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匠躏艳录(九木匠) - xp1024.com
《木匠躏艳录(九木匠)》


正文 楔子

一条弯曲的小道,通往远处的山村,袅袅的炊烟,冉冉升起,和迷雾纠缠在一起,萦绕在丛林之间。密密的松树林里,时不时的传出小鸟喳喳的声音,人从小道上经过,露水沾在鞋上,有种回归大自然的清净之感。放眼望去,远处的山,将弯弯曲曲的山路遮掩,似乎看不到它的尽头。

风轻轻的吹拂着路人的脸,一股香气袭来,武林中的高手,或许会以为是独门,但居住在这里的人,闻到这种味道,会感到异常的惊喜。原来这里盛产一种名叫鸡窝菌的东西,每看到一处,就会有几十朵有如伞盖的菌子长在一起,还有可能一下就能找到三处这样的菌子,当地人又把它叫做三趟菌,意为一遇到就能遇到三趟。其味特别,比花香,又比花淡,传出来的味道,勾住人的心弦,令人难忘。将它放在滚烫的油锅里,煮熟的味道,比鸡汤还好喝。

这里的人,都舍不得将自己家里的老母鸡杀掉,捡到鸡窝菌,比杀了老母鸡还欢喜。这里的老母鸡,是用来下蛋的,可以挣点零用钱用作家补。家里有了公鸡,都会拿到市集上去卖,换些盐巴、家常日用的东西。

赶集的人,需从很远的地方,聚集到一个有十几户人家聚居的地方来交换产品。他们也用钱,用的钱几乎都是银元。也有不少,觉得麻烦,干脆等价交换物品。家家几乎都能捡到鸡窝菌,市集上便没有卖,即使拿去卖,也是很便宜的东西,根本没人稀罕。市集上买卖的,都是些针线、衣物等最常用的东西,更没有猪肉、牛肉、羊肉、鱼肉之类的东西卖。要吃这类东西,只有等哪家的牛等摔死了或者病死了,才能一饱口福。至于吃鱼,河里到处都是,只要你有闲心,动动手,便能吃到新鲜可口的鱼肉。

不少的人,需要翻过数十座大小的山脉,才能来到这里交换物品。这里便有了个规定,每六天赶一场,那一天热闹非凡,姑娘小伙们,也有趁这天凑凑热闹,顺便敲定自己的终身大事。渐渐地有市场买卖,又转变成姑娘小伙相会的场所。

父母们担心姑娘在市集上闹出伤风败俗的事,一般都会亲自带着女儿赶场,不让女儿离开自己半步。虽然父母们都将自己的子女管教得很严,但随时都会传出不雅的事来。父母们担忧起来,是世道变了,还是他们封建?

那时刚推翻封建社会这座大山,封建这个词还算热门,但谁要敢说自己的父母封建,就意味着一座大山要被推倒,父母可就不服气了,孩子是要被逐出家门的。尽管父母们将婚姻大事把持得水泄不通,似乎不容子女们自己做主,但偷偷私奔的也不在少数。

要是父母们都让孩子自己做主,想必私奔这个词,也不会出现。

一天一天,一年一年,每家每户,都会有一大堆的孩子。繁衍生殖的力量,使得每一处的人口,飞速增长。市集变大了,赶场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离市集数十里地有户人家,老汉姓钱,膝下有九子一女。老钱家所住的地方,古木参天,柏树森森,田埂环立,俨然水乡,令人神往。除了老钱一家,还住着七八户人家。都依山而坐,各占一个山头。

老钱家的屋子面朝西方,不远处的两个山头,就像旗子一样,屹立环宇。

小山的中央,是一些水田,常年不干,据说都是些烂田,插秧的人,都得带着斗笠,深怕陷进去再起不来,连尸体都找不着。

七八户人家离得不远,相互联络。一到农忙的季节,大家互换“活路”,换“活路”的那天,主人家会把家里的好吃的拿出来给帮忙的人吃喝。

老钱过得很自在,家里有不少的田地,都租给别人去种,自己坐在家里收租,叼着大烟斗,挺着个肚子,常在田地里晃来晃去,这里的人,又送了他一个外号“烟斗钱”。

烟斗钱的九个儿子,都师从一有名的木匠,学得好手艺,到处给人立木房、做家具、割棺材……。

虽然九人都精通木匠手艺,却有一点不好,九人都看了鲁班书。看了一般的鲁班书倒不足为奇,但看了鲁班书的下册,是要绝子灭孙的。

九人难道就不怕断子绝孙?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九人冒着这么大的不敬,去学它来干什么?

原来鲁班书的下册学了,可以做好事,也可以让自己为所欲为。九人学了本事,加上烟斗钱一天无事到处趾高气扬的宣传,谁不害怕他一家人三分?

烟斗钱租地给人种,倒有几分良知,不会小斗借大斗进,他也不靠着这些剥削人的伎俩为生。

说起九人,有几分邪气,又让人哭笑不得。

烟斗钱一家,是否从此绝子灭孙了?

正文 一

伸向远方的狭长小道,一直延伸到两山夹缝处,露出一线天。穿过一线天,豁然开朗,水声哗哗,古木参差不齐,白鹤飞翔,田园稻黄,一副绝美的秋收图,印刻脑海。

开阔处,田埂缓缓升起,将两岸的小山磊起,不时的从两岸的小山上,升起炊烟。东方古木下,隐隐有户人家,门口坐着个七旬老者,身着灰白长袍,脚蹬黑色白边的布鞋,叼着烟斗,手捋花白长须,端着竹椅上,望着远处将要落下的夕阳。

他长长的吐出一口烟圈,便听一人喊道:“烟斗钱,今天没去田里转悠?听说对门老黄家,在烂田里捉了七八斤大的一条鱼。”

烟斗钱听完,脚下一抖,搭在竹椅上的两腿,猛地一滑,缓缓站起身来,朝喊他的那人眯缝着眼道:“今天身上有点发凉,懒得不想去。他家抓了那么大的鱼,咋就没见他送点过来让我尝尝?小娃儿,你说这家人有没有良心?”

