有数名势力的头头上前交接。

第二位是个斯斯文文的中年男人,颇厚的眼镜用根带子绑在头上,说话也是慢条斯理的的。

这倒是不多见,能来此地的人,几乎都是尸山血海中挣扎出来的,表面上和和气气是因为此地地主震慑力足够强大,那不过是表象。

“八重洲的ft450d短波电台。发射10至160米,50mhz,接收:30khz-56mhz……”这人开口说了几句,往鸦雀无声的台下一扫,那神情就像是讲课的老师遇见了一群学渣学生的模样,无奈道,“额……出售这台电台,也承接调试和维修,费用再谈吧,懂的来找我,其他的别来,我懒得解释。”

台下黑压压的人**头接耳,不多久,最前排人数最多的那坨人里面,分出去两人,把那人客气迎了回去。

一名拍客,带来的拍品通常不止一件,以物易物的方式流拍也是经常的事情,交易有时候也在几方之间同时进行,加上讨论和介绍的过程,整个拍卖会在噪杂中慢吞吞进行着,许多拍品不好携带,便用照片视频代替,互相递过手机平板查看。

各种千奇百怪的东西或者合作都可能达成。

大型工程器械,推土机,挖掘机,农用机车,氧割机,以吨为单位的各类钢材……

捕鱼分润,租用人手,清缴丧尸,各类资源情报,医疗服务,甚至可以承接杀人业务……

余念曾经看过的电影漫画等作品中,末日世界无不是萧瑟而困苦的,但或许源自于中国人的种族天赋与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至少就这里而言,灾后并不十分缺乏产出,文明世界给这些幸运或不幸运的幸存者们留下的最宝贵的财富,就是其强大无匹的物质基础。

等到场间重新肃静下来,气氛开始变得有些躁动起来,简队长作为地主,目不转睛盯着台上,显然到关键拍品了。

“我草……”黑子低声骂道,艾黎也探口气。

一名满脸横肉的男人牵着名穿着清凉年轻女人走了上来,女人一双惊心动魄的长腿在火光下白得晃眼,似乎晃动的不是双腿,而是火光本身。

这女人在末世中,也依然保持着嫩白而吹弹可破的皮肤,脸上几乎没有留下多少遭罪的痕迹,好像是从数月前穿越过来的一般,双手缚在背后,打湿了的白色t恤底下,乳白肉色透了出来,越发显得胸前一对玉兔的绵软宏伟,何况这是在末世,如此的唾手可得……简直就是勾人犯罪。

此时女还在不住的挣扎,呜咽着要说什么,只是话都被一大团布条堵在了嘴里。

这位浑身颤抖的不知名女人被架起双臂,绕场一周,经过余念面前的时候,惊恐的眼神蚀刻在众人眼中,余念此前被勾起的一丝邪念,不禁被这束求救意味分明的眼神激得消散,只好偏过头不去看她,同时左手一紧,知道是田濛,心中再次微叹。

如果没有自己,田濛的境遇大概只比她好得有限。

“22岁,学跳舞的,还会点钢琴,没什么别的技能,据说还是个研究生哩”那男人邪笑着,用粗鄙低沉的声音嗡嗡说道。

“嘿嘿,多的不必说了,都看得清楚,只换武器和车,开价吧。”

整片场里静了一瞬,紧接着,此起彼伏的报价声音将。

“两百发76口径子弹!1把95步枪!当场付清!”一个大老粗模样的男人猛站起来吼道。

“去你妈的!就这你也好意思喊!悍马一辆!”

“汽油五百升!”

……

“简队,这是买卖人口!你们这也允许吗?”余念指着当中咬牙切齿道。

沉默许久,简队长终于重重叹口气,第一次摘下了墨镜。

他的右眼,只留下一个空洞。

“灾变的时候,我和女儿都活下来了,有天碰到几个歹徒,发生了交火,女儿当时活下来了,那些人全死了,我瞎了一只眼睛。”他指着自己瞎掉的眼睛说道。

“道德和法律,需要暴力去维系,否则只是空中楼阁而已,所以有些事情可以管,有些事情管不了,这个拍卖会,不是我们一家能办成的,当然也不是我们一家说了算。”

“你们几个我虽然只见了几面,但我觉得至少不算是丧心病狂之人,就凭你们手上几条枪,自保还可以,别的事情,就别想了吧。”

最后目光在田濛身上略了过去,若有所指说道。

第九十二章 拍卖会(下)

往日圣洁的教堂中,此刻口哨与谑笑声四起,吃着人血馒头的看客们个个神色癫狂,即使不参与竞价的也在大呼小叫,享受着为虐的极致快感,小部分心中尚存清明的,也都沉默不语。

这就是世界末日。

这场景似乎并不少见,很快这宗交易便达成了,接下来的几个“拍品”,几乎都是年轻貌美姿色各异的女孩,年龄跨度也相当大,从十岁到三十多岁不等。

当最后一名女子也被拍走,场面顿时松垮下来,大部分人都起身离席,就在此时,付君与几名随行的和平幸村营战士一同回到了台上安抚观众,阻止他们离席。

余念转头,发现简队长正和前方舞台上旁的而队长梁超用眼神交流,两人都在环视四周,似乎在戒备什么。

教堂的正前方,原本应该是有一些步道用的仪式用品的,早不知被丢哪儿去了,只留一张讲桌,付正淳亲自上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木盒,正色道。

“最后一件拍品。”

他说着,面朝观众双手托起张开的木盒。

“不交易物品,只换取相关情报信息。”他取出那东西,放在眼前平举。

盒内,一根光溜溜的金属棒安静躺着,就像一支略有些奇怪的钢笔,光滑的银色表面上,小小的火光弯曲着在跃动,就像是瞳孔中的火苗。

余念察觉到心脏仿佛漏了一拍,趁着简队长和周围人注意力不在此处,余念几人的目光飞快集中到了艾黎身上,他正坐着,怀里的那个包抱得明显更紧了,此时里面正躺着一支一模一样的“钢笔”。

这东西困扰了几人许久了,诡异的发掘地点,诡异的用途,诡异的组织,一切都连在一起,变作一团巨大的谜团,那个疑似追踪器的金属原片,见面后便销毁了,但那根金属棒的用途,几人都处于猜测中,并不能肯定,直到此时。

能够在大庭广众下拿来拍卖,那么这东西显然不是他们想的那么不为人知,而且在场的人之中,或许就有知道内情的。

肖天程不清楚前因后果,并没有注意到这里的异常,偷偷看了身旁简队长一眼,他也是一脸疑惑,余念冲其他几人轻轻摇头,都按捺下交谈的欲望,目光重新投向前台。

但说完这句话,确定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之后,付正淳就直接下台了,与那名阴鹫男人并排坐着,令场上其他人都有些困厄。

人群熙熙嚷嚷着向外走去,交易成功的则纷纷到一旁细聊起交易细节来,场内顿时空下来许多。

趁着黑,把肖天程和田濛支开,不想他们参与进来,余念从艾黎包里拿出药剂,撺在手心里,防止反光被人注意到,“我去和他谈谈。”

黑子背上枪,“我也……”

“不,我去就可以了。”

不等他说完,余念果断抬手打断。

“我们还摸不清他们的底细,艾黎的身份不能暴露,你留在外面接应,反而更好。”

“你去吧,我们在外面等你。”艾黎也道,虽然他不认为对方这种举动,会是组织内的人。

几人抽空说话的空档,门口向外的人流忽然产生了些许骚乱,有人怒喝着,趁此机会,独自穿梭到了付正淳所在的圈子外。

“这里不能进去。”一名腰间插着柄剑的男子,冷漠阻止,这人余念并未见过,想来是阴鹫男人的手下。

手腕一翻,半截金属外壳出现在余念手中,那男人神色一变,立即靠拢,若无其事的把余念的手压下,对同伴低语一句,又引来同伴的惊异凝视,这才带着余念往付正淳和阴鹫男子面前走去。

“你这招到底有没有效果?别把他们给招来了。”阴鹫男子皱眉道。

“哈哈,招来了不好么?”付正淳微笑道,目光看向阴鹫男身后。

寸许长的头发,貌不惊人,一双眼睛却在打量审视着自己。

‘这人有点东西。’这念头才想起,付正淳已经起身。

“介绍下,这位是余念,从深城远道而来,那条南方的路线就是他提供的。”

“哦,这样……”阴鹫男子点点头,直到余念沉默着伸出了右手。

几十颗眼球产生的注意力几乎让余念感到手心上的那根东西在发烫发热。

哐当,一片人都站了起来,教堂的翻转椅面撞得哗啦作响,阴鹫男子与付正淳同时伸出一只手,抓住了药剂,细细打量着。

“这里不适合谈话。”

只用了两秒钟,付正淳就拉住了余念的手,将东西送还到余念掌心,带着阴鹫男人起身,准备离开。

教堂门口,密集的人影被排开一条空档,两名右手臂上系着红布条的战士逆着人流挤了进来,中间架着个软塌塌的家伙,两条腿像是面条一般,立都立不稳,三人的手臂越过肩膀,互相交缠在一起,才没让这家伙躺下。

即使没有白牙的低声嗷呜哀鸣,肖天程也能从这人身上分辨出那股强烈到无法忽视的味道,那是至少一个星期以上没洗澡形成的,他太熟悉了这味道了。

“快……”有气无力的低吟从那男人低垂的脑袋下发出。

两名战士裹着他,几乎是拖着他急走到了正欲离开的付正淳面前。

“付营长!”两名战士大声喊道。

“有什么事,晚点再说!我这里有重要事情。”付正淳毫不停留,似乎没有什么事情能有余念和那只药剂重要。

然后就感到有什么东西抓住了他的脚踝。

余念还没反应过来,付正淳的手枪已经朝下对准,他甚至没看清手枪是从哪里拔出来的。

几只手电筒同时打在地上那名脏兮兮男人的脸上。

他的脸颊深深地凹陷进去,眼眶周围一圈,是极重的黑眼圈,嘴唇龟裂,要不是那对眼睛依然有些灵动,几乎和外面那些晒了一个多个月的丧尸毫无二异。

见到是个活人,付正淳才真的有些惊讶起来,蹲下来扶住他。

两名战士还未开口,那男人的双眼猛然一瞪,撑着身体仰起头来,似乎有了新的精神在支撑着他。

“尸潮,东南,东北方向,数量多得可怕,至少几万。我和朋友走了5天了,躲不开。”

声音说着说着就越来越弱,见他说的艰难,一名战士试图给他喂水,被脸色铁青的阴鹫男挡住了。

“有些丧尸,行动特别快,要特别注意,还有……还有那些家伙……要……小心……”

说完这句,那男人便彻底没了反应。

“肾上腺素1毫克!”

赶来的医生,试了试那名男子的鼻息,带着名助手立即开始实施心肺复苏术。

“老龚,准备吧。”

付正淳站起身对阴鹫男子说道,目光却看向余念。

“该来的总会来,是他们没错了,按照他说的规模,最少有3个吧。”老龚面无表情回道,又对余念道,“来吧,这事儿有你一份。”

第九十三章 尸潮

“一队的人都散出去,侦查尸潮的动向,不要靠近。”

“二队去大库取装备,龚团长,那边还要麻烦你一下。”

“三队和二队一起,负责加固防御,尽量往外扩一些,不然到时候地方会很紧张。”

“你们几个,去找其他区域的负责人,尸潮应该很近了,他们来不及走的,不想死就一起拼了。”

付正淳,龚团长一边走,一边分拨着人手,一个个的命令被放出去,这么复杂的调度,一群乌合之众,还是在夜里,难度非常之大,做到几分基本靠缘分。

这消息本也藏不住,数分钟后,整片交易区油门轰鸣声四起,汽车大灯射出去的光深深扎入末日暗沉的夜空中,四面八方,仿佛这片小小的幸村营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舞台。

此时还不到凌晨,多数幸存者都会选择明早出发。

龚团长与和平幸存区的劝说留下了一部分幸存者,但末世里还活着的人里面,没人谁会愿意为别人卖命。

往北的主路,十几辆车呼啸着往外狂奔,仿佛十几头横冲直撞的发情公牛。

半小时后,五对大灯用更快的速度射了回来,光柱是粉色的,车身上统统披着一层红,刚刹车停下,挡泥板里卡着一只脚。

“死人大军!数量不清楚!正在往这边来!最多半个小时就能走到!”

“是尸潮!铺着地过来的!山领上也有!”

拍下第一个女性“商品”的幸存者是个粗野高调的家伙,无论走到哪里都喜欢用大嗓门宣示着自己的存在,此时也难掩惊恐的喊着,随行的手下都丢了,只剩下那个买来的舞蹈系研究生加自己两个活人。

弦月高挂,清冷的月光洒在地平线上,身披银铠,一个身影从远处踱步而来,有了第一个,便有第二个第三个。

仅仅数分钟,视线内就被丧尸所占领,数万无边无际的丧尸大军,如同古代行军的甲士一般,从积灰的柏油路上,从远处建筑的缝隙间,从山上,从流河中逐渐绵延,填满了每一寸缝隙。

丧尸虽然没有意识,但通常它们不会选择太难走的道路,更不会攀越,余念想到了老周还在的时候,下水道外的那些丧尸。

‘最少有三个。’这是龚团长的话。

三个类似老周那样的组织人员吗?

这些问题难有答案,保命优先,丢到脑后不去想。

一片混乱,光是余念看到的,就最少有十几个人在使用对讲,公频中乱得像在打仗,好在余念要找的目标大,不容易认错。

“余念!这边!”肖天程宽阔的背板从几个人中间挤出条路,大喊道。

“那是你的朋友?营长让我找你带他们一起过去,到下午的超市去集合。”

正要回话,腰上被人戳了戳,余念转过身,一个小屁孩一脸严肃说道,却因为这点严肃反而显得有些好笑,他说完便走,看模样还很眼熟,大约是白天见到的那几个孩子之一。

“这里迟早守不住的。”

赶到超市外,龚团长直白说道,身旁几辆军卡从超市下方的车库中轰鸣着驶了出去。

“我们会拖住一段时间,你和老付他们一起走,想知道的事情他都知道,祝你们顺利。”龚团长笑笑,挥手离开。

整片幸存区内,一片兵荒马乱的迹象,并不是所有人在适应幸存区的生活后还能接受颠沛流离的灾变冒险生活,不管是谁,要想留下,就必须拼这一把。

哐啷一声,货车的屁股被掀开,墨绿色的不锈钢铁盒被源源不断的运了下来,粗糙撬开后分发到所有能开枪的人手中。

“估计是把哪里的基地给端了。”黑子低声道,“这是末世军阀啊。”

“都过来领枪!每人一把!子弹不限!”

“墙要倒了!让开!让开!”

“门都锁上!别呆在楼下!”

仓促忙乱中,咆哮声喊声

为了看清楚丧尸,几条主道两旁,间隔十数米就有车辆停放,呈现放射状,所有大灯全开,照出去数百米。

说话间,南面的防线枪声已经大作,隔着上百米点射,夜空中,喷射的枪口像是无数朵闪烁的星星。

相当部分幸存者此前枪都没摸过,好在目标是如此密集,即使不能爆头,打断手脚也算完成任务。

只用了十分钟不到,第一波先遣部队就被消灭了,在地上留下千余具丧尸尸体,筑成一堵血肉矮墙,活尸数量占了大半,只是打断了手脚或者脊椎,无法顺畅的移动自身。

看起来就像是一堵在蠕动的巨大尸墙,偶尔也会有只剩下半截身体,或者丢了手脚的丧尸用各种诡异的动作爬出来。

整片地面被犁了一遍,丧尸的血液早已凝固,没流出多少血,反复击打后,变成一蓬蓬的粉色花朵绽放开来,缓缓扩散。

今夜无风,数十米外的上千具尸体,已经变成一个正在缓慢膨胀的腐臭气团,枪管被密集的高速子弹擦得变成暗红色,弹药味和枪械的机油味混合在一起。

“呜!呕!”

“啊啊啊!”

几个老少娘们还有初经阵仗的幸存者吐得缩成一团,等丧尸再逼近一些,还是只能捡起沾着呕吐物的枪继续重复着射击。

南面的战线在超市这边是看不到的,只有枪口喷出的火焰映亮了天空,空气中充满了对讲机的滋滋声与破音的咆哮。

“这地方算是废了。”

龚团长没去督战,点了根烟立在余念身旁,看车辆进出,一副还很惬意的样子。

“估计得臭上几年,东边还有块地方不错,看看能不能搬到那边去吧,这地方反正只是临时的。”付正淳也从超市中出来了,末世别的东西没有,无人的地盘多得是,只要有人有物料,哪儿都能建设起来。

“别操那份心了,你们回来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龚团长笑道。

“能回来就不错了。”付正淳撵熄烟头像是才想起来似的,看了艾黎一眼,忽然说道,“对于“乌”你们了解多少?说说药剂的获得过程吧。”

第九十四章 乌

“乌是什么?”没有回答,艾黎反问道。

摘掉唇间燃烟,付正淳惊讶看向几人,神色都不似作伪,“你们竟然连名字都不知道?”

上次这样站在超市门口,看着门口车辆往来,似乎是上辈子的事情,履带嘎吱嘎吱碾碎松脆的水泥地面,几辆自走火炮的驶出也宣告着现在的一切都和末日之前很不同了。

“只知道叫做‘无’,但不知道是哪个字,知道的那个,没说完就死了。”余念轻声说道。

场面沉寂下来,只剩下旁的呐喊与吼声,不知何处,自动化武器的咆哮震动天地,仿佛九天之外的雷霆降临人间。

“讲讲你们拿到这东西的过程吧。”龚团长指了指余念的背包,里面装着那支药剂。

这个故事说起来,并不是特别复杂,如果对方想要他们几个人的命,远不需要这么复杂,

故事讲完后,付正淳与龚团长对视着,眼神交错间显然在衡量眼前这几个人是否值得信任。

大约是有了结果,深吸一口,剩下小半截的香烟被丢在地上,又碾上一脚。

“乌是乌鸦的乌,这是他们的名字。”

“古代有种鸟,叫做三足金乌,是太阳的化身,一种不死鸟,结合这种病毒的特性,就是组织中文名称的由来。”

“组织的存在,对于许多人来说并不是那么的神秘,至少像你们遇见的老周那样身份的人,数量并不在少数。”

“那些药剂,是他们招揽成员的手段。”从怀里掏出一支一模一样的药剂,迷离的目光追随着药剂瓶身上白炽灯的倒影,仿佛审视的不只是一只药剂。

“多少人能抵挡这种诱惑呢。”

1930年物理学家p约尔丹提出了“突变是一种量子过程”,这一观点在1944年e薛定谔的《生命是什么》一书中得到了详尽的阐述。他还提出了遗传物质是一种有机分子,遗传性状以“密码”形式通过染色体而传递等设想。这些设想由于jd沃森与fhc克里克提出脱氧核糖核酸双螺旋结构模型而得到极大的发展,从而奠定了分子生物学的基础。分子的相互作用必然涉及其外围电子的行为,而能够精确描述电子行为的手段就是量子力学。因此量子生物学是分子生物学深入发展的必然趋势,是量子力学与分子生物学发展到一定阶段之后相互结合的产物。

60多年后,一个科学组织从一块琥珀化石中提取出一种病毒。

科学家首先通过电子显微镜观察,发现这种奇异的病毒的生命结构非常奇怪。和现有的病毒都不同,甚至准确来说它的结构不算是传统的病毒。

它的复杂程度是目前人类科学所无法理解的。而且它表现出来的一些特性,也很奇怪,人们无法理解这种病毒的运作机制,决定尝试通过生物实验来研究这种新型的病毒。

通过细胞实验,人们发现这种病毒作用于细胞后,似乎让细胞产生了一定的变化。

这种病毒对植物几乎不起作用,至少没有观测到的作用,反而越是高级的生物,作用越是明显。

多次的测验后,终于有名科学家试着对实验完毕的细胞重新进行了基因测序,发现它和其他的生物结合在一起后,形成了新的dna。

整个细胞,已经呈现出完全不同的生命形式,仿佛细胞本身形成了一种新的生命体,它具有了惊人的活性,更年轻,更无法理解。

最后他们发现,即使是衰老的,将要死亡的细胞,注射这种病毒后同样可以起死回生。

参与实验的科学家们震惊得几乎无法言语,现有科学根本无法解释它们,如果不出意外,他们将会是下一届诺贝尔奖的得主。

一名科学家下意识的说道:这简直就是。。。就是上帝的杰作。

另外一个人讽刺的笑道,那就叫g病毒好了。

意思是:god。

然而由于琥珀化石隶属于科学组织本身,科学家们的研究工作,自然也属于组织的财产,在科研带头人将这一实验成果反应给更高层后,一切都被封锁了。

全部参与研究的科学家都被限制了人生自由。

新的研究计划很快下达,g计划由此拉开序幕。

这次的研究计划的目标是:永生。

科学家们自然更加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但可怕的是没有一个人退缩。

不久后,实验开始进入活体动物阶段,从最简单的草履虫开始,然后是白鼠,猩猩,终于变成了人体实验:一个死刑犯。

实验在这个地方搁浅了,他们遇到了一个无法解决的问题,不止没能实现永生或者变年轻等情况,实际上,实验者不论是动物还是人类,全部都在移植病毒后衰老死掉了。

常规的电子隧道显微镜已经不太适用于这种过于复杂的结构。

为了了解清楚这种病毒的具体结构和运行机制,几乎每个领域的科学家都参与了部分研究工作,在多年的摸索后,物理学也开始被应用进来,进行g病毒的解码与分析工作。

一次意外,一名女性病毒学家受了重伤,她的丈夫,一名物理学家,抱着刚刚死去的妻子,不顾一切的打算救活她,在缝合伤口之后,临死之际,将g病毒注射进了她的身体。

神奇的是,她活了下啦,而大喜过望的科学家抱住妻子,成为了第一名死于丧尸嘴下的牺牲者。

妻子刚刚死亡的身体在g病毒的帮助下维持住了活性,但只有身体如此,她的意识几乎消失了,只剩下些生物的本能,变成了全球首例丧尸,而被咬的物理学家,却并没有感染。

有一部分的理论认为,人类的大脑之所以如此难以解释,是因为人的大脑或者灵魂,是以量子态运行的,在后续观测中,科学家们首先对物理学家的大脑取样进行了观测,但明明还有着不错活性的脑细胞,在显微镜下观测的瞬间,脑细胞便宣告了死亡,仿佛已经死去多时。

实验继续进行。

无数的死刑犯,甚至无辜的人被送入隔绝外界的研究所内。

此后成功的案例不多,考虑到女科学家死亡的时候才注射g病毒感染,他们开始人为制造各种濒死状态,终于成功复制出一例丧尸。

几个参与实验的科学家们终于知道,这些人的目的,就是为了永生,而且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这不是一个组织能够完成的事情,从参与的科学家国籍,从研究的跨专业领域,从几乎没有限制的经费投入,从研究实践跨度之长来看,全世界恐怕多数国家都有勾结甚至参与。那些掌握权利的老人们,对死亡有多恐惧,对生就有多渴望。

数不清多少次实验之后,这群聪明的大脑就发现了。

“g病毒本身就不是病毒,它也不是依靠传统传播途径进行传播的,我们认为它只能在量子态下进行传播,人类的意识越逼近存在与消失之间,g病毒感染成功率越高,如果能够制造量子态的病毒,直接干涉人体,或许就可以避免复活后意识消散的问题。”

此后十余年,部分研究被分出了部分转移到了各国的物理研究所中。

量子堆叠实验,是一种将病毒转化为量子状态的实验,尽管实验还很不成熟,但似乎……有几位已经等不及了。

十余年后,重启日的当天早上,一次常规的堆叠试验中,人们终于成功的制造出了量子态g病毒。

也是在那个瞬间,失去了物理形态的g病毒,拥有了真正的神一般的能力。

由于丧尸的量子态特性,常规物质无法阻拦它,即使是空间站,潜艇等极远的地方,也无法避免感染,距离与多数物质的存在对它来说毫无意义。

“所以全球的感染才在同一时间出现,所以它们才可以这样反常,所有的丧尸,实际上并不是真的存在于我们所在的三维世界,而是介于生与死之间的某种状态。”

艾黎痛苦的闭上双眼。

“我早该想到了。”

龚团长于月光下拍了拍这位量子物理老本行的肩膀,大咧咧道。

“没事,想到了大概也没什么不同,这一点我和你一样,只不过我听不懂,你听不多,好在也不影响什么。”

战斗愈演愈烈,等那些仍不知道自己被卖了的幸存者们清醒过来之前,几辆装甲车趁乱插入战场,在炮火与尸嚎中远离了。

未完本的完本感言。

首先要说句对不起

这段话,原本1个多月以前,就准备说了,却没能说出口。

心情有一丢丢沉重,还有一丢丢困意。

当我写到大约15w的时候,我是写过一篇这样的“宣言”的,因为那个时候我其实不知道这本书到底有没有读者,或者说,有几个。

因为收藏,真的很惨淡。

一个人的独角戏很难演,而且,我的确没有办法写每天花费好几个小时给一本没有签约的书,尽管我在它上面花费过很多时间与精力,如果按照我计划的写完,大概会有200w字吧,按照我的乌龟速度,1年应该不止。

我现在还没办法用1年的时间去写这样一本书,我需要生活。

十几万字,我想要放弃的时候,有个读者,他告诉我,很喜欢我的故事,那是我第一次收到这样的鼓励,也是因为那句话,还有对这本书的不舍,让我觉得:不能就这样结束。

前天,也有个读者写了好几条评论,他告诉我,从来没有看过这么细腻的末日小说,那时候我正在电梯里,大约是因为不自知地露出了痴汉般的笑容,所以旁边的大婶盯着我看了好几眼。

但那个时候,我也很抱歉,因为6月初的时候,我就决定了,6月底一定要结束这本书,不管怎么仓促也好。

按照我的本意,我其实是不想写这个的,以为可能有朋友(或许是我一厢情愿),看到会觉得,又一个太监,但我还是想,假如有人在看,我需要给他们一个交代,这也是我写完第二卷的主要原因,哪怕只是稍微弥补那么一点点。

码字时间越长,越觉得许多抽象的事物是难以用文字表达的,正如我对看到这段文字的你们的感激,无法形容一样。

感谢你们的每一个评论,每一张推荐票,这些都是我写下去的动力。

如果以后,条件好一些,我很想把后面的故事写完,至少有些比较有意思的小段子,会单独写出来,作为单章也可以看懂的那种,算是我的一些未了的心愿吧。

其实打这段话的时候,心里还是不舒服的,总觉得自己是个逃兵,不管我怎么找理由,还是抹消不去烂尾或者说太监的本质,我心里当然希望,可以像每个完本的作者那样,在结束的地方很酷的说出:终于写完了云云。

终究是不能够了。

再次谢谢愿意看我这段废话的朋友。

第九十五章 截肢

终于回到家乡,余念左手从武装带抽出把短斧,右手拔出手枪袈在斧头上。

踟躇着拐过最后一道楼梯,门没合拢,炒菜的锅气和嗤啦声从门缝里溢了出来,拉开门,余德明和老妈说话的声音立马大了起来。

“当初是你说要他去sz发展的,男孩儿就要出去闯闯才好。”余德明站在阳台上,板着脸冲着厨房里喊道,眼角余光看到进门的儿子,愣了下,大约是略有些尴尬,嘴角扯了一扯,状似平常地问道,“怎么晚点这么久?”

余念只是看着他,恍如梦一场,当啷一声,手中斧头落地,余德明脸上的惊讶之色还未褪去,便用从未有过的亲密动作把父亲抱了个满怀,后者吓得叫了起来。

王晓兰兜着围裙拎着锅铲慌张跑了出来,也被余念一把抱住了。

两个人安抚半天,才让余念安静下来好好吃顿饭,余念喝着汤,把爹妈盯得表情都有些不自然了,两个人也不吃,只是宠溺地看着儿子。

余念下意识地吞咽着,一截鸡爪似的东西怎么都嚼不烂,只好吐出来,滚落在餐桌上,定睛一看,是一截被齐根斩下的脏乎乎手指头。

抬起头来,桌上的食物都变了样子,卤猪脚的大碗里,几只手脚摆得整齐,被目光惊扰,纷纷活了过来,像是奇怪的小动物一般爬入余念的碗里堆成一堆。

面无表情抬起头,七窍流血的父母平静的坐在餐桌旁正与他对视着。

“起来!有人被咬了!”

这声音是黑子的,余念还未完全醒来之前,手已经深到枕头底下将手枪拔出来了,同时一个翻滚落到了床靠窗的那边地板上。

不管是值夜者还是轮休的人、整个行进基地都被这喊声惊动了,一片沸腾,黑子带完话先行离开了,余念从凉飕飕的瓷砖地板上爬起,爬起来按亮手表发现此时是凌晨4点,套上完武装带冲入了大堂内。

这是gd省西北方向边缘的一个农村,但建筑设施都很完备,农村的水井是优质的水源,他们在这里已经呆了几天,这是为了出发前定好的战略目标。

每到一处地方,就会利用无线电以及狼烟等方式吸引幸存者,期望有人能与他们接触,可惜的是吸纳的只有寥寥两个侥幸存活的幸存者,且都不具备有价值的技能和信息。

村庄的宗室祠堂被临时改为整个行进基地的指挥部,值夜人员以及各种行动的信息都在这里集中,电台等重要物资也堆放在此。

古色古香的祠堂里,十几个身着武装的值夜人员正围着聚在大厅的另一头,那个位置上原本被本村人恭敬供奉的牌匾、供桌早已不见,都拿去烧火做饭了。

熊胖子三十来岁,是队里的战斗人员之一,平时是个相当乐观的人,此时裤管已被剪开,裸露在外的左小腿上多了个牙印。

恐惧与绝望从那张快速消瘦后的煞白圆脸上不可抑止流露出来,屋里相当安静,几乎没人说话,唯有和熊胖子关系较好的通讯员轻声和他讲话。

“他出去上厕所,为了图方便跑去了没清扫过的屋子,被一只漏网的咬了一口。”江薇今晚也值班,凑过来低声对两人道。

说话的功夫,龚团长也钻了出来,本就阴鹫的表情面沉如水,扫视了一圈屋里的情况,换了副和蔼得多的表情,大约是打算和熊胖子聊几句。

“龚团长,等下。”江薇叫住他。

“有什么事等下再说吧。”他稍有些不客气的说道。

江薇轻咬下唇,说道,“我有个想法,想尝试下,不知道能不能救他。”

两人一阵私语过后,熊胖子被一拥而上的几人一齐按住,左小腿根部被粗暴的捆扎后、一根塑料绳子深深勒入肉中。

“你们……你们要干嘛?!”熊胖子浑身抖得和筛糠一样。

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的熊胖子猛然挣扎起来,乞求道:“求求你们,直接杀了我吧,没了腿,我还不如死了!让我死吧!”

所有人阴沉着脸,没有理会,黑子脱下穿得有些破烂的t恤卷成柱状,塞进了熊胖子嘴里,后者双目圆瞪着天花板,却没有再动了,只是伴着沉重的呼吸声胸口如风箱般起伏着。

“从哪里开始?”余念低声问江薇。

“越靠上越好,利落一些。”江薇实际上没有分毫把握,但熊胖子被咬已有一两分钟了,多浪费一秒,都可能会让结果不同。

“把他按住!”余念拎着斧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就要这样做了。

下个瞬间,纷扰的念头被强行摒弃到大脑的角落里,像是千百次砍倒丧尸那样瞄准,崭新的斧头从小腿正面砍入,锋锐的斧刃瞬间将胫骨削断。

几乎是同时,随着一声闷在嗓子里的惨哼,包括黑子在内的几人感到一股生猛的力道顶了上来,纷纷将体重全部压上,龚团长抱住了熊胖子哆嗦抖动的脑袋。

没有了胫骨支撑,余念只好以地板为砧板,硬着头皮连续四刀,终于将整个小腿剁下,沉甸甸的另他联想起菜市场案板上随意摆放的蹄花。

余念站起身,丢开沾血的斧头,江薇冲进人群,开始帮熊胖子止血,时间紧张,祠堂内没有任何医疗器械,她只能用手死死按住,尽管做了止血,但主动脉断裂后咕咕喷射的血液依然很快的溅满了一地。

熊胖子失去了几秒钟的意识,再次清醒的时候,哀嚎声再也止不住,只是失血后挣扎弱了许多。

“我去外面看看。”

不想再看接下来几分钟的结果,余念转身离开祠堂。。

推开两道用棉被粗糙缝制拼接的遮光帘,祠堂内灯管明亮的光线被瞬间被隔绝在内,夜色极深,清亮的月色下,整个村庄一片宁静,甚至看不到什么灯光。

其中相当部分是管制的结果,这个村庄已经被大致清理干净,路旁的树被砍倒,做了简单的隔离,横在几面能出入的方位上,出了村庄,清扫得就不是很干净了。

第九十六章 野狗

祠堂内惨叫声并没有维持太久,余念出来没两分钟,黑子也钻了出来,点了根烟望向村不远处的树林,在树林的上方银河依然横贯天空,像是人类的处境一般不会改变。

“我从来没想过我这辈子还要帮人截肢。”黑暗中,余念说道。

“哈,至少比我们之前做的那些事情要好,要活下去,就什么都得做。”黑子微笑着说完,两人同时沉默,唯有代表烟头的红点骤然发亮。

谋杀、刑讯逼供,日复一日的高强度作战,夏季的烈日,似乎永远流淌的汗水,孤独,似乎每天都会学到不同的新内容,做从未做过的事。

痛苦的经历、不择手段的行为、无话可信的谎言,都是为了唯一的一件事:活下去。

或者一无所有。

“呼。”

黑子重重喷出憋藏于肺腑之间的浓郁烟气,回头看去,目光似乎要穿过帷幔,里面刚刚安静下来。

熟悉而异常的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

一道人影掀开帘子,余念认出来是江薇,端着的消毒盘里血迹斑斑。

“人没了。”低沉说完这句话,便往院外走去。

哗啦

通的一声,连着塑料麻绳的水桶被抛入井中,平静的水面顿时四分五裂,水面下的月亮倒影顿时化身无数,在涟漪中闪烁。

余念双腿跨在井口,单手提住绳子的末端,将桶微微提起吊离水面,然后摆向井的一侧重新坠下,随着井水缓缓浸入倾斜向下的桶口,几秒后桶便沉了下去。

村庄的现代化建设进程显然还不错,但随之也多少带来些微不足道的麻烦,由于几乎都是机械井,所有的井口被厚重的水泥井盖封死,没有电,没有手动摇水泵,所有的生活用水都只能从井里提出来,好在村庄所在地区地下水较为丰富,井打的并不深。

三人回到祠堂内时,熊胖子壮硕高大的尸体已经被衣服盖住,暂时放在另一处偏房,等待明早掩埋。

虽然与熊胖子交往不过数日并不熟悉,甚至没有说过太多话,但无论多少次,另一切生物都恐惧厌恶的死亡味道依然是令人反感。

……

夜色已经很深了,冷君抱膝坐在二楼的窗台边缘上,忽然意识到今天的夕阳是灾变后最美的一次,漫天的红云像是上帝打翻了水彩盒在天空绘出来一般,但他无心欣赏。

脚底下一米不到的地方,几十只手臂如同最狂热的歌迷一般升起形成一片森林,惨白的手指是被风扰动的无数恶心树叶般,无风却犹自翻滚卷动。

背后不到一米的地方,是另一从手臂,自破损沙哑的嗓子中挤出的无意识哀嚎声如同呜咽风声般永不停歇。

上下夹击,但其妙地,都差那么一小段距离,如果少年不是主动碰触,恐怕这些手臂永远无法碰触到他的身体。

于是冷君,像古代君子格物那般看着这些手臂的森林、脸的海洋,尤其是其中两张最为熟悉的脸。

十几个小时前,他还有个家庭,尽管不是很完整的家庭,但现在,他是个孤儿。

在经过初期的混乱后,一家三口竟然极为幸运的都活了下来,避开了感染,也避开了最早最大的那波人尸混战。

这一切都要感谢冷君灾变发生的前一天晚上,冷君将一名同校的高年级同学殴打致轻伤,才有了第二天父母到学校与教导处主任谈话的机会,准确的说是后爸和生母。

按理说冷君是应该要开除的,灾变爆发的时候冷妈妈正在给教导处主任下跪求情,在被两个学校开除后,除非离开这座城市,否则这是唯一的愿意收留儿子的学校。

被冷君喊作王叔叔的后爸从后面一脚踢中膝窝,将这个便宜儿子踹倒跪地之后,也跪了下来,这就是一家三口在灾变之初没有分散的原因。

几千名学生没能来得及离开,偏居一偶的乡镇中学没有足够强的隔离措施与暴力对抗转变后的同学,轻质的木门无法阻挡丧尸,幸存的班级里便组织学生用桌椅板凳堆积在门口与窗户,试图阻挡。

冷君活下来的原因是,他并不在教室里,而是与父母还有几名学校老师一起待在政教处,不过二三十米的距离,校园内发生的一切都清晰可见。

由于大部分的班级都被沦陷,整个校园内四处都是奔跑摔倒尖叫惨嚎的学生,光天化日下,年轻的血泼洒在橡胶跑道上、一排排的教室中、楼梯间里,每一寸冷君走过笑过的熟悉地方。

隔窗看去,恐惧扭曲的狰狞、死亡的嘶吼、夸张的挥凳、女生们歇斯底里的连绵尖叫,像是一出场面极其宏大声色并茂的话剧,超越冷君十几年生命中能想象到的任何最邪恶最残酷的画面。

一些同学试图把昔日好友用衣服捆住,却被不小心咬到。

胆子小的孩子被吓得缩在空无一物的教室末端,搬去桌椅板凳的空荡荡教室中间挤满了超过三个班的孩子,站得密密麻麻的学生们踩在由课本、书包、笔铺满的地面上,受了伤或者疑似感染的学生统统像羊群一般被赶到教室的一角。

于是好几出经典道德伦理剧上演了:是救所有人,还是杀了感染者?

这种状况并没有维持太久,未来得及等几名幸存老师用平时积累的权威重新建立秩序,情况便进一步恶化了。

有不愿意在教室内等待的高年级学生,执意要从正门或者窗户逃走,却被同学阻止,在生死的大恐怖笼罩下大打出手,朋友、同学、暗恋的女生或许都要死去,血气上涌双目发红,丧尸还未进门便已械斗起来,形成一团极端混乱的群殴混合体。

一个被合成板椅子敲昏重伤的同学被拖出群殴的中心,几分钟后醒来开始攻击同学。

当教室内的感染迹象开始灾难化阔大的时候,无法也来不及做到痛下杀手,也无法束缚住更多的感染者后,崩溃式的链式反应开始了。

混乱中有人终于挖开了由课桌建立起的防御工事把正门打开了,接着在外等候多时穿着与教室里同样校服的丧尸群强行冲了进来,唯一剩下的生路便只剩教室另一面的窗户。

冷父与教导主任看着,学生们下饺子一般从仅剩的几个窗户中爬出,远远地看起来像是从蚁巢中连贯而出的蚂蚁。

有些人试图扣着窗台边缘爬到空调挂机上,更多的则是或被迫或主动地跃下3楼,在重力作用下如同下饺子一般坠落在地面堆叠起来,最后大多数也都如同饺子一般砸在地面露出面皮里的馅料。

这样残酷的画面实际上已经超出了任何人类能够忍受的极限,在这样的环境下,维持冷静是不可能的事情。

其他教师并非没有动作,实际上,他们绝大多数都表现出了平日教书育人绝不会展现出来的勇气。

冷君亲眼看着那个他唯一喜欢的,刚从师范大学毕业,他在心中被作为未来老婆标准的年轻女班主任,因为试图将学校“看门大爷”和她被攻击的学生分开而被嚼碎两根手指。

在数量至少十数倍于他们的“学生”包围下,勇气甚至智慧的发挥余地都被蚕食殆尽了。

教导处主任、挨打学生的女班主任,还有这一家三口是全部的活人。

冷君所在的高中并不是什么重点高中,治安向来也一般,过往从学生手上收缴的几把管制刀具成为了唯一的希望,守在门口的丧尸只有几只,在目睹教学楼的一切后,没人再犹豫了。。

后爸沉默着,从装放刀具的箱子里翻找出了一把砍刀自己用,又递给冷君一根钢管,绝望的5人捏着武器,呼吸沉重。

“跟紧我。”他说道。

第九十七章 火球

5人突围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

即使没有窗口的丧尸骚扰,几人也一整夜未睡着,通过手机获取的外界信息令所有人绝望,第二天的上午,确信救援已经不存在的5人终于决定自力更生。

校园里的丧尸虽然都是孩子转化而来,身高体格都无法与两名成年人对抗,但数量过于庞大,并且由于大多数同事与学生都被感染,教导处主任与女班主任受到的精神刺激过大,加上整夜未睡没吃饭,两人的精神与体力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冷君一家三口不过略微强于两人。

几人先将窗口处的丧尸手臂用杂物缠绕,砍碎还鲜活着的丧尸脑袋将门口清理出了一片安全区域。

危机关头,冷君不顾冷妈劝阻,也试着用钢管去参战,却发现根本无法敲碎丧尸的脑袋,死后的“尸体”甚至不会留下击打痕迹。

但冷君毕竟只是名少年,即使是使用斧头,力量也不足以破开丧尸头骨,直到冷君从那一大箱没收武器内翻出一个弹弓。

冷君小时候玩过很长一段时间自制弹弓,十几米距离单发打麻雀百发百中,这项爱好后来因为太危险被父亲禁止,这个弹弓却和小时候用过的有些不同。

外形虽然仍是y形,但却不需要用拇指顶,单手持握即可,手柄处用深色硬木包裹,两根弓架由非常厚实的钢片制造,皮筋虽然也是由类似压脉带的实习单根皮筋构成,但数量却远不止,一共在弓架上卡了4根,对折便是8股,光看外形就有些令人望而生畏,也不知道是从哪个调皮学生没收的。

这弹弓比自制的产品不论是从手感还是威力精度上都有质的提升,随弹弓一起没收的还有两大包数百颗圆溜溜钢珠。

冷君随意试了十几发便轻松找到感觉,皮筋清脆的甩动发出啪啪声。

这个弹弓的威力,要从正面击穿坚硬的颅骨显然是做不到的,冷君也并不打算直接爆头。

丧尸的行动模式依然无法超脱人类肉体,哪怕在初期感染时力大无穷,却无法做出复杂的翻越动作,并且依然需要五感来获取外界信息,其中最主要的便是视力,至于嗅觉、听觉,人类本身就不太发达。

但真当目标变成人类外观的丧尸时,哪怕在见到丧尸制造的如此之多的血腥画面后,冷君却仍然有些迟疑。

兜了颗钢珠的皮兜在腮下静止,皮筋蹦得笔直,视线顺着延伸出去,直直的对准一只丧尸的眼睛,大大的,笑起来的时候长睫毛扑闪扑闪,像是一把可爱的小扇子。

这双熟悉的眼睛属于他最喜欢的班主任,现在它的眼中只剩下干涩与无神。

“小心!不要被抓到!”

“退回来!先把外面的杀了!”

后爸王乾与教导处主任在女老师和冷妈的协同下消灭了又一只丧尸,几人担心丧尸血液溅射会感染,将办公室墙壁上的锦旗给摘了下来,拿掉顶端的棍子后用剪刀掏了两个洞包住脑袋裹在脸上,只露出两颗活人的眼睛。

教导处主任回过头来,裹住脸部的锦旗上不忘师恩四个字已是被丧尸飞溅的血所浸染。

冷君无声的咧嘴笑了笑,撒手,甩腕。

……

逃出学校时,女老师因为无法抑制的恐惧发出了一些动静,立即被“学生们”发现了,24小时内头脑中灌入过多的信息后,剩下几人的思维都已麻木,即使是看到又一个大活人惨嚎着被撕碎在眼前似乎也无法再撼动太多情绪。

一天前父母给主任下跪时冷君对主任刻骨铭心的仇恨此时已显得微不足道,如同类似于垂悬在头顶的达摩斯之剑,与严峻的生存压力相比,双膝弯倒丢失的尊严实在是不足挂齿,5人在办公室内都未提及。

和一夜间苍老了几岁般的教导处主任分别后,靠着十万分的小心翼翼避开大的丧尸群,遇见落单的三两只则靠冷君的弹无虚发远距离打掉丧尸视觉,一行人几经周折偷偷摸摸逃回了不太远的后爸老家。

虽然同样几乎没留下活人,但这里的环境至少是三人所熟悉的,丧尸密度与城市相比也低得多,勉强称得上安全。

冷君与冷母老家在其他省份,回到老家的王乾花了整整两个星期,在村庄方圆数公里内四处搜寻,终于将亲人行走的尸体一一找回安葬,入土为安在这个时代有了切实的意义。

积累足够一段时间使用的物资与枪械武器后,一家人再次出发,在接受丧尸末日的现实后,在人烟相对稀少的城镇与乡村道路上行进,在末世活下去的最低限度愿望还是可以实现的,直到昨天丧尸海出现之前。

当时他们正行走在一段乡村公路上,路两旁全是稻田与各种作物,但将近两个月无人看管,本应该被收割的稻谷凌乱的倒伏在干涸的田间,路上是零星的抛锚车辆,虽然有少量丧尸,但无法构成威胁。

尸海出现的时候,最初三人甚至以为那是远处的什么自然景观,当发现它们在动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宽广的公路上没有任何遮蔽物,最近的镇还有一两公里,时间上已经来不及了。

冷君和母亲互相拖拽着一路狂奔终于躲入公路旁一栋再常见不过的废弃两层矮楼中,身后传来王乾的惨叫,冷母浑身颤抖,脸上只有汗水,泪早已流干。

父亲去世后母亲认识了那个男人,但冷君并不喜欢他,对方显然也是如此,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对此心知肚明,除了在冷母面前示范后爸与儿子通常的社交界线该划在何处以外,并不试图去讨好对方,互不打扰已经是能做到的最好,好在两人不至于在灾后的紧要关头互相置气,逃亡期间竟然配合的颇为默契。

“带她走!”带血的嘶吼穿透了被丧尸包围的阻隔,这是王乾最后一句完整的话语。

冷母的停滞的脚步被冷君强行拉走,如做梦一般两人冲上二楼。

这栋破旧矮楼显然是一栋民建烂尾楼,空荡荡的未加装任何硬软装饰,没有大门,没有楼梯扶手,没有铺设地板,厕所的窝基还凹陷这,只有光秃秃的混凝土与各色垃圾。

丧尸互相拥挤着涌入,十几秒后便会填满他们正在奋力攀爬的楼梯,冷君拉着母亲挤压着最后的体力。

丧尸的声音来自四面八方,因此两人尽管已经分散了精力留意,但还是漏了一只丧尸。

它的性别已经无从分辨,大约是在外面的稻田中躲藏过一段时间,尸体上下全被泥土糊满,就连五官和头发也是如此,成为最好的伪装,以至于两人以为这不过是堆被遗弃的废旧建筑材料。

当冷君踩到它的时候,或许是终于意识到身边有个活人,伸手带倒少年,被泥封住的嘴在丧尸下颚的作用下被扯得崩解开裂露出里面真正危险的部分,便连带着泥土大口咬下。

冷母只来得及空手去拦,于是小半个手掌被撕咬开,惨叫的下半截被她咬紧下唇咽了回去,化作一声沉重的闷哼。

冷君斧头挥动砍开了这只丧尸的脑袋,这是他独立杀死的第一只丧尸。

“妈妈!”

冷君的大叫同样被母亲捂住,但这已经毫无意义,两人一路逃来的动静过于惊人,丧尸不可能不察觉,二楼没有房门,自然没有合适的空间躲避,实际上这种情形,哪怕躲到房间里,只要周围丧尸不散去最终结果还是一样。

最后他们在二楼面向南面的一个房间窗外找到了一个半米宽窄的屋檐,冷君飞快的把两人的背包甩了过去。

“拉妈妈一把。”冷母捂住不停失血的手掌说道,冷君爬过窗户,回过头伸手,被妈妈温柔的唇印在额头上,有比汗水更热的液体流下。

“妈妈爱你,活下去。”

然后她反身离开房间,在冷君看不到的地方,传来枪响与重物倒地的声音,几秒钟后,第一只丧尸涌入了这个房间,阳台屋檐成为唯一的孤岛。

……

时间的概念对此时的冷君已经无足轻重,第二天,丧尸依然没有散去,晚夏的烈日依然辐射着无穷尽的能量,浑不在意它的行星上正有一个少年,干涸的嘴皮上碎屑翻滚,毫无应有的血色,似乎快要死去。

干渴起初并不起眼,发展到现在,尽管冷君觉得世界上没有比死更容易的事情,但也认为渴死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他无数次想就这样跳下去,拥入这无数丧尸热情的怀抱,但他真的没有权利去死,冷母在临死之际已经把他自杀的权利剥夺掉了,哪怕是在这个狭窄的窗台上活活晒成人干,他也必须坚持到最后一秒。

“如果我不猜到那只丧尸,妈妈现在会和我在一起。”一夜间长大成人的少年觉得这是上天对自己的惩罚。

从妈妈背包里取出的衣服还留着她的味道,冷君用其中一件和背包做了个简陋的帐篷盖在身体上,水早就喝完了。

他看过荒野生存,曾经对那个食物链顶端的男人崇拜不已,当然里面学到的一些知识也的确有用。

他昏昏沉沉但却很清醒的认识到自己正在脱水,而且已经中暑,因此宝贵而稀少的尿液他没有选择全部喝掉,而是用了大半打湿自己的t恤裹在头顶,这个方法的确有效,但也只是稍微拖延了一下意识模糊的速度。

冷君再次醒来是被巨大的爆炸声叫醒的,那声音像是在极近的地方打了个雷。

天色已近黄昏,少年在末世后学会了许多知识,立即意识到那团冲天而起的火球是在西面。

……

肖天程将弓拉满,燃着一团火焰的箭簇被指向夏季黄昏的云,然后撒手,弓弦发出嘣的一声,复合箭带着火苗被抛射出去。

这样的可见度,这种距离的抛射是不存在精度可言的,复合箭在末世是十分宝贵的,未来许多年都未必能生产,这样的距离射出去找都不好找,何况现在的情况也不可能去找了。

通过一些汇总与信息收集,余念几人发现,无规律的尸潮并不是非常罕见的行为,丧尸本身会被动静吸引,当丧尸形成一定的规模的时候,便会有几率形成尸群。

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发生,最好的方法便是提前观测,提前预防,于是众人合议,便在村庄周围设置了几个“灯塔”,放置大量可燃物,如果出现规模较大的尸潮便将之点燃,以此吸引丧尸群注意力,同时警告附近所有幸存者。

没想到这么快便用上了,他们现在要射击引燃的便是其中最大的一个。

射到第四只箭的时候,肖天程紧张而肉疼的看着远处一栋建筑的楼顶,那是隔壁里最高的一栋楼,视野十分开阔,有时候会被用来当做瞭望台。

五六秒后,一百多米外的那栋建筑楼顶忽然产生了一个亮点,越来越大,然后飘摇起来。

“中了!中了!”肖天程兴奋挥拳大喊。

“你这一箭颇有几分后羿射日的味道。”黑子打趣道。

“任务完成了,这儿马上也不安全了,准备转移吧。”余念说道。。

充当瞭望台的楼顶有一个角落,堆积着大量的柴火,还有一小桶珍贵之极的柴油,箭簇点燃了柴火,几分钟后油桶被引爆了。

柴油中的碳氢键被不完全释放,产生了巨大的能量,一团畸形膨胀着的火球冉冉升起,如同一个飞速胀大的热气球,以这个高度和动静,方圆数里内所有的丧尸都会被吸引。

第九十八章 未来

此时一行人已经回到祠堂驻点,此时所有人早就醒了,灯光依然是管制状态,月色明亮,实际上不需要照明也足够完成准备工作,夜色下压抑着的喊叫和脚步声有些凌乱。

为了适应末日的高强度生活,加之队伍中大多数都是未接受过训练的普通人,整个队伍都实行着半军事化管理,入夜熄灯睡觉前必须整理好装备,随时应对可能出现的突发事件。

余念一行人有黑子监督这一点上还算做的不错,除了此时刚被叫醒后慌慌张张收拾装备的田濛。

“等等我!马上就好了!”

队伍立即就要出发,余念、艾黎、黑子、肖天程都已经收拾好,白牙蹲在农家院里一颗果树下打着哈欠,田濛还在手忙脚乱的收拾,一边把几件衣服、铝制户外水瓶、睡袋、备用徒步鞋还有几样干粮和矿泉水往背包里胡乱塞进去,一边喊着。

“装备都带上,吃的不用太多,够1天应急就行,车上多得很,水多带两瓶,衣服也不用带。”自己带来的麻烦还是不能不管,余念瞥了一眼,出声提醒道,随手把几件花里胡哨的衣服和备用鞋子从她的背包里拎出来丢到一旁。

“我……我好不容易找到几件能穿的……”田濛小声嘀咕了一句。

“世界末日还是躲不开紧急集合。”

除了余念之外,其他几人还是不太待见这女人,黑子痛恨骂道,接到哨兵报警后立即收拾好了自己的装备,还有空闲功夫去叫醒其他人。

与此同时,几架此前一直未动用过的珍贵军用无人机被放上夜空,视频中显示这片尸海面积并不大,至少与十数日前逼迫他们离开和平幸存营的那片海相比要小得多,但数量依然有数千之多。

农村的道路较为狭窄,为了方便停车,随行的装甲车干脆撞倒了一处院墙,七八辆车集中在此。

整个队伍大致由三方势力拼凑而成,余念、和平幸存营、龚团长。

和平幸存营虽然被尸海毁坏,但不少人都四散逃生,付正淳作为灾后重建的主持人无法离开,有四名志愿者加入了这只北上bj寻找希望的队伍,另一方面这4人都是北方人,随队也是希望能回家乡看看。

龚团长一方则出了八人,加他在内有5名军人和3名志愿者,虽然保留了不少军队装备,但在路难行且无法保障后勤油料供应的末世,再强大的火炮也无法携带,像装甲车这种油耗恐怖的怪兽,也只是带了一辆随行,车甚至为此奢侈至极地配备了一辆小型油料车。

在末世,最可靠的装备只有人本身。

他们离开和平幸存营已经十几天,以预定的城镇为跳板,有规律地搜集着情报。

各地受灾的程度、残存的可通行的道路、轻重工业分布、储存的物资、幸存者等各类信息,不论是重要还是不重要的,统统都归纳起来拷贝数份存在硬盘中。

由于中国是全世界山地环境最为繁多的国家,灾变尽管发生在每个地方,但实际上却被地形极大的限制了,分割在各个区域。

失去了网络,没到各地只能利用最原始的方法搜集情报,要想在部分地区恢复适当的文明,尽管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乐观的情绪,调查过程也是困难重重。

但在灾后世界生活得越久,众人的情绪越是低落,不计算绕的冤枉路,他们以gd省几个重要城市周边的城镇为跳板曲折走了500多公里,但碰到的活人屈指可数,更不谈成熟一些的幸存者营地与残存的文明了,众人猜想幸存者要么是藏到了丧尸罕至的地方,要么是担心有危险,看到他们就提前避开了。

以这种情形,无人能够保证他们此行北上是否能找到答案:破解艾黎仅限于猜测层面的量子丧尸病毒。

如果最后在bj扑空,那么此时做两手准备就显得非常必要了,接下来的事情就是赶紧进行重建工作,虽然他们并没有找到多少活人,但可以想象,在全世界的每个角落,一定会有像他们这样的人。

利用旧世界留下的庞大物质基础与技术储存,虽然人口稀少,而且至今无人知道他们的下一代是否会被病毒感染,但可以预见的是,只要集合足够的幸存者,攻下几个小型城市,让其中的水电厂运转起来,哪怕只恢复其十分之一的能力,都足够形成一个低配版文明,让幸存者们拥有一个可期的未来。

哪怕这个过程要花费10年甚至20年,哪怕相当多的人无法见到这个未来,都依然是任何一个在文明时代生活过、还存有人性的幸存者无法抗拒分毫的目标。

因此情报搜集工作不得不做,而且未来还会持续相当长的时间。

此时是重启日第52天,gd省的夏季白天依然热得不像话,队伍中每人都穿着厚重的长裤长袖,高邦鞋,除了背负的枪支外还有1个随身小包,装着弹药与少量应急个人物品和药品,大部分物资留在车上。

这份打扮酷劲儿十足,每个人看起来都像某杂牌特种部队或者冷血杀手,但绝谈不上舒服,动作有些受限不说,对体能的要求也相当高,要不是这群城市人经历了52天末世考验后,换做是末世之前,穿着这套行头什么都不做,一天下来也累得够呛了。

不过这一切麻烦在长衣长袖还有靴子提供的有效防护面前还是相当值得的,由于衣物的隔绝,体液的交换被阻止,即使被咬上一两口也不至于致命,如果遇上战斗,衣服也能有效防止被树枝、粗糙的石头以及各种小的刮擦撞击等意外伤害。

黑子和龚团长队伍中的几名军人倒是对此似乎毫无察觉,实际上这个建议就是他们提出的,他们同时也是对恶劣的末日环境适应得最好的一批人。

余念偶尔不得不感慨,军队等暴力机关,的确天生就是为了各类极端情况所成立的,天然就拥有抵御高烈度灾害的能力。

将手枪弹匣退出落在手上,查看一眼再啪擦塞回,插入腰侧的武装带,上面同时插着手斧、电筒、直刀,对讲机和口哨则挂在胸前。。

黑子和艾黎捡到的那袋冰毒在拍卖会上卖了个相当不错的价钱,换购的装备将这支5人小队全副武装起来。

天已经有些蒙蒙亮,车队关着灯驶出又一个呆了数天的村庄,摇晃的suv上,主角余念看着黑子开车的背影,不禁想到作者为什么要脑袋一抽把张志海写死了呢。

第九十九章 诡笑

夜晚气候凉爽,身下白天被烈日晒得滚烫的水泥窗檐经过数小时冷却此时也凉了下来,另冷君舒服了许多。

矮楼像一块顽固耸立在海中的礁石,火球燃烧完全之前,这片规模中等的丧尸海已全部过境,只剩下冷君所在窗台内的几只丧尸还未舍得离开,像是退潮时留下的特殊品种海货。

披盖在身上的冲锋衣外水汽凝出细小的露珠,冷君伸出舌头舔舐,干燥的舌头与上颚摩擦,仿佛长了层青苔的舌头顿时被湿意唤醒,身体脆弱的体液平衡被打破,疯狂地渴望着水分的滋养。

小心翼翼的舔舐掉衣服上所有的水分,用全部的理智与冷静压制住现在就跳下去找水的渴望,冷君重新靠着窗沿躺下,视野内一半是破楼,一半是被丧尸双手扰动的璀璨星空。

天边露出鱼肚白的时候,冷君将冲锋衣穿上裹住手臂,窗内只有4只丧尸,少年个头矮小,他谨慎的没有选择直接用斧头去砍,而是伸出被包裹的手,主动让其中最靠近的丧尸握住了自己伸出的手掌。

如果是往日,即使是有冲锋衣阻隔,冷君也绝不敢与这些活动的冰冷尸体握手,但现在,冷君并不觉得这只尸手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他神情冷漠的向下躺倒,利用体重将这只赤裸着上半身约莫与他同岁的女性丧尸的身体压弯,于是丧尸的脑袋便从另外3只丧尸的手臂中被分离出来,然后他挥斧,脑壳破裂的清脆声音在晨光中回响。

翻回窗台,妈妈的尸体安静的躺倒在地上,混杂着崩溃与绝望的悲伤像是海底最深处的暗涌被巨大的力量推向海面。

冷君没有理会它,他已经学会了一个新的技能,在必要的时候将情绪从肉体上剥离开,就像是隔着一层玻璃漠然的观赏动物园里的猴子或者什么动物。

这是极端的痛苦赋予他的力量。

将妈妈自杀用的手枪拾起收好,冷君废了很大功夫才把她带到楼下,又在王乾最后惨叫出声的地方查找,却没能找到他的尸体,知道它已经走远,恐怕是无力寻找了。

更有些麻烦的是,自己此时并没有工具可以帮助他挖出足够深的坟坑埋葬妈妈的尸体,来的路上冷君见到过一群野狗,如果没被尸海赶得太远的话,让尸体留在这里并不是好主意。

目光四下搜索寻找,目光终于停在田边一辆撞翻的拖拉机上。

将水袋的吸管取下,从拖拉机油箱中取出的柴油泼洒在眼前的稻草堆上,冷君掏出打火石,火星迸发的瞬间,柴油便被引燃了。

在肉香散发出来之前,冷君离开了,不回头向着昨夜西面火球发出的方向走去。

……

轰隆隆车轮碾过,颠簸中装甲车沉重的车身将丧尸头部压碎,红的白的立即爆了一地,在路面留下又一滩血肉涂抹的后现代画作。

“一梭子扫干净多省事儿。”黑子呲牙道,从车上跳了下来。

车队后一两公里的地方,被车队的动静所吸引,尸海分出了一小片追赶着,远远坠在车队屁股后面,即使是这一小片,数量也足有数百,并不是他们现在能吃下的,即使能也不会有人去动手,毕竟杀丧尸不是杀怪,虽然偶尔能从个别丧尸的包里找到点有用的东西,但更多时候是不会爆出什么有用物品的。

车队离开后没多远,终于遇见了一小波几十只丧尸,如果是一般情况下直接装甲车开路后车跟上就越过去了,但这段路恰好几辆车撞在一起,将将把这条偏僻的乡路封锁,只能费点力气。

除了田濛和肖天程,其余10人两两一组,恰好分出5个小队,一人持长棍之类的武器将丧尸击倒,一人上前趁机补刀,在肖天程的射击支援下,边退边打,压力并不大。

和平幸村营的4人以梁欢为首,梁欢一名女性,用的武器却是把结构简单粗暴的战锤,与电视上看到的不同,铁锤手柄是用麻绳包裹的钢筋,长约30多厘米,顶端焊着颗孩童拳头大小的光滑铁球。

虽然是都是实心的钢铁,挥动起来虎虎生风,每一下必然准确砸到丧尸脑袋,百分百破甲开瓢,从手感来说只是比一般的斧头稍重一些,最大的优点是使用起来几乎不需要什么技巧,只要不是砸空,就算是砸在头部以外的位置,也可以将丧尸击退少许,容错率比斧头更高,唯一缺陷是攻速略低。

闲暇之余梁欢还给余念几人兴奋的科普,介绍这种从人类学会使用工具之初就诞生的原始武器是如何好用,从颅骨侧面的翼缝讲到钝器震荡头部对大脑的影响竟然同样适用于丧尸,另一行人都有些无语。

龚团长队伍中的另外7人则以具有穿透力的刺刀、短矛、撬棍等中长兵器为主,这需要更好的配合,但在开阔地带在安全性上有非常明显优势,即使是碰到多只丧尸,只要控制距离也不容易被包围。

由于丧尸必须破坏大脑,最常用的砍刀剑类冷兵器却反而极少见到,这两种武器需要长时间的训练才能在激烈混乱的作战中有效穿透颅骨从而形成战斗力,像陈氏姐弟那样的练家子毕竟是少数中的少数。

十分钟不到,几十只丧尸就被屠戮一空,被夏季太阳暴干的尸体指向车队,在公路上散了几十米。

为了防止假死的漏网之鱼,每具尸体都会被补刀,然后拖到路旁,这几辆车显然都是逃难的,成箱的矿泉水、各种罐头、干粮塞满了被撬开的后备箱,自然被仓皇离开的众人笑纳,算是吃了个简单的路餐。

最大的收获要数黑子从其中一辆雷克萨斯副驾驶储物箱里翻出来的几条香烟和十几包槟榔。

按照规则,这种协同合作找到的食物、装备、武器等都属于公共物资,烟酒奢侈品之类的东西则不在此列。

灾后的男女个个嗜烟如命,另外两个队里烟瘾大的宁可不吃饭也要先换包烟过瘾,黑子干脆趁机敲诈了两个充电宝和一部下满了电视剧和小电影的手机,引来一片笑骂。

“抓紧时间,尸群快要跟上来了。”车顶上田濛喊道,话说到一半,却浑身抖了一下,差点没站稳,手中的望远镜也差点滑脱。

余念看在眼中,将几辆拦路的车拖到路旁,重新出发后,后排依然有些惊魂不定的田濛才在几人询问的眼神中扭捏说道:“我看到……有只丧尸对我笑了一下。”

车厢内气氛为之一滞,肖天程干笑道,“你看错了吧?”。

“我没有!”田濛立即大喊道,“他还眨了下眼睛!笑得很诡异很恐怖!”

余念看向副驾驶,正好与艾黎的视线对在一起。

第一百章 狗斗

冷君又遇到了一些麻烦。

离开矮楼后,往昨晚看到火球升起的方向走去,冷君很快就到达了余念等人待过的城镇,在那里冷君发现了大量新鲜的活动痕迹,从这个队伍产生的粪便、吃剩的食物残渣、住过的房间数量、烟头来推断,这支队伍至少有10人,都有车,肯定有好几把枪,在这个镇上最少呆了3天以上。

以末世水准来说,这是一支很强大的队伍。

丧尸群从西面离开,而镇上通往外界的只有向北的一条公路,痛饮一顿井水,再收拾了一些食物后冷君加紧追赶。

步行显然是追不上的,冷君找了一圈,竟然找到一辆三轮摩托,砸碎驾驶室的玻璃侧门拧了一把,虽然前轮撞歪后车子方向有些偏,试了试竟然还能开。

不论拥有多么成熟的求生技艺,躲避击杀丧尸的速度如何,也不可能独自一人在灾后世界长久的生存下去,因为再强大的人也会疲惫,会松懈,会生病,食物会吃完……更不必说冷君只是名十几岁的少年。

要想活下去,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其他的团队。

但是,极端的末世环境让人也变得极端。

一个多月的灾后生活让他明白这个世界上的变态其实非常多,只是多数人在文明时期都压制着那些龌龊的想法,其中恋童癖、**并不算是太罕见的类型。

只要能活下去,冷君不在意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就算那是一整个杀人犯团伙他也不在乎,但不在意杀人放火,并不意味着他就不介意成为上述故事中的主角。

他的计划是先尾随这支队伍一段时间,看看对方都在做些什么,再决定是否加入。

唯一无法确定的是,对方是否会接纳他,又凭什么接受他。

冷君没料到的是,那辆三轮的确能开,油表却是坏的,开出去不过两个小时就熄了火,而那几条原本尾随了却甩开很远距离的野狗居然在一段时间后追了上来。

虽然灾变后的每一天几乎都有新的挑战,但这个挑战他还是第一次碰到。

这类野狗极具攻击性,冷君曾在逃难路上看到过其他狗群,双方都用机警的目光打量着对手,汗水从鬓角上滑落。

呜……汪!

一人四狗对峙着。

三条说不出名字的土狗,最后一条竟然是只哈士奇。

从哈士奇毛发脱落的脖子上的项圈来看,这4只狗或许大多都是宠物狗,或者说,曾经是。

受到灾变影响的,不止是人类,还有世界上所有与人类相关的动物们。

失去了主人的良好照顾,这些养尊处优的宠物大多数被困死在家中腐烂,剩下的部分则侥幸获得自由,被丧尸筛过一遍后又被食物与住所危机筛了一遍,最后才是眼前这些活下来的。

不论对人类还是对宠物来说,在乱世之初活下来都很难说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

即使是在灾变之前,流浪狗也很难从人类社会获取食物;诸如泰迪、哈瓦那之类的小型犬即使幸运的获得自由,也会逐渐在缺乏的食物与缺乏夺食能力的窘境下慢性死去。

时间再往后推移几个月,在无人管理的混乱交配后,各种杂交品种也开始出现,身体较为瘦弱的狗甚至会沦为同伴的食物,仿佛千百万年的进化后终于从同类中脱颖而出不再受到自然环境的考验,却又在同一天重新回到起点,不得不自食其力,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为了生存,狗群内部诞生了秩序,在头犬的带领下形成一社区,为了生存空间排斥着其他狗群,遇见落单幸存者同样会下手袭击,由于拥有智力与跟踪能力,成群的野狗实际上远比丧尸难对付,冷君一家人曾经遇见过,但3个带枪的目标显然超出了狗群的能力。

这些狗曾经常年和人打交道,智商都不低,聪明的狗群甚至可以分辨出人类是否拥有枪支,如果手上没有家伙,在狗群可能长达数小时的耐力消磨后,不消几分钟就会被吃个干净。

饿极了的狗与土狼并没有本质区别。

好在冷君眼前只有4只土狗,目标也并不是他本人。

急促的呼吸中野狗们瘦骨嶙峋的肋骨快速起伏着,黑色的唇边翻卷着暴露出垂涎利齿,背部凌乱而肮脏的的毛发因为紧张而竖立着。

不管灾变之前它们是多么名贵可爱,灾变后都变成了这统一的模样。

子弹太珍贵了,弹弓除了激怒野狗,是不会有其他作用的,冷君思考片刻,取下背包拉开拉链,将一坨腊肉轻轻放在地上后贴着路的另一侧,4条狗立马就骚动起来。

冷君正待离开,路旁林中一阵窸窣,至少十几只狗现身,领头的是一条比特犬仿佛横着走了出来,原本光滑的皮毛上满是撕咬未愈的伤疤,浑身横肉纠结,像极了一个中年壮汉。

冷君还没反应过来,这条眼里泛着红光的比特犬已经冲向了那条腊肉,顷刻间,5条狗撕成一团。

不考虑这只比特犬脖子上的项圈和狗绳,这个品种也基本不会有流浪狗,由于售价高,饲养成本高,攻击性相对较强,基本不会存在流浪狗。

灾变前曾经多次出现过伤人事故,城市中饲养此类狗的主人只能选择在入夜后才敢将狗带出来。

大多数比特犬不接受斗犬训练时对主人并没有攻击性,但对于犬类则几乎天生具备非常强的侵略性,虽然以一敌四,却不落下风,唯一的弱点是脖子上的绳子,虽然被比特犬自己磨啃得只剩一米左右长度,但却频繁被那只哈士奇叼住,以此来限制比特犬的行动。

加之成年比特犬食量较大,灾变后的条件显然难以满足,因此体型与体能都降低许多,4条狗的副本难度也低了太多,一时竟然将那条比特犬压制住,不时被咬惨叫出声。

这边5条狗斗得激烈,其他的狗却只是围观发出吠声,并不上前抢夺那条腊肉,战斗显然无法短时间结束,冷君悄悄甩上背包,却听到一声与先前完全不同的凄凉哀嚎。

再抬头去看,十几米外5条狗的战团中,那只哈士奇被或许是过于得意,顾计重施时,比特犬忽然飞快放弃了另外的两个目标,转头一口咬住哈士奇的耳朵,脑袋一个甩动撕咬,小半个耳朵便被撕了下来,在嘴里生嚼起来。

比特犬狂傲地高吠两声,带头冲上去便将还在惨嚎的哈士奇喉咙咬死,其他几条犬也不再围观,一拥而上,拉住哈士奇的肚皮和后腿等部位撕咬起来,狗毛纷飞中,濒死的惨嚎不知道是在哀叹自己,还是在怀念不止身在何处的主人。

……

余念一行人的车队一路清理障碍,一路行进,通常来说中午他们是不会扎营做饭的,太消耗时间,但为了躲避尸群,离开时间太早,恰好又遇到一座桥,干脆扎营做饭。

末世后两个月,灾变前留下的包装食品已经越来越少,大量的生米、生面、腊肉等食物却还有大量等待消灭,不然便只有过期一途,这是不可接受的。

于是只要有时间,众人的食物便多以此为主。

留下三人在桥上看守,其余的人都下到河床上,这是一片鹅卵石河床,顺流而下的树枝很多,最适合当作柴火。

这条河难得的远离城市,清澈得简直令人有些感动,正值盛夏,一群人难得的起了游玩心思,纷纷下河游泳泡水。

但取水时却被眼尖的黑子在河对面发现一只不知在水里泡了多久有寻常人三倍大的苍白丧尸,一群人大感晦气爬会岸上的同时,负责取水的余念和艾黎只好辛苦些逆流向上去远离丧尸的地方取水。

白牙在这种遍布巨大鹅卵石的地形上比余念要灵活得多,如履平地一般蹦跳着前进,这狗的智商有时候高得余念都不相信它只是条狗,但不知为何,此时却毫无道理吠叫起来。

“白牙,怎么了?”

余念顺着白牙吠叫的方向看去,正好是上游的一道弯,末世后不再需要看电脑,加上打枪较多,余念的眼睛越来越好使了,但除了依旧平静的水面,他连一只飞出林子的鸟都没看到。

十几秒后,余念终于发现了些许不同,依然是平静的水面,但方才还清澈见底的水面下忽然混杂进了不少泥沙显得有些浑浊。

“小余?”艾黎提着水桶和一个10升的大水袋,奇怪问道。。

目光在河水与冲着自己焦灼打转狂吠的白牙之间反复来回,一个可怕至极的想法忽然蹦了出来。

“跑!!!”将水桶随手抛开,余念狂吼向无人的岸边跑去。

第一百零一章 洪峰

“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

下游桥底是这样的天气里纳凉的好去处,三方拼凑的队伍在各处安着哨岗,肖天程正把方便面掰碎了塞进阔口水壶里烤,紧接着几乎是同时,所有的对讲机都响起了余念的咆哮。

“听到请回到!听到请回答!离开河岸!让所有人离开河岸!远离河面!立刻!马上!”

河谷内没有遮挡物,对讲机沙哑的声音还未消散,重复的警告再次响起,肖天程愣了瞬间,没有询问为什么,与同样听到报警的龚团长等人互相看了一眼,猛吹集合哨,带着人往岸上狂奔。

“就他妈过了两次河,次次都出事。”黑子离岸边最近,端着一锅面条跑得飞快,边跑边骂。

“我也不想啊!”肖天程无辜道。

好在河里泡着只丧尸,即使不考虑卫生和心理接受程度,也要考虑是否还有在沉在水底的丧尸,再没人敢再下水游泳。

“往高处走!”另一个警告声音说道,是艾黎,“上游洪水下来了!”

实际上艾黎不说话,此时众人也已经能够看到了。

与电视剧中的画面不同,撤离河道花费了不到一分钟,河水已经涨到了方才众人打水做饭的位置,再十秒不到便被汹涌狂暴的水流卷得丁点不剩,整个河面宽得完全认不出先前的样子,不知道有多深了。

几十秒后,真正的洪峰来临,这回与电视上的画面就非常相似了,咆哮的河水夹杂着泥土、碎石、断木的浪头,更像是泥石流,取代了几分钟前那条清可见底的“小溪”。

这时候,众人才有时间与负责取水的余念、艾黎联系上,得知前因后果。

这架水泥梁式桥长度不过百来米,从外层斑驳脱落的水泥皮还有长着杂草的桥洞判断已经有些年头,众人看到浑浊的泥水与合抱大小的巨石翻滚着击打在拱梁侧面,一时都后怕起来。

如果不是恰好被那只泡在水里的丧尸惊走,又恰好是白牙被派到上游从而提前发现,恐怕河岸下的所有人都凶多吉少。

“我们再退元一些。”龚团长说完,再次按下通话键与余念联络,定好集合点,这回众人再没有不肯听话的了。

应龚团长的要求,在任何时候,随身的包都必须携带,休息时可以取下,但也必须放在身旁可以随时取用的地方,还有许多半军事化的管理都让多数没有进过军队的幸存者暗暗生厌,这些规定很多时候显得没有必要,此时却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虽然损失了一些炊具和食物,有个倒霉蛋拖鞋晒太阳,鞋子自然丢了,但这样匆忙的逃跑没有一个人员伤亡,与损失相较,几可以忽略不计了。

洪峰过境,桥暂时是不敢走了,黑子代替余念三方一碰头,决定先原地等待余念2人,同时其他人分为2-3人一小队散开,侦查是否有大批丧尸被泄洪声音吸引聚拢。

河谷本身就是山谷,河岸两畔都是密集的灌木树林所充斥,大约从未有人走过,余念和艾黎两人一狗只好拿出随身的斧头与砍刀边走边开路,灾变后有不少幸存者躲入了深山老林,此地依山傍水,有人或者丧尸的概率不小,也好防范一二。

沿着河谷走到这里不过数百米,但进了山却反而失了方向,;两人本打着算盘先横切回到桥头,现在一看,只能强行直上再说了。

(ps:横切与直上都是户外圈子用语,常见于徒步和登山,横切就像是山腰之间两个点,以这两个点做一个平面,把山横着切开,得到的那条线就是横切的路线,直上就顾名思义,从低到高,笔直强登,两者都是耗时短,但风险与短时间消耗体能较大的方式。与之对应的攀爬路线通常是走山谷或者s形等路线)

说是山,实际上只是一片略有些坡度的宽大山坡,两人不费多时就钻了出来,视野顿时为之一阔,一段面积颇长的围墙显了出来,与此同时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也钻入鼻孔。

“尸臭?”

余念和艾黎对视一眼,默契的打开保险,端起枪来。

两人身上都未携带破拆工具,只好报告情况后顺着下山方向的围墙走去,相比在林子里乱逛,这方法显然更好找出路。

臭味越来越浓,这样的围墙与一层的宽矮板房,大约是工厂之类的场所,但奇怪的是,并未看到尸体。

通常来说,水果等植物产品腐败的气味与尸臭是有着明显区别的,众人尽管只在城乡之间腾挪,但碰到没有太多丧尸的水果店、超市、菜场,必定会进去扫荡一番。

在装满了烂水果的水果店、混合了几十上百斤腐烂蔬菜与肉类的菜架、整个烂掉的冰柜里翻找没被污染的食物就是日常工作之一。

而一具动物尸体在这样的天气里能够在方圆几十平米的范围内制造出相当可观的臭气,到1米左右的范围,正常人类是会从生理与心理上都产生不适感的。

这样动乱的年代是永远不会缺乏尸体的,各种巨人观、高度腐败的尸体几乎会出现在任何有人迹的地方,很难再为之动容。

曾经为了搜集这些尸体随身的物品,队伍中有人尝试过打开背包,直到从其中一个背包里倒出一大团蛆后就再也没人做这种尝试了。

但唯独没碰到过还没见到尸体的面就被熏到石乐志的程度。

直到两人走到一处帖围墙比较近的板房,看着板房上用蓝色喷漆刷上的几个大字,终于找到原因。。

一具动物尸体的确达不到这样的效果,但是几千甚至几万具则能够很轻松的达到。

‘荣德养猪场’

第一百零二章 猪与少年

余念向来是热爱猪肉的,灾变之后断了新鲜菜肉就更热爱了,回想少年时光,也曾在家乡见过杀猪的场面,那时候是不忍直视的。

然而岁月这次真的是把杀猪刀,第二次看到杀猪场面竟是在十几年灾变后的芦苇镇上,热闹的场面堪比过年。

就在杀猪的那天,余念心中甚至许下一个小小的愿望,等一切都平定下来,他想找个风景优美的地方种种田,养养猪,就这样和张志海、江薇、黑子等最早认识的人安静的度过余生。

不过这种美好的愿景在今天显然是要破裂了。

两人走到了养殖场的正门,这里遭受的破坏严重许多,大门显然是被车撞飞了,还有几只戴着围裙做职工打扮的丧尸在游荡,入口处延伸进去一些,一栋职工板房被撞破大门的货车撞击,两层楼塌成了一层。

“我想进去看看。”不确定到底有几只丧尸,余念鼻孔里塞着团撕碎的青草叶子,说话也闷声闷气。

“这有什么好看的?一水的死猪,这都一个多月了,早烂没了。”艾黎脸都绿了,一激动把草叶子喷了一团出来。

“总有点副产品吧?再不济,也弄点汽油柴油来。”余念道。

与多数人直觉中的畜牧业不同,畜牧业实际上是一种相当消耗水电的行业,以sz市为例,实际人口超过统计的1200w,日均消耗生猪13000头以上,节假日,这个数字只会更为庞大,而这只是一天的消耗量,光是供应这一个超级城市,背后就有一套庞大得惊人的系统在运转。

即使不计算其他的动物,而如此海量的养殖行为,每日光是排泄、清扫就会产生极大量的污水,尽管现代化养殖场都会建造沼气池来消化,但海量的污水依然消耗产生了,且多数养殖场建在远离人口密集的地带,同时为了维持养殖场的运转,大多数养殖场都会配置发电机。

寥寥七八只丧尸,两人配合几分钟便清理完毕,出于好奇心,余念捏着鼻子也无法阻挡那股气味,当呼吸功能都开始有些麻木的时候,终于挪到其中一座蓝顶板房门口,顿时被栏内堆积如山的猪尸震惊了。

未来得及呈现白骨化而披着猪皮的干瘪猪尸与装满鼓囊囊蛆虫的尸体交叠堆摆,一直绵延到厂房的尽头,腐烂产生的黑色污水沿着敞开的门口溢出,腐败产生的热量距离大门几米远都能感觉到,热气的烘托下腐烂的气息有如实质一般。

这只是末世冰山一角上的一片雪花,伴随着人类末日的同时,全世界在过去一个月内死亡的家禽数量总和是一个甚至无法统计完全的恐怖数字,当然了,这也不过是这些可怜动物们在死亡方法上多出了一个被动选择罢了。

有过经验,余念并不想直接进入,只是远远的观看,注意到这些尸体大多数都有些干瘪偏瘦,考虑到部分养殖场还有自动喂水的装置,大约这些可怜的牲畜最后都是因为无人喂养,在经历了相当长的时间才饿死或者渴死。

也许是数量过多,又或者尸体存在一定的脱水等迹象,部分尸体还未来得及腐烂,这才形成了如此蔚为壮观的景象。

“真是浪费啊。”艾黎没忍住好奇心,偷偷摸摸跑了过来,痛心疾首的同时也说出了余念此时唯一的心声。

两人不忍再看,回到场外时,黑子等人也到了,猪场必须通路才能将生猪运输出去,一群人是开着车进来的,也被这冲天的气味和宏大的场面震得说不出话来,同时为这无数公斤优质蛋白质与脂肪的浪费表示了深切的扼腕。

“早俩月来我们能吃到老板破产。”黑子拎着枪跳下车总结道。

“老板大概在这里呢。”余念点点入口水泥路旁东倒西歪的几只路倒丧尸道。

一行人散开寻找物资不提,艾黎总算逮住机会走远一些,逮住余念一起出去透透气。

养猪场四周视野还算开阔,梁欢攀上装甲车顶,正端着望远镜观察周围,忽然惊讶的叫了起来。

“有群狗……在追一个人。”她摘下望远镜,指了指众人来时候的方向,脸色飞速变化,“还有不少丧尸也过来了!”