小娃儿应了一声,压低声音朝烟斗钱道:“烟斗钱,你想吃他家的东西,除非你现在就去他家守着。你看看,烧火的烟刚起,现在去赶个正着。”

烟斗钱抖了抖烟灰,望着火烧天的云叹息道:“谁叫我那几个不成器的孩子不在家,要他们在家,不已能抓那么大的鱼吗?”

小娃儿摆摆手,走过来坐在烟斗钱竹椅旁的矮板凳上,仰视着烟斗钱道:“别说你家的孩子,我家那几个败家子不也一样?不过你家的孩子,都去学本事去了。我家那几个,忙活的时候,怕到外面偷玩,等把家里的活忙完了,他们又回来了,你说这算哪门子的事?”

他虽叫小娃儿,其实他并不小,他的年纪,也和烟斗钱一样,不分上下。

烟斗钱听他一说,心里乐滋滋的。九个孩子都不在家,不但少吃粮食,还学了本事。他们在外面,也不少给家里挣钱帮补。想想小娃儿家的那几个败类,他心里平衡了许多,就算不去老黄家吃鱼,也感到无比的高兴。

烟斗钱的老伴在生下最后一个女儿不到一年就离开了人世,他倔强得不听人劝,硬将老伴的尸体,埋在门口的拐枣树下。拐枣树的枝干,将他家的屋子盖住,不管热天还是阴凉的天气,都凉爽无比。

烟斗钱回首望着自己家的木屋,缓缓坐下,捋了捋胡须,猛抽了一口烟,朝小娃儿吐去。小娃儿从来不抽旱烟,他这一吐,弄得小娃儿连连咳嗽,暗骂烟斗钱老不死的。

小娃儿咳嗽了一阵,受不了烟斗钱的烟味,便起身告辞去了。

烟斗钱见一天才路过一个人和他说话,见他要走,又不舍地道:“小娃儿,留下吃了饭再走。”

小娃儿心里明白,他家里煮的饭,恐怕还不够他自己吃,一个老头子,做得出啥样的饭菜?忙摆手拒绝道:“不了,我还得回去抱抱孙子,看看女儿从田里回来没有。”

烟斗钱听得此言,心里一酸。自己一大把年纪了,最大的孩子启辉,都五十好几的人了,虽然娶了妻,却一个子也没留下。老二、老三、老四、老五、老六都成了家,可偏偏也去跟着老大看什么鲁班书,弄得一个也生不出孙子。

烟斗钱忖了忖,嫉妒地又猛抽一口烟,朝小娃儿吐去。小娃儿早有防备,见烟圈袭来,脚下生风,急急的去了。

烟斗钱望着夕阳下,长长佝偻的身影,消失在门前的拐枣树下。转过身,回到屋里,望屋梁上望去,满目凄凉。

烟斗钱见天色已晚,胡乱起来吃了点剩饭,歪躺在,朦胧睡去。他几个儿子在外面学艺,留下他一个孤老头子在家,也怪难为他了。一个小女儿,长得乖巧可爱,也被她舅妈派人接去。说她是从小没娘的孩子,要接过去养。

烟斗钱舍不得,可都一大把年纪了,她又是个女孩家,虽当成宝,毕竟照顾起来不方便。

烟斗钱睡了一夜,清晨起来,没洗脸便坐在竹椅上,抽了几口烟,打了几个喷嚏。他朝远处望了一眼,忽听一个声音吵嚷道:“烟斗钱,你家老大,干的是啥好事,你给评评理去。”

烟斗钱一愣,这个声音,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他朝发声处望了一眼,脑子里轰的一声响道:“小娃儿,到底发生啥事了?这么早,你就来我家嚷嚷。”

小娃儿双手一背,踱着穿着草鞋的双脚,又将双手往满是补丁的衣服上一放,哼了一声道:“你说你家老大,都五十好几的人了,还做这么缺德的事,昨天我才夸了他们,没想到还真禁不起夸啊!”

烟斗钱听得一头雾水,孩子在外面闹出了事,给家里丢了人,他哪里能不急,惊愕地望着小娃儿。他这表情,是要小娃儿快些讲出老大出了什么事了。

小娃儿偏偏一时只知道责备,却不知该从何说起,急得烟斗钱眼睛一翻,朝地上倒去。小娃儿见了,慌忙来扶烟斗钱,朝他道:“老哥,你可不要生气,你要是生气,我就不说了。”

烟斗钱喘息两声,心跳加速,右手紧握烟斗,咬紧牙齿,瞪着远处,勉强点头道:“你说吧,我还没那么脆弱。”

小娃儿将他扶起坐到竹椅上,见他平静了许多,一拍道:“你家老大也太不像话了,干的事让人发紫。”

烟斗钱不知何事,又听小娃儿久久不说出来,焦急得双眼深陷。小娃儿转过话题,朝烟斗钱道:“昨晚幸好你没去老黄家吃鱼,要是你去吃,想必吃到的是一只草鞋。”

烟斗钱听完,脸色铁青,诧异地道:“小娃儿,你明明说是七八斤重的一条鱼,怎么吃的又是草鞋了?”

小娃儿有几分惭愧地道:“昨晚我急着回去,不是去别的地方,便是去老黄家吃鱼。”

烟斗钱听他不说启辉干了什么坏事,反倒说起吃鱼来,叼着烟斗,斜睨着小娃儿,心里暗想:“小老头子是想故意来气我,我懒得理你,你就一个人唠叨,我听着便是了。”

烟斗钱一想,心情更加平静了下来。只见小娃儿走到矮板凳上一坐,面朝烟斗钱,睁大双眼,右手指着他道:“吃鱼,这哪是吃鱼,都要怪你家的老大启辉。”

烟斗钱眼睛一愣,有几分不乐。心想你吃鱼就吃鱼,怎么责怪起我家的孩子来?他此时,更加的藐视小娃儿,索性不去理会。

小娃儿身材矮小,不过一米四左右,走起路来,却像风一样。经常穿着补丁的长衫,身后的长辫常缠在一起,一半拉回来,捆在发根上。有点像娘们,话音却是不小,说起话来,震耳欲聋,似学过狮吼功一般。

烟斗钱虽极不喜欢此人,但有他一来,倒精神了不少。

小娃儿是小山村里最包不住事的人,哪家瓢大哪家的锅小,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小山沟里发生了什么事,他是第一个知道的,小山沟里的人,又送了他一个外号“快嘴男”。

烟斗钱听着听着,闭紧双眼,长吸烟卷。他要是厌烦了小娃儿,便用烟熏他,他受不住烟熏,便离去了。但此时才天亮一会,把他赶走了,岂不是一个人落得没趣?

小娃儿见烟斗钱闭上了眼睛,不再理会自己,朝烟斗钱似吼似的道:“你家启辉,你家启辉……。”

小娃儿气愤不过,却听得拐枣树上一片声的乌鸦乱叫。烟斗钱歪斜双眼,朝树上望去,伸手拍拍小娃儿的肩膀道:“小娃儿,老鸦乱叫,不知今年会死你还是死我啊?”

小娃儿最忌讳别人提死字,听到烟斗钱一说,慌忙避之不及,就像躲避瘟疫一般。他抬着小板凳,退了三米之遥,才道:“烟斗钱,你就不要乱说了。你多子多福,也不会这么快就去了。”

烟斗钱猛地睁开双眼,瞪着小娃儿,抖了抖烟灰,点了点头。小娃儿不知烟斗钱点头什么意思,但总觉得灵魂有几分不安。

小娃儿望着烟斗钱家的院子,正屋两旁,都是高耸的厢房,在这一带,也算得上是有钱的大地主。两厢房的外围,统统被钓鱼竹给围着,正房背后,又是高大的树荫,每逢风吹雨打,雷声轰鸣,闪电夹击,便能见到这里阴森恐怖的样子。门前的拐枣树,不停的晃动着粗大的枝干,嘎吱嘎吱的乱响。

小娃儿亲眼见过打雷下雨的情景,不寒而栗。他想到此节,又将话题移到烟斗钱家启辉的身上道:“烟斗钱,你家启辉也太不是人了,你说他咋能这样?”

烟斗钱不耐烦地道:“他怎么了?你说了半天,都放不出半个屁,你要再这样,就赶快回家去抱孙子。”

小娃儿捶着双腿,眼中发出仇恨的光芒,冷冷地道:“昨天你家启辉,经过田边,见我们一大群人在帮老黄家打谷子,他便将田埂上的草鞋用脚蹬了一只下去。结果我们七八个人,见水田里有一条大鱼,赶忙去抓,抓的时候,还理着稻田的稻子抓,谁知道抓回家去,煮到锅里,正要吃的时候,才发现是一只草鞋。”

烟斗钱听完,哈哈大笑,笑得整个身子,在竹椅上不停的颤动。他手中叼着的烟斗,险些掉在了地上。

小娃儿倒觉得灰头土脸的,叹息了好一会才又甩着身后的辫子道:“你还笑得出来,他这也太损了,老黄家没打完的谷子,都被我们七八个人踩得一塌糊涂,好好的一块田地,全没了收成。”

烟斗钱冷哼一声,坐直身子,望着北厢房后的竹林道:“小娃儿,这关我们家老大什么事?”

小娃儿急了眼,朝烟斗钱吼道:“谁不知道你家老大学了鲁班书下册,这样的损招,只有他使得出来。要不看了鲁班书,谁能将鞋子变成鱼?”

烟斗钱摇着脑袋,将笑成豌豆角的眼睛睁圆,朝小娃儿的脑袋上讲烟斗一递,喝道:“就你胡说八道,早早的来,就跟我说这些?启辉要经过家门口,怎么不回家来看看,留我一个糟老头子在家?”

小娃儿将嘴角上翘,向外一拉,扯高嗓门道:“烟斗钱,不是我说你,你还笑得出来。听说看了鲁班书下册的人,是要绝子灭孙的。你没听说吗,鲁班书下册首页就写着‘绝子灭孙’四个大字。只要翻看后面的东西,就不会再有后代。”

烟斗钱一想,我这么多儿子,却没一个有后的,看来鲁班书看不得。也不知道孩子们怎么想,难道真要绝了我老钱家的后?这可不行,我要把他们招回来,问问清楚。九个不争气的东西,学什么不好,偏偏学那绝后的东西。

烟斗钱越想越气,盛怒之下,将烟斗望地上一磕,地上本是石头铺砌的,他怕把烟斗砸坏,落到一半,慌忙缩了手。

小娃儿摆摆手,站起身来,走出十余步之远,朝烟斗钱道:“烟斗钱,好好管教一下你家这些不肖子,要真弄得绝了后,你脸上无光,连祖宗都对不起。你还好意思在这里笑,大伙念在你常年借粮食给我们的份上,都不来追究此事。”

小娃儿知要被烟斗钱打,早早的就躲开了。这话说完之际,小娃儿的身影早消失在了拐枣树后。

正文 二(1)

阴风袭来,吹得烟斗钱一个寒碜,两排厢房后的竹子,不停的摇晃。秋霜落到他的脸上,将他满是皱纹的脸拉起,像皮筋一般,蹦起了,又弹了回去。

烟斗钱再也坐不住,来回的在门口踱步。

他走到屋檐下,望着用平整的巨石堆砌的地基,又望望平滑的花岗岩砌成的坎子,硕大得似当年吴三桂草草称帝的皇宫,怎能绝子灭孙。

烟斗钱背着手,踱着步,在院坝里走了半个早晨,直到太阳照到他的脸上,他才觉有几分的温暖。但他的心,早已凉透。

耳边响起小娃儿说的话,他的话,说得太对了,他不能绝子灭孙,他要让儿子们,尽快的都娶了媳妇,他就不信,会落得一个种也不留下的地步。

他一边想,一边找人去把九个儿子都叫回来。

隔了几日,几个儿子都回来了,就缺老三。

烟斗钱坐在竹椅上,叼着烟斗,吸了几口,缓缓吐出烟圈。烟圈顺着屋檐,向上钻去。启辉和老二启德,在他身后,替他捏着膀子。左右两旁,从左至右分别坐着老四启军,老五启云,老六启发,老七启厚,老八启明,老九启华。

一排三人,迎着拐枣树吹来的风,沐浴在秋日阳光的温浴里。八个孩子都到了,烟斗钱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他抖了抖烟灰,拉长嗓音,朝老九道:“启华,你去把小娃儿叫来。”

老九有些不愿,但又害怕他老爹生气,半晌才站起身来道:“爹,去叫他干什么?”