龚团长也留在外面,听到这话立即站起,打开对讲通知道,“不用看太仔细,准备撤了。”

梁欢跳下车,拉住龚团长道,“那个人不管了吗?”

把头摆到另一面,龚团长低声道:“谁去救?”

说完便挣脱护士长还没放开的手向场内走去。

……

手枪子弹早已打光,冷君俯低身体,右手抓住一把直刃折刀,双手都被狗血染红,如同一只孤狼和狼群对峙着。

尽管隔着裤子,但他知道被咬了一口的小腿正在缓缓的失血,这种失血速度并不大,这些通人性的畜牲也不是在等待他失血,而是要默默地消耗他的体力与注意力。

被围住的是他,逃跑的也是他,对手的数量是他的十几倍还多,正面追击他是追不上它们的,这就像一张网,将他套在中间,哪怕这张网什么都不做,只是围住他,再过几个小时,他也会被磨死。

冷君唯一的凭仗只有这把刀,还有自己的凶狠,每一只扑上来的狗,但凡敢咬住他不松口的狗,冷君都将这把刀送入了它的心脏或者脑袋,一刀取它狗命,就像咬了它小腿的那只。

最让他忌惮的是那只比特头犬,知道很危险,所以只是驱使着其他的狗和他换血,看那个体格,冷君甚至怀疑一刀下去都捅不到对手的心脏。

但这样还不够……要活下来,他必须找到一把枪,或者什么人,这一切,并不是完全不可能……

思考到这里就被打断了,两只灰黑相间的土狗分别从前后跳了过来,前面的这只并不真正攻击,只是在短刀挥动的攻击距离外游走制造声势,背后的那只才是真正需要注意的对手。

冷君反手飞快的挥刀,冷光闪过,又一只狗哀嚎着退了回去,目光扫过来时的路,第一只丧尸摇晃着从数十米外的土坡外探出头来。

“没时间了。”他想到,然后双手举起,做了个投降的动作。

……

从养猪场内并没有获得太多的给养,唯有几十升柴油还算点收货,不过想想那辆装甲车的吃油速度,龚团长不禁再次生出当初带走这辆装甲车到底是不是正确的的想法。。

“喂!”正要离开的档口,余念和梁欢分别放下狙击枪和望远镜回过头来。

“那孩子知道我们在这。”梁欢着急说道。

第一百零三章 名字

或许出于某种直觉猜测出那支队伍会放弃自己,紧张的对峙中,少年捏着刀举起双手挥舞起来。

这是个危险的动作,三条最近的狗立即从三个方向发动了攻势,听到背后风声,冷君不及回头,反手就是一刀,却只劈中了空气,接着握刀的右手便往下拉得猛然一沉。

被咬的手顿时剧痛脱力,唯一用来防身的匕首立即脱手,当啷落下。

心跳陡然攀升,冷君毫不犹豫擒住挂在手上野狗的毛皮,用尽全力向地面掼去,虽然嗷呜着惨叫连连,却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在自己反应过来之前,冷君脸上狞色闪过,张大嘴冲野狗肮脏凌乱的颈间咬了下去,虽然后厚实的毛皮阻隔,温热的血还是瞬间涌了出来,直到这只狗抽搐着失去力气才松嘴。

大约是被同伴临死前的惨叫所震慑,狗群一时没能围拢,但失去了唯一的武器,头犬已经反应过来,一声吠后,狗群在没有顾及,就要一拥而上。

biu~

砰!

冷君听到那声枪响之前,一条游荡在外围的狗已经噗通一声倒下,步枪子弹贯穿了狗的整个胸腔,击碎两侧肺叶与数条大血管。

长时间的追逐下,野狗心律极快,血液被心脏挤压着,伴随着脉搏从抽搐的身体中快节奏地涌出,瘸着跑出几步就栽倒在地。

但攻击已经发动,混乱中一条狗的死亡并不能打断进攻节奏,冷君挥舞着死狗尸体,用以阻挡狗群的扑击,一面奋力向路的另一头强行突围。

丧尸距离这里不过数分钟路程,哪怕不考虑狗群也必须找地方躲藏了。

散乱的阵型立即被拉开,奔跑过程中,随着枪响,又几条狗被打倒在地,冷君仿佛感受不到那些擦边而过的致命子弹,只是稳定的跑出一条直线。

“再快一些。”

双腿已有些拔不动,长时间的追逐后,冷君压榨着最后的体力,狗群被不断死亡的同伴所震慑,数量越来越稀少。

呼呼……

快要与狗队脱离时,与一般的小型犬截然不同的沉重呼吸声飞速从背后接近了,冷君勉强回头,就看到那条比特犬已经扑在半空中。

这时候被留住,后面的狗最多3秒钟就能跟上。

最关键的时刻,一道黑影从侧面跃出,将比特犬压倒在地。

不知从哪里出现的一条纯黑色的精壮德牧与比特犬战在一团,撕咬不止。

德牧是大型犬,通常是作为工作犬使用,狗斗并不是特长,而比特虽然只是中型犬,体型较德牧要小,但耐力、咬合力、头骨结构以及凶狠好斗的性格都更适宜于战斗。

不过,这里指的是未经过训练的狗,而这条浑身毛发水亮的德牧显然并不在此列,它展露出的极强侵略性显然不是城市中当作家养宠物所能具备的。

两条猛犬一声不出,只是全力与对手搏斗,像是两名成熟而冷静的战士,冷君也终于认识到,会咬人的狗不叫是什么意思。

互相扑击着在地面翻滚,嘴对嘴口涎翻飞着寻找对手破绽,比特犬在末世中格斗能力显然有更多的锻炼机会,被咬出的满身疤痕是它的勋章。

几个回合下来几次咬中德牧的前爪和身体侧面,但都没能形成稳定的咬合面,其中一次德牧甚至被咬中脖子,仍然被德牧迅速扭动还击挣脱了,双方都只能松嘴重新寻找。

狗毛纷飞中,几条跟上来的狗都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对它们来说,眼前的这场战斗显然比难以扑杀的人类猎物要重要,远远的在外围游走着。

几秒后德牧头一扭,咬中了比特的侧面脖子,然后飞速借用体重优势将比特犬压倒在地面,不时摆头撕咬。

末世后,不论获得食物的能力如何,比特犬终究是一个多月无人喂养,饮食水平大跌,身体状态已经远不如从前。

尽管经验非常丰富,被咬也不为所动,只是试图翻滚着挣扎,但在体重的差距下始终无法翻身,十来秒后就只能停在原地吭哧着呼吸动弹不得了。

这画面让冷君一时不知道该走该留,这条忽然出现的狗十有八九是和刚才的求援有关系,但这个局面,冷君没把握将两只狗分开。

正在纠结时,身后树林内传来啪一声树枝断裂的轻响,冷君猛然转身,就看到一个黑黝黝枪口对准自己的脑袋,稳定的像是长在空气中。

“小朋友别动。”持枪人清晰地说道,冷君配合的没有动弹,知道应该是得救了,对话间,身旁树林又是一阵晃动,几个人影幽灵般从林间纷纷钻出,个个都带着股经历末世的人独有的剽悍感。

这么近的距离,虽然是在逃跑,但树林中藏了这么多人自己却没看到,让冷君对这些人的身份来历又有了新的疑问。

虽然不能动,却不妨碍冷君观察,持枪对准自己的这个,其他的特征倒是没什么,只是肤色极黑,虽然一个多月下来冷君自己也晒成了炭,但还不到眼前这种令人怀疑种族的程度。

黑肤色男人说完,转过头瞪了身旁的女性一眼。

“瞪什么瞪?这里满地树枝,踩到又怎么了?”她没好气道。

这女人一身户外打扮,清秀脸庞上带着丝熟悉的冷淡,如果是末世之前,不过是最普通的路人阿姨,此时手上却拎着根沾血的“锤子”,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最后两名一个是背上负着弓和箭的壮硕男子。

另一个则是名外表普通的男子,腰间别着把斧头,飞快走到两条咬定不松口的狗面前,显然是狗主人。

“白牙,行了,松嘴吧!”

在比特犬的认知中,从某一天开始,人类变成了两种,一种是只会走来走去,身上还带着食物坏掉的味道的人,抓住就会生吃它们;另一种则和以前的人一样,但不过是煮熟吃掉;;不论是哪种,被抓到都不是好事,因此疯狂挣扎起来,只是这种挣扎显得过于无力了。

白牙却并不理会便宜主人的意思,直到看到余念反手拔出匕首,靠了过来,出于某种它自己也说不清的原因,白牙松开了嘴。

比特如蒙大赦,飞快的跑着离开了,狗群见此,跟随着在旷野中穿梭,没多久便都消失在视野内。

“我又不打算吃它,谁知道你这位朋友吃过些什么。”余念无奈冲白牙说道,摸了摸狗头。

“汪!”

余念站起身,看向这个引发这一切的少年,浓重的黑眼圈、破烂的衣裤,没有随身物品,孤身一人,站在那儿略弓着背,即使是面对刚刚救下自己性命的人,也明显保持着绷紧的状态,像是那些的野狗。

不,更像是头野狼。余念下意识地想到。

“你叫什么?”

冷君注视着这几名陌生人,心中无数念头转过,轻声而坚定地说道。。

“顾惜君”

这是他母亲的姓。

第一百零四章 宁川大坝

洪峰开启,就再也没有停下,顾君身后的尸群被湍急的洪水所吸引还在往这个方向集中,虽然这一片尸群数量并不大还够不成非常大的威胁,但可以想见整条河流附近的丧尸都会被吸引,附近却没有太多的路可走。

“下游估计全要淹掉,只是时间问题罢了。”龚团长关掉离线地图说道,“只能往上游方向走。”

“也好,我和艾黎正好有个想法正好要验证下。”余念说道。

……

经过一名原工程兵的幸存者勘察,确认这座屹立于水流中的桥通过几辆小车肯定没问题,但装甲车和油料车则有一定风险后,龚团长果断的放弃了,原本这辆装甲车就是为了防备大规模的尸群而带上路的,纯属于火力不足恐惧症,从实用性角度来说还不如一般的军用越野。

将装甲车封闭好藏到一处无人的树林中,再用树枝掩盖后,队伍重新出发。

“受伤没有?让我看看。”

车上,余念搂过白牙的大头掰到一侧,扒开毛皮,发现它脸上和脖子上都受了些伤,尤其是脖子上被比特咬过的地方有几个很深的齿印,但似乎没有穿透皮肤,伤口处还留着些许对手的口水。

末世的野狗可不会有刷牙的习惯,条件有限,余念只能在梁欢的指导下先做一些简单的清创工作,扒开伤口清洗,简单涂抹一些药粉,白牙痛得缩了两下,但没有叫也没有躲避。

路虎温馨的内饰早被毫不讲究的众人弄得乱七八糟,除了无数大泥巴脚印以外,又多了聚集在真皮车垫中间肆意流淌荡漾的脏水。

如果是和平时期,车主看到这群抢车的土匪如此糟蹋爱车恐怕早就气得报警了,但那名长相不赖的美女丧尸车主已经被余念一斧头砍死丢在某个不知名角落了。

“让你打架!活该!”

余念骂道,白牙难得地安静趴伏着没有反抗。

比特犬出现在视野内的时候,还未来得及开口白牙就已经冲了出去,这并不是余念本意。末世受伤的概念与和平时期完全不同,诸如破伤风之类的部分药剂需要低温贮存,还存世的有多少支都很难说,要恢复生产更是天方夜谭。

还有个戴眼镜和假牙的同伴,短时期内恐怕也很难再配到合适的,出于类似的原因,平时击杀丧尸或者干活时,安全总是第一位的。

为了让众人映像足够深刻,梁欢作为队医反反复复不知道强调了多少次如果有人感染了什么病或者受了严重的外伤,她很大概率只能用一颗子弹解救病人。

但这些规定狗是不太可能完全听懂的。

白牙的伤口后续还需要剃毛,个别较长的伤口需要简单的缝合才能更快地愈合,但只要伤口不感染或者被传染疾病,那一切都好说。

“你们是军人吗?”

顾君和余念、梁欢、艾黎坐同一辆车,从后视镜内一直能看到他四处游移的眼睛,余念倒是不以为意,如果这孩子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处境那才需要注意,望着余念给救命恩狗上药,第一次开口问道。

“不全是。”余念道。

“你呢?为什么一个人?”梁欢问道。

“都死了,在刚才的镇上,昨晚的火球是你们制造的吧?”顾君简短说道,显然不想过多谈及自己的事情。

“没错。”余念说道,短暂停顿后并未试图去安慰对方,问道,“你还有亲人朋友或者想去的地方吗?”

车辆在乡村公路上颠簸,顾军低着头,很久没说话,答案很明显。

“我们这支队伍要去很远的地方,恐怕没办法一直带着你,不过你可以暂时跟着我们,你一个人太危险了,虽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碰到下个幸存者聚集地,但到时候你可以选择你喜欢的地方留下,如果你不愿意和我们一起走,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些食物和武器,去哪里我们就不可能管了。”

梁欢说道。

“谢谢,我现在一时还决定不了。”

艾黎把着方向盘,身体歪到副驾驶上拉开了前面的储物箱,琳琅满目的各种小零食哗啦漏了出来。

“你应该没吃饭吧。”

末世没有太多娱乐项目,这类东西的数量又实在相当巨大,出于某种恶趣味,余念等人进超市小卖部搜集时都是一麻袋一篮子的扫荡,尽管无法当做主食,但余念等人并不很爱抽烟或者嚼槟榔,吃着打发时间还不错,积攒多的就都丢到车上了。

糖类与巧克力等零食都已在夏日的车内融成了不规则锭块,饼干方便面等也被压成了一包包碎渣渣。

顾君撕开撕开一袋饼干包装,碎渣立马散了一身,他的确也有些饿了,把包装袋送到嘴前大口吞咽起来,没吃几口就噎住了。

少年接过余念从后排递过去的矿泉水,拿在手上没喝,大颗大颗的眼泪终于砸下,落在饼干袋里,被干燥的碎屑瞬间吸收。

没有去看顾君,车内三人只是沉默着望向前方的路。

胎面碾压带起尘土,车队依然行进着,少年压抑的抽泣、打嗝声被阻隔在狭小的车内,无人知晓。

……

车队逆流而上,沿路的丧尸数量相比上午明显要多一些,加上没有了装甲车,再无法像先前那样遇到小股丧尸直接撞过去,只能或清理或吸引牵扯丧尸前进,行进速度自然慢了下来。

倒是顾君弹无虚发的弹弓让肖天程和众多成员非常感兴趣,相比弓箭来说,弹弓的可携带性以及补充耗材的难度显然是远远超过弓箭的。

肖天程尝试了一些次数,十来米的距离单发命中率可以达到70-80%,但经过这一个多月时间的使用,顾君已经能够做到十米左右距离双弹齐发击中丧尸双眼了,这种技术或许是真的需要一定的天分,肖天程试了很多发仍然无法熟练使用双弹,而且习惯了一箭射爆的他还是更喜欢弓箭,因此作罢。

此外弹弓还有个在末世无法规避的缺陷:不论哪种弹弓,皮筋都是用橡胶制作的,顾君的弹弓本来就是巧合之下拿到的,被放在教务处不知多久了,已经有些老化,皮筋已经有些泄力,与弓架结合的地方也有些许磨损,显然寿命不长了。

虽然弓箭同样需要换弦,但却比弹弓的皮筋要好找一些。。

虽然肖天程不至于变态到把射丧尸当爱好,但碰到无法避免的战斗时,余念能从他的眼神中看出来这家伙甚至是有些享受箭撒放出去的瞬间的,显然他很喜好此类冷兵器,等他颇为可惜的分析完弹弓的优缺点,顾君却只是笑笑,不以为意的样子。

直到将近天黑时分才到达此行的目的地,宁川大坝(纯虚构的名字)。

第一百零五章 扎营

ps:这一章节主要是描绘一下我想象中末世环境下的一支处于旅行状态下的队伍的宿营情况,写完看了一眼颇有种小学生写春游的感觉,但也懒得再改。。。本人没胖之前还有点喜欢户外,对这方面比较感兴趣,不喜欢看的朋友可以跳着看或者不看。

不论是末世前存留的卫星地图还是手持gps地图大多都以城市地图为主,哪怕是军用地图,也不会记载过于详细的水利工程信息,因此除了名字以外,众人对于这座眼前的大坝一无所知。

水坝一般按照库容、防洪、治涝、灌溉、供水和发电这几种用途来区分,又按水工分为大1大2中型小1小2五种规模,宁川大坝到的具体信息却不可能上网查到。

数年前余念曾经去过三峡旅游,远远的看过一眼那座规模世界第一的水利工程,哪怕是隔着数百米的距离依然被她的宏伟与壮观所感染,感叹于基建狂魔的恐怖能力。

与之相比,这座名为宁川大坝的水库大坝就显得如同玩具一般,更何况此时这座水库的坝体除了两端残缺的混凝土浇筑段之外,中间的大部分坝体都已被深深淹没在决堤后汹涌的河涛底部了。

水坝修建的地方荒芜人烟,并不是什么适宜居住的地方。

又一轮末世落日降下,黄昏撒在每个角落,也斜照在断坝上,光线不好,这样的距离只能看到断面扭曲的钢筋上挂着串串混凝土石块,颇有种残破凋零的末世工业美感。

难得不用清理丧尸,众人都轻松了许多,一群人确认安全后下了车,个别有兴致的拿起手机对着大坝拍照或是合影留念。

“余总,你说这算不算豆腐渣工程?”黑子摔上车门问道。

“明天才知道。”余念嘴角微翘道。

“你说啥?”黑子挠挠头以为听错。

“余念!龚霆!”梁欢喊道。

除了他手下那5个兵,三支小队中大部分人都喊龚团长全名。

“就在这里扎营吧,还是分成4队,先探查下附近情况,回来的时候每个小队捡些柴火,今天不用露营,可以生火。”

龚霆说着,指了指大坝不远处的一栋一层平房,看外观似乎是原来的职工宿舍。

没有接龚霆的话,余念提起了另一件事。

“早上遇见尸群的时候,田濛从望远镜里似乎看到了点有趣的东西。”说完招来田濛,让她复述了一遍早上的情况。

“结合我们今天的经历,我有些怀疑是不是有人在阻止我们北上。”

龚霆皱眉思索的目光从田濛身上转到余念,“你坚持要到这里来就是为了确认溃坝是不是人为的?”

“要杀我们这些人,何必搞得这么麻烦?需要炸塌大坝吗?”梁欢道,作为和平幸存营的三队长,老周的故事他们都有所耳闻。

“别猜了,明天水位降低或许就能查看到了。”余念说道。

除了三名队长,和乌有关的事情只有余念队内的艾黎等人知道,一方面是担心队伍中还混有其他的“乌”,另一方面是不愿意把这些事情被太多人知晓,毕竟他们没有实质性的证据,知道得或许并不是好事。

关于乌和量子g病毒的猜想几人虽然偶尔会讨论,但龚团长知道的也只有这些,得不到太多有用的结论。

三支小队分别活动时,由三名小队队长指挥,需要合作时,则由龚霆统一指挥,方便调度。

“各小队侦查时候不需落单,晚上加两个哨,虽然这边应该没有大规模尸群,但还是要以防万一。”龚霆高声强调道,“尤其要注意是否有人类活动痕迹。”

注意事项交代完,这名前军官下意识吼道:“都明白……”

出口半截,龚霆想起面前这群假货虽然都同意他的半军事化管理,但那只是认同他的方法有用,只好强行咽下这声吼,胡乱挥挥手示意解散,一群人看着好笑,乌拉拉散开各自干活去也。

晚上放哨是个辛苦活儿,余念把新的排哨人员通知到位就去找顾君,逃跑中他的装备几乎都丢失了,连个水壶饭碗都没有,都要从公共装备中找出备用的给他。

“再来两个人!宿舍楼里有好几只丧尸!”梁欢小队中一个伙计招呼道。

顾君一方面刚来到这个团体想表现一下获取他人承认,一方面终究只有十几岁,偷懒的意识还不是很强,干起活来非常卖力,自告奋勇跟了过去帮忙。

再加上白天看到众人击杀丧尸用到的一些摔法与技巧非常有效,那时候众人忙于击杀丧尸,怕生手配合有问题并不让他接近丧尸,现在丧尸数量较少且环境宽敞无干扰,磨合之余还能学习下技巧。

顾君刚走开,田濛就靠了过来询问晚上想吃什么。

为了照顾了解新人,顾君一直与余念几人同车,田濛就坐了另外一辆龚团长的车。

由于女性的天然体能劣势,死亡比例相比男性要高许多,至少像影视作品中那样强悍的女性终究是少数,末世后女人比较少见,漂亮的女人就更少见了。

再加上某些同类的威胁,几乎多数女性都会刻意淡化自身的女性特征,有的会选择穿着中性甚至男性化的衣服以减少身体的性别特征,头发为了不显眼也都剪短了,重启50多天后,多数人灾变前染的头发也被黑色所替代,进一步加速了淡化,如果把她们丢到过去的一线城市大街上,这种装扮多半会引发围观。

更有甚者会在外出时化一些丑化自己的妆,在脸上涂抹烟灰之类的。

田濛当然也不敢再在平时穿成初次见面的小短裙模样,但从她那双大大杏眼和末世后越发消瘦的脸型,还是不难分辨长相。

加上她擅长聊天,不管哪个车上多了她总会多出许多欢声笑语,令余念不得不感慨这是一种能力。

虽然这女人胆子在丧尸面前奇小,众人也不至于在这方面难为她,要知道即使是在路为证或者和平幸存营中,多数幸存者也是没那个胆量的,毕竟多数人末世前鸡都不敢杀一只,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几乎没人会选择和丧尸刚正面。

探索小队反而是个例外,属于艺高人胆大,否则也不敢十来个人纵穿大半个zg。

但不管田濛多会聊天多会逗人开心,队内依然是不养闲人的,在幸存营,每个人都可以找到自己的任务,但探索小队的工作几乎都是战斗侦查等任务,显然她是做不了的,强行让她做恐怕会让其他队员陷入危险。

于是田濛在这支队伍出发后,很快找到了自己的定位:做饭。

刚认识田濛的那段时间,余念是没发现这女人有这本事的,只能说环境对人的改造真是了不起。

收集松针泡水,金银花、菊花、凉参泡茶,有时间的话偶尔还会煮上一大锅绿豆水,天气炎热,这几款饮料非常受欢迎。

用罐头蔬菜和紫菜苔做寿司,学习辨识各类野菜,梁欢小队全是北方人,于是又找她们学着做面食。

田濛这样的性格,余念等人一段时间接触下来,虽然还是不喜欢她身上保留的某些不适合末世的成分,但反过来看,这种娇气、略有些别扭的性格在文明世界反而是种优势。至少在同性竞争中如此。

余念倒是不介意吃什么,几句打发走她。

由于水坝决堤,水坝里侧的水面下降了许多,河床都露了出来,靠近水面的位置水流太急,坡度也比较大,好在留下了不少水洼,经过一段时间已经澄清可以使用,龚团长的小队人数最多,分成了2队,在河床上找到不少鱼,活的死的都有,随手捡了两桶在河边就开膛破肚处理了,只是可惜只呆一晚上,否则这些鱼都可以晒成鱼干带走。

在对讲机里一说,一群在和平时期吃过各种山珍海味的幸存者这时候眼睛都发了光,纷纷撺掇着准备各种花里胡哨的调料,打算晚上生火后烤鱼吃。

另外两支散出去巡查周围环境的小队很快就回来了,顺便带够了一晚上烧的干柴搂着抱进了宿舍,其中几人提着装了水的桶。

这些水不止用来做饭,由于丧尸的存在,过于复杂的地形晚上不允许单人进入,但又不想太早洗澡的,就干脆提着水回来,车队途径的地方并不是每天都恰好有水源,虽然多数时间在开车,但参与战斗的队员几乎每天人均都要砍那么几只丧尸,不论是生理还是心理层面,能洗澡绝对是件幸福的事情,等天气变冷后再往北方去一些,哪怕有水也很难这么舒适了。

余念跟进去了扫了眼平房,发现能用的有五六间,虽然当做寝室的只有一间,但位置是尽够了。

完成巡视任务的都把睡觉用的寝具拖了进来,今晚的宿营地靠近水坝,温度宜人,累了一天的队员多数都四仰八叉躺下了,讲究一些的还会搭个蚊帐(户外用帐篷一般是分内外两层,外层防雨防风,内层防蚊虫防飞砂),不讲究的干脆就是一卷凉席了事,反正这地方蚊虫很少,平时不用就丢在车后备箱里,唯一的两张床被让给了队内两位女性,这点风度还是有的。

原本这套平房的最左侧是配了厨房的,但用的是液化气小灶,自来水更是免谈,而且面积太小,遂被众人无情抛弃,换在了一间较为宽敞的办公室生火做饭。

为了腾出位置,几张办公桌都被拖到靠墙,几份烧了一半的文件被抢救了出来,先前引火缺火绒,如果不是艾黎及时发现,恐怕这些文件都要被烧光。

尽管本专业离水利有十万八千里,但艾黎终究是高级知识分子,大致看了一下文件就知道这些文件很可能都是一些专业性的水文资料,一把火烧光容易,再要获取恐怕就难了,假设未来重建工作推进到这附近,这些资料说不定都还有用,干脆好人做到底给找了几个塑料袋封存起来。

艾黎的真实身份同样没有曝光给所有人,几个兵引火不成,见他弄得认真也都不笑了,反而帮着整理了起来。

在水泥地面上生了堆火袈灶上锅煮着米饭,由于不是电饭锅,一大锅米饭需要一个专人负责搅拌,一直到水有些沸腾冒热气的时候才能停下,否则只会收获一大锅焦黑的锅巴。

并非没有其他的方法,但奈何吃饭的嘴太多,只有这个费力的法子速度跟得上。

另外一个锅里是一锅快要烧开的水,这是准备下面的,饭锅容量有限,煮出来的米饭不够十七人加一条狗的份,多煮些面条方便调剂。

两个装了水的脸盆里分别泡着干笋、腐竹、木耳,这类干货如今都算是相对少见的食材,本身储量就不算太多,gd本地大约是不怎么产这类东西,余念估摸着这些玩意儿是越吃越少。

两张大塑料菜板垫在桌上,上面是切好的腊肉腊肠和野菜。

做饭用的容器不太够,又从原来的厨房里找了两只盆,腌着桶小鱼,原来的厨房里还有两坨蒜,虽然干瘪,但聊胜于无,都被切碎丢进去算是入味,这些小鱼只有两条路可以选,被烤熟或者炸熟。

还有存的一些粉丝之类的食物也都被拿出来孝敬了“黄军”。

大一些的鱼处理方法则没有那么粗糙,都去了大骨头片成片,用大铝盆装着混合酸菜乱炖。

余念小时候一直不太理解为什么老一辈人对待酸菜、腊货、猪油、豆豉、干货之类的食物那么感兴趣,不仅爱吃还爱做,大约是儿童时期吃过太多,长大后觉得不健康就越发不爱吃了,现在才理解其中智慧所在,它们共同的特点就是容易储存,在物资匮乏的年代是最贴合实际的食物,当然,若是有新鲜菜肉,余念还是更愿意吃后者。

……。

办公室内座位不够,不过也没人在意,在背包旁席地而坐,借着光保养枪械或是聊天,还有五六个则是对隔壁房间发现的一副麻将牌产生了浓厚兴趣,一切活动都在乱糟糟的表象下井然有序进行着。

(乌与量子g病毒的剧情在94章有介绍,但由于94章当时急着太监,并没有展开交代得特别详细;考虑到很多读者看得云里雾里,加上本书似乎没有什么签约希望,就直接在这里解释下:简而言之就是一个叫做乌的组织发现了一块琥珀,从里面发现了一种可以让生物拥有很高活性的叫做g病毒的东西,而后有人将g病毒量子态化,失去物质形态的g病毒不再受到空间限制,在瞬间扩散到全球范围,完成了70多亿的连杀。丧尸之所以能够以这种无视能量守恒,无视身体是尸体的事实的超常形态存在,正因为体内的量子病毒。灾变后,有些乌组织控制的成员还帮他们干活儿,前文中老周就是其中之一。大致就是如此,emm。。。如果有心情的话,大概。。。也许。。。差不多会重新写一下94章吧。。。逃)

第一百零六章 飞信

天色已经接近彻底黑下来了,黑子站在平房顶上不时转动身体朝向,以防错过什么情况。

每到入夜,入目处几乎就是一片彻底的漆黑,山峦草树与建筑的轮廓隐约在夜色中,在制高点的主要目的是监视远处是否有火光灯火,至于丧尸只有在比较近的距离才能看到,营地周围关键的隘口都设置了袢尸绳或者用砍伐的树木粗糙掩护,如果是和平幸存营那样的半永久营地,还会挖掘一些壕沟,对丧尸有相当不错的防御效果。

黑子忍了许久,终于还是没忍住,掏出了今天的第四根烟——他的计划是一天不超过4根,距离睡觉还有几小时,剩下的时间只能闻闻二手烟了。

烟酒在末世都是硬通货,且以后想生产恐怕也相当困难,按照保质期来算,常温下约2年,如果比较干燥5年也是可以的,更久就难说了;当然,受保质期限制的远不止香烟。

扫荡一家没有受到过于严重破坏的小超市或者便利店通常就能收获不少烟草,但整只队伍里17个人就有大半是烟鬼,分完一人还不到一条,并且不是次次都能有这个运气。

大半商店在灾变时期就被疯狂的人群给洗劫过,即使没有被洗劫,丧尸爆发后正常出售也会卖掉大部分,被分散在购买者的家中、尸体背包中、车里等等任何可能出现的地方。

再加上灾后近两个月里幸存者的重点搜索,通常是发现一家扫空一家,这些幸存者显然不希望引起他人的注意,做得很隐蔽,但新旧痕迹还是比较好区分的;这同时也是众人一路上没接触到他们的主要原因。

唯一没什么人动的东西竟然是钱,货币体系一夜之间就崩溃了,但黑子估计硬币迟早还是会有人要的,不过那时候主要目的大概是用来提炼金属吧。

但话又说回来,这支混拼队伍的合作对象本就不是这些小规模的幸存者。

余念背后的代表是芦苇镇,梁欢背后的是和平幸存营,龚团长更是保留了大量武装的小基地,所以他们的目标在一开始就是寻找那些同样保留了一定的武装、生产能力,还有纪律和道德底线的大型幸存者社区。

或许是远离了sz、gz、dg所在的珠江三角洲地区,幸存者密度明显要变低许多,从离开和平幸存营后这段时间的侦查来看,队伍接下应该会加速行程。

一层平楼只有4米左右,从下向上看去,红亮的烟头在夜空中闪烁,余念一个助跑,在墙上踩了一脚就扒了上去。

“漂亮”黑子赞道。

这些技巧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去花费时间学习的,但不包括余念。

“去吃饭吧,吃完开会。”余念道。

黑子烟刚点上,哪里舍得走,看向余念。

“我们这样找不是办法,gd省北方应该没有太多幸存者,地广人稀的,而且北方再过个两三个月就会入冬,我们要稍微加快下速度。”

如果温度低于0摄氏度,取水还有找一些食物会很困难,几乎就完全只能依赖储备,无法长久。

“说不定也有好处,温度低的话丧尸说不定就冻住了,毕竟灾变是5月份,感染者当时都穿的夏装。”黑子道。

“抓一只试试就知道了。”

“怎么试?发电机我们倒是有,而且整只丧尸要塞冰柜里只能用冰柜吧,倒是不难找,但整只丧尸得冻十几个小时才知道吧?我估计它们对低温多少有些抵抗力,或许十几个小时都不够。”黑子道琢磨道。

“谁说我们没冰箱了?”余念说道。

“冰箱……”黑子愣住,“你不会是说梁欢队里的那个吧?”

黑子口中的冰箱,是从和平幸存营出发的时候车上所携带的一个20l车载冰箱,通常被梁欢放在她车的后备箱里,出发北上后时常被用来保存各类路上打到的野味,有多余空间的时候也会用来冰些肥宅快乐水,然后按照1:3甚至1:5的比例从从其他队员手上换来香烟或者没有冰过的饮料,以至于梁护士长偶尔会深情抚摸着冰箱说这冰箱救了我的命云云。

“丧尸的脑袋才是本体,砍一颗头,关它个一两天就知道了。”余总淡淡说道。

“那玩意儿温度够吗?”黑子疑道。

“可以到零下10°,我看过了。”余念肯定道。

黑子眼神变得严肃起来,脑海中浮现出梁欢高举战锤追赶余念的画面,露出一脸你去吧我会照顾好你老婆孩子的表情,拍拍肩膀余念道,“祝你成功。”

他刚下去没两分钟,艾黎吭哧吭哧爬上来了,他可没跨障的本事,老老实实踩着梯上来,

立在余念身旁,先前放哨的另外3个人此时也回来了,正埋着头稀里哗啦扒饭。

“满天繁星啊。”老半天后,艾黎感慨道。

这星星他们几乎天天都看,最早是挺有意思的,但在现实压力下看久了也早腻歪了,这句莫名其妙的感慨没得到余念的任何回馈。

“白天怎么忽然想到救那个孩子?”艾黎问道。

“顺手呗。”余念笑道。

“呵呵,我们见过多少男男女女在眼前死去。”艾黎笑笑,话锋一转,“你带了一个没什么战斗力的女人,现在又加上这孩子,我们不知道还会碰到什么,你就放心吗?”

“能动的尸体也只是尸体,只要有胆子,方法得当谁都能杀,不过我自问我读高中的时候是没这份胆子的,他不会有问题的。”余念道。

“那田濛呢?”

艾黎绕了一圈,终于问到正题上来。

余念瞥了他一眼,“你上来就是为了这事?”

“你管我,你先说你的。”秃顶科学家气道。

“能怎么办,就先带着呗,她不适合这里,除了她自己,没有人可以一直帮她。”

“你知道我的意思,到营地她换身衣服,大半个营地的男人目光都跟着她转,她不肯在芦苇镇待着,非要跟着你,意思还不明显吗?你不要别人可要了。”

余念目光一扫,没看到田濛的人,大约还在脚底下的屋里忙活。

“再说要就要吧,我也不是她什么人。”余念道,“再说末世好像不适合谈恋爱吧?”

“末世怎么就不能谈朋友?”艾黎道。

“还谈朋友,怀孕了怎么办?”余念恼道。

“用安全套啊!”老头子也怒了。

“哪儿有?”

“我包里多得是!”

两人互相对看着沉默下来,良久艾黎才低声辩解道,“那东西用来求生挺适合的,我就多带了几个。”

目光在这位已经快60岁的老科学家身上打个转,余念轻咳一声,“理解,我理解!”

艾黎再次大声解释安全套的100种求生用途时,楼顶又上来一个人,是顾君,这小子也不绕弯子,直直走到艾黎面前问道,“能给我几个吗??”

“哈?”艾黎一时没明白。

“避孕套。”他说,见两人满脸问号才吝啬解释了一句,“我弹弓要用。”

当余念从梯子上往下爬的时候,发现所有人都憋着笑在偷偷瞄着艾黎,两人关于安全套的讨论声音比较大,显然被众人听到了。

黑子是个爱闹腾的,当即低着头不去看艾黎,环抱双手凑近了高声道,“艾大爷,有个事儿,帮下忙呗。”

“什么?”艾黎防备地狐疑问道。

“是这样,我的枪平时用得少,大概是枪龄太老,进了沙子之后老打不响,想找你借个安全套套上保护一下……”黑子一本正经说着,伸出食指比出个钩子,营地里顿时爆发出一阵热闹的哄笑声,梁欢和田濛两位女士更是笑得红到了脖子根处。

“我没有……我不是……你别瞎说!”艾黎奋力反驳,但人单力薄,微弱的反抗淹没在阵阵狂笑中。。

这里正在热闹,对讲机响了起来,肖天程的声音传了出来,“余念、黑子,我相信艾黎可以**,但是你们要先暂停一下了。”

对讲机里,肖天程的声音带着几分笑意,“我联系上芦苇镇了。”

第一百零七章 通话

末世之后人类活动的销声匿迹让大气层内的电磁波水平又回到了一百年多前的状态,虽然干扰少了太多,但芦苇镇只有一个100w的短波电台,三人离开之前虽然约定好了频道,直到几人到达和平幸村营之后才能再次接触电台。

考虑到其他组织可能拥有无线电定位技术,概率虽然很低,但为了安全还是把联系时间都安排在每周一晚上的固定时间。

再加上两边对电台操作并不熟悉,余念一度认为除了肉身通讯外再也联系不上芦苇镇了;没想到现在竟然联系上了。

天线的地线需要不少面积才能铺开,架设在不远处的一块空地上,电台则在车内,三个从芦苇镇出发的一起坐进车里,就看到肖天程正捏着麦在和一个男声交谈,和平时期的电台频道内是管制不允许闲聊了,末世自然不会再有人管。

虽然有一定的衰弱,但信号质量还算不错,这人听上去略有点年纪,听了两句,余念脑海中一身农民打扮的形象立刻被唤醒了。

芦苇镇的基本情况肖天程是知道的,末世在外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情况,肖天程的人品三人多少有些了解了,告诉他也算是个退路。

“……对,我是北方人,他们来了。”

钱老头显然对余念三人的这个新伙伴颇感兴趣,自来熟问个没完,也不怕问到别人的禁忌,这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把肖天程的个人情况问了个遍,钱园长是芦苇镇的主事人,肖天程听余念介绍过,好不容易自我介绍完,寒暄几句后让出了位置。

“我是余念,对面是哪位?”余念举起麦克风道,交谈时为了保密,称呼之间都用代称,涉及到具体信息是不直接透露的。

信号立即被对面收到,电台那头乱糟糟的,嘈杂中似乎好几个人都在说话,余念分辨出来草莓甜甜的声音,其他人就安静了下来。

余念重复了一遍,又等了几秒,大约是身边的人交待好了,草莓的声音才响起来。

“哥哥、黑哥哥、光头爷爷,还有濛濛姐,你们听到我说话没?”

这是草莓自创的叫法,她还记不住众人的全名,就在称呼前面加了每个人的特点或者名字的一部分。

这时田濛也赶了过来,恰好听到这话,几人都笑了起来。

草莓是镇上唯一的孩子,在末世见到这样的小生命总是令人欣喜的,连没在芦苇镇呆多久的田濛也非常喜爱她。

草莓已经被告知过注意事项,很乖巧的没有提到任何具体信息,好在粗略报个平安还是没问题的

虽然聊天的内容都是一些你们吃得好不好、有没有碰到危险之类的话题,草莓还是聊得津津有味,借她的口双方轮流互换了基本情况,知道大体上都是平安的,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一些。

再次收到回复,对面已经换人。

“看来你们小日子过得还挺不错,一路游山玩水还有吃有喝有人陪。”一个带着笑意的女声说道。

没有理会黑子和艾黎这一少一老的戏谑眼神和嘘声,余念笑笑,“哪儿有,吃有喝,陪我的那个人在挂坠盒的另一端。”

一个自制的不锈钢挂坠盒被根红绳穿过挂在脖子上,垂在余念胸口,里面是江薇的一小束头发。

江薇的声音再次响起,没有因为这句话放过余念,有些气鼓鼓的说道,“一把破头发哪儿比得上活人。”

余念没还是第一次见到江薇小心眼的一面,而且田濛就在旁边,有些无力招架,眼看谈话方向要歪,只好说起正事,“说起活人,我们最近见到的死人倒是挺多。”

当即把离开芦苇镇之后的经历隐去了具体地名和人名给复述了一遍,这次就比和草莓讲的要详细得多。

除了偶尔出言核对确认信息,电台对面一直保持着沉默。

直到讲到和平幸村营的地方,双方交流才多起来,江薇本来就不是胡搅蛮缠的人,只是气不过田濛,但又不屑于和她隔着几百公里吵架,才出言讽刺。

余念和江薇认识实际上时间也不长,但毕竟互相见证过对方的转变,凡是共同渡过灾变初期的同伴互相之间关系都相比后来者要深厚,余念没有点穿是出于无法确定的未来以及他必须北上的缘故,江薇是更愿意留在芦苇镇上安心发展。

见惯了生死的男女,互相之间就只剩下默默的祝福,只要知道对方还好好活着,就已是最大的幸福,无法奢望更多。

芦苇镇的多数人都在电台旁边,江薇不时提出一两个问题,显然都对和平幸村营的模式很感兴趣。

和平幸村营的旧址已经荒废,在途中与大部队分道时新地址还未确定,余念也没问过龚霆的意思,决定问过他之后下次再决定是否告知。

和平幸村营的存在是建立在强大的武装基础上,芦苇镇在末世更像是一个农庄,缺乏抗拒强大外力的能力,艾黎与钱老头相熟,立马出言提醒。

“这个就不用你们担心了,如果你们回来,肯定大吃一惊。”钱老头洋洋得意道,这内容显然涉及到一些不方便暴露的内容,也不知道他们是搞到了军事基地还是弹药库之类的,总之应该是有了更多的自保能力。

但钱老头还是提醒到他们吸收了一些新的幸存者,这段时间已经开始重建了,虽然困难,但也有不少收获。

电台毕竟不如电话之类的方式方便,众人把重点说完,又珍重地和相熟之人道别,许久未能联系,哪怕是以前交往不多的也都出言打了个招呼,罗姨更是被赵瑞劝走——她已经拿黑子和余念当半个儿子了。

最后才轮到钱老头做总结,在电台里矫情实在不大合适,他沉默许久才说道“不行就回来,这里永远都是你们的家。”

“这话说得像我妈一样。”黑子接过麦克风,好似很轻松地笑道,“放心吧,多照顾好自己。”。

再次约定好下次通信的时间,讯号便停了。

(无线电是一门很深的学问,不是电影里的那种概念,感觉上就像是在学习高数、模电之类的课程,试着了解了一下,发现没有专人指导还是不要写细节部分比较好,否则很容易闹笑话。但无线电的确是非常实用的末世技能,从重要性排名来说应该没有其他技能可以取代,因为无线电是可以独立于其他系统使用的,也就成为了唯一的远程沟通手段。由于需要学习大量相关的专业知识,加上价格昂贵以及诸多使用时的限制,能理解这项爱好魅力所在的人不多,属于相当硬核的爱好,国内无线电爱好者也是非常稀少的。啊,有钱了真想考个证,虽然我本科的模电和没学也差不多。。。)

第一百零八章 推进广场

“小心些!打不死的交给后队,谁他妈再把手伸出去不等被咬老子就先砍了它!”赵瑞瞥了一眼身旁的队友,头也不回大声吼道。

“知道了!”

所有人都戴着简易头盔和口罩,手上还有手套,身上也是长衣长裤,包裹得严实。

这次的活动与平时不同,不是普通的小队行动,对机动性要求没有那么高,任务也与平时的避战思路完全不同,是纯粹的杀戮。

此时他正与十几人站在一辆高栏货车的车厢内,将手中的长枪从高栏中伸出,居高临下刺杀围满了车身的丧尸,密集的栏杆使得众人想要掉下车都显得困难许多。

他们站立的车斗因为周围疯狂的丧尸在微微抖动,幅度不大,但却多少增加了一些站立的难度,好在每个队员都是经历过不少战斗,暂时还没有出现险情。

车身做了不少改造,车身侧面加装了一圈钢筋焊的隔离栏,整个车看上去体型都大了一圈,这个设计在早期是被很多人反对的,认为太过笨重影响机动性,现在看来是相当有必要的。

推进已经持续了小半天,与丧尸保持适当的距离显得相当有必要,虽然有高栏,但与这样海量的丧尸脸贴脸战斗心理压力是非常大的,留出距离方便刺杀的同时也能极大缓解这种压力。

车轮加装了外侧挡板与防滑链,前者是防止有丧尸的肢体或者杂物搅入,后者是防止尸体数量过多堆积在地面使车胎空转打滑。

驾驶室的正面与侧面都加装了一层防盗网——这的确是从居民楼上卸下来的防盗网,被切割后焊在了车窗上。

除此以外,驾驶室的顶部也已经被整个切割掉,变成了一辆敞篷货车,车门干脆被焊死。

车斗中间的空位上堆积着大量物资:十几把把备用长矛——都是在陈仓(66章)监督下临时赶制的,风干的木头经过烤制,再装上枪头,饮用水,食物,枪支若干把,大量子弹,还有几小桶汽油。

赵瑞所在的货车侧面,是另外五六辆车,正齐头向这个面积数千平米的广场内突进,驶过的地方被碾碎的四肢内脏、秽物、衣物、杂物所铺满,留下一条宽达数十米的血肉之路。

这样人力物力消耗巨大的行动,不是芦苇镇寥寥数十人能支撑起来的。

余念等人离开后,芦苇镇继续吸引幸存者,同时继续扩大探查范围,由于钱园长与江薇等人的非战思想以及已经在进行的重建工作,立即吸引了绝大多数零散幸存者,人数最多的时候达到50多人,一段时间的战斗与分离后人员稳定在了40人上下。

与此同时带来的大量的枪支和生员让芦苇镇的武装力量到达一个新的高点,加强了警戒范围与武装力量后,再也没有敌人愿意来啃这个硬骨头。

涵哥那类型只进行掠夺和破坏的幸存者数量并没有众人想象的那么多,在资源不十分匮乏的情况下,更多的人是想着如何活下去,而不是冒着火并的危险去抢夺,以无底线的的掠夺和破坏为生的队伍,队内本身的矛盾就足以让这些队伍解体。

芦苇镇辐射的范围变大了一些,但由于几条要道被丧尸和车辆阻拦,进展还是比较缓慢。

6月初,芦苇镇加油站碰到了第一批两辆车共5名“客人”,那是几十公里外的另一个幸存点,胡桥村(瞎掰的名字,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加油站是重点中的重点,四周加装了工事与哨所,双方都有火器。

黄毛赵瑞还有芦苇镇的几名男性幸存者不得不硬着头皮把自己化身成杀人不眨眼的老手,与对方对峙。

隔了几十米喊话后,双方各派出一名代表,交谈后确认了对方的意图不过是为了汽油,但看到有人已经占领了,并不打算武力夺取,豪爽的留下其中一辆车作为交换物后,5人载着几十升汽油离开了。

当然如果赵瑞等人没有枪是何场景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这个交易只是个开始。

末世的幸存者团体统一的特点就是在承认自己是队伍的一份子后就会相当的护短,以求生存,胡桥村也不例外,但胡桥村幸存者多是逃难的旅客和司机,实质上也都是普通人居多,论个人平均战斗力还不如由零散幸存者构成的芦苇镇。

灾变之初,紧邻胡桥村加油站在混乱中被引爆,吸引了数量惊人的丧尸,恰好将附近丧尸都吸引过去,否则以胡桥村没有天险阻隔的地形,实际上幸存者只会更少。

6月中旬,双方派出代表互相访问,与芦苇镇这样以农家乐、种植业为主的村镇不同,胡桥村位处一个小型集运中心旁。

1个月后急缺燃料的幸存者们艰难穿越丧尸阻隔后,隔着数百米向胡桥村加油站看去,除了看到三个直径十几米的巨大坑洞,以及挤满坑洞内外的烧焦丧尸外,没有收获任何东西,另一个最近的加油站就是芦苇镇旁的,才有了后面的故事。

双方新一轮地小心翼翼确认对方的实力与行事风格后,确认了是可以合作的对象,合作很快就顺理成章地被提出了,由芦苇镇方面提供燃料和食物,胡桥村方面提供大型车辆。

目标直接被锁定在货运中心,这个距离对双方来说都不算远,囤积了海量的物资,哪怕只有其中几十分之一适合他们使用也足够应付一段时间了,何况重建工作已经在进行,先弄回来总没坏处。

最重要的原因在于,货运中心是附近最大的交通枢纽,以这个枢纽向外辐射,医院、厂区、货仓应有尽有,光这一点就足够付出冒险了。

这次计划动用了几乎全部的人手,90多人里面男性占了六成半,还有几个十来岁的孩子。

陈仓失去了姐姐,相比以前要沉稳许多,但练功更勤快,杀性也更重了,尽管眼神中一片平静,但动起手来没有十几只丧尸的话,连近他一丈之内都做不到。

冷兵器也能展现这样可怕而高效,于是才把此次行动的武器改为以枪为主,陈仓花费了很多时间教导众人。

刺杀看似简单,但实际需要很好的体能和技巧支撑,好在丧尸哪里都能找到,当作活靶用再合适不过。。

陈仓只教了众人一些简单的刺杀动作,却已经是尽够用了,对有天分一些的才教些其他的套路,算得上是所有人的师傅,赚取了大量尊敬的同时,也狠狠给芦苇镇这边涨了脸。

所有男性都上了场,女性则不做硬性要求,主要还是担心添乱,部分没有杀过丧尸的幸存者提前十多天就被强行安排做了“练习”,吐了十几次后也多少形成了一些战斗力。

第一百零九章 变化

芦苇镇除了草莓、罗姨等完全无法参与战斗的留着看家外,其余人都参与了此次行动。

董明花、晓雯、陈仓则留守后队,清扫漏网之鱼,与他们一起搭档的,还有5名胡桥村的后队人员,钱园长因为开车技术不错,大货车又需要一定经验也上了前队。

改装货车排列着向前推进,多数丧尸都是直接毙命,少数没死透的夹杂在满地尸体中纠缠翻滚不休。

丧尸的存活状态纯粹取决于大脑,不少丧尸被卷入车轮压坏了身体却还能动弹,后队只能在血肉模糊的尸堆中翻捡辨识出还活着的丧尸,然后将其杀死。

丧尸的内脏与发酵腐烂后的污秽混合在一起,开膛破肚后味道冲天而起,虽然战斗强度不算高,但0距离接触这些东西,不是常人能够忍受的。

所有人和前队一样穿着长衣长袖,待口罩,为了耐脏还加穿了橡胶套鞋。

“晓雯姐,小心,你旁边有只活的。”陈仓提醒道,他的身旁一只身着蓝白色校服的丧尸还未死透,单手抬起试图抓取他,陈仓转过头,面无表情递出手中长剑,通的一声脆响,这只与他同岁的丧尸头颅被刺了个对穿,瞬间趴下。

这把剑是另外找的一把,陈露的那把被陈仓作为姐姐的遗物保留下来了,但舍不得用,他的剑法造诣远不如姐姐,用来砍不会动的丧尸却足够了。

晓雯幽冷的目光飞快在尸群中游曳扫视,找到那只压在两具尸体下的丧尸后,一剑将其捅死。

“走吧。”一名陈桥村幸存者招呼道,却被晓雯的眼神震慑到顿了一瞬间,有些懊恼。

晓雯长得很漂亮,不然也不会被涵哥选中,陈桥村中不乏对她颇有好感的幸存者,但那晚之后晓雯对陌生男性态度就变得十分冷淡,余念离开的时候又拒绝了她的入队要求,考虑到江薇与某人的暧昧关系,她只好气呼呼的留下,也没去送别三人,知道田濛竟然偷偷跟上之后,就更气了。

江薇等人原本以为她不会愿意留在这个地方,没想到第二天早上之后,晓雯只是平静的去医务室要了紧急避孕药,之后便像没发生过什么一样了,只是发了狠似的学习各种格斗、生存技巧。

(emmm。。晓雯的名字弄错过一次,写成了晓芸,这次还是用晓雯吧,这个名字更喜欢一些)

后队人数较少,偶尔有些丧尸身上还能发现一些有用的物品,诸如随身的刀具、武器、背包,也会被捡出来收集,速度自然无法跟上前队,不过这些丧尸基本都失去了活动能力,构不成威胁,他们的主要任务实质上是作为预备队防止突发的意外。

2个月的时间,丧尸的外观发生了更多的变化。

丧尸爆发时正好是夏季,多穿短裤,因此小腿上新添了许多划痕,来自于途中花草杂物的刮擦,还有跌倒后的撞击,沾染上灰尘雨水泥土后都变得灰扑扑的,像是从地底深处挖出来的尸体。

6月份的台风让很多丧尸受了伤,断手断脚的不在少数,很多丧尸只剩一只鞋或者干脆光着脚,也有的衣服都被吹飞了,赤裸着身子四处乱逛。

还穿着的鞋子大多也都破损了,或是脱胶,或是鞋带散落,在复杂一些的地形上偶尔还会因此摔倒,看起来有种恐怖的幽默感。

没鞋子的丧尸在长时间的行走后脚底板与碎石砂砾刮擦,不少已经磨得见到骨头,被泥土渗入,看上去令人毛骨悚然。

丧尸们身体脱水现象变得更显著,多数丧尸脸颊显得有些凹陷,头发散乱,一些偏胖的中年丧尸因为脱水来了个集体减肥。

在大自然与自身的努力下,丧尸们看上去终于有了几分电影中丧尸的模样。

更后方公路旁数十米高的立柱广告牌上,隐约能看到两个人影。

陈大志年龄40来岁,由于灾后懒于打理,蓄了满脸的络腮胡,身高一米八多,到哪儿都负着枪,凶悍的外表下脾气却出乎意料的和善,灾变前是某电子厂厂长。

“那边。”陈大志转头对江薇说道,指了指车队,其中一辆落后了三分之一个车身。

“前进组注意了,3号车有些落后,注意跟上。”江薇指挥道。

“滋……收到。”

无数大小货物包裹、鞋子、背包散落地面,风吹过,各种垃圾飘飞,空气中弥漫着尸群微臭发酸的味道,腐朽而浑浊。

对撞、侧撞、翻滚、自燃的各色社会车辆出现在任何可能的地方,江薇甚至甚至看到有一辆小轿车撞穿了一家小饭馆的二楼,半截车屁股悬空露在外面,根本想不到它是怎么上去的。

人流量越是密集的地方,灾变烈度就越大,两名指挥员俯视着满目疮痍的货运中心,只看这些残骸与行尸,都能想象出当日的状况是何等惨烈。

“每天早上醒了都怀疑自己在做梦。”陈大志说道,话语中只剩下平静。

他是本地人,货运中心距离他原来的家只有10公里不到,50岁不到的人半边头发都白了。

“清理完最后这片区域,这个货运中心就使我们的了。”没有理会这份感慨,江薇再次确认完几个小队的状况后说道。

整个货运中心分布的丧尸总量有2000-3000只,包含内部广场与货运中心周边道路,由于没有地下建筑,还是比较好统计的。

前期的侦查和规划用去了大量时间,但效果也是显著的,整个货运中心最初被拥堵的车辆所划分,货运中心的广场内部则是重灾区。

广场是一个简单的方形区域,三个出口都被狂乱的撞击堵死,除了个别三两只丧尸能够走出来,大多数都被留在了中心。

为了防止吸引更远处的丧尸,也为了节省越来越少的弹药储备,他们必须在尽量少动用热武器,这样的情况下一次性要消灭这样规模的尸群,对两边的幸存营来说都是第一次。

通过侦查后以广场为中心,按照道路规划,将广场方圆500米内,分成5次清扫。

无法开动的车辆由大车拖拽,还能驾驶的则被开走拿去堵路,整个过程像是打boss一样。

最后的广场面积实在太大,原计划是守在门口将丧尸一一引出击杀,但杀了几十只后尸体堆了半米多高,阻隔了双方,无法深入。

考虑到日后还会用到类似的方法,改装货车的思路就被提出来了,效果出乎意料的好,最坏的情况是货车抛锚或者被过多丧尸包围,但至少在货车内仍是安全的,有足够的时间,皮丧尸用过一次,自然还能再用。

……。

广场内部的行动是最后一批,数量约在1000只,平均下来每人要杀将近10-15只,是行动以来最多的一次。

下午2点,前队终于停止推进,广场内能够被吸引来的丧尸都已经被消灭了,剩下约莫还有百来只丧尸已经无法构成威胁。

第一百一十章 珍妮弗

改装货车碾压着尸体倒车,退到了入口外,这里同样尸体遍布,但至少还有些地方落脚,下午两点太阳正是最毒的时候。

先前厮杀的时候还不觉得,喊杀声彻底消失后,车轮下尸体的震感便源源不断传了过来,包裹着防滑链的巨大橡胶轮胎刺拉拉摩擦着尸体和衣服,软绵绵颠簸着退了回来,离开停车广场,到达西门外的一家小超市旁,整个车身从轮胎到周围的钢筋护栏上都是污血,偶尔还会挂着几坨内脏或断手断脚,幸存者们只好黑着脸把这些玩意儿拨掉然后跨过胡乱翻出来。

货运中心周边都是零星分布的丧尸,这超市虽然经过灾变时的打杂洗劫,但总归还剩了些余留,几个先到的在歪道一旁的玻璃钢门上敲敲打打,发掘没动静,带了枪和刀斧进去扫荡一圈,就从最里面的小仓库里拖了几箱饮料出来,矿泉水是没有了,一箱奶茶、一箱果粒橙,还有小半箱罐装啤酒。

清点伤亡的工作在车上就完成了,除了有两个幸存者因为动作过于剧烈把手指砸伤的,没有其他人受伤,有侦查组在高处用望远镜监视附近,对讲机每隔几分钟确认一次,也不担心安全问题,所有人心情都很好。

前队的战斗员纷纷跳下车,摘下头盔时头发都贴在了头皮上,全身汗得精透的感觉十分不好受,二话不说开始脱衣服,好歹有不少女士在场,一群汉子略微克制了下,没有脱光上衣,又都跑去拿水。

小超市仓库里比较阴暗凉爽,饮料温度都只有20多度,啤酒解渴又散热,几分钟就抢了个精光,后来的只好后悔不迭,再进去找也没有,顺手翻出来些零食,找了个纸箱胡乱塞满也拉到门口,只是没什么人有胃口。

一颗颗脑袋露了出来,脱掉装备都感觉轻松许多,钱老头本身年纪有些大,在车厢里闷着也热得厉害,本来就没几根头发的脑袋上紧贴着,他是农家乐的主人,人人都认得他,平时因为年纪大并不硬性要求他上场厮杀,这回少个卡车司机,也被征调了,众人难得见他汗津津的模样都拿他打趣。

黄毛伸出手掌不老实地在他头顶上揩了一把,嬉皮笑脸道“就这么几根毛了,何必搞这么麻烦,剃光了还凉快一些。”

黄毛头发早就长了新的,只是出于习惯,众人还是这样喊。

众人哄笑起来,钱老头一口气灌下去一瓶矿泉水,盯着黄毛的某个部位道,“这主意倒是不错,不过我是上面没毛,你是下面没毛,我们半斤八两,你敢剃我就就敢剃!”

一群幸存者幸灾乐祸,都怂恿起来,黄毛半点不怂,把下半身对着钱老头一挺,正要假装解裤袋继续挑衅时,眼角瞥到一道身影,动作忽然僵硬起来,飞速把皮带扎好,含糊道,“算了,看你年纪大,不和你计较了!”

见到一出好戏不了了之,众人纷纷往他身上丢些顺手的小杂物,以示鄙夷之情。

一个穿着红色冲锋衣、修身牛仔裤的高挑纤细身影,刚从货车斗中跃下,手里还提着把带穗中国剑,走近了把头盔一掀,一头金发撒开,竟然是个洋妞,白人显成熟些,一中国人的标准来看,约莫20多岁。

众人都在聊天休息,她打了个招呼,见到那堆零食,飞奔过去翻捡。

“这个好吃!这个也好吃!”

选完了都用t恤下摆兜住径直走到陈仓面前兴高采烈邀功道,“师傅,我今天杀了16个!”

“说了不要叫我师傅!”

超市收银台上原本摆放的口香糖、安全套、收音机都被推到了地上,陈仓正翘着腿坐在台上喝阿萨姆,听到这话飞快跳下来反驳。

“珍妮弗!我们家不收徒弟!更不收洋徒弟!你要我解释多少次!?”陈仓怒道。

“没事!你不认我我认你就行了!我要以德服人!”珍妮弗一脸严肃说道。

陈仓满脑袋问号,听了这话忍不住捂住头揉了起来,他实在无法理解老外的思维。

陈家的武艺是家传,本来不教外人,但末世也没有那些讲究了,但他绝不会破例收徒,一方面陈仓不认为自己有这个能力和德行能够带徒弟,一方面这是家训,对如今的陈仓来说绝不可能违背。

做珍妮弗的白人女孩还在他耳旁叽叽歪歪,陈仓少年脾气,本想发脾气,目光无意间略过珍妮弗撩起的衣服下摆,看着这个和他差不多高的洋妞一时怔住了。

“师傅?”

“你……你烦死了!”陈仓顿了几秒,愤怒说完,跑到隔壁去了,他们人太多,超市塞不下,有人干脆把隔壁的一家饭店的卷闸门给撞开了歇息。

“师傅!”珍妮弗兜着零食不方便跑动,又想去追人,最后跑到董明花身旁——董明花是外企高管,英语很好,两人关系也好,把零食一股脑交给这个姐姐保管后也追了出去。

包括黄毛自己都没注意到,他的目光一直在跟着珍妮弗移动,直到她离开,等回过头来,发现两张脸挨他极近,正不怀好意看着他。

“嘿嘿嘿。”赵瑞、钱老头齐笑道,“老实交代,什么情况。”

珍妮弗的全名是珍妮弗安妮斯顿,美国得克萨斯州人,24岁,由于父母的关系在中国已经呆了10年,参加工作后干脆留在了中国,其他时间都在美国度过,是个标准的中国通。

白人女性在中国比较少见,由于肤色问题,只要五官端正,以中国人的审美来说通常丑不到哪儿去,没有被疯狂的人群撕成碎片吃干抹净几乎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奇迹了。

事发时她正好经过集运中心,是最早一批到达陈桥村的幸存者,虽然躲在车里,还是被一个初期感染者发现,如果不是她性格强悍,差点就被qj。

恰好陈大志出现将她救下,当时陈桥村的幸存者中心还未成型,但接下来又从一辆运钞车上搞到了一把霰弹枪。

珍妮弗从小就摸枪,对红脖子们来说,枪几乎可以算是一种生活用品,在枪械知识普遍匮乏的幸存者中是独一份,给幸存者们帮上了很大的忙。

由于她的外貌太过引人注意,通常很少出营地,与芦苇镇合并后才与赵瑞、江薇等人结识。

按理说她的枪法和格斗术都相当成熟,并不缺乏自保手段,否则即使有团队保护,她也无法顺利生存下去。

但在第一次联合行动中,看到了陈仓使用的活生生的实战派中国功夫,看到陈仓一把大枪使得上下翻飞,眼睛几乎都掉出来了。

从那以后,珍妮弗只要本职工作完成,就会缠着陈仓学“武功”,枪法进步竟然是所有人里面最快的,但她学过中国历史,又被无数电影和武侠小说查毒,死活认为剑才是最有代表性的中国冷兵器。

陈仓耐不住她磨,干脆就教了她几招,立即被她跪地磕头强行拜了师。

只是这些事情与黄毛却没什么关系。

“我理解,我理解。”钱老头拍着黄毛的肩膀,叹息道,“女人啊。”他叹了口气,走远了,也不知道到底理解了什么。

“想追就去追,你这一身本事,在末世里比陈仓那小子更有用。”黄毛是赵瑞末世后最早认识的几个人之一,这时候自然不会落井下石。

“我……也没那么喜欢。”黄毛支支吾吾小声说道。

大约是出于儿时的训练,黄毛的手非常稳,不止是开锁、偷东西,枪法也极好,就连珍妮弗第一次见到也很惊叹。

开锁不是短时间能练会的,黄毛的这项技能在中国这样一个家家户户有防盗门的国家给两个幸存营都带来了相当大收益。

加上比所有人都更早接触人性的阴暗面,末世对他来说接受难度反而小上许多,余念黑子离开后,赵瑞和他关系最好,他很清楚以黄毛的身手和本事,一个人在末世中生存都不是问题。

末世的潜规则是不主动过问各人灾变前的经历,因此队伍里知道他当过小偷的人不多,但他始终是有些自卑的。

在过去黄毛无法接触他们这样的普通人,现在有了机会,许多观念在潜移默化慢慢纠正,毕竟他不过十几岁,但他过去的生活经历是完全没有接触过正常的女孩子的,更不可能知道怎么谈恋爱。

这事情没法儿说太深,末世后人之间的关系也不太会深入很多,黄毛自己也不愿意太去想这事情,改聊其他话题了。

……

“再拿个叉板来!”有人喊道。

虽然经过2个月的消解,丧尸尸体重量还是很大,但这个货运中心是规划中的聚集点,这样海量的尸体又不可能都留在广场中间任由腐烂,只能全都运走,至少拖到不远处的荒地去。

于是整个队伍分成了三组轮换,三分之一负责清理尸体,三分之一负责清理更外围的丧尸,同时搭建一些简易工事,三分之一负责清点此次行动战利品。

负责清理工作的队员重新穿上了防护装备,只是武器换成了铲子、叉车、拖车、以及各种能够装放尸体的器具,用铲子是因为许多尸体被碾碎,粘在地上,不用工具无法将其完整揭下。

一卡板一卡板的尸体被拉走,运到一辆带了自卸斗的货车上,最后统一拉到远处露天倾倒,多达数千只的尸体,需要的土方量是没有工程车的他们无法负荷的,由于担心海量尸体污染水源,只能拉远一些,堆在一处荒僻的停车场任由腐烂,好歹有水泥地板隔绝,不会那么容易沁入土壤深处。

这份工作的恶心程度堪称灾变后的巅峰,哪怕是最身经百战的幸存者也没有处理过这样的尸体,可以预见,随之而来的是大量偷奸躲懒,幸存者们虽然对建设自己的家园抱有很高的热情,但很多人宁可到最危险的外围和丧尸搏杀也不肯来拖尸体。

“谁他妈把这只碾碎了,这人身上背着包呢!东西全他妈糟蹋了!”这话当然骂得没有道理,但看到一背包罐头被碾碎,还是很令人心痛的。

货运中心有几辆电动叉车,但两个月没开动,这时候都没法儿用了,剩下的几辆手动液压叉车成为主要运输工具。

按照这个工程量,这份工作可能会持续好几天,众人只好加调人手,把清点战利品的人分了几个过来,希望能够赶在尸体彻底腐败前收拾完。

江薇、陈大志和两名幸存者交接放哨,也加入了清点战利品的大军。

仅仅几个小时,不可能查看所有的货车,只能分成两人一组大致查看一遍,重卡、轻卡、牵引车、自挂车、自卸车、载货车,应有尽有,众人的目光重点放在载货车上,盖了帆布的掀开检查一二。

货车的锁与防盗门锁有些不同,部分载有高价值货物的货车车锁干脆是封死的,黄毛尝试了许久也打不开,只能暴力拆除,进度缓慢。

由于地理位置的原因,多数载货车都是拉的各色产品,数量之多,品种之奇特让众人大开眼界,虽然幸存者中有货车司机,但车上具体载的什么货物也他们说不清。

于是每打开一辆车就会通过对讲机在频道内公布,刮奖式的体验让所有幸存者或者哀叹或者欢呼,气氛热烈。

工业用机器、轿车、花式工业用材料、家具是比较常见的,几辆冷库车和满载着农产品的载货车被打开后,里面的东西早已烂成了废渣,唯一一车可以用来当做主食的土豆竟然都发了芽,一根根地从麻袋里扎了出来,看起来相当怪异。

土豆当然可以种植,而且收获量很大,但远水解不了近渴,土豆成熟要6个月左右时间,令众人惋惜不已,倒是有几辆食品车,载着不少油和海量的饮料、零食等物品,甚至有一小车辣条,但就是没有主食。

“这些东西吃是能吃,但顶不了多久。”珍妮弗摇摇头道。

随着一辆一辆车被排查,幸存者们的欢呼声越来越小。。

清醒的人还是很多的,芦苇镇并不是传统的农村地区,没有足够的耕地,至少在明年下半年之前,他们都不可能种出足够这么多人吃的粮食,副食。

“这是最后几辆了。”江薇说道,伸手掀开篷布一角,顿在了原地,轻叹一口气。

第一百一十一章 皮箱

“没事,怎么说也找到不少有用东西,不管有没有粮食这个货运中心我们都得打下来。而且外面还有车没查呢。”赵瑞拍拍江薇肩膀,笑着劝慰道。

话是这么说,但广场内加起来上百辆车都没能找到,众人都对外围几十辆车不太报希望。

黄毛都没想在公共频道里公布这个消息,他们全体出动,连十岁不到的孩子都加入了帮忙制作护具的队伍,花了将近两周时间准备,个个累得脱层皮,就只弄到这些东西?

末世人最强大的就是一颗百折不挠的心,这点打击还不至于让众人失态,强打了精神,都准备回去,家里没人,队伍还得分两拨,回去歇定了也得2个小时最少。

“下一辆吧。”陈大志说完,都转身离开,江薇还站在那儿没动,再次开口声音却带了几分笑意,“我还没说是什么呢。”

她俏皮说道,“我们……发财了!!”

哗啦一声,盖住货车车身的篷布被整个掀开,众人回过头来,看到江薇笑开了花左手做了个请,手边篷布下一袋袋层层叠叠的雪白袋子一直延伸入篷布下方。

“这是!?”

惊喜交加中,原本垂头丧气的黄毛瞬间来了力气,飞速跑到车旁,伸出手深情抚摸起来。

“打开看看!”钱老头喜道。

面粉研磨很细,通常在长途运输中为了防止打湿都会用塑料布和苫布盖仔细,隔绝雨水和大多数水气,但这批面粉放在户外将近两个月,还经历了台风,保存得如何很难说。

末世后黄毛的刀从来都是随身带,众人还没看清楚他已经一刀捅进一袋面粉,往下一划拉,一条十公分的口子就拉了出来,雪白的面粉撒了出来。

把最表面的那部分撵了撵,黄毛道,“有一点受潮,不过都很完好!”

当对讲频道里热闹起来的时候,所有参与者都跳着叫着拥抱在了一起,有这些主食,他们相当长一段时间都不用再担心了。

“总算不用天天吃挂面了。”珍妮弗感动道,虽然在中国住了这么多年,但她始终还是一个美国胃,吃不太惯这种中国面条。

“等着吧!我给你做最好吃的美国面!”黄毛兴奋道,陈仓还在执勤,趁着刚才的机会他抱了抱洋妞,被胸前一对宏伟挤得有些上头,忘了自己并不会做任何美国菜。

“你刚叹什么气?”钱老头看着江薇。

江薇沉默片刻,幽幽叹道,“可我想吃大米饭啊。”

……

经过一昼夜的释放,水库内的水已经基本被放到了与大坝缺口相平的地方,余念等人也平安度过了又一个末世夜晚。

凌晨4点,天色还没亮,末世的大气中无处不充斥着清新的味道,田濛收拾完睡具,准备去河边洗漱,然后准备早饭,走出去十来米,被简易工事外的十几具歪七倒八尸体吓了一跳。

“怎么这么多?”

丧尸主要根据听觉和视觉发现敌人,夜晚视觉被大幅度剥夺后,对声音更敏感,但活人同样如此,众人一直都在研究如何在末世中更安全的旅行,夜晚行动即使是有优势,也大得有限。

“应该是被水声吸引的,来的路那一面更多。你们差点都被叫醒撤离了,不过夜视仪里看不到其他的。”顾军说道,这小子一夜没睡,看起来反而有些亢奋。

他是新人,虽然年纪还很小,但今晚缺人,他主动要求执勤,熟悉这支队伍,余念负责安排值夜,干脆把他带上了,大约12点多的时候,发现顾军的加入还是很有必要的,丧尸的数量相比平时要多得多。

田濛顿时有些心虚,她和梁欢是队内唯二的女士,都分了床,她更是一觉睡到天亮,完全没察觉外面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昨晚这么热闹。

顾军说完,从口袋里掏出根烟,正要点燃,被黑子一把顺走,摘在自己嘴上。

“小小年纪抽什么烟?”

“晚上还是你给我的!”顾军怒道。

“值班和白天不同,吃了早饭我们就出发,车上你随便睡。”黑子三口把烟啜到屁股,单手一弹,跑去找早饭了。

“舍不得就舍不得呗。”顾军小声逼逼道。

少年瞬间洞穿黑子的想法。

白天不用刻意遮掩火光,没几分钟,炊烟就飘了起来,早晨时间比较赶,也不用特地做什么,众人就着昨晚的剩菜随便热了热,人人都是挂面,只是另外加了一大锅白米稀饭和一大锅热水。

到凌晨5点,大部分人都稀稀拉拉起来了,实际上大部分人在做饭和换岗时早就醒了,但面对又一天的龌龊与险恶还需要再积攒一两小时的勇气。

稀饭是早饭吃的,没条件的往里倒腾辣条,有剩了私货的从裤兜里掏出包榨菜,立马羡煞众人。

至于热水在这个季节看着是比较奇怪,但高强度运动后,尤其大半天时间都出汗后,一口热水下去的舒爽效果是很难被替代的,没有试过的人是无法理解其美妙之处的。

早早吃完的人收拾完睡具和装备武器,换下还在警戒的同伴,他们不是户外爱好者,本不需要处理生活垃圾,末世后也不会有人管是否污染环境,但龚队长还是统一要求所有人尽量将一切遗留痕迹给消除,浇灭篝火,能烧的菜渣都烧掉,不能烧的找个空地掩埋,防止被人跟踪。

没有惊动众人,龚团长拉上余念梁欢,还有手下一个兵,据说以前是干爆破的,4人一齐上了水坝。

清晨的光线比较清亮,站在水坝断裂的地方往下看,这里距离水面还有段距离,从上往下看,一边是满满一湖平静的水,偶尔风吹过或者落叶撞击,便荡漾出一圈圈细细的波纹,河床那一面则悬空,与河床相差数米高度,像是两个不同的世界,有种奇异的落差感。

大坝只是一个蓄水坝,除了几个泄水孔和阀闸,并没有多复杂的结构,坝体本身几乎全由混凝土构筑,两个世界中间数米宽度是浸泡在水中的碎裂混凝土钢筋,由于大量的排放,大量的杂物被水流带来挂在了上面,甚至有两只丧尸,与它们的前辈一样被水泡涨了。

一只大约是早一些就挂上了,发白的肉上满是被杂物挂出来的累累伤痕,看上去和千疮百孔的大坝仿佛是一体,另一只还比较完整,被龚团长分别赏了颗子弹,上了消音器的小口径并没有传出去太远。

站立的地方与水面有一定距离,与另一端的断口就更远了,确认完水下和附近没有其他的丧尸与致伤的杂物后,三个男人都只穿了内裤,扎进水里。

这个时间的水温是一天中最低的时间段,冰凉的水包裹全身,哪怕是夏季也不是很愉快的体验,余念踩着水,潜到水中观察,但水下看不出任何线索,即使有,也全都被冲走了,三人很快游到了断裂的另一端。

“小心,这几个钢筋很锋利。”

这里的水面距离水坝顶端同样有数米高,余念从腰间拔出斧头,用它勾着凸出的部分爬了上去,提醒着。。

这上面同样的一览无余,只是在断口有不少钢筋水泥块被炸得翻卷起来,遮挡了来自大坝两侧的视线,除此以外藏不下任何东西。

光秃秃的灰硬混凝土坝体顶端,一只黑色的手提皮箱安静的摆放在那里,似乎早就猜到他们会从断口处爬上来般正对着他们,像是一个邀请。

第112章 夏娃

黑色皮箱做工精致,走近了才发现其实是塑料材质,没有积灰或是雨渍,显然才放在这里没多久。

“这就是我们要找的东西?怎么像是知道我们要来似的。”两人一开始就神神秘秘的,爆破兵看了两眼忍不住问道。

“打开就知道了。”余念也想不通。

他现在几乎可以认定昨天的溃坝是有人动过手脚,但对方要杀他们完全可以不必弄得这么麻烦,现在又弄了只突兀的箱子在面前,更显得有些矛盾。

“这东西可能有一定危险性。”龚团长说道,显然也察觉到了这诡异的气氛。

“我在明敌在暗,要对付我们还不容易。”余念干脆说道,将箱子转向自己。

入手略沉,比一般的手提电脑要重些,很轻松就打开了。

箱子实际就是一台电脑,黑黝黝的屏幕对准三人,几秒后处于待机状态的电脑屏幕便亮了起来。

这段画面显然是由监控拍摄的,画质不算很好,还略有些噪点,画面中是一个类似病房的环境,只有一个人。

说是人其实不太合适:这是一只穿着病号服的白人女性丧尸,独自在清冷的房间中游荡,没有旁白,只在视频右上角标注着0号标本的英文,然后是时间——已经是10年的视频了。

“难怪视频质量这么差。”龚团长自言自语道。

和平幸村营的谈话内容余念至今历历在目,两人都在第一时间意识到了这台电脑中记录的就是乌组织留下的第一手资料。

余念猛然想起什么,立即从防水袋中取出手机,对准屏幕开始拍摄,龚团长也做了同样的事情。

“这一定就是最早的那只丧尸!那个物理学家的妻子!”龚团长激动道。

这样的画面持续了几十秒,接着转入下一段画面。

莹白色的屏幕中央出现了一团簇拥着的细胞,一根毛细吸管插入后注射了一些什么进去,画面右上角字幕提示:小麦胚珠注射对照组12号。

画面切换,一小片种在田里的小麦取代了细胞,显然是胚珠长大后培育出来的成熟体,右上角的时间飞速变化,只用了30天不到,小麦便完成了生长,沉甸甸的麦穗将秸秆压弯,随着时间推移,又过了约10天左右,小麦变迅速生长老化死去了,仿佛生命周期被缩短了数倍,而与之进行对照的组别这时候还只是一颗秧苗。

画面切换,注射病毒提取液的对象变成了小白鼠细胞,相比只有其体型三分之一的兄弟,大得不像是小白鼠这个品种,光滑的皮毛下是水银般流动的结实肌肉;但这次只有短短十几天,画面中的老鼠就在画面中变得毛发黯淡、毛糙,最后老得无法动弹地死去。

接下来是猪、猩猩,它们都展现出了超越对照组的生物优势,也同样在飞速的生长中老死,然后毫不意外的出现了人类。

这是一对同卵双胞胎,疯子科学家们为了实验显然突破了伦理禁忌,将两枚同卵双胞胎的胚胎分别移植在两名孕妇体内。

被注射的对象由于生长过于迅速,她的母亲甚至没有足够的时间吸收营养,字幕中提到她每天要吃8顿,晚上睡着后也要起来吃,孩子的生长速度快到余念怀疑在非快进的现实世界都能观察到生长。

接下来这名孩子的生长进度更让人震惊,从一名婴儿成长为一名少女,光从外表看,她还是保留了人类的基本特性,但却要完美太多:体型更健美高大,更美,更聪明。

这个新人类被命名为夏娃。

对夏娃实验研究显然是之前的动物实验的许多许多倍,光是实验报告就多达两百多份,从生长发育到生理心理以及更入微层面的研究都涵盖了。

这段原本需要十几年的过程被浓缩在短短一年内,给人的震慑感要远强于前面的案例总和。

同时夏娃展现出的学习能力更是惊人,十几天的时间就掌握了至少中英法三门外语,尽管由于缺乏训练与信息资料不是很熟练,但这种速度也实在过于快速,以至于后期实验都受到了不小影响:实验人员并没有教过夏娃法语和中文,但她显然从某些渠道学习到了,同时隐约察觉到了自身的处境,变得抗拒实验,其中一段录像就是记录的这个过程。

一道厚厚的玻璃将夏娃与一男一女两名身着便服的工作人员隔开,男性工作人员没有太多特征,那名女性则有着与夏娃相同惹眼的红色头发。

三人之间的交流媒介是一台联通玻璃内外的固定式的对讲机,屏幕右上角写着20/371,夏娃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样子,粉雕玉琢十分可爱,屏幕右侧同时放着一张她妹妹七八岁时候的照片,两人看起来差异很大,像是正版与盗版的区别,只是没有详细数据对比。

“你们是谁?”夏娃疑惑问道。

“我们是你的爸爸妈妈。”工作人员温和说道。

“不,你们不是,我经常听到你们说实验对象这四个字,还有我的名字。”女孩再次问道,“我到底是谁?为什么我和你们不一样?”