老九向来不喜欢小娃儿,不仅因为他长得矮小,而且因他爱胡说八道,啥事在他的嘴里一说,便都成了坏事。

烟斗钱也不说原因,朝老九瞪了一眼,喝道:“老子叫你去你就去,多嘴嚼舌的。”

启辉瞪了老九一眼,示意他快去,老九只得不耐烦地去了。

不多时,便听得拐枣树后,响起一个声音道:“启华,你爹叫我来,保准没什么好事。我要是不来呢,又得罪了他老人家,要是来了,又受不完的气。”

启华听得双耳发麻,心里发嗤,暗想我才懒得叫你,爹叫你来就不关我事了。

烟斗钱早被这话听到耳朵里,见快嘴男小娃儿来了,也不让坐,也不让孩子们抬板凳出来给他坐。小娃儿知他刚才说的话被听见了,心里蛮不自在,但都被听见了,只得硬着头皮立在那。

过了片刻,才听烟斗钱朝老九喝道:“启华,还不去搓条凳子,给你叔坐?”

小娃儿一听,心想来烟斗钱家,从来不给他让坐,今儿个是怎么了?

小娃儿咳嗽了一声,朝烟斗钱一家打量了一眼,这阵势,倒吓得平时多话的小娃儿不敢乱说。

老九端来板凳,望小娃儿身边一放,也不让他去坐。小娃儿见了板凳,慌忙就往上去坐了。

烟斗钱见他坐定,朝胡子八叉的启辉道:“启辉,叫你们回来,不为别的事,就想给你们敲个警钟。如今我膝下无孙,你们九兄弟,不管怎样,要给我生出一个来。”

正文 二(2)

小娃儿听完大笑不已,声音飘向空中,和门前的拐枣树相互呼应。

烟斗钱将烟斗一抬,猛吸一口,吐出一口烟,朝小娃儿吐去。小娃儿踉跄着抬着板凳后退了一步才坐定,眼睛瞪着烟斗钱。

他心想烟斗钱叫自己来,一定是有事求他,可他还做出这般无礼的样子,真正让人难以理喻。

烟斗钱见小娃儿受不了烟熏,也大笑不已。

烟斗钱笑罢,命老大老二将他扶起,他顺着两人抬着的手,缓缓站起身,他的手虽扶着两人的手,可手中的烟斗却不离手和嘴。他站起了身,朝小娃儿慎重地道:“小娃儿,我见你家幺妹,长得水灵水灵的,今年想必也十二了吧?”

小娃儿一愣,不知烟斗钱打的啥算盘,但也只得点头道:“幺妹确实十二了。”

烟斗钱点了点头,朝老大启辉望了一眼,启辉明白他爹的意思,朝小娃儿道:“叔,我爹叫你来,是想和你商量这事。”

小娃儿听完,再也坐不住了,慌忙起身。他想着自己就剩下这么一个女儿在身边,咋样也得嫁个正常一点的人家。最好嫁到市集附近的人家,到时赶场的时候,也可以在女儿家住几天,不用这么辛苦的去赶场。

小娃儿哆嗦着身子,颤抖了半晌才闷闷地道:“启辉,你们家可都是有妻房的人,幺妹还小,不知……。”

烟斗钱咳嗽一声,不让启辉说话,朝小娃儿道:“小娃儿,平时我对你不错吧?”

小娃儿点头道:“十年前,我借了你家十斗谷子,你没让我还。五年前闹饥荒,我媳妇想吃肉,借了你五斤肉,你也没要我还。今年收成不太好,你也不要我的土租,这些我都记在心里。可是,你家最小的老九,都将近三十了,难道还配我那十二岁的幺妹?”

烟斗钱仰头望着天,将烟斗一晃,吐出口烟圈,猛而直视小娃儿,喝道:“我不要你家幺妹跟老九,倒要她跟着老三。”

小娃儿一听,软瘫着坐到地上,顿觉昏天黑地,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烟斗钱见小娃儿倒地,朝老九喝了一声道:“老九,快扶你叔起来,都快成亲家了,可不能让他坐在地上,传出去,可不是我老钱家的作风。”

小娃儿心想,老三都五十了,怎配得上我家幺妹?

他越想越气,但今天要不答应烟斗钱,想必是不能活着回去了。小娃儿心里暗自流泪,心想苦了幺妹了,她这么小,就要嫁给一个断子绝孙的人。

老九启华听得他爹一说,忙将小娃儿扶着坐在板凳上。

才一坐定,又听烟斗钱道:“老三稳成持重,事事想得周到,想必不会看什么鲁班书下册。亲家前几日说的一番话,倒提醒了我老钱,真得为儿孙作长久计了。你想我家这么大产业,要没一个后人,岂不是可惜了。”

小娃儿听他说完,心想幺妹嫁到这里来,也不用再去吃苦。只是嫁给他家老三,不但人那么老,还只能做二房,心里总是难受,还不知道那孩子愿意不愿意。

正文 二(3)

心想烟斗钱一定是想起当日的话寒心,才这样来报复我。只怪我平时话多,没遮拦的得罪人。他又是这里的大户,我要得罪了他,以后那么多孩子孙子,可要往哪里去?我如今只有应承了他,才能给孩子们留条出路。

小娃儿万般不忍,心痛地望着眼前的九人。

又听烟斗钱道:“亲家,你不要担心,幺妹嫁过来,不会吃苦。到时我把老三留在家里,不让他外出,我到时也有个依靠了。”

烟斗钱说完,便听拐枣树后不远的地方,传来一个声音道:“爹,是不是哥哥兄弟们都早到了?”