“夏娃,你是从哪里听到这些消息的?能告诉我是谁告诉你的吗?”红发女人颤声问道。

“没有人告诉我,我听到的,这些墙壁不能很有效隔断声音。”

这话说完,她停了下来侧耳倾听,几秒后再次疑惑开口,“你们在争论和我有关的事情,为什么要暂停今天的实验?”

画面中止,再次切换,时间显示这已经是十几天后的事情了,夏娃长大了一些,看起来美得不像个人类,右上角的字幕显示60/356。

“告诉我我是谁?我是你们的试验品吗?”少女时期的夏娃显得十分痛苦,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似乎下一秒便要冲出。

比她更痛苦的是工作人员之中的那名女性,她显然在奋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不让它逸出自己的意志力范围之外。

“你是夏娃,是我的孩子。”

“我宁可不是。”夏娃忽然平静下来,只是平静中裹挟的刻骨仇恨令人无法忽略。

“夏娃!”那名女性工作人员忽然冲动起来,猛地脱离了座位,冲到玻璃前拍打着,“不要配合实验!不配合就有希望!你是我女儿!谁也改变不了这一点!”

几乎在她起身冲出去的同时,视频中忽然出现了音量巨大而杂乱的噪音,三名已经看呆的幸存者被集体吓了一跳。

红发女子很快被几名包裹得严实的武装人员强行搀着双臂带出了门外,夏娃被这从未经历过的激烈情感所扰动,一直扒在玻璃上跟随着移动喊叫着,但无法在强烈而浑浊的巨大噪音中获得更多的信息。

画面右上角的数字跳跃为229/356,这代表夏娃“年龄”的数字已经走过去了一半,她也来到了中年时代,到这个年纪的女性,通常人生中最美丽的一段时间已经过去了,锻炼的缺乏、钙质的流失、胶原蛋白的损伤,自由基的增加,会让人衰老。

但夏娃看起来比十几岁的时候显得更美丽了,哪怕长期被限制在试验区内,哪怕没有任何化妆品,都无法阻止任何正常人类从她身上欣赏到美丽这两个字。

夏娃无疑更成熟了,不止是她精致而富有韵味的脸和五官,也不止她单调的亚麻衣物下诱惑力无限的躯体,更多的是她的神情。

与60天时那个单纯的少女相比,现在的她显然懂得了更多。

“你们不想让我知道实验内容,但还是在不停的教授我各学科的知识,你们在判断我能走到哪一步。”

夏娃冷静的说道,脸上没有任何正面或者负面的情绪,仿佛是用第三人称在观看自己的人生。

“或许你们可以和我做个交易?”她嘴角带起一丝笑容。

“交易的内容是什么?”男性工作人员静坐片刻后问道。

“我配合你们的实验,反正我赤手空拳,不管怎样都不可能离开这个牢笼,你们让我每周见一次我妈妈。”

监控中沉默许久,男性工作人员侧头,显然是在倾听耳机内传达的指令,“成交。”他说道。

画面切换,夏娃和母亲相隔着玻璃在交谈,红发女科学家教导她,甚至生活过一段时间,当然一切都是在严密得惊人的监视下进行的,她们之间最平淡的交谈与行为都会被记录得一清二楚,与女科学家相处的这段时间显然是夏娃最开心的一段时间,笑容也最多,时间很快移到了300多天。

对于人类来说,1年的时间或许不能说弹指一挥间,但对于这名细胞中融合了g病毒的新人类夏娃来说,1年是她生命的全部。

步入暮年的夏娃终于无法抵抗衰老的侵袭,外观上来看,她现在的模样大约相当于人类的40多岁,看上去依然比绝大多数人类都要美丽且健康,但三名观众都知道她即将要结束这短暂的一生了。

“你们把她带到哪里去了?”夏娃质疑问道,“为什么她两个星期都没出现?”

“格林教授遇到了一些私人事物需要处理。”男性科学家说道,夏娃注意到他捂住了手臂上的绷带,语气难得地有了些起伏。

“我们谈好的条件是,她出现,我就配合,没有她,我拒绝配合你们的实验。”夏娃怒道。

“你确定吗?”男人语气更温和了,这让夏娃感到了一种不详。

“你们把她怎么了?”

“带她过来,温柔一些。”男人对麦克风说道。

于是变成了世界上第一只丧尸的夏娃的母亲在四名警卫的束缚下出现在了夏娃眼前。

与所有末世幸存者相同,第一次见到亲人变成丧尸后的夏娃失去了理智,开始癫狂。。

为了制止她的疯狂行为,一小队警卫被排入了夏娃所在房间,这是他们第一次对这名珍惜实验对象使用暴力。

几十秒后,10名警卫被夏娃击倒,讯问室内一片狼藉,但她没可能逃出这间牢笼。

第113章 银川市

视频就到这里结束,余念终于有机会翻看,发现在电脑中储存了大量的资料,几乎都是英语,少量是视频,更多的是夹杂着大段专业术语的文献资料,龚霆和他的兵立即就放弃了,余念英语水平也不好,硬着头皮翻看着标题,发现都是g病毒的相关资料。

其中重点之一,夏娃死前,人们从夏娃体内萃取出一种成分,注射后只要大脑不被破坏,不论多重的伤势或者疾病都能够活下来,但代价就是变成老周那样半人半丧尸的身体,无法吃饭、睡觉、做爱甚至是放屁等一切事情。

获得这种身体后,能够在一定范围内操控丧尸,令丧尸具备活性化能力,在被活化时丧尸拥有更强的运动能力,能够跑跳跨越一些不太复杂的障碍。

看完这些资料,余念紧张的看着屏幕,不用转头也能感受到身旁两人身上辐射出的兴奋情绪,不管这台电脑是谁放在这里的,他们总算第一次接触到了灾变产生的原因,但兴奋的同时也更困惑了。

老周这类型的活尸身体,是无法长时间与人相处而不被发现,很容易就能发现了,这台电脑的主人显然是想帮助他们这行人,那么问题就来了。

第一,对方是如何找到他们的,是有内应还是一直在观察跟踪他们?

第二,对方为什么要帮助他们?

第三,这些资料对普通人来说意义并不大,能看懂的人恐怕都是极少数,知道了之后除了搞清楚丧尸病毒的由来,对现状帮助并不大,如果是需要他们做什么,为什么不干脆告诉他们怎么做?

这些问题太多,互相纠缠又无法解决,余念满脑袋问号,干脆放弃思考。

三人还想细翻,电脑设置的程序似乎到了时间,自动弹出了一个优盘,然后在倒计时中轻嗤一声,一股焦糊味传出,已然自毁了。

站起来四下张望,总觉得给他们看这个故事的人就在附近看着他们似的,但入目处尽是荒野与河川,东方是初生的太阳,天空的另一面星辰还未彻底沉入地平线之下,除了他们这些幸存者以外,连游荡的丧尸都没有。

……

他们此时正在前往一个叫做银马的城市(名字虚构),算是个四线城市,一名幸存者曾经在那儿工作过,面积将近两千平方公里,人口二十万不到,耕地面积大,是gd省的主要产量地区之一,路上还有个火力发电厂,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为调查的目标城市之一。

优盘在出发前给几名已经知情的人偷偷看过了,但一时也无法得出什么结论,暂时先交给艾黎保存,一个人占了一排后座,一路上看个没完。

广东银马市是产粮城市,虽然与东北无法相比,但仍然不可小视,毕竟北方产粮再多,他们相当长时间内也无法将粮食从北方运到3000公里之外的地区,各地的粮仓不用想都知道一定会聚集大量的幸存者,火并必然存在,虽然不大可能有人能一次性吃下,但指望抢到粮仓的幸存者放粮就未免太不切实际了。

银马的周边地区自然是大面积的耕地,地广人稀,虽然没有其他地区那样可怕的混乱状况,但依然是透出无限死寂。

明媚的阳光下,无人公路的两侧是看不到尽头的稻田,6月份原本是早稻收获的时间,但干了两个月,都顺着一个方向倒得整整齐齐,像是被巨大的梳子梳过,唯有稀疏的杂草在田埂附近倔强的长出,部分区域则被火烧过,留下大片大片的焦灼麦秆。

车队沿着一道河畔行驶,这里是产粮区,自然环境保护得好,河水也较为清冽。

“各车注意了,前面200米左右,河边上有人,”对讲机响起。

车悄悄的靠边停下,从望远镜里看去,是三个妇女说笑着坐在河边,一人手上拎着根木棍正在敲打衣服。

三个队伍里各出了两人,不想对方因为害怕提前逃掉,向目标摸过去,大约是习惯了这儿的平静,对方没有安排人放哨,显然对安全非常放心。

等到6人离得只有二十米时,再也没有什么遮蔽物了,其中一个女人才回头看到这支武装小队。

“有人!”她猛地站起,在河里一个没站稳滑倒了,她身旁的女人则更为果断,飞速的一个滚地,单手插入身旁的洗衣盆里抽出了一把短巧的冲锋枪,动作竟然出乎意料地利索。

6个人里有一半是老兵,真让她干成了可就笑话了,回答她的是连续而清脆的上膛声,二十米的距离在自动步枪面前毫无意义,女人手上的枪便没能举起来,看神情并不怎么慌张,她们的紧张似乎更多来源于被人无声接近,而不是害怕他们这群人。

“只要你们的枪别对准我们,我们就保证你们的安全。”余念朗声道。

“我们没有恶意。”梁欢目光飞快扫过散落的衣物,立即在其中发现几件男性衣物,“只是想和你们的人谈谈话。”

……

“我们这儿什么都有,只要你们老老实实地就能保证你们安全。”

这话几人才刚说过,就被原样奉还了,三个女人两个被留在原地,他们的车队暂时不被允许进入,队伍留了大半人看守,余念和龚霆带着几个身手最厉害的前往对方地盘打探情况,都跟在这女人身后。

说话的女人据说叫做妍丽,从她直白而火辣的说话方式也能察觉出这女人的性格类型,当她弄清楚众人希望交易与联络的来意后,警惕就很快从她眼中消失了,转而换上了一种余念觉得很眼熟但很久没有见到过的眼神。

“什么都有?”龚霆疑惑问道。。

此女此时正穿着条短裤走在众人前方,走得屁股一扭一扭的,头发同样凌乱的扎着。

她显然知道身后这群男人在看什么,回过头来笑的更肆意了,这女人敏锐的没有去看龚霆,而是看向了队伍中几名先前偷偷看过她的幸存者,用一种众人暂时还捉摸不透的语气坚定说道,“什么都有!”

第114章 银马幸村营

妍丽所属的这个幸存者中心是以银马市下属的一个镇为中心建立的,据她介绍,由于银马市是主要产量地区,加之地理位置与hn省省界紧靠,因此银马市附近的幸存者大多数都集中到了附近,幸存者中心便沿用了银马这个称谓,将这里称为银马城。

“就这儿了。”村姑模样的妍丽冲众人说道,其实她不说这话,每个人也都知道他们到了地儿了,文明世界不会有这样奇怪的建筑物。

整个小镇被一条主道从头至尾贯穿,楼房高度普遍不超过5层,低矮连绵着,看上去像是上世纪许多老城区的布局,但建筑物要更新一些。

与和平幸村营不同,银马城没有显著的边界范围,至少余念没有发现用以阻挡丧尸的工事,他们这支小型的武装外来者放在任何地方都是足够扎眼的存在,但多数幸存者似乎并不以为意,与其他地区的警惕不同,看向他们的目光中都带着一种类似于热切的情绪。

“这条街是市场。”见到众人都有兴趣,妍丽简单说道。

余念看到有不少商店明显处于营业状态。

一家餐馆门口摆放着一小块黑板,写着菜品,多数以蛋类和时蔬为主材料制作,眼神阴森腰上插着家伙的伙计在店内闲聊。

一家理发店则把摊位摆到了门外,用的竟然是余念小时候才见过的老手艺,手动的推子、老式刮胡刀、肥皂腻子,门口还有座小炉子上坐着壶热腾腾冒蒸汽的热水,劈好的柴火堆在一旁,此时没有生意上门,理发师傅模样的年轻男人正单手耍着蝴蝶刀打发时间。

汽修店不止修车,也卖车,半条街都是他们的“产品”,十几辆各个品牌的车辆,从五菱宏光到数百万的s级豪车都囊括在内。

破旧的门面里,用塑料布铺开,几堆半人高的各式衣服就是服装店,部分甚至沾着血迹和泥土,来源可疑。

还有卖各种想得到想不到杂物的市场、堆满了从丧尸身上搜刮来的手机的手机店。

最吸引男队员的是街边用窗帘简单遮掩的门面,站在门外几米远都能听到吭哧吭哧的喘息声,做的什么生意显而易见。

这些店有个统一特征就是都没有标注价码,多用粉笔在门口的牌子上或者贴在墙壁的a4纸上写着:只收食物、武器、汽油……。

“他们为什么这么看我?”顾军忍不住问道,两个坐在街边穿着暴露的年轻女人正指着他发出高声而戏谑的笑。

余念瞥了他一眼,捂住了脸,指了指他武装带上插着的弹弓。

顾军的脸立刻腾地红了,他的那把弹弓,在数百次拉伸收紧后皮筋终于松弛报废了,他需要一种能够替代橡皮筋的物品,要足够常见,足够好用,还能长期保存。

于是艾黎带的一堆保险套便都上在了弹弓上,光看外表,十几个保险套纠缠在一起,的确有些壮观,不过这小子说比原来的橡皮筋都好用。

“你不会还是个童子军吧?”黑子的恶趣味立即来了。

“我……”顾军憋红了脸想要解释,黑子却不理他一脸庄严道,“以处男之身死去是男人的耻辱。”

说罢抬脚就向那两个女人走去,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其中一个人立即笑得直不起腰了,向少年轻轻招手,“过来姐姐这边~”

另一人立即说道,“还姐姐呢,过来阿姨这边~”说罢扭出个露骨的姿势来,被围观的幸存者看到,都笑了起来。

不管杀过多少丧尸经历过多少往事,说到底顾军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半大孩子,哪怕真的有想法,也丢不起这个人,臊得血都往头上涌,丢下黑子跑远了。

黑子又聊了几句,和两个女人打闹了一阵,也回来了。

“她们两个都是从dg逃难来的,按她们的意思,我这把刀就值得一套大保健了。”黑子拍了拍腰间的厚背砍刀。

“只要你们手上有东西,在这里可以换到很多东西,甚至过得比灾变前还要好。”妍丽介绍道,热辣的眼神似乎做着注释:她也是可以的。

余念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幸存者营地,他经历过的幸村中心多数以生产为主,心中猜想或许是因为这儿的粮食足够充裕,生存压力相对较小才演变成这样。

这是余念末世后来到的第四个大型幸存者中心,与前三个一样,都有着类似的畸形繁荣,整个幸存者营地像是一颗自末世土壤中强行挣出的畸形巨树,它形成的社区向外输出食物、武器、车辆、生产物资、消费品,滋养着周边的所有幸存者们。

这些新鲜事物出现时,龚霆的目光与余念不时触碰,交换着意见倾向。。

这些所见所闻都是他们需要重点关注的地方,显然银马城与和平幸村营还有芦苇镇不是同一类型,虽然他们所在的“市场”范围内秩序还不错,但银马城的规模有些出乎两人意料。

虽然妍丽没有介绍,但银马城显然没有统一的管理,这样的秩序更像是出于一种默契,而不是约定成俗,并且一个不从事生产的幸存者中心,并不是理想的合作对象。

第115章 吴业

“这女人要带我们去哪儿?”黑子疑惑道。

这问题当然只是自问自答。

“跟着走就知道了。”妍丽答道。

他们刚刚路过一家售卖各类燃料的奇怪店铺,商品内容包含劈好成捆的木柴到液化气罐、固体酒精、木炭煤炭。

不过这么多的商店中,余念并没有看到卖水的店铺,一众幸存者在无聊时对他们所经历的末世聊得是最多的,过往看过的丧尸片被无数次的提出来讨论,老实说部分剧情的确给他们提供了思路,但更多部分则是毫无意义,所以众人衷心感谢他们脚下的这片土地:每当想到某些岛国与地球另一端的人们很可能连干净的水域都找不到的时候,当然,北方情况如何还很难说。

余念很快意识到市场上最火爆的生意是军火,从出现在人群中的第一秒,这支小队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准确的说,是他们身上的枪,余念毫不怀疑如果不是出于同样的原因,这些人一定会一拥而上。

这个问题并不难理解,gd省的大部分军队,都集中在沿海地区,越是往内陆,驻扎部队越少,这些规模化被感染的丧尸军队在被发现的第一时间就必然会被发现者想方设法的击杀,备战状态的步兵身上的所有装备几乎都能派上大用处。

只不过大部分的部队在灾后也无法保存建制,同时出于救灾需要,多数部队都被首先调遣到灾变严重的地区,在海量丧尸的包围下,每个人口密集的城市地区都沦为了禁区,武器装备总不可能长翅膀飞出来,任何枪支弹药都需要保养,未来所有露天的武器装备,失效只是时间问题。

至于各个城市自身所拥有的火力,无非集中在公安、安全机关、监狱、法警、军事单位等军警单位,民间拥枪的无非是极个别的射击场、押运公司、猎场,数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即使有幸运儿弄到枪支,枪弹分离的管制体系下,原本携带的弹药也几乎都在灾变初期耗尽,要在末世中给五花八门的枪支凑齐,谈何容易。

这就是为什么现存的军火数量虽然数量庞大得远超过幸存者数量,却很难分配到幸存者手中的原因。

幸村营的“市场”毕竟不可能有末世之前的规模,与其说它的目的是为了赚钱,不如说是为了找回一点生活重心,毕竟按比例多数幸存者都只是普通人。

最终他们在女人的带领下穿出市场,无视了某个食品店老板的热情招揽——多数货物显然是末世后的产物,包含各类奇形怪状的熏肉,黑子认出了有多种鸟、鱼,鸡鸭、猪、兔子,好在有丧尸病毒的存在,应该没人有胆子吃人肉,以及大量晒干脱水后说不出名字的野菜。

穿出这片小市场后,沿途的人迹立即变淡了,因此当几名远远就在打量众人,腰上环着武装带的男子从主路旁的巷子里钻出时,余念等人立即意识到这些人大概就是此行的目标,或者说目标之一。

领头的男人晒得黝黑,穿着也是一身暗色,毫不在意的敞露着胸口,看向众人的眼神既带着打量,也带着些审视,这算是个好消息。

双方默契的停下,隔了两米多远互相打量,对方显然是感受到了来自这支小队的压迫,有人下意识的摸在腰间的枪套上。

龚霆打了个隐蔽的手势,与两名手下一起观察四周情况,黑子呲牙,余念知道这小子不太把对方看在眼里,从着装到武器都没有他们精良,就连刚加入没多久的顾军也努力摆出一副亡命徒的冷血架势,生怕落了气势。

妍丽并不关心这点小九九,仿佛没有感受到这些潜在的威胁,指了指敞胸男人简单介绍道,“这是吴业,你们要找的人。”

又指指余念几人,这才发现不知该如何称呼他们这几个人,于是目光转向最早和她喊话的男人。

这称呼仿佛出自某部蹩脚的电视剧,有种两个势力的土匪见面后恭敬地互换名片的画面感;

另一方面余念这才意识到女人与对面这群男人不是同伙,于是缓缓上前,与吴业握手道,“我们想找你们的负责人谈谈。”

“我们从sz过来,要去北方,想从你们这儿借个路,顺便打听下附近情况。”余念道。

显然余念不能上来就与对方商讨光复人类文明,或者兴建某个旧城之类的宏伟大计,对方是不是适合共事还是个问题,所以早就拟好了一套说辞应付。

不是所有人都有本事在丧尸遍地的灾后世界自由穿梭,对面这群人说的只要有一半可信,都算是硬点子。

吴业用目光冲同伴们交换了一个显然是内部人员才懂得的眼神后微微点头,仿佛确认了什么似的。

“欢迎。”吴业操着一口广东普通话,伸出手与余念握了握,再咧咧嘴就算是笑过了余念立即察觉到这个人虎口处长着又厚又硬的老茧,并且缺乏文明时代标准下社交老手们的油滑。

商讨事宜还太早,双方随意找了一家满地都是血迹的废弃快餐店,随着谈话地慢慢深入,反复试探对方情报,这个过程还需要一段时间。

路旁,妍丽与一名40来岁的矮个男子交谈,两人贴得极近,从侧面看矮个男人比艳丽还要矮上半个头。

“人我带到了,东西什么时候能给我?哎呀。”妍丽道,一边嗔笑着轻轻打走了对方滑向脸蛋的手。

“什么东西?”他嬉笑道,毫不在意被拒绝,被挥开的手臂挥了个半圆,放在女人的臀上抓了一把。

妍丽扭了一下试图躲开这只手,却发现对方面色变冷,强笑道,“发现幸存者提供情报可以换到一份食物,前天才说的,你们怎么这就给忘了。”

“哦,这个事啊。”那男人反手用大拇指指了指余念等人,“他们可是自己送上门的,这种,不好办呀,不过要是那件事真的能成,那就不止几十斤米的事了,你那个小白脸……嘿嘿。”

即使矮个男人没有从他的小眼睛中露出那猥琐的眼神,妍丽也十分清楚对方的目的。

矮个男人姓黄,绰号是黄大仙,原因是有天有人打到了一只黄鼠狼,发现与他面相颇有几分相似,因此得名。

“之前没说过这回事!”妍丽急道。

两人之间小声的争论逐渐变为大声的争吵,黄大仙显然也没想到对方竟然有胆量拒绝他,在事前的想象中,他认为对方会顺从得像是一只绵羊。

两帮人正在谈事情,几个路过的见着新鲜干脆驻足围观,见此情形熟练地起哄讽刺。

“黄大仙,这个就有些熟过头了吧?这二手车倒腾的次数可有些多!”

“妍丽,你就答应他吧!大仙除了矮一些、丑一些,还是过得去的嘛!”

这话说完,旁人立即一脸严肃接上:“老黄!别听他瞎撺掇!你可想好了,你俩要在一起了,到时候用什么姿势?趴人身上还够不着嘴多没意思!”

这话说完,另一人接上:“这你都不懂?!从后面上,踩个凳子呗!玩的就是个刺激!”

寥寥几句话,言语越发污秽不堪,由此矮个男子的地位可见一斑,他怒火飞涨。

“30多岁的老表子!真当老子稀罕?!”大仙将妍丽一把推开,又补了一巴掌。

妍丽被这毫无征兆的袭击冲撞得退了一步,立即将冲锋枪举起对准对方。

“不要!”

一个女声惊呼,黄大仙却好似没有被枪指着一般逆着上前一枪托砸去,枪没有响,被击倒在地的女人头破血流。

“一颗子弹都没有!他妈骗谁呢?”

一口浓痰吐在妍丽的脸上,矮个男人志得意满推开越来越多的围观人群挤了出去。

田濛留守车队,作为现场唯一的女性,出于同理心,梁欢无法坐视不理,摇摇头去扶妍丽起来。

龚霆注意的确是这段对话中无意透露出的信息,指指还坐在地上的妍丽阴沉笑道,“呵呵,吴老大,发现幸存者就能换东西是怎么回事?”

吴业略有些紧张,还是解释道。

“大家都是聪明人,相信不用说得太清楚,你们的人都很专业,这世道有实力的人就是值得尊重的合作伙伴,我们不会对伙伴下手的。”

“嘿嘿,看来你们副业也做得不错。”肖天程给余念一个眼神,一副你懂的语气笑了起来。

“吴老大!放松!哈哈哈”余念拍拍他的肩膀,吴业松了口气,双方手中的家伙也捏得不那么紧了,现场气氛立即为之一松。。

“行,今天就这样,我说的那件事,你们考虑下。”

说完对妍丽投过阴冷一瞥,又对众人点点头,带着手下离开。

粮帮与油帮

被枪托砸中的地方留下了个伤口,梁欢很快帮她包扎好,妍丽长得自然是多少有几分姿色,伤口旁未被纱布遮盖的皮肤露着青肿,看起来很有些可怜,围观人群很快散开了,无一人帮忙照应妍丽。

妍丽沉默着侧头盯着眼前的地面。

“太过分了。”梁欢愤愤不平道,手上不自觉多用了几分力,妍丽疼得眉头微皱。

这女人充其量只是给众人带了个路,令余念印象最深刻的还是见面时她利落举枪的动作。

受了这种耻辱,却从这女人神情上看不出屈辱或是感激的表情,只有平静,仿佛这样的场面早已经历多次。

“谢谢。”临走前她轻声说道,目光扫过众人,似乎是要记住他们的样子,余念隐约觉得对方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得比别人更久了一些。

……

扎营地点选在洗衣服的河旁,虽然众人活动范围并不被限制,但这里取水方便,同时与银马城保持一定距离,拉开距离方便警戒,还未安顿好,随着劲爆的dj声音,一辆大红色的法拉利敞篷跑车滑了过来。

“你们首领要见我们?”田濛正在值哨班,从暗哨里位置离发出提醒,阻止这两名怪异年轻人进一步靠近。

“对,不会这点面子不给吧?”似乎被忽然出现的田濛吓到,年轻男人有些刻意的拽道。

说话的男人年纪看起来20岁出头,上身穿着一件背心,脚上是一双吊牌都未剪下的崭新aj,一条粗大的金链子掼在麻杆似的脖子上,腕上晃荡的金表在阳光反射中与晒得黝黑的皮肤形成强烈对比,后腰随意插着把手枪。

相比较而言,同行的女生还稍微正常一点,但也只是一点:没有不伦不类的暴发户装扮,却染着一头火红的爆炸长发,半个身子都挂在男人的手臂上,不时咀嚼着吹出粉色的泡泡。大约因为这男人多看了田濛几眼,看向田濛的眼神变得有些警惕。

aj男名叫任飞,女人叫张萌,两人骚包的打扮在灾变前也实在不多见。

“就这头红毛,我隔着2里地都能一枪爆了它。”黑子事后说道。

在两名末世杀马特的带领下,刚回车队的众人只好再次启程。

对方显然不知道这款车的底盘可以调节高低,一路刮擦着路面尘土飞扬,两人不时将头伸到中央扶手激吻,每到此时,跑车总要偏离一些方向,到达此行目的地。

“真他妈的傻人有傻福。”范志伟说道,他是梁欢小队一员,,此话立即引发了一片赞许声。

这是一处面积极广的炼油厂,众人相隔数百米距离就被那4个巨大的银白色球形油罐所吸引,到了油厂门口,这种震撼就更强烈了。

末世中,最为重要的物资就是粮食与燃料,人口稀少,粮食虽然在部分地区较为紧张,但各家各户总能找到一些,总的来说还未到达紧张的程度。

相比之下燃料的获取难度则大得多,虽然可以从汽车油箱中抽取,但消耗量也大,发电、汽车通勤、高频率载货都需要用到。

更重要的是,汽油在很长时间内都不可能再生,无铅汽油密封状态下可保存3-5年,只要不怕损伤车辆或者发电机,更久也能凑合,因此从灾变发生的第一天起,一些有忧患意识的幸存者就已经开始着手囤积各类燃油,从战略角度来讲,其重要性是超过粮食的。

“狗屎运。”黑子低声吐槽道。

余念一方共两辆车,都停在油厂门口,炼油厂周边人口稀少,丧尸都被清理干净,看上去几乎感觉不出是在末世,这功夫,一大票人簇拥着向他们靠了过来。

见着这帮人,余念立即理解了任飞和张萌那身打扮的由来。

这些人几乎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穿着各种叫得出叫不出的,戴着夸张的项链戒指,

几十辆豪车停在炼油厂停车场内,与朴素而宽广的水泥地面产生强烈对比,有种浓重的违和感。

通常来说售卖这类奢侈品的商场都集中在最繁华的地带,也是量子病毒爆发时人员密度最高的地方,能弄到这些东西,要么是洗劫了一家巨型商场,要么是很多家小一些规模的,也算是侧面反应了对方的实力了。

“欢迎,我是袁郉,以前是这家油厂的员工,他们推选我当油帮的首领。”

一名三十出头的男子迎了出来,利落的自我介绍,显然是这群人的首领。

他自然地与余念、龚霆、梁欢三人握手,仿佛这只是一次常规的商业性会面似的,与浮夸的手下相比,他显得正常许多,这让三名小队长都稍微松了口气,如果都是这种浮夸风格,他们此前担心无法有效的沟通交流。

“龚霆,这是余念,这是梁欢。”龚霆道。

“大家庭嘛,不容易。”留意到对方复杂的人员构成,袁郉微笑道。

双方都带着武器戒备,这样的寒暄就意义不是太大了。

“这里是我们的核心区域,我想先带你们参观下,我们边走边谈,因为是油厂,所以请注意安全提示,不要用明火。”

“相信你们已经见过粮帮的人了,不知道感想如何?”

“粮帮?”梁欢一时没能理解这个词语。

“哦,看来还没人和你们讲过。”袁郉恍然大悟,开始给众人介绍起银马城的具体情况来。

“粮帮是指吴业领头的那帮人,吴业和里面的骨干大多都是本地人,灾变后借着对情况的熟悉,把能够找到有粮食的一些仓库、粮站都拿下了,银马附近的人就称呼他们为粮帮。”

“相对应的,我们这群外地人就占领了银马附近唯一的炼油厂,就叫做油帮,方便区分。”

余念注意到了这其中的一个关键词,“你们都是外地人?”

“对,几乎都是外地人,他们大多数在这之前都在银马附近几个城市打工,出了事之后慢慢聚拢到这里的,我们需要人手保卫这里,当然,只是名义上的保卫。”

“这个炼油厂虽然现在已经停止工作,但就像你们看到的,这里储存的原油、汽油、柴油、煤油对现存的幸存者来说,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

说这话的时间,众人来到一个银白色的立式罐面前,袁郉在众人目光下,拧开了一根管道的阀门,随着清澈无色的液体流淌,浓厚的汽油味立即挥发出来。

“不用心疼。”袁郉显然知道这几名表情精彩的幸存者在想什么,“敞开放,也足够放上几天几夜的。”

他说着关闭了开关,汽油迅速渗入水泥地面。

他们已经在厂里转了一圈,回到厂区办公区,在楼下停着一辆553座的大巴车,油帮还在附近的都回到了炼油厂,包括任飞与张萌在内都在围观,与袁郉以及油帮几名骨干的谈话正在车内进行。

车内多数座椅都被拆掉,后面一截空间堆着各种被褥杂物,显然平时也是作为休息场所,车门打开的瞬间,扑面而来的冷气另众人心旷神怡,众人甚至觉得略有些冷。

三支小队平时为了节约汽油,多数时候是不开车载空调的,偶尔奢侈一把,也都是掐着时间,与大巴车宽阔的车内空间相比,感觉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说说你的目的吧。”三名小队长对视一眼后,龚霆道。

对方各种招数,无非是宣示自身的实力,以势压人,必然有所求。

“各位都是聪明人,我就不废话了。”绕了一大圈后袁郉终于说出了真实想法,“我知道粮帮的人已经找过你们。”

“各位装备这么精良还有组织,想必不是只有带来的这些人手吧?”

“放心,我不会要求你们更多,我只有两个要求,都是你们现在就可以完成的。”

“第一,不管粮帮提出的合作方式是什么样的,都不和他们合作。”

“第二,我们需要你们的帮助攻下一个地方,我们的人手还有些不够。”

“只要你们答应,我可以承诺给你们提供两吨汽油或者柴油任选,并且只要我们油帮还存在一天,你们就是我们的合作伙伴,享有优先供应权限,除了折扣之外,不会率先对你们发动攻击。”

这条件不得不说相比粮食要有诱惑力得多,三名队长都有些迟疑,黑子旁观者清,追问道,“你们要攻什么地方总要先说下吧?”

袁郉与任飞等几名骨干互相看一眼,点了点头,拿出一个平板电脑指出了电子地图上具体地址,却发现这群外来者神情都变得怪异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一名油帮手下站出来怒道。。

“不好意思,但是,这个事情我们需要先提醒你们一下。”梁欢将手指向那个坐标,是一家医院。

“粮帮的目标,也是这个地方。”

第117章 妍丽

“医院不比别的地方,不管你们两帮人马之间有什么矛盾,在没有实地勘探之前,我们不会答应。”

灾变爆发后数小时内,全世界所有的医院几乎都被死人与活死人塞满,是丧尸密度最高的地区之一,而且地理位置多处在闹市区。

灾后拥有一套完善的医疗体系当然是无可比拟的优势,但城内的幸存者并不都属于他们管辖范围内,附近的零散势力又无法信任也不会让他们染指,两帮人马能够动用的战力加起来不过数十人,哪怕此前粮帮对此次行动表示过信心,依然不能确认。

“更关键的是,空有设备药品是不能给人治病的,你们有医生吗?”梁欢道,她是护士长,比在场所有人都清楚医院的运作流程,最关键的还是人。

“医生我们已经找到了,这次行动他也会参与。”任飞道,杀马特女友不在他身旁让他显得正常多了。

袁郉坐在车窗旁的椅子上,捂住脸,好半天后才放下,“和吴业合作吧。”

“合作个什么?我弟弟的仇都没报!”一名站在桌旁留着油腻长发的油帮成员激动起来,围观的人群也有些骚动,这两帮人显然有过不少往事。

“十三,如果他们的目标也是医院,我们是没办法绕开他们的。”袁郉指了指梁欢道,“她说得对,我们没有足够的医生支撑,这个事情上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别忘了我们攻下医院的初衷是什么,如果为了这医院死更多的人,我宁可不要它。”

留着油腻披肩长发,叫十三的帮众还不是很服气,但这个决定显然更符合多数人的利益,在一番算不上激烈的争执过后,夺回医院的决定被敲定了。

“那么就要看粮帮的态度了。”龚霆道。

“他们会同意的。”袁郉道。

回到驻地后,这个决定被告知到所有人,意外的全员通过了,这让三名小队长多少都有些意外,尤其在见过油帮成员的反应后。

每只小队实质上都不存在上下级关系,四处漂泊没有利益关系,全靠私人关系维持,去探索医院纯粹是为了维持各家大本营的发展,对他们本人来说则需要又一次涉险,个人能获得的好处却几乎没有。

余念这边还算好说,田濛战斗起来不拖后腿就不错了,艾黎年纪大又是关键角色,也不用上场搏杀,黑子余念是不用担心的,肖天程也提前就打过招呼,顾军还小又是新加入,这些决策一方面他插不进来话,一方面他要来去也随他,剩下个白牙哪怕有意见也开不了口。

梁欢所在的队伍除她本人之外四名队员都是远离家乡的北方打工族,随队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惦记家人想北上回老家试试看,她把人喊到一起,略有些吞吐说完。

“两边都是家。”一名汉子笑笑说道,让梁欢差点当场泪奔。

从平时的交流来看,梁欢的家人在灾变中都离世了,付正淳救下她之后,和平幸村营已然是她第二故乡,这次北上行动她是作为代表来的。

最复杂的当属龚霆这边,他的5个兵还算好说,都是在灾变后亲手带出来的,哪怕有意见也都好说,唯有三个志愿者中的一人态度有些摇摆。

“这粮帮和油帮里面好些个都是人渣呀,而且这和出发之前说的不一样!”那人说道,这人叫鲍非,其貌不扬,话也不多,但一手飞斧玩得很犀利,余念向他讨教过,关系都还不错。

“我知道,去不去都凭自愿。”龚霆道,都是出生入死的同伴,硬话说不出来也不想说。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鲍非脸色通红,“你们去我肯定去,但我不放心他们那群人。”

这就涉及到具体的战术了,缺乏情报,粮帮的意思还不明确,只能先安慰几句。

“自己人的安全是第一位的,如果苗头不对,我们就撤,这些肯定事先和他们说清楚。”他最后补充道。

……

太阳西斜,河边流水潺潺,水稻虽然都死去,但视野广阔的半平原地形依然显得风景优美。

车队一部分停在树林旁,一部分驶入稻田,压出几行车辙印子,车顶上绑着几辆自行车,逆着在路面上光剪出奇形怪状的影子。

“听说你下午救下了一个叫妍丽的女人?”擦枪的功夫,田濛忽然出现,带着一脸八卦神情道。

“算是我们一起救的,梁欢还给她包扎了。”余念淡淡道。

“我下午和她们这儿的人聊过了,你知道吗?她是做那个的!”她神神秘秘说。

留守在车队,几名队员干脆和那几名洗衣服的女人聊了起来,原本打算打探情报,但对方哪里肯相信他们,只好散了。

但田濛难得能找到其他的同性聊天,话意正浓,这些女人不需要四处奔波,干活之外多得是大把大把的空闲。

于是半小时后,田濛就很轻松的得到了海量八卦,顺带就附送了和妍丽有关的信息。

告诉田濛这些故事的女人也是个外地人,之前在潮shan打工,灾变爆发后带着孩子四处逃难,来到这里被一个陌生男人救下,这男人是粮帮的一名成员,她一个单亲妈妈带着孩子担惊受怕了那么久,两个人看对了眼干脆在一起了。

哪想到丈夫平时都很好,几杯酒下肚后喜欢动手,这女人拖着个5岁大孩子挣扎过了段日子,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知道男人们出门都要干些什么,不是砍丧尸就是砍人,加上灾变带来的创伤,心里苦没处说,也就由他去了,有时候出门躲一躲,有时候就留着照看他或者干脆一起喝两口,结局经常是两人抱着一起哭。

洗衣女丈夫除了打老婆之外,不时还会透露一些粮帮的事情。

“这里的人哪个肚子里没点苦水,随便拉一个都能讲几天几夜。”这话田濛太认同了。

“你知道吗?就刚才那个带你们人走的那个女的,以前是做那个的。”

等另外一名洗衣服的女人离开后,她压低嗓门儿说道,如果余念听到这句话,就会发现这声音和田濛的语气如出一辙。

妍丽的故事又是另外一个悲惨故事了。

妍丽的本职工作,是一名地下从业者,如果这样说得还不够清晰,具体有妓女、小姐、娼、鸡、婊子等多种称谓。

妍丽就是她们。

通常出于互相尊重的缘故,末世中除了很熟的关系,否则都不会过分打探对方的过去,但出于某种不幸的巧合,或许是幸存者中有某个人曾经光顾过妍丽,在来到银马的几天后,妍丽的身份就被泄露了出去。

如果只是个普通谣传也就罢了,毕竟这份工作的性质很难被证明,你可以指控任何一个女人或者男人做过这份工作,但谣言中非常清晰的一部分指出:妍丽的后腰有一处玫瑰花纹身,并且附带了详细的工作地点。

于是妍丽的身份被坐实了,更无从抵赖,因为对方说的是事实,她也不可能找出那个人是谁,因为那些人的脸她不想记得。

那些鄙视、轻蔑、把她视为下贱肮脏代表的眼神她并不十分在意,在来到这个幸存营之前的很多年,妍丽就见过太多次了,在警局,在那些趴在她身上的男人眼中,在那些居住过的邻居身上,她早就习以为常。

所以这些眼神与对方大脑内清晰可见的想法都无法再伤害到她,更不可能攻破她满是疮疤的心房。

但是,末世前虽然她遇到过无数的人渣与不公,去警局喝茶是她生活的常态之一,但文明世界的规则至少在最低限度上维持了一个妓女的尊严。

这些规则在灾后已经不复存在,妍丽每天都能察觉到到那些眼神在她的每一寸肌肤上游移揉搓,像是无数只矮个男人的手,那些男人可以明目张胆的骚扰甚至夜晚偷偷潜入她的住所企图不轨,却不用受到任何惩罚。

只因为她以前是卖的,没人在末世关心一个妓女的死活。

妍丽进入这一行并没有什么迫不得已的原因,这一点她早已意识到,她只是和无数同行一样,为了钱而已,所以如果重操旧业就能让生活变得好过一些对她来说其实也没有多大的心理障碍。

但在银马城这个地方发生的讽刺的事情是,灾变后与她同样缺乏生存手段的女人并不在少数,按照比例来说,远高于灾变之前。

妍丽33岁了,常年不规律的生活习惯与多次堕胎的后遗症让她过早的失去了职业本钱,而她的同行们,可能是嫩得掐出水的女学生,可能是年轻靓丽的白领,可能是对某些男人来说过去高不可攀的高级管理,种类繁多,甚至据说那方面的“专业技能”也学得飞快。

这种隐蔽关系的好处对卖家来说自不必多说,对买家来说,这种隐蔽的快感与刺激感本身就是商品的一部分,是永远也无法从妍丽这样的职业从业者身上获得的。

这些同行几乎都隐藏在暗地里,而她则变成了整个银马城那个唯一的想要立牌坊的女人,每次妍丽想到这里甚至会笑出声来。。

但现实是,几乎没有人愿意来“光顾”她,即使有也不愿意付出代价。

于是她,奇妙的被失业了。

第118章 丧尸机制

“她还有还有个弟弟,但好像不是亲的,据说得了重病,他们这儿的医生没办法,不过也不止他一个,幸存者里面得了病的不止妍丽弟弟一个。”

田濛还在讲着,这时候听的人已经不止余念一个人了,两个在做扎营准备的队员正要去林子里砍树:他们可能要呆上一段时间,营地不能马虎,被田濛的讲述所吸引,也停了下来:八卦是人类的天性。

这些由亲历者讲述的真实故事哪怕是经过一道转述,依然对这些同样亲历过灾变整个过程的人有很强的感染力。

哪怕失去了九成以上的人口,经历了炼狱一般的灾难,依然有这许多的幸存者们用自己的方式生存下去。

田濛这边还在讲着,两名显然是从银马幸村营里过来的幸存者吱悠悠踩着两辆橙色贡献单车来了,这些车的电子锁都被拆除了,从耐操角度来说,的确很少有车比这些车更强。

“你们谁是这儿的负责人?”其中一个人问道,也不下车。

“你们是?”余念让了出来。

“我们是这附近的幸存者派出来的代表,你们要在这里扎营多久?”

余念心道麻烦来了,在此处扎营是咨询过粮帮的,他们距离幸村营更近,对整个银马幸村营的了解相较远离城区的油帮要深入,为了避免与当地幸存者的冲突,是很有必要的。

那人却没有理会余念和几名队员的解释,伸手往临着的那条河一指:

“我知道你们,扎营没问题,和粮帮油帮有什么联系我们也不关心,你们做饭洗澡什么的都可以。但只有一点,就是不允许污染这条河,只能取水,不能倒水,更不能丢垃圾。”

众人恍然,看来这条河是周边地区的主要水源,难怪他们看得如此重要,道理上来说他们都是外来者,何况这要求并不过分。

忙不迭的应下后,两名当地幸存者又下车在河边转了一圈后才离开。

田濛的故事本来也就要讲完了,这么一弄自然也就停了下来,余念继续擦枪,余光却看到田濛的一双脚在背后杵着没动,良久才听她吞吞吞吐吐道,“那……那我去做饭了。”

这妞平时的话是所有人里最多的,这么扭捏的神色还真不太在她身上见到,余念心中暗叹,但没有回头。

田濛双手背着,紧紧绞成一团,有些话,这个男人不开口,她实在无法明说出来,哀怨的小眼神反反复复盯着这男人的背影,只能怀着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准备离开。

“放心吧,我不会丢下你的。”

田濛驻步,擦拭枪械产生的零件碰撞声表明他依然背对着自己,眼眶微红。

没有选择打破这份默契,径直离开了。

……

“那些文件解读的怎么样了?”龚霆问道。

银马城有自己的巡逻机制,大致分为游离于粮帮与油帮之外的自由幸存者与粮帮油帮两部分武装力量,因此警戒压力要轻许多,至少不需要对丧尸过于在意,众人难得的在扎营后有了少许放松时间,除了留在营地忙活的几名队员外,其余人干脆骑着自行车轻装在银马城周边道路上兜风。

“就这么点儿功夫能怎么样。”艾黎没好气道,末了语气回复,还是解释道,“内容很零散,大部分是g病毒被量子化之前的文献,我不是干那个的,看不出什么来,不过……”

这人别的都好,一到讲课时就爱吊人胃口。

“说!”梁欢恼火道,毫不体恤艾黎年纪比她父亲还大,在车上伸长了腿去踹艾黎的自行车侧面。

“嘿嘿。”艾黎笑笑,“我发现了一种可能,或许以后不借助皮丧尸也可以不被它们发现。”

它们自然指的是丧尸。

“什么办法?”梁欢兴趣大增,她自己就是做护士的,看待丧尸的角度与普通人有所不同,余念闲暇时与她讲过皮丧尸的制作过程,原以为这女人会被吓到或是恶心到,却没想到她不仅毫无察觉,而且对皮丧尸非常感兴趣,理由是她根据丧尸片中看到的知识尝试着给身上涂抹血液,但却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

要不是余念拦着,她当场就可能抓一只做实验。

“什么是皮丧尸?”顾军疑惑问道,众人这才想起他并不知道皮丧尸的事情。

“简单说就是把丧尸的大脑与身体的皮肤保留,其它部分全部都切掉。”余念轻声解释,省略了复杂的剥皮过程。

“就像一个晴天娃娃。”黑子声音毫无起伏的介绍道。

“晴天娃娃?”顾军年纪小,想来他的年纪多半没看过聪明的一休,但依然很快联想到了那个画面。

惊恐从他的严重中散逸出来,显然这样恐怖恶心的方式有些超越他的心理承受能力了。

“你们用过?”

三名来自芦苇镇的幸存者沉默着承认了。

“我们没有忘记它们曾经活着的事实,相信我,这并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艾黎温和的说完,让少年自己消化,继续讲道,“根据资料所写,丧尸不是人类……”

“废话……”余念暗道,黑子和梁欢则干脆骂出声,艾黎不缓不急的解释着。

“请问一个看不到外伤,刚刚从尸体转化过来的丧尸与活人有什么区别?”艾黎问道,没等他们开口,又继续说道,“除了能动之外,这些新成员看起来和一具新鲜尸体几乎没有差距,这其中包括了尸体温度以及各项生理特征”

“知道就算是拥有完整思维的我们也并不是都能分辨丧尸。那为什么些完成转变只有部分本能的丧尸却能够轻易的分辨他们的同类,连在夜晚中没有发出声音的情况下都没有误判?”

“答案很明显,就是丧尸并不依赖人类现有的感官去分辨同类。”

“从我们的经历来看,丧尸之间存在着一种奇妙的关联,这种关联让它们可以实现集体行动,就是我们看到的各种丧尸群甚至尸海。”

艾黎停了下来,丢下自行车在荒废的田埂中漫步,不远处靠近银马市场的方向能看到一些当地幸存者正在往回赶,目光似乎不时投向这群陌生人。

“u盘的制作者们没有那么多的样本可供研究,但通过实验,他们还是发现了丧尸与尸体的区别。”

“脑电波。”艾黎弯着食指,把脑袋当作教材敲了敲。

一群人屏气凝神,除了风声以及那些幸存者们被风声裹挟而来的喧闹之外,没有任何人开口说话:这些信息很可能是最为接近真相的信息,哪怕听不懂甚至对自身没有帮助,他们也无法忍受自己错过它。

“那些研究者们注意到,只要对方已经被发现,那么不论是在透明玻璃或是墙壁的阻隔后,丧尸都依然会注意到对面的活的生物,这就排除了视觉、听觉、触觉、味觉,嗅觉的条件变量就更好控制了。”

“最终他们发现,如果使用一些特殊质地的材料摆放在双方之间,比如有一定厚度的金属墙壁或者磁化后的某些材料,丧尸的动机就会被消除。”

梁欢认真听着,此时忍不住打断道,“不好意思,我还是没听懂。”她说道,“你的意思是,一般的东西挡着能看到活人,但换个东西就看不到了?这不科学!丧尸再厉害,也还是人类的身体,不可能拥有超能力。”

“它们没有吗?”艾黎反问道,梁欢哑然。。

“它们看到活人的脑电波?”余念想了想问道。

“对。”艾黎吐了口气道。

第119章 装‘死’

“准确的说,是某种感应,而不是单纯通过‘看’实现的,我猜的是多种原因复合形成的特殊机制,如果全部是用看的,那么皮丧尸就无法用这个理论解释。”艾黎道。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对我们来说有什么意义?”龚霆冷静下来,“我们没有那么多的金属材料来阻隔视线,就算有,也只限于我们的营地,声音和光线是不可能完全隔断的。”

“你说可以不用皮丧尸也能让丧尸不注意到我们怎么实现?在脑袋上扣个金属头盔?末世万磁王?还是先把自己砍了变成死人?”黑子笑道。

“嘿嘿,说不定还真是。”艾黎笑道,“但不需要死,只要让自己的思维活动强度变低很多就有可能不被丧尸注意到了。”

“这怎么办得到?”一个穿着迷彩裤的兵问道。

“这需要很好的心理承受能力,因为使用场景都是在丧尸堆里,只要出个差错……所以有个能够提升这种能力的方法:冥想。”

艾黎用‘嘿嘿想不到吧’的语气才解释完,就看到众人一脸看神棍似的表情看着他。

“如果这个理论是真的,那说不定还真有可能。”梁欢若有所思道,“我以前失眠比较严重,配合冥想练习过一段时间瑜伽。冥想不是你们以为的那样,它本质上是一种训练我们大脑的方法,并没有多神秘。”

“简单来说冥想的目的就是排空大脑中的杂念,如果把大脑比作成一个cpu,平时进程是10个程序,冥想可以帮助你关闭一部分。”

“具体方法是把注意力集中在某个地方,这个过程中会有各种杂念,诸如身上痒或者想放屁,我这样看起来是不是很傻之类的五花八门的想法,在意识到这些杂念产生后,再次把注意力拉回到原来的地方,反复进行后,杂念就会减少很多。”

“瑜伽中用得更频繁佛教更是专门发展出一套很精妙的冥想系统,以达到极乐世界,但我们不需要那么复杂,只要用到其中很小一部分就足够了,有些潜水爱好者会在下水之前冥想,以控制耗氧量,贝爷也曾在节目中用过瑜伽,用得好的话,这是门很实用的‘技术’。”梁欢解释道。

“没错,这可能还需要一定的天分和实验。”艾黎说道。

肖天程摇摇头,“越说越玄了,哪怕这是真的,我也不觉得有操作性。”

艾黎本想强辩,想了想也泄了气,毕竟这只是个基于未被证明的理论的猜想,能不能行实在难说。

“找一只丧尸试试就知道了。”余念这话没说完,立即感到一股杀机将自己笼罩。

“我觉得你就很合适。”梁欢冷笑道,余念只能呐呐赔笑。

余念的实验最终还是没能瞒住她,当她无意中打开自己视若珍宝的车载冰箱,发现一个塑料袋里装着一颗反复开阖牙关,缓缓蠕动的中年男人的脑袋时,发出了震动整个车队的尖叫,余念用了两箱可乐说干了口水才让她怒气略消,这句话显然又勾起梁护士长的怒火。

不过那个实验还是证实了低温对丧尸的活动能力是有影响的,虽然在-10c低温下依然没能完全结冰硬化,但实验用丧尸的咬合力变弱了。

黄河以北的地区,冬季的温度比冰箱能制造的最低温度还要低得多,夜间动辄低到零下二十度,效果应该更好才对。

说干就干,黑子眼尖,远远看到几名幸存者正在围猎一个跌跌撞撞的身影,抢先跑了过去,这附近零散丧尸都被清光,临时想找到一只还真不容易。

但很快的,众人就发现情况似乎有些不对,虽然距离那几名幸存者虽然还有数十米距离,那个走起路来两条手臂像是面条一样软塌塌甩来甩去的的确是丧尸,但在人群的中央却还有另外一个被围拢的对象,而黑子已经加速冲到那群人面前了。

“跟上!”龚霆低声喊道,刚才还在闲聊的小队立即下意识的散开接近对方。

距离还剩下十几米的时候,余念眯眼,终于看清。

那个跌跌撞撞的身影的确是丧尸没错,但已经没了衣服,两只挺翘的乳坊裸露在空气中,身上光溜溜无一件衣服,从尸体成色来看,显然死去没多久,容颜清丽,曲线起伏惊心动魄。

最为罕见的是,除了脚上沾着些泥土,甚至都找不出明显伤痕。

“来来!这边!这边有肉吃。”

一名少年在丧尸的身前,手上提着一只被从中剖开的死老鼠倒退着,在新鲜血肉的吸引下,漂亮苗条女尸软绵绵走向一个铺在地上的大网中,显然不是要杀死而是掳获。

几名幸存者都是女性,至于人群中央被围起来戏耍侮辱,上身衣服被扯烂、披头散发的女人,众人在白天早一些时候已经见过了。

“他妈的搔货!偷的东西都放哪儿去了?他妈的是不是塞x里去了?”一名50来岁的中年妇女骂道。

“买不起就多他妈去卖啊!偷我的东西?”另一个年轻一些的女人说完又是一巴掌,“还不说?”

“你们干什么?!”梁欢正义感与怒火瞬间被点燃了,冲上去就要抢人,好在理智还在线,没有拿出武器来。

几个女人对这些外来者不以为然,其中一人张嘴冲道,“教训表子而已,管得着吗?”

一名身材矮胖的女人走向众人,“你们就是今天从sz那边来的幸存者吧?我叫祝婉,她在我们那儿偷了东西,内部事务,希望你们不要干涉。”

“偷东西让她还回去就行,而且偷了什么东西非得这样?”对方要讲理,梁欢只好压下火气交涉。

“她偷了两罐婴幼儿奶粉。”祝婉指指年轻女人,“她家里几个月大的孩子就靠这几罐奶粉,你说怎么办?”

梁欢哑然,心里叹气,话也硬不起来了“这也解决不了问题。”顿了顿,从后腰抽出随身佩枪道,“这样吧,我赔你们这把枪,这个事就算了吧。”

几名女人立即走到稍微远一些地方叽叽喳喳讨论起来,不时飘过来一两句对话,无非是这个枪是不是能用,会不会用的问题。

余念趁机把梁欢拉到一旁,远离了众人,几句话把妍丽的经历交代了一遍。

“喂!你来真的啊?”范志伟在她身后喊道,瞪着眼看着梁欢咔擦一声卸下弹匣,展示剩余子弹:“还有9发,换两罐奶粉,足够了吧?”

这一声喂把几个女人喊醒了,祝婉立即大声喜道,“成交!”

等几个女人喜滋滋把玩着手枪,丢下妍丽离开后,梁欢也听完了妍丽的经历。

“东西是你偷的吗?”梁欢盯着妍丽的脸。

没有抬头,妍丽低头望着眼前又帮了她一次的女人的腿,沉默着点了点头。

“为什么?”

“奶粉之前说是给我的,被她拿走了,我只是想拿回来。”妍丽低声道。

没有再去扶起妍丽,梁欢直起身,对着妍丽上方的空气说道:“好自为之。”

最关心她的人已经走了,众人留在这里也不合适了,黑子和那名引走丧尸的少年搭了几句话就恼火地回来了,他和另外两个同伴已经捕获了那只女性丧尸走远了。。

“他妈的,这群人说也是抓回去做实验什么的,我服了,都是学霸吗?”黑子郁闷道。

“滋……余念、龚霆、梁欢立即回营,粮帮和油帮的人都来了,他们同意三方合作收复市二医院。”

第120章 我的战斗

妍丽看着众人离去的方向,直到天色几乎完全暗下来,才从呆滞状态中清醒,又绕了半小时的路,从路边花坛灌木丛中捞出那两罐藏好的奶粉,一瘸一跛往距离银马城幸村营数百米外的一处农院走去。

这不长的道路用了比平时久了一倍的时间,妍丽打开门锁,提着奶粉穿过堆码着柴火的院落,进了大堂,最后进了一楼一间卧室,这里漆黑一片,只有些许光亮从窗户里透入。

“小武,不好意思,我回来晚了。”

……

“小武?睡了吗?怎么没开灯?”

……

“小武?!”

妍丽声音颤抖着,打开农用电瓶灯,暖黄色的灯光充盈整个卧室,一名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扶着床沿,面颊酡红,面带笑容正看着她。

“你吓死我了!”妍丽捂住胸口,化泣为笑。

“嘿嘿,被吓到了……”

妍丽未及开口,少年的注意力就被妓女脸上的伤口全部吸走。

“姐!你怎么了?”少年虚弱的身体竟产生许多力量,凑到妍丽身前,抚摸着妓女风韵不再的脸,愤怒的红晕飞速涌入他消瘦的双颊“他们又打你了?!”

这样激烈的情绪显然不适合一名重症病人,咳嗽立即将他击倒。

咳咳咳……

“我没事!你躺下!”妍丽飞速把男孩安抚回床上。

“是为了这些东西吧?”小武眼角目光瞥向从袋子里滚落的两罐奶粉。

“嗯!这是婴幼儿奶粉,你吃不了太油腻的东西,这个奶粉对你的病有好处!”确认男孩没事,担忧迅速从妍丽脸上褪去,兴奋说道,捡起奶粉,用毛巾擦拭干净后摆放在靠墙的柜子里,整个柜子中间一层都是花花绿绿的各式药瓶、药片,还有一副听诊器和几幅未拆封的一次性注射器。

“还有一个更好的消息!今天幸村营上来了一拨人,我最后走的时候听说他们要把医院攻下来,你的病就有希望了!”妍丽语速很快地说着,似乎要把一整天的见闻说给他听。

“我渴了……”男孩打断了妍丽喋喋不休的讲述。

“等等,壶里的水是昨天的,我去烧水,你等等。”

“姐姐”

“嗯?”妍丽拎着烧水的铝壶退回房内。

“放弃我吧。”开了口就容易多了“你弄来的这些药,不可能治好疟疾,顶多只能拖延,我会拖死你的!”

“你让我死吧,你帮我找把枪,我自己动手,这样你就没那么难过了。”

妍丽静静的听着,表情从皱眉迅速转为无奈,仿佛没有听懂这些话里的生死离别。

“你又来了。”她捂住额头道,“这话我说过多少次了,你要想死,自己想办法,我不会帮忙。”

少年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嚷叫道,“你这是耍赖!我连自杀的力气都没有,我绝食你也跟着绝食!我好不容易编个绳结你给我偷偷拆了!你到底要我怎样?!”

“我要你活下去。”

“我没多久了!到时候我痛苦你也痛苦!”少年绝望道。

妍丽放下铝合金茶壶,走到床旁,伸出食指,神情中是江湖的味道,像是那些前1分钟还趴在她身上疯狂耸动,一分钟后进入贤者时间的男人们的语气,冷静中带着距离感:

“郑小武,我麻痹的告诉你,你现在是我养的小白脸,我他妈当时想死的时候你干嘛了?你没让我死成,孩他妈把我从死人堆里拉出来,你他妈现在想一个人死?我告诉你!你想都不用想!要死他妈一起死,要活一起活。老娘什么样的风雨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我说能救你就能救你!”

“可谁会去救一个什么都没有的……还有一个路都没法儿走的残废?!”少年怒问。

妍丽咬唇,“我说了,我会有办法。”

这番争论消耗了少年为数不多的体力与精力,很快他就再次睡着并发起了高烧。

妍丽用东蒙西凑来的半吊子“医术”,两个小时后才将少年的体温降下来。

看着睡着后依然因为低烧躁动的男孩,妍丽决心放手一搏。

……

那群人的营地相当显眼,这个时间显然他们已经吃过晚饭,不那么闹腾了,保暖思**这句话永远是不会错的,只不过按照这群人白天的行事作风,妍丽把握也不是很大。

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妍丽认为自己首先需要留意的是不要被当成丧尸或者敌人于百米外被狙杀。

好在她今晚穿的衣服避免了这一点。

黑丝、高束腰及膝连衣短裙、细凉高跟鞋、聚拢效果一流的内衣,没有从前那么露骨,看起来与妓女这个职业似乎有一定距离,但末世这样的环境,正常女性是不会选择这样打扮的。

她还提前洗了澡,喷了香水,头发卷成大波浪卷,盖住了受了伤那一侧,当然还借助了很浓的粉底,还是为了盖住那些伤口,身上的擦伤也做了类似处理,为了效果更好,露在外面的皮肤也全都用了遮瑕膏。

在她手中那个并不大的提包中,则装着十几种非圈内人士单看外观连具体作用都猜不出的花式道具。

可以说,这是穷尽了她所有智慧与想象力的出击。

计划非常简单,也粗糙到发指:找到今天救下她的团队中的任何一个男人,或者很多个男人,多一些人机会显然更大,然后让他们这辈子都无法忘记今夜,如果几天后他们还活着,就让他们把郑小武需要的药带给自己。

这就是她的战斗。

妍丽不知道今晚能否达成自己的目标,因为这实在有些荒唐可笑,但她一直尝试,总会有人上钩。

她同样做好了在说出目的后被这些陌生男人如何对待的心理准备。

不想在心里承认,但不得不说,这方法……简直就如同赌博。

或许是因为对方不怎么警惕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或许是因她看起来太过奇怪,对方并没有阻拦她,一直到她遇见一个她没见过的女人。

“你找谁?”田濛正端着一堆锅具,上下打量后问道,她从这个女人的打扮能嗅出一股阴谋的味道。

“我找……”妍丽飞速回忆着,她实际上并没有一个固定目标,“余念!”

这个名字在今天出现的最多,妍丽下意识道,然后就看到对方的眼神有了变化。

“妈的,难道这么巧?”

好在对方并没有做出其他的反应,只是放下那堆锅具,转身进去找人。

那男人走了出来,目光从妍丽涂着透明指甲油的娇嫩脚趾滑到她的双眼后,慢慢问道,“你找我?”

“对呀~方便吗?”妍丽微笑着,营地汽灯散发出的亮光洒在她身上,激发出大片大片裸露的滑腻雪白。。

妍丽盯着他的眼睛,余光感受到这个男人带着灼烧的目光在她的脖子与锁骨之间滑动游移,及时的将双手背在身后,俏皮地转动身体,让光线晃过深不见底的乳沟,这是她最自信的部位,然后他看到那男人吞了一口口水道。

“你选我救你弟弟,是觉得我是个好人?还是觉得我看起来像个傻哔?”

第121章 郑小武

“你选我救你弟弟,是觉得我是个好人?还是觉得我看起来像个傻哔?”

在妍丽开口前,对方似乎看到了接下来整个事件的进展,跳过了前戏温存,跳过了交换体液,跳过了讲价还价。

“什么弟弟?”妍丽察觉到她原本自信的笑容已经变得有些僵硬,像是戴着一张面具。

“就是你刚才回去后在城外见面的那个弟弟,据说不是亲的,不过……等等,那孩子是你弟弟吧?不会真的是小白脸什么的?”

“你跟踪我?”恐惧飞速地爬上妍丽的脸,再浓厚的妆容也无法遮掩。

余念环抱双手,打量着这个妓女绕着她转圈。

“别紧张,要是我们想做些什么,你是走不到这里来的,你弟弟就更不用担心了,虽然我不能保证他们都是好人,可能也有人对你有兴趣,但我向你保证至少他们取向应该都正常。”余念将手向身后一摆,错开身位,两人来到营地灯笼罩外的一片阴影区。

忍住让视线跟随对方的意图,妍丽大脑飞速转动,不知道对方到底知道了多少内容,强笑道:

“我……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我只会这些,我弟弟病了需要一种药,你们要去的二医院就有,只要你能帮我弄来,我做什么都行,就算你去找别的女人,他们也不可能比我做的更好。”说到最后,妍丽一把将对方的手拉向自己饱满欲出的胸口。

只要尝一尝……就好谈得多。

啪!

“我们这里没人有这个兴趣。”

余念打开这只手手,转身离开一气呵成,只有斩断妍丽最后希望的花语还在空气中离散。

被打向一侧的手空荡荡撇在空中,望着对方离开的身影,最后一根稻草即将离开。

“别!别走!”妍丽飞速跑向对方,一把抱住他跪下,另一只手掀开衣服,露出大片大片的雪白“你看看我!我很便宜!只要一盒奎宁!我做什么都可以!你们带我走!我会洗衣做饭,会照顾你们生活,还可以让你们随便上,求求你!”

“你说的是真的?不逃跑也不反抗?遇到危险可能被留下喂丧尸哦。”余念嘿嘿道。

小武……妍丽低着头,默认了。

“那从现在起,你就得听我们的了,听好……”余念低下头,在她耳畔低语。

妍丽神色几经波动,不敢相信只是这样轻易就可以实现目标。

事到如今,她已经没有其他方法可以选了。

“可以,如果能救活小武,我就和你们走。”妍丽坚定道。

“不止是要你和我们走……”但这话没说能说完。

“我不可以!”一个声音大吼着打断了余念的话。

妍丽猛地回过头,发现气喘吁吁的郑小武正站在身后不远处,悍不畏死地举着把手枪对准余念。

“小武!”

“放下枪!”

妍丽与黑暗中几个声音同时喊道。

“让我姐姐先过来!”郑小武苍白的脸扭曲着,似是在燃烧,死死攒着手枪,光是这个动作就快要耗尽少年全部的体力:他在黑暗中跟踪妍丽有段距离了。

高烧与精力的匮乏像一个万花筒,切割着少年的情绪与感官,令他无法注意到更多的细节,执拗地一意孤行下去。

“我说!让我姐姐过来!”见无人按照他的要求,郑小武怒吼道,向两人的方向再冲几步。

“小武!不是你想的那样!”妍丽喊道。

“你还骗我!你想抛下我对不对?!”郑小武喊道。

“我是为了救你!”

“放下枪!你这样救不了你姐姐,而且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余念再次喊道,心中后悔不该一时兴起玩这一出。

“你先过去!”余念低声冲妍丽道,但仍然太慢。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但我不想这样。”

泪水从郑小武的眼中挤出,因为病痛与强烈情绪扭曲的脸忽然变得平和,冲妍丽笑了笑,拿枪的手飞速向脑袋转去。

“不!”妍丽撕心裂肺。

砰!

一道黑影从天而降,在击发前将手枪打向无人的方向,半埋在枯叶中。

黑子将少年软倒的身体放在地上,确认后点头示意。

“小武!小武!”妍丽依然保持着向前扑出的姿势,连跑带爬奔向郑小武。

黑暗中几名队员同时现身,他们都被这少年惊了一跳:妍丽来之后,他们的注意力便都集中在这出好戏上了,并没有注意其他方向,没想到竟然被人摸到这里来,差点好心办坏事。

……

郑小武睁开眼,感觉到头疼减弱了许多,但身体依然沉重,然后模糊地想起一些事情。

“丽丽姐!”沙哑得不像是从他的喉咙里发出的声音,他身边什么东西动了一下,然后蚊帐被掀开,妍丽身子探了进来。

“我在,好些没有?”妍丽噙着笑意,虎摸着拨开郑小武纠结粘连的刘海,通宵熬夜照顾一名高烧病人的疲惫在她脸上显现出来。

“我……我昨晚做了什么?”郑小武想起一些片段,但那些记忆看上去很远却又十分真实。

“已经没事了。”被妍丽小心扶起后,郑小武才发现自己光着身子,腋下和腹股沟附近都有些凉飕飕地,右手还插着输液管。

这手一片树林,睡的地方是一片平整过的地面,铺着枯叶,不时有微风穿过林间,很是宜人。

“嗯?醒了?”

落叶被踩踏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郑小武转身,看到一个腰间挂着柄圆锤的女人向他走来,打扮得很利索。

梁欢又伸手在郑小武的额头试了试,发现已经不怎么烧了,心里一颗石头算是放下来了。

郑小武昨晚烧到40多度,但梁欢没有太多针对疟疾的药物,也无法进行深入的检查,只能硬着头皮试着给他物理降温后补液,剩下只能靠他自己。

好在结果还不错。

“让他休息一会儿,吃点东西。”梁欢说完便离开了。

郑小武哪有心情吃东西,他有太多事情要问了。

“我不是对自己开了一枪吗?为什么我还活着?”郑小武双手捂住脸,瞪大地眼睛从指缝中露出来。。

“有人把你的枪挡开了。”妍丽双手将郑小武的手各自取下,直视着他的眼睛,“答应姐姐,再也不要这样做了。”

在妍丽的讲述下,郑小武终于将昨晚发生的事件拼合完整。

第122章 特殊癖好

粮帮油帮提出三方合作后,对具体交易内容做了调整,交易由单边变为三方互贸,同时对如何收复医院补充了细节性内容。

在反复的妥协和拉锯后,终于拍板了大致内容。

吴业提供行动期间所需粮食与部分武器,袁郉提供油料和车辆,三方按照4:3:3比例提供战斗人员,后勤另算。

更细节的内容会在两天后后商讨,届时三方将会派人实地勘查,也算是一次测验,毕竟粮帮油帮斗了有段时间,几斤几两都还算清楚。

“没想到末世了还得和甲方撕逼”会议结束后,肖天程揉揉满是疲倦的脸又有些好笑说道,他所在的贸易公司,合同多数出自他之手,虽然被最没有防备的人坑了一把,但底子还在,口头协约自然没有约束力,何况是达尔文丛林法则至高无上的末世,多个熟悉此道的提点提点总归是没坏处。

“大致是没问题的,但还是太被动,毕竟是他们的地盘上,要是能知道更多和这两伙人相关的情报就好。”龚霆道,他们试过从当地幸存者手中套取情报,但都失败了,末世的所有团体的共同特征就是极度排外。

等黑子跟踪妍丽监视完这对姐弟返回后,众人立即意识到这是个机会,即使妍丽再如何不受待见,获取对方信息也比他们更方便,更重要的是,粮帮和油帮的排挤加上郑小武的病,让妍丽成为目前能找到的最合适的眼线。

当然,其中多少有些同情的成分:主要来于两个女人。

于是乎当妍丽不请自来时,一切顺理成章

余念低下头,在她耳畔低语:

“那从现在起,你就得听我们的了,听好了,我需要你帮我们获取银马城内部的一些消息,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只要你能做到,我就能保证留下你弟弟的命。”

但原本只是作为必要手段的测验,却被郑小武的出现所破坏。

尽管是病中,但仍然无法解释自己的一时鲁莽,郑小武决定去营地中转一圈,顺便道个歉。

呜……

这只女性丧尸穿着牛仔裤,上身是卡通t恤,被咬开的喉管下是坚挺的气管,脚踝骨折的地方一根骨头捅了出来,虽然暴露在露天中但老化并不严重,脱水程度不高,看上去不到十八岁,本应芳华正茂。

丧尸被揉制后变得柔软的细枝条捆绑在一颗靠墙的树上,与静立在对面的男人对视着,下颚微微开阖,眼中是不变的呆滞,但没有试图攻击面前的男人。

这些信息没有出现在余念脑海中,意识到这只丧尸攻击性降低,余念抬起手,仿佛没有认识到这是一只只要一口就能要他命的丧尸,将手指靠近丧尸的唇间。

噁……咔!

在丧失脖子前伸的下个瞬间,余念将手指收了回来,惋惜地摇了摇头。

经过昨晚的反复尝试,余念已经能够在安全的情况下在丧失面前保持相对‘空’的放松状态,但只要丧尸动起来或者双方靠近到足以产生危险的距离,这种状态就会立即被打破,不过这至少说明艾黎的猜想是对的。

见过太多活人在丧尸包围由于极度的肉体痛苦而挣扎惨嚎后,以及身为被同类包围分食而产生的极度恐惧后,每个人心中都会存在相对应的情绪。

这难度够大,却还只是第一步。

接下来还必须克服所有对于末世的负面与正面情绪,这也就意味着,所有看到的听到的信息,或许是丧尸身上的某个品牌logo,或许是某个丧尸的脸,甚至是同伴的枪都有可能成为导致情绪波动的罪魁祸首。

否则只要念头一个控制不住被正在观察自己的丧尸看到,就会被发现。

哪怕是得道高僧,余念也很怀疑能否做到在几十只丧尸的包围下泰然自若。

一整晚的尝试,只有梁欢、余念、还有顾军成功地让眼前的丧尸丢失过目标,就这已经让所有人都开了眼。

梁欢盯着笔记本上的清单又陷入了沉思,第一次扫荡的重点在门诊大楼,他们需要提前把急需的设备药品列出,以方便行动时收集。

“可老娘只是个护士啊!”

这份工作其他人是无法胜任的,只能由她和粮帮的一个医生负责,然而那名医生是个牙医,于是只能是她,至于梁欢内心的狂吼,是无人能听到了。

检查类设备:胃镜、b超、肠镜、腹腔镜、心电图、医用显微镜。

治疗类设备:无影灯、手术帐篷、手术台、氧气瓶、呼吸机、牙科治疗机、除颤器、各规格一次性注射器若干、手术器械若干、骨科器械若干。

手术器械:电刀一把、手术刀尖头圆头各一把、止血钳、弯钳、勾钳、拉钩、齿镊、平镊、压肠板。

手术用具:手术服、口罩、帽子、手套等等若干,缝合线、敷贴、纱布、消毒液等等

另外还有消毒锅、各种不锈钢医疗器皿、温度计、血压计不等。

至于药品,要么灾变时大量被使用所余不多,要么两个月时间无人看管保存已经失效,众人都并不是特别抱希望,只能临场发挥,拿到什么算什么,碰碰运气。

理想情况是找到医院的器械库房、药房,或者打包一两间手术室带走。

郑小武的道歉计划实施之前,妍丽就载着他返回了,此时天色刚亮不久,既然要妍丽当作内线,就不能让人发现姐弟俩与这些外来者有超出寻常的亲密关系。

离开前,妍丽将她知道的一些关于粮帮与油帮的信息透露了部分。

“真是……没想到!”

在听完妍丽的讲述后,众位男性幸存者憋了良久,仍旧只能用这句话来表达他们内心无法描述地复杂心情。

“应该说想不到吧。”梁欢厌恶道。

妍丽透露的信息之一,与此次行动无关。。

此前他们看到妍丽被幸存者抓住偷奶粉时遇到过一只被抓捕的女性丧尸,其真实用途并非做实验,而是为了满足某人的一种特殊癖好。

这个人不是别人,恰好是油帮的老大袁郉。

第123章 凯旋城

咚咚咚咚

有节奏的四下敲门声后,田濛奔跑着拉开防盗门内门,顾军抓着个对讲机气喘吁吁出现在门口:“联系上了,他们在回来路上。”

这是一套三室两厅的户型,听到开门动静,另外两人也从卧室中探偷,余念放下背包看表,已是下午3点。

来到银马幸村营的第二天,三支小队便寻了粮帮市场不远处的凯旋城搬入。

他们不是凯旋城第一批居民,偌大的凯旋城小区共有十栋楼,此时只住了三四户约十来名幸存者,都是依附于银马幸村营生活的中立散户,毕竟参与这些势力获得好处的同时也意味着必须加入战斗,灾变前留下的物资还未消耗完,多数人并不愿意去挣这个命,三三两两结了个稀松的同盟在这儿暂时过着。

相比余念灾变前居住的给租客的房子,这种高档小区封闭性更好,四面围墙,楼下花园喷泉小广场一样不缺,公共空间很富裕,每层楼又被防盗门、安全通道门、电梯隔绝。

最重要的是由于银马人烟相对稀少,除了围绕小区的一圈门面之外,周边没有什么公共设施或商业街,整个小区自成一个小型生体系统,这些人很容易就把小区户外部分的丧尸清理干净。

由于防盗门锁难以套开,好在灾变爆发后不少家庭慌忙出逃,或是无法在逼仄室内忍受亲人朋友手足相残,大敞着房门的住户并不少,便选了没关门的几户入住,也有人嫌楼层太高,把一楼防盗网用拖车绳栓了一脚油门扯破,翻窗入户后施施然搬入。

至于小区从前的业主们,运气好些的被埋入小区偏僻地方墙角处的土包,运气坏的,干脆被拉到远些的地方曝尸荒野。

众人打了几次交道后便发觉这些人对粮帮与油帮态度都很暧昧,虽然这些人也是灾后才搬进来,但毕竟是先到的,还先行清理了小区环境。

龚霆出面和这群幸存者的领头人见面打了个招呼,和气地说明只是暂时借住,不会呆太久,并且愿意付出一些代价作为租金。

凑巧的是这人昨天才与众人见过面,正是那名提醒他们不要污染河水的两名幸存者之一,这人当时没说话,这时候才多了几分映像。

瘦高个,动作敏捷有力,目光在众人背负的武器上飞速掠过却并不慌乱,语气从容不迫,气质沉稳。

“租金就不必了,这里地方很大,除了6栋和7栋之外,你们想住哪里都行。只有一个条件,就是不能干扰我们,也不能让包括你们之外的人进入小区,尤其是粮帮和油帮的人。”

“那家伙要么以前是个兵,要么就是在某些强力机关,一般人见到我们这一群人上门很少有这么淡定的。”临走时龚霆随口道,幸存者虽然多是普通人,但能活到现在的,要么运气很好,要么有些本领,要么两者兼备,随便拎出一个都很可能有一身的故事,众人也不以为意。

在发现这群外来者不仅不与他们抢夺搜刮小区周边资源,还帮忙清理小区,建立简陋抗拒工事使得小区安全性更上一层楼后,小区内一些微弱的反对声便彻底销声匿迹了。

这样小区的最大好处是安全较有保障,但没了水电煤,仍做了不少改造。

小区公共用地上是一个个用塑料篷布遮盖的鼓包,掀开后底下是码得整齐的柴火——很多来自于家具和行道树,种族天赋发动,花坛里的绿化植物同样被铲掉种起了菜。

为了节约照明,白天有工作的幸存者往往凌晨四五点就起床了,晚饭也就吃得很早,为了方便取水,干脆就把厨具都存在楼下,需要用时再取出,一到饭点凯旋城的广场上到处都是炊烟。

难得能够在这样的环境休整,整个队伍分成6支,各自找房子居住。

只有黑子因为在部队上呆太久,末世后又都在奔走,被这户人家软绵绵的席梦思闹得失眠,被嘲笑后干脆睡在了地上。

略作休整后,第三日上午6点侦查小队出发去往市二医院打探,黑子的经验与肖天程的弓都比较适合,加上龚霆手下一名有测绘技能的兵一共三个人,油帮粮帮按照比例共出7人。

粮帮位处银马幸村营市场旁,与余念等人的小区紧邻着,距离医院有四五公里,炼油厂离得就更远了,城市中的这个距离手持电台已经无法通信。

由于侦查无需进入医院,算上绕行躲避尸群以及测绘的时间,最多半天也足够了,哪知道2点多还没有回来,与吴业袁郉联系后,正打算前去接应。

约莫半小时,一行人终于返回,大半天奔波,看着有些狼狈却都还全手全脚,只是人数不是出发前的10个。

“怎么只有7个?其他人呢?”一群在家等候小半天的幸存者飞快迎上,袁郉劈头盖脸问道,任飞还有一名油帮帮众都没回来。

“任飞和粮帮的车行老板看中了两辆车,说要带回来,让我先回来了。”唯一回来的那名侦察队员说道,袁郉立即低骂一句。

炼油厂占地面积颇大的广场上泊的那几十辆豪车自然不都是拿来用的,毕竟随便找一辆越野性能好点的suv或者面包车、小货车都比动辄30以上的油耗子们经济实用太多。

正谈着,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分开人群越众而出,“我男人也没回来?”