老九听得声音,忙奔向拐枣树后,朝来人嚷道:“三哥,爹叫你回来,是好事呢。这些年,怎么不见你,爹一传话出去,你就回来了?”

小娃儿也多年不见老三,此时一眼望去,只见他穿着一袭青色布衫,纽扣一排一排地从胸前打到跨下,倒有几分仙风道骨。留着一副纯黑长须,两边脸颊,也长出了一小撮毛发,越发的意气风发,看起来倒像三十多岁的人。再看他的脚下,穿的是牛皮做成的鞋。小娃儿眼睛一亮,心想老三果然持重,这几年在外面,一定大发了。

只见老三走了过来,望竹椅便是噗通一声跪下道:“爹在上,孩儿不孝,这些年没能回来看爹爹一眼,望爹恕罪。”

烟斗钱一听,老泪纵横,激动不已,慌忙在老大老二的搀扶下,扶起老三。他嘴唇发颤,良久才说出几个字道:“启圣,让爹好好看看你。”

小娃儿见了老三,心里乐滋滋的。又见老三将头发挽成一个结,结上插了一根银簪,心想怕他早入了道家之门,不再过问人家情事,要嫁了这么一个人,岂不糟蹋了我家女儿大好年华。遂咳嗽一声,不去望启圣。

启圣见有人在这里,忙作揖朝小娃儿一礼道:“小侄不知叔在这里,请叔恕罪,小侄给叔请安了。”

小娃儿哪里受得起,慌忙来扶启圣。

烟斗钱拍着启圣的脑门,朗声道:“启圣,还叔啊叔的叫,还不快叫老丈人?”

启圣不知怎么一回事,怔怔的望着其余几个兄弟。

老二抱拳拱手,朝老三启圣道:“老三,恭喜你,爹也给你说成一门亲事。”

老三愣愣地望着烟斗钱,望着眼前的众人,心想小娃儿家哪里有什么大姑娘?他家那些孩子,都还乳臭未干,难道爹又打了什么算盘,让他家来借什么东西了?

老三忖了良久,朝烟斗钱道:“爹,这是怎么回事?我已经娶了妻,我答应梦露,这辈子再不他娶。”

烟斗钱冷笑一声,望着小娃儿,朝他道:“孩子他叔,男人三妻四妾,天理所然,你说是不是?”

小娃儿连连点头,朝老三道:“老三,你和侄儿媳妇情深,大家都知道。但古人说得好啊,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和梦露都多少年了还无所出,岂不是不孝?”

老三心里冷笑,这哪是当爹的,简直就是卖女儿的,也不知道爹给了他什么好处。老三想了想,自己进屋搓了条凳子,一旁坐下,不再言语。

正文 三(1)

老三心里也难过,和梦露已尽半生,膝下无儿无女,即便恩爱,也会被爹指责诟骂,公然反对此事,更会闹得一家人不愉快。但若娶了小娃儿的女儿幺妹做二房,又对不住梦露。老三启圣心里一急,望着两位哥哥,见他们守护在烟斗钱的跟前,心想一定是他们出的馊主意,不禁勃然大怒。

老三忽地站起来,朝大哥启辉走去,喝道:“大哥,你要娶二房,你就娶去,怎么就弄到我头上来?难道我来晚了,这事就得摊到我头上?”

烟斗钱一听,将烟斗一扔,喝道:“你个不肖子,老子让你们娶妻生子,你们倒好,一个个跟我去学什么鲁班书,真要弄得我老钱家绝子灭孙吗?”

众子一听,相互对望一眼,心想大家都不让烟斗钱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老三听完,更是愣住了,朝大哥启辉瞥了一眼道:“大哥,爹要个孙子,这事就交给你了。你是长兄,应该明白爹的意思。”

启辉着急地道:“老三,你可不像话,爹都说了,是他的意思,你老成持重,能继承老钱家的香火。我倒是巴不得有这好事,是吧,爹。”

他说完,转身望着烟斗钱。

烟斗钱略微点点头,望着小娃儿道:“老三,这也是你叔的意思,等明晚幺妹过了门,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小娃儿心想幺妹来到他家,自己攀了户好人家,乐呵呵地道:“老三,明晚倒是个不错的日子。今早我还在那翻书,想看看哪天日子好,准备把养的小猪崽子们赶到大圈里去,正好看到明天比较好。”

娶二房和娶正妻,大有不同。毕竟是送给人家做小老婆,只要父母同意,一乘小轿,送到男方家里,由男方家里请亲戚朋友吃两顿饭,就算过了门。小娃儿也图省事,不用给幺妹备置嫁妆,以后没吃没喝了,还可以来混几顿吃喝,他大赚了不少,就不知道幺妹愿不愿意。不过由不得她,自古婚姻都父母做主,她又能怎样?

老三听完,急得连忙哀求道:“爹,幺妹还小,老九小些,年龄也相配一些,不如让幺妹跟了他。”

烟斗钱环眼一瞪,喝道:“老三,你怎么说起胡话来,这事能开得起玩笑的吗?你给我听好了,明天你纳了小妾,一年后我就要抱孙子,要是再抱不到孙子,就再给你讨一房。”

老三急得走到老九跟前,嘀咕道:“老九,这事你先应承下来,三哥这辈子都记着你。”

老九嘟哝道:“三哥,我媳妇这几天恶心呕吐得厉害,我也不能娶个小娘子回去气她啊。你要是真记着我,就不要把我媳妇往绝路上逼了。”

老三又走到老八跟前,老八忙抱着袖子,转到一边,不去理会。

老三又转到老七跟前,老七见了,连忙躲开了。老三还想问老六,结果老老四等人,早跑到一旁去了。老三见不能推,只得暗自叹息。

正文 三(2)

烟斗钱见事也定下来,朝小娃儿道:“小娃儿,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明天你把幺妹送来。我这里摆几桌酒席,请在邻们来喝杯酒,张罗张罗。”

小娃儿听得此言,欢天喜地的去了。

小娃儿回到家,把这事给老伴说了,老伴骂了一通道:“你个挨千刀被雷劈的,幺妹才多大,就去给人家当二房,你真是鬼迷了心窍了。”

小娃儿被骂得狗血喷头,一把抱住老伴道:“孩子她娘,我这也是迫不得已啊。你没见今天那阵势,我要是不答应,他们会放我回来吗?你是知道的,烟斗钱家九个儿子在外面都有自己的产业,就他家这里,虽只留下一个糟老头子在家,没雇家丁仆人,但谁敢动他半根毫毛?”

老伴想了想,望着屋梁,叹息了口气,抱着手道:“当家的,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幺妹嫁过去吗?”

小娃儿摸着脑门,忖了半天才无可奈何地道:“孩子她娘,我也是没办法啊,他家人多势众,又是这里一霸,我们能怎么办?”

老伴冷哼一声道:“把幺妹送到她外婆家去,我就不信,他们敢去那撒野?”

小娃儿将脖子一伸,点头道:“这倒是好主意,但你想过没有,我们家这些年都靠他们接济,要没有烟斗钱一家,我们早就饿死了。况且明天就要要人,那能送到那里去?”

夫妻二人,叹息了一回,望着屋前的杨柳树,只见喜鹊在树上不停的高唱。小娃儿心里烦闷,伸手在地上抓了一颗石头,望杨柳树上一扔,吓得喜鹊乱飞,望空中去了。

老伴见他发脾气,忙道:“你叫老二去田里看看,把幺妹叫回家来,问问她看她愿不愿意?”

小娃儿摇摇头道:“孩子她娘,我说你糊涂了吗?这事最好不让她知道,她知道了,还不寻死觅活的?被她一闹,别说烟斗钱一家要找我们算账,我们也落得……。”

老伴话音未落,已哭得泪人儿似的。

小娃儿瞪了老伴一眼,喝道:“哭什么哭,就像死了人似的,让人家知道,这事可怎么好?虽然不让幺妹知道,你也悄悄的去找个人翻书看看,明天啥时候送姑娘去好?”

老伴听了,心想女人一辈子就嫁那么一次,是得挑个吉利的日子。老伴边揉着红肿的双眼,边慢吞吞的去了。

小娃儿有几分不忍,怕老伴去露出什么破绽,一把拉住她道:“还是我去吧,你留在家里,这事可不能走漏半点风声。”

老伴默默的点了点头,望着小娃儿离去的背影。心想这没良心的东西,一定是惹着了烟斗钱,才把女儿一生的幸福给断送了。

老伴见小娃儿去了,便朝田里而去,发生这么大的事,万一被幺妹知道了,岂不闹得翻天覆地不可收拾?她要去把幺妹叫回家来,在她知道之前,将她关进屋里。

老伴来到田里,见幺妹正在那割稻子,便朝她嚷道:“幺妹,你二舅妈的闺女来了,你去陪她玩玩,田里的活,就交给你哥哥嫂子们忙活去。”

正文 三(3)

幺妹边应边割了一把稻子握在手里,朝她娘道:“娘,听见了,你先回去,我马上就来。”

幺妹心想表妹来家都是叫着跟到田里来一起忙活的,今儿个天变了?太阳打西边出了?幺妹边想,边从水田里走出来,胡乱洗了洗脚,将裤腿卷下,便光着两只小脚丫踩在软软的田埂上。她小心翼翼的踩着,感受着田埂柔软的弹力,打在自己的小脚丫上,像踩在棉花上一样舒服惬意。

幺妹穿了草鞋,伙同她的娘,正要离开田里,忽听得一个妇女尖声朝她娘嚷道:“我说幺妹她娘,你家有什么喜事了,叫小娃儿去看期程?”

幺妹她娘一听,涨红了脸面,不敢说话,拉着幺妹往前便走。

幺妹不知那人说些什么,反拉住她娘道:“娘,她说些什么,我怎么没听懂?”

幺妹她娘急了,朝幺妹冷喝一声道:“大人说话,不得多嘴。”

那人见幺妹她娘要走,走上几步,朝幺妹胸前望了一眼,只见她两个软绵绵的小馒头,衬着粗布衫,被田水浸湿得轮廓忽隐忽现。那人啧啧两声,翘起拇指道:“幺妹,难怪烟斗钱家的老三看重了你,原来这妮子虽才十几岁,却长着二十岁的身材,令人羡慕。”

幺妹听了,满不是滋味,冷哼一声道:“三姑,你家翠花不是想嫁烟斗钱家的老九吗?我才不稀罕去烟斗钱家,他家有什么好?”

被叫着三姑的人双手叉腰,朝幺妹瞪了一眼,喝道:“幺妹,小小年纪,伶牙俐齿,别以为由得了你,你爹都把你给卖了。”

这话一出,幺妹便要上前理论。幺妹她娘急忙拉住幺妹,朝幺妹道:“幺妹,咋说她也是你三姑,你可不能胡来。”

幺妹瞪了又瞪,见三姑那副泼妇样,虽怒火中烧,却也消了一半。

三姑却得理不饶人,朝幺妹她娘喝道:“嫂子,今天我还叫你一声嫂子,是看在哥的面子上。要是没吃喝,也不至于将幺妹给卖了。”

幺妹她娘心虚,拉着幺妹便走。走得几步,又听三姑一手叉腰,一手甩着手中的秀帕,笑不拢嘴地道:“心虚了,幺妹她娘。心虚了迟早也会把事捅出来的。幺妹,你现在还叫她娘,等你回到家,你一定会后悔。”

幺妹听不下去了,捂着耳朵。

幺妹她娘心里暗骂道:“快嘴男,快嘴男,你嘴真是快,还怕我坏事,你这不坏了大事吗?”