这女人正好是给田濛分享八卦的那名洗衣妇女,她那便宜男人正好是银马市场上的‘车行’老板,并不参与两个帮派斗争,但为了换取粮帮的保护与扶持,也挂着粮帮的名头做事,因为经常出去寻找物资,对附近较为熟悉,和油帮没什么私人矛盾,这次侦查也去了。

油帮粮帮都只是个概称,像这样不参与帮派斗争的非战斗人员数量反而是最多。

那名油帮帮众摇摇头,“他说一起弄些汽油回来,过几天要用,都是做老了的,放心吧。”。

安慰完这女人,一群人自去讨论,只留下这女人孩子还有还有任飞的杀马特女友张萌等人守候。

借着新鲜的记忆,黑子已经开始比划起医院的周边地形和路上的情况。

第124章 攻略二医院

“他们上周找到的那条路都被小型尸群堵住了,我们绕了路,翻山才靠近医院,车上不去。”

黑子解释了为什么这回这么慢的原因,又兴奋道,“不过从山上没什么丧尸,没路的地方死人们站不住,比他们之前发现的那条路更安全。”

此时三帮人马已移步到一处在灾变之初就已被搬空的空旷谷仓内,地面到处散落着谷粒和抛弃的蛇皮袋,选择在这里议事主要是考虑到此处不属于粮帮油帮任何一方,同时足够空旷。

为了防止部分帮众滋事,都只来了几名参与议事的核心骨干,谷仓的侧室内一台珍贵的5kw发电机正孜孜不倦地工作着。

一副卫星地图被投影仪射在墙壁上,这是灾变前拷贝下来的一份民用级地图,画面虽然不够清晰但也能大致看清周围街道与建筑格局,另有一块小黑板用水笔粗略画着地形图。

幻灯机再次变幻画面,一组组高清照片出现在屏幕上,这才是此次实地侦查最大的收获。全画幅单反相机在三脚架与长焦镜头的支持下摄下了许多肉眼不容易观察仔细的细节,拍摄者正是马莹至今未归的男人。

另外还有一些是高空垂直俯瞰地面的照片,这就更珍贵了,拍摄者是龚霆手下那名测绘兵,使用军用级的无人机拍摄所得,画面中的尸群为无人机的噪声所吸引,整齐划一地仰着无神的面孔向着飞行器伸出苍白的手,配上水泥地面与绿化带,看上去像是被外形怪异恶心的菌类占领后的细菌培养皿。

市二医院俯瞰是个方形,三面被街道包围,南面被一座无名小山拦住,下山后往北穿过约两百米的荒地就是医院南侧的围墙。

由于需要运输收复医院所需的物资、同时回收医院的器械药品,原计划从医院东面切入,一方面丧尸数量相对较少,另一方面东面道路未被暴走的车辆完全堵死,略作清理就可以恢复出供车辆单向行驶的车道。

“对,这里都是医院预留的建筑用地。”吴业指指南面的荒地说道,他是本地人,对医院的情况有清晰一些的概念,但被车辆丧尸堵死各条道路后整个城市都变得陌生了,过去的经验自然无法再用。

众人细细观察照片,分析路况,很快确定从南面进入,但如此一来车辆就无法进入了,全程都需要由人力背负各类物资。

“没问题的,这山海拔两百米都不到,这点体能都还是有的。”黑子道。

x光机、ct机多要么体型重量巨大,要么干脆是固定式的,原本就不在第一次收复的考虑范围内。

安全总归是第一位,很快一致通过走这条线路,接着是医院内战斗的方案。

“银马市是个县级市,二医院的占地面积不过百亩不到,主建筑实际只有两栋,大门朝北,进入后就是门诊楼与急诊部,靠近山的南面则是住院部,大的外科手术多在此进行。”袁郉介绍道。

与余念在sz灾变之初所经历的医院相同的地方在于,爆炸式增长的病患立即就将全市大大小小的医院门诊社区医疗点挤爆。

不同之处则是银马市的警备程度远低于前者,县级市的武装力量较为薄弱。

同时由于未进行过相关预案演练,在量子g病毒真正发威前,医院的秩序就过快地被精神崩溃的家属与濒死的病人们冲击,不谈连防疫区的设立,连多数医疗工作者都未能逃脱。

由于院内没有设置分流设施,通过大门医院内部直接与整片街区毫无阻碍地连通着。

“最少五百多个死人,还没算里面的。”对着照片略点一遍数,一群人都叹气。

“要想办法赌上大门。”

“用无人机可以把丧尸引开,顺利的话或许还可以把广场内的丧尸带走一部分,不过无人机工作时间只有半小时,怎么才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把十米宽的大门堵住?”龚霆道。

如果车辆能进去,这个问题并不难解决,随便弄五六辆车一横,管它什么丧尸拦在面前,统统撞飞,但车辆无法进入,这问题便有些棘手。

“我们的车进不去,可以用现场的车。”油帮那名留着油腻长发的年轻人说道,这人造型放荡不羁,还有个很罕见的姓,叫斯乐,在帮内与任飞地位雷同,算是袁郉的左膀右臂。

“这些车都放了俩月了,谁知道能不能开,广场上丧尸肯定不可能都被引走,就算能也太危险了。”粮帮黄大仙道。

余念心道这人外表不看,还和妍丽一个女人过不去,从当时情况看他在帮内显然不太被待见,但却出现在这里,大约还是有某些可取之处。

“嘁,我说了是广场上这些破车吗?”斯乐冷笑,中指指节叩在墙壁上咚咚作响,投影仪中射出的光线打在他手上,那是一辆贯穿卡在医院东侧围墙处的半挂重卡,。

“这车能不能用你怎么知道?退一步说,就算可以,谁去?你他妈去?”被人顶撞,黄大仙也怒了,寸步不让,两人的脸几乎贴在一起,吴业将两人拉开:“行了,还在谈事情,别吵架。”

替代冷笑的是斯乐脸上扭曲的恨意,他伸出方才叩墙的中指一下下地在黄大仙胸口点着,由于身高差距,他的气势要比一身邋遢的黄大仙强得多:

“不要以为当时没人看到你就可以洗脱嫌疑,我弟弟的身手我很清楚。”

斯乐说完,却是将威胁的后半截都咽在心底,深深地看了黄大仙一眼,转身大步离开谷仓,酒色过度的脸涨得通红,大声喊道,“不是我!”

“那是我的车,我说能开就能开。”斯乐头也不回。

有斯乐揽下堵住大门的任务,剩下的事情就稍微简单一些。

三方势力都无法完全信任,住院大楼与门诊部危险程度都同样的高,谁先进谁先走都不能服众。

住院部门诊部总归都要清扫完毕才能从容辨识收集药品器械,格局又都是东南西北四个入口,朝向医院大门的北方都是大门,最后干脆抓阄,进去后碰到多少丧尸纯看运气。

除了大部队之外,龚霆手下那名测绘兵负责照料无人机,他的责任初期是最重大的,但无人机在空中跑,他本人反而最安全。

斯乐则带着两名油帮成员去启动卡车堵门,完成后返回参与战斗,如果堵门失败,两名成员会协同斯乐返回南面破开的围墙入口处,全员撤离,行动中止。。

最后还有非战斗人员若干留守在围墙入口外,一方面负责接应并通过望远镜和无线电向全体战斗人员报告医院内外丧尸整体动向,一方面帮助背负医疗器械药品返程。

接下来的几天作战方案还会被进一步完善,散场后众人才被告知,那3名外出成员仍未回来。

第125章 仪式

夜色降临。

哗……

将水桶举过头顶泼下,冰凉河水沁过黝黑的皮肤,黑子擦把脸,拎着水桶往回走。

即使是暂时中止北上行程,工作量依然很大,为几天后收复医院做准备,每天都要做一些演练,还有武器装备都需要制作或是保养,加上巡逻放哨等任务,衣物总是在半湿与湿的状态间交替。

由于河水富含大量矿物质属于硬水,又夹杂杂质,部分皮肤敏感的幸存者习惯将水静置晒热后使用,一方面为了沉淀杂质,一方面热水清洁效果更好,利于皮肤表层血管扩张,能有效解乏,但黑子连冬天都洗冷水,自然不在乎这些。

河岸坡上一个黑影坐着,一点烟头内敛地着闪烁着。

“在想什么。”黑子顺手将对方嘴里的烟拔到自己嘴里。

“能想什么。”余念吐出个看不见的烟圈。

医院俯瞰的照片里,由于感染病患过多,整个住院区的病房、走廊都被病人挤满,甚至延伸到院前广场,所谓病榻,不过是铺在地上的被褥或凉席。

与sz的医院相比,银马市更类似于余念的十八线家乡,在这样的地方,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往往要比大城市紧密得多,同事、同学、老板、领导之间很容易就能拉上点关系,几乎人人七拐八绕都能在医院中找到几个所谓熟人。

病毒虽然无法治疗,当时的人们却不可能那样快的认清这一点,除了抱着全部的希望将病人带到医院之外似乎没有任何更好的方式阻止或者哪怕稍微延缓一下死亡的速度。

于是绝望的病人亲朋们只好实施着毫无意义的救援,想方设法通过关系将病人塞进已经挤爆的医院里等死,这些人多数只是支撑的稍微久一些,然后同样在感染中死去。

很多张脸在眼前浮现,其中很多都只有个模糊的轮廓,同样死在医院中黄陈军的女儿莹莹,只有几面之缘,直升机大厦的幸存者们。

市场方向隐约传来引擎声,短暂的喧闹后,女人绝望而凄厉的哀嚎响了起来。

“滋……那三个人回来了。”对讲机内艾黎的声音顿了一顿,“马莹的男人没了。”

两人赶到的时候,更多的幸存者提前闻讯到达。

一台大功率升降灯在发电机提供的电能支撑下照亮了全场,冷冽灯光下,一量四座保时捷旁,马莹带着孩子,跪在跑车敞开的后门旁哭诉,后座横躺着车行老板血淋淋的尸体,两条腿垂出车门外。

喷溅出的血液将整个后座涂满,任飞与另一名粮帮帮众低头垂手肃立,双手与衣服同样被血液涂满。

“啊啊啊,我的男人!”

“都是为了那个破医院!你们个个毛都不掉一根回来了!留下他和这么两个东西!你们陪我老公!”

提醒一名女人她刚死去的丈夫是在任务完成后因为私事而死显然不太合适,两名与马莹关系要好的妇女一前一后跑出人群将她从地上搀扶起来,被她拉住车门不肯离开。

“嫂子,节哀,大哥他……”

“滚!”马莹尖吼,披头散发的样子把任飞惊退半步。

任飞本不想在这时候说话,但有件事不得不提醒,硬着头皮正要说完,尸体便动了。

首先是脚动弹了一下,然后是手,很快已经死去的陈老板挣扎着从车厢中坐了起来,与生前毫无二致的面孔朝向众人,失神中透着迷茫。

这样的景象根植在每个末世人的记忆中无法铲除,所有以同样方式失去了亲友的幸存者们被回忆强行拉扯。

呃……

它无意识地低吼,摇摇晃晃试图站起离开车厢,马莹悲凉的哀嚎在夜空中达到了最高峰,像是在回应它。

“别光看着!”

与车行老板相熟的粮店店主解下皮带持在手中,另两名幸存者则脱下了衣服将手掌包裹跟随前者一同冲向了车行老板,人群中一名妇女将马莹5岁的儿子拉到一旁抱在怀里不让他看到接下来的画面。

刚刚变化的丧尸尸体依然温热,是力量最大的时期,当尸体冷却,血液凝固,肌肉僵硬后活动能力才会降低。

那两名男人上前,伏低身体抓住了车行老板的腿,同时发力将它拉出带倒,粮行老板立即从门后扑出将皮带绕在陈老板的头上,在嘴巴那儿勒紧卡死。

人群中又分出几个男人。长发男斯乐也在其中,几人七手八脚将挣扎的车行老板按死在地面,令它仰面朝天不能动弹。

围观的目光集中在这两名主角身上,现场一片死寂,直白的仪式感中,粮行老板站起身,拔出随身用刀递给马莹。

“嫂子……”他低声道。

马莹大脑一片空白,接刀的手被女伴帮忙抓着才捏住刀柄,抽得连呼吸都苦难。

令她哭泣的是这个2个月内第二次当了寡妇的活死人丈夫,还是对未来的不确定,又或许是为了她自己与孩子?

谁又能知道呢。

……

不知从何时开始,由最亲近的终结死者的第二次‘生命’变成了一种默认的习俗。

在两名女伴的帮助下,马莹将刀刃从太阳穴处压入颅骨,刺破丈夫的大脑,完成了仪式。

尸体被抬到了一处临近的门面内停放一夜,由于丧尸的不合理存在,轮回、来世的思想在幸存者中很有市场,因此马莹坚持摆上了贡品和蜡烛,明天还会有个小型的送别仪式。

忙完这一切,两名妇女留下安慰马莹,其余人便淡化散去了。

“……我们都没注意,他被那只丧尸一绊,不偏不倚把手割破了,当时就开始飙血,我们一看伤到动脉了就带他回来,路上人就没了,这我们能有什么办法?”任飞低声解释着。

“是啊,这真不怪我们啊!”

白天的谷仓内,任飞与那名油帮帮众低声解释着。

收复医院的计划还没开张就死了人,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人人都想着医院建立后分一杯坑,可没人愿意死在半路。。

粮帮失去了一名非战斗成员骨干,安顿好马莹后争吵便立即爆发了,双方互相指责却没个结果,好在这些都轮不到余念等人头疼。

争吵在当晚就有了结论:由油帮出面,在自由幸存者中再招募5名战斗人员。

第126章 庇护所

收复医院的想法在余念等人到达银马城之前早就有了,只是一方面两帮之间存在龃龉,一方面两方都更希望将这样的大杀器掌握在手中,最后加上自由幸存者无法在行动中保证自身的安全与事后的利益,因此一直没能参与进来。

现在低一点与第二点已经无可能,反过来让更多的幸存者参与倒是更符合双方的利益了,于是此事很快便被确定下来,派出人手联系周围靠谱一些的幸存者。

凯旋城6号楼,由于电梯废弃,进入的唯一方法就是从大堂进入,顺着安全通道一级一级楼梯爬上去。

一楼大堂的入口处,数具背着背包的尸体将已经碎裂的钢化玻璃门堵死,接近白骨化的手紧握着武器,不难想象这些人是在逃生过程中拥挤在此处后被身后的丧尸或者敌人追击杀死,蛆虫蝇舞散发出的冲天腐肉气息在10米外仍能清晰闻到令人退避三舍。

大堂内一只腿部折断血肉模糊不堪的丧尸正在大厅内爬行,由于无法越过门口的尸体障碍,只能拖拽着断腿在并不十分宽敞的大厅内做布朗运动,裤腿与膝盖早已磨烂得不分彼此,整个大厅因此被血肉涂抹,后又氧化变质为灰黑色。

2楼的电梯间被丧尸所充斥,安全通道门被丧尸反复撞击着发出砰砰声响,观察窗早已被丧尸门无休止的拍打撞碎,为了将这些麻烦堵死在内,整扇门都用木板钉死在门框上,再用几套家具在楼道内顶死在门与墙壁之间。

路过2楼沿着漆黑的安全通道向上一层,原本毫无活人迹象的电梯间忽然被一人多高的家具工事所填满。

3楼的三套房门都敞开着,但想要进入其中任何一套,都必须经过这些家具组成的,需有活人的灵活度才能通过的路线。

进入其中后,视线豁然开朗,幸存者生活过的痕迹十分明显,卧室内充沛的食物储藏,各种刀具武器,药品、衣服鞋子应有尽有,仅仅有条的摆放着,显然是一处非常用心的庇护所。

在这样的情况下,自然也不会有人无聊到去试图撬开某个壁柜底部一块活动的复合板,也就不会发现这块板子下暗藏着一个足以容许最壮实的成年人通过的大洞。

顺着伸长的铝合金梯子爬入凿穿的混凝土大洞,视线豁然开朗。

沙发、餐桌、椅子、柜子、柜门、茶几、电视柜、床等家具都被搬走或是靠在墙角,堆积如山的食物燃料饮水粗略分类后凌乱地堆放在任何角落,唯一的一张茶几上是堆积如山的各式零食与方便食品。

虽然拥挤不堪却保持着洁净,显然经常有人打扫,再加上几个大容量的铅酸蓄电池与隐蔽在阳台以及楼上的太阳能发电板提供的电力,绝对够舒适。

客厅的窗帘紧闭着,从外部观察自然也无法看到2楼有人居住的迹象,为了确保光线,卧室的窗帘没有拉拢:两名居住者是不会进入这两间卧室的。

丧尸不可能穿越这迷宫般的系统,即使是人类,除非能预先知道对方位置,否则即使有意用rpg轰击三楼。

从种种迹象来看,建立这套庇护所的幸存者显然对除他们自己以外的人类都无法信任,毕竟这套体系最显著的作用就是提防包含凯旋城小区内所有幸存者在内的人类。

如果是在过去,这种光是‘回家’就要花费数分钟的房子自然只会被人嫌弃有病,但末世的标准不等同于往日,安全、舒适、隐秘是评价一个据点好坏的主要因素,至于通勤所花费的时间:失去多数娱乐手段后,末世生活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这样一套体系,没有相当长的时间是无法完善建立的,但如果主人是一名有着丰富一线破案经验的前刑警,也就不足为奇了。

“你说我们这样像不像两个小矮人?住在地下一样的地方。”

王路笑笑,一方面为女孩清奇的脑洞,一方面为她的天真乐观。

这套房子最初是相当宽敞的,150平米的房子只住了两个人,但随着两人不断的带回各类物资装备后便显得不怎么够用了,如果不是因为每户房子都是独立的没有公共墙壁,王路一定会将其他房子也联通起来增加空间。

“至少不用两个人挤在一起。”

王路想着,等他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的目光在少女盘着的玉腿上停留的时间久得有些过分,赶紧将目光收回,发现少女手中的95式已经到了最后一步,见她低着头做得很专注后做贼似的略松了口气。

国内的多数女孩子都害怕枪,害怕它巨大的威力和射击声,但这个女孩子不同,南宫宁大学读的就是机械设计与制造专业。

枪械精妙到丝的精度,切削、冷轧、热处理,与火药的完美结合,整个热武器历史就是人类的工业史,出于专业敏感,南宫宁立即就迷上了这些由金属制造的工业结晶,王路对此非常支持。

“好看吗?”

“哈?”

南宫宁抬起头来,两道月牙儿似的眼睛笑汪汪盯着王路,再次清晰的问道,“我问你,我的腿,好不好看。”

她说着把枪放到一旁,坐在地板上将腿偏向一侧并拢,与穿着热裤短t的身体形成一个s形。

“不好看……不对!我就没看!”

毫无准备,王路通红的脸说明了一切:这话连他自己都没法儿信。

“嘻嘻,想看就看嘛,我又没说不让你看。”

“我说了你不要这样!”王路吼道。

“你这是恼羞成怒。”女孩迅速在沙发上站起,居高临下与王路对视。

……。

灾变的当天。

王路看着眼前的一地尸体,还有铐起来后还在不断扭动的男人,大脑陷入了短暂的空白。

第127章 南宫宁

不论是刑警还是民警,抛开精神层面,除了一身官衣,多数时候并不光鲜亮丽。

长期处理刑事案件,过多地接触人性中的阴暗面,碰触受害人,多多少少会对心理状态有些影响,遇到重大案件,连续十几天工作也是常态。

基层民警就不一样了,在这里加班是日常,刑事案件还算是术业专攻,基层民警则要求十八般武艺俱全,从值班到接警到出勤,什么都得会,值完夜班再跑商十几个小时都是常态。

付出的是时间、情感、精力、健康,收获的是破案的喜悦、兄弟情、感谢,但太多时候心里那杆秤是不容易平衡的。

这样的工作没有一股气顶着是无法坚持下去的。

至于王路,他自认并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好警察,不管是他被开出刑警队之前还是当上民警之后。

当王路与同事终于顺着线索闯入那名变态**犯的家中时,受害男孩已经死去多时,犯人正在分尸,事后他交待他打算把尸体煮熟后喂给村里的狗吃掉,以毁尸灭迹。

说是失手打死,实际上犯人是被王路活活揍昏,死在去医院的路上,为了保护王路,那份伪证成为老队长警察生涯中唯一也是最后的污点。

王路喜欢当刑警追求的是那份刺激——在中国没有其他任何一个合法职业能够提供这种感觉。

这是王路在离开刑警队之后才认识到的,在此之前,没人知道这位几次因为拼命三郎式的工作态度而荣获嘉奖的激情是从何额来。

当民警之后,激情褪去,王路很快就发现他并不是发自内心的热爱这份工作,说实话放在任何领域,只要有干警察一半的努力与认真,都不可能过得太差。

王路是广东本地人,到后面几年,同学聚会已经不再参加。

但他永远无法忘记参加老队长追悼会时冰棺内那张有点陌生的脸:脑袋上的警帽挡住了枪伤,据说能保持这个形状都是靠的底下的棉花。

老队长的死实际上与王路没有直接联系,但王路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份工作仿佛变成了一种赎罪。

这次没有老队长顶在他前面了,王路并不后悔开枪杀人:不为了他自己,至少也为了这个女孩子。

但王路想不出这次还有任何可能让他的警察生涯继续下去。

这种担心是正确的。

再也没有他妈的警察了。

不止是警察,没有老师、学生,没有老板员工,没有领导、下属,几乎多数社会关系都被清空了,人们似乎一夜之间回到了原始时代,活下来的人里面犯罪率是百分之百。

王路带着南宫宁和小刘试图驶回警局,那里有训练有素的可靠同僚,有枪械和最及时的消息,最不济他至少可以知道发生了什么。

如果是以往,王路可以把警灯放上车顶,他可以很顺利的回到警局,这个国家的人民对警察有天然的信任感,这是王路愿意留下的重要原因之一,但现在他们根本不敢拿出来亮身份:每个地方都在犯罪,每个地方都需要警察,但每个地方他们几乎都无能为力。

到处都在撞车,死人与活人的战斗,被默认死了一半的感染者,无辜群众被按倒在地撕咬,丧尸们没有任何感情,但疯狂的情绪却从它们身上散发传染给每个目睹的活人。

这样的情形下不要说警察,哪怕是普通人的正义感也会被激发,哪怕只是最初没人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的时候。

每个年轻女孩一样,南宫宁喜欢有形年轻的小哥哥,王路在工作中并不是没有接触过这样的女孩子,实际上以他的个人条件对小女生是很有吸引力的,但他工作实在太忙,而且王路已经过了那种年纪,他自认更需要的是能够伴他走过漫长人生的爱情或者婚姻,而不是一场恋爱,他的职业操守让他无法对这些敬仰爱慕她的女孩子们太过分,因此尝试过几次短暂的恋爱后,这样的心思也渐渐淡了。

这名在5月天气里两天没洗澡英气逼人的警察大叔开枪时,被从未感受到的情愫冲击的同时,南宫宁无意识地认识到她必须跟紧这个人。

王路无暇在这样关键的时刻理会这个小女生,小刘不知道为什么发起烧来,这时候歪在后座休息,他全神贯注的盯着路况,希望能尽早回到警局。

南宫宁喜欢看各种电影美剧,丧尸的概念她毫不陌生,一路上都在讲丧尸相关的故事,王路当然看过这类作品,但这种超现实的概念实在是与他的生活经历相差太过巨大。

当一个人生活在过于严肃现实的真实生活中时,他们的浪漫与幻想都会被逐渐剥离,以至于哪些天真而跳脱的想法很难令他们信服,因此哪怕王路亲眼目睹了死而复生,他脑海中思考的还是该如何阻止这一切发生:他实在是太害怕了。

没有多少人比警察这个职业更能意识到未来会发生什么,他对人性的阴暗面抱有十分清醒的认知。

“王警官?!”

叫做南宫宁的女孩子惊讶叫道,从巴掌大的随身包中抽出一袋湿巾撕开,要替王路擦去嘴唇上抿出的血液。

王路回过神来,这才察觉到自己太紧张咬破了嘴唇。

“没事,看看他怎么样了。”这时候王路哪里在意这些,挥手啪的打开女孩伸过来的手,听到这一声响,王路稍微有些后悔。

但这样不温柔的举动却并未引得对方反感,女大学生听话的查看起刘警官的情况来。

“刘警官。”

“刘警官?”

“醒一醒”

一连串的催促与拍打后,女孩慌乱带泪的眼神出现在倒车镜中。

“操!”

王路大骂一声,猛按喇叭,但前后都是同样在按喇叭的车辆,这样做除了让自己更慌乱外毫无意义。

拉开车门站上引擎盖,整条路都已经堵死,四处都是哭喊与零星惨叫——感染才刚开始。

“没办法了,下车。”王路猛踩一脚油门,把这辆没有明显警察标志的破车强行攀上一条人行道,停在一条巷子里后下车。

这里距离警局仅有几百米,去医院是同样的路。

“王路!你这样很危险的!”看到王路的后脖颈不设防的出现在刘警官的嘴前,南宫宁大急。

“什么意思?”王路火气很旺。

南宫宁只好解释一番,见王路不应声只是埋头赶路,知道无法再劝,干脆地解开腰间针织衫,垫起脚将它挡在王路脖子之间。

“我帮你拿枪。”

王路察觉到枪套被打开的时候,终于停了下来,他背着小刘警官,已经不可能腾出手来。

南宫宁从前没有用过92式,但手枪的结构大同小异,摸索了几秒钟,便娴熟地退弹拉开套筒检查完毕。

“看清楚了再开枪。”王路说完都被自己的话惊了下。。

他不知道这女孩子是哪里学会用枪的,但他知道自己现在正在让一个刚认识不到半小时的陌生人用他的佩枪。

“去他妈的管理法。”王路想到。

第128章 贾冬梅的饺子店

南宫宁使用的是韦弗式持枪法,王路过去在警校学习的方法多以等腰持枪法为主,看了几个动作就猜到这女孩多半是国外学的枪。

看来这女孩子家里条件还不错,看着南宫宁的背影王路想到。

一般家庭是不会有让孩子学习枪法的主动意识,也没这个条件,在治安好得过分的国内几乎一辈子都用不上,但现在,这份技能已经能够让她大大的领先于同龄人了。

“我只在德州玩过几次,很久没碰过了。”南宫宁紧张解释道,接下来的射击对象不再是拟真靶,而是活生生的人,哪怕南宫宁已经认定那些是丧尸,但爆开的脑花儿可没有区别。

超脱般的现实感令她无法思考太多,只能拼命回忆射击要领来分散注意力。

“你太紧张了,呼吸放松,深呼吸,憋两秒再吐出。”王路指挥道,小刘还没有携枪资质,唯一一把枪在南宫宁手中,等于说三人的性命现在全被女孩子掌控着。

车是便车,但王路的警服却不是,为了避免纠缠,王路只能把帽子留在车上,又提前把衬衫翻过来穿,这让他有种强烈的屈辱感,他很想在看到有人受害时不顾一切的冲上去,但他接到所里最后的通知是以返回警局为第一要务,不得单独行动。

这次的事件不同于过去的任何犯罪,上级命令下达前同僚们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划分敌人:这里不是美国之类的国家,他们也不是美国的警察,即使使用自卫原则,不是迫不得已,向手无寸铁的百姓开枪仍是违背这群人的职业道德甚至信仰的。

王路虽然已经开过枪,但如果可以避免,没人愿意开枪,何况弹匣里只压了10发子弹,示警一颗,三个人一人一颗,只剩6发,在南宫宁手上大概率还得打个折。

暴力机关最重要的保证就是暴力,没有枪是无法控制住局面的。

王路稍稍领先两步,带着南宫宁一路小跑,再通过两个路口就到派出所,却感到手臂被她猛地抓住了,王路立即停步不走了:再有半步,他就会冲出拐角。

‘嘘’

南宫宁食指竖起,无声提醒指了指墙角后面看不到的地方,仅仅只是探出半个脑袋,王路就闪电般缩了回来。

“太多了。”他压低着嗓子,脸色很不好看。

人体的胸腔有肋骨保护,丧尸的智力无法打开胸腔,出于本能它们更喜欢向柔软的腹部喉咙还有适合啃咬的吐出面部下手,当看到肠子拉出老长,缺损的鼻子嘴唇下直接露出白森森的软骨与密集的牙齿,任何一个文明人都会感到难以承受,王路作为一名警察能做到的最好程度就是不让自己吐出来。

“绕开这里。”

两人倒退了十来米,伴随着凄厉惨叫靠近,一名40来岁的妇女赤着脚披头散发从拐角处冲出来。

三只丧尸被惊扰,同时放弃了手中的食物,奔向妇女。

“救命!”

见到南宫宁指向自己的枪,妇女不顾一切的向两人跑来,声音嘶哑。

“好像没被咬。”

王路说道,见过人吃人的场面,他意识到内心有某些固化的东西开始松动了。

南宫宁求助的目光看了过来,也在同一瞬间,王路与那名妇女的目光相隔十几米交汇了。

绝望、希冀、害怕、喜悦、恐惧、无力。

妇女的眼神是复杂的,下半脸却对他们笑着,从警这样长的时间,王路也从未在一个人的脸上看到这么复杂的表情,出于至今无法理解的缘由,王路下了决心。

“等它们过来再开枪。”

南宫宁双腿分开站定,保持持枪姿势,看着妇女越来越近,直到越过自己身位。

7米、6米、5米。

啪!啪!啪!啪!

三只丧尸中的第一只半边下巴被整个拉飞挂在脸侧,后三枪都在极近距离下击中大脑,真正死去,南宫宁来不及有其他想法就感到四面八方都传来动静。

“想活命就闭嘴!”

“他们来了!”

王路与南宫宁同时低喝道。

妇女还保持着极度的亢奋,但她的逃亡显然并不完全是无目的的。

“这边!”她喊道。

七八只丧尸两面夹击,仅剩2发子弹的手枪连给4人自杀都不够用,他们手无寸铁。

沿街是各种大门紧闭的小区,妇女俯身,将一张近在咫尺的卷闸门拉到膝盖高度,没有丝毫犹豫,王路带头趴下爬了进去,确认安全后将另外三人也拉了进来。

哐哐!

匆匆来迟的肉体接连不断撞在卷闸门上,铁片哗啦起伏看着吓人倒还算安全,南宫宁定下神来,发现卷插门的内部竟是家饺子店,桌上摆着生抽醋罐,门口是一台不锈钢大功率电煮面桶,空气中弥漫着面粉与饺子馅的味道。

“呕!”

这样日常的画面立即将陌生人正脸上轰出洞的画面塞入南宫宁脑海,她抱起垃圾桶吐了起来。

那名妇女大概许多许多年都没这样跑过了,累得跪趴在油腻的瓷砖地面上,王路背着人,南宫宁兼顾四周还得开枪,体能消耗都很大。

“你疯了吗?外面这么危险,你一个人跑出来还乱他妈叫嚷?你不要命我们还要呢!”王路把刘警官安顿好,站起来在店里暴躁地走动,没有找到其他出口,又想到因为这个婆娘被困在这里,没好气道。

“我……我来拿钱。”妇女嗫嚅道,转身把一个抽屉拉开,找出个塑料袋往里腾着零钱。

王路简直不能理解这个女人,但这个份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烦心事,只好由她去,掏出手机摆弄,试图联系上那些关心自己或是自己关心的人。

小刘还是弄不行,王路很担忧,但除了他降降温,暂时没别的办法。

“你一个人吗?父母呢?”他冲女孩子问道。

“他们不在国内,应该没事。”南宫宁道。

这天真的想法暂时无人打破它,王路站起来,在店里四处转悠,见到所有金属质地的家伙都要拿起来摆弄两下。

“这个。”那女人看到,从厨房角落里拎出一根相当结实的铁棍,看模样是某个机器的零件。。

“压面机里拆下来的。”她说道,“我叫贾东梅。”

无空细问,王路立即开始为离开做准备。

第129章 饺子

钢棍触手光滑,王路用撕碎的布条将它的下端缠紧,以防手滑掉落。

贾冬梅熟悉店内又四处搜罗,只找出一根拉卷闸门用的细铁条和一根长一些的擀面杖,在王路眼里,只能算聊胜于无,最后干脆拆了张餐桌,两个女人各取两条桌腿倒还合用。

这几年工作上王路没开过枪,枪械出库入库很麻烦,万一丢了枪找回来还好说,找不回来丢饭碗都是轻的,平时干警们是能不带就不带的,要不是陈所长非要他带把枪……

用习惯枪后,手上功夫却逐渐疏忽了,不论是民警还是刑警,格斗技多以擒拿之类的自卫、制服为主,并不追求杀伤力,更不追求致死。

王路心想能有把甩棍最好,他的甩棍在市里是拿过奖,三块砖摞一叠,一棍敲透,想来人脑袋也问题不大。

抽这个空档,贾冬梅才想起这两人救了自己,一顿乱谢,王路救人不过是接近于习惯的行为,并未想太多,过去由他直接或间接救下的人不在少数。

三人一边忙活,一边做自我介绍,王路南宫宁不必多说,贾冬梅是饺子店的老板,三十来岁,店是夫妻店,为了方便就住在附近。

第一波丧尸出现时她老公出门买菜去了,由于害怕她便关了店门,当发现事情似乎越闹越大后,贾冬梅第一反应是先去取钱,以应对后续,但附近的银行不是被疯子骚扰,就是atm被取得精光,贾冬梅想起店里还有几千块钱,那时丧尸的数量还并不那么多,便回来取,哪知道遇上那一小波丧尸,恰巧被两人救下。

王路这时候已经冷静了许多,扫过还躺在地上的小刘,无心也无力去给这位饺子店老板娘解释这些纸片未来最大的作用可能是引火用。

“你不能穿这样。”王路冲南宫宁道,后者身上的布料少到丧尸可以随意挑选下位置,口感绝对细嫩有弹性。

“我这里有套衣服,只要你不嫌弃。”贾冬梅拿出一套男人的衣服,“我家那位的。”她说着眼睛就红了,老公电话打不通,孩子放在老家由老人带着,平时联系都靠座机,已经是慌了神。

这时候没得挑,南宫宁立即换上了,她虽然不矮但袖口还是卷了两道才能伸出手来,衣服显然是干活炒菜穿的,散发着油味。

“你去哪里?我们两个要去铁箕派出所,如果顺路可以一起。”王路不想耽搁时间,思考着要怎样才能干翻这7只丧尸,尽快归队,没想到贾冬梅却皱起了眉头,“你们去那里做什么?”

“什么意思?”王路顿时预感不好。

“那里都被这些精神病占满了呀!我刚从那儿过来!”

王路这才想起贾冬梅出现的地方的确与与派出所是同一个方向,心中不禁一凉。

“多少人?大门是开的吗?里面有没有动静?”王路站起凑近问道。

细问之下王路才知道这短短两三个小时内都发生了些什么。

显然当灾变发生后,临近的所有群众都下意识的集中到就近的派出所内寻找庇护,高密度的人群本身则反过来成为危险来源,链式反应过后,多数人都被感染了。

王路熟悉陈所长的作风,如果还能组织力量维持秩序或者抵抗,所里不会是现在这副模样。

“我们现在怎么办?”南宫宁细声问道。

王路竭力将消极情绪从大脑内排除,通过思考接下来的事情来集中思维,募集大脑的思考能力,“计划不变。”他说道,“不管所里成了什么样子,所里是附近最可能存在武器的地方,多半还有人在。”

说完他猛地站起,却感到脑袋一阵发昏,跌坐在塑料凳上。

“你……没事吧?”

南宫宁大惊,担心这位警察叔叔也感染了。

贾冬梅却有经验,勉力笑了笑道,“饿了吧?”

王路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十几小时没吃过东西了,只好点点头。

伺候饿了肚子的胃是贾冬梅最擅长的事,当下忙了起来,此时水电都还充足,贾冬梅打开电速热桶,麻溜地从冰箱里取出现成的馅料和面皮忙活起来,没10分钟,两盘热腾腾的饺子端在桌上。

人在高度紧张兴奋时身体会分泌多巴胺,随着糖元转化血糖分解以及神经系统的刺激,身体的疲劳感和食欲都会被压制,实际上并不感到很明显的饥饿感,这时候食物最重要的意义是供能。

“都吃点,接下来可能很长时间都不会有机会吃饭了。”

王路沉声道,带头咬了口。

外面的世界丧尸还在游荡,卷闸门依然哗啦作响,地上甚至还躺着名昏厥的人,在这样心神不宁的气氛中,三个人稀里哗啦吃着饺子,这画面本身就够魔幻的。

刘警官依然昏迷着,王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放弃他,但除了喂点水,也无其他手段。

“你们确定要跟我来吗?”临行前王路认真的对一大一小两个女人问道,“我是不得不去,你们没必要跟着我冒险,尤其是贾大姐,你男人书不定会回来。”

通过网络南宫宁已经十分确认这些四处咬人没有痛感的人类就是丧尸,虽然还不能理解却已经接收了这个事实,相比王路贾大姐这种社会经验丰富的人来说她的接受能力要更强,抛开对王路的心动,跟着这名警察显然是最好的选项,当下毫不犹豫点头。

贾冬梅眼睛红了,“他要是没事,就算借手机也会回我电话,不管他现在是什么样子,我都要去找他。”丧尸的可能性两人已经说给她听了,听到此话自然再说不出反对意见来,论力气,长期做事的贾冬梅比南宫宁可大多了。

王路点点头,冲准备好的二人示意,南宫宁戴上一副洗碗用橡胶手套,将卷闸门拉起,立即就有丧尸伸手进来。

“再高点!”王路喊完,一只丧尸趴下,钻了进来。。

呼!

铁棒破风,清脆的骨折声中,一砰血雨带起。

第130章 似曾相识的经历

王路远远窥视铁箕派出所,这里有他4年的大好男儿时光与点滴回忆,都被尸群荡过,哪怕是在平时,这里也只是无数基层派出所的之一,现在更是只剩下了狼狈。

大门的上的不锈钢牌匾上压着几块碎砖,显然是安全感被剥夺后失去理智的愤怒人群所为,门卫室同样被砸,碎玻璃上是大块飞溅的血,为了防止事态进一步扩大,伸缩门关闭着,被辆朗逸轿车冲击所推倒,几具尸体搭在上面一动不动,缺了下巴的发福中年男人小腿被卡在栏杆里,或许是折断了,无法脱身,只在原地扑腾,以显示存在感。

那些几小时前还暴怒的人群,此时无神地永恒地行走着,被这半米不到的障碍物所阻拦,失去了一切人类的激情。

派出所不大的院落中,还有一个王路再熟悉不过的身影,‘陈所长’背着一把79式冲锋枪一瘸一拐地蹒跚踱步,裸露在外的皮肤伤痕累累,与浸透后的红黑色警服粘连。

十分钟之前,刘胜转变了。

制服一个没有智力的对手没有任何难度,王路将小刘的双手背负后铐起绑住小腿,然后看着小刘警官在自己面前蠕动:假设这一切都是真的,丧尸这么不科学的东西都出现了,那么或许还会有更加无法理解的方法能够把他们变回来也说不定。

面对派出所的景象,王路嘴唇蠕动着,却终究没有开口。

三人藏身的位置是一处院落,这个良好的观察点是贾冬梅的主意,墙外就是多达二十多只的游离尸群,他们不敢发出丝毫声音。

“我没事。”王路摆手,拒绝了贾阿姨和女孩儿的关心与微弱的安慰:她们的亲人朋友同样生死未仆,他更不愿意去讨论,只要不讨论,有些事就不会变成真的。

他们暂且还没有见到其他的活人,王路很有理由相信此时任何活人都会尽可能的低调。

因此三人现在是真正的相依为命,像是被丢到孤岛上,脚下的岛壤就是另外两人,这种感受哪怕是长期在一线工作的王路也未曾有过,这不仅是孤独,还混合了对未来的恐惧。

“正面不能进去。”贾冬梅说道。

“王哥?”,南宫宁征求着王路的意见,两个女人的坚强与冷静超乎了王路的意料。

三人此时并没意识到,灾变自身过于强烈的现实感,击破了思维势态,使得他们的视角处于超脱自身状态,才能够如此冷静地思考分析,实现的前提是他们接受了灾变的事实而没有崩溃。

王路选择的进入路线的与余念几人相同,但却高效得多。

因为担心留在墙外更危险,他们没有留人在墙外接应,翻过墙后,王路精准地找到了枪械室隔壁的房间窗口,这里的窗口都有非常结实的防盗网封锁,但有一个漏洞,王路很清楚地知道这个空调挂机处上个星期才维修过,没有哪个贼会胆大包天到来排除送行窃,锈得厉害的锁头只个样子货,并未扣死,轻轻一拉便打开了。

王路独自翻入屋内,建筑内部还算干净,丧尸、感染者还有疯狂的群众并未冲击到这么深入的地方。

留下贾冬梅看守外门,南宫宁协助王路收拾枪械弹药。

两人很快就意识到这些还未来得及取用的枪械靠他们三个不可能全部带走。

一百发子弹就有一斤多,以两个女人的体能来说,一人背一只枪加上两三个个弹匣两三百发子弹就是极限了,王路这些年疏忽锻炼,也强得有限,他当然希望尽可能多的拿走弹药,但所里每年的配给几乎都没怎么动用,估计大半都要留下。

南宫宁只是打过靶,从没见过种类这么繁多的陌生枪械,部分武器年纪比她还大:美式和中式枪械的区别是很大的,如果辛辛苦苦冒险背走头来却发现用不了,那就好玩了。

王路点了几样,两人七手八脚往背包里塞着时,两人并未留意到弹药库对门的观察窗后两双眼睛正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华仔二十出头,跟老板收贷的时候打伤了人,灾变爆发的他正在被提审,那位警官似乎身体不太好,问着问着人就焉了,没走出门就倒在地上,华仔生怕这警察死在审讯室,叫了很久也无人开门,只好拿钥匙开手铐准备找警察重新铐了自己顺便救人:这都叫什么事儿!

曹章是名会计,接到警察电话的时候吓了一跳:那个高中生被他甩掉的时候他还愧疚了一下,回去的路上手机就丢了,里面可存着不少见不得光的视频和照片,没想到一个月后还能接到警察的认领电话,照片存得非常隐蔽,一般人找不到,曹章思量再三才敢来,没想到刚到警局门口,女孩的家长就现身了,要不是几个警察拉着女孩爸爸,这会儿他大概已经混进门外死人堆里去了。

两名在各自领域原本无关的人渣就这样见面,并且同时意识到这是个大好机会,只要有足够的枪,末世里无人能管住他们,什么样的威风没有,什么样的女人不怕枪子儿?

和这样多的丧尸拼命是不敢的,两人躲藏许久,终于又见到活人,更没想到的是他们在警局里辗转这么久,为的就是这些枪,结果还是被人捷足先登。

王路把装满枪械重达十来公斤的沉重袋子递给窗外接应的贾冬梅后,拿了把霰弹枪看看能否摸几把冷兵器,不能随意开枪实在有些束手束脚,手里没个家伙不踏实。。

派出所内部环境只有他知道,当王路取了几把长短兵器回来时,便遇见了挟持着南宫宁的两名陌生男子。

“把枪放下。”曹章抓着女孩儿一头紫发,兴奋地说道。

第131章 曹章与华仔

王路离开枪械室后门被带拢,曹章和华仔看不到门内,但里面的人同样看不到外面的情况。

因此当听到轻轻敲门声时女学生没有怀疑:丧尸是不会敲门的。

两人同样没想到这样仓促的计划如此轻易就让对方放松了警惕,扑进去后,南宫宁只来得及呼喊了半声就被一个人慌不择法地捂住了嘴巴,被狠狠咬了一口,回应南宫宁的是沉重一击,暖洋洋的咸味在嘴里弥漫,碰破的那块地方则被麻木所取代。

只来得及蹬翻摆满枪械弹药的桌子,南宫宁就被按在地上用刀比住。

为了防止更多的丧尸被吸引过来,华仔毫不怜惜的脱下t桖卷成团强行塞入她嘴里,对方的反应让他兴奋:女人和枪都有了,简单得像是在做梦,接下来只要搞定那个男的就没问题了。

进门时王路的直觉救了他一命,退后的同时,身侧嘣地传来一声脆响,细长黑影擦过王路头皮,只感到一凉,尾翼颤抖不休的碳纤箭杆已生生没入混凝土墙壁内。

南宫宁嘴角流血,被眼镜男抓在手中,紫发从男人指缝中漏出,王路一个翻滚靠回墙角,背对枪械库,几个被动静吸引地摇摆身影在眼角余光中出现。

既没有理会那些身影也没有开口,王路沉默地端着枪,倾听里面的情况。

他的斜对面、枪械库的最后鞥面有一扇门,门上的观察窗反射着对方的举。

曹章戴着近视眼镜,平时的斯文被满头汗水破坏,美工刀抵住南宫宁脖子的同时藏身在她身后,屋内没有遮挡物,这女人就是他的盾牌,对方的武器他看得清楚,有威胁的只有霰弹枪,只要和人质在一起这样的距离对方绝不敢开枪,否则收获的将是两具尸体。

“把枪放下。”曹章喊道。

这样烂大街的台词毫无新意可言,但当说着话的人的口臭都喷在脸上的时候,却再也不只是一句台词。

陈年烟垢与汗臭混合的气味在南宫宁侧脸喷过,双方贴紧到她能清晰感觉出对方**的下体梆硬地顶在自己臀上,夏季薄薄的衣物无法阻隔男人滚烫的坚硬触感。

南宫宁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乖乖女,她在米国生活多年,又爱好户外运动,回到国内不过数年。

遇见各类骚扰几乎是她日常生活的一部分,这样的成长经历让她与一般的女孩儿相比要成熟独立得多,南宫宁有自己的应对方法。

但过往那些经验无法适用于现在的局面,空气中仿佛被恐惧充盈,每一口呼吸都会让肺泡充满更饱满的恐惧,南宫宁只能竭力维持着思绪。

曹章用刀比在女大学生脖子上,对方柔嫩的肌肤暴露在武器下,令他有强烈的破坏欲:他想掐住纤细柔嫩的脖子,用能够想到的一切方式去蹂躏女大学生,锋利的美工刀划开凝脂般的年轻肌肤,让血珠一颗颗地渗出,享受她充满绝望的尖叫哭泣。

当然了,对方肯定会反抗,会求他住手。但那不是更好吗?

“你想清楚了,你开枪,你也要死。”

华仔举着手中的复合弩对准王路,与同伴一样亢奋,他藏身在枪械库的门后,直到王路进门后才现身,整个计划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没能第一时间夺取枪支,王路就回来了。

这样近的距离,女孩儿因为紧张急促地呼吸着,胸部的剧烈起伏另她的身体散发出热量,触手可及。

华仔玩过很多女人,但在不犯法的前提下,过去他一辈子也没可能接触到这样高不可攀的女人,心理层面的快感在哪个价位的婊子身上都是无法获得的。

女孩的穿着打扮体现出的精致感告诉他,这是个在良好教育与无微不至关爱中浸泡长大的女生,像一朵雨后初新的娇嫩花朵。

“打扮这么好看,还不是为了让男人艹。”

一想到再也没有任何东西需要顾及,失去束缚的欲望几乎吞没华仔的理智。

王路绷着脸,没有表露出任何情绪,这是多年形成的习惯,让犯罪分子知道自己的情绪显然不利于办案,他手中稳定的枪口阻止了两名人渣欲望之火的进一步彭脏。

“你说得对,但有一点你搞错了,只要你下面这支箭不能打中我的头,你们都要死,所以我给你们一个机会,放下那把弓,我可以保证你们安全离开。”

“你他妈当我们是沙比吗?”华仔狞笑,第二支箭上弦,“我放下?你崩了我们还要三秒钟吗?这女娃在我们手上,是你们处于劣势,你搞清楚。”

“你手上的枪可以留下,然后你可以离开。”曹章给华仔递过一个眼神道。

门外女孩的同伴沉默下来。

“不用装了吧?朋友。”曹章又用力顶了一下那充满弹性的屁股,这样极限的对峙中,他几乎要射了,“你们两个,上午才认识的,哪儿来的这么深厚的感情?”

“嘿嘿,兄弟,你要枪,手上的就足够用了,为一个认识半天不到的人搏命,这女孩儿再好看,好像也不划算吧?”华仔道。

南宫宁看向空空如也的门框处,心中恐惧达到了巅峰,虽不能开口,泪水却夺眶而出,疯狂地挣扎起来。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扑了进来。

嘣!

第二支箭射出,轻易之极地穿透这道人影仍未力竭,又浅浅刺入了藏身于丧尸身后的王路肩膀。

王路右手勾着这只男性丧尸的脖子,顶着它向前狂突,顿时一声闷哼,用力一推,丧尸跌跌撞撞走向正前方的南宫宁与曹章。。

曹章反应过来,却没有第一时间割开南宫宁的喉咙,而是将女孩推到丧尸身前作为诱饵推开了。

与此同时,华仔抓住复合弩尾部,高举猛砸王路,后者抬起手中霰弹枪去格挡,两人立即扭在一起。

第132章 王路的骄傲

年轻男尸在惯性下扑向距离它最近的南宫宁,对新鲜血肉的渴望与仅存的本能都告诉它需要这样做,南宫宁双手被缚,侧着身体用肩膀将男尸撞倒,但后者身材高大,体重将近80公斤,不足60公斤的南宫宁失去双手无力抵挡,顿时被压倒,只能用脚猛踹男尸脸部。

男尸生前死于极大的痛苦,残缺的面部极度扭曲,被其他丧尸咬去柔软的唇部与侧脸,上下两排牙床完整地裸露,少部分未被撕下的皮肉依然保留。

曹章见过有些活人被咬后几分钟内感染,恐惧立即回归,趁着空档,飞快地在地上摸索着组装枪支。

复合弩不适合近距离作战,王路接下第一击后被华仔随手丢开,再捞起一张椅子砸向王路,接着反手拔出随身折刀,弹开刃紧随而上。

华仔除了催帐,平时还要帮老板搞定各路大佬的觊觎,说白了就是个打手,手底下没点硬货是不行的。

讨债也好,应付同行也好,没有哪个老大敢作死砰枪的,但打打擦边球动动刀棒是可以的,砍刀过于惹眼,带着买包烟的功夫就可能被请去警局喝茶,相比之下折刀就低调多了,万一被搜出来还可以解释刀是用来削水果的,信不信就另说了。

王路心中略定,见到南宫宁被自己刻意引入的男尸压制暂时无虞,挥手硬抗板凳,弃枪甩开警棍迎上华仔。

华仔得势不饶人,刀柄直握手中,刀刀不离王路胸口颈部等要害,事已至此,和平相处不可能,更不可能被人阻止:距离此警局还活着的警察只有王路一个。

生死全在刀下,呼呼破风声中,杀气腾腾跃现烂仔脸上,刀刃与金属甩棍交击声中将对方被直逼到墙角。

华仔这手功夫都是在实战中摸索出来的,不够光明磊落却绝对实用,折刀抡成一团银月,豪情大增,趁着攻势飞速突入王路近身——他格斗经验不少,甩棍长度有半米,攻击距离不是十来厘米的刀子能比的,但对方的优势也仅限于此。

缺乏格斗经验的人对锋冷的刀刃有很强畏惧感,相比甩棍依靠挥动手臂的攻击方式,刀的平a速度要快太多,一秒出2刀是基本功,只要一刀捅实在了,接下来一两秒内,会有连续数刀捅入,尖锐的利刃会迅速切割对方的深层肌肉连接、血管、神经、脏器,为此哪怕硬抗两下甩棍,只要不击中头部,都无伤大雅。

甩棍的合理攻击距离为跨步手臂甩棍抓握部分以外部分,约莫在1-15米范围,戳击可达2米,虽然也有近身技,却多以制服为主,何况刀的近身能力远强于甩棍。

前刑警没能找到合适的动手机会,只是苦苦格挡着对方阴险的攻击路线,华仔过了几招,立即发现对方经验比自己更丰富,刻意让刀刃顺着金属甩棍削过,擦出星星点点火花的同时试图切削对方持械手。

呼一声挥舞,王路感到左手小臂一道火辣辣刺痛出现,这是为了抵挡对方一记撩击而付出的代价,以换取甩棍攻击对方头部躲开随后而来的直刺。

两人一人耍刀一人使甩棍,看起来颇有几分低配版杀破狼中吴京对阵甄子丹的格斗画面,王路几乎是在刀尖上跳舞,出棍角度都被压制,只能在身前半米的距离组织还击,场面凶险之极。

南宫宁连续踹了七八脚,男尸却依然无动于衷向她爬来,被丧尸在身上一顿乱抓后初期的恐惧逐渐消逝:男尸根本不具备穿透这层临时换上衣服,最后踢出一脚软绵绵的触感,隔着运动鞋南宫宁也感到一阵恶心:男尸眼珠从眼眶中挤了出来。

没有犹豫,南宫宁再踹一脚,当下另男尸双眼都失去作用,失去了方向。

曹章平时也不过是个宅男,没有动手的习惯,只是扑在枪械面前希望能组出一把,只要有几颗子弹他就能掌握住局势:他可没有王路的顾及。

“我的枪……我的枪……”曹章念念有词。

枪械库的枪支统统都实行严格的枪弹分离制度,曹章最近一次摸枪是在20年前军训打靶,实际上只是负责开枪,但凭着感觉硬是给一个手枪弹匣压入了几颗子弹。

枪口飞速上扬转向王路时,另外两人的战斗也进入了尾声。

华仔再次瞅准机会,反手横劈被王路持着甩棍架住,趁着王路抬肘过肩小臂一抖猛刺向胸口,对方已经没有时间回防,更无处可逃。

啊!!!

搏命中,双方最原始的怒吼声再次响起,闪着寒光的刃在华仔的控制下顺利刺入了王路身体,却并不是胸口。

绝命一刀刺出时,王路松开警棍抬起左手,在刀刃破开皮肤刺穿肌肉时将刀别向一侧,收回的右手毫无保留地挥向华仔下颚。

这是蓄谋已久,角度精确的全力打击,要打出这样一圈,双方都距离必须小于匕首攻击距离,王路失去先机,只能出此下策:对方过于依赖手中的刀具了。

短暂的眩晕过后,华仔抽刀试图还击,但生死毫厘之间,半秒已足以预判组织一次攻击。

王路脑袋后仰,使用此时唯一还能动的头锤向了对方的鼻子,额头剧痛的瞬间,华仔失手丢下折刀,模糊的视线中对面的人影弓着身体,抱住他,蹬墙猛冲。

华仔被扑飞到两米开外落在无名男尸身旁,只听到一声叹息,手腕便传来一阵撕咬后剧痛,疯狂的黑社会打手拼尽全力拉扯,终于将手抽回,涕泪交杂的视野里,那坨被撕下离体同样模糊的血肉正被男尸咀嚼,感染必死与被‘人’生食地恐惧瞬间烙印在华仔心中,大吼一声,似乎试图站起与罪魁祸首王路再次交战。

“一起死!”华仔面容扭曲,扑向南宫宁,后者在一旁挣扎许久,捡到华仔脱手的折刀,顺手之极地抱着举起,好巧不巧被华仔迎身压上,南宫宁只觉手中折刀一沉,反应过来时齐根没入华仔胸口。

注意到这一切发生的曹章并未上前帮助同伴,而是举枪瞄准了王路,只要杀了这个男人,这里一切都是他说了算。

知道自己死定了的华仔,临死之际最恨的却不是致他于死地的王路,而是这个好看的女学生,硬撑着最后一口气张嘴欲咬南宫宁,黄泉路上就有个女人可以享用了。

狰狞喷着臭气的嘴不止是令人恶心,更可怕的是感染者作为病毒携带者同样具备感染健康者的能力。

选择阻止华仔时,王路也同时做出了选择:霰弹枪就在地上不远处,哪怕中弹,只要不被击中头部,反杀曹章的可能性依然极大,何况没有经过训练的人5米内手枪命中率也是很低的。

“让你他妈的顾头不顾腚!”

曹章身后,一个突兀的女声得意洋洋道。

极度紧张下,一个早已预备好的反射在瞬间完成,手臂先于脑袋一步转向身体后侧方,枪响的同时,曹章只感到一阵头部一震,失去了知觉。

“不要!”南宫宁仰着头,注意到了这一切。

对于身后发生的一切,华仔都不感兴趣,他仍旧扑在南宫宁身上,任由对方手持自己的折刀将他开膛破肚,那非人的剧痛他感受不到,或者说感受到了也不在意。

这副景象很难说是怎样的精神力量在支撑着他,女人的香味直往华仔鼻孔里直钻,他兴奋地将女生的手拉向嘴里,甚至比咬他自己的丧尸都迫切。

呼!

尖锐的破空声后伴随的是骨断筋离地沉闷破碎声,华仔瞬间趴下,王路斜提警棍浑身浴血的身影重新出现在女大学生视野中。

危险解除了,南宫宁的目光却早已被曹章那边吸引,王路帮她推开华仔,一刀挑开束缚工具,后者立即爬起奔向倒在曹章身后的一个胖乎乎身影旁。

9口径子弹在火药推动下旋转着撕开了贾冬梅的脖子,像是斜着切开的果丹皮,嗬嗬嗬的死亡哮喘响彻着,生命以喷射状的血液方式离开着她,南宫宁除了于事无补地死命堵住伤口以外想不出任何办法。

“救命!救救她!”

绝望的目光又一次看向王路,王路记不清这是今天第多少次见到这样的目光,又是第多少次不得不摇头拒绝。

“你是警察!你一定有办法!”南宫宁慌不择言的说道。

有困难找警察是这个国家的人民长期以来形成的朴素观念,王路曾经很喜欢这句话,那是他的警察生涯中最原始有力的动力来源,那身最引以为豪的警服正翻着面穿在身上,现在他再也不想听到这句话了。

血液呛入肺部气管产生的可怕呼噜声很快就停止了:双侧颈动脉开放性失血与窒息压力下,抢救时间很可能1分钟都不到。

曹章实际上早就醒了,但他不敢动,他现在已经知道了这个男人是警察,他的枪早就脱手了,长期以来对暴力机关的畏惧感已经对自身战斗力的清醒认知告诉他不能正面对抗这个男人。

他决定试试看。

“你是警察,你不能杀我!”他也想不出其他理由了。

咚!!

甩棍击打下,飞溅的血液撒在墙壁上,曹章失去了半边牙齿,血液与折断的槽牙还有分辨不到的麻木舌头混合在了一起。

“可惜我已经不是了。”王路说道。

第133章 准备工作(一)

两名匪徒的大脑没有被破坏,任由它们游荡直到世界末日,王路认为这样的惩罚正合适。

或是出于过去身份与残忍虐杀一名犯罪相矛盾的心理,王路将剩余的子弹与枪支归纳好,留下一张纸条,希望能落在善用它们的人手上。

……

南宫宁与王路无声的打闹后安静下来,两人继续擦枪,女孩的目光盯在王路的小臂上。

这道疤曾让南宫宁意识到,尽管两人相距不到半米,但仍不是同一类人,一名整天面对社会最黑暗面的职业警察与一名刚刚步入大学校园不久的女学生。

哪怕是幸存者稀少的末世,隔阂也并未随着人的减少而变得薄弱。

半小时后两人将擦拭好的枪械分别藏回不同的几个隐蔽暗格,南宫宁皱皱眉头,和水吞下片布洛芬。

王路摇摇头,“不能再拖了,如果医院里找不到麻药,自己动手也要帮你拔掉这棵牙。”

捂着腮帮子的南宫宁立即俏脸煞白。

她当然不愿意王路去医院冒险,但她右侧的一颗恒牙疼了将近一个月,这是灾变之前就计划补牙的,灾变后自然只能作罢,南宫宁将刷牙频率提高,又尽量少用那一侧牙齿,但还是一天天严重起来,只能口服消炎药控制炎症防止恶化。

牙疼吃饭大受影响不说,一旦炎症加重或是抵达牙神经,疼痛积累到一定程度,每时每刻都会产生影响,很可能危及生命。

动物的牙齿健康程度通常都是与寿命相关联的,人类也不例外。

王路之所以如此利索的答应探索医院,最主要目标就是为南宫宁找到盐酸利多卡因,但在计划中,如果找不到可用的麻醉药或是器械牙医,白酒或许是最可能被采用的麻醉剂。

想到这里,南宫宁只能闷闷不乐点头。

王路最里面穿着背心,套上武装带插上两把手枪,又在外面穿了件衬衫盖住枪。

药效还没发挥,南宫宁趴在凉席上双手撑下巴看王路收拾家伙准备出门。

牙疼引发低烧后王路便不让南宫宁随他出门找物资了,小臂受伤后他也有过很长一段时间无法使用右手,那时候是女孩照料他。

“看我干嘛?”

“你帅啊。”南宫宁道。

“最近出门注意安全,粮帮油帮招纳人手后藏在暗处的那些人都会现身,比死人更危险。”

南宫宁哦了一声,眼珠子一转贼笑道,“怎么?怕我被qj啊?”

王路停下手上的动作,将插歪的甩棍重新插回武装带内,气得笑了,指指少女胸前两点可爱凸起无情嘲笑道,“你成年了吗?”

“我满18了!而且这怎么能怪我!”南宫宁气得跳起来冲正爬进迷宫般掩体的警察争辩道。

王路的声音穿透障碍有些发闷:“虚岁不算!”

……

“左边!”

“右边!”

球拍挥舞,乒乓球模糊成橙色的影子在球桌上跳跃往返,几个身影围凑在一起远远看着顾军略显单薄的身影被艾黎几记随意正手抽球吊得左支右拙。

他们所在的地点是一处空旷的厂房,被幸存者们清理改造后摆进来一张乒乓球桌和台球桌,甚至还有副羽毛球拍,饱受各路无聊人士摧残后都显得破烂不堪。

现在是下午5点,重启64日,准确说是明天的凌晨4点,收复医院的计划将会展开,余念小队的准备工作已于昨天完成,粮帮油帮作为发起人正召集全部的大小头目在不远处的一栋粮食烘干厂内碰头开会。

一群人闲来无事,也跟随来,顾军上学时虽然太野成绩也不好,但乒乓球在校队里打得是数一数二,见猎心起就想找人切磋球技,艾黎年纪大顾军一倍不止,主动接招,少年原算计着对方技术就算很好体力也不可能比过自己,哪里知道艾黎年轻时在市里是拿过冠军的,最后还是靠着对方放水才得了一分。

艾黎虐完一局也觉得没甚意思,又指点了一些技术要领也就退了下来,换上另外两名等候多时的自由幸存者,排队等候时已打了几轮嘴炮,这会终于轮到,随身装备丢到一旁便拼成了一团,两人技术水平相当接近,体力都俱佳,虽然球具质量恶劣,却打得十分激烈,引得一片叫好声。

这即是一种战前放松,也是收复医院发起后复杂混乱的势力局面产生后必要的防护措施。

收复二医院的计划发起后,两帮分别派出各路使者四处寻找愿意加入计划的中立自由幸存者,同时大肆招揽更为稀缺的医务人员,就连梁欢这样过去不是医生的资深护士也受到了所有幸存者的一致尊敬,当然这份尊敬的主要来源是出于对各种外伤疾病的恐惧,没人能保证自己未来永远健康。

原计划按照4:4:3人员配比分配战力的三伙人马在接下来的一个多星期内又接收了20多名自由中立幸存者,在确认计划内容后其中19人确定参与进攻,其余不愿参与战斗的人员则加入了后勤团队,所有战斗人员及其亲友优先享受医疗并能从两个帮派手中获得物资若干,整个收复队伍直接参与战斗的人数达到了将近。

唯一的麻烦是截止现在众人找到的医护人员仍只有梁欢与粮帮那名姓万的牙医,处理不严重的外伤还可以,稍微麻烦一些的病症,哪怕有了器械和药品,病人存活的几率恐怕也不高,梁欢私下道。

从短期利益来说,收复医院并不是很划算的买卖,但从长期来看,一旦配齐几名医疗人员,这样的幸存者中心是极具吸引力的。

临时会议室内,十几名面相各异的幸存者在一张长桌旁围坐,幻灯机连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几名与会人员各自用笔写着什么,会议室内多出了许多之前没有的设备。

会议室的一角,一名油帮女幸存者正在将几张纸上的内容输入笔记本电脑后通过打印机印出50多份,纸上列着各式药品与器械,都有简单的描述,还配有简单的手绘插图以供识别。

这几张清单是梁欢与万医生绞尽脑汁后列出的急需清单,两人一个是护士,一个是牙医,前者好歹还长期接触各类患者,后者称呼中虽有医生二字,实则根本没有医师资格证,在国内来说牙医诊所是个灰色地带,私人的牙医诊所只要有牙医挂牌即可,真正负责操作的是谁还得凭运气。。

简而言之,两人都不是医生。

对绝大多数幸存者来说二医院是个陌生的地方,被丧尸占领后变得更为复杂,收复队伍会尽可能收集一切能够用上的药品与器械,除了两名蹩脚医生的建议与幸存者的建议外,清单中部分药物就是自由幸存者们指明要求的,也是他们愿意参与此次行动的主要目的之一。

第134章 准备工作(二)

会议室内一群人正在商讨行动细节。

参与行动的人员大致由4部分组成:粮帮、油帮、自由幸存者以及余念等人,为方便指挥记忆,各队都用队长名字命名。。

粮帮人数最多,领队是粮帮老大吴业,副队长叫汤彬,是个侧脸留着骇人烧伤的中年男人,总是沉默着一语不发,含正副队长共20人。

油帮老大袁郉,副队长是留着油腻长发的斯乐,任飞也参与战斗,三人分别带领一支小队,共17人。

自从妍丽曝光了这位大佬的私人嗜好后,这名表面看上去再正常不过的前炼油厂职工就有些无法直视了,但恋尸癖毕竟不损害活人利益,表面工作还是得做做。

自由幸存者人数19人,15人参与正面战斗,4人留守后山,队长自称不灭,真名无从得知,约莫30来岁,余念打了几次交道,知道他过去是个驴友兼生存狂,性格豪爽又懂不少生存技巧,体能也一流。

自由幸存者实际是个临时城里的松散小队,不灭被推选纯粹是因为个人能力强并且人缘好,他们不执行吸引、突围、侦查等高危高难度任务,只需要按部就班击杀丧尸,危险性是最低的。

余念这帮人马中龚霆掌握着最强大的武力,于是被推选为队长总领,实际上他的履历的确最合适,余念任副队,队伍又分为3小队各自带领。

龚霆小队6人上阵,2人在后山接应。

余念小队中肖天程,黑子,顾军4人参与正面战斗,艾黎年纪稍大不提,作为保护对象众人都反对他参与战斗,田濛在余念小队有意识的训练下对抗单只丧尸不成问题,但参与二医院这样的大型副本显然还太早。

梁欢小队5人中4人上阵,留1人。

最终整个战斗部人数达到了75人之多,15人留守后山,60人参与正面战斗。

通过对讲机与望远镜,预备队需要随时观察整个战场情况,一旦场面秩序无法维持,预备队必须帮忙引走或击杀部分丧尸,制造通道接应战斗人员返回后山或是寻找其他出路。

由于新加入了自由幸存者一帮人马,一周多以前三方势力定好的计划只能重议,但计划主题内容不变,只是为公平起见做了人事调整。

新的计划中,第一步,众人从后山全员进入医院南面院墙同时清理视野范围内的所有丧尸;第二步袁郉大队将医院露天的丧尸吸引至广场一侧,同时由斯乐小队驾驶卡车前往医院正门堵塞入口,而后返回,这是最要紧的一步,完成这一步整个计划就成功了大半,如果堵塞失败,则行动中止;

第二步各小队散入住院部,开始清理的同时收集清单上写明的药品医疗器械等物资,这个步骤时间较长,众人一致认为哪怕不出现意外也至少需要2-3天。

第三步是将这些器械带回驻地,行动结束。

为了更有效率利用各只势力掌握的武器、人员技能、信息等资料,整备工作决定在粮帮市场旁进行,这里平时就是各类流动人口以及大小宗交易的集散地。

各队提供的枪支、子弹手雷等热武器经过商讨重新分配了子弹,多数弹头被磨平或是使用钢锯刻出十字花。

为了对丧尸造成更大伤害,多数弹头都被磨平,哪怕无法爆头,只要能降低一些丧尸行动能力也是划算的,至于损失的精度,由于射击距离多数时候不到50米,相较之下损失的精度还算可以接受。

钢芯子弹磨平耗工费时,加上武器种类繁多无法统一口径,平均下来步枪分配到2弹匣平头子弹与2弹匣常规子弹,两两一组尾部叠加后用胶带捆绑,打完一个后迅速插拔换上反面的新弹匣即可,另用纸条注明了子弹种类。

至于其他的手枪或是霰弹枪甚至老式的半自动步枪也不在少数,确保战斗组每名成员都能分配到一把枪作为防身手段,幸存者射击水平层次不齐,临行前少不了磨合与训练。

事实证明这是整个计划中最基础而重要的一步,许多幸存者的持枪姿都存在错误,枪械保养情况落后,这一点在各类手枪中尤为显著,因此引发弱腕导致无法顺利抛壳的卡壳等现象屡见不。

通常普通人形成良好的枪感(肌肉记忆)需要500-3000发子弹,后期还需要喂子弹维持,但一干幸存者显然不可能具备这样的条件,初步只要求30米距离能稳定射中丧尸躯干就算合格。

除开几名过去当过兵的幸存者,余念一伙人的平均射击水准已算是这拨人里最高水准了,余念的优势在于冷兵器,射击水平只能算作合格,黑子、龚霆等人自不必说,当了个把星期的教官后在幸存者中都混了个脸熟。

受此启发,除了射击技术外还挑选出懂得某些实用技巧的幸存者作为教官以提升实战能力顺便磨合各只队伍,自由幸存者领队不灭展示了几种相当实用的速降绳结技巧与生存技巧,虽与此次行动无关,却也大受好评。

由于一切物资均需翻越后山送入,人均需负重20-25公斤物资,其中包含武器装备,3天口粮饮水,以及极端情况下逃生使用的edc小包。

具体清单让作者想想,下一章公布,现在凌晨1点,作者老妈正在催他睡觉。

以下为凑字数随口瞎掰

最近韩国出了个丧尸剧,叫做王国,据说是因为釜山行比较成功的缘故,正在下载准备这几天抽空看看。

另外行尸走肉有一部以其世界观为背景的衍生剧,叫做行尸之惧,看了下美术效果还是一毛一样,优点不必多说,就连缺点也是一脉相承,同样的拖沓,同样前言不搭后语。

行尸走肉拍到第九季终于有了些变化,不过这剧主演几乎都流失了,猜想或许第十季就是收尾了,其中的主角在第四季第一集都出现了,摩根就更不必说了,直接参与进来了。

行尸走肉实际上只是提供了一个平台,它并不关注真实丧尸世界的演变,而把重点放在人性的冲突上。

虽然末日余年挺烂的,但我还是直到写了很久之后才认识到我实际想写什么,老实讲发现这一点的时候才意识到可能我有些不自量力。。。。

也因为这样的原因,行尸走肉也好,其他的丧尸剧也好,其重点都不在写实上,只要剧情人物关系合理,其余都是细枝末节,我反而跑偏了太多。

最后想说丧尸或者说末世真的是冷门题材啊,不管是小说还是影视剧都好少,有好看的作品各位可以在评论中推荐下

第135章 准备工作(三)

“激情燃烧的岁月啊。”看着如火如荼的忙碌场面,梁欢对余念龚霆如是感慨道。

会议室内灯火通明,会议室外的楼下,十几辆满载的车辆迎头相对,穿着武装的幸存者们爬上爬下装卸五花八门的物资,他们做着出发前的最后准备工作。

喧闹声传出去很远,如果不是银马市地理位置天然有山河阻挡,众人是无法这样从容地做准备的。

不得不说人民的智慧和力量是无穷的,尽管末世缺乏电力、缺乏各式各样的硬件条件与装备,收复计划定下后,在上百人出谋划策下,全体幸存者都被发动起来,耗时十几天,终于完成了收复的前期准备工作。

银马市二医院收复物资清单如下。

计划出动3厢面包车10辆,单排微型货车10辆,东方红农用履带式拖拉机5辆,防暴装甲车1辆,自行车、摩托车、板式拖车若干辆,维修工具若干。

出动车辆均已完成改装,包括不限于拆除所有驾驶席以外座位,焊死车窗增加不锈钢护栏,扩大天窗,降低排气噪音,增设担架位以及简易医疗药品器械设施,增设油桶、大号塑料水桶等各类储物容器及其固定装置,自行车加装后座横杆下增设武器悬挂装置,履带车辆加装简易装甲(部分为焊接,部分使用粗绳裹入木棍缠绕编制)。

公共装备:对讲机(小队持有,共用同频率)、标记喷漆、各式绳索若干米(包含拖拽用的滑轮组、逃生绳梯、钢索等)、炊具若干、饮用水、胶带、照明用具若干、砍伐工具(包含油锯2把,钢锯5把,斧头柴刀若干)、长铲锄头长柄重磅锤若干、天幕(户外装备,可理解为简易大棚)、gps地图、大量充电宝、长焦单反相机1架、无人机1架、笔记本电脑5台、发电机组3套。

共用装备主要由粮帮油帮提供,其中价值最高的就是几台发电机组与无人机,吴业与袁郉为此反复拉锯商讨多次才形成。

多数战斗小队如下:

电筒或头灯(用途多种,可配合简易旗语使用)

口哨(求救或沟通使用,用法同电筒)

防水手表

打火机/火柴/镁棒等引火工具

水袋/水壶(不低于2l,水壶建议使用铝制或不锈钢制)、自制简易发烟装置(红色示警,黑色遇险,由燃烧物与泡沫混合制成)

手机(内附实用求生指南一份、电子地图、备用基地、器械清单及其文字索引等资料)、医院周边黑白地图一份(a4纸打印)、所需医疗器械清单一份。

压缩饼干/自制肉干/巧克力/士力架/糖果等应急干粮1份

自制医药包1个(含创可贴、纱布、医用胶带、缝针、云南白药、清凉油、驱蚊药、止泻药、消炎药、净水片)

餐具1套

救生毯1张

伞绳/尼龙绳/细麻绳一根

个人卫生物品:牙刷、毛巾、卫生纸、洗发水、牙膏、卫生巾(女)、换洗衣物若干(速干衣裤为主)。

由于装备较多,为方便战斗,除在行军时仅携带随身武器与edc装备,轻装搏杀。

随身武器(战斗人员至少包含长武器热武器各一把,另每人携带小刀或多功能工具钳工具刀一把)、防具(面巾或头盔、帆布裤或牛仔裤等耐磨耐撕咬衣裤、手套、中邦鞋等)

武器方面冷兵器:砍刀若干(含狗腿刀)、短斧、自制钢矛若干(使用低碳钢改装液化气炉锻造,改装液化气灶具体外观为防火砖砌成方形,多面通入液化气同时使用鼓风机送风,简易淬火与回火后使用)、自制简易投石机、各式弩弓弹弓(包含各类)、自制战锤若干(使用空心钢管焊接或长木柄,木柄烤制烘干提升强度后与锤头钉死,锤头形制多用圆形或带尖锐棱角,也即是页锤)。

热武器为:

手枪:92式(58mm)、54式、64式、77式共计13把。

56式半自动步枪、56式突击步枪、81杠自动步枪、qbz-87式(58mm)自动步枪、95式自动步枪、03式自动步枪共计32把。

79式冲锋枪、85式冲锋枪762、05式冲锋枪5把。

97式半自动霰弹枪(184mm)、09式半自动霰弹枪(184mm)共6把。

手榴弹、枪榴弹共计15枚。

95班用轻机枪1把,该枪全重395公斤(不含弹鼓),枪全长084米,有效射程600米,75发弹鼓供弹,使用87式58毫米普通弹重机枪。

这把大杀器由龚霆提供,虽然共用58mm弹药,但拿出来的主要目的是提供威慑,对手只是丧尸的话,弹药充足情况下自动步枪的火力实际已经溢出了。

严格的禁枪环境使得幸存者们拥有的热武器几乎全部来源于军警等暴力机关,数十年新旧更迭下来不仅种类杂乱,部分装备也相当老旧,这些问题在过去有庞大的后勤力量支持当然当然不影响,但现在却给众人造成不少困扰。

统计出来的武器甚至还包含诸如82式冲锋枪(此枪仿制波兰的wz63式9毫米微型冲锋枪的产品,主要装备公安部门,现基本已经退出视线)、63式自动步枪之类的罕见老式枪械,都因为缺乏弹药或是没有不熟悉使用方法等原因没有在此次行动中使用。

不仅步枪如此,霰弹枪的子弹也相当缺乏,反常识的是霰弹枪的弹道分布并不像fps游戏中那样分散,一枪打退一大片丧尸自然不可能,但简单的操作、方便的保养、强致退效果还有对身体的破坏能力都使得霰弹枪十分适用于对丧尸作战。

步枪子弹的弹药虽然存量比霰弹枪状似多得多,但以自动步枪的射速,实质上仍然缺乏。

其中部分老枪多是库存量巨大,灾前主要分配给二线部队、非一线县市派出所、武警部门、民兵武装库等机关单位使用,不少枪比顾军年龄都大,加上部分枪支收集时间较晚,少部分枪支甚至是从丧尸身上弄来的,长时间暴露在外,枪况多数都不太好。

考虑到未来相当长时间内都无法恢复工业能力,结构简单,弹药量相对充沛的762口径半自动步枪实用性是超过结构复杂的全自动步枪的。

由于幸存者们大多缺乏枪械知识,所有枪械弹药在行动前都做了清理、校正、上油等保养工序——当然是需要付费的,这样的交易行为最后形成了小型的交易会,促成了一波技能交换热潮,众人都受益不浅。

由于战斗分工与后勤分工不同,个人装备同样做出了调整,如斯乐小队需要以小队形式深入尸群中心的,枪械更先进配发弹药更多,增添了更齐全的防具,舍弃了无用的求生用品,对讲机配发数量更多。

由于实在放心不下幸存者们的战斗素养,截止63日前每天早晨都组织了战斗组全体成员进行一些简单的拉练训练——事实证明这是相当有必要的。

如同许多幸存者对枪支的认识一般,许多幸存者虽然具备一定的对丧尸战斗能力,但认为某些装备太重,选择性少带或不带的都有,着实让总领训练的龚霆头疼不已,最后只好一个个单独检查装备过关。

“还有谁要补充吗?”吴业问道,这人敞胸露背貌似放荡不羁,组织能力却是一把好手,显然心思颇为细腻,另余念颇感意外,要知道这群幸存者几乎没有好想与的,粮帮油帮甚至有过不少过节,两名领头人能将收复计划推动到这样程度已经说明了他们自身的能力与声望。。

见无人说话,袁郉站起身来,“晚上好好睡觉,接下来几天可能都没办法好好休息,哨岗人手再加5名。”

临时会议室大门洞开,浓烈的烟草味立即飘出,只剩下满地烟头与嚼过的槟榔等物,大队长小队长们迅速离场,回去动员并交代下属。

第136章 准备工作(四)

出门时,黑子艾黎等人已等候在外,眼神交错后余念小队七拐八绕到了一处远离银马幸村营的偏僻废弃烂尾楼旁。

白牙一个状似无人的阴暗角落轻吠一声后,一道身影现出身形,紧接着是另外几人。

“你们迟到了。”肖天程拎着美猎弓,舒了口气道。

“不灭的幸存者大队要求重新划分责任区域,花了不少时间,不好意思。”余念歉意道。

“别说这些了,没人跟踪,弄好了的话,赶紧带走。”黑子拍拍腰间武装带道,上面别着好几把刀。

步入烂尾楼内,6只丧尸躺倒在地面,手脚都被捆得结结实实。

包括田濛在内,余念小队的6人都到齐了,低头扫视着这6只不同外貌不同穿着的男性丧尸。

作为提出这个议案的人,余念叹了口气,带头开始干活。

这6只丧尸是为了第二次制作皮丧尸而选取的,有过上次的经验,6只丧尸都选取的身材高大壮硕保存完好的男性丧尸,过于肥胖或是干瘦的都没要,为的是尽量省略剥皮后剥离脂肪的步骤,另一方面,体重太大的尸体处理起来也相当麻烦。

由于整个银马城方圆两公里内都有巡逻队清扫,光是不引人注意的将6只丧尸带来这里就废了众人不少工夫,这处烂尾楼更是距离银马城5公里外。

人类在有计划有准备的与手无寸铁的丧尸战斗时,实际极少会出现战损,但收复二医院的行动参与人数实在过多,要消灭的丧尸数量也多,除了不知道行动中会出现什么意外,最怕被尸海截断退路,思来想去,还是决定重新启用皮丧尸。

有了充足的时间,这次的皮丧尸要制作精良许多,顾军、田濛、肖天程都没见过这场面,杀丧尸很简单,但完整剥出一副皮丧尸则超出任何正常人类的心理生理底限。

在短暂的争吵与十几次呕吐后,新的6具皮丧尸被制作完成,田濛那副费了余念黑子一些手脚,顾军反倒颇为适应,吐得最凶狠的反倒是肖天程。

最终完成的皮丧尸与上次制作的相比有了一些改善,首先去除了下半身,只保留臀部及以上的皮肤,双臂被切掉后缝合,眼睛鼻子耳朵等特征都被摘除,多余的毛发都被清理干净,整具皮丧尸内外衬布料,以减轻恶心感与使用时的负罪感。

皮丧尸折叠后仅有一颗头颅大小,重量约2公斤出头,由布料包裹,光看外表十分像是个造型怪异的阿拉伯头巾,相信不知道的人是无法判断出里面包裹着一颗完整丧尸大脑的。

“希望没机会用上它。”余念叹息道,龚霆队是知道皮丧尸的,但制作过程过于残忍血腥,余念也只能私下制作6具。

“但愿吧。”艾黎摇头。

咔咔咔!

枪口的焰火跳跃着,将南宫宁的脸蛋映得红通通。

那些原本应该捏笔的娇嫩细指正扣在扳机上,58口径的子弹按照三连发的节奏稳定射向人形靶纸,女生单薄的肩膀被后坐力震得抖动,但枪口很稳定。

王路紧贴在南宫宁身后,右手单手前抬,搭在南宫宁肩膀上,枪支的震动透过肩膀清晰传递着,右手轻捏,南宫宁继续充当先锋开路。

这是例行的射击课,靶纸是王路用报纸和记号笔手绘的,射击也全都是实弹。

训练地点就在凯旋城1栋,没有任何改变,这栋楼就是最适合的教学训练场所。

最初的课程里靶子就是楼内的前居民们,但在几次课程后,整栋楼就被清理干净了,连一只丧尸都找不到,王路还想着抓几只丧尸来当靶子以增强实战感,奈何要杀容易,活着绑起来带回还真的挺难,只好用人形靶代替。

射击课同样是收复市二医院前的训练,王路是教官之一,幸存者中兵有不少,懂室内射击的倒真只有他一个。

王路原本不想暴露这个技能——普通人甚至军人都不太可能接触此项射击技术,但为了方便训练,干脆主动提出来教导幸存者们学习室内射击技术,稍微改变了一下他往日低调。

只是如此一来,他的身份大概就无法躲藏了,好处也还是有的。

虽然王路拒绝了不灭队副队长的职位,但依然能作为训练教官参与会议,在与那群sz来的幸存者沟通后,对方同意只要他愿意交换这项技术就保证帮他找到南宫宁手术要用的器材,粮帮的那名牙医也欣然同意。

虽然南宫宁有射击基础,但王路仍觉得很不够,这样的枪法射击在开阔地带射击不会移动的死人当然是合格的,不过他的目标不止于此。

一方面考虑到需要对抗同类。

一方面与丧尸战斗时也很可能碰到极近距离或者需要快速突围精确消灭丧尸的情况。

这两类战斗多在空间狭小视线欠佳的室内进行,cqb(室内近距离战斗)就变成了一门相当实用的射击技术,在接下来收复市二医院的战斗中尤其适用。

原本南宫宁是不会参与此次行动的,但在南宫宁参与部分准备工作后便一直坚持要参与,理由是她认为自己被保护得太好,对两人来说都是一种负担。

王路无法否认这个事实,只好同意。

此时训练不止王路和南宫宁2人,枪声停歇后,王路先一步回到楼下——有人训练时楼内不允许有其他活人进入。

“嘿嘿,王队真是艳福不浅呐。”

枪声在室内被放大,嗡嗡声充斥着王路的耳朵,但这个油腻的声音还是立即就被识别出来了,王路不愿搭理这人,但收复计划中这人与王路小队是协同作战,王路小队的任务是清理出对方开辟的路线,多少要给几分脸色。

“呵呵,怎么可能呢,我都快能当她爸爸了,再说了,我大老粗一个,人家是sz本地人,父母又都是大伤人,我们不合适的。”王路冷淡笑笑。

如果是换做其他人,到这里也就算了,但黄大仙过去就是泼皮性子,到末世只有变本加厉的份,咧嘴邪笑露出一嘴大黄牙。

“那是以前!现在是什么年头,她家里以前是有钱,条件好你配不上。现在她就孤家寡人一个!”