幺妹她娘忍了忍,拉着幺妹,回到家里。幺妹想着刚才三姑说的话,不禁心里疑惑,娘今日为何这般对我好?又朝屋子里望了一眼,不见表妹。只见她娘走来,将她推进屋里,哐啷一声,将门一关,把锁上了。

幺妹心里急了,朝她娘嚷道:“娘,你这是要做什么?”

幺妹她娘恨恨地道:“你不要问我做什么,要怪都怪你那嘴快的爹。”

幺妹拍打着屋门,朝她娘道:“娘,我做错了什么,你要打要骂由你,可别气坏了你的身子。”

幺妹说完,伸手猛拉房门,急得她娘哭道:“幺妹,你就在屋里,不要出来。”

谁知三姑是个不怕惹事的人,远远的跟着她娘儿两,走了来。三姑远远的站在院坝外,朝小娃儿家的屋子冷笑道:“幺妹,我看你嘴硬,叫你别回家来,你还不信,你爹在我家,连期都看好了,明天正午时分,就将你送到烟斗钱家去。你如今要给他启圣做小,去了少不得好吃好喝的待承你。”

幺妹听罢,脑子里轰的一声响,无助地望着门缝外依稀能看清她娘的身影,喃喃地道:“娘,这不是真的?”

幺妹她娘的眼泪,不住的流,也不知道该堵三姑的嘴,还是回答幺妹的问话好。

只见三姑,又走进几步,指着幺妹她娘骂道:“贱人,竟然贪图富贵,连自己的女儿都卖了。”

正文 四(1)

幺妹她娘觉着屈得慌,谁忍心让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去见一个老头?但她想了想,她嫁人的时候也不过十二三岁,心里又突然的平衡起来。到了十二三岁,是该出嫁的时候了。

她反过脸去,伸手指着三姑,朝她骂道:“你个卖饼子的,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你连你女婿都要勾引,算什么好东西,我家有点啥事,你就来这里指指点点的了。撒泡自己照照,再来这里说话。”

三姑被说得难听,将秀帕一扔,奔了过来,纠着幺妹她娘的耳朵不放。幺妹她娘见三姑来抓,也不示弱,将手抓住三姑的头发,使劲的扯。两人撕打在一起,急得幺妹在屋里拍着门板道:“娘,你们别打了,快来开门啊,娘……。”

两人扭打了一阵,小娃儿才从三姑家回来,见两人打得不成人样,慌忙站在中间来隔。谁知三姑和他老伴的力气和个子,都比他高了一个头,他要去隔架,那简直是蚂蚁阻止大象争斗,毫无办法。

小娃儿钻到中间,反而被两人乱抓了一阵,抓得鼻肿脸青。小娃儿只得慌忙爬出来,朝烟斗钱家去了。

烟斗钱见小娃儿一脸的伤,朝他喝道:“谁这么大胆,竟敢对我亲家下手?你告诉我,我这就叫人收拾他去。”

小娃儿着急地直指他家的地方,烟斗钱听得扭打的声音,朝老三道:“老三,你和老九去看看,有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你就给我打死他。”

老三此时正垂头丧气地坐在拐枣树下他娘的坟前,给他的娘烧纸,听得烟斗钱的话,只得懒散地站起身,朝老九望了一眼。老九微微一笑,走到老三的跟前道:“三哥,走,咱们见见嫂子去。好多年没见到幺妹,一定也长得变了摸样。”

老九说完,朝前走了。老三无奈,只得跟着小娃儿,急急的朝他家去了。三人来到小娃儿家的院子,看见三姑和小娃儿媳妇打成一团,老九不禁大笑道:“三姑,这是那阵风把你吹来了,还和自己的嫂子打起来了。”

三姑气急败坏,见小娃儿邀了帮手,冷笑道:“小娃儿,别以为你带了帮手来我就怕了你。难道你让自己的女儿当了,还要找人来立牌坊?”

小娃儿听得骂得难听,走上前去,挥拳就朝三姑的脸上打了过去。

老九看着拍掌道:“小娃儿,你这一拳打得好,想必你妹的脸,都要变猪脸了吧?”

老九几弟兄当着烟斗钱的面把小娃儿当叔叔看,但一到外面,就不把他当人看。他矮个子娶了个高个媳妇,大家都把他媳妇叫高脚鸡。

家里的活,平时都是高脚鸡一人撑着,他家几个儿子娶了媳妇,担子才落在了儿子媳妇上。当年的高脚鸡,一天是不得清闲的,哪有闲工夫在家和别人打架。

老九看了一阵,叹息道:“小娃儿,你一人就能摆平的事,偏要把我和三哥叫来,你这算是哪门子事?”

小娃儿一拳打过去后,三姑便松了手,抱头躺在地上哭。高脚鸡见三姑被打了,便也松了手,站在一边。两人都蓬松着头发,就像两只大战了一场的落毛鸡

正文 四(2)

高脚鸡瞪了老九和老三一眼,气得将双手一叉,冷哼一声道:“叫你两兄弟来,不为别的,就为了看我们一家人的笑话。现在好了,你们可以走了。”

老九歪斜着眼,朝高脚鸡讪讪地道:“都快成亲家了,不让我们喝杯茶,就要赶我们走啊?人是小娃儿叫来的,不送我们走,我们还不走了。”

小娃儿连忙走到跟前,赔不是地道:“老九,你就别和你婶一般见识,她是头发长见识短,不要跟她计较。”

老九嗤了一声,拉了一把老三的肩膀道:“三哥,既然来了,就要见见幺妹。你要是不见,来这一趟,不就亏了吗?”