“你的本事,哪里配不上她?这小妞连做饭都不会,又这么好看,累赘大过用处。”

“用处也不是没有……”

几名男性幸存者会意笑了起来,王路与南宫宁的深厚感情瞎子都看得出来,又一身武艺自然没人愿意得罪他,玩笑话说说也就罢了。

站起身拍拍屁股,黄大仙带着手下几名队员离开,王路的目光跟随着,直到黄大仙小队进入1栋后才收回,正撞上冲他招手的南宫宁。

“你眼神怎么这么吓人?”

“饿了。”王路随口瞎诌。。

“那我做饭!”

“好。”王路笑道。

第137章 进入二医院

天色微红,夏季燥热清晨的空气还不很燥热,一个黑点在天空略作盘旋后俯冲入一块稻田内。

白头鹎灵巧地在稻田中盘旋,羽翅翻飞最后落在一根斜躺于水田中泥水斑斑的栖木上,它从很远的地方飞来,这片地里的稻谷还很有些没腐烂是很好的食物来源,鸟类心律能达到500次/分钟以上,飞行后更高,它决定先休息一下。

优异地视觉能力让它很早就发现了那条细细地烟尘,正向它所在的地方奔驰而来,但距离它还有一些距离,白头翁没做理会。

但数十辆车组成的队伍动静实在太大了,农用拖拉机的柴油噪声更是很容易地惊动了附近的所有丧尸。

白头鹎没能发挥自己优异地机动能力,爪下地栖木猛地暴动,挥手将它塞入嘴里,生硬地咀嚼着这一大团羽毛,这点肉只够这只泥尸塞牙缝。

泥尸同样察觉到了那支张扬地车队,囫囵吞下鸟尸从泥地里爬起,向着声源爬去,此时微亮天空一道黑影再闪,锋锐箭头势大力沉洞穿丧尸眼眶,普通扎倒在泥水中。

“怎么样?”肖天程放下手中美猎弓,眯眼确认70米外那只丧尸已经没了动静,跨下嘉陵70冲身旁几人得意道。

“你他妈纯粹蒙的!”黑子啐道。

飞驰的摩托车划出一道弧,雪亮刀光闪过带掉一只丧尸的头颅,几辆山地车、摩托车甚至还有三轮摩托同时停下,同样下来几个骂骂咧咧的幸存者。

“你蒙个试试?”肖天程大笑,“废话少说,一人一包!什么烟都行!我保证不挑!”

滋……

“我是袁郉,侦查小队收到请回复,前方路况怎么样?”笑纳完香烟,对讲机沙哑音质响起。

“滋……清扫完毕,前方畅通。”肖天程回复。

“收到。”

泥尸所在稻田距离银马幸村营有4公里距离,肖天程黑子所在侦查小队成员抽调于各个大队,由经验最丰富的幸存者组成,为的是侦查并清理所有视线内的丧尸,为车队开辟干净的道路。

在侦查小队后面不远,是数辆轻型改装农用拖拉机,当出现无法躲避的大型尸群,侦察队就需要将尸群吸引至开阔地带,而后车队正面接触,往往几个来回后地面除了数条血肉铺成的履带车辙便什么也留不下了。

这种推进方式速度慢,胜在稳扎稳打,车辆无法通行就意味着交通线无法打通,一概物资同样无法进出。

“你的意思是油帮的确有其他动作?”

队伍中一辆面包车上余念问道,这辆车是他们自带的,座椅因此得以保全,满满当当坐着的都是龚霆、余念、梁欢队的队员。

妍丽点头“斯乐这些天晚上都不在银马城,他走得很隐蔽,这瞒不住袁郉,多半就是他的意思。”

妍丽继续解释,“他骑车去的,我没办法跟踪,看方向就是去医院的这条路。”

掌握妍丽和郑小武的基本情况后,妍丽同意作为眼线帮忙打听银马市的一些基本情况,她是本地人,她做这份工作比余念等人方便得多。

虽然暂时还没有弄到奎宁,但梁欢有其他药物帮助控制疟疾病情发展,又借口需要照顾郑小武,将他掌握在手中,处于众人监视之下,退一步来说哪怕妍丽并不在意这个干弟弟,余念也不会损失什么。

“这没什么意义,他很可能会绕一圈再去真正的目的地,方向可能是假的。”龚霆摇摇头道。

最初众人就怀疑过,粮帮油帮如此缺乏医疗人员却如此热衷于收复医院,以他们表现出来的急功近利很难让余念相信他们的志向是建立一个可持续发展的大型幸存者中心。

这话出口,一车人都自嘲般笑了起来。

“不管他们有什么动作,我们都没必要掺和,干完这票就走,剩下的部分付正淳会搞定的,隔着几百公里他们有什么想法都没用。”龚霆道。

龚霆小队与和平幸村营的近期联络后,大本营的接应队伍已经出发,近日就会到达,届时将会运走协议中的部分报酬,主要以各类燃油和粮食为主,三方代表已经谈妥具体分配比例。

略作安排后对讲机传来即将到达目的地的通知。

……

“终于到了。”

卸下背包,田濛一屁股坐在地上,不止是她,几名平时运动较少体能稀疏的幸存者也都同样如此——为了避开尸群,所有的物资只能依靠人力背负,后山号称山,实际高度只有百米不到,按不灭的说法,连丘陵都算不上,顶多是个土包,但人均背负着20至30公斤不等物资,其中还包含一些大件超长器械,依然令许多人大感吃不消。

余念目光远眺,整座城区满目疮痍暴露在视线中,即使距离数百米也能看到道路上撞击在一起的车辆与密度数量骇人的尸群,照片里虽然看过,现场看又是另一番感受。

此时他们已经上二医院后山山顶,回望来时山脚,几十辆车依托地势背靠后山摆了个双层半圆正在搭建营地。

按照计划,幸存者们需要直攀上山顶,然后下山到达医院后院的围墙边缘,但在正式开始行动前,他们要先布置好山顶与半山腰的2个瞭望哨。

山顶的瞭望哨位置最高,自然是为了观察整个后山附近的情况,防止有生人或者尸群靠近,山腰的观察哨则是面向医院提供引导与警戒,两个哨所都会配置望远镜对讲机,其中山顶的哨位更是会配备夜视仪。

“休息一下,哨所要先搭起来。”不灭一脸轻松道。

这种程度的爬升对这位强驴来说连热身都算不上,当即开始安排工作。

在没有受到刺激的情况下,丧尸极少会攀爬山峰或是楼梯等难以攀登的地形,但这座小山包落座在人口最为集中的二医院后,灾变爆发时已有不少丧尸或者灾民进入,众人爬山时清理了几只,难保不会还有没发现的丧尸,哪怕没有,早已养成习惯的幸存者也不会长时间停留在毫无防护的野外。

很快一个用杉树松树搭建的简易哨所便被搭建起来,为了保证充足的视野,哨所离地面将近3米高度,已超过了周边多数矮树高度。

其余幸存者继续进发,伺候在前消灭丧尸,先锋小队开路笔直下到医院这面山脚。

全体人员还未下达山地,几支小队已肃清山脚与院墙之间的零星丧尸,紧接着一条缆绳被系在一段院墙上。。

院墙由围栏与间隔的砖混立柱组成,用液压钳将一段钢筋围栏剪断后,在十几名壮汉的吼声中,这段3米多长的院墙轰然倒地。

2个月未有半个活人进入或离开,丧尸密度堪称生命黑洞的医院终于暴露在幸存者们的利刃斧头下。

第138章 鸡尾酒

被幸存者们下山的动静所吸引,院墙内十几只丧尸靠了过来,幸存者们经过磨合的三支小队立即上前,娴熟的列队配合。

6名排头的幸存者持着2米长枪,枪头对准丧尸,枪尾插入泥地,阻止丧尸继续接近的同时制造空间,紧接着另外6名幸存者手持斧头或是战锤砍刀等近战武器与丧尸短兵相接,快速碎颅破坏大脑,在他们身后,每小队还留有一名队员作为纠错手负责在出现意外时帮助队友,空暇时则作为观察员调整队列。

由于材料良莠不齐,队员们身上的防护五花八门,最好的穿着工程塑料防暴铠,最差的仅有纸甲护身。

通过步话机4名大队长得以确认医院内外尸群无异常情况,队员自检完毕,四人沉默着相视点头。

“滋,按计划行动……”

长方形的医院中央前后耸立着两座大楼,靠近众人的是住院部,被住院部遮挡的部分则是门诊,两栋大楼中间由开放性走廊连接,整体如同一个闾字。

60名直接参与战斗的人员按照预定计划分成6支队伍,另15名人员留守在医院与后山之间的通道处清理游走的丧尸,同时砍伐树木修建简易工事作为防御,这些工事在最初甚至就是将砍倒的树木或是灌木拖拽横贯,只要能绊倒或是延缓丧尸的靠近就算是完成任务了。

幸存者们期望一旦进入的战斗组使用热武器或是制造出大动静吸引附近尸群聚拢这些简陋的工事能争取到逃离医院的时间。

没有选择其他幸存者那样厚实的防护,余念小队的队员多数只在腰间围着一条战术腰带,插着手枪、无线电、电筒外加一个背包。

轻量化的装备牺牲的是安全性,带来的是机动性与反应速度的提升,之所以有这样的自信,主要来源于人均50只以上的丧尸击杀经验,死在余念黑子肖天程手上的丧尸数量甚至过百。

住院部后面生人活动少,又有后山阻隔,丧尸数量相对少,这里的动静通过丧尸层层传达至医院丧尸密度最高的门诊部与广场需要一段时间。

医院东侧围墙也就是闾字的右侧卡住的半挂大货车是此次行动至关重要的部分,除了负责攻坚的斯乐小队外,其余人唯一的任务就是帮他将丧尸引至更远一些的地方,准确的说,是医院的西侧,只有这样,才有足够的时间进入并且返回。

但如此一来,通过何种方式吸引丧尸就成为了令人头疼的部分。

派人进入显然是不现实的:皮丧尸的制造使用方法无法对外提及,并且制造动静后显然只能有去无回,其余的人类进入方法显然也有类似的缺陷。

第二个方案是用无人机搭载音源,但这个方案几乎立即就被排除了:无人机能够携带的音源重量不可能太大,如此有限的功率要想吸引几十亩范围的丧尸显然不现实。

紧接着,解放战争中的飞雷炮——一种使用汽油桶当炮筒,底部安置火药的简易土炮,以及叙利亚战争中叛军用过的液化气火箭炮也被人提出,最后甚至有人提议利用现代技术制造投石机。

虽然使用现成的钢管材料与电焊众人具备制造出投石机的能力,但制造周期的不确定性与抛射的精确性都很成问题,至于前面几种更是因为安全性与可靠性被排除了。

每到这时候几个前pla兵都会吐槽有几发火箭弹就方便了,以离开和平幸村营时龚霆与付正淳展现出的火力水平,余念很有理由认为龚霆还携带有此类轻武器,但哪怕真有,也不可能这样暴殄天物。

最后一名幸存者提出了一个方案:消防队都会配备抛投器,用现成的就行。

这方案立即被采纳了,尽管银马市消防中队所在位置同样处于市区,并且抛投器是否存在都是个问题。

经过长达两天的侦查摸索试探后,竟真的从一处消防中队弄回来一套带完整压缩空气的抛绳器设备。

简单来说,这类抛绳器原理就是类似于榴弹发射器,只不过使用的是压缩空气而不是抛投器,弹头是塑料外壳内装充气救生衣等物品,抛射距离约60-80m,由于无需连接尼龙绳,实际测试抛射距离能达到一百米。

为了制造足够的动静,弹头部分经过改装,最初的版本是简单的使用浸透汽油的棉花,但很快发现此方法过于危险:发射前需要先点燃弹头部分,未经处理的汽油挥发性过于强烈,几个实验用的玻璃瓶在瞬间就烧成了一团火炬然后猛烈的爆炸了。

实验停顿几个小时后,一名幸存者想起了曾经在网上看过的鼎鼎大名的游击战神器之一:莫洛托夫鸡尾酒。

实际上就是燃烧瓶,说得高端一些就是山寨版的凝固汽油弹,具体做法是在汽油中加入橡胶碎屑,等待橡胶溶解后再加入适量面粉,调配合格的燃烧弹应该是能够黏在附着物上燃烧的。

为了降低风阻,凝固汽油弹的表面必须光滑,为了控制重量,装药量必须严格控制,因此引线只能安装在弹头末尾处,幸存者们又利用塑料瓶等物品自制了一批凝固汽油弹,初次以外还设计了一种内置纯粹汽油的燃烧瓶子,设计效果总的来说是令人满意的。

“风向东南风2级,可以发射。”对讲机内传来后山观察哨播报声。

当即一名幸存者将随身的大包卸下,这名幸存者有过发射信号枪的经验,为此专门让肖天程对他进行了一段时间的培训,一直练到他能在低风速情况下娴熟的控制抛射落点。

从包内取出发射装置组装好后,一支由10名幸存者组成的专业小队飞速在他身前组成进攻队形,向着西面突进一直抵达住院部西侧后方。

十几只丧尸立即被吸引靠近,它们都被幸存者安静地解决了——为了阻止有人发声,每人嘴里都含着衔枚,无声的砍杀令在场所有幸存者紧张得同时屏息。

稳定住局面后,在所有人的期盼中,一枚弹头被点燃,而后在数十人注视中被击发喷射,汽油燃烧产生的黑烟划破天空,无声无息落在视界外。

十几秒后,一道细细地黑烟从着弹点袅袅升起。

“命中了!”人群一整沸腾,又立即被压制下来,很快众人通过半山腰处的观察哨获得了更为详细的坐标数据。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抛射器开始不断击发,直到打光所有存弹覆盖了医院的整个西侧。

于盛夏时节被困于医院一隅之地进一步加剧了丧尸们的脱水速度,女尸干枯的头发以及丧尸们身上晒得开始掉色的干燥衣服都成为了最好的引燃物。。

汽油弹内填装的满瓶汽油被燃烧弹引燃,接二连三的爆炸开,摩肩接踵的尸群也无法阻止腾空而起的火球。

尸群动了。

第139章 队形

“动了!!死人在动!”

频道内一片沸腾,观察哨与各小队的声音交替传来。

整个计划中,最危险的步骤是封闭医院大门阻止院外大规模尸群持续进入,最让人捏把汗的却是计划开头的引尸,大动干戈准备半个月,这些人力物力在过去当然不值一提,现在却是耗死脑细胞无数才折腾出来的。

虽然有备用计划,但一旦不能在第一时间集中吸引控制尸群,都会给后续计划带来变数,幸存者中玩过网络游戏的宅男不在少数,引怪的思路向来是喜闻乐见的,真到了实施阶段却不是游戏中那么容易的,抛开复杂的地形与各种无法预料的意外,光要找出这几个敢于在死人堆里打滚穿梭的亡命之徒就不很容易了。

而市二医院所属地区已属于银马市内人口密度最大,受灾最为严重的城区之一,比这里灾情更严重的地区大约只有一二线城市的人口密集城区,但那里绝不会是未来灾后重建的主要:任何势力都不会有处理北上广等城市内以十万为单位计的超大规模尸群,即使有那样的火力,也太不经济了,重建一座新城或使用其他三四线城市要相对来说划算太多。

当看到收复一座高密度丧尸城市的可能性时,所有人都不可自抑地兴奋起来:熊熊燃烧地火电厂、规模化水厂、机械轰隆的工厂、空调、食物。

那些他们曾经拥有现在只存在于脑海与电子产品内存中的现代生活与物质享受都是如此地令人遐想而不能自已。

对现场所有参与行动的幸存者来说,此地的经验完全是可能用于其他地区的,见此情形众人大受鼓舞的同时纪律立即消散,兴奋地议论起来,乌合之众的气质瞬间显露。

“我是袁郉!无关人员不要讲话!通报具体情况,被引动了多少?是否具备进入条件?”袁郉与几名领队的声音终于插进频道,压倒一切。

“观察小队收到请回复,效果怎么样?”

“滋……效果非常好!东侧还有少量丧尸没被引走,数量20到30!东侧围墙外尸群有所扰动,但数量不足以威胁院墙。”激动的应答从对讲机的另一头传来。

山顶上不止有艾黎田濛等预备队,更有许多临时舍弃搭建山脚营地爬上山顶观看这一景观的吃瓜幸存者。

尽管住院部挡住了很大部分视线,但在目力范围内,整个医院广场内的尸群都在向西侧运动着,由于燃油与尸群运动,暴晒月余后的丧尸们迈动着迟钝地步伐,蹒跚着如同无数活动的干燥移动火把,热烈地感染着同伴们,将火焰带动给更边缘处的零星死人。

山顶,并不如何茂盛的山林间矗立的是观望的人,山脚处是武装到牙齿的现代人拼凑成的临时‘军队’,凋败森冷的医院内是燃烧的死人大军,摄人心魄地场面就算是最成熟稳重的幸存者也无法不起一丝波澜。

“像不像死人们的盛大节日庆典?”队伍里,袁郉冲吴业扭头道,目光中是他人无法理解的激情。

“呵呵……”吴业干笑,心中啐了口:难道我们是送上门的点心吗?但想到眼前这人的重口味,的确不能用常规思维去套用他。

“八字没一撇呢。”黑子瞥了一眼窃窃私语的,用只有近旁的人能听到的低声嘟囔。

“呵呵,我们是先遣队之一,准备出发了。”余念闭上眼,深深呼吸着:太阳刚刚升起的,并不很灼热的空气中刚刚股出现了一股淡淡的味道,并正变得浓烈起来。

这是衣物与丧尸们干瘪肉体混合燃烧的焦臭味。

黑子转过头,与余念对视,这味道他们并不陌生。

……

“你知道美国有个火人节吗?”斯乐一头黑色长发早已用橡皮筋扎成一束马尾固定在脑后,冲一名队员道。

“老美就是牛皮啊,这么早就预料到未来会有死人节?提前过把活人节。”

斯乐气结。

作为承担最危险任务的队员,要么是亡命之徒,要么是各种对医院有所需求的幸存者及其家属。

幸存者中病情严重的当然无力支撑到灾后两个月时间,糖尿病,初期孕妇,肠胃寄生虫多是吃了不该吃的野味或是野果、野菜、茎块,各种原因引发的炎症高烧,外伤感染更是五花八门,梁欢给其中部分人做过简单处理,不是单靠药物能解决的。

便是从这些人里面挑了5名素质相对高的幸存者与斯乐以及三名油帮成员共同组成抢堵小队。

“嘿嘿,答应我的可别忘了。”一名面相凶恶浑身散发着臭气的幸存者邪笑道,实在令余念很好奇他们到底达成了什么交易。

众人心思各异时,对讲机内传来指令。

整个战斗部三分之二幸存者,数量约40人呈现扇形扩散,将整个住院部包裹,他们需要阻止住院部内被惊动的丧尸靠近东侧院墙方向。

“你们自己小心。”龚霆低沉道,三名同样来自sz方向的小队长点点头分为两股。

龚霆要同大部队去阻止住院部的丧尸扩散,由于同样被当作尖兵使用,担子不比余念梁欢两人来的轻。

“余念、梁欢、黄大仙、斯乐,进攻西侧。”形势稳住后,第二道指令从对讲内传达出,剩余的三分之一人手被分往院墙东侧。

一声低喝,余念带头冲击,黑子、肖天程、顾军紧随其后,脱离大队后以小队为单位分为四股,直指东侧卡车缺口处。

“斯乐,你们跟紧,全看你们了。”吴业与袁郉的嘱托道。

余念、梁欢、黄大仙三支小队将会帮助斯乐小队肃清沿途丧尸,准确地说是观察小组提到的西侧墙内剩余的几十只丧尸。。

他们要将斯乐小队送到距离卡车破口尽可能近的地方,届时斯乐小队需要离开医院,突破到东侧院墙外进行作战。

这样的设置一方面是为了加快推进速度,一方面是幸存者们的经验:极限紧张的状态会大大加速体能消耗,没有经受过专业训练的幸存者体能无法维持长时间作战,进入墙外前他们要尽可能帮助他们节省体能。

第140章 突进的箭头

“黑子!2点钟方向3只!”

“肖天程!节省箭支!”

“小军!只打侧面的死人!后队会收容的!”

一个矮小的身影踽踽靠近。

烈日晒干了女孩儿稚嫩凝白的娇柔皮肤,再也看不出2个月前的童真模样,粉色的塑料发卡仍旧尽着它最后的职责,将女孩儿枯黄的头发规矩的束拢。

余念手中挥舞战斧,带着缺口的斧刃反射着清晨地阳光,斩断可爱的粉色发卡。飞舞发丝中,七八岁大小的孩子头盖骨被劈开,脑浆混合着腐败地血液飞溅开去,而后安静地倒下,无神地大眼没有丝毫变化。

一米长的硬化木杆前端固定着一颗两磅地页锤,中着无不黯然倒地,这是梁欢的新武器。

灾变爆发的当天,梁欢是最前线的护士,重启日当天曾经数次在绝望中抢救那些已经死去或即将死去的人。

当见到感染的情况,当时就有同事猜测这是一种极端的烈性病毒:同早些年参与治疗非典患者的那次相同,梁欢已经做好了在岗位上战斗到最后一秒的准备的,她的绝大多数同事同样如此。

到下午两点,距离第一例病患被送入医院还不到12小时的时间,十分之一左右的医护人员也出现不同程度的感染迹象。

他们无法控制这种病毒,无法有效降低病人的高烧,更无法阻隔传染。

对于已经变化的病人,他们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将它们捆起来。

他们什么也做不了。

那些由数百年来数千万人生命、难以计数的医疗工作者医学研究人员殚精竭虑换来的医疗知识反过来嘲笑着每个人的无知。

在g病毒面前,人类医学变得毫无意义。

尽管无法有效救治,但作为唯一的希望依然得到了最优先级的武装保护。

生的希望与死的恐惧将所有还活着的人都推向了医院这方寸之地,武警部队仅能驻守大门,却防不住翻越围墙的群众,何况部队自身就是混乱来源之一。

作为曾经有过非典经验,又没出现感染迹象的资深护士,梁欢被要求脱下衣服,与院内的其他几名医护工作者秘密前往院外,后来她才知道,这是市里某个领导的授意:保留可能有用的人。

页锤抡转,砸碎又一只来自右侧丧尸的脑袋,整个队伍呈现箭头状,梁欢小队正是队伍的右翼,前方是余念小队,左翼是黄大仙,中间被包裹的自然是斯乐。

“前进小队请注意,西侧的丧尸已经有部分发现你们的动静了,我们会帮你们争取时间,但你们要尽快。”

“明白。”几名队长心中同时一紧,进一步加快了砍杀节奏。

过去只要能通过跑动避开的丧尸,众人都是尽力避免正面搏斗的,哪怕要杀也会通过摔法、低段踢、关节技等技巧配合击杀,现在为了达到最快速度便不能使用这样的方法,这样快节奏的砍杀每一击都要用尽全力,顾军等几名体能相对弱的队员已经开始明显落后了,为了控制局面,肖天程不再节省箭支,开始点杀密集可能会对队伍产生威胁的体型高大丧尸。

与此同时,另外两只队伍的成员也纷纷取出各式工具武器阻止或击杀丧尸。

黄大仙从背包中拽出几条两头坠着金属块的短绳,正是几根投石带,单手随意绕了两圈甩手一丢,绳子便准确将丧尸双脚缠绕,这手绝活没有。

“走走走走走!!”黄大仙狂吼,整支小队队员集体脱离箭头牵扯住沿路的十来只丧尸。

此时队伍已经越过住院部,卡车撞入的位置处于门诊大楼的侧面,众人还需要向前突进50多米,丧尸中身着军装的武装丧尸开始出现,半身穿着防弹衣,头戴钢盔,大脑部位很难被伤害到,不论是刀斧还是肖天程的美猎弓都无法贯穿这样厚度的钢材。

余念不再控制速度,独自加速脱离队伍,伏低身体双手交叉,合身撞入这只丧尸怀内,左手将丧尸右手缠至腋下,在这具身高一米八的士兵男尸咬下之前,将丧尸双眼砍瞎后剁短手臂骨头推开,紧接着一个俯身低扫将一只丧尸扫倒在地,补上一斧。

这种战斗方式固然比使用长兵器危险,但也更快速,长柄武器的平a后摇时间要比短斧长得多,只有这种方式能将机动性发挥到极致。

往往余念身旁几米处同时纠缠着四五只丧尸,不时使用摔法放倒丧尸也让它们互相干扰的同时将其砍杀,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对丧尸的特性很熟悉,除了知道不同的丧尸的动作时间之外,最重要的是要客服内心的恐惧,这是余念近期面对丧尸冥想获得的成果,丧尸的可怕外形不再令他的内心产生恐惧。

顾军也不再负责砍杀,取出弹弓用钢珠照顾一切靠近他们10米范围内的丧尸,争取将丧尸的视力在近身战之前剥夺。

范志伟跟随梁欢,手持一柄关公形制的长刀,专挑丧尸下路动手,方圆3米内无人敢近身,刀起刀落便是一条人腿飞出,与梁欢小队其他人一道护住了整个侧翼。

“杀!”

一声低喝后,早已忍耐多时的斯乐小队,此时也都不吝啬体力,加入搏杀后队伍立即轻快起来,一路高歌猛进,杀得满地残尸,血臭冲天。

无人机航拍的照片已经足够清晰,却远远不及近距离看起来清晰,照片中医院广场内车辆七歪八扭地随意停泊,有的冲上半米多高的台阶后翻了个肚皮朝天,‘市民们’便在昔日生活的土地上漫无目的地游荡着。。

行至东墙内侧,此时已经能远远见到医院广场内的景象:上千只丧尸游荡着,低沉嘶吼着汇成一片黑潮,向众人望来。

被众人砍杀动静所吸引,更多的丧尸从残垣处涌入,数十只黑压压一片压来,嘈杂如同鬼卒,加上数十米外广场上的丧尸正在向此聚集,几名意志不坚的幸存者脚步都迟疑了,剩下十来米距离仿佛是天堑一般无法逾越了。

第141章 无法回头

瘦弱中年男尸嘶吼着向前扑击,光着的上身依然贴着电极片,断裂的线材拖拽在身后,大约自灾变之始便从未离开过医院。

龚霆高举工兵铲,一道弧线划过后男尸脑袋被劈为两半,颓然倒地。

“拉出去!说了拉出去!不要在这里面打!”龚霆咆哮着,眼角余光观察着黯淡杂乱的地面环境,同众多幸存者一起退出走廊。

在预先的侦查演练中,众人料想当突击小队掠过住院部前往医院东侧时,住院楼东侧的敞口处会涌出大量丧尸。

直到此时众人才意识到无法实地侦查的种种坏处。

住院部共有三处出口,分别处在大楼正前方中央与东西侧面,他们重点防范的是西侧。

但不知道哪位大神在离开医院前将东侧的不锈钢伸缩门拉紧后缠绕了一圈铁链,按照计划,他们需要尽可能快速的找到二楼制高点控制局势,此时却被这道门挡住了。

男人的、女人的、老人的、孩子的手从伸缩门中伸出,费了点时间终于将所有伸出手的丧尸一一砍杀,还没进门尸体已经堆了半米多高。

铁链上套着锁,此时去调取液压剪显然来不及,只好故伎重施,用绳子捆住两根伸缩门腿,十几名壮汉一齐用力将它整个拉开。

随着金属断裂拉伸的噪音,飞出来的不止有伸缩门,还有蜂拥而出的尸群,一名幸存者连退几步,被尸体绊倒后三只手将其拉进了尸堆,好在同伴反应很快,拉住这倒霉蛋的腿一番费力拔河后才把他从丧尸手中抢回来。

时间紧张,龚霆手下一名有攀爬经验的兵决定另辟蹊径,甩出一个挂钩登上了某个二楼窗口,甩下绳梯后从内部突破,很快清理出了一个封闭房间。

为了方便进出,整扇玻璃窗叶被整个取下靠在墙边,龚霆沿着绳梯攀爬,跨过窗台,观察着这间房间:除了倒在地上的四五具尸体外,地上还有一具呈现高度白骨化的骨骼,从这副骨骼的衣服来看,应该是个警察之类的。

这种尸体的数量在医院内较为常见,突击小队还在前头搏命,龚霆无暇去想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立即开始着手布置。

……

“继续前进,注意保持队形。”

踟蹰之时,对讲机内传来龚霆冷静的话语。

余念回过头,目光巡视住院楼,一支带消音抑制器的03式自动步枪自二楼一扇窗中稳稳伸出,居高临下指向众人方向。

原本巨大的枪声被消声器削弱后站在余念等人所在的东侧院墙处已很难察觉到。

消声器是个很稀罕的东西,不论是部队还是武警都很少哦装备,加之消音器的使用寿命决定了它很难长期使用且不可再生。

随着火力支援的加入,突击小队终于抵达卡车缺口处。

“快!火已经灭了!”斯乐回头,发现遍布西侧的大火已燃烧殆尽,不止是离得近的丧尸,烧得焦黑冒烟的尸群们也被突击小队这支最近的血肉吸引,不由焦急吼道。

墙外的丧尸并未受到打击,个个舍生忘死向里扑腾,倒毙在缺口处很快堆积起来,黄大仙消灭掉路上残余的活死人也赶到缺口出处,同另外两只小队以卡车头为中心组成一个防御圈,阻止越来越多的丧尸。

即使如此,这个防御圈还是被压缩了:丧尸数量实在太多了。

既然能来到这里,斯乐自然不会不做准备。

两名在大夏天身着厚重全身护甲的小队成员甩下背包,硕大的鲜红色钢瓶露出,余念定睛一看,竟然是两瓶沉甸甸的干粉灭火器。

两人对视一眼,咬紧牙关,在肖天程、顾军、龚霆的火力支援下一左一右站在了卡车两侧,很快便被,拔掉插栓后毫不犹豫对准尸群头部高度扣动把手。

由碳酸氢钠等无机盐混合而成的白粉喷射出数米,顿时剥夺走最近处十几只丧尸的视线,染白了一片,这场面让几名有余力回看的突击队员顿时联想起小鬼当家或是林正英系列电影。

十秒后灭火器用尽,其中一人脚下不稳,被丧尸拉倒在地,顿时惨叫出声,大喊救命,几人知道这人全身防护一时半会儿死不掉,这份惨叫大半是给吓的。

斯乐小队几名成员抓住空档,纷纷挤入空隙,其中一名中年男人将手中持握的尼龙渔网撒手抛成一片,再罩住七八只丧尸。

墙外稍定,墙内的情形却是不能再拖了,包围圈已经压到一个很危险的地步,箭支、投石带、灭火器都用尽,再打下去只能动枪了,计划自然失败。

黑子毫不犹豫甩手抛出最后两颗烟雾弹,浓烟升起,扰乱了十几米范围内的视线,这样饮鸩止渴的方式将更远处的丧尸吸引,却制造出一条勉强可供众人通过的路线。

余念无暇他顾,招呼上黑子、顾军、肖天程,与另外两只小队一道转身飞速离开,趁此机会,斯乐攀上空无一人的卡车侧。。

真到了这份境地,心志不坚着便动摇起来,斯乐队内一名男子眼珠子一转,转身便欲逃跑,嘣一声巨响,崩飞的水泥块四散飞溅——来自远方的警告立即将这名男子逼回队伍。

上船容易下船难,事到如此,整个计划的成败都系于斯乐小队,不管愿不愿意,现在他们只剩下这个选择了。

第142章 启动

“怎么样?给我看看。”田濛跳着脚,试图从艾黎手中接过望远镜。

其实处在半山腰处的观察点,不用望远镜也能够观察清楚景象了:两道白烟根部,几个蚂蚁般的人影正一寸一寸地挪动着,从他们疯狂交替迈动着的双腿就能很容易判断出他们正狂奔不止。

“那几个人到底行不行啊?”

返程时,几人一边敲打制造出动静替斯乐小队分担走一批丧尸,黑子吼道。

“那你去好了!”肖天程背着弓狂奔。

余念转头看了眼道,“放心吧,他们几个都爬上去了,暂时问题不大了。”

发现自己被瞄准后,面相凶恶的中年幸存者拔出腰间的手枪就要还击,被斯乐一句话拦住了。

“省省吧,留几颗给自己吧,被拉进去我们可没时间管你。引来更多,到时候走都走不掉了。”斯乐冷冷说完,手脚并用爬上了卡车。

那人大骂一声,向二楼的枪口处投去狠狠一瞥,只能不甘心地随着斯乐攀上了卡车,在斯乐与另外两名油帮成员的鼓劲下,尸群围拢前,另外4人也都爬上了卡车。

由于斯乐当日是弃车逃跑,车内空无一人,除了车厢内塞入4人,另外4人都攀在车头侧面,用手中的武器防备着墙内外越来越多向此方向聚拢的尸群。

“别打白色的丧尸!!”一人低喝道。

在整个车头的周围,包围着一大圈约十几只被灭火器喷射过的丧尸,均被剥夺了视力,丧尸主要依靠视力,其次是听觉,再次是嗅觉。

当斯乐小队的幸存者屏息安静下来后,白色丧尸的进攻性开始显著下降。

这个步骤他们已经反复做过实验,只是过去做实验的丧尸数量远没有现在这么多,斯乐与几名队员对视一眼,意思很明确:它们丢失目标了。

队内每人配有三根长长的轻质木棍,接下来在众人的耐心下,近处能够够得着的丧尸都被一一捅瞎了双眼,这个步骤当然很困难,木棍必须捅得非常精准才能办到,否则便会被丧尸伸手夺走。

当车头旁被数十只瞎眼丧尸包围布满,再也没有新的丧尸挤入中心区时,时机才算成熟。

“老斯,都是我们的人去趟雷,不是这么个意思吧?”凶恶男人不怀好意看向黑色长发的斯乐。

后者面无表情用眼角余光扫过,淡定地推开车门安静地落脚在地面,与其他的队员不同的是,斯乐只身着长衣长裤而已,这还是为了防晒穿的,并不是厚实的帆布等材质。

视眼前上百活死人于无物的淡定与轻蔑立即折服了在场几名幸存者,凶恶男人第二个跟了下去。

凶恶男人是自由幸存者中一个小有名气的小团伙头目,绰号九指,顾名思义只有9根指头,只不过这份“名气”,虽然没有直接证据,据说此人与其团伙劫杀过不少幸存者。

淡漠的目光扫视着尸群,留着黑色长发的斯乐在尸群中回首示意。

从高高地卡车上落足于群尸遍布的地面,意味着随时有可能被死人们用恶臭肮脏的牙齿慢吞吞地撕碎。

几名幸存者略作等待,伸出脚试探了十几秒,最后慢吞吞地滑下,胆战心惊地看向四周。

被戳瞎双眼的丧尸多数眼球都被戳爆,挂在眼眶外好似一只只人形金鱼,过了几分钟,还未彻底干涸的血水无声地滑落,淌出两道血泪,和着嗓子里无含义的呜咽,哪怕鬼片里也没有这样的场景。

这令人后背发毛的场景斯乐也不愿多见,除了两名机灵点儿的幸存者带枪在车顶监视四周,另外6人都不出声挤到了卡车的右侧前轮处,卡车不能直接驶出的原因便在这里。

对载货后动辄重达数十吨的半挂重卡来说,区区一堵薄墙当然不在话下,但斯乐驾车撞穿围墙后又再次倒车,围墙上铁栅栏耸立的铸铁尖矛立即捅穿前胎,同时变形的栅栏抬空了前轮,另动力轮空转。

无人机侦查无法观察到近处的细节,仅凭映像,斯乐认为至少要将轮胎解放出来,至于破损的右侧前胎并不是重点,只要能离开此处,破损的车轮并不影响短时间的行驶,另外一方面,没有人有把握在这样密度的丧尸身旁更换一辆重卡的轮胎而不被丧尸察觉到。

斯乐竖起食指挡在唇边,在捅破车胎的铸铁矛头上比了个手刀。

杂乱的尸群中,6个活人掏出早已静音的手机聚成一圈开始打字。

“不行,我们没办法砍断它,太响了。”满脸横肉的疤面举起手机,因为不会打拼音,用的是手写。

“可以最后弄断,我们先把车底下的杂物清理掉。”

“你留下弄断?我们可不干!”

“临走的时候,枪就可以用了,除了斯乐负责开车,其他人都帮忙掩护,不会有问题。”另一名油帮成员帮腔。

“那也别想我们殿后。”事关小命,自由幸存者们空前团结。

斯乐面无表情,与另外5人沉默着相视,缓缓放下手机,另一只手抬起——伸出了巴掌。

疤面脸上的横肉抽动了一下,但见到连车上的两个幸存者也被喊动,终于认清现实。

8个人,两人站在车顶,6人在地上的尸群中,斯乐左手高举,右手攥成拳头藏于身后,接着左手依次竖直三根手指。

呼!

8个人同时伸出右手,空中地下,8个手掌。

自觉的,黑和黑,白和白单独pk,直到剩出两名脸色阴沉的幸存者:一名是自由幸存者,一名是粮帮成员(看到我名字都懒得安排就知道他们要死了对吧?)。

长长的一串丧尸尾随着三支护送的小分队退了回来,很快便被砍翻在地,见卡车那边暂时还没有动静,几人返回住院部。

楼道截面狭窄,加之内部环境复杂,无法同时展开数十人作战,西侧焦黑熄灭的尸群更是不敢惹其锋芒,沉闷的喊杀声与冷兵器入骨声不时传来,提醒他们仍身处尸群包围中。

幸存者们分散开,在已经砍杀过的地带建立稀薄的武力防线,凡是靠近的丧尸都被消除,住院部与门诊楼中间的丧尸都被引导至西侧,重新扩散开需要些时间。

“有枪不能用,真他妈的憋屈。”有人骂道,引发一阵唏嘘。

在行动前,幸存者中间爆发过小小的争论,由于人员驳杂,素质不一,计划中又基本是靠冷兵器肃清,曾有人提议不携带或者由部分人少量携带枪支,遭到了强烈的反对。

众人一度十分担心开枪会吸引更多医院外的丧尸,并且极大的压缩他们引尸争取的时间,好在一切顺利。

一楼部分房间已经清理,捡来的医疗用品混堆在太阳底下,不时有幸存者在其中翻捡希望能找出用得上的,油帮粮帮只好各派一名幸存者看守,防止被人顺手牵羊。

一名幸存者大约是渴了,动手就要拧开一瓶葡萄糖溶液,被过来查看的梁欢阻止了。

“高纯度葡萄糖原料几年之内都别想了,还是留着吧。”她说道。

“你们要快一些了,有块很大面积的焦尸往你们那边动了。”对讲机内响起观察哨的提醒。

一名手脚轻便的行粗糙奈何飞速爬上电线杆手搭凉棚,视线跨越场中障碍,嘴中无声念叨后滑了下来,向自由幸存者领队不灭道。

“50只,或者更多。”迟疑了下又补充道,“混在一起,有些分不出来了。”

火势最大的时候,众人隐约能听见砰砰的爆破声,等从二楼近距离观察后才意识到哪里出了问题。

两个月的行走中,多数丧尸腹内的排泄物都被不自觉排泄掉了,因此尸群所过之处,往往会留下各种“痕迹”。

同时仍有不少丧尸并未排泄,在两个月的发酵后,被烈火炙烤飞速膨胀,高高膨起的肚子爆裂开来,屎尿横飞下,是满地零碎的内脏与拖拽着的肠子。

加上夏季产生的丧尸身上布料衣物,烧化后贴服在皮肤上与扭曲融化的皮肤复合,形成一层新的硬化外壳,相比两个月之前余念在直升机大厦楼下见到的烧焦丧尸,恶心程度至少翻倍。

对讲机滋滋作响,连续3声,但没有声音发出。

听到这约定的信号,卡车顶部,哨兵幸存者转向来的方向,一名幸存者正举着面红色小旗在空气中交叉画叉,每2次停顿两秒,哨兵稍松口气。

还好不是画3个叉,那说明情况极端危险,需要放弃一切辎重逃离。

斯乐这边的进展还是比较顺利的,一个意外是车底下压着两只被碾断双腿的丧尸,由于车底十分狭小,不利于挥动武器,为此多花了点时间。

从车底扒拉出大量的碎石与数根扭曲的铁条,斯乐也做好了最后的发车检查。

两名幸存者漠然走到右侧车轮旁,预备击断插入轮胎中的那根铁条,长时间呆在尸群中,对危险的直觉已被麻痹,两人都没有开始那样紧张。

两名幸存者高举的斧头重重劈下同时,轰然响起柴油引擎的咆哮。。

与此同时,车外一声凄厉惨叫传来。

密麻层叠的尸群重新找到焦点,无情的目光聚拢在一起。

第143章 温柔的慈悲

寂静的尸群与轻手轻脚的幸存者之间形成的精妙而脆弱的平衡,被惨叫声霎那间抽得粉碎。

车旁,一名持斧的幸存者跪倒在地,捂住大腿面朝地面翻滚着,枪头的防盗铸铁矛在斧头击断的瞬间被汽车重量崩飞,透穿幸存者肥厚的大腿肉后钻出牛仔裤,留出半米多。

像是一群隐身的人与满地眼镜蛇挤在同一间房内,却忽然发现原来透明的身体在空气中显形,上百根猩红分叉的蛇信子在空气中吞吐,几名幸存者同时感到冰冷的血被抽离大脑,对危险的感知被重新唤醒。

同行的幸存者将斧头丢给车上的同伴,试图制止同伴,泪水和汗水混合着从惨叫幸存者扭曲的面孔滑下,意识到自己刚才发出了巨大惨叫的幸存者调动全部的意志力闭上嘴咬紧下唇,但不受控制的闷哼还是不时发出。

像是涨潮时被潮水包围的礁石,车旁散开的丧尸在几秒内便围拢了过来,自由幸存者在同伴帮助下蹦跳着试图单腿爬起,连爬几次都失败了。

“拉我!”

见势不妙,另一名油帮幸存者先行上车,回过头来与另外几名同伴一齐伸出手,自由幸存者却已经跌坐在地上,正单膝跪地试图吊起自己时,一双干瘪冰冷的手擦过脸颊。

“别回头!抓住!”疤面大叫。

卢川浑身一震,连大腿处的疼痛都忘记了:他宁可被一枪打死也不想被死人一口口嚼碎。

回过头时,与只有上半张脸的老太太看了个对眼,这个瞬间,卢川忘记了腿上的伤,腿上稍微用力,又跪了下来。

绝望之际,却感觉下沉的身体被拉住,仰起头来,两名幸存者身体探出正试图将他拉起。

老太太失去了下颚,舌头在空气中无依无托地舔舐着,却无法造成实质性威胁,很快被两根木棍顶开。

嗡嗡嗡!

驾驶室内,幸存者们挤在一起,脸上带着同样的惨白,注视着斯乐再次扭动钥匙。

“电瓶没电了。”斯乐伸出舌头添了舔嘴唇。

两个月的时间,尽管货车的电瓶相比小汽车容量更大,也足以跑光电量,斯乐上车前刻意检查过,没想到还是不行。

“拖一下。”斯乐说道。

类似于动物的本能另它意识到目标远离了,老人抬起手臂,指甲缝中夹着乌黑泥土,干瘪右手抓抓握住目标暴露给它最趁手的部分。

铸铁矛头刺入后,卢川能清晰感觉到它的存在,依靠神经与血肉被破坏后产生的伤痕轮廓,铁与肉的界限是那样分明。

现在界限再次扩大了。

除了痛什么也没有的黑白色世界中,丧尸拔出了铸铁条,泉涌般的暗红色血液在两秒之内将牛仔裤染成暗红色。

“不疼了不疼了,嘘!!!”疤面挤出笑脸,将食指按在卢川的嘴巴上。

“伤到动脉了。”一人慌道。

“还没好吗?”一颗脑袋从车外扎进驾驶室,口水溅在脸上。

柴油引擎沙哑的转动声再次响起,比前面几次多响了一段。

“别叫了……帮帮忙!马上就出去了,你现在喊,咱们都走不了。”疤面手忙脚乱,双手加压按在了卢川的大腿上。

同所有幸存者相同,卢川在2个月的艰难求生中同样晒上了风霜,卢川隐藏着自己的年龄,防止其他幸存者看轻他。

这样一切在此时都显得没有必要了。

“妈妈!”

卢川即使此时清醒着大概也不会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哭喊出这两个字。

疤面松开手直起腰,同几名幸存者一起看着这名哭喊着的年轻人。

轰!

引擎哄叫起来,在几颗悬着的心的默默祈祷中,转速稳定下来。

与此同时,疤面猛扑下身子,用沾着温热血液的双手死死罩住卢川的嘴鼻,卢川的手脚击打在几名看护他的幸存者身上,然后被几人一齐抱紧了,极限的窒息感让他爆发全部的力量,驾驶室内挤着的三个幸存者几乎都很难按稳。

“嘿,别怕,睡着就没事儿了,就能见到妈妈了。”疤面气喘吁吁,几名帮助固定卢川的幸存者被不时爆发的猛力摇晃着身体。

“没事,没事啊,很快的。”

货车震动,斯乐目视前方,仿佛没看到正发生的这一幕,他回了一圈方向盘,挂上档。

随着生命中最后的爆发,喷射状的血液在大腿肌肉强力而不惜代价的挤压下溅满了车厢内每个人的脸。

在卢川疯狂的挣扎与男人们温柔哄骗声中,卡车轰隆着离开了。

……

“这应该都是第一批死的。”

黑子撞穿一团飞舞的蝇虫,看着地面上数个直径将近三米的不规则黑色圆圈皱眉道。

除了几具新鲜尸体之外,每个黑色的圆圈中央还另外躺着一具尸体,姿势各异,穿着生前的衣服,有一具显然是女性尸体,带着钢圈的胸罩戴在胸口,一具显然是医护人员的尸体,只是过于模糊分不出来是医生还是护士。

由于尸液的渗透与有机物的分解,衣物都染成了深黄色或黑色,室内相对封闭,空气不流通温度也比户外要低上几度,加上多是水泥或者瓷砖地面,腐败程度不及此前众人在室外见过的许多尸体,还未达到白骨化或者干尸化的程度。

但也因为软组织、肌肉组织、皮肤未完全消失而显得更令人无法忍受。

多数尸体的五官与开放性外伤都被驱虫挤满至膨出,像是给尸体上塞入了一大团蠕动的米粉,许多皮肤已经消失,将脂肪、肌肉与筋腱暴露在外。

空气中的尸臭的浓度几乎达到让几人误以为是在直接吸入流体状的腐肉,确认这间房里没有要找的东西,余念只闻了半分钟不到就退了出去。

“像是在屎里捞东西。”黑子猛抽一口,将烟气憋在肺中,希望能掩盖住肺里残留的可怕味道。

“屎比这好闻多了。”肖天程脸色同样铁青。

三支护送小队返回后,便留在住院部东侧口待命,在几间已经打下的病房内见到了这些尸体,此前找到的小部分药品与器械便是来自这些病房。

“其实死的人比我想像的要少。”

众人进入到一楼中央的配药室,楼上的喊杀声还在持续,梁欢开口道,没有旁人,她也没什么顾忌。。

“找到了!”

余念刚要开口,顾军似乎找到此行的目标,叫喊起来,住院部内昏暗,几支电筒打上去,见他手中高举一盒药品。

第144章 包围

“竟然真的办到了,不过东面的口子也要堵住才能放心。”

“还好那边死人不多,应该不到两百个。”

“说得轻巧,就这么几十个人,站着不动也要砍半个小时,还是尽快堵上吧,山顶哨报告1公里外有尸群在集结,就算它们傻,可这么多挤在一起,围墙万一撑不住就麻烦了。”

“等会儿再说吧。”

“滋……斯乐小队的情况怎么样?”对讲机响起,中断了对话。

“看那意思是死了一个,另一个轻伤,其他人都没事,不过我们也要尽快了,天气太热了,他们撑不了多久。”

“好的”这声音静默了几秒后,再次全频道响起:“全体都有,各组就地休整2小时,各队自行收整完毕后,1点半接应斯乐小队,各队收到回复。”

“不灭收到”

“龚霆收到”

“吴业收到”

“袁郉收到”

“好的,都注意安全,滋……”

银马市二医院大门处,一辆八轮半挂重卡横贯在医院入口处,堵死了与外界联通的最大通道,卡车向外的另一侧,更多的尸群向此聚集,被挡住后只好在附近徘徊。

隐形的西西弗斯推动着所有幸存者头顶的巨大火球攀到了一天内的最高点,阳光普照下,血肉粘连在地面凝结成的红色道路从东侧破口延伸到此,沿路撞飞死尸活尸、废弃私家车辆无数。

几具丧尸自腰部被碾断,只能在如同烧热铁板般的地面爬行,相比身体完整的同类来说,它们磨损的速度会快得多。

这是2小时前卡车狂暴地冲开尸群包围后留下的痕迹。

不管过去经历过什么,被数百只丧尸包围的感觉都不会好受,轻微摇晃的卡车驾驶室内,还活着的7名斯乐小队成员正度过人生中最为艰难的一段时光。

“他们不会不管我们吧?”一名成员有些害怕的说道,再次看向窗外。

目力所及是无数张男男女女们木然的脸,尸体将卡车围起,肉掌拍打铁皮的声音听起来如同巨大的雨点敲打车皮。

斯乐担心电瓶太久没用充不进去电或者遇见其他问题,干脆让引擎一直处于待机状态,油量也充足,还开着空调。

为了节省油料,幸存者们平时只有偶尔才会这样奢侈一把,加上每个人都带了足够24小时的食物和水,除了比较拥挤之外,实际上并不难受。

“放心吧,500马力冲也能冲出去了。”斯乐安慰道,实际心中并无绝对把握。

卡车周围的死人实在太多了,加上车辆自重大,初速度是很慢的,在这样的地方开车,很可能会像在沙地中开车,只不过沙土换成了丧尸们的血肉,任你再大的马力也没有发挥的空间。

卡车发动后通过尸群密度最高的医院广场开,一路强行冲撞来到医院门口,旋即便被包围。

丧尸的数量再多,能够“攻击”车辆的也不过是数十只,远不可能撼动数十吨重的重型卡车,场面虽然惊心动魄,还好有厚实的铁皮包围保护,又吹着冷气与另一头随时保持联系,士气才能维持。

……

银马城虽然位于三省交界处,盛夏的正午气温还是有30多度,加上都是重体力劳动,幸存者们的体能被很快消耗着。

龚霆、不灭大队的人马几乎多集中在住院部内,截止饭前,住院部清理出4层,住院部外暂时还没有动静。

剩余的人员依然被分配在住院部外围,但也不敢向外扩张,以防吸引更多西侧的尸群,火势熄灭后它们逐渐安静下来。

腐烂与新鲜的死尸产生的气息充斥着医院内,即使是有着强悍心理的幸存者们,也不愿意对着尸体咽饭,干脆退回山脚下轮休。

入口处已经被清理肃清过,上午医院内发生战斗的同时,剩下的人也没闲着,几块塑料布充当天幕被支了起来,盛夏草长,有幸存者想出来个办法,将两颗隔着距离的草拉到一起在中间打个结,就变成了一个相当简易的绊脚绳。

余念原本以为这些人整个上午和脑浆血液臭肉打交道后有人会食欲不振,但看这些人吃的呼噜作响也不得不感慨还是肚皮比较重要。

此念头还没转完便被人群中剧烈的呕吐声打断了:一名幸存者吃着吃着忽然就喷吐出口。

“这才对嘛。”黑子笑道。

“不过为什么非要吐在自己碗里。”余念道。

“是啊,多恶心啊。”

“我是说太浪费了。”

黑子只好转过头来,神情复杂地看着余念。

“真他妈热。”黄大仙自语道,抹了把汗水,看向几米外的南宫宁,正面战斗中的女性幸存者只有寥寥几人而已,何况南宫宁长相又足够年轻貌美。

战斗服下是坚韧有弹性的肌肉线条,背负钢枪的少女再配上冷峻的神情,有种健康而原始的异样吸引力。

人类社会的审美是会随着时代改变的,在条件恶劣,追求强大个体能力的末世同样如此,当然不仅是女性,这样的变化也同样体现在男性身上。

“热你就脱嘛。”一名幸存者嘿嘿笑着接话,看的却是南宫宁。

黄大仙于是做作地抚摸着身体,揉乱衣服,见南宫宁没反应,嘴里不依不饶:“啊~好热~好热~”

王路啃着牛肉干微笑旁观——为了方便携带,零食包装都被提前丢弃后装袋。

能活下来的幸存者几乎人人手上都沾着血,死人的活人的都有,一旦条件合适,这些人是不会缺乏胆量对南宫宁下手的,这一点王路很清楚。

但只要幸村营还能提供足够的安全保护,维持最基本的部落式规则,那么至少在表面上他们就是安全的,人类始终是群居动物,离开团体的个人在这个时代想要活下去几乎是不可能的。

何况这个女孩子并不是和她的外观一样无害。

“脱吧,就怕太小了什么也看不见。”南宫宁冷笑,立即引来众人大笑。。

“别闹了,引几个死人来就开心了?赶紧吃饭。”吴业也在,见黄大仙还要说话,放下压缩饼干,及时喝止。

(晚上还有一章)

第145章 救援

“还是和上午一样,跟着各自领队,你们的任务不是杀光丧尸,是拖住,明白吗?给龚霆和不灭小队争取时间。”袁郉声音不大,但非常清晰,确保后排的人也能听到。

幸存者们排成松散的队列,聚精会神。

从医院大门与东侧入口进入的丧尸已经稳定下来,尸群重新回到平衡状态,没有大规模的移动趋势。

他们即将出发,一是为了接回斯乐小队的人手,另一方面则是对医院进行堵漏,为了满足这个条件,就必须再次控制丧尸一段时间。

“大的尸群暂时进不来了,这次情况紧急的话可以动用枪支,你们要保证不要被丧尸包围,广场里面的丧尸密度比这边还要密集得多,被围住没人能救得了你们。”袁郉再次强调。

这样的担心是有道理的,这些过去的普通人,2个月前9成以上都是宅男,其中当然不乏专业技能相当强悍的人,但现在,他们唯一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

光是想到要用枪都让几名军警系统出身的幸存者感到担忧,尽管受过一些训练,但幸存者对枪的掌握程度依然堪忧。

实际上除了龚霆大队、王路、南宫宁、斯乐等人以外,多数幸存者的总射击次数连500次都不到,不要说几十米的距离,10米距离精准爆头都有一定困难,一旦开火后不能迅速突围,围拢的丧尸会立即将人吞没,不可能有任何的施救机会。

“唉唉,脚掉了。”沉闷的声音从简易口罩后传出,范志伟抬头,看到一张融化了一半的脸,正是粮帮副队长汤彬,嘴唇抖了抖,范志伟回头捡起那条烂了的断腿。

“这边不行,被堵住了,还是只能从东边过去。”龚霆道。

“行吧,门诊楼里面什么情况也闹不清楚。”不灭点头。

一间病房内,几名队长正围在一张病床旁埋首研究,床上铺着的是十几张用a4打印纸拼接而成的医院实拍照片,地图已经提前做了塑封,照片上的道路都用红色、黑色的线条勾勒出来,现在又在这个基础上用记号笔画了不少注释。

院内的建筑物极少,也就没有遮挡物,除了大楼两侧外,两栋大楼之间还有一条通道,但很快被否决了,从这里进入广场虽然近,但通入的地方恰好是门诊楼人员密度最高的办事大厅,就算没有丧尸,此时大厅内也是漆黑一片。

行动的前奏,由三架无人机各自搭载着一个音源,沿着既定路线飞过两栋大楼之间,将西侧的丧尸重新聚拢。

‘像一颗海草海草,随风飘摇~’

‘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

自行车的后座上,喇叭激扬,循环播放着吵闹的歌曲,5名幸存者骑上山地车,缓缓进入广场,不时用手中的武器敲打车架,制造着噪音。

为了分化广场的尸群,5辆自行车如同一个倒写的八字,自门诊部东侧进入后向两侧分开,尸群的步伐远跟不上自行车,只能在后面追赶。

如同吹糖人一般,东侧略显稀薄的尸群被调动起来,分成几列跟随在自行车后,随着自行车穿插绕圈,越来越多的丧尸追随在其后,一条通往大门的道路逐渐显露出来。

“这他妈的……”黑子看着几只艰难挪动着身体靠近众人的焦黑丧尸,喃喃骂道。

尽管早就在远处看过,但当烧得已经无法辨认出具体形状的行尸走肉走近众人时,还是另所有人胆寒。

又经过小半天的暴晒与运动后,丧尸们焦化的外壳开始逐渐破裂,咧开的焦黑皮肤下,红色的肌肉、黄色的脂肪暴露在空气中,被烧化的液态人油顺着裂缝流淌。

作为最容易燃烧的部分,死人的头发几乎都烧得卷结,纠缠在头皮上。

“这肯定是个女的。”肖天程评价道。

“这怎么看?”顾军奇道。

“头发,看到有些丧尸脑袋上的黑色圆球了吗?那是头发,男人的头发不会有这么长。”

顾军恶寒。

抛投器射程有限,广场上大多数丧尸幸免于人类纵火,依然保存着最为原始的样貌。

“跟上!跟上!别掉队!”袁郉大声吼道。

从上午的战斗中吸取教训,非杀伤性的辅助工具很受欢迎,最为常见的双石投索是众人想到的制作最简单却最为有效的工具之一,在下午被大量的制作后投入使用。

除此以外长棍也得到了很好的发挥,广场中面积开阔,使用3米左右的长棍,低扫击中丧尸,便能很轻易的击倒。

也有幸存者两人为一组,使用绳索配合绊倒丧尸后捆在一起,或者干脆补上一刀。

队伍分散开后很快再次与尸群接触,整个队伍呈现‘业’字形散开,东侧的破口处,十几名幸存者已经与丧尸战成一团。

哆一声闷响,又一只丧尸被扎穿脑袋,扑倒在地,肖天程快速跑近,用脚踩住这个可怜女人的脑袋后用力抽出箭支。

众人已经发现,对于没有闪避意识纯凭肉体硬抗的丧尸来说,普通人最理想的冷兵器仍然是弓箭。

低噪音,远距离,产量大,可持续。

但具备实战意义的弓箭制作需要的材料却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肖天程费了不少脑筋,也无法在短时间内解决弓胎。

更不用提10米内精确射击西瓜大小的脑袋需要更多的时间去训练培养,消耗的箭支数量同样不菲。

嗡!

伴随着喇叭的鸣叫,一辆轿车飞驰着在幸存者之中穿插,这是东侧唯一一辆经过简单修理后能动的车,随着一连串叮叮咚咚的巨响,七八只丧尸齐刷刷倒飞出去,这辆东风日产车头染着血色,撞入东侧破口处后停下不动了。

紧接着从车上爬下一名幸存者驾驶员,大约是受到撞击显得有些晕晕乎乎的,被一只丧尸留住,好在顾军及时补了两颗钢弹,将丧尸致盲让他逃脱一劫。

“别着急,掉下去可就没了。”。

看到广场另一头的动静,卡车内的几人兴奋起来,。

斯乐站起身,拉住这名身体已经倾斜出车窗的幸存者。

第146章 接应(一)

炙热烟头划出一道弧精准地飞入老人嘴里,它下意识咀嚼,烟头无声熄灭了。

“终于他妈的能离开这个鸟地方了。”疤面将手臂缩回车窗内大喜道。

被尸群包围的众人一方面无心聊天,一方面也是试图用香烟掩盖车内的血腥味,纷纷用香烟槟榔杀起时间,驾驶室里烟雾弥漫。

作为一种能缓解情绪、有效抚慰人心的慰藉用品,在悲观主义盛行的末世环境下,烟酒都不沾的人是极少数。

“大家伙儿都收拾收拾,检查下装备,别落下东西。”斯乐振作精神招呼道,众人立即摸索起来,背上随身的背包,检查随身武器,他们已经休息了几小时,装备都脱了。

虽然只有几小时,但在尸嚎与周身浓郁的紧张气氛中,所有人的精神都高度紧张,对大本营的不信任是压力的主要来源。

压力不解除,自然无人能放松下来,此时都觉得有些疲惫,7个人外加一具尸体挤在车里,滋味也实在够呛。

卢川的死令众人都心情压抑,出于同理心倒是没人提出将尸体丢下车,太阳晒一下午到明天上午就该发臭了,幸存者只要有亲人朋友,按不成文的规矩是要交还尸首入殓的,这规矩说不准哪天就轮到自己了,自然是照做。

这些人都是和尸体打交道惯了的,如今也没人信鬼神了,真有鬼,也该是车外这些,正经死人除了心理层面略有点膈应,总归是无害,干脆视若不见。

闲极无聊之时,几名幸存者还会对着卢川的尸体念叨几句,无非是什么死了也好,不用受活罪云云。

“这小子怎么办?”临行了,一名青年幸存者指指副驾驶上卢川蜷缩的尸体。

“放着啊,不然怎么办?你背着?”疤面没好气道。

“我,我这不是问问么,卢川的朋友还在后山等着呢,等会儿拿什么给他交代?”青年知道自己说了句蠢话,但还是决定要提醒一下。

“放心吧,这里迟早要拿下的,眼下带走是不可能的,只能先委屈他一下,他需要的药我也托人找到了,总归是有个交代,到时候如果要对质,你们实话实说就行,这是运气问题,他朋友们不至于为难。”

“嘿嘿,我看也未必敢。”疤面哼了一声,横肉挤出个冷笑,三角眼中冷漠的目光看向斯乐。

留着黑色长发的斯乐微微眯眼,“运气不好怪不得别人。”他淡淡说道。

“等下注意了,我们要进得更深,注意走位要骚,不要被抓住脚,身体抓住就尽力甩开,枪和刀被卡住拉住就丢掉,记住,宁可空手逃命也绝对不能停留,丧尸不会等你们的。”

快速地奔走中,余念再次冲几名队员嘱咐道。

“行了,你都说了多少遍了。”黑子不耐道。

这话主要是给顾军以及梁欢小队说的,黄大仙等人的队伍他没有精力去一一照顾了,黑子、肖天程经验丰富,早指挥众人把背包、手表、项链、枪支背带都卸下了,鞋带也换了系法,以防松脱。

考虑到他们要深入尸群最多的广场,此次接应动用的是4支大队中的龚霆以及自由幸存者不灭两支队伍,60名正面战斗人员动用了小半。

作为先锋,龚霆与不灭小队的火力需要保存,一直到整支队伍进入广场内为止,返程消耗的弹药只会更多。

自行车小队与无人机小队引开零散尸群撕开个口子后,4支大队同时插入,在突入数十米后,距离大门约莫六七十米的地方首先遭遇了东侧破口处涌入的新鲜尸群。

5名手持防爆盾全身穿着保护的幸存者当先顶上,与尸群撞成一团,袁郉带领的大队随之分离出大队,接走这部分丧尸与之周旋。

短兵相接下,兵刃断骨裂肉的噼啦声与男人们的低沉的闷喝立即响起。

“别挤在一起!展开队形!”

被袁郉与吴业两支大队夹在当中,人群晃动间只能看见挥舞的武器与血液,而后立即将注意力拉回。

袁郉与小队长们的吼叫声中,剩余三支大队继续向前推进。

再前进约20米,就到了尸群密度最高的广场核心地带,余念也终于体验到了斯乐小队的体会,相较于高高在上的卡车驾驶室,这种体会又强烈了许多。

尸气肆意,在如此多鲜活血肉的刺激下,如同一堵肉墙打横拍面迎来,死人们的嘶吼与躁动达到了巅峰。

即使是余念黑子这样一手一脚从尸群中杀出来的资深幸存者也没有过被这样规模尸群包围的经历,幸存者们的恐惧也在同时攀升到了巅峰。

“开火!不要让它们接近!”龚霆怒吼。

话音未落,压抑到极限的射击立即响起,品种繁杂地枪声下,碎裂的手脚与掀开的头盖骨几乎同时飞上天空,正面的尸群像是集体栽了个大跟头一般倒下一段距离。

几名幸存者紧张过度,盯紧更远的丧尸持续地扣动扳机,但很快被同伴喝止了。

龚霆立即松了口气,他很有先见之明要求所有枪支调成了单发模式。

硝烟未散,幸存者们同样没有欢呼。

他们的前进路线是定好的,光是抬脚踩入这片尸堆就需要足够的勇气。

几秒后,在烈日的催动下,浓烈的腐肉与发酵后排泄物的气息与火药味混合了,整支部队再进20米。

队伍左侧,吴业大队无声无息脱离了。

“各队注意,医院正门外尸群已经被扰动了,医院里的尸群都在往广场枪声处集中,重复,各队请注意……”。

“注意了,墙外尸群有异动,约20只在东侧破口处汇入,正门的尸群也在进入。”

对讲机内,艾黎与山顶观察哨几乎同时警告。

第147章 接应(2)

嘶吼!

双手折断的干瘪男尸深一脚浅一脚,逐渐接近着它感官中传来吵闹的地点。

“放它们进来再打!缺口被填平死人会爬进来的!”

势大力沉的一刀砍在男尸的脖颈处,刀刃虽没有彻底斩断,却破坏了颈椎内的中枢神经,丧尸很轻易的倒下。

袁郉拔出缺刃的砍刀,冲周围队员大吼。

东侧的入口处,上百只丧尸在有意识的控制下已经接近屠戮殆尽,幸存者们的射击水平过于有限,要在十多米的距离单发击中半个足球大小不到的大脑难度不小,但山寨版达姆弹的效果极佳,即使没击中丧尸头部,手脚断裂身体缺失的活尸威胁度也大为降低。

由于火力集中在缺口处,倒下的尸体很快堆积起来,起初只是垫高地面,接着很快形成一个尸堆,另一侧的尸群们得了这个地势,更便捷的翻越着。

只要有几十具尸体,就能很轻松地将2米高度的围墙四周填平,丧尸将不再受到狭隘入口的限制,有更开阔的路线可选择。

不过在这之前,他们的麻烦也不小了。

没有参与战斗,袁郉四处穿梭着巡视,不时用对讲机与瞭望哨联络,又一具男尸攀上尸堆顶部,男尸的穿着立即将它与同伴区分开来,陶片防弹背心与绿色的钢盔,还有一米八以上的壮硕身躯,即使在高温烘烤下2个月后,目测体重也不会低于80公斤。

俯瞰着这些它无法理解的活物,被一根戳出尸堆的断裂腿骨绊倒后一头栽下。

“小心!”

与袁郉同时吼出声的是任飞,他猛地扑向一名离尸堆太近的幸存者,极度紧张的射击下,隧道效应另她失去了思考能力,被张牙舞爪翻滚而下的高大军尸惊得呆在原地,连续三枪只击中了一枪,磨钝地弹头击打在钢盔上发出锵地一声,再扣只剩下撞针击空地声音了。

“张萌!躲开!”

他猛地一挥手,腾身而起,撞开女友后毫无抵抗地被军尸压倒。

“啊!!”

非主流青年发出骇人的惨叫,手肘勉力抵住丧尸的啃咬,两秒后,身旁的一名幸存者对准丧尸脖颈连砍三刀,终于砍下丧尸头颅。

“稳住!老子说了稳住!现在跑都得死!”袁郉狂奔着跑来,见到两名幸存者目光游移显然是打着别的算盘,又不能真地动用军法就地处决,只好连连怒吼。

好在他枪法精准,拔出手枪打空一只弹匣,连续击倒3只丧尸后稳定局势,赶到任飞身旁看望这个得力手下。

张萌原本就只是个普通女孩,此次行动之所以能参与,是她近日有危机感后软磨硬泡的结果。

此时见到任飞为了自己受伤,之前的怀疑早抛到九霄云外。

“别动他!”那名帮忙的幸存者拎着枪拦住张萌,轻轻拉起男尸,人尸分离,任飞便再次惨叫出声。

“他怎么了!?”袁郉环视四周,着急冲那人问道。

那幸存者趴着检查伤口,爬起来脸色很不好看,做了个手势后袁郉附耳过去。

袁郉耳朵听着,眉头渐渐舒展,看向任飞的眼神也缓和下来。

“尸体上有根钢筋,你被扎伤了,不过问题不大,这种伤我们能处理。”

任飞无力地点头答应,一边让女友帮忙捂住肚子上的伤口。压抑住从脚底直冲头顶甚至盖过了剧痛的寒意,不敢显露出丝毫异样。

“带他先回去,在这里我们没法战斗。”

“滋,我是袁郉,任飞负伤了,你们派几个人来接他。”通过对讲袁郉冲后山的预备人员说道,转身继续指挥战斗。

任飞还能行走,在一名幸存者的帮助与女友的搀扶下,闷哼着站起向后方走去,随行的幸存者帮忙消灭着沿途的零星游尸。

“呜呜呜,我真应该听你的话。”张萌抹着眼泪,边哭边走。

“我没事……”任飞温言劝道,看向女友的目光格外柔和,冲另一名幸存者示意,“我有她呢,你回去参战吧。”

走到这里已经离开尸群密度较高中间段,那幸存者与任飞相识,略做迟疑返身离开。

“以后,你要懂事一些,我再也没办法保护你了。”替女友擦去泪水,任飞说道。

张萌眼中噙着眼泪,“你这点伤,没事的,我会照顾直到你恢复的!”

“我已经是个死人了。”任飞惨笑,“扎我的不是什么钢筋,是那具丧尸的骨头,袁郉看到了。”

挪开压住腹部伤口处的t恤衫,他伸手从伤口中捡出一片碎骨头。

“你在说什么?”

张萌蹲下身体,双手扒在小男友的腹部伤口处,又抬头看他的脸,泪水疯狂地涌出。

“不,你没被咬,一定没事的!”她一口咬定。

“别倔了,听我说!”躲入一处隐蔽的花坛,任飞加快了语速,伤口并不深,但病毒不会给他太长时间。

“你不懂袁郉和那些人。”任飞激烈地说道,“你要记住,离开这里!离开银马市!”

“袁郉他……他不正常!他们那些人都不正常!”

“他们?我听不懂,呜,他不是最信任你吗?这次活动都是你组织的啊。”

“他和那群人平时根本不见面!他们也不可能呆在银马城!”

“他刚才看我的眼神,我就知道他也要‘收藏’我,我绝对不要那样。”任飞打了个冷颤,又快速的解释着,“听好了,你照这个路线走。”

从背包里取出一份纸质地图展开,张萌立即发现这是一副很少见的当地的卫星地图,虽然年份是将近10年前的,但显然还是可以用的。

把地图塞入女友手中,“我在那边藏了些东西,足够你生活很长一段时间,本来是给我们两个留下的后路,现在我……你要好好活下去,然后想办法离开这里,遇到合适的人,就托付给他,在末世一个年轻的女人是没办法独自生活的。”

察觉到身体开始发热,任飞心中苦涩,看着这个打扮夸张的女人,为了方便战斗,红色长发被扎起,张萌过去在理发店打过工,是以在多数人发色都褪去后还能染出一头红发,小人物有小人物的乐趣。

花坛隔开了周围丧尸的窥伺,枪声震耳欲聋,她看着面前的男人,眼神中唯有眷恋。

“我们一起走吧。”她说道。

“在他们手上,活着的人没有危险,他们很少杀人,死了才是受罪。”任飞点燃一支烟叼住,将上好膛的手枪捏在掌中。

然后任飞感到捏枪的手被另一双更小的手包住了,他转过头,明白了她的意思。。

“哎,你怎么这么傻。”他叹气。

“有你在,我就不怕了。”张萌哭笑道。

第148章 接应(3)

“提供你们的位置!放烟雾弹!”对讲机内传来余念模糊地叫喊。

斯乐从武装带上再掏出一个塑料瓶拧开点燃,里面装着泡沫与透明液体,这是用汽油与泡沫棉土法造的烟雾弹,被固定在一根“火把”上。

离开卡车后,在四周张牙舞爪的扭曲面孔环绕下,失去制高点视野的先锋小队极容易迷失在尸群中。

“趴下!”任由黑烟在无风的夏日天空扶摇而上,斯乐扬手抛出两颗黑乎乎圆球丢入数米外的尸群中,两只丧尸弯腰去捡的同时,爆裂的弹片与强劲的空气冲击波将窗户击碎,卡车内众人早有防备,没有犹豫立即跳下车。

以榴弹落点为中心,方圆5米内的丧尸都已如同风吹麦浪般倒伏,地面上直接出现了一个粉色的圆环,空气中漂浮着火药残余与人肉的气味分子。

直接死亡的丧尸是少数,但总算有地方下脚,返回的路算是有了。

“妈的,太牛x了。”疤面跳下来,看着车厢外扑倒的丧尸叹道。

“感慨个鸟!快走!”斯乐一脚踹出,将疤面推下卡车。

“早就他妈的该用枪了!”几名幸存者扬眉吐气,纷纷冲四周搂火,打得血肉残肢乱飞,兴奋至极。

众人趁着机会向前猛冲几米,隐约能看到在尸群中艰难前进的接应队伍。

“太多了!”梁欢急道,手中战锤早已染红,这样的混战正适合这武器发挥,只要体力足够轮动就行,不存在卷刃、砍偏的情况,极其耐操。

余念穿得轻便,在尸群中四处游走,看似险象环生,实则利用丧尸移动迟缓、反应不及的特性避开了撕咬与抓握。

尸群中,染着黄色头发失去鼻子的年轻女人伸出左手摸向余念没有任何防御的手臂,后者此时刚刚砍死一只拦路的高大男性丧尸。

就在女尸冰凉尸手摸到皮肤的瞬间,余念伸出右手,反手轻柔地将整条手臂顺势拉入左侧腋下,而后转动身体利用体重带动对方,女尸失去了平衡,跌向丧尸更多的一侧,引发小小的混乱。

一具男尸趁机扑来,没有选择逃跑,余念张开刚刚放开的双手,毫不犹豫地双手张开,交错拥抱了这具焦炭状、浑身流淌着深红色组织液的残尸,像是遇见许久未见的友人。

人尸头颅交错,只能在余念怀中挣扎,却无论如何也咬不中抓不到这个与他贴身相处的活物。

心中滴答默数,余念估算着身后的混乱还有两秒即将消失并再度追上,调整好姿势后怀抱焦枯活尸向前连踏3步,顶着残尸冲出包围。

焦尸被又一个旋转轻巧而有力地甩开,在重新扑上之前,在余念平静的注视下,焦尸颅顶被精准地斧刃劈做两半。

“妈的,疯子。”

“简直就像是透明人。”

与余念毫无生气的目光交错,一干有幸目睹这份场面的幸存者半是敬畏半是惊叹道,言语中不无羡慕。

即使是在这样激烈危险地战斗中,依然不时有幸存者偷偷观察着这舞蹈一般的技术,有这样的本事,三五只丧尸根本连余念的皮毛都碰不破。

这些技巧并不十分复杂,幸存者们多少都会一些,但将这些技巧融合后能在实战中发挥出巨大作用的,只有余念一个。

“这怎么做到的?”吴业也绷不住了,忍不住扭头冲龚霆问道。

“嘿嘿,老吴,有你这么问的吗?”

吴业叹气,有这样的本事,当然没人会说,他自问就算学会了,也永远不会有那份勇气使用。

还差太远了……

余念心中微叹,分化掉这几只威胁较大的丧尸后重新归队,他带了一只03式军用手枪,却一枪未发,一方面是出于节约子弹,一方面是开枪的同时很难维持此时心境。

与丧尸对视的训练已经有一段时间,丧尸并没有太多表情,但随着时间推移,余念越发能透过丧尸的微弱表情变化体察到自身内心波动,从而大大地削弱意识强度。

不论是从哪个角度来看,这样的训练都不像是正常人类能够做到的,光是与丧尸平静对视数小时就pass了绝大多数人,剩下的小部分人在尝试过后,也纷纷放弃。

龚霆大队二十多人中,除了余念,只有顾军能做到一些。

随着训练的进一步深入,余念开始着手尝试,他抓来了1只丧尸,尝试去靠近、触摸丧尸。

在对练中维持“空”的状态难度数倍于单纯的对视,而去掉原本作为安全措施的丧尸嘴里的胶带后,这种难度便更大了。

但效果是喜人的。

尽管余念还远不能在海量比恶鬼还狰狞的尸群面前做到瞬间进入“空”的状态从而令尸群彻底无视他,但仅仅是做到降低尸群对他的攻击性却并不困难。

这一技巧被应用在实战中后,结合这些天来积累的技巧,又融合了来自一名幸存者教授的简单格斗步伐,才形成了此时的战斗风格。

轰然又一声巨响,心境的平衡被打破,余念被震出那个客观地中立世界。

“那里!”

一名幸存者指着飘起的黑烟根部大喊道,这样的距离众人害怕误伤,不敢开枪清路,几名幸存者立即带枪找了个角度从侧面清理挡路的丧尸。

但立即意识到斯乐小队情况不妙:两名幸存者跑在最前面,中间拖拉着几个人,脸上带着血,斯乐落在最后,与一名油帮众开枪击倒两只追得最紧的丧尸,队形已经是散了。

在丧家之犬般的斯乐小队周围,是被整个扰乱的尸群。。

“他们没子弹了。”吴业的声音在对讲频道内响起,说话的同时,几名反应快的幸存者已经在往后退了。

“说这有什么用!接人!”袁郉大急。

第149章 接应(4)

尸油与皮屑灰尘混合后,白色的衬衣染变成灰黑色,生前生后的风霜在老人脸上刻上了更深的纹路。

砰!

老农模样的丧尸被打了个趔趄,脖子上系住草帽的绳子被擦断,也飞了出去。

“妈的!”那名油帮帮众咬牙切齿道,狠狠盯着前面几名跑得飞快的疤面等人,目光不善。

“别乱来!”察觉到同伴飘忽不定枪口传达出的杀意,斯乐清醒过来,及时制止。

不到一分钟前,余下的幸存者离开了卡车,但丧尸的数量比想象的更多,炸开的尸群就像是分开的水,不过十几秒便重新聚拢。

在又一颗手雷炸开后,疤面带着两名手下抢先爬起离开,一名自由幸存者被急匆匆离开的三人撞了下没站稳,一脚插进地上的丧尸怀里,大约是穿得太厚,死人们吃起来费劲许多,喊得也就格外凄厉。

这关头谁也顾不上谁,最后也只好补上一枪了事。

那幸存者也不全是为这人抱不平,更多是因为被抛下而不爽,临死惨叫声提醒了每个幸存者被留的后过,于是一场疯狂的逃跑比赛产生了。

手雷数量有限,只分给了斯乐和疤面两人,刚才那颗已经是疤面最后的。

没了大威力的清路神器,疤面前进速度顿时缓了下来,如同在不见五指的深水向上挣扎,丧尸再次变得稀薄后,斯乐终于见到了前来接应的小队。

一群人再也不照应身后,争先恐后向前狂奔,数发精准的点射擦过耳旁,射在脑后死人身上发出一连串击碎肉身的特殊闷响,但这样强度的射击只能阻止一部分丧尸,更多的尸群早已包抄过来。

在黑子几人的视角中,几名挣命的幸存者几乎与合围的丧尸贴在一起,尸体丛林中仿佛随时会探出一双更长的手将几人收回去。

环绕幸存者的尸圈在缩小,将整个队伍压缩在极小范围内,几乎是摩肩接踵地互相碰撞着向余念几人的枪口方向奔跑,左右转头就能看到同伴力竭而扭曲的脸。

疤面脚后跟几乎打在屁股蛋上,在尸群中左冲右闪不过以两分中,却比过去的两个月时间都难熬,他是跑得最早的,也是跑得最慢的那个。

他感到大腿在燃烧,淡淡地血味从肺里呛出,那是肺泡破裂后产生的,大脑中闪过无法抑止支离破碎的念头,唯一支撑他的是对死亡的恐惧。

你为什么吃那么胖?

你是最后这个

第一个想法很不符合疤面的惯常思考方式,在第二个念头闪过后,一只粗粝的大手抓住了疤面刚好甩在身后的手。

“让开!”

纯粹是条件反射,疤面沙哑吼道,抓住最近的一名幸存者猛的一拉,向前继续跑去。

提醒过斯乐和疤面的青年在狂奔中被要命的拉扯拽得失去平衡,踩在一颗人头上崴了脚,再要提气却来不及了。

疤面恐惧地回头,发现抓住他的中年男尸成功地找到了他的替代品。

同行的幸存者这次连补刀的机会都没有,只是怪异地沉默着疯狂的竞赛,来自数十米外黑子的刁钻射击穿过空气与一只丧尸的胯下,爆了青年的头。

这清晰而残酷的一幕被幸存者们看了个全,黑子保持着蹲姿继续射击,周围的幸存者甚至来不及叫喊出声。

“走!”

活下来的5个人汇入后,龚霆大吼一声,整支接应队伍迫不及待地向后退去,在多名队长的吼叫与所有幸存者的互相防备中向来的方向缓缓退去。

第一天的作战计划终于在不完美中落下帷幕。

疤面几乎连爬都爬不动了,心脏在他的胸腔中跳成模糊的一团,他只能尽全力喘息着。

接着一股绝大力量横扫过来,从后方踢中他的膝盖,他几乎瞬间就跪了下来。

“绑起来!”

龚霆吼道,两名忠心耿耿的前士兵二话不说将疤面捆成一头肥猪。

留下数十个燃烧瓶与十几个噪音源断后,队伍终于退回后山腰上,一天的摸爬滚打下来,又深入尸群,几乎人人累得脱了力,沾着脑浆、尸油和汗水的长短兵器背包撒了一地,低头坐在山坡上匀气。

艾黎、田濛等山腰处瞭望哨人员与预备队的留守人员纷纷下山,接替疲惫不堪的队伍防守后院墙开口。

疤面连哼哼的力气都没有,扑在山林地里,嘴鼻对着落叶呼吸,尽管背后压着两个壮汉,泥土的味道终于让他放松下来。

“他挡在我前面了!我有什么办法?!”他用变形的声音喊道,一名同伴试图上来解围,还未展现意图,就被几名幸存者瞬间打翻制服,同样在林子里卷成一只虾米。

“你们谁没杀过人?我他妈也想活!凭什么只搞我一个?!”

不灭作为自由幸存者名义上的领队,出了这事也不好推脱,作为现场一员,正给提前脱离队伍的吴业和袁郉说明情况,眼角余光不时瞥向这里。

“这他妈的是世界末日了!警察叔叔都他妈死光了!你们凭什么管我杀人还是放火?!哪条规定拿出来看看!”

“没办法是吧?”龚霆凑在他的脸旁,啧啧点头,“你放心,会有办法的。”。

“你别掺进去!”见王路面无表情注视疤面的方向,南宫宁连忙低声道。

这男人的职业癖还没有完全消除,南宫宁不得不出言提醒,生怕这名前警察跳出去为这不相干还没半点好处的破事背书。

第150章 馒头

得益于后山垭口的凹陷遮挡,营地在夜晚也能毫无顾忌的生火。

以山坳为中心,大小轿车、面包车、货车、越野车车头朝外紧贴着连接为断续的路障,间以打入地下半米长短的篱笆木桩,外围挖掘之字形壕沟以及绊脚草等防御工事,形成一套宽达十几米、半径十几米的粗大半圆环状体系。

营地内24小时安排人手巡逻,由4支大队提供人手排班,每2小时轮换一次,巡逻地点主要是营地四周白天肃清过的地区,以及营地内部。

山顶的哨所依然保留,每10分钟通过对讲机交换暗号,以防哨点被端后山下的人还一无所知。

巡逻队人手配发武器,并在几个固定高哨位上配备了稀罕的热成像仪与红外仪。

这样的防御体系主要是为了防备活人,山这一侧没有大型尸群,缺乏智力的丧尸想要无声无息绕过多层防御网而不被发现是不现实的,即使是幸存者们自己想要无声息地进出也不容易。

出于安全考虑,搭帐篷宿营的提议被否决了,单薄的帐篷布料无法提供足以让幸存者们黯然入睡的安全感。

由于后山脚下没有现成的人工建筑提供防御,届时大部分幸存者选择睡在车内,少部分则在临时营地内搭地铺。

营地内在任何时候都有4名或以上的幸存者值夜班,这样能互相观察到对方的视角盲区,照料火堆的同时防止有意外转化的丧尸出现。

另一个好处则更为隐蔽:下午的案例证实了幸存者自身就是最大的危险来源。

离入寝的时间还很早,正是一天以来最热闹的时候。

尽管第一天就死了不少人,但能够活下来的幸存者们大多秉持着及时行乐的准则,死的人既然不是太熟也不影响自己,与平时的行为并无二般。

噼啪的柴火爆发出一团火星,深而阔大的不锈钢桶锅里,土豆与肉块混杂着新鲜摘下野菜共同翻滚着,在加入咖喱粉与各色香料后散发出令人陶醉的原材香味。

虽然缺乏打理种植粗放,并且后代仍无法逃脱病毒减产的弊病,但现在,它们是重要的碳水来源。

带皮的树枝被截断,粗糙钉制成的木架,再在顶部撑一块折叠桌面,一张桌子就算是完成了。

幸存者们散养了一批土鸡,平时基本不舍得杀,收复二医院的战斗持续时间较长,了战斗部队能吃上新鲜肉食,拉了二十多只养在营地里。

后勤小组在山上发现了一颗杨梅树,此时正是挂果期,野生的杨梅酸不溜就,几乎是纯粹的青色。幸存者们虽然偶尔能找到诸如灯笼泡、棯子、柿子、枇杷之类的野果,但新鲜水果总归是稀罕,人人抓一颗丢在嘴里酸得咧嘴。

腊味煲仔饭、蒸馒头、电饭煲蛋糕、烧烤等菜品,是一个月以来吃得最好的一顿饭,幸存者们白天都累惨了,吃起饭来格外凶狠,几个北方人平日里净吃的大米饭,陡然遇见馒头和手擀面条,差点吃出眼泪。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不许呼喊制造太大的动静,丧尸虽然不懂得休息,永远在嚎叫中度过,但夜晚失去光线后丧尸的耳朵会更灵敏一些,没人希望重演僵尸世界大战里的作死情节。

这样高标准的食物,一方面是出于提升士气的目的,另一方面也因为这些食物很多都快要变质了。

银马幸村营的粮食储备虽然充足到几年内都无忧的程度,但全部以稻谷为主,缺乏副食与配菜。

在多方势力毫不留情的重复搜刮下,方圆数公里内容易到达且有可能存在食物的居住区都被反复扫荡过了。

可以想见其他地区的食物一定更为充足,但银马幸村营周边地区已经很难找到。

搜刮来的食物中含有不少奇怪的食材,例如做蛋糕用的奶油、黄油、低筋面粉、椰子油等材料,在中国菜中很难发挥用处,恰好又有幸存者懂行,干脆这次带来吃掉,一面变质浪费。

“像是草原上放牧的羊群,走到哪里就吃光哪里。”梁欢比喻道。

田濛等负责后勤的幸存者在灶台和餐桌旁连轴转,幸存者总人数有大几十人,又是在这样简陋的环境下做饭,不时碰上各种问题,没有高压锅电饭煲,薄底的敞口深锅个必须不停搅拌以防止烧糊,柴火圆锅倒是没有这个问题,但也需要照料。

连用盐、炒制时间叶不好把握,反而是蒸馒头下面条最方便,根本呢无暇去关注其他。

男性幸存者多少都沾着些匪气,田濛平时又不太出现,见她姿色还不错,不时过来搭讪,只是听说是余念小队长的女人之后,纷纷打消了这样的想法。

黑子没有这般诗意的心境,用手抓了几样吃的往营地深处走去,吃过饭的幸存者们大多在抓紧时间擦枪、交谈,队长们和小部分幸存者正在讨论,这时候也见不到人。

黑子注意到有几辆贴了深色膜的轿车震得厉害,想到这一天受到的刺激和劳累,不禁有几分佩服。

“黑子,去送饭呢?”

火光明暗跳跃,一张融化的脸从黑暗中现身,粮帮副队长汤彬问道。

黑子点点头,注意到对方已经换了身衣服,头发也湿淋淋的,不由低声问道,“哪里搞的水洗澡?”

二医院后山营地足够安全,却远离天然水体,4公里内连条像样的小溪都没有,一天厮杀下来不能洗澡,只能凑合擦洗下,怨言不小,黑子能清晰闻到身上散发的血腥与汗臭。

“小车的水箱里抽的。”他张望两下,低声回道。

“一箱水撑死了小半盆吧?怎么够洗头?”黑子疑惑道。

汤彬没说话,只是嘿嘿笑,半边好脸露出一个贼兮兮的笑容。

黑子瞬间懂了,拍拍他肩膀,一副你牛逼,我不告诉别人的表情。

车厢的隔音效果很好,幸存者们热闹的声音传进来只剩下沉闷的音阶和模糊的含义,滴一声响后,车门被拉开了。

一只不锈钢缸子从打开的门缝里伸进车厢,顿在地垫上,疤面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借着外面跃动的光看了一眼,发现是一碗馒头花卷,他拿起来一看,发现都已经掰开,中间夹着几坨菜或是抹着豆腐乳,相当简单。

“你们关着我就算了,凭什么你们吃香喝辣,就给我们吃这个?”疤面忍着气道。

“别挑,抓紧,等下审判开始就吃不了了。”黑子在关门前说道。

“把你们厉害的。”疤面冷笑,似乎是想展现一下骨气把缸子丢出车外,临了头胃里传出一阵空虚感,还是老老实实拿了进来:他已经有十多个小时没正经吃东西了。

一口还没咬下去,门被再次拉开。

“给我拿瓶水!”疤面连忙冲门口道,这么几秒钟又开门,料想是黑子去而复返。

哗……。

车门被拉到最大,车外人影彤彤,但没人说话。

作为一名80后,多年生活在这个国度产生的经验告诉他,虽然还未审判,但他的命运,已经被这沉默代表了。

第151章 审判

此前的淡定都在这瞬间消失了,恐惧扼住了他的喉咙。

“把他弄出来!”

见疤面缩在车内不肯动弹,几秒后两名幸存者不耐烦地冲了进来,一左一右扣住疤面的双臂将他押了出去。

这一行为立即提醒了他此刻的处境。

“袁郉呢?他答应过我的!老子卖命帮你们打医院!那家伙挡我逃命!我只是推了他一下!是他自己的错!”

飞快地扫视着四周,疤面试图从人群中找出可能支持他的人,同时奋力扭动,高声叫嚷。

“粮帮油帮不安好心!你们他妈的这时候不动!等他们站稳了!回过头来就轮到你们了!到时候要么加入他们!要么就被除掉!”疤面冲一旁围观的几名自由幸存者厉声吼道。

但这厉吼只是略微激发了一些不安——加入这两个本地虽然会失去许多自由,但最近一段时间的交流来看,两个帮派拥有的实力无疑是自由幸存者们无法比拟的,实际上私下已经有不少幸存者起了入伙的心思。

“我可没要你杀人。”一个声音靠近了。

人群迅速分出一条路,除了哨所,所有幸存者都到场了,他们目送袁郉、吴业、龚霆、不灭以及余念等大小队长穿过围绕的人群,行至疤面身旁。

“安静!”无视疤面的叫嚷与咒骂,袁郉大声喊道,让在场每个人都能听清楚“请听我讲几句话!”。

“你们自己做的好事……”疤面咬牙反抗,斯乐抬手一枪托,后者脑袋往猛烈地甩向一旁,安静了。

“同志们……”

大约是出口也觉得这个称呼有些怪异,袁郉顿了一秒,但似乎也没有找到更好的词汇,只好继续说下去。

“兄弟姐妹们,今晚将大家伙聚集在这里,在一起,是为了一场审判。”

“可能还有人不知道,我面前跪着的这个人做了什么事情!”

“就在今天下午,当着20多人的面,这个人!”袁郉站直,指向疤面,“将一名同伴谋杀了。”

人群很安静,来之前他们就已经知道了前因后。

“我知道,从重启日那天后,这种事情大家每隔几天都会遇见,很多人也亲手杀过人,为了武器,为了吃的,为了女人,为了仇恨。当然更多的人是迫不得已。”

“但今天的这次谋杀,是不一样的!”

气氛变得肃静起来,知道接下来的话语很重要,袁郉进一步提高了声音:

“我们!是一个团体!”

“不管你们喜不喜欢!过去有什么过节!但只要你们还在这里,我们就是自己人。”

“我绝对不能容忍有人在内部搞鬼!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

“如果这样的谋杀都不受到惩罚,谁还能相信身旁的人?”他指向斯乐,“我能相信他吗?”

“他?她?还是他?”

他扫视着人群,身后是几名队长,疤面醒了过来,发现嘴里被塞了一团汗津津的破t恤,正在呜呜求救。

“你们还能相信身边的人吗?你们今天晚上睡得着吗?”

“我不能,我相信你们也不能。”

“这样的决定,肯定让一部分人心里不好受,毕竟我们过去讲的是人权,所以我还是提议,我们投票表决。”

“这样的错误,一次都不允许犯。”

他咬牙切齿道,“同意的人,就举起你们的手!让所有人都看到!”

绑架式的投票得到的答案同样是绑架式的,哪怕是迟疑的幸存者,在一片手臂的丛林中也也不再有第二条路可选。

沉默下汹涌地暗流在高亢吼叫声中被释放,群情激涌。

“杀了他!杀了他!”

“杀人犯没有人权!”

“绞死他!”

膝盖跪地,双手被缚,脑袋埋在土里,湿透的衣物紧贴在露出来的肥肚腩上,疤面惊惧而疯狂扭动着,摇头呜咽。

十几秒后表决便成。袁郉满意地点头,掏出手枪对准疤面,清脆地上膛声在夜里显得异常清晰。

“破坏团结的人!下场就是这样!”

呜咽戛然而止。

……

天上是闪烁而宽广的银河,映照在地面上,还有一片小的星海。

从这个距离上,几乎察觉不到它们在移动,大多数的星星,都同步有一颗同样绿幽幽的伴星,在漆黑的夜里保持着不变的距离。

那是两颗眼睛之间的距离。

这是由无数双眼睛汇成的“星海”,唯有在夜视仪中才能清晰看见。

“你们抓到一个人?”

余念放下夜视仪,地上的那片星海立即从他视线中消失了。

“恩,我们把她藏起来了。”艾黎悄声道。

“还记得任飞吗?他女朋友,那个红头发的年轻女孩儿。”他说道。

“哦,那个非主流啊。”余念恍然大悟。

“我们在山上看到他们两个离开了队伍,开始还以为是出了事去接应,赶到的时候,任飞刚断气,她阻止尸变后正要吞枪,被我们拦住了。”艾黎简短道。

“她透露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用对讲机可能会被其他人听到,还是这样安全一些。”

审判结束后,余念回到了住地,医院那一侧的山腰哨点无需留人看守,包括田濛、梁欢小队、龚霆小队的留守人员在内都扯到了山脚的据点,艾黎避开了周边耳目才过来告知。

“袁郉和另外一小帮人还有联系?这次行动是为了医院里的什么东西?”龚霆吐了口烟问道。

开灯容易引来窥伺,一群人干脆连引擎都没启动,车厢里又闷又热,好在借着月光还算明亮。

“没错。”张萌点头,“任飞说……袁郉的尸体收藏癖已经到了变态的程度,油帮里还有不少人也是这样,收集来的尸体,就赶尸送到某个地方保存,就是那些还没露面的人负责处理的。”

“这么说我们那天看到的女尸也可能送到那儿去了?”梁欢问道,似乎有些恶心。

“对,任飞曾经在那儿看到过死去的同伴,应该是也被他们“收藏”了,所以他发现自己被感染后才不敢回去,不想变成那些东西。”

张萌说着又要哭,梁欢心软,又去劝她。

“真没法儿理解。”余念摇摇头道。

虽然有大量地逻辑强暴与独裁成分在内,但袁郉今晚的表现无疑是相当出色的,对余念等人来说,这种方式无疑也是最符合他们利益的方式。

只待医院收复,他们的交易就达成了,接着只要运走对方承诺的物资再完成几项计划好的工作就能离开,这部分收益足够维持和平幸村营与芦苇镇很长一段时间了。

接下来不管银马幸村营内发生什么变故都与他们无关,这个前提就是医院收复工作得顺利完成。

以袁郉的手段,当个一方小霸是不成问题的,却非要暗地里做这些动作。

“我都想不明白他这么作是为了什么。”。

“活人的世界不够精彩吗,非得和死人搅和。”艾黎讥道。

“可能是喜欢搜集人形手办吧。”黑子更恶毒。

第152章 蠕动的肚皮

凌晨4点,医院的变化被哨所观测传达到山脚背面的营地,尽管竭力控制,撤离时被牵扯的尸群还是不可避免地扩散了。

“够砍一阵子的。”龚霆放下望远镜道。

为了获取第一手资料,一小队幸存者破开草叶与露水于清晨来到山顶,医院内,尸群将原本空旷的后院堵死,仅在昨晚便有数只丧尸越过院墙豁口。

紧靠夜视仪无法分辨出距离,幸存者们只能来到山顶观察,夜晚的担忧还是变成了现实。

“我们人手不够分兵,也太危险了。”袁郉道。

“少出事就行。”几名队长赞同。

……

深而沉地呼吸,烟灰迅速生长,替代还未燃烧的烟身,接着沾满绿色树皮汁液的手指轻轻一弹,只剩下滤嘴的烟蒂划出弧线隐没在林间落叶中,被军靴碾灭。

显然防山火条例不存在于任何一名幸存者心中,实际上,当收复计划进行到第4天,整座山上有一定年份的树大多已经消失不见了,也就是说,能烧的已经不多了。

汤彬抓住油锯上的把手,打开风门和电门,狠狠拉了两下后,机身抖动起来,左半脸笑得像一个孩子,如果看的是烧融的右边,宛如食人恶魔开心地拿起了最趁手的屠刀。

“老汤!这棵!!”十几米外手提锯片的幸存者拍了拍身旁枝繁叶茂的高大榉树示意。

林间鸟儿早被惊走,电锯的咆哮声再次回荡,又一颗树倒下了。

幸存者们迅速剥掉树的枝桠,简单休整后,整棵树被套上绳索,由另外的人手顺着山坡向下拉去。

后山面积不大,过去物质匮乏的年代没有保护公共用地的概念,山上稍粗的树都是后来生长或种植,轮到幸存者们更是不留任何余地,手腕以上粗细的树木,没有一颗幸免于难,只留下一轮轮白色树桩。

在山林间左右支绌,最后原木被解开绳子,与它的邻居们安静的躺在一处空地上,堆成一座小山。

这里是医院的后山入口处,但已经与3日前大不相同了。

以后院墙的豁口为中心节点,木头搭建的工事向医院内外蔓延,一头与后山连接以抵御墙外不时靠近的丧尸,呈现膨大状;一头深深地扎入医院后院空地内,长达数十米。

多数木桩被做成了拒马,按木料的长度粗糙钉制捆绑,长度多在2-4米,以双列的形式向院内推进,一直连接到住院部最近的入口处。

拒马的制式与电视上能看到的类似,龚霆等人虽然接受过相关教育,但这次拒马防御的不是人类,而是丧尸,因此拒马面向丧尸的外侧都被钉上了个细密的栏杆,防止低龄丧尸与爬行种的闯入,这条由拒马构成的过道是幸存者们设置的安全通道兼掩体。

“像他妈的巨型精子。”工事完工时,有幸存者如此说道。

拒马的两侧,间隔串着活尸与蝇虫缠舞的腐烂尸体,幸存者暂时还没时间腾出手处理它们,更多被砍倒的尸体在经过争议后最终没有被用来替代“沙袋”以修建胸墙,余念私以为除了对逝者的“亵渎”以外,更主要是担心尸体引发疫情,以及无法忍受其腐烂后产生的蝇虫与恶劣气味。

利用工事稳定清理丧尸的方法幸存者们很熟悉,在两百多具尸体的拱卫下,通道抵达住院部,每层楼被清理完整后,各种零碎的医疗物品得以重见天日。

“这个要带走吗?呱~呱~”

妇产科住院房,全部被补刀爆过头的尸体被幸存者们拖到墙边以免挡路,飞溅的血染甚至溅满了天花板,黑子将大号鸭子嘴状不锈钢器械放在嘴前模仿着叫声,傻笑起来。

梁欢瞥了一眼,不合人设地粗俗嘲笑,“亏你看了那么多黄片,这都不认识?”

“这是看x用的。”艾黎钢铁般笔直说道,被梁欢白了一眼。

黑子手一滑,yd撑开器脱手飞向梁欢,被护士长稳稳抓住放进不锈钢托盘里。

护士长恶作剧成功,偏过头避开黑子,抬手要捂嘴,又放下了,她重重地嗯了一声,吩咐道。

“也带走,用得着的。”

说罢便赶去其他科室清点需要带走的医疗器械了。

“我没……”大兵站在原地,可惜他人长得太黑,房间里太黑暗,不是很熟悉的人都认不出这人脖子根都红了,稍稍挽留了一些脸皮。

“翻白眼都这么好看。”黑子默默想道。

一只手悄咪咪绕上黑子的脖子,转过头,艾黎恬着老脸淫笑地贴近了。

“护士长医术了得,长得也不差,僧多粥少啊,嘿嘿。”老物理学家流氓一般说道。

黑子压住用过肩摔放倒这个老不修的念头,本想否认掉,又觉得没那个必要,面向地面,半响后忽然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

“你说,g病毒对婴儿有没有用?”

“这步子跨得有些大了点吧?”艾黎惊愕。

“我是说……”黑子严肃起来,艾黎顺着他的注意力同样看向走廊边上躺着的某个身体,无法忽视高高隆起的肚子宣示了她的主要身份,变形的扁脑袋说明这是一具彻底的尸体。

在两人目光睽睽下,薄薄的夏装底下,滚圆的肚皮蠕动起来。

几分钟后,整层楼的幸存者们都闻讯而来,孕妇的尸体被抬了出来,摆在楼层居中位置的等待大厅内,满地狼藉的水磨地板被清出一片空地。

由于涉及一些专业的解剖,梁欢主动请缨。

这是一具已经有些腐败的奇怪孕妇尸体,说腐败,是因为尸体的五官四肢已经腐烂,呈现干尸状,奇怪的地方则在于,与其他尸体相比,这具尸体的腐烂速度仿佛慢得多,尤其腹部,看上去和其他刚砍“死”的丧尸甚至差不多。

“5008是哪个小队清理的?”吴业点点问道,这是发现尸体的房号。

不灭把目光从孕妇身上挪开,“5008里没有丧尸。”他说道,但似乎并不那么肯定。

“王路?”

前警察在尸体旁蹲下,扒开头发仔细颅骨上的伤口,最后下定结论道,“看角度和深度,应该是用的钝器,不,不是铁锤,应该是凳子之类的。”

“也就是说,这个女人早就死了?”余念迟疑道。

黑子站在一旁,见谈话的功夫,梁欢捏着刀子还未没动手。

“梁护士长,你行不行?”人群中有缺德的幸存者怪声道。

“我来吧。”黑子上前。

“你来吧!”护士长求助地目光也在同一时间看过来。

梁欢视线避开孕妇看向自己的黑子,后者默默接过刀柄。

“先切开皮肤,再分开腹壁和腹肌,最后切开子宫。”梁欢躲在黑子身后,伸出手在孕妇的肚皮上比划着,手掌搭在他肩膀上,第一刀就划歪了。

大约是外界声音刺激到了里面的“东西”,原本只是偶尔蠕动的肚皮运动幅度和频率增强了,联想到接下来的场景,几名女幸存者纷纷借口离开。

“这是死人啊。”黑子无奈道。。

手术刀很快划开皮肤,穿透脂肪与腹部深层肌肉,当破裂地子宫壁暴露在众人眼前时,一只短短地小手伸了出来。

更深的地方,是一张湿淋淋的紫色脸蛋,未出生的婴儿睁开迷茫双眼,第一次看到这个陌生的世界。

第153章 失败主义

“你觉得我们还有希望吗?”

“那个……婴儿,明显是产妇死后才转变的,这说明不了什么。我们目前还没有人观察到孕妇和胎儿是不是能共存,孩子出生后又会不会感染,我觉得后者是很有可能的。”

“不,你搞错了,我不是担心人类的未来,也管不着。”

“你的意思是?”

“想象一下吧,一个无法生育没有下一代的种族,即使不出任何问题,10到20年内也会死去,无法逃脱的宿命缠绕,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你意思是我们要警惕失败主义。”

艾黎顿了顿,记不清这是第多少次叹气,“就剩这么点人,可能以后就没有这东西了。”

……

清理住院部用了3天时间,由于医院的地理位置,始终无法开辟机动车道路,所有的器械物品都不得不依靠幸存者们一肩一手扛过山。

许多检查器械体积重量都较大,根本无法背负,只好暂时集中封存起来——医院始终不算是安全区,往返一次的时间精力是不划算的,但高精密仪器几十年内都不太可能制造,这样暴露在空气中积灰也不妥。

最后在几名有过医疗工作经验与从事过高精尖仪器相关工作幸存者的一致建议下,无法带走的精密仪器统一用碎料袋油布套住封存,又专门集中放置在几间干净一些的病房。

这些房间窗户做了简单加固与遮盖,防止直晒,幸存者们希望简陋的保护措施能延长几年使用时间,前提是活下去。

“要是能收复整座城市就好了。”梁欢叹气道,这几天她是最忙碌的。

幸存者中有医学常识的人数相当少,年长一些的幸存者还算是稍好,年纪轻一些的即使是写清楚名字的药品都有可能拿错,大大增加了她的工作量,面容也日益清瘦。

当然这句话不过是单纯的感慨,银马市是个县级市,但常驻人口也有30万之多,即使只考虑城区范围,再刨掉大量被困在室内的丧尸,光目力范围内就有上万只,眼下这几个人几条枪根本不够看。

“军队没成型之前是不用想了,冷兵器是不可能杀干净的。”龚霆道,实际经历过和平幸村营最后一战的幸存者们都知道这人掌控了数量相当可观的军火。

三个小队大本营近期联络通过气,算是知根知底,说起来也是一条船上的人,这年头最宝贵的东西是人,团结有利于抵抗外力。

由于不敢在无线电中暴露关键节点信息,三家只在私下聊天时讨论了下。

出于显而易见的原因,各地部队手中直接掌握的军火数量都十分有限,虽然知道一些系统内消息,大本营也开始着手准备去寻找,但在动辄以十万人计的尸海面前,数量再庞大的军火也不是用之不竭的。

因此目标的选择就显得尤为重要,三人都未从事过相关工作,对灾后重建工作应该从哪方面着手自然也是抓瞎,好在三家的幸村营地里有几名懂行的。

钱老头管一个小小幸村营还行,与胡桥村的幸存者汇合后大本营规模壮大了一倍不止,许多工作便转给了江薇等人,有过留美管理经验的晓芸在重建中发挥了不小作用,赵瑞等进去最早的一批人也站稳了脚跟,至于其余新进的,余念黑子艾黎等人只能先认个名字。

龚霆的大本营老大不在,部下缺乏约束,又混入不少平民幸存者,变得散漫许多,即使如此,掌握了大批武器的他们仍然是方圆百公里内武力最为强悍的大型营地,只是相比芦苇镇与和平幸村营,生产能力无疑弱了许多。

梁欢代表的和平幸村营有付正淳留守主持,又与龚霆方面联系紧密,两家合作后比芦苇镇单打独斗自然好过些。

无线电交流太过局限,三家只能各自粗略划定几个距离近的小型城市作为模拟对象,一旦条件允许,攻下后幸存者们便能有个较为稳定强力的大后方。

但银马市这边三个队长粗略讨论后都认为这个计划暂时也只能是个计划。

不提寻找一座有较完备工业能力、农业能力、发电系统,同时还能提供安全的地理环境,距离又足够近的城市多有难度,前期的调查工作需要费时多久。

光是要吸纳足够发动这场“战争”的人口就很不容易了,即使攻下来了,没有足够的行业内人士,生产也无法恢复,工业相关的人才并不常见。

还有道路、原材料等问题,千头万绪的,一两年内都不用想,比较乐观的幸存者都普遍认为5年后如果多数人都还活着,或许有些可能完成。

这场讨论后不久,与大本营的联系便再次中断,原计划三方联合组织一支队伍来银马市接收取得的成果,也不得不放弃。

为了避免在光线弱小的时间与丧尸战斗,下午5点后幸存者们必须撤离出医院,队长们讨论的同时,一群幸存者也聊得带劲。

“比我们还惨的大概只有印度了。”顾军道,少年正与几名幸存者争得起劲。

“美国人肯定最舒服,他们枪多,估计死的人也少些。”几个兵瞎掰道。

“得了吧,现在的美国人几个会种田养菜的,我看过一年两年的就都得把自己饿死了。”

“我看未必,人家工业化那么发达,枪又多得多,打个把小镇还是不成问题的,吃老本都够吃几年了。”

“哎,要是真的不能要孩子,或者怀了在肚子里就变成小丧尸,估计到时候避孕套比什么都卖的贵。”

“那我得多屯点儿。”

“你懂个球!避孕套保质期就2年!过2年就全凭本事了!”

压抑的嘿嘿嘿在医院内回响。

不去理会这些人越聊越远的话题,更无意去提醒他们保质期其实不止2年,余念撸了把白牙硬毛扎手的黑背。

医院收复计划中没有太多的走位空间,此前余念总担心战斗太危险不肯带他,在付出几根鲜肉肠的代价后重新获得了白牙的信任,清扫工作中白牙也再次发挥出了它的作用。

“他们这时候回去干什么?”

黑子忽然说道,余念接过望远镜,几日来的守候终于有了回报:一小队幸存者正趁着暮色利用住两栋大楼之间粗略清理过的走廊进入门诊楼。

几道人影大约是没想到,这个时间还有几道目光盯着他们。

夜色降临后,一切充满活尸的世界都将成为生人的禁区。

“胆子真大,爷都不敢天黑了还进去。”黑子眯眼道“不过这几个人是谁?好像没见过。”

“不,他们胆子大是另一个原因。”余念细细地分辨,通过,终于明白为什么这样长时间相处下来还会有不认识的陌生人。。

一个背影回过头来,两张脸上下重叠,而后覆面的人皮被拉扯下来,盖住袁郉那张普普通通的脸,淹没在逐渐变得稠密的尸群中。

“他们披了皮丧尸。”

第154章 门诊楼

“不用这么震惊,这玩意儿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秘密,被知道不足为奇。”余念道。

“那就只有一个问题了。”黑子简短道,目光陡然亮了“来吧,他们不知道我们跟踪在后面。”

“人数不能太多,我,黑子,肖天程的弓也需要,还有白牙的预警。”

“我这边也出三个,你们枪法不够好,万一打起来……”龚霆道。

“其他人来不及了,对面也只有五六个人。”龚霆身旁穿着迷彩裤的兵说道。

梁欢小队已经走远,没有发现身后的异常,余念早就对龚霆小队沉甸甸的包表示怀疑,当下果然见三人各掏出来一套皮丧尸来。

由于有了充分时间,虽然缺乏经验,但这三套皮丧尸也比余念等人第一次制作的要精良许多。

默契地没有讨论制作过程,一行人飞速穿上后,互相打量了一眼,余念三人的皮丧尸脸部都经过细致的处理,光看表面更像是一顶带披风的高帽。

相比之下龚霆三人的皮丧尸就显得原始许多,五官都未摘除,只是拔除了舌头同时破坏声带,但依然能看到偶尔的表情变化,仿佛长着两张不同的脸,恐怖恶心的模样连三人自己都不忍互相打量。

将皮丧尸固定好,沉甸甸的头颅压在头顶,即使剥离了大部分的组织,丧尸的头部依然是会外界做出反应,放下遮面的皮肤后,隐隐能察觉到它还“活着”。

这样的体验并不美好,从龚霆三人的脸色来看,粗制皮丧尸这种感受显然更为明显。

从随身携带的身份证来看,余念知道这与他紧贴在一起的“人”是个叫纪丰,与自己同龄的白净男子,甚至老家也在hb,最初发现它是在一处封闭的破旧老房子内,由于是自缢身亡,尸体保存很完整,几人先搭凳封住了它的嘴巴又用绳子缚住双手后,切断脖子后面的绳子,落地后的丧尸就变得相当好控制了,只要有人走在前面,就会一路跟随,这是真真切切的赶尸技术。

“不管我们这边发生什么,你们要先保证你们自己安全,大本营可能现在还不会发现,但不可能一直意识不到少了这么多人,我们时间不会很多。”余念冲顾军交代,险恶而难以琢磨的人心要比死人危险得多,必须尽快搞清楚袁郉的意图。

同样稍作布置后,6人一狗目送队友离开,将无用的思绪收回,披着晚霞悄无声息地潜回院内。

包括黑子在内此行有四个兵,龚霆过去当了好些年的领导,除了枪法,许多技能早迟钝了,末世后抓幸存者的训练,又捡了回来,肖天程过去是户外爱好者,余念长年跑步,末世后苦练砍杀技巧,掌握“尸舞”后,对丧尸战力更是提升了一大截。

几人简单分析后一致认为在那样紧张的环境下,对方不会在路上留下暗哨,只要能进入医院,就能发现对方踪迹。

等对讲机内传来连续三声响动,那是得讯的队友正在拖延山顶哨位,6人趁机潜入医院,过程很顺利:哨所如果这时候对院内进行观察,他们就只能先伪装成丧尸再说了。

行至门诊楼,沉默与丧尸逆行的6人在后方入口停下,门诊楼虽然只有4层,但单层面积比住院楼大一倍不止,结构也更为复杂。

一楼与急诊部连接,向东西两侧伸出,与医院正门口广场平行,急诊部是尸灾爆发后人员密度最高的区域,大约是由于尸群的聚拢效应,即使是身着皮丧尸,一行人也不愿意靠近那边,丧尸的密度光用肉眼观察就大到无法提腿逃跑的程度,令人胆寒。

2-4楼的楼道与各科室围绕着中央大厅的空间,形成一个标准的回字,当年大约也是为了采光效率,顶部以及侧面都使用的玻璃幕墙,但此刻是夜晚,不要说手电筒,众人出发前连夜光手表都摘了下来,唯一的光源来自头顶晴空万里下高挂的银月。

这样极端的鬼域,即使是有过穿着皮丧尸在尸群中行走经验的余念和黑子尚且无法淡定,龚霆、迷彩裤、肖天程等人就更紧张了,黑子在最前方带队,余念在队尾看到这几人不时左右轻轻摆头,知道他们在观察周围情况,生怕周围尸群发现几人不过是披着狼皮的羊。

由于间隔时间超过十几分钟,袁郉等人早已消失在视线范围内,众人一路寻找却并未发现踪迹,只得先进入大厅内部,自然是一片狼藉。

散落的杂物与道道黑色甚至发霉的血迹布满地面,又被丧尸数月的行走磨蹭得涂满更大范围的地面,与尸群的排泄物混合成无法辨识的大片污渍,死去的尸体周边新形成的小型生态群。

大厅入口的钢化幕墙被多辆轿车撞破,东风日产车内座椅上司机被安全带绑在原地,相比医院里的其他同伴来说显得格外寥落。

头顶几片钢化玻璃不知因何原因被击碎,满地玻璃珠滚落,日晒风吹,宛如隔世多年。

面无表情任由一个脑袋上插着生锈菜刀的妇女与自己撞肩而过,黑子借着月色眯眼细细查看,最后指了指电梯:几串清晰的脚印留在那儿。

丧尸若非必要,极少会翻越障碍或是攀爬高处,余念只能猜想它们仅剩的本能较为抗拒这些高耗能的行为,当环境较为恒定时,丧尸们多处于耗能更低的静止状态。

不仅如此,第二次穿着皮丧尸,有了充分时间观察,余念发现死人们实际上不止保留了对新鲜肉类的食欲,对于头顶的银月,部分尸体也是有兴趣观察的。

因此当6人一狗小心翼翼避开杂物来到大厅二楼时,看到了数十张惨白干瘪尸脸仰面朝天集体观月的壮观场景。

于盛夏无风室内穿着皮丧尸是相当闷热的行为,但看到这样的场景,余念仍觉得一股恶寒从头卷到脚。

从他们经历的一切来看,丧尸是不具备高级智慧的,马斯洛金字塔底层的数种欲望它们都没有,众人只能猜测它们的智力不足以让他们完成性行为,何况周身血液凝固的丧尸虽然具备一定硬度,但显然不可能完成**这样需要交感神经参与的复杂生理活动。

底层需求中显然不包含望月。

余念将这一行为归功于它们的好奇心,即使是最低等的生物,也是存在好奇心的,余念很想知道其他几个人有什么想法,却苦于不能说话。

黑子却有自己的办法,他先是模仿丧尸仰头望月,然后做了个健美动作中的蟹式,最后双臂水平抬起,在原地蹦跳起来,最后在自己脖子上比了一刀。

这意思很明白:“要是这些玩意儿能吸日月精华进化一下,我们就死定了。”

由于不敢摘下面罩部分,只能通过复杂的眼神看出人皮面罩底下各人的些许心情。

这些“东西”多到他们无能为力,在被艾黎上了几课量子科普课后,众人明白了一个道理:量子领域的常识,能叫常识吗?

如果丧尸真的吸收日月精华发生些什么改变,他们还真没什么办法。

这却想得有些远了,到达二楼后,脚印消失,但很快再次被找到,龚霆确认过脚印数量后确认对方就在脚印的尽头,当即强打精神,继续向上攀爬,一直到4楼方才停下。

到这里丧尸的数量已经变得非常稀少,收复医院行动发起前,所有幸存者都被要求强制性背下了医院的全部平面图,包括楼道、电梯、大厅、厕所以及各科室的位置。。

4楼是神经电生理研究室、病理科、脑电图室、病理材料时、标本接收处、临床学院教务部等教务性、行政部门,病人通常很少会上到四楼,属于办公性质楼层,院长室也设置在此。

到这里不再有其他出路,双方人马的追击也终于告一段落,脚印又一次中断,但立即被发现了新的踪迹:为数不多的丧尸几乎都被悄无声息摸掉,倒下的尸体如同再显眼不过的路标般指向标本接收处。

第155章 背刀

标本接收处内储存的是病人身上取下的病征物,手术中取下的器官也有部分保存在此,最后送往当地医学院、研究所等地,由于与急诊部相连,部分尸体也会通过尽头的电梯直接送到此处短暂保存。

由于性质特殊,此科室保卫严密,房间建在回字拐角的一条走廊尽头,除了特殊的隔门外走廊外还额外加装了一套不锈钢栅门。

龚霆打出手势,示意全员戒备分散占领火力压制点,丧尸密度如此之高,只要开枪,有皮丧尸也未必能逃命,但不如此,一旦被先手,连被丧尸分食的机会都不会有。

这份刺激是与丧尸搏斗不会有的,一群人比之前更小心,捏住身上容易碰撞发出动静的枪械、刀具等部件,躬身压住脚步声爬过最后的楼梯坎疾走。

为了争取到开枪时间,小分队枪支都处于上膛开状态,此时纷纷脱下皮丧尸,迷彩裤打头,互相看护视线死角鱼贯而入,一直沿着墙角贴到栅门外。

黑暗中行走后双眼在月光下已经能较为清晰视物,一人探出头去,却只见到走廊尽头标本室内一片黑暗,只透出朦胧地亮光证明此行没有来错。

栅门距离标本室还有大约三米距离,一群人正心道什么也听不到在心里暗骂时,刻意压制后的怒音从黑洞洞的标本室大门内传了出来。

“不行!说好了一人一半!你有老婆孩子!我就没有吗?!”愤怒的陌生男声几乎是低喊道,口音不像是gd本地,更像是fj口音,听起来年纪也不算很小。

“你小点声!”这是袁郉的声音,余念耳朵竖起,不明白这没由头的对话是什么意思,幸存者总人数有将近100,但这个声音却很陌生,更重要的是幸存者中没有人保存了完整的家庭结构,至少他知道的没有,一时间几乎以为自己听错。

“你家两个和我老婆怎么比?她都……她都快不行了!”袁郉顿了下,说到最后,声音有些嘶哑。

“福尔马林不是哪里都有的!要不是二医院还在用它消毒,这点都弄不到,你张口就要去一多半,你让我现在上哪里另外找去?这又不是我一个人用,他们家里也多少要用到。”

“是啊,袁老大,不是这样搞的哇,”又一个陌生生声音说道。

“你们还有时间,总归可以想点别的办法!我这儿真不能再等了!斯乐,你帮我说句话啊!”

斯乐声音响起的时候,几人不由自主对了个眼神,目前来看,至少粮帮是不知情的,这样问题就简单许多了,如此机密的事情,绝不是好事,如果本地最大的两个帮派都参与其中,就十分难办了。

“这样行不行,这次我们拿7成,你们留3成,回去也有个交代。”黑色油腻长发的斯乐形象立即浮现于余念脑海中,“我知道哪里还有,半个月内我再弄一批来,这次我的那份不要了,都是一家人,大家不要为这个吵。”

第三个陌生男声嘀咕了一句什么,即使还弄不清楚这几人为何莫名其妙对福尔马林(甲醛溶液)这么感兴趣,也能分辨出斯乐的屁股坐歪了,但这抱怨却立即被fj口音呵斥打断。

“6成半吧,再少,我也不好和他们解释了。”fj口音缓和下来,对这个结果还是能接受的。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余念回过头,顺着肖天程努嘴的方向,只穿着病号服的漏网女尸正在歪歪斜斜从栅门另一侧往众人方向走来,光着下shen披头散发咿咿呀呀地叫唤着。

肖天程正待抬手一箭放倒,刚抬起的美猎便被黑子压下,他轻轻摇头,又探到标本室走廊里看了一眼,余念还未反应过来之前,便如同狸猫一般滑至栅门另一侧。

谈话进行到这里已经告一段落,方才高昂的低声辩论再度低迷,余念无暇去看黑子怎样解决那个不幸的女尸,集中全力去听袁郉和斯乐以及福建佬对话时飘来的只言半语。

“你弟弟……身体……要是坏了……”

“家属……保存……”

“再等等……所有幸存者……杀光……”

“惩罚……重生……”

“不行,我还是不同意!”另外几人的对话声中,斯乐低声激动道。

“……嘘!听到没有?谁去处理下,动静小一些!”袁郉道。

从破碎的词语句子里,余念终于结合之前的观察拼凑出标本室内的疯子们获取福尔马林是为了什么,同时暴露出另一个更危险的目的,来不及与龚霆黑子等人交换这个结论,选择题就出现了。

房间内安静下来,手持武器的幸存者静步走出,见到女尸,显然松了口气。

“没事,是个女的,我来帮她。”

余念蹲靠在栅门外的墙角处,眼角余光注视到这人迈步靠近,女尸同时双手抬起拐向幸存者被栅栏遮挡住的视线盲区,于是幸存者转过头来,看到一张黑得无法分辨的狰狞笑脸。

背后一个身影悄然浮现,有力的大手瞬间捂住了她的嘴,接着背心处一凉,仿佛烧得赤红的铁条捅进了身体后由极热变成极冷,超越想象的痛苦破坏了思维能力,幸存者无意识地试图抓住持刀的那只手,全身后仰绷成惊心动魄的弧。

没有时间搅动,余念拔出军刀,两秒之内在幸存者后腰处连捅,给女人肾部添了十几个洞的同时,也彻底捣毁了周围的动脉网,女人的身体几乎立即软了下来,开始蹬地抽搐,试图提醒室内的伙伴,却被余念用刀柄与持刀的拳眼顶起整个身体,踢打着空气,至死也没能制造出任何动静。

标本室内的谈话本想继续进行,却被无法掩饰的腥味与异常地缄默中断。

“珊珊?”

“别出去!”

福建佬疑惑喊道,被袁郉大吼制止,及时收回身体,箭羽擦过,啪地一声射入标本室内更深黑暗中,击碎了什么,血痕很快出现在他脸上。

袁郉分辨出来,不阴不阳向还未见到的敌人问候,“肖天程是吧?就你一个人吗?”

“袁老大,请问你们这是在商量什么?杀光又是什么意思?”同样不见身形的龚霆阴恻恻问道。

出于对各人未实现目的的渴望与习惯死亡后的刻意麻木,暴怒被冰冷的理智抑制,混乱的枪战没有立即爆发。

标本室内沉默下来。

“都听到了啊?看来你们来了挺久嘛。”袁郉的声音毫无起伏。。

没人搭腔,龚霆比比手势,迷彩裤反手掏出一枚家伙,拔掉插栓捏在手里,与此同时,一颗模样有些区别的黑黝黝球形物体贴地滚了出来。

“卧倒!”黑子狂吼。

第156章 家人

翁鸣与眩晕替代了一切,失去意识的时间里,迷彩裤丢出的闪光弹争取了珍贵的几秒。

迷彩服距离榴弹最近,原本是最危险的那个,被另一个兵推开扑住了手榴弹,对这人的印象就是没有印象,只有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幸存者们多数时间都沉默寡语,因此对方选择赴死是出于战友情还是其自身淡泊的生存欲望就更无从了解。

悔恨与大意的同时,众人也惊讶于袁郉的疯狂与决绝,余念爬起来只看到半截肚破肠流的上半身和水磨混凝土地板上的一碗残坑,空气中弥漫着硝烟与悬浊的血腥味。

闪光弹落入了房间内部,但在走廊外的众人的黑暗视觉同样被破坏了,余念这时候几乎什么也看不到。

肾上腺素制住了疼痛以及其余的干扰,余念和肖天程分别拖住迷彩服和龚霆,试图往三楼退去。

迷彩服力气极大,几乎是立即摆脱了余念的拖拽,抬枪欲压制时里面的人同样不顾一切举枪还击。

余念认为里面的人除非能瞬间反应过来盖住眼睛,否则他们此时的还击必然是漫无目的的。

但此时尝试还击无疑是不理智的。

第二颗手榴弹被丢出爆开前,沉睡的大楼醒来,余念感到整栋建筑在吼叫,尸群正在聚集,像是充满鬼魂的噩梦变成了现实。

双方的枪击并不猛烈,只是互相压制,余念听不清黑子在大吼什么,对方同样听不清楚他的,但意思是很明确的。

在他猛烈的挥手示意下,迷彩裤悲凉地怒吼,放弃了回头报仇的想法,赶在g病毒生效前精准地一梭子击烂了战友的头颅。

对方的还击无法展开攻击面,只能通过不间断地倾泻弹药制造压制,第三次爆炸后,袁郉带头,一群人终于击败已经离开的假想敌冲出来走廊,面对空无一人的4楼。

袁郉观察过四周确认安全,在走廊门口的两具尸体上短暂停留后视线越过栏杆,向下俯瞰中央大厅,观察尸群的动向。

“这个距离,有后山和建筑阻隔,手台联络不到营地。尸群都在我们这儿来,这么短时间他们来不及出去,肯定还在楼里猫着。”他判断道。

福建口音的男子现身于月光中,是个结实的矮个子,脸上血痕都未擦去,受到闪光弹的影响,视网膜中白色的耀斑仍在闪烁。

他径直走到死去的女人身旁,抱紧还很温热的身体轻轻摇摆,怨毒的目光碰上怀中悸动的女尸转而蕴含着无限柔情,用手指轻轻拈出插入女尸眼中的弹片。

再次睁眼的女人并不理会这饱含深情的注视,千篇一律地试图抓取最近的新鲜血肉,但被男人的体重压住无法动弹。

“珊珊,别闹了!乖!哥这就给你去报仇。”

一人一尸纠缠在一起,像是在打闹一般,直到哥哥无奈笑笑,用皮带捆住了妹妹,围观的4人并不催促,只是警戒着等候。

“哎,都快30岁了,还不知道害羞。”他叹口气,宠溺地说道。

“呵呵,都是一家人,这么说就太生分了。”袁郉理解似的笑笑,拍拍他肩膀,戴上皮丧尸。

“我们没得选,我们联系不到营地,他们也一样,谁先出这栋楼,谁就能掌握主动权。”耳鼻喉科诊室内几只丧尸被清理,龚霆身着皮丧尸,仿佛上下两张嘴在同时说话。

“妈的,跑什么跑,杀光就行。”迷彩裤眼中凶光大盛,但很被龚霆压下:“营地里还十几号人等着,仇当然要报,但得先出去。”

“我他妈不要,别给我!”

黑子一把将皮丧尸推回。

“把你的给我!”肖天程低吼,拗口说道,伸手去夺黑子手中的皮丧尸。

“装你妈的英雄呢?就你和余念那套是好的!老子穿了你的,换你去死?艹,想得倒是真好。”黑子拍拍自己的皮丧尸,直拍得它脑袋梆梆响,又指指颅骨上的不规则弹孔,冷笑骂道。

“你这个是杀那个女的才靠过去被炸坏的,脑袋破了就没法儿用了。”肖天程气道。

“知道没法儿用你还给我?你是沙雕啊?”黑子继续骂道。

“行了行了,别基情了。”余念看着两人争相为对方赴死却不肯承认,没好气道,将皮丧尸脱下丢给黑子,后者下意识伸手捞住。

“一人一套,他们很可能会搜过来,赶紧走。”

黑子和肖天程正争得起劲,顿时一愣。

“老余,你穿什么?”龚霆插嘴问道。

“我不用。”余念不挑地方,放下手中武器就在原地盘膝坐下。

“你……”肖天程黑子大惊,“你那方法还不成熟!太危险了!”

几日高强度砍杀下来,在余念刻意锻炼下,在战斗时维持更深层次的冥想状态已经不再困难,丧尸对余念暴露的攻击性变得更低了。

昨晚的实验中,将手指伸入冥想实验用的丧尸嘴中甚至都不会激发其攻击状态。

但这样的状态始终无法维持太久,在不产生攻击欲望的状态下不依赖皮丧尸大约可以与丧尸共处10分钟,超过这个时间则心湖无法维持平静,会被丧尸重新感应察觉。

黑子原想反对,转头看向已经开始准备的余念,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众人也只好安静下来,这个时代,某种程度上死是最容易最轻松的选择。

房间内迅速安静下来,众人纷纷重新套上皮丧尸,做着战斗前的准备工作。。

几分钟后,余念睁眼站起,心湖丝毫涟漪不起,念生念灭,心流转动,目光平静如古井。

“狩猎吧。”他说道。

第157章 人数

哔啵爆裂的灶坑上供着的口深而阔不锈钢汤桶,李胖子抹掉额头的汗水:这样的天气在火堆前忙活,消耗的体力同样不轻松。

装满食材的后勤车就在身后不远处泊着,他转过身,从车里摸出两大包紫菜干撕碎了,掀开跳动的锅盖倒进翻滚的开水里。

蛋花再72升的硕大商用汤桶里翻滚,看上去的确是满满一锅白花花的蛋汤,实际不过用了几个蛋——鸡蛋数量不够做菜。

几乎所有成年幸存者都要从事沉重的体力劳动,口味普遍偏重,李胖子往汤里倒了小半袋盐还有低头时几颗附赠的汗滴,即使有人看到也无人在意,末世的幸存者们对卫生水平已经大大不如过去,不生病别死人是普遍适用的标准。

没有经验幸存者做大锅菜时往往连盐都放不准,需要反复尝味,但李胖子年轻时在部队干的就是炊事兵,对做大锅菜很有经验,多少斤水放多少盐,一个壮劳力一天要吃多少饭菜都很了若指掌。

物资难以再生的末世,要供应数十人的食物是一个极具挑战的任务,李胖子当仁不让,物资匮乏,干后勤总能落点好处。

昨天下午,幸存者们在山脚发现了一头死猪,一个幸存者砍下一条腿后发现大约是因为尸体脱水较为严重,肉竟然还没臭。

此类动物尸体在以农业为主的银马城附近时常能看到,养殖户遇难时也不会想到要开栏放猪,实际上猪的生存能力颇为强大,食谱又宽广,更常见的是宠物狗,后者早在漫长的驯养时光中失去了野外生存能力,但不管是哪种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多数多因为高度腐败无法食用,每次发现都让渴望新鲜肉食的幸存者们相当痛惜。

因此本着不浪费的原则,这头猪被送到了李胖子手上。

“不错。”

囫囵吞下一大口烫嘴酱色肥肉,李胖子想到,看来自己多年未动手,手艺并没退步太多,渴死的猪当然没放血,但切块后用冷水浸泡去血水,又加了大把各色葱姜段香料卤制闷烧后,棉烂的红烧土猪肉仍然入口即化。

再加上一桶切得粗放的土豆丝和几塑料盆野菜,就是幸存者们的晚饭,这个时间节点来说,伙食算是很可以了。

可乐、雪碧之类的饮料和啤酒倒是不缺,但山脚营地没有流水,平日取水都要派专人专车前往河边打水,自然没条件冰镇,饮料在车里放上一天后,喝进嘴里还是温热的。

夜色渐深,幸存者们慢吞吞地挪回营地,个个面色疲倦,麻木不仁,非战斗部不用与丧尸搏斗,但修建工事搬运货物的劳动强度更高,以示公平,只有当红烧肉的香味飘进他们鼻孔,才能引发一些吞咽的动作。

虽然物资目前阶段还谈不上十分匮乏,但怎么分粥的问题一向是被看得很重,李胖子深谙此道,手底下勺子轻重掌握得好,人人能吃饱,也就一直由他发了。

几十人或坐在地上,或窝在汽车里,武器背包丢在一旁吃得稀里哗啦,李胖子时常觉得像是喂猪现场。

吃饭是为了填饱肚子,睡觉是为了让大脑和身体得到休息。

末世后前者不再需要桌椅板凳,随时随地就能开吃,生死存亡面前,挑食现象几乎不存在。后者不见得再需要干净的床铺,只要温度合适,没有干扰就能立即睡着,仿佛一切都回归了本质。

李胖子很满意,第四天总算没出现幸存者吃着吃着呕吐起来甚至引发连锁反应的恶劣情况。

红烧肉相当受欢迎,但当最后一名幸存者打走满满一勺后,李胖子看着剩下的半盆红烧肉,终于发觉哪里不太对劲了。

吃饭的人数不对。

他眯眼数了一遍在场的人,知道许多人打了饭就回了小窝,便看了眼剩下的红烧肉,心中便有了个估数。

没有冰箱,吃不完的食物第二天就要坏掉,每一勺肉的份量他都知道,算上每天多做的余量……

“这么多?”李胖子皱眉,他算出来至少有10人左右没吃饭。

每天结束战斗都会清点人数,防止有幸存者遇到意外被困医院,或是出现伤亡不知情,这不关他的事,但喂饱每个人是他的责任和生存方式。

笑嘻嘻的说话声打断了他的思索,“李胖子,别发呆?”

谢了顶的老科学家拿手背揩掉唇上的肉油,端着瓷碗对他笑道。

“艾老头,你也太能吃肉了!”李胖子没好气道。

长久的安静后,当室内5人重新套上皮丧尸,无法感应到生人气息的尸群无目的地散开了。

耳鼻喉科的诊室门被拉开一条缝隙,沾满血污,浑身穿着破烂的“人”出现在门缝后,平静地双眼与门外一只未离开的丧尸看了个对眼。

几秒后,丧尸走开了,继续着不止终点在何处的漫漫步行。

余念推开门,心湖深处闪过几个简短的念头,像是隔着层看不见的玻璃审视与自己不相干的事情,一切情绪都被隔离了,念头依然产生,但不再对他构成影响,这状态维持不了太久,但这焦急的情绪同样未能影响到他。

视线从面具上的小孔透出,龚霆有些紧张地摒着呼吸,袁郉等人再如何疯狂,要想杀死自己这伙人,目前也只能亲身混入尸群中寻找。

至于传递信息,想必也会先行派人潜出门诊楼,但对方反过来同样会担心来自他们的暗枪,必然不敢大张旗鼓顺着扶手电梯往下走,那么剩下的路线就是安全通道以及其他的楼梯,或许也会混入尸群从扶手电梯下去。

一行人抬起枪,向不同方向散开,融入门诊楼内躁动地尸群中。

模仿着丧尸们拖沓而无力的走路姿势,余念蹒跚着在其中走动,力求不被看出破绽,低垂的手靠在身体一侧,当看到身旁一只个头高大的丧尸路过身旁时,一人一尸同时动了。

两把枪无声无息互相瞄准了对方头部,又同时用强大的理智抑制住了开枪的条件反射。

“要不我们看看谁先开枪?就一瞬间的事哦。”

再这个近距离上,陌生的脸是蠕动的皮丧尸,面具下则藏着油帮头子令人厌恶的真实面孔,略微有些沉闷的声音,音量压得极低,如果不是两人的脸几乎贴在一起,余念只能听到些许嘶嘶声。

路过的丧尸站了几秒,转身离开了。。

“死得有尊严一点如何?”余念打定主意,平静说道。

“疼了别叫妈妈。”袁郉提高了音量,与余念同时拔出了腰间的冷兵器。

第158章 黑暗中的搏斗

黑暗中四处影影绰绰,是摇晃行走的死人,两人松开掌中提携的枪支。

金属地枪械坠地,在沉默的夜里制造了响动。

如同两根矗立在游曳的尸群中的静止石塑,忽然间同时活了过来。

几乎贴脸的距离,袁郉伸手向后,却没想到对手丢下枪支后并未选择第一时间拔出武器,而是选择空手近身。

毫无防护行走在尸群中的青年面对比丧尸更危险的人类,心湖终于不再平静,杀意从脸上显现,松开枪支的右手化作拳头,笔直轰向袁郉的头部。

后者不得已,只得松手回防,已失了先机,狼狈的低头闪躲。

哼!

闷哼过后,余念拳峰擦过袁郉的头顶,冰凉的尸皮被扫得歪向一侧,陌生脸孔下真容露出,末世杂帮头子正恶狠狠瞪着双眼,同样地杀气满盈。

短暂地几秒交锋吸引了周围数只丧尸的注意力,感受着生人的气息,在废弃医院的黑暗走廊中缓缓靠近着两人。

不会有第二次穿戴皮丧尸的机会,想要活命,就必须立即杀了眼前人,袁郉确认这一点,连退两步躲开余念的追击,终于拔出了腰间的武器,一件手套的金属虎齿,凸出拳峰的刀刃闪着冰锐的冷光。

反手噌的拔出刀刃,余念挥舞手臂猛地劈下,锵地一声被袁郉格住,黑暗中两人靠着直觉同时踢腿袭向对方下路,坚硬的胫骨交叉撞击在一处,像是全部的痛觉都积压在那几平方厘米上。

余念疼得眼前发黑,袁郉脸色同样发白,但似乎还能忍受。

后者的格斗技巧来源于少年时期学习的散打功夫,凭着手上的硬功夫才在初期迅速击败小批丧尸并夺取了炼油厂,灾后更是苦练将忘却的技巧捡了回来。

“不经常杀人吧?”袁郉低笑,忍受着小腿胫面的剧痛,不敢躬身去安抚缓解。

“你们今晚的行动,瞒不过粮帮,杀了我们,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死人就不必知道了。”袁郉大叫,重新缠上余念,不肯与他拉开距离。

不论是从获取的方便程度,制造维护难度,杀伤力、学习难度来说,斧头无疑都是最适合的武器之一,虽然起手快,但后摇过重,更需要精准的距离把控,攻击距离约在1-15米范围,适合一击致命。

但在贴身的快节奏人类对手身上,显然难以发挥,正是出于对徒手格斗的熟悉,袁郉才选取的虎齿作为主武器。

死盯着余念挥斧的右手,注意到后者目光越过了自己的肩头,注视在更后面的地方,袁郉来不及多想,放弃了接下来的一击,向一侧猛地避开。

身后的丧尸扑了空,被余念毫不犹豫地拉入怀中,不避讳地面对面抱住转了个圈后甩向袁郉,拉开一段距离。

“真他妈的怪胎。”袁郉一拳捣碎丧尸的侧面颅骨,拔出利齿道。

余念低笑,“我听说你有些奇怪的个人爱好,没有比丧尸这样活着的尸体更适合恋尸癖了。”

袁郉的脸扭曲了。

“死!”

谨慎地对峙平衡破裂。

不要命的一击终于露出破绽,右手持斧架住攻击,左手摆拳通地擂在袁郉侧肋,肺部地空气在胸廓的变形挤压下被迫喷出。

没有理会涌入嘴里的血腥味,袁郉抱住了余念,提起的左腿因为肋骨剧痛没能抬起,劈在余念大腿外侧,势大力沉的鞭腿几乎将余念踢得弯膝跪下。

蹲低的视角提供了新的思路,余念左腿蹬地,俯身前冲,带着袁郉一同撞入最近的一间病房。

比走廊内稍亮,房内两个死人本就被外面动静惊醒,正好走到门口被合身扑入的两人撞倒在低,两人两尸滚成一团。

混乱中一对手抱住了余念的大腿,感受凉飕飕的触感,没有回头,眼角瞥了一眼后挥动斧头,向脑袋的位置砍去,未卜先知般先杀掉一只,但也失去了追击袁郉的机会。

“滚开!”袁郉推开丧尸,试图从积累了两个月灰尘的肮脏地板上爬起,却被试图抓取他的女人打乱阵脚,胡乱地蹬踢丧尸不断凑近的乱糟糟地长发头颅。

余念稍稍定神,发现床边还用绳带绑着另外两只丧尸,地板上倒着几具尸体,三人间的小病房内挤着6个死人。

“你不是很喜欢死人吗”

余念走回门口,一脚将脑袋探入房门的干瘦大龄男尸踹远,摔上房门反锁。

“啊!”

袁郉大吼一声,将女尸的脑袋踢得连连后仰,咔擦脆响过后,颈椎折断的女尸终于不再构成威胁,嘴巴开合仰望天花板。

狭小病房内,歪七倒八的腐尸遍布,两人面对面站着,窗边两具丧尸强行站起,被绳子捆住的双腕勒出寸许长的桡骨,两人都知道刚才的功夫余念本可以杀死袁郉一次。

“你不是喜欢死人吗?那些漂亮的女尸,还有你的收藏品,嗯?”站在病床旁,注视着两具被束缚着不断试图挣脱的活尸,余念斜睨着袁郉,他正在剧烈喘息。

末世后的两个月对任何幸存者来说都是度日如年般的两个月,几乎人人凭空失去了几年时光。

这句话说出后的瞬间,复杂的情绪从袁郉苍累的脸上流露出来,余念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分辨出这样复杂的情绪,只能看到蕴含的巨大痛苦。

“那不是藏品!”粗狂取代了深切的痛苦,非人的兽性在他的脸上一闪而逝,。

余念再次挥舞斧头,其中一只丧尸的的手臂立刻齐腕断裂,狂啸着扑向自己。

无法理解余念的行为,隔着断臂丧尸,袁郉身形顿了瞬间,绕了个小圈,刺向余念。

隐蔽在丧尸动作中的斧刃砍中袁郉脖子的同时,余念也失去了平衡,失去保护自己的机会,被丧尸咬中小臂后将其压倒在地。

失去血管的束缚,欢畅的血找到了新的出路,从食管和气管中喷涌而出,余念松手,袁郉捂住斧头,狼狈地坐下,窗外月光射在血上,变成了黑色。

“嗬嗬……”袁郉几乎无法说话,只是怜悯地微笑着看向捂住小臂打滚的余念,黄泉路上有位不喜欢的同伴总好过独自上路。

抓住丧尸的头发向地面猛撞至脑浆迸裂,才爬起的余念跌坐,凑近袁郉眼前与他对视。

“你还是比我先死,我死之前,会杀光你们的人。”他脸色惨白,如同月下冤魂,怨毒说道。

更多的血呛入肺里,袁郉连连咳嗽,“没有……希望的……你们全都要死……”

“营地……马上就会被轰上天的……嗬嗬……”

血模糊了袁郉的最后一句话,变成毫无意义的噗噗声,急性失血引起的休克性死亡高效剥离着他的生命。。

再也不可能获得更多有意义的信息后,在袁郉不解的目光中,余念站了起来,松开被捂住的小臂,那里只有四道未切破皮肤的牙印。

“安心死吧。”余念冷漠道。

第159章 远方来客

面色阴沉地黝黑青年再次行走在尸群中,步履轻快如同鬼域中漂浮的幽灵。

目睹太多男男女女的死,袁郉抽搐失血的模样被很快抛之脑后,粮帮老大的失踪必定引发小范围的势力洗牌动荡,但此刻余念更在意的是他临死前说的话。

营地被轰上天,他唯一想到的可能就是袁郉等人掌握了足够数量的重火力。

在闲暇时期的推演中,未来偶遇保存建制的暴力机关几乎是必然,按龚霆的介绍,口径足够大的重炮最多一发就能产生半径数十米的杀伤范围,端掉整个营地不成问题。

假设袁郉早在之前就能使用这样的重火力,直接轰烂粮帮大本营所在街道就行,当地不可能有其他势力能与之对抗。

不论多么强大的火力,能轻易大规模杀伤丧尸,同时也会毁坏一切人类建筑,光复文明这样虚无缥缈的事业,依然只能由人去完成。

无法代入理解袁郉的思路,余念唯一能做的是尽早离开门诊楼,给仍在后山营地等候的伙伴传达信息。

嘎吱……

笔直、坚硬的弓弦在手中微微张开,蓄势待发,弓体与弦绷紧的轻微吱呀声没有引动不远处的尸群。

猎手藏身在黑暗的角落中,放慢了呼吸,只是沉默注视着走廊的另一端,等待着猎物自己撞入弓窗笼罩的视野,这样的场合,没有比弓更适合的武器了。

安静地猫一样地垫步,猎物很小心地将自己藏身于两只丧尸身后,借助死人的遮掩一路观察歩进,没有留意十几米外的走廊角落边上翻倒的医用不锈钢推车。

像是预先排练好的一样,猎物浑然不知,几秒钟后进入了射程,一条不存在于现实中的平滑抛物线出现了,掠过3只丧尸的头顶,落点在猎物怪异的脸上:下半部分仿佛被抽掉了一切骨骼与肌肉,空荡荡下垂着,唯一能动的眼睛却还在活动着。

肖天程稳定的双手向下挪动了微小到难以察觉的距离,撒手。

空气被拨动,弓弦的声音比箭要更快,但听到的同时,冷钢打造的破甲箭头已扎穿了坚硬地头骨,穿透皮丧尸下活人的头颅,未彻底消散的意识中,壮硕的猎手从虚暗中现身。

粗糙制造的皮丧尸反面污秽不堪,长发早被盘起,他低头与丧尸同行。

无法使用照明工具,在安全通道内行走是极危险的举措,但只要动作足够轻柔,就能在几乎无光的条件下感受到靠近的丧尸产生的风压,脚下是更需要小心的区域。

丧尸无法仅通过声音分辨声源的制造者是生是死,踢中杂物的噪音也不会引发丧尸的攻击,但在过去两个月时间内慢慢散开的尸群却极有可能被吸引从而堵塞出口。

但不管怎么说,这是一条能避开他人视线的封闭路线,免除了来自活人的威胁,性价比是很高的。

选择这条路线,除了胆大心细,还需要一些运气和观察力。

前往4楼之前,1楼那个敞开的安全通道入口便被他记下,原本便是作为撤退路线默记在脑海里,如今果然发挥了作用,他看到月光的银辉撒在地上的一具骸骨上,也照亮了他的路。

医院的立体地图在脑海中指引;转出安全通道,就有走廊直接通向外面,他想到。

踏入月光,生冷的枪口同时指在后脑勺上。

“你是怎么知道我会走这里的?”斯乐暗叹,双手举起,面朝骸骨问道。

“直觉。”吐出这不讲道理的两个字,黑子举枪逼近到斯乐身旁。

巷战是龚霆过去部队的主要作战训练之一,等待对手送上门不是向来不是他的风格,他更喜欢主动出击。

他们已经排查了3楼的一半面积,经过中药房时,一道闪电划过,龚霆将他拉回,大份霰弹花爆开了门框,木屑纷飞,迷彩裤的皮丧尸头盖骨部分整个飞了出去,剩下点头皮不屈不挠连接着,露出满脸惊怒的真实面孔。

“撒你母!”

干翻背后被惊动的两只丧尸后,两人立即发现被对方火力困住,脱下皮丧尸和福建佬全力交火。

……

“谁?!”

冯敬低喝,几秒后认出来人,丢开手枪放松下来。

“老梁啊,大半夜的端着枪跑什么,来喝酒!”他喊道。

重体力劳动后,身体渴望着盐分,温热的啤酒终归也是酒,好过喝热水,冯敬翻出来几包花生米,就着打来的饭菜喝得有滋有味。

pstd在末世几乎是普遍性的心理疾病,冯敬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会做噩梦,还不时凄厉惨叫,幸存者多多少少都有这方面毛病,末世的人都耐操,也没人太当回事,但天天叫唤又确实扰他人清梦,干脆自己在距离营地远一些的地方另设了个小窝。

冯敬需要靠酒精才能睡个好觉,这样的幸存者也很多,如果能在醉梦里死去,那就更完美了。

冯敬是粮帮的预备役,不需要进医院里厮杀,这几日与梁慕林一起做工,关系很是熟络。

老梁是油帮的人,这之前冯敬并不认识他,几天相处下来也只知道这人的老伴和儿女都在灾后不久去世,他自己私下说过老婆孩子的尸首至今还在城里某个小区里和其他尸首混着晃荡,不知道哪天才有办法入土。

冯敬知道这人心里苦,几次入夜后想拉他喝酒却找不到人,第二天一早又总能及时出现,不知去了哪儿。

梁慕林端着枪有些迟疑,他今晚的任务是放哨,阻止有幸存者靠近某个方向,没想到在这么偏僻的地方竟然也能碰到一名独饮的幸存者同伴。

“有菜吗?”他笑呵呵道,把枪甩上肩膀走近了。

“有!”冯敬大着舌头含糊道,转身钻进帐篷里翻捡,一把尖刀从背后刺穿了心脏。

【妈的,亏得老子还请你喝酒】

他最后想到。

……

黄昏,银马镇。

“就是这儿?”年轻的男声问道,带着点谑笑,显得流里流气的,防晒面巾裹着脸,露出一头黄得耀眼的骚气发色。

“也不怎么样嘛,反正没我们那儿大。”一个年轻的女孩说道,赫然是名少见的白人女性。

“不,这里据说只是一部分。”悦耳的女声说道,放下了望远镜。

“还是联系不上吗?”

“找到几个活的,看样子都是老人和孩子,还有几个看样子是生病了,什么都不肯说。”浑厚的男声说道,声如其人,高大,络腮胡,一身低调的灰黑色穿着,天然的末世幸存者形象。

一行人正站在一套院子旁,最后说话的男人与一名负剑少年合力,从里面拖出个少年,后者满脸阴狠盯着这几名外地人。

“这个大概是领头的,我就问了他几句,就咬了我一下,毛没长齐牙倒是挺利的。”负剑少年有些气愤,一时也没意识到自己的年纪并不比对方大多少。

“你叫什么名字?”

江薇蹲下,披肩短发随之散开,男孩没有回答。

“我们在找一群人,领头的人里面有个叫余念的年轻人……”

从陌生人嘴里听到救命恩人的名字,少年很机灵地将因此产生的震怖转变成了反问,“不认识,你们是谁?”。

没有太在意少年青涩的演技,江薇嘴角翘起:

“我们是他的家人。”

第160章 炮击

“你是说,他们这时候进了医院?会对我们不利?”

李胖子眯眼问道,怀疑地看着艾黎等人,显然不太相信几人的说法。

避开人群,李胖子拉上一名信得过的幸存者当作旁听,与艾黎等人秘密交谈,得知了油帮私下要有大动作的讯息,立即警觉起来。

“我没说他们要对我们不利,我们的人已经跟上去了,我是说我们要有所准备,至少等他们回来之后需要和他们对峙,弄清楚他们准备干什么,其次就是等余念他们传消息回来。”

艾黎负手,缓慢地说道,梁欢、田濛等人正在他身后,看着对讲机在他手中被一次又一次捏紧。

发现袁郉的小动作之后,几名留守人员立即碰了头,一致认为应当首先确认吴业为首的粮帮是否知道这一消息,如果与吴业也有关系,众人首先就得做好逃跑的准备,必要时也可以先下手为强。

“显然我们不能走到吴业脸上问他:袁郉离开是不是和他有关系。”艾黎说了个冷笑话。

“李胖子这个人怎么样?”田濛说道,她是非战斗人员,又做不来重活,除了放哨就是做饭打杂,和李胖子混得熟络一些。

大型组织在末世几乎全靠利益联系,缺乏法律与道德维系,旧世的管理方法很难起到效果,计划发起之初各种小范围的合纵连横便是主基调之一。

这类私下联合很多时候参与者只有两三个幸存者,内容却相当驳杂,可能是几罐八宝粥几包在搜寻活动中偷偷藏身的香烟,当然也有枪支、太阳能电池等高价值的装备和无法衡量价值的情报信息。

粮帮油帮尽管掌握着强大武力,但幸存者们同样不会愚蠢到明面上冲突,幸存者数量是如此之少,即使被举报抓住也罪不至死。

也因为这样复杂的原因,后勤的重要性便凸显出来,幸存者们的物资来源十分复杂,既有各方原有提供的物资,也有合作搜寻而来的,最终只好由4方共同派人监管。

幸存者们找到几套空置的仓库,搬空后作为总仓,按照谷物、成品食物、食用油、武器等大致分类,收缴的物资计数后归库,定期核对数量。

不得不说此举相当有必要,实行后的第二次盘库中,被发现少了两瓶五粮液,最后被发现是监守自盗,最终处理结果那名幸存者必须找到两瓶酒补充库存,并且额外多参与两天劳动——尽管多数幸存者认为这一惩罚过于轻松。

当收复医院活动开始后,后勤职位就显得更敏感了,医院周边地区不像银马周边,孤立无援,后勤的成败很大程度上决定着幸存者们的存亡,一旦损失掉部分辎重,都会直接影响行动。

李胖子名义上属于粮帮,但也只是名义上,他加入粮帮的时间节点较晚,错过了建帮时期,不属于嫡系,在帮内也没有多么大的话语权。

由于在加入粮帮之前曾经在周边地区孤身活动过一个多月,也算是颇有本事了,与不少自由幸存者相熟,最终被4方幸存者承认排遣作为活动期间的后勤主管。

李胖子听完描述,骂了句脏话,拿起了对讲。

“喂?吴业?是我!”他大咧咧说道。

几乎是瞬间梁欢便将手枪顶在了他太阳穴上,李胖子淡淡瞥了一眼,不为所动:“哦,吃完饭过来下,有个库存对不上,少了箱午餐肉。”

当吴业满脸带着些许无奈出现时,立即被来自前后方的包围,有那么瞬间,梁欢注意到他的手挪向枪套,但最终还是举手投降。

“李胖子……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他左右审视寒声道,不安地视线游移艾黎、梁欢与李胖子之间来回,没看懂这是个什么组合。

“有话要问你。”李胖子空着手,目光不善,身旁是几名自由幸存者,他们与龚霆队利益相近,不灭和王路也在其中。

汤彬随着吴业到场了,也被第一时间缴了械,除了油帮,其余三方都到齐了,幸存者间“派系”林立,知道消息的人还不敢扩大,只有寥寥七八名人员在场。

“你和袁郉在搞什么鬼?嗯?为什么他这时候去了医院?”李胖子不给吴业辩驳机会,张嘴就来。

灰蛾绕着白炽灯扑棱,远处蝉鸣依稀,吴业双眼中透出迷茫,纵然平日里在幸存者中有几分威望此时也有些迷茫,心中念头急转,总算在喝问下理出一根线头,眼神跟着清醒了几分:“袁郉?”

他重新审视,终于发现哪里不对劲:“不对!他们人呢?”

艾黎等人又追问了几句,李胖子的眼神变得危险起来,盯着吴业,最后几名主事人干脆隔了几米聚到一起讨论起来,显然没太在意是否被其他人听到。

不时有人眼神飘向吴业,令他胆战心惊,他很想喊几声,让其他手下注意到自己,但直到只要开口,肯定会被更早控制,只好按捺住呼救的急切心情。

“滋……我是……有人能听到吗?”

紧紧抓住的对讲机忽然发出声音,艾黎手一抖。

“余哥儿的声音。”艾黎定神道,听闻是由他和龚霆追踪袁郉,艾黎身边立即被围拢了。

“你们让开!挡住信号了!”艾黎大叫,一人忙退远一步,回神想到这话是老头乱讲的,又凑拢了,只是再没人说话。

“离开……危险……轰炸……”断续的电磁波隔着医院与矮山,模糊地被接收放大着。

“轰炸?什么轰炸?”一人茫然道。

哪怕是生活在末世,天天与刀枪尸体作伴,这字眼实在有些遥远了,额外多花了两秒钟思考。

“走……”

唯有吴业置身事外,反而清醒一些,他想起灾变当天的一个网传照片,灾变前不久,银马市的部队曾经匆忙间调动过,携带了不少火力进山,但也不过是坊间传闻,灾后一两个月,曾经有幸存者试图去寻找那支消失的部队,但都失败了,还是眼前的事情更重要一些。

此时这消息变得似乎真切了一些。

“走……”他再次喊了起来,远处歇息的幸存者们终于有人注意到这位粮帮老大,看了过来。。

“他们很可能有……”

整个世界震了一下,吴业没来得及说完这个句子,只觉得天地倒转,失去了空间,只有脸下面的泥土提醒自己他还留在地面上。

第161章 一墙之隔

就在田濛的眼皮子底下,刚刚与他们交谈的男人被无形的神锋扫飞半片脸,身体隔了一秒多才倒下,仿佛是证明自己还活着的惯性。

以直径两米的弹坑为中心辐射点,歪七扭八躺着几副尸首,冲击波破坏了完整头壳下的脆弱大脑,他们甚至不会有机会变成丧尸——这是无法抗衡的力量。

浪费了宝贵的几秒钟,残酷末世培养出的危机意识终于将还活着的幸存者们拉回现实。

“炮击!”

老兵狂吼,想起龚霆临行前的交代,一把拽住老科学及的衣领,死狗一样开始拖拽,试图带他离开这危险遍布的轰炸区,被艾黎挥手拍开。

干瘦的手掌擒住胳膊,田濛感到股大力传来,狼狈地顺从爬起,跟随艾黎和老兵等人埋头狂奔,一片混乱中已失去了梁欢等人的踪影。

老兵接受了几年军事训练,但这份经历也是头一遭,紧急关头只来得及回想起一件事。

“卧倒!”

他掐着时间,再次大吼,众人耳朵里尖鸣未散,虽然听不清身边人说的什么,却都跟着一齐趴下。

规避动作立即救了他们的命。

身前五六米的地方,海量泥土再次腾空而起,冲击波裹着飞散的土皮与草片碎叶扫过头脚,落得衣领里都是。

这次迫击后,不需要任何人提醒,还活着的幸存者都爬起开始狂奔。

艾黎等人距离爆炸中心较远,并未受到严重伤害,但营地中心处,一大一小两辆营地车被击中,其中一辆更是作为油料车存放了大量燃油,热气球那样高大的火球膨胀着向空气中倒卷,仿佛一颗不规则的巨大灯泡,照亮了数百米范围内的一切,澎湃的热辐射热辣辣地刺击着周围的每个幸存者。

恢复神志的幸存者们放弃了一切,开始狂奔着逃命,不少人正准备休息,营地里到处是半光着身子动作矫捷的男女老少。

弹雨的轰炸下,只如同暴风雨中的群蚁般飘摇,走到哪里都会被击中,只1分钟时间不到,落下的七八枚炮弹已将整个营地犁了一遍。

“往山上走!那里不容易打中!”那兵一挥手,带头跑去,吴业一边在对讲机里大吼着安排转移,一面摸爬滚打着逃窜规避。

“xxxx!还好提前做了准备。”梁欢骂了句脏话,得到消息后整个龚霆大队的幸存者都撤出了营地。

相比脸色难看至极的吴业和汤彬等人,损失的那点物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末世最不值钱的是人,最稀少的资源也是人。

“找到他们!”吴业咬牙道。

然而对手使用的迫击炮动静极小,哪怕有轻微的射击声也都淹没在不间断的爆炸中,找到对手如同在沉沉夜色中大海捞针,谈何容易。

几名幸存者气急败坏,只好拿步枪向视线中所有可能藏有敌人的位置点射试探,自然一无所获:迫击炮的射击距离可达数公里,无法观测到弹道,打击者可能在方圆数公里内的任何地方。

“不对,落点在变化,这附近一定有“眼睛”。”带着田濛艾黎逃命的老兵低声道,几人逃窜至山脚一处灌木丛生的隐蔽凹坑内向营地内观察,为了防止炮击,人均间隔都在数米距离以上,借着树丛灌木掩护身形,营地里只剩火海与遍地残余燃烧的车架。

“就是说……”吴业回头仰望后山,目光不善。

“没那么容易,对方有备而来,不会想不到这点。”老兵提醒道。

“山顶的哨所联系不上了。”梁欢沉重道,山顶哨所夜晚也维持着2名以上人员,恐怕凶多吉少。

“杀光我们对他们有什么好处!”灰头土脸妇女模样的幸存者恨声道,几日劳累,似乎终于看到丁点曙光,就被打回原形,泪水夺眶而出。

“不管是谁,到现在也没个回应,根本没打算放我们走,不打掉这哨位,谁也别想离开。”吴业一直在频道中试图联系对方,但公共频道试了个遍,仍未获得任何回应,于是振作精神,抛弃掉最后一丝侥幸心理。

大本营被炮击,同伴生死未卜,寥寥几名幸存者个个目露凶光,跃跃欲试,吴业当下点了几名,又把武器集中起来武装他们。

“那福佬跳下去就不见了。”几分钟前,龚霆对余念道。

福建口音的男子带着另一人与龚霆、迷彩裤激烈交火,最后丢下受伤的同伴从3楼外窗撞入2楼,丢失了踪迹。

龚霆试图救下那名活口,但对方只是怪笑着挥刀自尽。

“小心,这个人以前一定做过特警什么的,一般人不可能不可能有这个手段。”看着窗檐上垂向2楼的床单绳结,龚霆提醒着,心中更多的不安来源于那个怪笑。

探出去的脚步提起又收回,余念沉静地看向脚旁,白牙用低不可闻地声音提醒了他,房间内有人。

门诊楼内丧尸被毫不遮掩的枪声扰动,于月光下暴动,迷彩裤失去皮丧尸保护,重新被困,现场制作一具新的动作麻利点最少也需要10分钟。

听到炮声后,不善于在这样的环境下作战的龚霆提前退出门诊大楼回去坐镇指挥,由肖天程和余念围剿这名首领。

箭头幽暗,挂着红色的浆液。肖天程射杀完第一个猎物后,学习余念在刀口涂抹尸血的做法,将几支箭头都在新鲜的丧尸血液中蘸透,再也不可能找到比这更方便易取的封喉毒药了。。

靠在墙壁上,心中莫名悸动,出于无法解释的原因,余念向旁猛地跨了一步,像是砖墙上开了个喷泉孔洞,一只黑洞洞的窟窿眼出现了。

对手知道找他的人就在一墙之隔!

第162章 眼睛

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余念大骇之下往一旁滚去。

“不好!”

冥想状态破除,回头只见数对肮脏冰冷的惨白尸手插来。

余念不及多想,冲墙面扫空弹匣,民用砖墙承受着军用步枪的疯狂倾泻,墙皮水泥如刨豆腐般纷飞散落,尽管没能第一时间击穿墙体,却也短暂的争取到了时间,房间内立即沉默下来。

咚!

弓弦猛烈地震动着,抓住余念的丧尸噗通倒下,肖天程放弃掩藏自己,暴露活人气息的同时出手相助。

最近地威胁被消灭,余念无视来自背部手臂处传来干枯却有力的爪劲,身体猛地蹲伏,在包围身体的尸体中直觉性地选中最瘦弱的那只,双手前探将其环腰抱住,选定肖天程说话的方位向前野蛮冲撞。

身着病号服挂着尿袋的丧尸如同被野牛顶住,倒退着被莽出数米,又被敏捷地带着转了一圈后甩倒在地。

“这边!”

一处廊柱后,肖天程探出头低喊,抡起随身页锤砸向又一只靠近的丧尸。

福建佬显然无法准确判断两人的位置,虽然有墙壁阻隔免受丧尸威胁,却也因此被困在内,余念脑海中掠过这一层的平面图,确认是对方隐匿在检测室内,有大量仪器、桌椅作为掩体,对手刻意躲避是很难击中的。

“不给老子活路!你们也别想走!看看现在谁吃谁!”房间内,同样穷途末路的中年男人吼叫着回应外面的射击,大口径半自动狙击枪轻易地凿穿墙壁,威胁着两人的生命

沉闷地尸吼与数不清地沙沙脚步声,辨不清来向,也无需确认,黑暗中地尸群再次活动起来后,未找到掩体之前两人随时都有被分尸的危险。

高大离心机被数发来自余念的弹头钻出数个弹孔,价值数万元、未来不可能重新制造修复的珍贵仪器立即化作废铁。

裴坤背靠着仪器柜,撇头看向被布满数个弹孔的墙壁,知道那两个人就在外面某个角落中,他透过窗户观察到的,但现在只要他露头一定会被赏几发子弹。

喘着粗气换上又一个新弹匣,身旁的帆布包里有更多未使用的弹匣,露出黄澄澄的子弹在明亮的月色中泛着暖光。

透过墙壁上的弹孔与尸群的动向,裴坤能预测到外面两个人的大致动向,但无法精确射击,他最大的优势在于不受丧尸干扰并且弹药足够充足,为了今晚的屠杀,会里几乎掏空了那个丧尸军营的全部弹药。

袁郉没有回话,想必是死了,那也算是个人物,但这时候已经不重要了,起事就在今晚,这之后,即使有侥幸未被轰炸带走的也不再成为威胁。

唯有这样的战斗能让他感到自己还活着,血液在富有弹性的管道中泵动着,肾上腺素令他清醒,裴坤看向窗外,银月才爬上天边不久,天亮之前,一切早已尘埃落定。

“所有人都会死……尝尝,都尝尝这些家伙。”他紧张而亢奋地想到,端枪继续猛烈开火。

隔墙上弹孔数量还在不断增加,月光如同水银般从洞孔中沉重地渗出。

无法确认对方的位置就无法杀死,放任这样的人离开的后果很可能是无法承受的,但对方很谨慎,连观察外面情况都不直接靠近墙壁,几乎没什么机会。

几乎……那就是还有!

随着对方的射击,弹孔再次增加,月亮透来的光束在漂浮的粉尘中显形,在对方的扫射中形成一条条指向答案的透视线。

“就是这里!”

撒手,箭支震动着尾翼,划破距离在空气中蛇行,当时间恢复常速后留下一条翻卷的道路。

终点处传来箭头扎入眼眶的惨叫。

“趴下!”

余念拉倒肖天程,几乎是在同时,报复性的凌乱扫射荡过两人先前站立的位置,告诉翻滚地弹头连续崩中数只丧尸,立即齐刷刷倒下一片,奇迹般为两人争取了新的时间。

“啊!我的眼睛!”男人惨叫着。

“要走了。”肖天程趁此机会他伏地爬过去提醒余念道。

“不…这个人知道不少东西。”余念舔舔死皮翻卷的嘴唇,低声道,“抓活的。”

“抓到他也活不了多久了!箭头上涂了血!”肖天程急道,几乎已经是在吼,尸群早已发现他们,保持安静救不了他们。

“他想死也没那么容易。”余念露齿。

……

冲向医院的南面山体,早已被砍伐殆尽,只剩下稀疏的灌木丛,龚霆不得不从东西面绕行试图攀登。

艾黎等人在夜色中多次转移,但都被对手发现了位置,显然对方使用了夜视设备,这时候还没开枪参与收割,显然是没把握全歼剩余幸存者,只要开火,他们的方位同样会暴露,届时迎接他们的将是来自四面八方的围攻。

“艾黎艾黎!收到回答!”

“梁欢!梁欢!”

龚霆冲对讲机喊道,用的是他们这些深圳来的幸存者一直沿用的独立频率,虽然是民用手台,但龚霆不相信对方能够破获,如果可以这仗也不必打了。

反复呼叫数次,仍没有人回答。

“60毫米两门,方位东南,2公里以内。”

山体阻挡了视线,从龚霆黑子的视角无法观测到炮火射击,陷于草丛蚊虫中的另外2人听到低声地默念,立即看过来。

“这样上去会被发现的,我们要找到炮阵。”黑子思索道。

龚霆面色不改,黑子不提过去的服役部队番号,但部队里摸爬滚打这些年,大概也能猜到,末世中许多兵种都无法发挥作用,越是高精尖的武器越如此。

以幸存者们掌握的科技水平,常规火力是最容易转化成直观战斗力的,但没有受过训练的人想要精确操纵火炮几乎是不可能的,即使是现代化的炮手要独立操作也是有困难的,要形成快速精确射击能力更是需要多名炮手协同。

没有火控雷达,判断对方方位只能靠经验耳听目测。

“只有这里,其他地方没路。”

三名前pla心用手指在泥地里扒拉出一副简易地图,心中大致勾勒出对方炮火阵地方位,这样的行动人多反而是累赘。

“两公里?我武装越野的速度最快也要10分钟,还没考虑丧尸!这过去都凉了!”黑子叫道。

“滋……我是余念,谁在那边?”

黑子大喜,“你们怎么样?我们这边打起来了,营地……”他的声音低沉下去“营地被炮击了,估计死了不少人。”

把情况简单交代,另一头沉默了片刻继续说道:

“我们抓到个舌头,据说他们只有一门炮可以用,炮倒是有多的,但找不到足够数量的操炮手,布置了两挺轻机枪,具体位置他也不是很清楚,为了防止泄密,其他人知道很少。”

“还有,他们在后山上有个观察点。”

“你怎么确定这人说得是真的?”一个声音问道。

对讲机那头再次沉默了一秒,没有情感波动的声音说道,“用了点小技巧,都是真话,放心。”

“和我想的一样。”龚霆转头冲另外两人道。

“袁郉死了。”对讲机内余念的声音说道。

“死得好!”黑子脱口而出,临了又补充:“他怎么死的?他们目的是什么?”

“一言难尽。”肖天程的声音道。

“以后再说,那个炮阵,能去的只有我。”余念回忆起这附近的地图,接下黑子方才讲到的地方。

“放屁!就你们那两把破枪,还没到跟前就比死人还死得彻底!”黑子怒道。

“就算不能端掉,也要给他们点压力,至少不能这么从容。”那头的声音说道。

“别去!太危险了!”

不及黑子反驳,对讲已被掐断。

余念放下对讲,看向地上的人,如果还能算是人的话。

他蹲在地上,脚边是曾经的裴坤,没有经历过刑讯的人往往缺乏概念,认为人类的意志与品质能够超越肉体。

余念不否认或许有这样的人,但更好的办法是在被抓住之后立即自杀。

但当进入冥想状态的余念破门而入时,裴坤既没能在第一时间自杀,也没能在失去一只眼睛的情况下乱枪取走余念的命。

那么仅剩的时间中,他体验到的也只能是不计代价的破坏与恶意。

余念蹲在地上,一方面是方便从对方身上取下更多的零件,一方面……。

单手从腰侧拿开,血染的手掌展现在眼前,余念估量着伤势的严重程度。

新鲜的人血对丧尸有强烈的吸引力,他已经不可能再用冥想潜行接近炮阵了。

第163章 复苏会

末世中负伤,即使排除感染与炎症,失去劳动、运动能力也往往是致命的,好在余念有一帮靠谱的伙伴,没有这样的后顾之忧。

伤口不深,掰开伤口能看到腹外斜肌,没有伤到内脏,除了影响活动能力没有性命威胁。

“你这样子怎么去?”

肖天程嘴里叼着一卷纱布,没有试图劝阻余念,只是皱眉问道。

任由他施为包扎,肖天程的身后背后是门,三张惨白的脸挤在小小的观察窗内拍打着,身后是更多的丧尸。

在筛子般的墙体后面,更多的眼睛注视着屋内的两个活人,知道这里有新鲜的食物,尸群越聚越多。

“先用皮丧尸混过去再说。”余念道,心中也有些犹豫,但再等下去就连撤退也很困难了,对方暂时摄于他们人多势众,但减员完成后必然会正面介入战斗,届时无人能够逃脱对面的追击。

即使侥幸逃生,油帮一举成为本地最大的势力后也绝不会任由他们存在,袁郉的死亡对油帮是很大的打击,对手没料到他们的行踪被提前发现,但只要油帮的组织还保存,推选一名新首领只需要一两个小时,末世前善于此道的大有人在,余念最不怀疑的就是这一点。

无法忍受残酷的折磨,裴坤临死前吐了些料,终于让余念对他背后的组织有了一定认识。组织名为复苏会,坚信旧世界将会灭亡,新世界重生,虽然没有明确,但其崇拜对象基本被认定为丧尸,准确地说是另丧尸复活的那股力量。

g病毒只在他们这些知情人中间传播,余念自身而言,重启日之后受到的精神创伤相比绝多数人来说要轻,至少没有亲眼目睹至亲的离开,又在一开始便认识了艾黎,知晓了小部分灾变背后的内幕。

但这并不意味着其他人也能如此,绝大多数人并不具备受到如此重创后依然能自我修复的强大精神力量,他们需要外部因素介入才能活下去,当人类集体性走投无路时,宗教再次出现于历史舞台上。

同样失去至亲、朋友的幸存者们,以同样是丧尸身份的亲属为纽带,建立了复苏会,这样奇特的入会仪式天然地隔绝了外人窥伺,非他们的同类是无法生存在“教会”地盘上的。

复苏会的教义相信变成行尸走肉的亲属是对他们最大惩罚,转化为行尸的人是因为生前的罪孽导致,活着的人必须为此赎罪。

教会的最终目的,是抵达彼岸,届时生者死后能够得到宽恕,而死者将会在彼岸来临时真正地复生,而不是变为抽离灵魂后的活死人。

这样的言论即使对余念和肖天程来说也是一种震撼教育,作为纯粹的无神论者,两人都无法理解这样的行为,但裴坤深深地相信着,即使是临死前遭受那样巨大的折磨,依然没能令他放弃这一切。

“我们都是罪人……”他狂热地说道,仿佛光靠纯粹地信仰便能淡化肉体受到的折磨。

“如果真是这样,倒也不差。”裴坤临死前,余念狭促道。

与袁郉出现在门诊部,主要是为了获取福尔马林。

丧尸只是腐败速度更慢,但并不意味着能够完全隔绝物理法则,即使是在复苏会教徒们的刻意保护下,亲人们的身体依然在每时每刻地磨损。

头发脱落、皮肤碰破、手脚干枯也就时时刻刻都折磨着活人,坚信着有朝一日身体将会复苏的狂热信众们固执地保存着尸体,比最发烧的硅胶玩偶爱好者更狂热。

后面的部分,余念便都参与进来了。

坚信旧人类会灭亡?新世界?

“你绝不觉得这味道有点熟悉?”余念冲肖天程道。

他点点头,“可能有乌的参与吧,不是什么好消息。”他苦笑。

轰……

低闷地炮声变得稀疏,余念沉甸甸想到或许是炮击的目标减少的缘故,火光偶尔越过后山矮小的山脊,鸣放着致命的礼花。

肖天程的皮丧尸还穿戴着,余念腰缠纱布,像是穿着奇怪的束腰,活动变得困难许多,但两人都不精于缝合,伤口只能后续再处理。

脚下裴坤的尸体动弹起来,预示着它将要重回人间,但他显然没那个机会了。

“不好意思,借你一用。”

余念淡淡说道,反手拔出短刀插入裴坤的喉咙,刀尖精确地破开喉结,切断气管食管,刺破深层颈筋膜,精准插入第2-3节椎体的缝隙,截断隐藏在椎内的中枢神经,尸体立即只剩下嘴巴和眼睛保持活动。

随手抓来一砣砖块塞入丧尸裴坤嘴里,刀片沿着喉咙与胸骨处轻快地向下延伸……

赶到医院附近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陈仓主要擅长砍丧尸,枪法相当稀松,因此被留下在新银马城待命,顺便照看郑小武等人。

江薇、陈仓、珍妮弗、黄毛、赵瑞、陈大志一同赶来医院,没料想到相隔极远便见到了炮火声音。

“能联系上他们吗?”江薇微张着嘴,转头急问。

放下手台,赵瑞摇摇头,“频道里没人。”

“人这么少了还总喜欢杀来杀去。”白人女孩珍妮弗低声道。

“珍妮。”黄毛制止她“联系不上他们,也不知道具体情况,余念认识我们,但他的那些新同伴可不认识,而且肯定有其他敌人,靠近会被误杀的,至少联系上再说。”

“不,他们现在最需要我们,去太晚就没意义了。”赵瑞判断道,江薇跟着点头,他又转过头看向陈大志。

“大志,这是我们内部的事情……”赵瑞道,“太危险了,你没必要参与进来。”

“你们决定了要参与战斗了吗?”蓄着络腮胡子的陈大志随意问道,江薇等人点头。。

“我们的命多数都是他救下的,如果不是他那时候多管闲事,黄毛和我都要死。”赵瑞说道。

咔,步枪上膛,解除保险,赵大志轻拍赵瑞肩膀,“走吧,我也早想见见这个你们天天说的家伙到底是个什么人了。”

第164章 市中心

有着怪异长脑袋的高大丧尸忽然停下,身前的草丛晃动着分开,露出大狗的脑袋。

干涸的尸血令狗毛卷曲纠成一撮撮坚硬扎手的毛发,看外形像是凶残狡诈的鬣狗。

余念给出一个手势,白牙无声地前行,负弓持步枪的壮硕青年肖天程紧随身后。

确认炮击地点之初,两人都有些惊讶,东南方向距离2公里多远的地方是银马市最繁华的地区,是商业中心与公共设施最集中的区域,银马市最大的菜场、行政中心、学校、市人民医院都在此处,灾变爆发时正是工作日的上午,人员密度比二医院周边还要高。

那里是探索的盲区,是生命的黑域,余念自忖就算他穿着皮丧尸也不会无故深入那样的地方——单人携带的物资份量有限,负重太大又影响行动能力,即使能进入也没有太大意义。

披着裴坤制成的皮丧尸,余念无法抬手看表,只知道炮击不知何时停下了,从他们来的地方开始爆发出阵阵枪声,但对同伴的关心很快在极度紧张中迅速麻痹。

夜色是活死人的同党,枪炮声吸引了几乎半座城市的丧尸,逆着尸流,两人一狗在浩瀚尸海冥府里游荡着,行走在狼藉遍地的街头。

银马市是个地级市,市容管理不严格,是最普通的n线小城市。

随意抛弃于路旁的小吃车锅里甚至盛着晒干后的卤串和臭豆腐、随风而行的rmb、散落分离的骨骼、女士皮包、凉鞋、学生的课本、购物袋、零食、桌椅板凳、锈蚀斑驳的钢管、厚背菜刀、打开的行李箱、内衣、夏天的短装……。

仿佛整条街的商品都在最初与最后的疯狂中被从家中商店里掏出,无序地撒放在马路上当作灾变的祭品、重生后的冥器。

花坛里的女贞树影影瞳瞳,水泥路面阻止了杂草,建筑方面除了几栋烧得只剩混凝土框架的矮楼,反而变化不大。

多数路口早已堵死,两人不时小心翻过仰面朝天的轿车底盘,只要露出一丝破绽,便会变为尸体中的一员,披着皮丧尸,做任何事情的难度都变大了,如果不是有白牙这样好用的全自动导航仪,两人很可能要花费超过一倍的时间。

炮阵出现在两人眼前之前,熟悉的腐臭味压过皮丧尸贴身的腥臭气息,余念对于炮阵的疑惑于是消失了:为什么对方敢有恃无恐的在尸群集中地带放炮,为什么不另选一处更利于开火的地盘。

绵延的军用铁荆棘在夜幕下闪着细碎锋利的寒光,绕着市政府外围转了一圈后延伸到路的尽头,将整片政府以及下属机构封锁在内。

在数道挂满丧尸的铁丝网内部,倒伏的尸体堆积到齐肩的高度,整个尸墙都在缓慢地蠕动,显示其深处埋藏着还有维持活性的丧尸,与腐败的尸体一同被虫豸啃噬,身体残破不堪。

几门被撞扭曲的加农炮就随意地停在封锁线后方,与它们撞击的几辆民用车拧成一团,炮口所向只剩下建筑物的残垣断壁。

看来能用的炮并不多。

街角传来细微的动静。

野狗……余念看到。

为什么它们不会被丧尸攻击?

几秒后,尸墙内钻出一只沾满了丧尸污秽的土狗,无法分辨原有的颜色,它似乎认为还不够保险,转动着身体,在烂泥般的恶臭尸堆中打了个滚,直到全身都浸透尸血与粪便的混合物后满意地爬起。

恶臭抑制了灵敏的狗鼻子,但分辨陌生同类并不需要嗅觉,数只野狗齐刷刷地看向新的客人,白牙伏低身体,咧嘴露出森然的牙齿。

面对受到精心照顾,无论是体型还是气势都压倒己方的同类,没必要正面对抗,野狗们默许地散入这片死寂而热闹的城区内。

炮声停歇后,炮阵只剩下大概方位可寻,尸群为他们提供了最直观的向导,迫击炮发射的动静虽然小但足够吸收丧尸:唯一被尸群围得水泄不通的建筑。

越过身前挤簇的尸群,目的地终于现出身影:银马市疾病预防控制中心。

被严密封闭的防疫站,粗糙打造的专业掩体,坚固的老式砖墙与大门。

肖天程优秀的动态视力巡遍所有细节,高高的皮丧尸底下的真人微微摇头:这是没看到人的意思。

防疫站大门紧闭,如同尸海中的孤岛,静默地等待。

现在的问题是……要如何进入里面而不被发现?

战斗开始之前,后山上的眼睛们大约就已经知晓了自己的命运:他们打的是突袭,现在既然没能一次性解决多数对手,被发现便只是时间问题。

离开自己的地盘执行任务,龚霆不方便携带太多火力,但榴弹很带了些,开发二医院时候也没舍得用,面积不大的小山包上来了几发后,一具尸体旋转着飞上天空又坠下,仓促地结束了报点。

失去观察员的炮火很快安静下来:炮弹也是极其珍稀的不可再生资源,无头苍蝇般乱放毫无意义。

后山的另一面,枪声陡然响了起来。

战斗便这样打响了。

“滋……”

艾黎吴业带走的人最多,承受的火力也最集中,最紧张的时刻,对讲机响了,一排子弹扫过后,吴业想也不想接通,少年的声音立即传出:“喂喂?我是郑小武,你们在哪?”

吴业错愕,看了眼步话机:他不认识叫这个名字的。

“我是艾黎,你怎么来了?大本营出什么事了?”接过对讲机,艾黎紧张问道。

“我们没出事,你们有几个朋友说找你和余念、黑子哥,让我带路找你们,我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个频道。”郑小武说道。。

“什么朋友?”与田濛对视一眼,艾黎正待斟酌,如何才能警告郑小武他们没有认识的朋友会来找他们,另一头熟悉的女声开口了:

“长话短说吧,老艾,余念在哪里?”江薇的声音问道。

第165章 支援

“你是”枪焰哒哒吞吐着,映亮物理学家的苍苍白发,他持住对讲机怔住,有些不敢置信道:“你是江薇?!”

“是我,我们离二医院很近了,听到有枪炮声。”她微微顿了下,“有人受伤吗?”

久别重逢,却不是叙旧的好时机,艾黎有很多想问的,但最终约束了发散的思维:他比此前任何时候都更需要理智。

“还不知道,我们的人收到警告比较早,大多都还活着。”

艾黎道,连续的炮击过后,还活着的幸存者便彻底走散了,此前的公共。

“你们来了多少人?能参加战斗吗?”

“6个。”她说道,又报了名字,对面的艾黎听到几个熟悉的声音,有援军加入,心情放松许多,江薇又道,“但还不能靠近,你们的新伙伴可不认识我们。”

艾黎想这倒是个麻烦,别说是江薇,幸存者数量虽然不多却也不少,短短半个多月的时间,本地幸存者都有许多人没记清楚全部面孔。

“没事,他们自己做了区分。”吴业阴沉着脸,递过望远镜,一队敌对幸存者互相掩护着冲入了焰火冲天的临时营地,寻找未能离开的伤者一一点射。

光与热跳动着照亮了他们,每个人的脸上仿佛带着一张血红的面具,面具下白色的眼球传递着眼神与信息,显眼至极的将他们与山这边的人区分开。

“是血。”

压抑的气氛中,田濛轻声道,她看到那些脸上有手指涂抹后的印迹,细看像是将干未干的大红色油漆。

她不熟悉枪支,只能紧紧跟着队伍,身旁数米不时有泥土翻腾,树茎崩裂,作为缺乏经验的非战斗人员行动比吴业等人总是慢上一步,好在运气极好,险之又险的避开了几发轰炸,虽然灰头土脸还挂了彩,至少没少零件。

“这就简单了。”艾黎交待完己方情况与对方武器装备后,江薇等人似乎松了口气。

吴业等土著与江薇等人连没面也没见过,但知道来了能帮忙的,自然乐意,对眼下的他们来说,多一分力量都是好的,不管这些外来者有什么企图,那都是之后的事情。

仓促聊天的末尾,听完艾黎的讲述得知了余念去向后,江薇终于大骂出口。

“那个混蛋!”

赵瑞等人在一边旁旁听,挂断对讲之前,便全员做起了准备工作,来的路上几人的枪都已调成击发模式,此时主要是分配任务。

“别担心他了,我相信他。”赵瑞沉稳地调整射表,在枪口加装榴弹,陈大志更是从车里拿出一副火箭筒摆弄着。

“比潜行能力,他是我听说过的幸存者里最顶尖的,那套法子也只有他能用。”黄毛拉下夜视仪,担心珍妮弗听不清楚这样复杂的中文,再次向她说明情况。

“放一百个心吧,姐姐开始说中文的时间比你长。”一口京味儿普通话几乎没把黄毛噎死。

他们不知道余念已经无法使用那神奇的冥想法。

尸海的某朵小小浪花里,余念和肖天程开始逐渐适应这种极高密度的丧尸环境,余念踩了许多只烂脚,又被更多数量的烂脚踩过,其中相当部分的还是掉了鞋底的肮脏露骨光脚。

白牙的伪装与丧尸贴身相触会被发觉,很快消失隐匿。

肖天程用眼神表达的意思越来越丰富,与他沉默地眉目传情,余念一度怀疑自己都快要具备读心能力了。

厚实的隔离墙与工事阻隔着他们进入防疫站内,从防疫大楼顶的动向来看,新一轮的发射准备重新开始了。

贯耳欲聋的尸吼掩盖了来时的枪声,时间一分一秒地逝去。

冲肖天程点头,两人同时意识到消灭复苏会成员并且保存自身的唯一办法。

从腰间拔出两枚手雷,余念一时犯难,皮丧尸的保护是包裹式的,穿戴后无法抛投,更在预料之外的问题是他此刻很难靠近围墙。

感应到内里有新鲜的人类,防疫站外围的丧尸拥挤如同凝固的整体,丧尸不需要呼吸,也没有痛觉,拍打肩膀麻烦让让的手法更行不通,拥挤程度超越最狂热的摇滚现场,更不会像假摇滚迷一样pogo几小时就喊累。

当余念靠近到距离围墙还有数米距离时,第二次发射准备终于完成校准,新的炮弹被搬起,即将装填,一共三人。

不能再拖了……

两枚手榴弹的拉环被悄悄拔掉,然后脱手,滚落在墙角,余念转身,躲入一只高大的中年胖丧尸身后。

轰!

气浪翻卷,数米内的丧尸以起爆点为中心趴成半圆状,自上而下观看,如同邪恶的千手观音。

肖天程丧尸快速地站起,将‘裴坤’拉起,如同无尽尸海中现出一个无底大洞,被爆炸的动静搅动,活尸踩踏着还未爬起的同类,从缺口中漏了进去。

几乎是同时,狂暴地枪声响起。

塔塔塔!

这不是龚霆所用的小口径轻机枪,货真价实的12大口径钢铁洪流划破夜色泼洒下来,仅仅十几秒后便堆积起了半人多高的尸堆,新的丧尸踩踏着同类堆积起的肉山跨过围墙,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水,比最悍不畏死的古代大军更坚决,更从容。

如同攀附再建筑内部生长的爬藤植物,丧尸顺着建筑物内部的一切通道将它充盈,枪声停止。

殷振康很谨慎,没有和同伴一齐出去,他选择避开教友,安静等待对方离开。

围墙是被炸塌的,他不知道是谁,但可以猜到是粮帮或者那些自由幸存者们之中的某些人,当然也可能是那帮南方来的外地人,在这样的夜里有胆色,对方一定还在外面,他宁可等天亮后尸群散去再离开。

这是防疫站的一个房间,他呆在房间一角,外面是形形色色的丧尸,不可能有人会知道这里藏了一个人,至于那两名不听劝说急于离开的教友,刚才的两声惨叫已经注释了他们的命运。

“主会宽恕你们。”他想到。

“找到你了。”低沉但清晰的男声在他耳旁说道,刀锋刺入,生命正在流逝。

殷振康扶着墙壁慢慢坐下,看着眼前裴坤熟悉的脸,知道下面藏着杀他的凶手,但似乎一切没那么重要了。

“他们怎么找到我的……”面向着扑向他的丧尸他想到。

一只黑色的大狗轻柔地避开尸群钻了进来,大嘴紧闭用鼻子呼吸。。

他想对了,的确不可能有人知道他藏在哪里。

“真是一只奇怪的狗。”他最后想到

第166章 歇火

“趴好别动!”

“艹他妈的!”

仿佛上下左右都是横飞的子弹与榴弹,泥土碎石腾飞,洒落轻薄却滚烫的一层碎渣。

李胖子窝在迫击炮弹坑里,均匀而快速的喘息着,指隙里全是混着血的温润泥土。

不是不想战斗,但对面有3个人,都带的步枪,手枪隔着这样的距离还不如砖头好使,不如省几颗子弹。

要不是这处凹陷的弹坑,对方蒙不中他的具体位置,李胖子已经死了两回,正在思索要不要赌一把时,西北方向数声枪响。

李胖子陆军出身,pla的常见型号声音尤其几个主要枪族的声音他都很熟悉,此时粗辨之下,竟从未听过这样的枪声。

轿车防弹效果最好的部位是轮胎与车头,前者依靠合金轮毂与厚实的橡胶,后者依赖于内部厚实复杂的金属引擎吸收弹头冲击。

啪啪啪……

数道似缓实急的光柱跨越200多米空气击打在这辆早已废弃的白色轩逸上,更多看不见的威胁则隐藏在曳光弹下。

“怎么这么慢!”赵瑞缩在轮胎旁不停嘀咕。

复苏会成员巡视完后山营地后立即开始协同压制四散的幸存者,赵瑞发现了其中一小支正对某个位置实施压制的小队,果断地从侧后方摸过去,当场干掉两个,剩下两个幸存者反应过来后便转而与他交火。

距他十几米外,陈大志扛着轻型火箭筒起身,如同夜雨时雷霆闪过,爆炸的光焰映亮了周围十数米范围,两具抛飞的尸体好似在爆炸的同时凝固在了空中。

没料到对手还掌握着这样的武器,这部分复苏会的幸存者们动摇了,并不十分牢固的信仰更不足以令他们发起自杀式反冲锋,原本也只是民兵武装水平,纷纷逃离原来的位置,生怕再被照顾一发火箭弹。

砰!

一团小太阳被射上高空,接着照明弹的光亮,一名贴地爬离交火地点的幸存者闯入了高倍镜预瞄准的范围,眼看越过草坡便要消失,江薇摒住呼吸,轻抠击发。

惨叫声无法传播这样远的距离,没有血花,女性复苏会成员捂住下体无声翻滚着,弹头从胯下钻入,切断大腿内侧的主动脉,穿透了耻骨绞碎盆腔内的器官。

第二发精准的子弹是江薇作为同性唯一能给予的仁慈。

江薇等人一开始便游离在正面战场外围,为了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选择了绕到复苏会进攻路线的侧后方突击。

“他们在撤退了。”接通对讲,吴业沙哑说道:“我们人手不够包围他们,暂时不要追击,优先照顾伤员”。

江薇这股新势力的加入很快的中止了战斗,复苏会损失了一小部分人手,向来的方向撤离。

除了少部分人作为哨兵监视复苏会的动向外,还有行动能力的人手都被散了出去,吴业等人也第一次见到了余念这群南方来客的旧日同伴。

没有寒暄,唯有拥抱才能表达这些分离的日子后的情感,对艾黎来说,江薇也好,赵瑞黄毛也好,远不只是伙伴那么简单。

他们都没有亲人,都是同样孤独的时代残留,同伴就是新的家人。

“我好想你们。”江薇闷在老科学家的怀里撒娇道,艾黎也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好轻轻拍打女孩的背。

黑子伸出手,同样被变成黑毛的黄毛抱了个满怀,两个男人不好意思当着众人面拥抱太久,很快分开。

看到江薇询问的眼神,田濛立即懂了江薇的意思,第一时间摇头道:“他还没回来。”

江薇只是看了这名偷偷尾随余念的女人一眼,便略过这一幕,他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斯乐作为人质,从他嘴里龚霆和黑子得知小部分油帮成员本身就是复苏会核心成员,袁郉已死,他们暂时选择和复苏会联手。

艾黎刚和黄毛赵瑞握了手,又当中间人引荐芦苇镇的来客们,龚霆也作为和平幸存营的代表第一次见到了江薇等人——芦苇镇与和平幸村营现在是盟友关系,只是龚霆一直在外不得见到。

梁欢此时正忙得不可开交。

第一轮炮击后,还能活动的幸存者便被惊散了,纷纷逃离营地,许多人惊慌失措之下连随身武器也丢了,光着脚跑出去几里地。

余念、龚霆、梁欢三支小队因为平日里反复强调edc的重要性,又提前得了警告,除了梁欢手下一个倒霉蛋中了一枪,其余人都没有大碍。

最倒霉的是不幸受伤后仓皇逃窜的幸存者们,部分幸存者则在惊慌失措下逃往了相反的方向,越过后山躲入医院。

还有一些受伤严重的幸存者,默默无闻地在二医院后山附近的旷野中死去,复生后的尸体四处游荡,找不回来的只好简单列为失踪。

战斗只维持了不到1小时,但收容工作一直持续到天色微亮才初步结束,大量的灼伤、枪伤、弹片等外伤令梁欢心力憔悴,作为唯一有能力实施手术的幸存者,她在一开始就被禁止参与战斗。

“我们没有其他人可以给他们手术了。”

吴业嘶哑道,声音像是漏气的,他在轰炸时吸入了一大口火药气体,气管和嗓子被灼烧声带受损,或许下半辈子都只能用这声音说话。

好在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江薇都一直跟着芦苇镇的医生实践,外科手术的水平大有长进,她的到来解了燃眉之急,吴业培养的几名赤脚医生也临时派上了用场。

按照吴业的指示,伤患被搬运到二医院住院部楼内,伤势有可能挽救的幸存者被优先处理,重伤患者则被推到其他房间等待。

“你这是在谋杀!”

梁欢刚刚处理完一个截肢手术,时间过于紧张,没有血库,她无法给这名病患止血输血,,只能粗暴地截肢保命。

听到吴业的指挥,她伸出手指,戳向吴业,愤怒的低吼。

“不。”吴业推开她的手指,语气平缓,“梁小姐,我是在救人,我帮你做出了选择,解决了最困难的这部分,你只需要治病救人,所以你应该感谢我。”

梁欢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她很想反驳,几次张嘴却都放弃了。

龚霆不想刺激这个节骨眼上的吴业,粮帮还活着的幸存者们取回了更多的武器,几乎时时刻刻都保持着十二分的紧张,整个二医院周边都被布置成铜墙铁壁,只要一颗火星,一个挑衅就可能引发冲突。

相比粮帮与自由幸存者们的惨状,龚霆、余念、梁欢小队受到的损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因此虽有吴业压制,但许多幸存者们依然不满于龚霆余念等人在炮击前未通知他们。

江薇作为新来的,更不方便多说什么。。

余念返回时,天色已经大亮。

“复苏会的老巢,我找到了。”脱下皮丧尸,他说道。

第167章 残垣

“这玩意儿也废了。”李胖子弯腰,捡起一口铝制燃气高压锅,透过锅壁上对穿的孔洞看去,可惜道。

站在面包车改造的后勤车旁,李胖子翻捡着,这辆车是少数没有被引燃也没有被炸到的完好车辆,除了车厢上多了几个不规则弹孔外,本质上没受到太大损伤。

有的车看外表是好的,试着打火后才发现引擎受损,此时最缺的就是时间,已不可能再修了。

“这地方算是废了,南面也来了。”一名幸存者放下望远镜,喃喃自语。

夜晚的炮击过后,周边的丧尸一夜之间被吸引,大规模的集中涌向营地方向,甚至出现了小车被大的尸群簇拥着滑行前进的奇景。

营地的南面也大量地开始聚集尸群,这一侧尸烟稀少一马平川,虽然分了几个幸存者散去清理,也不过杯水车薪。

市区内复杂难行的路面环境大大延缓了尸群,但抵达此处只是时间问题,被包夹之前,他们必须返回银马市休整。

站在满目疮痍青烟袅袅的破碎营地中央,李胖子环首,一天前收复医院时幸存者们的欣喜历历在目。

“艹他妈的。”他当啷丢掉破锅,低骂道。

“这里是?”吴业惊讶问道。

手机屏幕中心,壁垒森严的灰黑色建筑屹立在荒芜的平原上,周围是零星游荡的丧尸,褪色缺损的字牌高高顶在大门上方:gd省五‘万’监狱(作者编的)。

担心复苏会和残余粮帮手上还有重火力,除了无法移动的伤患留在医院,其余的幸存者都被分散了,这个简短的会议同样是在医院外召开的。

除了梁欢和江薇等人,还活着的头目们都集中在此处,多数带着伤,灰头土脸。

事后龚霆分析,对方的炮手第一炮应该原本是想打掉正在聚会的幸存者,但打偏了几米,死的都是外围幸存者,如果第一炮就打中,或者他们反应再慢个几秒,没有一锅端也剩不了几个人了。

“这是银马市的老监狱啊,都废弃几年了。”一名本地幸存者接过手机翻看着,里面是余念和肖天程实地拍摄的照片,不敢靠太近,照片有些模糊。

“除了个看大门的老头,什么人也没有,早就说要拆,没钱给拖下来了。”

“你怎么这么清楚?”王路职业性疑道。

离开凯旋城固若金汤般的小窝,王路和南宫宁都有些缺乏安全感,出于多次参与大型治安活动的经验,没有选择最便利的营地中心,王路与另外两个关系较好的幸存者在靠近山脚处的偏远地带扎营。

轰炸时对方通过引导选择了人烟最密集的地方,他拉着南宫宁第一时间钻入了荒野,逆向思维成功地避开了轰炸,除了受到第一波爆炸的震荡与碎片擦伤外没有受到更严重的伤害。

“他市里财政局的。”吴业瞥了眼简单说道。

“可里面再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了,灾变之前没人会去那种地方,偏得很。”那人说道。

“无人机还是好的,我们可以过去看看里面的情况。”

龚霆摇头,“看不了两眼就会被打下来的,就那么一架,还是留着吧。”

又转头问人群外的某人,“你觉得呢?”

“我能有什么建议。”斯乐嘴角淌血,双手被缚坐在地上道。

忽!一记重拳。

哇啊!斯乐披头散发,呕出的胃液里混着血丝。

那幸存者用拳头顶住斯乐的下巴,一字一句道,“我会让你变成丧尸后都还记得……”

“够了。”吴业冷漠制止,“你应该很清楚,你能不能活全看你接下来的配合。”

“咳咳,我说了,就不会死吗?”斯乐跪朝地面喘着气,户外靴、裤腿上沾满黄泥:“你不觉得你这句话听上去就很假?这是哪里?方圆几十公里就我们这些人了。我们是谁?我们都是杀人犯,谁会放过另一个可能杀死自己的杀人犯,放我走,你们睡得着吗?哈哈。”

“确实睡不着啊,但对你来说好处是可以选择怎么死,区别很大。”吴业蹲下来,用枪口抬起斯乐垂下的脑袋:“不用我具体解释吧?就算咬舌自尽,我也有把握让你有足够的时间后悔为什么要咬掉它。”

沉默地注视。

“有吃的吗?还有干净衣服。”良久之后,斯乐低声问道。

交代完五方监狱的情况,斯乐被带走看管,幸存者们开始新一轮的争吵。

“他们不会束手待毙的,按斯乐说的,那群人一定会守住他们的丧尸娃娃。”

“还有多少车能用?”吴业嘶哑道。

汤彬原本就只有半张脸是好的,昨晚又新增了一处伤口,看上去更可怖了,“还剩五辆,修一修或许还能弄两辆凑合下。”

他没说完后面的话:对方明显有能力破坏所有的车辆,却故意保留了这几辆,用意昭然。

夜晚击退第一波突袭后,凌晨至天亮前对方又发动了3次偷袭,再没有动用远程炮火,双方有来有往,各有损伤,但除了增加更多的伤员,都没能改变大势。

照斯乐所说,复苏会活的的成员只有二十多,能战斗的更少,昨晚杀了几个之后大概只剩下十五人,粮帮倒是多一些,但连续几次战斗过后,战斗意志已不如最初那么坚决,退意萌生,天亮后其中一名小队长联系吴业,中止了相互绞杀与对讲频道内漫长的相互问候。

但与对方相比,这边的损失要大得多,除了丢失大部分车辆,小部分幸存者驾车逃跑了,剩下的自由幸存者与粮帮成员一半要报仇,一半不想再为收拾烂摊子卖命,纷纷想逃走。。

如果不是粮帮的人手占据优势又掌握着车辆,幸存者们早就分离崩兮了。

不论是什么决定,都必须尽早确定下来。

第168章伙伴

“你们的意思是什么”吴业问道。

楼内的惨叫声连绵不绝,广场那头残余的丧尸在医院内四处游荡,靠的近的被惨叫吸引,挪动着聚集,惨叫中蕴含的海量痛苦如蜜糖之于虫蚁。

复苏会与残余油帮随时会反扑,龚霆不得不坐镇指挥,芦苇镇作为外来者,中间需要有人缓冲对接,余念义不容辞。

另一方面,芦苇镇的援军先一步到达,余念方面的武力立即超越了龚霆小队,直接影响到整个势力均衡。

“我们的交易还算数吗?”他问。

“当然”吴业毫不犹豫,粮帮如今损失众多人手,底下的人已经快压不住了,失去亲友的幸存者们无惧死伤,横冲直撞希望去找对方报仇,此时维持与余念龚霆的联系至关重要,有他们在,至少在武力方面会令对手有所顾及,也能稳住粮帮帮众暴走的情绪。

“条件肯定不是之前的条件了。”余念看向他,目光坦然。

“你说吧。”吴业更坦然,与丧尸作战的危险性是可控的,对手换成同类后危险性就大了太多,况且现在的情况是有“钱”也买不来帮手。

炮弹、枪伤、烧伤,哪一种都令人足够不悦,住院楼内的尸体才清理掉没多久,空气中弥漫的淡淡腐臭味像是从墙壁与地砖中渗透出来的,又与浓厚的消毒水味混合在一起。

江薇、梁欢已经十几个小时没合眼,病人数量虽然只有20多人,又有幸存者当助手,但方方面面都得她们亲自盯着,尤其几名伤势较重的幸存者,截肢手术加上大量丢失体液都处在弥留状态,余念认为这些幸存者倘若还有意识,多半会要求同伴们给自己送上一发子弹,但两个女人都不肯放弃,把田濛也叫去帮忙了。

赵瑞、陈大志、黄毛、珍妮弗同样忙碌,几人刚来到这里就进行这样高强度的工作另龚霆、余念等人都很过意不去,余念甚至找不到大块时间和他们好好谈谈。

“你们要继续趟这趟浑水?”王路问道。

时间紧迫,与吴业大致对上口风后,王路作为自由幸存者的代表也找上了门,原来的自由幸存者大队长不灭在战斗中失去了一条胳膊,还未转醒。

“二医院要不了了,最迟今晚就要转移。”

王路转头,顺着余念的目光看向广场的方向,那里的丧尸聚集的数量已经超过了最初见到它时候的模样,还在不断增加。

没有回复,但答案已经揭晓。

“就为了这里的粮食和油?”王路忍不住道。

余念回过头,“你又为了什么呢?你们不是粮帮的人,你女朋友……”

“好吧好吧,你妹妹。”被王路的眼神打断,余念心里翻个白眼,顺着说下去:“你妹妹和你,都不受这里的约束,你们是自由身,完全可以直接走。”

“虽然我们嘴上很少承认这一点,但明白地说,我们是群居动物,如果有可能,没人愿意一个人,你们还留在这里,大概也是觉得,比起孤零零地离开,更希望能有几个同伴?”

“抱歉,我虽然不算什么好人,但作为同伴,应该也不算太差劲,比起他们。”余念指指一名粮帮帮众,“我们更像不是吗?我们都不是本地人,我们更自由,我们的困境更类似。”

“你希望我们达成一致,不也是为了同进退吗?担心粮帮背后捅刀子?”最后一句话声音被压得极小。

“不,我想他们暂时还没有这份时间和精力。”王路道,“你们的人不少了,我是警察,新来的那几位装备不简单,人也不简单,你们应该有个不错的后勤基地。”

“但这还不够。”余念摇摇头,说出自己的判断,手指在空气中绕了个圈,“这样的情况不会一直维持下去。”

“我们人虽然不少,但也算不上多,像昨晚发生的事情,现在在全世界每个有人类的角落里都会发生。”

“过去我一直认为,多数人只要有饭吃有衣服穿活得很好就会老老实实地,但直到昨晚我才明白。”看着王路通红的双眼,余念道,“战争本来就是人类发展中的一环,我们的欲望总是超过我们的能力,这时候人们就会试图从其他人手上去偷,去抢。”

“如果我们只是安于现状,谁知道什么时候跳出来一个更大的粮帮?那时候我们不会有机会退出。”

“灾变发生的时候,我和黑子、赵瑞为了找枪,特地跑到局子里,结果刚认识的‘同伴’转眼就用我们一起拿命换来的枪对准我们,带着枪跑了。”

“从那个时候我才真正认识到,什么叫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迟早有一天,或许不是现在,是几年后,如果我们都还活着,迟早会和其他势力接触,相比那时候被动的由对手选择是战是和,我更愿意把这个权利捏在自己手里。”

王路没料到只是问一下对方的意思,竟然拉出这样一大段对方本不应该告诉自己的大论,“为什么给我说这些?”

“嘿嘿。”余念的表情瞬间松了下来,“我觉得你挺不错的,世界末日带着那么好看的小妹妹到处跑,还不同意当人男朋友,应该是个好人。”

“要不你加入我们吧?有个和你一样名字的人救过我的命。”余念挠挠头。

王路脸都黑了,他可没想过这么多。

惨嚎声再次响起,病房里冒出一个脑袋,“12号床!”江薇面色苍白叫道。

“他醒了。”江薇匆匆走进两人低声急诉。

两人立即丢下烟头,钻进了病房。

正值中午,没有电力,连风扇也没有,病房内闷热异常,只能把窗帘拉上遮挡住盛夏的阳光。

水磨地板上尸液的轮廓还保留着,白色的床单就这样随意丢弃在地上,醒来的不灭坐在床沿,呆呆看着窗帘。

进来的两人对视一眼,王路想了想才发现这人从来不提自己故去的名字,一直用的网名,只好硬着头皮上前。

“不灭……”

“我没事。”不灭轻轻地说,“我没想过我们能顺顺利利的活到老,过一天是一天。”

这话如果是平时肯定被反驳了,哪怕心里想过,也没人愿意承认在场的多数人可能都活不到几十年后。

“只是没想到……”不灭喃喃自语,转向江薇,“让我看看外面吧。”

江薇迟疑了瞬间,给过余念和王路一个眼神,两人默契地一左一右向前走几步,靠近了不灭,防止他越窗而出,呆视前方的不灭仿佛没察觉到这几秒钟的延迟。



刺眼的阳光洒落,余念眯眼。

“真是好天气。”不灭叹道。

不好!

余念心中警讯大作,张开双手去抓不灭所在的位置,王路也在同一时间做出反应,扑向窗前。

“别!”他急怒吼道。

“不灭!”

砰!

温热的雨点溅落在余念脸上,视力恢复之后,三人还维持着先前的动作,不灭手中的枪缓缓落下,留恋从带着笑意的眸子中溢出,看向窗外。

尸体很快被推走:如果多数重伤病人都试图自杀,你是很难完全禁止的,江薇对此似乎都有些麻木了,看着令人更觉难过了。。

两个幸存者帮忙收拾完病房后双手都沾着血,站在被推走的病床留下的空位旁久久无语,隔壁病房受伤惨叫的幸存者们在此时也安静了下来,王路无力地抬抬手,像是要赶走什么。

“我们加入。”他轻声道。

第169章 战圈

就在余念与王路交谈后不到一个小时,几名自由幸存者没能按捺住迫切离开的心情,架势摩托车离开了,吴业再也没能联系上他们。

与此同时自称复苏会教主的负责人首次出现,承认了这次袭击。

“人类终将灭亡。”

短波电台音质清晰,幸存者们准确无误的听到了这句话,很平静,几乎不带太多的语气。

沉默片刻,吴业以同样平静地声音回应,不容置疑地表达出同样级别的坚硬决心:“你的名字?”

“这场事业中没有个人存在的余地,如果需要,叫我王先生吧。”

余念不知道这些宗教疯子在想什么,放任自由幸存者离开,能减轻至少三分之一甚至更多的压力。

“两个月,远没到达我以为的那个节点,但我们却迫不及待的渴望互相残杀。”围拢在电台周围的幸存者们散开后,余念嘲讽道。

这样的结果显然不止是不满意那么简单了,灾变爆发后幸存者们尚且没被逼到这样生死一线的境地上,复苏会的决定至少令即将涣散的队伍重新凝聚起来。

死仇唯有鲜血方能洗刷。

撤退的道路很不平静,双方人数相当,复苏会与残余油帮人员想要吃掉整只队伍显然不现实,五方监狱距离医院同样有一段不短距离,不考虑火炮的情况下,双方的打击能力与后勤能力几乎是对等的。

食物和饮水暂时还算充足,主要劣势在于随队的伤员过多,并且还在增加。

轰炸当晚的动静吸引了大批量的丧尸,一路上除了不断派出队员与对方派出的人手绞杀纠缠,还要不断地消灭来自丧尸的威胁,如果不是江薇赵瑞等人带来了一小批精良的狙击枪与数辆机动车,形势会更恶劣。

内圈由是粮帮、余念、自由幸存者团体组成的防守方,外围是不断试图从内圈上啃下一大块肉的复苏会与前油帮成员,两方人车以防守方圈内中心处的车队为中心,形成直径达数公里的战团一路碾压向新银马市进发。

战士数量虽然相近,但防守方需要固守车队,同时还必须保持前进,相比进攻方来说就显得要被动许多,好在郊区中夹杂的大大小小尸群提供了优异的助力。

大约受限于复苏会的教义,皮丧尸在这场漫长的消耗战中很少被使用,油帮并不介意使用,但皮丧尸在高倍镜中并不十分难识别,双方都配备夜视仪与红外仪的情况下,夜晚只会更危险。

此时遍布全境,广泛分布的丧尸便被成为最可靠的全自动侦查单位,意识到这一点后,防守方的幸存者们便开始有意识地保留车队外围远处的丧尸作为预警装置,只要保持移动,安全性反倒提高许多。

双方以整个旧银马市南面的郊区作为战场,不分昼夜地高强度混战,渗透,反渗透,暗杀、狙击,诡雷,皮丧尸,捕俘,心理战(对骂),几乎无所不用其极。

似乎是一夜之间,幸存者们便学会了各种继承于前人的战斗技能,战斗也越发趋于白热化。

重启72日,八月中旬。

钢筋水泥构筑的建筑无法掩饰医疗条件的缺乏,没有现代社会电气化环境与强大物质条件的庇护,人类的脆弱超乎想象。

“还剩多少?”

“人均一升半不到”李胖子舔舔脱皮的嘴唇对吴业道。

“这样的天气……”吴业抬头,阳光刺眼,“极限是两天。”

短短两天,吴业的头发肉眼可见地失色,吸收了汗水、泥沙的衣服变成硬壳贴在身上,鬓角有汗水划过的沟壑。

“他们撑不了两天了。”李胖子低声道,瞥向几辆散停的车,内里人影绰绰,都是负伤失去行动能力的幸存者。

小半伤势较重的幸存者失去了生命,除了伤势过重的原因,也包含大量自杀者,余念想未必不是没人想抛弃伤员,但没人敢说,否则1分钟不到,就会自己人先动起手来。

“我知道。”吴业干巴巴道。

下午的熏风摆弄着有气无力的泛黄的麦梗,而后被拨开,从半人多深的荒草里分出几个战士。

看起来很疲惫,但似乎士气还不错,重要的是看不出有人受伤,吴业确认一遍人数,略松口气。

矫健的身影走近了,浅色的迷彩,腰间挂着武装带,多穿着防弹衣戴钢盔,脸上涂着伪装与防蚊用的黄泥,人人手里都拿着枪。

余念解下枪支烟问,拿出水壶喝了一大口,“干死两个,我想他们应该会更小心一点。”

“听声音打了很久?”一名幸存者抱着枪,嘴里叼着。

“他们知道我们要走这条路,本来就瞒不住,就在那等着,我们早料到他们也在,攻了很久,余念和赵瑞各打中一个,只看到一具尸体,子弹都是新淬了血的,大概是死了吧。”汤彬说道。

“我还是怀疑这方法靠不靠谱,都打出去高温消毒了,会不会没死?”抽烟的幸存者又问。

“没死更好。”汤彬面色发沉,阴郁恨道。

“哟,你裤子怎么了?”黑子眼毒,指着黄毛半截变成深色的裤腿诡笑道。

“早上露水浸湿弄的!”黄毛狡辩。

“牛x啊!”黑子谑道,“露水能湿成这样!”

“不就是埋伏久了没憋住吗?”黄毛怒了,“你上次差点拉裤裆里我说了吗?”

“我那是差点,没真拉,嘿嘿。”

三天两夜,人均睡了不到5小时,幸存者们都有些晕乎乎地,眼球里的血丝像是要胀出来似的,如果不说话,倒在任何地方都能睡着。

正要闹将起来,见吴业和余念碰完头靠近,一齐止住话头。

吴业的嗓子说话已经很困难,不时需要靠写字转述自己的意思。

他拿出本子,粗粝的手写出的字体倒是很干净,但透着些许与凌厉:“快要没水了。”

“伤员们不能再拖下去了。”。

最后一句话他用嘶哑如裂帛般的声音说出来,黯淡地眼眶中眼珠子极亮:

“今晚决战。”

第170章 王先生

黯淡的火堆辐射出热量,不止因为被用来烹饪熟食,也因为能给予人勇气,有懂行的来看,就会认出这是一处无烟灶。

先挖一条能容人蹲进去的深槽,再在坑沿外挖个锅坑,蹲坑与锅坑之间打通用来送柴,最后以锅坑为中心,放射性的挖几条细长凹槽作为烟道,上覆些伪装物顺便散烟。

光线条件不好,无烟灶主要也不是为了躲避丧尸,明知道对方有夜视仪,但或许是出于谨慎,仍然使用了无烟灶。

一头焦黑的树枝伸来,没有理会灶坑埋着的铁锅——里面有热水,温着还半热的饭菜,而是插入黯淡的余烬中拨棱,很快翻出来几个灰扑扑圆溜溜的东西。

树枝的主人捡起其中一个,吹走浮灰,掰开了,质朴的香味随着白气喷了出来,是个烤熟的土豆。

“诶!老谢!还有么?分一个给我,我和你换。”一名幸存者说着,举了举手里剥蚀了釉面的搪瓷饭缸,无色透明的液体在里面晃,绝不是没任何滋味的水。

老谢用衣服兜住几颗土豆,走到那人面前一股脑倒在地上,拍拍手从屁股那儿的荷包里掏出个弧形酒壶,瓶子磕碰得很严重,像是同这些土豆一起在地里埋过些日子似的。

酒液从破缸里精确地被倒入,直至灌满,最后老谢作势要拿走一个土豆,那人只好多倒了一口。

营地里熙熙攘攘如同菜市场,幸存者们享受着一天之中为数不多的放松时光。

老谢端着酒,穿过营地来到另一头,隔了很远就听见人的呻吟,掀开挂着的幕帘,膏药味和病人生活过的臭味一齐扑入鼻孔,几个躺在床上裹着纱布哼哼唧唧的倒霉蛋出现在眼前。

“来一口?”老谢问,把酒壶凑到那人脸上。

像是渴了数日,4两装的酒壶被咕咚咕咚喝下去大半。

那人灌着白酒,鼓囊囊的胸口起伏着,一只眼睛盯着老谢,直到他脸上露出些许肉疼的表情。

“哪儿来的?”

她抹把嘴,似在回味。

“回来的时候挖了几个土豆换的,说是好酒。”

哦了一声,女人重新躺下。

老谢坐在一旁,沉默许久问,“还疼么?”

女人唯一能用的右眼看着他,笑的时候牵动了伤口咧了咧嘴:“有酒喝就不疼了。”

“嗯。”老谢点点头,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女人露出来的脸并不怎么好看,但老谢早过了只看脸的年纪,他说不清,也没人能说清那些走来走去的东西到底还是不是人,她也只是想有个搭伙的,莫名其妙就在一起过了,生病了有人照应,死了也……

“我想好了。”女人忽然说。

老谢愣住,手里的酒壶放了下来,更沉默了。

“这伤要是过两天还好不了,我就和会里的教友一起去那边。”女人坚定地说道。

“不再想想?”老谢问。

“不想了,想了能咋办叻?”女人抬手指指缠着绷带的右腿和左眼,“都快闻到自己身上的味儿了,还想啥捏,早点过去,也好留个囫囵身子。”

老谢垂着头,仰头吞光壶里剩下的酒,思酿老半天后吐气喝道:“中!”

幕帘外面,军靴踏碎草筋,巡逻的战士们成排走过,目光与热成像仪不时扫过着漆黑的夜。

同粮帮一样,入夜前复苏也会花许多时间选定扎营地点,郊区没有太多遮蔽物,最后他们选了一处烧得只有残墙的破败废墟当作今晚睡觉的地方。

这地方准是好些年前就烧了,满地是坍圮的红瓦砖和淡褪的塑料袋与小学课本,四面墙挡风的同时还能隔绝活人和死人的窥伺。

丰富的孔洞与潮湿滋生了大量蚊虫蛇蚁,几只不幸被发现的蛤蟆都被幸存者抓住剥了皮烤着吃,可惜没看到蛇,味道更好。

复苏会的幸存者联合油帮残党用了大约半小时才清理出一片足够大的地方,两天追击下来,不考虑死伤,身体与心也都濒临极限。

王冲从房车里出来,那是他的私人地盘,不经过他的允许,没有人能进去,对于里面的一切,王冲非常满意,几具他爱用的尸体保存状况良好,尤其那具前不久才拿到的女尸,说起来还是袁郉送给他的,品相极佳。

这当然不是什么正常爱好,哪怕是在千奇百怪的性癖中也是很少见的,可现在是末世,谁在乎呢?不杀人不放火的,王冲觉得自己简直是道德楷模。

王冲自然是王先生:他一直不肯在教徒面前承认自己就是主的使者,只是强调他的殉道者身份,王冲相信这个更平等的身份让他和教徒之间有了更深刻的联系。

他无微不至照顾的所谓亲弟弟,不过是他随手从路边找来的死小孩,因为长得和自己有几分相似被他拿来编了个故事,竟然就有人真的相信了,只是每天面对小孩子的尸体演戏给教徒们看,王冲自己都敬佩自己竟能一直能忍着不吐。

粮帮有过去的经验,幸存者的素质是要高于复苏会的,油帮残党则因为失去两个主要领导人物正再内讧,傍晚因为劳动内容不一致又吵了起来,王冲不得不亲自出马协调。

再加上每天睁眼就要指挥一群乌合之众打仗,抵御对手的反扑,这样了不起的成就过去他想都没想过。

王冲的计划原本是很简单直接的:炮轰营地,杀死小半粮帮的人马,剩下的人杀一批用一批,他就是幸存者唯一的王。

可惜事情总有意外,到如今已经没有退路,好在复苏会的傻子还真愿意相信丧尸是主的惩罚,信主则有来生,油帮那些人不是很吃着一套,但没关系,只要他们不跳出来找自己麻烦就行。

就算跳出来也没什么关系,王冲悠哉悠哉想到,连他自己也没想到,一套成功学说辞加上一点宗教的底子就能产生这样显著的效果,即使是他过去最成功的讲座也没能达到这里十分之一的效果。

“王先生。”见到他出来,一名教徒客气中带了几分崇敬地示意靠近,又似乎略有点犹豫,王冲对这个人有点映像,知道他外号叫老谢,过去大约是做力工脚夫之类的工作。

“你有话想说。”王冲真诚地直视他,但老谢只是支支吾吾不肯开口,顿了顿便微笑道,“主已经知道了。”

“你想问的事情和你爱人有关是吗?”

老谢整个人一抖,低下头,“您真的相信我们转化成丧尸后还会复生吗?”

“我很高兴。”温和的笑意攀上王冲的嘴角,“你有这样的困惑首先是找到我。”

“我个人来说,从来不怀疑主的伟大。”王伟点了个十字,“但复苏会不同于过去的旧教会,神迹发生在每个人眼中,当神罚降临后,我们每个人都成为福音的一部分。”

“所以不必急于一时,信仰上谨慎些也好,你愿洗的心很强烈,天主知道的,将解决不了的事情通过祈祷交托给天主吧。”

心里将这话过了一遍,没发觉有什么大的漏洞,王冲很满意。。

“我明白了。”老谢粗声恭敬称谢,“那就麻烦你先证明一下自己吧。”

他狞笑,银亮的刀片捅进王冲的小腹。

第171章 潜伏

沉浸于黑暗中,与夜晚融为一体

呼吸

主观情绪的抽离,仿佛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隔岸观火般投入水面下的镜像世界,连火光也黯淡。

呼吸

人的喧嚣,喷吐的气息中蕴含着惊恐与迷惑,还有震惊中隐含的失落与绝望。

热闹的复苏会营地不远处的某处,闭目的潜伏者缓慢地睁眼,意识如夜晚阑珊灯火般点亮活跃起来。

不管是什么原因引发的混乱,都不会再有更好的机会了,余念想到。

进一步加深冥想后,随着主观意识的削弱,大脑耗能降低到最低谷,新陈代谢同样降低,进一步接管下丘脑体温神经中枢,体温缓慢地变低直至与环境温度同步,用红外仪查看只剩下人形的轮廓。

反攻时间定在凌晨3点,一天之中最困乏的时间,作为唯一具备接近侦查能力的余念被先一步排遣接近对方营地。

潜伏6个小时后,终于等来这个计划外的插曲。

过低的体温不宜战斗,伸手轻轻按动三下耳机的通话钮,接收艾黎的确认,藏身于对方视觉盲区内,余念再次趴下,开始调动内脏、肌肉、血液,使之活泼升温,解除龟息状态。

“起来!起来!”

车门被猛地拉开,电筒的光束和一颗脑袋同时钻了进来。

“干什么?!”老谢怒道,反应正符合累了一整天被吵醒的人的样子。

男人的怒吼与混杂的惊叫从四处传来,到处是失措的幸存者,破败的四方墙垣中,整个复苏会营地都沸腾了。

“出什么事了?”吵闹声似乎立即让老谢清醒了,他一把坐起,伸手去拿枪。

“别动!”那人喊道,老谢这时候认了出来,是粮帮的十三,除了王先生,整个营地里现在他说话最管用。

“十三!你什么意思?”老谢顿住,心中打定主意只要十三敢拿枪指他,就立即先手毙了他。

“你放松!”十三忙道,沉痛说道“营地里出事了,王主教……他死了!”

“死了,谁死了?”老谢眼中露出迷茫,心道老子这回帮了你个大忙,开心了吧。

“哎,先起来集合吧,我们要找出凶手。”他顿了顿,补充道,“绳之以法。”

“去你妈的绳之以法。”老谢心中骂道。

“诶?”十三指指老谢,后者还穿着白天的衣服,武装带都没解开,他拿电筒晃了一下,似是不经意问:“睡觉也不脱掉?不膈得慌?”

“你……”老谢愤怒了,“这个时间还给我来这套!你随便吧!我要去看主教。”说罢匆匆出去了。

当神棍王先生变成的丧尸从房车那儿走入热闹的营地中心时,许多教徒试图和他打招呼,但王先生再也没露出平时那和煦包容的笑容……

十三当时正在现场,丧尸在活动过程中不知疼痛,更不懂得如何规避危险物体,复苏会的教徒看待丧尸的眼光又与常人很大不同,他立即找来人手控制住了丧尸版的王先生,将它束缚起来防止它碰伤自己的身体。

复苏会的幸存者们多是平民,好些衣服都没穿好,迷迷糊糊到了营地中央,见到“王先生”的遗体,二话不说就崩溃的大哭不止。

王先生已经不是活的那个王先生了,那张能说善变,指点迷境,带领教徒们脱离苦海的嘴如今只剩下单调的开阖功能。

过去为了展示他拥有的神力,王先生曾伸手让一只丧尸当着全部教徒的面,咬下一块血肉而未被感染。

但王先生同时说过,包括他本人在内,没有谁能真正地逃脱神罚,灾难降临,主的力量被削弱了,教徒们唯有信主,传播主的光辉,消灭异教徒与无信者才能获得救赎。

没人知道这话是不是他为了自身安全,防止有教徒拿他做实验而说的,或是出于其他的什么原因。

这句话保证了他死后权威的延续,但唯一的圣者转生后,再也没有人能引导迷途的教众却是事实。

“王先生……”老谢怔怔地走近了,念叨一句便蹲了下来,瞬间融入悲痛欲绝的人群之中。

“不要靠近!”十三低着粮帮的人手竭力维持秩序,阻止更多的教徒靠近王先生。

“谁也不许碰教主的圣体!我们要排查凶手!”

十三站在一辆车顶上,声嘶力竭大吼着,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对王先生的称呼从主教一下子升级成了教主。

“找出凶手!”

“杀人偿命!”

许是最后一句话起了效果,营地里很快安静下来,此起彼伏的呐喊变成唯一的声音。

“先生是被刺死的!”十三趁机大喊。

“在肚子上捅了十几刀!营地入夜后没人能离开,凶手一定就在人群里面!”

这推论简单而暴力,复苏会的成员立即再次炸开,互相打量,仿佛身边每个人都是杀人凶手。

十三低头看向一张张或哭泣或愤怒的脸,沉痛地安抚复苏会教徒们的情绪,又许下承诺,不找到凶手绝不拔营,终于控制住形势。

跳下车顶,他冲几名亲信,交首嘱咐道:“单独询问每个人,弄清楚神棍最后出现的时间和地点,找到最后和他见面的那个人。”

还有句话他没说出口:敢在我的地盘里闹事,就要付出代价。

询问持续了很长时间,复杂而纷乱的信息被汇总,不断刷新王先生最后出现的时间地点以及交谈对象。

但所有的人都排查过后,最后一名与王先生会面的教徒同时也得到了同伴的证明,并且当场试图吞枪自杀以证实自己的清白,被其他教徒给救了下来,这下再也没人怀疑他了。

“你证明了自己的忠诚。”人们这样安慰道。

“要不再查一遍?”亲信凑到十三耳旁。

“不,还有人没问。”十三估算了一下王先生最后出现的时间与大致死亡时间中间的间隔,忽然想起来还有一搓人没问。

老谢很有自信,王先生的房车停在一个单独的位置,平时不会有人靠近,他清楚的知道自己避开了所有人的耳目。

他名义上的妻子,被人从帐篷里抬出来,远远地便用指头戳了过来。

“是老谢!”她喊道,泪水滑落,女人的愤怒与不敢置信是那样的真切。“我亲眼看到他出去了,和王先生在一起走的!”

啊,是啊,我忘记避开她了。老谢这时候终于想起,失去了逃生的兴趣,呆呆立在原地,任由十三指挥着几名油帮帮众凶神恶煞地将他扑倒。

“我这是为了你啊。”老谢想这样喊,但好像没了力气,说不出口。

死人为什么会复活这种事情,他从来都不感兴趣,更不害怕,以他的人生经验来说,活人比任何其他动物都更难搞得多,但她非要信这个,他只好跟着信。

得到凶手的亲口承认后,癫狂的情绪被引爆了,复苏会的幸存者们得到发泄机会,要不是营地的地面被清理得过于干净,找不到足够的石头,老谢和押解他的两个油帮帮众几乎死在第一波石头底下。

接着他满脸是血地被拉了出来,复苏会的幸存者们效率奇高,很快一个柴垛堆成的火刑台便竖了起来。

十三举着火把,高喊令所有人听得更清楚:“弟兄们,姐妹们!圣主藉圣子的口,预言旧界必将消亡!新界必然复苏!这话是必须应验的!”

“主必与我们同在!让我们烧死这个恶魔!好让圣子复生!”。

癫狂的呐喊声中,十三正要撒手,将火把抛向浇透汽油的火刑台之前,一颗黑不溜秋的铁蛋滚到了他的脚下。

十三双目圆瞪向后扑去,手榴弹三个字还未说出口,便在空中爆了。

第172章 驱赶

“有敌人!”

男男女女的尖叫与惊呼声中,战斗爆发了。

硕大的四方营区内连续数颗手雷连续丢了进来,虽有了防备准头也没第一枚那样致命,依然炸了个人仰马翻。

营地外一片漆黑,值夜的巡逻队一时的疏忽令整支队伍受到严重打击。

当初期的混乱过去后,几名前pla立即察觉出不对,一枪点灭两颗汽车大灯:“熄灯!”

几个呼吸后,汽车大灯与火把被一一关闭熄灭,四周再次安静下来,除了满地打滚的伤员,刚才的袭击仿佛没发生过。

“慌什么慌!”

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怒吼,冲几名慌不择路打算开车门跑路的幸存者脚下连开数枪,一个倒霉蛋似是被流弹击中,叮一声弹跳脆响后,捂住手臂凄厉惨叫起来。

几名幸存者冒险探头,从夜视仪里看向外面漆黑的夜色,冲一切他们认为可能有人的藏匿地点试探地开枪,但每发子弹都像是射进了夜的真空,没有丝毫反馈。

“闭嘴!”胡渣男吼完,中弹幸存者真的不再惨叫,只是窝在原地哼哼唧唧。

直到这时,死伤统计才出来。

死了5个,算上后面被流弹击中的,一共伤了12个。

十三近距离流弹最近,及时扑倒后捡了条命回来,却也被弹片扫中,只是当现场男士看到他裤裆里涓涓渗出的暗红血液,个个都觉得下体发凉。

大量地失血,十三的经验告诉他绝不能这时候睡着,否则极可能被抛弃。

“十三!”胡渣男蹲到十三身旁,两名懂急救知识的幸存者正用剪刀把他的衣服撕开,围观的人群齐齐吸了口冷气。

眼皮子半阖,十三看向围拢营地的断垣下,战士们端着枪安静地等候对方再次出手。

“他们人不多,不要被压着打,3组人,带夜视仪包抄摸过去,绝对不能被困在这里挨打,打正面我们也不怕。”

处理伤口产生的痛感令十三面色扭曲,他咬牙判断方位,发布指令,将全部的恨意募集起来,用以抵抗疼痛,唯一令他坚持下去的动力便是将对方抓到面前,百倍千倍的还回去。

“盯梢的怎么还没回复?”吴业那头自然有幸存者盯着,他相信对方也是如此,但这边已经动了手,难道几个哨点都被摸掉了?

就在这时,围墙处一名举着望远镜的幸存者抖了一下,呆成了一个雕塑,此时还不到凌晨5点,末日后光污染极低,此时除了极远的天边一道淡红的边,普通的望远镜几乎看不到其他的物事,他原本也只是试着玩。

天地分界线中,远处的地平面轮廓依稀可见,另一条细细的黑线蠕动着出现了,仿佛在地平线上忽地长出无数短而细小的苔藓般绒毛。

“是尸群……”幸存者仔细辨认着,终于确认这些细小而层叠的苔藓都长着手脚,有着标志性的行走方式的‘小东西’是什么。

“大型尸群……”他尽可能压低声音,但无法去除声音中的恐惧,骚动如涟漪般迅速传递整个营地。

“别怕,尸群走过来还要很久。”十三心中暗叹,知道这是对方的手脚,如此一来,对方同样无法幸免,看来对方是打算用这样的方式逼迫他做出选择:要么双方顶着尸群同归于尽,要么立即绕开尸群返回。

如果没受伤……

“我们回去。”他闭眼长叹。

临行时,一名复苏会教徒忽然想起,狞笑着将打火机抛入几乎被人忘却的柴火堆内,火光映亮了老谢麻木的脸。

数小时前

“这方法太损了。”龚霆皱眉,“也太危险太不靠谱了。”

“你说一个更好的?”吴业道,“正面战斗肯定会死人,我们已经不能再失血了,只能这样——这还是你先提出的。”

“我赞同,混乱对我们更有利,关键在于吸引丧尸的人,还有脱身的环节,如果尸群不按我们的想法来,那就麻烦大了。”梁欢道。

龚霆无奈,吴业的看法是对的,如果今晚再不做出决断,越往后拖他们越是被动,尤其在他两个手下接连负伤后。

“好吧……”他妥协道,冲身边人问道,“你觉得呢?”

余念微微思量,点头道,“我觉得不错,要是早点想到可能更好,唯一的问题是,不能被他们发现,营地周围肯定有他们的眼线。”

“必须等天黑,还需要一个人去监视他们。”龚霆道。

“我去吧。”余念道,“引丧尸交给你们,但只有我去才不会被他们发现。”

尸群的步行速度大致与人类散步的速度相当,但如果眼前有目标,也会短促的加速追赶,虽然不同个体速度略有差异,但大体是一致的。

体格更弱小的老人与孩童,在漫长的时间中逐渐被淘汰,或是被同类踩踏成混杂泥土的肉泥,或是追赶不上被落单,大量的散落在任何可能出现它们的地方。

人为吸引的尸群洗过复苏会的临时营地后不久,丧尸逐渐离开,几具行走姿态颇类常人的行尸站在营地内,嗡嗡说话声从皮丧尸底下传出。

“果然还是剩了些好东西的。”一人欣喜道,从几具尸体上翻捡出几十发子弹。

复苏会与油帮残党的撤退十分匆忙,被尸群洗过的营地满地狼藉,没带走的物件也未来得及损毁,白白便宜了他们。

“尸群往南去了。”吴业穿着皮丧尸站在高处,靠下的第二颗脑袋透过望远镜观察着远方,天色大亮,尸群留下的痕迹清晰可见。

盛夏茂盛的草皮被压出一条宽而凌乱的粗大印子,那是数千对或光脚或穿鞋的脚踩踏出来的不规则泥路,蜿蜒曲折延伸出去,终点是能够毁灭一切的庞大尸群。

“这里还有一只,不过怎么烧成这样了?”黑子拿枪口戳戳营地中央的一具倒地的尸体,被负手绑在一根烧断的圆木棍上,下半截身体已经碳化。

“救我”。

‘丧尸’微弱至极的低语道,声带沙哑几乎不能挺清楚。

“艹……”余念低骂出声。

第173章 围城

“那家伙怎么样?”

“还行,能说话了。”

“问出点什么没?监狱的结构。”

“问了,但他只能动动嘴,很难说清楚,好在他提供的眼线起了不少作用,不用太依靠他。”汤彬说着,伸手摸了摸烧融的脸颊,似是有所感。

“还恨我那时候救下你吗?”吴业笑笑。

粮帮副队长轻哼了一声,扬了扬手,转身走了。

“早点发现这个方法就好了。”龚霆感叹道。

“这方法不难学,只希望不要用在我们自己身上,还是得想办法防备一手。”余念道。

几人站在余念半个月前拍摄五方监狱的地方,俯瞰着远处那片灰黑色建筑,俱都轻松许多。

复苏会与油帮的两个领袖一死一伤,几乎是一夜间便呈现出四分五裂的局势,油帮残党代理领袖十三的伤势严重,带着这样的伤员是不可能行动的,据说油帮放出人手,试图绑架一两个医生回去,都失败了。

十三的伤势虽说没有恶化,但一名失去健康的首领显然再也不可能领导一团利益不合的集体,何况据说十三失去的不单纯是健康,还有男人的尊严,末世是男权极盛的世界,十三能够撑到现在,全靠几名死党维持,但内部的分裂已经不可避免,已有小团体带人带枪离开,剩余的人也都打算另寻出路,许多幸存者半路上偷偷脱离队伍跑到银马市炼油厂,被埋伏个正着。

令众人意外的反倒是复苏会,据说王先生的身体被供了起来,死后仍用这样古怪的方式为信众们提供源源不绝的力量,至于是否有人暗中操控就不得而知了。

这信息来源于老谢提供的一名线人,提供完这些消息后立即消失得无隐无踪。

在这之后,人造尸海战术再次被启用,余念方面引导的尸群重新包围了五方监狱,围困已有半月之久。

按照线人所说,监狱内储水最多只够这么久,不出意外这一两天便能彻底了断。

尸群的引导技术越发成熟,渐渐总结出许多规律,例如单人单次靠人声、敲打、扩音设备、冷焰火的引导数量,如何测算尸群的行进速度,如何找到能让丧尸快速通过的路线,如何规避前方视线盲区内的隐匿丧尸以及引导完成后如何脱离尸群等实用技术很快被总结出来,当然也并不是一帆风顺,入夜后一名幸存者在行动时大约是扭伤了脚,吴业只好给他定了个失踪。

尸源分布广泛,赶尸人必须不停地移动,或使用单车、摩托车之类的交通工具,或靠双腿吸引一定范围内的丧尸,不仅需要背下引导的主要地形,整个进程更可能长达数小时。

偶尔在夜里进行时(夜晚靠光线吸引丧尸效率较高),引导员便不起作用了,必须独自面对数十甚至数百随时会把自己撕成粉碎的行尸走肉。

这样的工作只有技术最娴熟,体能最好,胆子最大,心最细的幸存者担当,考核教官是余念本人,目前整个幸存者群体中能熟练地独立操作的,不超过一只手。

“可惜余念的方法一般人学不会。”江薇可惜道。

冥想法的原理很简单,丧尸能“感应”到人类大脑的思维活动,只要能放空脑袋,或者模仿非人的思维便能令丧尸无视自己。

但当江薇、赵瑞等人第一次真正目睹后,仍感到十分神奇。

不止是她,幸存者绝大多数都曾试过冥想法,但除了少数人能短暂地令丧尸不攻击以外,都失败了。

“要是它们真的能看到过去的同类脑袋里想的什么,一定会为现在的人类感到悲哀。”

引尸人必须学会的一个技巧是短时间内快速粗略估算丧尸数量,由于尸群的分布通常较均匀,常用的一个方法是将尸群划分成规则的小方格,数清楚后,乘以方格数便是丧尸的大致数量,当然移动时,这样的方法便不算数了,有经验的幸存者可以靠眼睛大致判断数量。

用这样的方法测算,包围五方监狱的尸群约有2-3千余只,算不得多,但也足够消耗部分弹药。

尸群毕竟是肉体凡胎,哪怕是开始老化剥落的旧式混凝土建筑也无法进入,只能困守,被尸群包围的建筑如同不断被黑色海水拍打的礁石般定在原地,暴风雨中,内里的小鱼小虾同样无法离开。

“投降了。”看管电台的幸存者放下耳机,欣喜道。

“不过是个形式罢了。”吴业叹道,他等这一刻也已经许久。

“没关系,总要来这么遭”余念道,心中知道如果有可能,吴业一定会选择杀光监狱内所有人,但这样的决定被余念与王路联合压制住了。

末世的地图地广人稀,势力再庞大的幸存者也不可能监控所有区域,油帮残党们已经逃走不少,要不是十三与复苏会留守监狱,连最初的合围都无法办到,如果有生还者为亲友复仇,代价他们或许无法承受。

死者不可复生,到这里为止仍然是双方胜利与失败的界限,跨过去,便是不死不休的血仇。

“总归是要考虑下影响,都杀了,名声传出去以后工作不好做了。”汤彬道,他的话吴业不能不听,只好点头。

“好像只能接受了。”吴业叹道,这次战斗的爆发,两个本地势力损失最大,轰炸杀伤了小半幸存者,随着各地幸存者慢慢适应,人口流动进一步降低,没有1两年功夫别想填补上这个缺损。。

龚霆与余念江薇悄悄对视一眼,sz帮早已讨论过这里的结局,猜到大约也是这个结局,实际上余念并不觉得里面出来的人会对吴业等人感恩戴德,十之八九还会有手尾,但暂时和他们关系不大了:双方还会有更深度的合作,但至少是一两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消息断绝已有数日,吴业显得很不放心,于是道:“放话出去,围城暂不接触,明早9点,我们会派人接管武装并且送水进去,但哪怕有一个人反抗,鸡犬不留。”

第174章 解围

“这玩意儿真能行吗?”黑子满脸问号,看着眼前怪模怪样的钢制抛投器。

“放心,装个七八斤打个七八十米还是不成问题的。”一名幸存者叼着烟眯眼道,此人过去是钳工,也懂些汽修知识,正好对付抛投器。

“能放心才怪了。”黑子心里暗道。

与收复二医院时使用的救援用抛投器不同,有充足时间制造的人工抛投器改用的是机械动力:一台不知是从摩托车还是油锯上拆下来的引擎,通过飞轮皮带连接到配备单向阀的绞盘上,绞盘连接着弹簧轴,轴上有两根积蓄能量的弹簧以及一根用来放置弹药的投臂。

使用时发动引擎,弹簧被绞紧直至蓄满能量,而后松开制动装置,弹簧释放机械能,抛出弹药,投臂撞击在一个固定的缓冲垫上,弹药随机沿着投臂停止前的切线方向被抛出。

消防抛投器在收复二医院时起到巨大作用,自制投石机结构简单而粗暴,试制成功后立即又新制了几台,被幸存者立即拿来引尸,效果显著:当弹药重量减小到1公斤左右时,抛射距离甚至能达到百米左右,最关键的一点是可重复使用,弹药可以是燃油、发烟物、染色剂等。

不过此次被调用,对象却不是丧尸。

“如果把弹药换成尸块或者屎尿就更刺激了,嘿嘿。”

“想得倒是轻松,这玩意儿最好是别用上。”黑子道,按照计划,如果顺利,是不会有战斗发生的,但如果对方反抗,投石机最主要的工作是在攻坚阶段向监狱内抛投燃油与发烟物。

如果交涉成功,还可能被用来引导尸群,但在没控制监狱内的局面之前,包围不会彻底解除。

“就算装在车上也只是个靶子,监狱里那些人随便拿把枪,百把米距离还点不中这么大的玩意儿?”

“那就得看你们的了,关键在于压制他们墙头上的人。”

“别大意,他们既然能搞到炮,搞不好还有其他的家伙。”黑子严肃地警告道。

“估算监狱里还剩下百来号人,能战斗的大概是五六十人。”龚霆说道。

即使是作为围剿的一方,这半个月也是相当不好受的,‘指挥所’以及各自的小型‘营地’都设在监狱的视线盲区,由于还得避开丧尸的围剿,几乎只能设在包围监狱的几处密林或是田间,条件比较好的是几处远一些的矮旧民房。

吴业等人已经在此守候半个月,对远离文明世界不到3个月的幸存者们来说,身体内部的劳累尚且可以忍受,但半个月不能离开洗澡,实在是种煎熬,奇迹般的是大约一周后,幸存者们逐渐开始适应了:许多人在灾变之初断水断电后都有过类似经历,只是这次时间更长。

等太阳升起,时间来到约定的9点,几台投石机率先发动,星星点点在尸群周围投放了数个引导源,丧尸分开后,十来名披着尸皮(皮丧尸)的幸存者靠近了监狱的大门。

还未靠近监狱,尸群产生的巨大烘臭味便扑鼻而来,当靠近大门时,这样的味道几乎达到顶点,最饱经沧桑的幸存者都差点被辣出眼泪,来源显然是堆了几层高的丧尸尸体。

透过锈蚀的铁门边缘缝隙,黑子看到内里都是灰的石头与黄泥,还有些分不清的杂物,似乎里面的人用工事堵住了整个大门,连小门也无法打开,只能翻越进入,好在大门只有三米多点。

监狱内负责接应的几人从门内登上高台,通过手势无声的交涉,确认露在外面的几人没有带枪后,吴业独自一人攀了上去。

交涉的时间比黑子等人预计的似乎还长(可能是被丧尸包围令时间流逝感变长了?),等到余念看到第二批引导源被抛射升空后,吴业的脑袋才探了出来,冲几人点点头,同时打出个微不可查示意安全的暗号。

从上面立即抛下几根绳索,飞速的将十来名幸存者吊了上去。

考虑到此行具备较高的危险性,除了吴业需要身先士卒外,其余的幸存者都选的枪法过硬心理素质较好的战斗人员:吴业、汤彬、余念、黑子、王路、陈大志以及另外四名幸存者共10人。

脱下沉甸甸的尸帽,几人露出头来打量着,发现整座监狱入口大院都做了不少改造。

最为显著的便是大门处,为了抵挡尸群昼夜不分的无休止冲击,监狱铁门内堆满了两三层铁架床作为骨架,中间用石头与泥土填充,院子地上铺设的水泥被凿开取土,只留下数个大坑。

幸存者们找不到足够的蛇皮袋之类的包装物,于是用了最现成的填充物,不时有一两只手从土堆里支棱出来,这时候余念才想起来刚才站在门外从缝隙中看到的杂物是什么。

活脱脱的现代版京观。

经历半个月的发酵后,整个土堆散发出恐怖的臭味,众人踩在上面,只觉得脚底下软绵绵地,积累了巨量尸体后,隔着鞋甚至还能感到脚底处穿阿里有机物腐败后的高温,一团团的苍蝇直往人脸上撞,站在同一个地方稍久,便有蛆虫攀上鞋面裤脚。

幸存者们见过的尸堆很不少,但这类混着泥土与自己人尸体的可怖人工造物仍另幸存者们脸色难看,别的不说,换上经验缺乏一些的幸存者,光想站直就很不容易。

但居高临下的角度无疑是不错的,按照预定的计划,一行人默契地散开一些,将整个院内覆盖在枪口下。

余念甩上枪,顺着土堆爬下去,同吴业站在一起。

负责交涉的人余念也曾经见过,是油帮的一名小队长,时隔不到一个月,几乎快要另余念认不出来。

油帮以及复苏会的代表们聚在院子里,再余念与吴业的安排下,回来的沿路都留了一到两个人看守路线,余念、王路、吴业、汤彬则在几名幸存者的陪同下检查监狱内部,重点在于武装情况。

余念在监狱的职工宿舍内见到了十三,荒废的监狱内缺乏居住的必需品,前些天还威风凛凛的幸存者boss,此时面无血色躺在一张破凉席上,还剩下唯一的亲信守在身边,目光中只剩难掩的凄凉,几人转身出门时,身后传来一声枪响,吴业脚步未停,前往礼堂。。

多年未修理,粗制的彩钢吊顶四处是窟窿,枪支弹药在礼台上堆成一座小山,能动的幸存者都被集中在这里,多数干渴得厉害,严重的已经有些脱水迹象,即使是这样,少量坚定的复苏会教徒仍然目光坚定的看着礼台尽头的一具穿戴显得有些华丽的尸体。

中午12点谈妥一切后,在投石车与人工引导下,尸群被一块块的剥离遣散,围困半月有余,水源交通断绝的五方监狱终于落入众人手中。

第175章 赡养

五方监狱是个不错的堡垒,易守难攻,如果不是靠丧尸围城,缺乏重武器的情况下光靠武力夺取难度不小,但它作为长期据守的根据地就显得过于偏僻了,光是水和食物还可以想办法,囤积或者尝试找水脉打井等方法解决。

但五方监狱与行尸走肉中见到的如同度假山庄般、充斥着资本与人文主义的休闲式监狱是有很大区别的,不仅面积狭小,仅够犯人维持基本的活动,且年久失修缺乏生活设施。

最致命的是虽然易守难攻,但同样容易被困,今日便是一个照影,当然这里的敌人主要是指人类,最后监狱周边一片荒芜,无法从事生产活动给了它最后一击:幸存者们需要的是一处可持续发展的综合性基地,而不是单纯的堡垒。

基于上述缘故,五方监狱被果断地舍弃,吴业对它的处置是暂时封存,留作它用。

既然是要走,尸群就不必引开太远,仅用了半天到下午3点多便大致完成,紧接着,接管监狱内剩下的幸存者的工作就被立即抛了出来。

礼堂内除了复苏会与油帮剩余幸存者,还有一位身份特殊的老熟人,丧尸版王先生的身体穿得很正式,被捆在了礼堂的尽头,头上甚至戴着顶不知哪里找来的神父帽子,这画面着实令刚进来加强武装看护的幸存者发了好一会儿愣,一度以为是不是穿越到了僵尸肖恩之类的电影宇宙中。

监狱内的幸存者实际数量比先前预测的要少,只有87人,除了后面又逃走的,还有几名死于内斗:围城时期有幸存者无法忍受强烈的饥渴,更担心余念等人攻入后来场屠杀,为了混出去杀死同伴制作皮丧尸,被发现后又是一番血战,此时尸体与几名因外伤而死的幸存者尸体一道埋在‘京观’底下。

幸存者中五分之四是复苏会成员,成分复杂,有几位看年龄可以做余念的奶奶,在这样的末世环境下奇迹般地活着。

剩下五分之一是油帮残党,实际上能跑的都跑了,剩下的主要是受了伤跑不了的,或者是未来得及跑的。

余念与黑子端着枪环绕着这群可怜虫,油帮残党多数并不抬头与他们对视,对这群人即使是受伤后,也要小心万分,反而是复苏会的成员看起来更像正常人,准确地说是和平时期的正常人。

失去一切的幸存者们几乎多多少少有些心理问题,只看眼神就能知晓,但复苏会的教徒们许多人不具备这样的特征,他们没有类似冷血动物一般的眼神,并且十分关心一些在现在的余念看起来并不如何重要的事情:有人小声地在讨论如何打理头发。

整个监狱的秩序主要靠三名管理人员,带头的,也就是监狱内的主要领导人是复苏会的副会长,当然这头衔并不存在,纯粹靠民意默认推选出来的,这人是不是想当王先生第二,好利用手中的权柄弄点好处什么的就不是余念关心的问题了。

直到这时,众人才意识到他们要面临的压力有多大,此前关于接受后的幸存者如何处理的问题只是由各个队长提出大致想法,实际接管时仍是抱着血拼一场的心态,等真的进入监狱才觉得头大不已。

当吴业与余念等人巡察到监狱的独立监舍时,这个问题再也无法逃避了:复苏会的教徒会赡养变成丧尸的亲人朋友他们早已有所耳闻,达成和解的主要条件之一就是进入后不允许杀伤教徒们家人,并且接触它们时必须有教徒在现场看管。

但真看到眼前景象时,又着实令人有些震惊。

五方监狱是老式监狱,没有自动化锁控系统,门锁全靠手动从,由于‘囚犯’都是丧尸,也就不用担心被套开锁具,复苏会的教徒们找来铁丝,捆住锁扣就完事儿了。

监狱废弃多年,自然不会有人给仓门补漆保养,多数锈蚀得很严重,好在还算牢靠。

为防止监狱内还有其他幸存者藏匿,各栋建筑与房间都需要检查一遍,打开其中一套监仓后,由两名穿戴护具的教徒进入房间内用尽可能温柔的手法控制住‘居住’在内的一具活尸,而后余念等人进入。

被复苏会教徒控制住的丧尸,穿着条碎花布裙子,头发显然被梳理过,在缺乏光照与空气流通的监舍内,脱水现象也远比户外的活尸轻得多,单看外表几乎与活人无异,不过余念立即发现少女脸上被人画过淡妆。

房间的地面被打扫过,没有脱落的墙皮、灰尘、垃圾,唯一留下的家具:一副铁架床,棱角也包上了废旧衣物,甚至有一部手机还放着流行歌曲。

重启日过去近3个月,如余念、黑子等人,干掉的丧尸没有一千也有五六百,面对这样的情景,也都有些无力,这黑屋子到底打不打破,还是由吴业去头疼吧。

“下一间。”黑子面无表情道。

……

锵!

悠悠金鸣,两条身影再次分开,余念甩甩发麻的右手,紧紧盯住正前方的陈仓持剑手的肩膀,刺出一记虚刺,少年立即提剑回防格挡,趁此机会,余念猛地欺近,无数次实践于丧尸身上的低扫大炮一般扫出,踢中陈仓。

少年只觉得小腿一凉,接着抽搐起来,再吃不住体重,杵着木剑单膝跪下。

“你怎么这么无耻呢?说好比剑的。”他眼里噙着泪花花怒道。

“谁说比剑不许用其他方式进攻了吗?”

新银马市的驻地内,距离投诚又过去了3天,这次再碰到陈仓,余念决定补上冷兵器的短板,练习剑法,除了强化对丧尸效果最显著的突刺,也练习多兵器模拟对战。

“看我给你报仇!”白妹珍妮弗立即跳了出来。

“我累了。”把练习剑往地上一插,余念飞快地逃走了。

“江医生,你帮我看看。”简陋的诊室里,消毒水气味弥漫,一名黑瘦中年老农般的幸存者慌慌张张冲了进来,见到只有江薇一人,二话不说就要脱裤子。

余念来时正见到这一幕,连忙喝止,“唉?干什么?!”

“我……”那男人一脸为难,又很着急的样子。

“没事,不用管他。”橡胶手套十分珍贵,江薇从托盘里取出一副用酒精泡过的一次性塑料手套,冲男人招招手。

“这人怎么回事?”十几分钟后,男人带着几盒药离开了,余念忍不住问道。

“乱来呗。”江薇无所谓说道。

失败主义盛行,许多失去希望的幸存者们性观念比过去任何一个时代都要开放,有的妇女特地找到江薇、梁欢要求做绝育手术,但手术只能阻止怀孕,随着安全套的极速消耗,方圆十几公里内的便利店几乎都被掏空,安全套的黑市‘价格’也水涨船高,加上同性性行为的概率增长,性病自然流行起来,这早不是第一例了。。

“你也要小心啊。”她丢掉手套,冷漠说道。

余念的冷汗就下来了。

外传:陈仓和陈露

“好冷。”

女生抓住地铁的金属廊柱旋转着,做出副哭唧唧的表情靠在男孩胳膊上,早高峰已经过了,乘客很稀疏,抱着孩子的年轻妈妈就是车厢里另外的乘客。

“竟然长这么高,臭小子。”这念头一闪而逝。

陈仓正在脑海中复盘今天学过的内容,转过头,面无表情看着老姐,“说吧,又想干什么?”

“这是和半个月没见的亲姐姐说话的语气吗?”陈露单手叉腰,换上讨好的表情,笑嘻嘻挽住陈仓的胳膊道,“学校旁边有家烤肉店还不错,那个女人做的饭太难吃了!我瘦了3斤!我听陈师傅说了!你零用钱刚发!怎么着……?”

说罢伸出一颗粉拳凑到陈仓眼皮底下,似是要证实所言不虚。

“你又叫他陈师傅了。”陈仓叹气,正要拍开她的爪子,地铁猛然一震。

“哎呀!”

“搞什么!”

隔壁车厢内东倒西歪的人慢慢站起,大骂起来,孩童的哭声、女人的惊叫、男人的喝骂混在一起。

“这也太突然了!”带着孩子的妇女一边责问一边从地上爬起,揉揉青紫的额头,“怎么这么烫?”她惊讶得又摸了摸。

刹车的瞬间,姐弟俩同时站了个定桩都没摔倒,见状忙却帮她,头顶的播报及时响起:

“女士们先生们,由于下一站的列车尚未开出,本班列车将在此稍做停留,不便之处敬请原谅。”紧张的男声说道。

年轻的妈妈正要进一步确认,忽然隐约听到一声悠长的惨叫,于是查看被打断了。

从声音的大小和变化来看,凄厉的哀嚎似乎穿透了整整一节车厢才衰减到这个地步,尽管地铁是停止后风噪没有了,这惨叫也未免太大声了吧?

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的时候,陈仓看到整个隔壁车厢都骚动了。

“吃人了!”

“杀人啊!!”

“报警!别让他过来!”陈仓听到怒吼。

紧接着,毫无预兆

嗤!

地铁车门突然被开启,回头望去,惨叫声此起彼伏,没有犹豫,陈仓拉着陈露跳了出来。

陈仓有生以来还从来没近来过这样的地方,地铁管道内极其简洁明了,除了水泥、轨道、电灯还有管线便看不到其他任何物品,陈仓感到更震惊的是他居然真的跳下了地铁。

要知道地铁运行时是处于全封闭状态,管线内根本不可能允许任何人或者动物进入,哪怕不考虑自己的安全问题,总要考虑下出去的时候会不会被抓住送警察局吧?

这个担心立即就被打消了,鱼贯的人群从他们来时的车厢中接连地跃下,好几位身手不是那么灵活的市民被枕木铁轨绊倒摔个狗吃屎,就被身后疯了一样的新乘客扑了上去。

陈露被弟弟拉着跑了几步,甩开他的手,一齐向着来时的方向奔跑起来,恐慌正在蔓延,回首,那个年轻的妈妈还抱着昏厥的孩子深一步浅一步的追赶。

陈露牙齿轻咬,对陈仓喊道,“等一下!”

说完返回去,帮助年轻的妈妈背起孩子。

“姐姐!”陈仓急道,见她不为所动,只好抢过小孩,在妇女一叠声的谢谢中加速跑动。

哪怕是背着个孩子,陈仓的速度依然是第一梯队,但身后的惨叫从未停下,简直就像是被一群野兽在追赶,身边逃跑的人群根本不敢有丝毫迟疑,没人回头,只怕被甩到后面去。

一公里不到的距离,整个队伍被拉成老长一截,前方也终于亮了起来,陈仓眼神极好,远远看到有列地铁正停靠着,站内乱得一锅粥,但他们没得选,地铁作为维修通道,必然还有其他的出口,但他们只知道也只来得及从地铁站出去。

等到走近了陈仓才发现这列车的车厢里竟然还未开门,内里的乘客们疯狂地敲打着玻璃窗,不少人正拿了安全锤猛砸,还真砸开了几个,乌泱泱地向外挤。

正在这时,列车忽然再次启动,包括陈仓和陈露在内所有见到此画面的乘客不由得齐齐发出可怖的怪叫声。

列车启动的方向和他们相反,倒是不必担心受到威胁,但就在一群人的眼皮底下,至少十几名乘客被列车巨大的剪切力挤压,齐齐呕出胃里的残渣与鲜血,残肢、断体横飞。

“呕!”年轻的妈妈当场就吐了出来。

不顾她吐了一身,将她一把拉起,陈露大叫:“走!”

正常情况下哎,能通向站台的入口是站台尽头的两扇门,但此时包括工作人员都只想着尽快离开这个地狱,根本无人注意从地铁轨道中还被困了一群人。

唯一的出口就是列车停靠剩下的几个入口。

“走这边上去!”陈仓大叫一声,几个男性乘客踌躇片刻,也开始出手取掉尸体。

许是因此沾染了污血,沿路上见到他们的乘客全是绕着走,但当4人走到原本的扶手电梯面前时,实在是无法再走了。

似乎整个车站里的乘客都挤在了一起,以凝结无法动弹的姿态固化在整条甬道中,甚至有个疯子被夹在人群当中,竟然也动弹不得,被旁人防备着一同顺着扶手电梯往上缓慢提升。

人山人海中,只用了几秒,陈仓便追丢了那个阿姨和孩子。

“放心!”人群中,陈仓只能咆哮着安慰姐姐。

陈仓过去只在新闻中听说过踩踏事件,这回总算遇见真的了,人群互相压迫,极高密度的状态下,人与人开始抢夺氧气,积压胸腔压缩肺的呼吸空间,陈露意识到呼吸正变得困难,忙抬起双手,小臂撑出一个门形,背部贴着墙壁。

疯子们的数量实际没有陈仓想象的多,这份拥挤比疯子要更可怕许多。

哭泣与绝望充斥着每个角落,不知道用了多长时间,姐弟俩终于被电梯,准确的说应该是人挤到了出站口,中途两人不止一次察觉到脚底下踩到了人体,但完全不敢停下。。

仓促中陈仓回过头,看到无数张汗流浃背的焦急面孔,又是毫无征兆地,斜的电梯带上,人群猛地震动,接着无可抵抗的向下滑坠着,十秒不到的时间,人**叠在一起,大量的人体被搅入电梯内部,猩红的血水与崩溃被一起积压榨干。

没有任何犹豫,姐弟俩不回头的向外跑去。

汤斌外传

“据本台最新消息,xx日晚,叙利亚战局进一步升级,数万难民正涌向德国,要求开放边境……”

早新闻时间,液晶屏幕上,端庄的女主持人富有职业素养的介绍着。

“吃饭!”女人嗔怒的喊道。

汤彬低下头扒拉着碗里的面条,目光依旧锁定新闻。

“也是操心,欧洲打仗管你什么事。”

早晨6点半,苏梅目光扫过电视机、玩手机的儿子,又看着老公,碎碎念道。

“哦……”汤彬回过神来,正看到儿子正抱着手机,带头关了电视。

“或许就不该买给他。”他想到。

“儿子,吃饭,要迟到了。”汤斌说道。

“我吃完了了!”汤磊起身,碗里大半碗面条没动。

“等等!你就这么应付的啊?”一根青筋浮现在汤斌的脑门子上,但儿子早已过了光靠父亲威严就能控制他的年纪,汤斌又极讨厌体罚,只能耐下性子和儿子讲道理,等得到保证,汤斌把书包往肩上一甩出门了。

“嘁。”苏梅低头嘲笑着丈夫,一边收拾碗筷。

“你笑什么!”汤斌瞪了一眼老婆。

“自己去阳台上看看吧。”

脑中灵光一闪,汤斌快步走到阳台上,悄悄探出头,正看到儿子飞跑的背影和另一个纤瘦的女孩儿背影汇合在一起,看校服不是一个学校的,汤磊脚底下像是装了弹簧一般正围着女孩儿前后左右转圈。

汤斌还愣在阳台上,被苏梅一把拉了回来。

“别被他看到了。”她说道。

“看到怎么了?”汤斌刚想说什么,一股从未感受过的情愫从脚底弥漫全身。

“儿子长大了。”他叹息道。

“妈的,不愧是老子的种。”汤斌摸了摸自己的脸还有日渐发福的肚皮,喃喃自语道。

苏梅翻个白眼,“嘁,你当爹的不和他谈谈?影响学习成绩怎么办?”

这倒是个问题……

“不对啊”汤斌念头一转,冲老婆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怎么不告诉我?”

“上班去吧你,路上堵,回来再说。”她的声音从厨房里钻出来。

“汤斌?汤斌!”

汤斌猛然回过神来,发现几个同事正看着自己,大区经理已经把目光从他身上收回,语调没有起伏地继续说道:

“我知道有些刚进来不久同事对我们的企业文化还不够了解,不过我重申一次,公司内部,不允许职工之间谈恋爱,尤其是某些……”

“啊,不好意思,这个我得打断一下,纪律问题我们晚点再讨论,早会还是先说工作问题。”董事长说道。

“汤经理,晚上没睡好吗?”

会议散场,周璐璐追上他,会议上也是她小声叫醒了他。

“有一点儿。哦,璐璐,我还有几句话要和董事长说。”汤斌左右看了一眼,随口说道。

“嗯……”周璐璐停下,嫣笑道,“那我先回去了。”

“进来。”魏辰彬高声应门,抬头看到是汤斌。

“坐吧”他说道,把公章放回抽屉里。

汤斌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有些紧张,这情绪如今在他身上已经很少见了。

“是不是周璐璐的事让你分心了?”魏辰彬头也不抬问道。

沉默

“嗯?”他抬起头,对面的人也抬头。

“魏总,我想,下个月……”

“行了。”魏辰彬抬掌,“你什么意思我知道。”

“周璐璐下周就会调到上海分公司去,业务代表。怎么样?还行吧?”

“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不知道?”汤斌猛地站起。

“不是我干的。”魏辰彬看着他和蔼说道,“周璐璐主动找我说明了情况。”

“你们两个都很有能力,制度是为公司服务的,我不想失去你们中的任何一个,正好那边也缺人。”

“璐璐……”汤斌呆住。

她都想到了。

魏辰彬走出来,拍拍汤斌的肩膀,“玩玩没什么,但男人还是事业为重,你这就是太优柔寡断了点……”

滴沥沥

“不好意思,这个必须接,磊磊的班主任。”汤斌拿着手机看向老魏。

……

飞驰的三环线上,右侧绿皮出租车猛地别了过来。

“艹!”汤斌大骂道,硬着头皮一脚油门下去,两辆车都开着窗,出租车司机愤怒的油脸陡然贴近,嘴里同样在嚷嚷。

“我草你妈!”汤斌大骂道,不管三七二十一,将油门踩到底,绿皮出租的的软绵绵地动力无法与18t迈腾抗衡,只几秒钟就被甩到身后。

沿路不断有人超车或者被超车,汤斌亲眼看到对面车道里一辆奥拓减速不及,与面前s系铮亮的车屁股碰了个满的,奥拓车主刚减速,s系已经发出更沉闷的嗡鸣,呼啸着远去了。

他在进城,对面的车道是出城。

接电话……接电话……

汤斌祈祷着,给一家老小轮流打电话,老婆正在赶回家,但儿子的手机他无论打多少遍,仍只能听到循环的铃声与占线提醒。

下了三环,城内更堵了,中年父亲一咬牙,闯了个红灯,逆行往学校去了。

……

几颗脑袋从教室侧面的窗户探出头来。

教室里太吵了,汤磊看到手机又一次亮起,随着铃声在地板上振动着,这次出现的是珊珊,桌子太矮,窗口太高,他必须把脸紧贴在上面才能看到外面的情况,前后门都有几个‘同学’围着。

他从桌上跳下来,空下来的位置立即被几名同学接替了,只有从这里他们才能看到外面的景象。

上课时间不允许带手机,但为了随时和珊珊联系上,汤磊不得不冒险,如今这是唯一的联络工具,老师们都在外面处理这些‘问题学生’,汤磊是班长,临时代理班级,他下了决心。

“你们在上面接我。”汤磊说道,对身边一脸吃惊的朋友们问道,“谁有外套?”

……

“让我们进去!”校门口,几名家长已经接到消息,聚拢着堵住大门。

“现在情况还不清楚!我们也在等通知!”

汤磊开着车,径直上了等待区,沉着脸翻越围墙,几名家长见状,立即学上了,保安与男老师们构成的防线几乎即刻崩溃。

“你们……”保卫科长气急了,跺脚连连,最后他喊道,“小心!不要被咬!”

……

广播里老师们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不要离开教室的警告,汤磊都无视了,此时没有任何东西比那部小小的手机更重要。

汤磊扒住窗沿,缓缓地落地,不是用余光扫射前后,窗户里面,几个同学正在奋力拍打前后门,以吸引外面的‘同学’,更重要的是掩盖住校内女生一波又一波的尖叫和男生的怒吼——少年人是从不缺乏血勇的。

丧尸,对正值中二期巅峰的初中生来说并不是多么难以接受的概念,但门外的人他们多数都认识,因此并不相信,但不管怎样,被咬一口总不合适。

手机落点距离窗口有些远,离‘生病’的同学就更近了,几乎就在隔壁班的胖子脚边上。

被母亲发现手机里和珊珊的聊天记录时,他的心跳也没现在快。

汤磊趴在地上,绕了个弧形的路线避开门口‘同学’的视角,顺利的拿到了手机塞进兜里,就在这时一声巨响在他背后响起,紧接着是类似树枝折断的声音。

初中生汤磊猛回过头,看到一具倒吊的身体从上一层挂下来,卡在护栏里的大腿像开花一样绽放,露出里面的血肉和骨头,血立即滴了下来。

尸体的眼睛与窗户里同学的实现碰了个正着,两名围观的同学没能及时捂住自己的嘴。

事后回想,汤磊觉得真的不能怪罪他们。

“上来!”几名要好的同学半个身体都伸出了窗户,被身后更多的同学死死抱住双腿,

汤磊反身,感到至少有四双手将他向上拉去,但墙壁上贴的是瓷砖,第一脚就踩滑了。

同学们的尖叫再次响起,这次没有压抑,明知道这时候回头是不理智的,但汤磊仍然无法忍住,正看到倒挂住的那个女生的尸体向他伸出双手。

紧接着,他只感觉到脚上一沉,身体被向下拉去。

“救我!”汤磊绝望喊道。

余光处,一道黑色身影极速靠近。。

成年人不顾一切的冲撞击散了身形尚还稚嫩的尸群,接着更多的身影冲进了走廊,大喊着孩子的名字的同时,阻止着尸群。

“儿子!”汤斌吼道。

第176章 末日记录者

重启日后第108天,9月中旬。

粗糙的手指划过餐椅,余念捻了捻手指,目光扫过房内的软硬装修,在大腿上拍掉浮灰。

房子的装修风格很老,墙面贴着白色瓷砖,客厅千篇一律挂着合照,沙发套着带花儿的罩子,掀开餐桌上罩住剩菜的纱布笼,五颜六色的霉菌都已干朽,只剩下一盘干硬、轻飘飘的花卷馒头。

这是庄市郊区的某小区,从社区的路灯、门禁、行道树、建筑老化程度来看,平均得有小半个世纪的房龄。

这样的小区物业地理位置偏僻,人流量稀松,通常没有近几年新建小区那样完善的围墙,更重要的是四通八达的出入口不容易滞留行尸,余念和白牙一人一狗十来分钟就能清查完毕,再来几个人转上一圈就能荡个干净。

厨房的阳台上,两砣干瘪的蒜坨上长出了长长的蒜苗,是整套屋里唯一的活物,房里倒是有两具尸体,但从腐败程度来看,大约是后来才死的。

死因大约是太阳穴处对穿的大洞,用的一把黑子没见过的外国手枪,可惜这处房间通风密闭性都不佳,未能形成干尸,手枪与尸体烂成了一团,黑子爱枪,见状很是心痛。

房内没有打斗痕迹,一干人于是放下心来搜索些有用的玩意儿。

陌生的事情干得多了总能积攒些经验,搜房子也不例外,譬如说顾军现在能够在几分钟时间内,通过晾晒的衣服、物品,判断出一套空房子中是否住过情侣或者夫妻,然后快速地找到安全套的技能——弹弓对安全套的消耗量惊人。

还有一类意料之外的消耗品是女性卫生用品,国内以卫生巾为主,但余念浅薄的生理卫生知识告诉他,末世中更受欢迎的显然是棉条,但极少能见到。

在新银马市时这是女性幸存者最优先的囤积品,据某个幸存者口述,灾变发生后不久,某地的女人们曾撺掇自家男人去攻打某大型批发市场仓库,目标就是卫生巾,数量之巨,据说小10年之内用再找:有保质期也没事,用不完的大可以拿去换物资。

北方家庭面粉、粉条之类的事物相比南方更为常见,无论是哪个地区,幸存者们对食物的态度都是尽可能多的囤积,发现一处搬空一处,因此撞空的概率也升高了,丧尸密度较低的社区、商业街、批发市场尤为明显。

至于一些家庭囤积的零食,临时补充能量尚可,长期吃人受不了,这是早已验证过的:碳水化合物的重要性无法取代。

“怎么样?”肤色变得更为黝黑的余念问道。

江薇摇摇头,手上拎着几袋零食和矿泉水,“男主人的身材和你还挺像的。”几套衣服丢到红漆木质茶几上,蓬起一团灰尘——颜色不是灰就是黑。

自银马市再次启程已有十多天,人员有所调整,余念小队有:黑子、艾黎、肖天程、顾军、江薇、赵瑞、白牙。

龚霆队内失血严重,随行人员削减后,决定他本人与迷彩裤继续随队。

梁欢则退出了北上的队伍,一方面是考虑有江薇的加入,医疗方面有保障,一方面银马市需要分量重些的人留下对接,银马市的病患也需要有人照看。

田濛本在芦苇镇就是搭了趟便车,恰好这次芦苇镇来人,相比数月前她也有所成长,尽管不情不愿,终究是跟着陈大志、黄毛、珍妮弗等人返程了。

原本余念是想顾军留下的,朝不保夕的末世旅途总归不适合才十几岁的少年,但和他一谈,这小子就哭诉真正认识的人只有余念这些人云云,见他说得可怜,余念心头一软,只好答应。

战斗结束后,银马市的收尾工作持续了一周,接手复苏会的库存,清点武器装备战利品,安抚伤员,讨论俘虏的处理方式就占用了大量时间精力。

余念等人离开前,龚霆与梁欢的后方人员也赶到了新银马市,加上投石机、引尸技术的日渐成熟,配合二医院的收复经验,幸存者们逐步拥有规模化剿灭城市尸群的能力,几个基地之间的后续对接合作计划,排期都在半年以后,反倒不怎么迫切了。

庄市的气温大约在18-25c之间,算是很凉爽的天气,与广东的天气相比,舒服得一群人想定居。

艾黎拉开外表干净整洁的冰箱门,抽了双筷子在里面挑挑拣拣,翻出几瓶啤酒,还有盒茶叶,包装都很完好。

顾君去厕所转悠一圈,3个月下来,桶里即使接着水也早蒸发干了,不过他只是为了解决个人问题。

“这里不行。”龚霆摇摇头,赵瑞正与他商量扎营地点。

“前面几套房子都被人搜过,不够安全。”他解释道。

“滋……出现一点小情况。”对讲机里肖天程说道,他还在楼下望风。

“确保隐蔽。”余念飞快说道,队员们飞速地开保险,占领窗口。

似乎是听到了这头的动静,肖天程连忙补充道,“不用紧张,这次状况有点特殊。”

“妈的,拍电影呢。”黑子往楼下看去,稀奇说道。

的确很稀奇,几名队员一齐看去,一名陌生幸存者正站在楼下,手上拿着个东西举在肖天程嘴旁,身边跟着……一匹马。

“……所以你是哈市出生,北方人,看你的打扮,这把弓应该就是你的武器。”

这名牵马的骑士或许有50岁,也许更年轻一些,络腮胡很重,但似乎是刻意蓄的。

看到全副武装的余念等人,大胡子毫无戒心说道,继续向肖天程提问,余念这时候才看清楚他手里举着的是个录音笔,对足够把他打成碎肉渣的七八个黑洞洞枪口毫不在意,似乎没有什么事情比这更重要。。

“这是我的同伴。”肖天程冲他说道,采访不得不中断。

“抱歉,时间很紧张,你们好,我是一名末日记录者。”大胡子中年人说道。

第177章 焦波



黄色的焰苗喷吐而出,点燃蜡芯,黑暗中,持蜡的手将蜡烛倒立,数秒后将蜡液滴在擦拭过桌面上,最后蜡烛被按在凝固的蜡液上稳稳地立住。

“打火机也会有用完的时候,这玩意儿看着不起眼,要造出来可不容易。”秃顶科学家近来越发,吹了两口,将打火机收进口袋。

“没事,火柴还是能造一造的,够用就行。”余念摸了摸大狗的脑袋,后者张大嘴巴露出满口森白獠牙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谁和我去打水?”陈仓问道,眼珠子不时飘向院子里打着响鼻的马,实际对马感兴趣的不止是他一个。

按照队内条例,非战斗、侦查等情况,低于两人禁止外出。

陈仓刚说完,白牙耳朵一竖,已经窜出门去,来到北方白牙明显更活跃了,毕竟一身毛。

好吧,狗也是可以的。

“介绍下你自己吧。”余念冲坐在凳上的大胡子问道,细看之下注意到大胡子还戴着副眼镜,大约是为了安全起见,还用橡皮筋绑在后脑勺上。

此时队伍已转移到距离此前小区不远处的一片空旷工地内,周围数百米范围是菜地,一览无余,不容易监视,工地四周有围墙,能够在夜晚阻隔人与活尸的窥伺,略作清理后队伍日落前便入住了。

赵瑞、龚霆一致认为此人过于可疑,搜身后发现这人身上除了一把马刀,只有一把手枪,同样未发现能够用来定位或者通信的装置。

赵瑞耸耸肩答应了:“好吧。”

如同络腮胡中年男人所说,他是一名末日记录者,余念认为更接近记者,或者说纪录片拍摄者,按他的说法,这几个月来他一直在四处流浪,偶尔也会在有幸存者聚集点的位置停留收集资料,并采访了许多幸存者。

幸存者们性情各异,但普遍机敏、谨慎、沉默,并且排挤陌生人,更不用说许多人受了强烈刺激,心理方面很容易出毛病,这种收集行为多半会触及他们深藏在心底痛苦而可怕的回忆,当然是很不容易的。

“你平时的交通都靠骑马?”等他自我介绍完毕,龚霆饶有兴趣问道。

大胡子叫焦波,他点头笑笑:“不用汽油,只要有草和足够的粗精料就一直能走,自动预警,最高时速20公里。”

似乎是知道众人在想什么,他摇摇头道,“缺点也不是没有,丧尸太靠近的时候轩逸很容易受惊,哦,轩逸是它的名字,我以前的车就是轩逸,就给她起了这个名字。”

“而且太精贵了,如果不是我在农场里长大大概也没法儿照料。”焦波说道。

虽然以余念的眼光来看不过是匹很普通的矮马,但来的路上一行人见着马蹄飞扬,草皮翻飞,尤其是几个男人,都有些眼热。

焦波似乎很习惯于他的马受到关注,靠着这个话题很容易打开局面,聊起了一些和马有关的知识。

“刚才在楼下你为什么那么急着采访老肖?”赵瑞问道。

“一方面是时间很紧张,像你们这样的旅行者实际上非常少见,多数幸存者都只是定居在一个地方,更安全,更舒适,但你们既然是在旅行,那么同一个地方通常只有很短的采访时间,或许明早就会离开。”

“另一方面。”他笑笑,“老肖比较酷。”

几名旁听的幸存者嘴角忍不住翘起,一行幸存者中肖天程的体格是最强壮的,又负弓,即使末世的枪支越来越常见,这样的外形也的确令人映像深刻。

焦波犹豫了半秒,继续说道“另外,我观察你们有一小段时间了,抱歉,虽然我不是很怕死,但更不希望死得毫无价值。所以采访前我通常会观察一下采访对象。”

“大约两天前的晚上,是你在我们营地周围活动?”迷彩裤问道。

“不”焦波否认道,“我一般不会靠近观察着200米半径内,有些幸存者的洞察力或者说第六感超乎想象。”

龚霆与迷彩裤对了个眼神,后者安静地离开了。

“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娱乐记者。”焦波简短说道,“可以理解成一般人说的狗仔队。”

“我本科念的就是记者专业,但传统的记者很难做,更不用说调查记者,后来就改行当娱乐记者了。”焦波一摆头,“灾变发生的时候,我想,或许是时候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就干了这个。”

调查记者简而言之就是专门从事调查性采访的记者,换个说法就是以揭丑作为主要工作,采访对象无不是各种财大气粗的公司集团或者利益团体,危险性几乎不比战地记者低,在和平年代也是相当稀有的职业。

有这样的工作经验,也难怪有勇气做这样的采访,毕竟以过去的标准来看,大多数幸存者都足够判死刑,更不用说其中穷凶极恶之辈很有一些。

暴力一旦失去约束,很容易就会成为习惯。

“就像是西天取经。”他笑笑说道。

“你拍过明星吗?”江薇忽然窜出来。

“这也是个很常见的问题。”他的胡子抖了抖,从底下露出笑意。

“拍过。”他说着报了几个名字,江薇立即兴奋起来,追问了好几个感兴趣的问题。

余念心道这人说的哪怕有一半是真的也足够让人钦佩了,笑得这么频繁的人现在不太多见,也许只是放松他人的一个办法。

“最早我用各种捡来的手机录音采访,但有一次逃命弄丢了一部,虽然是一部新的,但还是丢了三个人的采访资料,从那以后,只要有空,我就会把它们摘抄下来。电子产品总有一天都会坏掉的,撑不了几年。”

“有时候丧尸也是我的采访对象,只要身体保存完好,可以从上面得出不少有用信息,最有用的大概还是它们的手机,有各种工作记录,聊天记录,看完你就知道这个人生前大约是什么样的人了。当然也有一些私人的信息,比如出柜的,小三的,喜欢嫖的,给老公戴绿帽的,保养小鲜肉的,太多了。”

“这些鲜活的材料是以前不可能得到的,如果他们还活着,当然就更不可能了,所以,其实还挺有意思的。”

焦波说着,从外套中抽出一本笔记递给余念,“这是最近正在摘录的一份采访,被采访人有权不透露具体的信息,只提供故事就行,这个对象是个黑老大,本来那天他心情很不好,只差一点就死了,不过我提出采访要求后他很高兴,离开的时候我们成了很好的朋友。”

余念翻看着他的笔记本,本子很新,但几乎快写完了,用的是行楷,工整干净,封面上写着一些被采访人的赠言。

“你知道,讲述自己的故事是很难的,但如果你告诉他们你要做采访,并且把它写下来,让他们知道一切不会就此中断,于是他们就有了一个稳定的出口,这种情况下采访对象有时会热情得超乎你的想象。”

“有了一些经验之后我才意识到,你必须拿他们当一个真实的有血肉的人去看待,只有这样才能挖掘得更深。反过来也是一种保护。”

“那你为什么敢直接接触我们?”

“我说过,我观察你们几天了,一些恶性的团队,或许会带女人,但通常很少带老人和孩子。”他指了指艾黎。

“你们的行动有很强的纪律性和规划性,更不用说你们的武器装备。”大胡子记者看着全副武装的龚霆说道,“这说明你们很不好惹的同时,也说明你们身上还存在理性。”。

“你刚才提到,丧尸也是你的采访对象?”艾黎开口。

“没错,丧尸身上有很多信息,但普通人不会去研究。”

第178章 超大规模尸群

“每个丧尸都蕴含信息,这对普通幸存者来说当然没什么意义,但对我来说,它们都是独一无二的。”

“我是医生,你的意思是丧尸类似,能仔细说说吗?”江薇也来了兴趣。

“当然。”焦波说道。

活动板房内一应生活物品都很齐全,几人从工地里抱了几根做脚手架支撑用的木料,表面的部分都晒得很干燥,很快点了堆火,艾黎从包里掏出搜来的茶叶盒撬开,抓了一小把丢进开水壶里滚煮。

“丧尸学主要通过尸体随身携带的物品、衣服、年龄特征、磨损程度来判断其转化时间以及变成丧尸后的经历。”

“手机、证件这些就不用说了,例如鞋子的磨损程度,500公里左右是一个档次,1000公里磨损程度又是另一个档次,尸体身上的泥土、灰尘也是有区别的,还有嵌在尸体上的杂物,石子树枝什么的也是蕴含信息的,衣服褪色、脆化的程度等等,这些方面来看,和尸体鉴定学科的确是相似的。”

“单凭这些信息,只能粗略判断尸体转化成丧尸之后的时间还有大致行走距离,但尸群就不一样了。”焦波从随身包里又拿出个水壶递给艾黎。

余念继续翻看着他的笔记,这部分显然是整理过的,几个标题写着整理提炼过的大标题。

1,小中大型尸群的研究区别,行走速度、变化、对环境的影响。备注:对丧尸进行称重,解剖观察内脏和血液的变化,头发指甲生长速度,制表。

2,不同地域的尸群展现出的特点,尤其是小尸群(100以下规模)、大尸群(1000-10000),以及超大规模(数万甚至数十万规模尸群)的行进路线规律。

3,标记的投放,染色,或射击标志物。

“独立的丧尸不具备思维能力,尸群内部我还没发现过它们存在社交的情况,似乎是单纯的抱团行为,但尸群的流动,似乎是有一定的规律可循的。”

焦波的行李中包含一块太阳能充电板,充电板转换出的电力储存在一块8000mah左右的蓄电池中,输出5v的电压,焦波拿出一块平板电脑,快速地翻越,屋里的幸存者围拢了,发现都是各种各样的行尸照片。

“了不起。”艾黎说道。

许多照片显然使用的专业拍摄设备,焦距、光圈都很合适,余念因为工作原因对摄影稍微有所涉猎,很清楚在末世养护这样一套设备有多麻烦,光是平板内的照片就多达数千张。

密集的照片滚动着停下,定格在几张尸群的照片上,看地貌是一处常见的山,但尸群似乎硬生生从垭口处碾过了,余念看到整片森林都被挤开了。

尸群的新进路线被几条红线勾勒出来,后续还有不少照片是近距离拍摄的尸体行走的轨迹,显然焦波是跟随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后的照片是一张卫星地图照片。

焦波的手指沿着卫星地图上尸群的轨迹划过,“比如这个尸群,我跟踪了大概有一周,通常情况下尸群会选择最省力,或者最有吸引力的方向行走,但这个尸群,我没有找到这些特点,你看。”焦波翻动着照片。

“这个地图……”龚霆看了眼,发现卫星地图上的尸群轨迹进入矮山后没几天又回到了城市地带,“这看不出什么规律嘛。”

“我也看不出来。”焦波苦笑道,“但有一个特点,它们似乎都在往西方走。”

“这是你笔记里提到的超大规模尸群吗?”余念问道。

“不,不是。超大规模尸群的那次我忙着逃命,也拍了几段,但没什么意义。”焦波说道。

“我只见过一次,可能有十多万到二十万的数量。”焦波道,“没办法详细统计,这个数字是守着一个通道靠人流量测出来的,如果有无人机或者位置更高的观察点或许可以看到整个尸群的动向,但在地面,只能看到其中很小的一部分。”

“尸群用了将近1天时间才通过,尸海上盘旋着黑压压的乌鸦群,还有乌云一样随风飘荡的虫群,就像活动的地狱。”他眼皮子跳了跳,显然记忆深刻。

“尸群的规模一旦上升到数万只,会破坏除了混凝土和岩石之外的一切物体,大腿粗的树都能弄倒,小动物都能吃光,遇到一定要远远的避开,这种规模的尸群一般是分散成多块,但实际上相互牵引,不小心的话很可能被包围了还无法察觉。”

“我们见过类似的,但没有你见过的那个大。”龚霆想了想,如此说道,指的是荡平和平幸村营的那个夜晚。

“这是我研究的主要方向之一,如果人类能继续繁衍下去,以后毫无疑问会诞生出丧尸学这样的学科,我们的历史上必须要有这一笔。”焦波说道。

几名幸存者旁听着他的故事,一时都没说话,就余念自己而言,甚至有些羡慕这样的人,为他身上那点傻气,或者说是书生气。

“你在研究整个末世的演变。”艾黎忽然判断道。

焦波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是,没错。”又摇摇头:

“采访不同的幸存者,能够知道不同地区灾变的变化区别、时间、程度,人的应对方式。当这些数据样本扩大到一定程度后,也许能拼凑出一个末世的大致全貌,或许能知道病毒最初爆发的地方是哪里,我想看看能不能通过这些规律找到灾变产生的原因。”

“这个工程太大了,你一个人是不可能做完的。”艾黎说道。

焦波点点头,“那是当然,每个人都难,我也不指望能找到帮手,做多少是多少吧。”

他又叹气“人类如果灭亡,至少该留下一点什么。”

“我以前认识一些朋友,也是像你这样。”艾黎颇有感触地说道,他自己当然就是其中一员,实际上这只北上队伍的目的与面前的大胡子记者是一致的,只是方法不同。。

“所以,你愿意接受我的采访吗?”焦波绕了一圈,再次问道,这次的目光看向的是余念。

后者似笑非笑回看着记者,仿佛早已料到有此一问。

第179章 再见针管

“为什么是我?”

“你是这个队伍的首领吧。”焦波说道“我没弄错的话”他补充道。

“恐怕不是那么简单吧?”余念看着他,火光摇曳。

“呵呵。”焦波嘴角动了动。

“你在远处观察我们,应该也包括了今天上午,所以那是最后一根稻草?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你的真实来意?”

焦波沉默着,轻声说道,“是,你的那种能力,我从来没见过。”

气氛变化的第一时间,黑子便举枪指向了这位末日记录者、采访者,听到这里,目光转向余念,“你们在说什么?”

“他看到我潜行了。”余念吐气道,“不过很可惜,这个能力很多人都试过,但成功的人。”余念指了指自己。

“目前还只有我一个。”

焦波似乎陷入了纠结,屋内的人同样没说话,最后他开口道,“就像我说的,我能看出来你们不是最危险的那一类,包括其他的部分也没有欺骗你们,唯一欺骗你们的是我找你们的原因。”

“有个地方,我想进去,但丧尸太多了。”焦波抬起头来,看向余念,不知是因为火光映入他的眼帘,或是本身蕴含着暂时不为人知的意志,透出炯然。

“我想和你们做一笔交易。”

……

“就是这附近?”龚霆嘴里叼着烟,冲焦波问道。

“是。”后者点点头。

庄市距离京城直线距离仅有300公里,众人比预定的路线偏离了将近100公里,来到与北京外围交界处的某个偏远地区。

余念将短滑板收起,这是最近发现的新代步工具,越靠近城市圈,汽车与自行车便越难以使用,花瓣不如自行车、摩托车速度快,但胜在方便携带,相比走路更省体力,速度也更快,在现有工具中,或许是最好用的代步工具之一,缺点是需要大量时间练习,并且数量较少。

爬上高架桥混凝土构件边缘,向下看去,预计离地面至少有20米高度,这次选择的线路都是由焦波定下的,高架桥通常是高速公路的主要结构,灾变发生后市区内的此类道路几乎全线堵死。

如果有可能,余念是绝不会上来这样的地方,一旦被困,几乎没什么选择余地,但带路人是焦波,他再三保证这条路是安全的,如果看到有丧尸变得密集的情况,可以调头走人。

焦波随身的武装都被解除,依然骑着马,倒不是余念不想让他坐车,但除了他没有第二个人能骑马,好在靠马背杂技躲子弹的技术只存在于艺术作品中,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余念,艾黎。”龚霆喊道,“这和我们之前的计划路线有些偏差了。”他小声说道。

灾变发生后很短时间内,全国的相关人员便被要求调动前往北京集合,最早从芦苇镇幸村营离开时,艾黎也只是提到过北京作为首都,又在最后关头汇聚了全国菁英,或许存在完整的‘文明’,至少从守卫力量来看,是有这种可能的。

实际上包括艾黎本人在内,无人能确定北京市内是什么样子,以人口规模密度来判断,即使最初存在一定规模的幸存者,到3个月的时间,也早应该转移出去了。

此番北上,一方面靠运气,一方面也定了几处需要探查的地点,显然焦波带路的这处地方不是。

而焦波的目的地,是庄市火车站。

哪怕余念曾有过深入银马市中心的经历,乍听到这地方,也感到了十足的压力。

庄市是距离北京最近的几个二线城市之一,庄市火车站更是隶属京城铁路局管辖的特等站,引入数条铁路专线,是重要的交通枢纽中心。

这样同时具备多重功能、普特快高各种铁路干线,日均吞吐量也就仅次于几个一线城市。

“现在能说了吗?”余念问道。

焦波拉住马,嘚嘚原地转了小半圈,面朝他们:“灾变当天,有一部分档案秘密通过京广线运往京城,其中就包含与灾变产生原因直接相关的资料,就在站里的某列高铁上。”

“你知道的怎么这么清楚”龚霆心中警讯大作,如果是其他的队伍也就罢了,但他们这支队伍,原本就抱着同样的使命,末世苍凉,尸海茫茫,撞上的概率未免太低了。

“我们只是路过,对你说的这些不感兴趣,也没那个命去换。”

焦波从自上而下俯视着这只队伍,翻身下马,“正因为是你们,才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啊。”

末日记者慢慢地探手翻出随身匕首,在数把枪的攒指下仿佛没事人一样划开了左手小臂,在肌肉中摸索着抠出了一根金属质地的管子。

“艹!”黑子低骂一声,比他更快的是余念。

两人同时绕至焦波身侧,一人一脚踢在他的腿弯处另他跪下的同时反剪双臂。

“散开!散开!别把注意力都放在这里!”龚霆大喊道,与迷彩服同时拉着艾黎退后十几米,蹲下身体利用岩石与车身掩盖身形,透过八倍镜查看周围情况。

“发生了什么?!”江薇、赵瑞、陈仓和顾军第一时间听从指令散开了,此时颇为迷惑不解,不明白为什么一根金属管子能引发如此强烈的反应。

“你们反应也太……”焦波话只来得及说一半,龚霆已经一枪托击打在他脸上。

“通报!”龚霆叫道。。

风吹鹤唳,草木皆兵的一分钟过去后,余念揪住焦波的衣领,将他拖到路边。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有这个东西?”余念掂着金属管喝问道。

不灭外传

滴滴滴

手机又一次响起,这次不灭接通了。

“喂,是我”

“有点事耽搁了。”

“我没事……暂时没事。”

“嗯嗯,我知道现在的情况,没问题,按预案走,要是到时间我没来你们就先走。”

“我知道没有这个预案,他妈的天天在群里贴吧骂那些傻哔,没想到傻的是我们。”

“对,就用热战那套体系,对,一定要避开城市,尽快退出城市再说,必要的时候放弃车辆,先进山里猫它几天看情况。”

“别管什么edc不bob的,怎么快怎么来,那些玩意儿回头再说,就这么几天能饿死你们?”

“万一是空气传播之类的玩意儿呢?那我们早就都感染了,管他妈的那么多呢。”

那头的声音似乎停顿了几秒。

“保重。”

“保重。”

不灭挂断与同城群友的通话,看向侧面的女人,心中叹息。

生存狂最初起源于冷战时期,是核威胁时代的产物,为世界大战将要爆发、个人以及家庭保障做好准备,到时根据实际情况依靠自己或者组成团队在非战略要点和大纵深后方求生。他们大都具备忧患意识、准备好各种应对计划,以最艰苦的方式生活并锻炼自己和家人朋友,并且部分国家和地区储存武器弹药和生活医疗物资,挖掘掩体,以迎接崩溃世界体系的大型灾难的到来。生存狂是一群与现代社会紧密结合的人群,他们心中有着看透一切现象本质的理性,这个让他们不同与别人的只顾今天不管明天。生存狂在乎的是明天怎样生存,并且是对于家人、亲人、爱人,具备深厚责任感的人群。

然而这一‘职业’在进入新世纪后开始逐渐冷落,尽管仍然有此类人群存在,但多数转变为新派生存狂,网称流浪党和菜刀党。

与老派生存狂喜好囤积各类物资以及修建坚固堡垒的固守思路不同,这两个派系认为新时期的狂需要有更灵活的思路,主要针对目标也从核战转为各类天灾以及末世烈度相对低的热战甚至是经济危机。

基本思路是出现状况就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与宅到世界末日的老派生存狂有很大区别。而不灭自诩不属于其中任何一派,如果非要说一个派别,那也一定是活下来派,这个称呼当然是他自己发明的

与网上日渐增多的键盘侠不同,不灭本身是一名驴友,体能与户外经验本身就远超普通人,国内的长短线路都留下过他的足迹,在户外圈子里也算是小有名气。

不论是生存狂还是户外,都需要有不错的经济基础支撑——这些年来的积蓄大部分都投入在户外和各种生存狂相关的储备中。

有这样的基础,不灭的一切准备都是从务实角度出发,不仅针对自身安排训练计划,每年回老家还会以户外活动的名义为由组织家人进行演练。

这样奇怪的爱好自然不好对同事和不熟悉的朋友亲戚说起,不灭一直维持单身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除此以外他还针对不同状况准备了不同计划,平日里随身背包里永远带着套edc工具,家里也有应对大停电、地震、暴雨积水、恐怖袭击、化工厂爆炸、烈性传染病等等一系列情况的相应背包、医药箱、3m口罩、手电筒、武器,甚至有一套很花了点功夫才搞到手的专用速降设备——不灭的房子在8楼。

为了填补枪法的短板,不灭每年还会花费不菲的一笔费用去国内为数不多的靶场练习,平日里也会找冷兵器协会实战锻炼。

按理说这样的准备足够万无一失了,但基于实用主义,唯有末世中最被经常提起,却完全不可能发生的生化末世,他完全没研究过。

然而没想到的是,这魔幻的一切就在眼皮底下发生了,速度快得目不暇接。

“好疼。”副驾驶席上,女生眼泪都出来了。

“快到了。”不灭说道,忽然感觉自己有些口干舌燥。

他更没想到的是,自己会在这样紧要的关头带着一个没有任何帮助的女人逃命。

谭蕾是不灭的大学同学,只是多年没见,按照最老套的剧情,不灭从前喜欢过她,事实也的确如此。

逃跑时谭蕾遇到正返回家中的不灭,于是不灭出手救下她。

“谭蕾,麻药生效还要一会儿,你坐着休息下吧。”不灭说道。

医院已经爆满,谭蕾的小腿上有一道很深的外伤,此前他只在自己身上还有猪皮上实验过,给活人缝针是头一回。

“你家里好别致。”或许是打了麻药不那么痛了,转动着脑袋,四处打量着不灭的住处。

这是一个奇怪的住地。

客厅里没有电视机,摆着一个大工作台,台上堆放着各种小工具,角磨机、台钳、冲击钻一应俱全,墙壁上挂着数把长刀,从款式上来看日本刀、砍刀、唐刀都有。

卧室桌上摆着电脑,还有一堆更复杂更陌生的设备,那是电台,地线的铺设需要避人耳目,不灭为此考了无线电证,这套设备的价格不擅此道的人是无法分辨,知道后也很难理解其中奥妙的。

客厅电视背景墙的位置打了一整面壁柜,里面放着各式各样的军用民用速热食品,这些年来早已成为一种特殊的爱好,在军迷圈子里倒是不少见,许多人仅仅是为了收藏,真让他们吃实际上反而舍不得。

实际上谭蕾看不到的地方,例如厨房的碗柜里还有几个大的塑料桶,里面是密封着未研磨的小麦粒,如果不出意外,可以轻松保存十年以上。

阳台上储存着整麻袋的木炭,除了预防万一,不灭也用它们来做饭、吃火锅,汽油太危险,固体酒精或者液体酒精同样如此,并且不易保存,木炭是不灭能找到的最经济的燃料。

厨房的一角,十几箱矿泉水整齐码列在地板上,在不断地消耗与补充中轮换着,确保不超过保质期太久。

麻药生效后,不灭开始缝合工作,但立即发现谭蕾的大片未受伤的雪白肌肤是一种强烈的干扰源。。

他抬头,发现腿的主人正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

……

第180章 火车站

“嘎嘎,我是什么东西?”焦波露出个怜悯般的笑,语调中带着些许自我厌恶道,“想知道的话,和我一起进去吧,或许能找到答案。”

顺着末日记录者的眼神,余念的目光飞向远处的庄市火车站、向视界外伸出触手的匍匐巨兽。

户外靴的硬质橡胶底轻轻踢打着枕木,两个特殊身影行走在铁路轨道上,平稳地步伐与沉稳的姿态注释出他们的身份。

余念侧过脸,看向身边的人,大胡子的焦波神态自若的同他行走在往来的‘人群’中,仿佛曾千百次在同类的残骸尸骨中行走。

封闭的铁路良好的封闭住了丧尸,焦波无法准确说出他要找的东西在哪里,从高架桥蜿蜒而行,越过封路的工事后,便直接与高密度的尸群0距离接触,接着又翻越几道障碍才进入车站向外延伸的铁道中,直接从站台进入车站内部。

余念依靠熟练的冥想法淡化脑活动,后者则是靠的改造后的怪异身体。

复杂而封闭的环境良好地阻止尸群外泄,但也带来麻烦,多障碍的行进路线需要反复攀爬跳跃,皮丧尸无法给运动中的人提供足够严实的保护,更无法应对随时会展开的战斗。

这显然是一项需要两个人才能完成的工作,焦波信誓旦旦,余念地手指只是轻轻搭在冰冷的枪上,表明态度。

焦波不以为意,回报以一个眼神的指使。

待两人攀上站台,余念环首。

车站内‘人来人往’,仿佛仍在运转输送着乘客,远处传来风吹动门窗的撞击声,只是没有语音播报和鼎沸的人声,,一位男性‘旅客’甚至‘拖着’行李箱从两人身边路过。

余念歪头看向记者:

‘在哪?’

焦波驻足,四下打量,似乎在细细回忆,两人身后是停摆的高铁,光滑奶白的车身上溅着暗红色,像死去的长虫。

目光从候车大厅挪回余念身上,在充分确认理解他的意思后,余念几乎跌出深度冥想:这个疯子!竟然想进去!

整座城市里都找不到比里面更高的丧尸密度!

焦波对丧尸的免疫力是永久性的,余念甚至怀疑他钻进尸堆里脱光衣服扭秧歌也不会有死人搭理他,但余念可做不到这一点!

与一般人想象的不同,冥想是需要时刻维持大脑清醒才能进行的,反复的清空杂念需要需要意志力的参与,会消耗大量精力,连带着身体和大脑彻底地放松,实际上是在睡觉。

即使是打坐功力深厚的‘师傅’,也不可能超长时间维持这样的状态。

尽管一段时间来比之前更有进步,但这不代表人的理智能彻底无视恐惧,一头扎进丧尸的海洋里的疯狂作死。

车站的结构是立体的,全国各地的车站站台到候车大厅的格局都是一致的,电梯早都暂停,在丧尸国度中爬行,终于到达天桥的检票口旁。

短暂挣扎过后,余念还是站在了这个入口。

死去的与活下的人,时常会在余念睡着或醒来时徘徊,等余念发现张志海以及老周、黄陈军等一干人的面目开始模糊的时候,才想起竟然没有留下一张照片用作缅怀。

似乎是没得选

绽放的血肉之花,从绑着铁链的门隙中伸出,苍白的肢体花瓣般展开,在有无规则的冲击下挤压扭曲,像是深渊巨嘴的狰狞口器。

进入站台听到的也不是什么门窗拍打声,或者说,拍打门窗的不是风,而是无数的活死人。

两人面对的是整个候车大厅内几千张脸,贴在厚厚的钢化玻璃后,仿佛期盼着离开这栋巨大的牢笼。

全封闭的铁路网,没有第二个通往候车大厅的入口,如果从进站口绕行,还需要花费数倍时间。

焦波摇摇头,否决了余念的意图,他靠近检票口入口,抬手指向大厅内。

被血肉涂成淡红色的大门地上落着几根血肉模糊的断臂,是几个月来昼夜不分摩擦冲击制造的产物,丧尸是不会怜惜同类的。

尾随着焦波的目光,余念踮起脚尖,越过涌动起伏的尸群,看到一支显眼的‘队伍’,候车大厅的中央,有一支死人军队。

墨绿色的军服,全副武装,与身旁的平民格格不入。

重要的是,他们都已经死了,维持在大脑停止的瞬间,真正意义上的死亡,尸体围成一圈,仿佛一道城墙,阻止外围的丧尸进入,距离这个出口直线距离不到10米。

环装的尸体中心处尸体堆叠,隐约能看到一角金属闪光。

焦波凑近那团绽放的肢体花团,丧尸的手从他脸庞擦过,对这个身份奇特的对象毫不关注。

他盯着那个方向,脸上流露的渴望明确无误说明里面有他要的东西。

余念退开,藏身在立柱后面,焦波对准铁链,连续击发,终于打空半个弹匣后终于将铁链啃断。

缠绕的铁链解到一半,尸群早已按捺不住,焦波急忙退到余念一起,像是戳破了巨大的脓包,尸群疯狂地涌出,很快在入口处绊倒成一堆。

“跟我来。”焦波已无法按捺住焦急,极低地说道,顶着涌出的尸群,一马当先冲了过去。

虽然余念已经习惯丧尸对焦波视若无睹,但眼见他像买菜一般将丧尸一只只拖出来丢开,仍觉得有些违和。

在他的帮助清理下,十几分钟后,尸群涌出的速度终于变慢,两人踏着满地被踩碎的模糊残尸,进入了大厅。

车站的尸群较好地维持了灾变时的原貌,拥挤在封闭空间内的极高密度人群完美地留存了那些可怕的瞬间。

更完整的人群比例,老人,孩子,男人,女人,更完整的穿着与尸体,比余念在其他灾变现场见过的更高的绝望浓度。。

通风系统早已停止,好在大厅设计得非常良好,稍显闷热的空气与淡淡尸臭混在一起。

两人稍做观察,直奔向目标所在。

第181章 琥珀

从手提箱中获取的信息,半尸化身体可以一定程度上操控丧尸,具备一定的活化能力,但焦波一直没有用过,显然那种能力无法轻易使用。

焦波走起路来才发现有些一瘸一拐,他低头看了一眼大腿,低骂了一声,显然是才留意到这具身体受伤,显然是方才开枪时候被流弹所伤。

在余念看来,半尸人的身体同丧尸一样,活像个真人玩偶,能用多久全看养护水平。

尸流缓缓向外泄露,候车大厅内终于略微变得空旷了些。

零星的丧尸在两人身旁路过或徘徊,有穿着职业装的漂亮女人,也有断了腿爬行的残尸。

焦波不做理会越发急切,将尸体一一拖开,高度腐败的尸体烂得只剩一身皮,和着装备、枪支很容易被分开,露出底下的的金属箱子,显然就是他要找的东西。

金属箱约莫半人大小,份量十足,余念终于明白为什么焦波非要带上他,显然一个人是搬不动这东西的。

旋转金属箱上复杂的锁具,一块牢牢衬嵌在箱体内的半透明石头出现了,在石头中间,是一个……空洞?

一幕幕视频画面介绍闪回,余念声音沙哑,几乎遗忘开口说话的危险性。

“这是……”

焦波没有这样的顾及,露出梦幻般的表情,试着伸出颤抖的手去触摸,但不知为何停在石头表面不敢进一步触碰它们。

“其实碰一碰也没事。”一个极近的沙哑女声说道。

“谁?!”焦波低喝。

余念浑身寒毛竖起,猛地将枪口转向声音的方向,看到了极违和的一幕:

那只刚才徘徊在两人身旁的年轻女性丧尸,留着红头发,光着脚,仿佛谈天一般从尸群中分离,走近了两人,一边诉说着。

“果然有你们的份!”焦波的脸几乎扭成一团。

“虽然我们没见过面,但也不用这么惊讶。”

如果不是那双灵动的眼睛和开口说话的功能,余念绝不会想到这是一个‘人’。

余念意识到这个人几乎没有脱水痕迹,只是做了伪装,穿着破烂衣服,脸上也涂了东西,混迹在尸群中不细看根本无法分辨。

“它很安全,至少暂时是这样。”防御圈外侧,一具双目圆瞪的军人尸体也爬了起来看向余念,“你找的这个帮手很不错,我第一次见到有幸存者能把封闭术发挥到这种程度的。”

接着距离余念最近的这部分丧尸中连续走出几名能说话,能思考的人,而身边的尸群,不止从何时纷纷远离了这个地方,竟然在偌大的候车厅内挤出一大块空地。

“几位是不是该做一下自我介绍?”余念竭力维持着这群人口中的封闭术,不到1分钟时间内变故连连,无数念头如同脱缰的野马群,他只能强迫大脑不去处理,为此不得不与自己的本能对抗。

“有这个必要吗?”红发女人冲焦波问道。

“这是我负责的队伍。”焦波说道,余念只能通过这句话判断新出现的两人不是和他一边。

“我们都属于乌,相信你一定还记得这个组织的名称,我是你们这支队伍的负责人,你可以理解为我在保护你们。”焦波说道。

一万个疑问涌到嘴边,余念却发现无从问起。

“喂,你们真的要在这里谈事情?我们应该先决定这份还原剂给谁用才对。”穿着军装的半尸人似乎有些不满,眼神时不时飘向琥珀原石。

焦波平直的说下去,“组织内部,从计划发动之后就陷入了混乱,他们想要的是新世界,而不是整个一块废墟,部分人认为必须保存大量正常人类。”

“为此高层开始试图挽回一部分损失,就有了我们,负责跟踪保护火种。”

“农国章,真名是艾黎,就是老周发现的,根据组织的命令,老周潜伏进去,我作为候补,一直在你们附近徘徊,现在你应该能理解,以我们的特殊身体条件,没有正常人类能够发现我们,即使是现在的你也不行。”他补充道。

“最初我们无法确认农国章也就是艾黎的身份,直到你的同伴负伤,他才找到机会调查真相,但后来他死了。

从那以后,我就不敢随意靠近你们,直到一个多月之前,你们去到水坝附近的时候,我们失去了和组织联系的方法。

也是在第二天早上,你们拿到了那台手提电脑。”

看着余念脸上变幻的表情,他缓缓说道,“没错,就是我放的。”

“那个时候,我意识到,组织内部一定出现了更糟糕的变化,我认为有必要告知你们一些内幕,至少知道这一切是怎样开始,你们要面对的是什么。”

“你们拿到的那种针剂,不止能够令人半尸化,对我们来说也同样如此,一支针剂,维持的时间是有限的,但组织内部分裂后,我们再没有这样的渠道,最多半年,我们就会在腐烂中毫无痛苦的死去。”

两名旁听的半尸人此时也沉默了。

“听起来不是很可怕对吗?”焦波笑笑,将裤腿拉起,膝关节处原本覆盖的血肉已经消失,髌骨暴露在空气中。

“半丧尸化的身体没有常人那样灵活,最初不明显,但会越来越严重,我们想要真正的活着。”他沉重地说道,“我们都是乌组织的成员,我们都注射了这种药剂,我们想要改变这一切。”

“这块琥珀不是真正的原石,气泡中封存的g病毒数量很少,只不过是一个样品,打破它,就能抵消我们身上的副作用,恢复到注射之前的样子。”

“同时你也会死。”穿着军装的半尸人警告道“别忘了我们本来就是要死的人!针管里的药只是把身体的状态固定了下来!”

“和他说这些有什么用?”红发女人指着余念说道。

“你们还不明白吗?”焦波有些暴躁,“如果不采取行动,我们迟早都会死!拖着这样的身体,不可能找到原石!组织早就名存实亡了!除了我们这些半人半尸的怪物之外没有其他的活人!”。

“我们必须合作!结束这一切”焦波转回头,冲余念斩钉截铁说道。

“找到原石就有办法阻止这一切,只要有足够数量的g病毒,就能杀掉所有的丧尸,帮助我们就是帮助你们自己,同时我的要求是你们不能杀死半尸人!灭绝人类的不是我们,我们只是他们手底下的棋子。”焦波一口气说道。

第182章 风的滋味

呼吸

“我要怎么才能相信你们?”余念退后两步,攒紧掌中枪柄,“证明给我看。”

冥想制造的现实感消失,封闭术停止,他失去了隐形的防护,那些行尸烂肉能看到他的转动的思想。

“这怎么证明?”红发女人不忿说道。

“就这样证明。”

接着几件事再同一时间发生了。

焦波垂在身侧的手臂飞快抬起,蓄势多时的手枪向原石开火。

“不要”红发女尖叫。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军装半尸人察觉到了这一动作,抬枪向余念和焦波扫射。

余念躬身,试图躲避子弹,但双方处于这样的距离下,躲避已不可能。

咔咔咔!

一具身体拦截了子弹的路径,震耳的射击后,一切重归平静,这样巨大的射击声中,无形的场作用着,尸群依然维持着诡异的寂静。

“焦波!”余念丢下射空的步枪,挪到他身旁,焦波没有生命力的的身体帮他挡住了数发子弹。

靠近了,余念一脚踏在滑溜的血泊中。

半丧尸的焦波在流血。

“我变回人类身份了。”焦波似是很开心。

“为什么?”

余念还不明白,但眼前的男人正为他去死。

“带我离开。”大胡子记者虚弱说道。

红发女和军装男都被余念射中头部,死的不能再死,琥珀外壳的封装上只留下白色的弹痕。

g病毒中和了它的量子态孪生兄弟,以琥珀封装为中心,尸体如同风吹过麦秆一般齐刷刷倒下,挂靠住座椅,铺满高旷的候车大厅。

“他们高估了我求生的决心,觉得我不敢动手,可我动了。”焦波说道。

“我的身体已经不可能修复,而且我觉得也是时候了。”

焦波在余念背上说道,两人走过的地方,尸群踟蹰不前,包围圈越来越小。

“g病毒的存量不多,原石的信息,我都放在这里面了。”一个冰冷的小物件被塞进余念手中。

“保存点体力,别说话。”余念轻声道,将一直随身携带的一根针剂反手扎在焦波的大腿根部内侧,随手抛掉无用的外壳。

焦波笑了笑“太奢侈了,乌已经灭亡,一根针剂就是一条命,而且它只能生效一次。”

话是这样说,但他显然更清醒了。

“我对半人半尸不感兴趣。”余念沉重地呼吸,以他的体能,要背负一个成年男人奔跑消耗也极大。

背上的人伸出手,似乎在抚摸空气中的什么东西,“那两个人,一定是乌组织的高层,不然也不会知道这里有他们要的东西,既然这样就不能留后患了,原本我只是想带走原石,假如没受伤的话,或许我还能活久一些,1天,运气好的话2天或者更久。”

“风吹过都是痛的。”

“我们曾经那样想要逃避死亡,用这样的身体和真正的死人混在一起,终日为伴,现在身为人类的我,能用这样的方式去死,真爽啊。”焦波絮絮叨叨。

候车大厅中释放的尸群中的先行者充盈再整套铁路系统内,注射针剂后,他似乎重新获得了掌控尸群的能力,尸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供两人离开,但余念的存在显然是一种干扰,尸群状态极不稳定,如同被链住的嗜血动物,不安分地躁动着。

“是不是像皇帝出行?”焦波笑道。

“带你离开这里,我们就扯平了,有什么遗言吗?”

“可以的话,碰到有兴趣的人,就帮我继续做,资料都在马的背包里,没有就算了,的确不是什么有趣的工作。”

“我答应你。”余念说道。

焦波似乎恢复了一点力气,伸手从余念的户外衬衣胸袋中抽出一根巧克力,撕开包装塞入嘴里。

正前方,一只丧尸从移动的包围圈中分娩脱离,立在跑动的线路上。

尸群快要失去约束了,余念判断到,然后搭在肩膀上的双手忽然用力,将他推开。

“跑!”

没有思考的余地,几乎是瞬间,尸群恢复了应有的秩序。

余念只来得及侧脸一瞥,便失去了他的身影。

……

重启日152天

11月初

半月形的马掌踢踏着,在松软的树叶中留下一行足迹,沿着足迹向后延伸,是宽阔的工业区行道。

远方一道黄色的淡淡烟尘斜斜地飘上天空,落叶堆满沥青路面,下了几场雨后发酵成薄薄的一层泥土,路旁花坛里的植物无人打理,树冠膨大超出坛座。

“艹,味儿太大了。”闷声闷气地骂从口罩下钻出,“有个三防口罩也行啊。”

“哪儿有那种好东西,聊胜于无吧。”花白的发茬从毛巾自制的口罩边上露出。

“别吐槽了,尽快通过。”摇晃的马背上一名幸存者说道,看身材是个年轻女人。

马前面是一名未戴口罩的男子,牵着马,不疾不徐地向前走着,正是余念,“扎营后,不要取用本地的水源。”

整支队伍拉拉散散拖出去十几米长,龚霆、黑子、赵瑞、顾军散在队伍周围,巡视着向今天的目的地进发。

“左边50米有一只,来个人。”一声口哨后赵瑞喊道。

离他最近的顾军取出弹弓,观察着靠近了发现丧尸的林子,这里显然烧过,被发现的丧尸卡在一辆轿车中沙哑嚎叫。

“这也能看到。”他低声念叨,一发双弹将丧尸眼睛打瞎。

随着关节技术和砍杀,面对单只丧尸时他已经很少这样干了,效率太低,主要是考虑到这一只身处位置较为特殊。

好吧,其实只是因为不良少年顾军心情有些不好。

秋季降温后,一行人的衣服又厚了些许,一年之中最舒适的秋季另所有人神经都放松许多,也就这个时间,队员们才有了点欣赏周围环境的心思。

但入京后几乎没太多好看的东西。

说是秋季,实际凌晨间的温度最低已将近零度,白天还好,入夜后没有火堆和反射墙便有些难熬,白天则只有呼呼风声和偶尔出现的丧尸叫喊。

不得不说的是,丧尸身体的损耗不止体现在它们越来越残破的外表,也体现在越来越沙哑低沉的声带上。

顾军为此特地找来录音笔反复记录它们不同时期的声音。

焦波的愿望用出乎余念意料之外的速度被他继承了,这位不良少年过去十分厌恶学习,但对此却乐此不疲,有艾黎这样科班出身的大科学家指导,这些暂时以收集记录为主的简单实验做起来更是不会有纰漏。

没有人类活动,自然界的一切都是冰冷的,随着时间推移,越发能察觉这一点,绿色的植物正在逐渐占领城市,从花坛里,从路旁的行道树,从屋顶,从水泥缝隙里冒出来各种各样人们认不出的顽强植物,就连植物腐烂的尸体也在各处留下痕迹。

顾军的坏心情也正来源于此。

一块地图上并不存在的湖泊切断了他们原本顺利的旅程。

理论上来说质量合格的重力坝是不会被水压垮的,但事已至此,众人也实在没那个兴趣去寻找淹没的原因。。

“这附近有人。”

肖天程丢掉一根捡起来的细骨头,吹掉上面的蚂蚁,拉弓搭箭。

第183章 第路遇

嘘~

哨声过后,白牙飞速跃起,逆着矮山坡,油亮的黑色毛发几个拉长跳动,消失在灌木丛和矮树间。

一片寂静。

“把马和车带下来!”

余念喝道,从马侧面的搭袋中抽裹着布的长条物体,摘下布套露出森冷枪口,一个纵越跳上碎石路基滑下,目光快速地在林间巡梭着未出现的敌人。

黑子大步返回,翻入货车拖斗内,车内迷彩裤连打方向盘,三厢货车猛地脱离大路,冲到一个土坡旁,红蓝白三色间隔的色塑料篷布掀开,露出架设好的重机枪。

“架!”

江薇跃下马背安抚好马匹,单手提着狙击枪蹲靠在一从灌木后

队员或趴下或找到掩体各自就位,半分钟时间内,一条简单的战线呈现在旷野中。

伴随着沙沙声响,几道身影节制地出现在视野中,借着树林的遮挡一步步地靠近了。

看不到人,但动静不会有假,

“那边的朋友!”普通话在林中回响,“我们是这里的居民,这里不欢迎陌生人,说出你们的目的!”

余念和肖天程对视一眼,后者指指艾黎和江薇,摇了摇头。

清清嗓子,余念高声回应:“我们只是路过这里,派一个代表出来谈话,不要携带武器。”

或许是卡车上的重机枪威慑力过于强大,场面一时安静下来,不用听也能猜到对方正处于激烈讨论的阶段。

虽然没听到声音,余念还是略有所感,回过头来正看到侦查完毕的白牙头贴着地面悄悄溜到身旁,随意拍了拍它的头。

“你们的人呢?我出来了!”还是刚才的声音大声喊道。

拍拍白牙的头,余念放下步枪,从灌木丛中绕出,出现在那人面前。

是个50岁左右的中年男人,穿着卡其色工装裤和深色拉链外套,没携带武器,同所有幸存者一样的黝黑。

中年男人见到余念似乎有些紧张,余念只能从他的穿伴上看出这不是一支经常‘狩猎’的团队,或许有些时间没接触其他幸存者团体了。

利修国发现自己有些紧张,他们已经很久没碰到过其他幸存者团体了。

营地每天都会派出小队去更远的地方勘查搜集各种生产生活资料,今天是他们走得最远的一次,正在休整,刚坐下来啃几包鸡翅之类的零食就哨兵就报告有一伙人马从主路上正靠近他们。

对方似乎带了狗,他们不能把屁股直接留给对面,最后只好躲起来暂避。

枪他们自然也有,暴力手段是生存的基础,但对方枪支的数量远胜过他们,队伍改变了方向试图避开正面接触,但很快就被咬上了,好在他们只是迫近,利修国觉得大概是想谈谈。

“我是余念,我们这边的队长,你是那边的负责人吗?”

来的是个年轻人,随意冲利修竹点点头,目光越过他看向利修国来的方位,利修国强忍住回头的冲动。

末世的人都显老,这个年轻人眼角也过早的留下了尾纹,但眼神并不如他的外面那样粗粝,气质还很沉稳。

利修国过去面试过不少年轻人,猜测对方不会超过30岁,年轻人血性重,敢打敢杀,但单有这一样可不行,这样年轻的首领不算多见。

对方腰间武装带上挂着个水壶和一个小包,还少见地负着一把带皮鞘的短剑,利修国从未见过有人用这种武器,这年头没人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既然敢用必然是有所依仗,他觉得越发看不懂这行人了。

“不好意思,可能有些吓到你们了。”叫余念的年轻人说道,“咳,是这样,我们想往市中心去,但前面发了水,碰到你们就想问个路。”

哦……

利修国放松下来,既然是这个意思,那就不会有太多接触了,他放下心来,从胸前掏出包软装芙蓉王弹出个屁股冲着对方。

余念一愣,发现几乎都快忘记这个文明社会时期的礼节了,好烟数量本身就少,已经很难在开发过的地方找到这样的烟了。

能够在尸群中行走,余念一行人自然是不缺各种好东西,顺手还是接了过来。

“我们也没去过那么远,但如果只是想绕过发水的地方,可以这样走。”利修国接过年轻人递过来的智能手机,娴熟地缩放地图,很快找到了双方现在的位置,用细树枝在屏幕上划拉出一条蜿蜒的小路。

的确是本地人才会知道的小路。

“这路……不对吧?”年轻人皱眉,冲利修国示意后向后招手。

“龚霆!”

利修国顺着看过去,却没找到那人,等了两秒,一团灌木丛晃了两晃,浮高后露出底下的伪装的人。

这位就没这么那么客气了,抱着枪大阔步走了过来,腰上几枚圆溜溜晃荡的铁蛋分外扎眼。

利修国之前完全没意识到那里竟然有个人,冷汗顿时就下来了,他能察觉到身后的队伍也同时微微骚动着。

“这路……怎么反了?”

“你们不是说去市里吗?”

“没错啊,去京城啊。”年轻人诧异道。

利修国手中未燃的香烟跌落。

……

“又在想他?”

江薇呆在摇晃的车斗里,开口问道。

知道他们的目的地后,利修国改变了主义,一行人随着他们的小队往他们的营地驶去,大约在十几公里外。

余念放下项链上挂着的小盒摇摇头。

盒子里是焦波塞给余念的遗物:一张64g的sd卡。

“太他妈真实了。”黑子如此评价道。

在里面余念找到了手提电脑上出现的视频和资料,还看到了一个特殊的文件夹,里面装着他们这一行人一路以来的照片。

大部分是在很远的距离上拍摄的,显然焦波也害怕跟踪的时候被发现,从照片详情中来看主要是手机拍摄和单反拍摄两种,成像质量不一。

“我在想我们,那些照片,看起来太不真实了,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样。”

“哪儿有那么丑的主角。”江薇打趣。

余念几乎可以想象作为追踪者的焦波几个月的时间里一直跟在众人身后不远处,借着他的特殊身份隐匿着尾随。

在工作文档中,甚至记录了几次最危机的时刻,焦波亲自出手干掉有威胁的敌人,只是处在混乱现场的他们毫无察觉。

离开庄市后,小队先后去了另外两个京市外围的研究所等机构,但一无所获,也没能查到更多有用的信息资料,最接近真相的研究成果还是在这个小小的储存卡里。

焦波临死前基本交代清楚了一切,sd卡中的内容只不过是补完,半尸人在组织中主要充当线人的角色,焦波是因为和某个中层领导那儿才得知琥珀的信息,但也仅此而已。。

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

“找到原石就能结束这一切。”余念心道。



免责:该文章采集于网络,相关权利归相关人所有!!!本站不承担任何责任!!
更多文章: 1024社区 xp1024.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