老九话音未必,便听屋里一声清脆的声音喝道:“我就在这里,你们想见的是我,别为难我的爹娘。”

老九听得是幺妹的声音,便朝屋门走去,见一把大锁,将屋门锁住,朝高脚鸡喝道:“高脚鸡,这是怎么回事?你竟然将我大嫂锁在屋里?”

高脚鸡冷哼一声,朝老九喝道:“老娘要不将她锁起来,明天你家来接得了人?我可告诉你老九,老娘今天没心情理你,等哪天有心情了,咱们走着瞧。”

老九听得毛骨悚然,鼻子里嗤的一声,心想一个女的,有什么本事?况且我家在这里的声望,众所周知,你敢对我不敬,你家的租子就加倍的收。

老九不服气地喝道:“怎么,还想跟我较劲了?”

小娃儿忙拉住高脚鸡,朝她道:“孩子她娘,你就少说几句。”

高脚鸡一脚踹在小娃儿的脚趾上,喝道:“就你个软骨头,我这辈子嫁你,算是我倒霉了。人家都会向着自己的老婆说话,难道我就不是你老婆了?”

三姑哭了一阵,见没人理会,便灰溜溜的爬起来回家去了。

听得高脚鸡的话,又恨又气又恼,摸着被抓起一道一道血痕的脸,远远地瞪了高脚鸡一眼,大叫一声道:“高脚鸡,迟早我会找你算账的。”

老三一直没说话,见他一家人如此胡闹,准备离开,却被老九跳下坎子,抓住他道:“三哥,难道你就不想看看嫂子?”

老三推开老九,不耐烦地道:“老九,你怎么也跟着耍狠起来?咱们都是出门在外的人,也要留点好名声。”

老九一把扔开他,喃喃地道:“你竟给我讲些大道理,以前的嫂子,不也是抢来的吗?”

老三怒喝一声,伸手便要来打老九,但想人在小娃儿家,不便出手,断喝一声道:“老九,我不许你胡说你嫂子。”

老九故意揭老三的疮疤,是想让他尽快娶了幺妹。

老三的手,缓缓的垂了下来。虽然垂了下来,但他的眼睛里,却充满了对往事的回忆。他不愿去想起,但又不得不想起。

那是个冷雨夜,是三十年前的事,他刚拜师学艺,经过一山洞,听得洞内有哭声。老三听得不忍,便钻进洞里,见不少的人,围着一被脱光衣服的女子,在那轮番侮辱。老三看不过去了,便大喝一声,将手里的斧头一轮,朝众人劈去。众山贼害怕,纷纷提着裤子便跑。老三见山贼跑了,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解下,替女子披上。当时女子昏迷不醒,等她醒来时,再也记不起以前发生的事。老三觉得她可怜,决意将她留在身边,做自己的妻子。

正文 四(3)

老九知道他的事,此时提起当年的事,是想告诉老三,他一直钟情的人,是个不完全的人,还是被众贼玷污的人。她不能生育,想必与那有关。

老三直直的望着前方,望着坎子上嵌着的一块花岗岩。老九见状,吓得伸手在老三眼前挥了挥道:“三哥,你可知道爹的一番良苦用心?大家都为当年的事耿耿于怀。你娶了嫂子,也算是对得起她了,你虽精通木艺,却没真正看过鲁班书下册,你能让钱家香灯有继,难道你要让爹含恨而终吗?”

老三醒过神来,摆摆手,转过身来,直直的朝院外走去道:“老九,你永远也不懂对一个人的感情。”

老九见老三走出院门,瞪了小娃儿和高脚鸡一眼,啐了一口,追老三去了。

高脚鸡不屑地望着老九去的地方,伸手一拉一旁立着的小娃儿的耳朵,喝道:“我叫你胳膊支往外拐,我叫你往外拐。”

边说边将小娃儿拉到跟前,拍拍的几耳光,便打在他的脸上。小娃儿是个怕老婆的,不敢吱声,急得幺妹在屋里,大叫道:“娘,你就别打了,再打这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了。”

高脚鸡不理,继续打着小娃儿,小娃儿忙讨饶道:“孩子她娘,你就饶了我吧,我也不是有意往外拐,我这是救你啊!”

高脚鸡喝道:“你这是救我?你个软骨头,不争气的东西,害了女儿,难道你还要害我吗?”

小娃儿听完,顿时哭了,哭声惊动屋瓦,令人怜惜。

高脚鸡一愣,朝小娃儿道:“打你这么多次,你都死皮赖脸的,从来没有哭过,今日是怎么回事?”

高脚鸡说着,松了手。

小娃儿将脸扭向关着幺妹的屋道:“你说得对,都是我没用,才害得幺妹这样。我知道,是我软弱,是我不配当这个爹,是我贪生怕死,我这就去烟斗钱家,拼了这条老命,也不让幺妹嫁给他家老三。”

高脚鸡听完,慌忙一把将小娃儿抱住道:“孩子他爹,你可不能干傻事,你这是一时气糊涂了,才说胡话,要去,也是我去。”

高脚鸡话还没说完,也将小娃儿抱起,扔向另一间屋子,锁了房门。幺妹见了,慌忙道:“娘,你和爹都不要争着去了,我愿意嫁给启圣。”

幺妹抹了抹眼泪,抿了抿嘴,望着高脚鸡。

高脚鸡将两人放出,抱在一起,争相痛哭。

正文 五(1)

三人哭了一回,高脚鸡抹了一把泪,朝幺妹望了一眼,十分不忍。她站直身子,朝小娃儿道:“孩子她爹,你去把老大、老二都叫回来,大家商量一下,把幺妹送走。”

小娃儿听罢,脸色大变。

高脚鸡瞪了他一眼,喝道:“你还不去,难道真的眼睁睁的看着幺妹嫁给一个老头吗?你看烟斗钱家的老三,虽然人看起来年轻,可和你我,不过相差几岁。”

小娃儿怯怯的应了声,朝田里去了。高脚鸡一边将幺妹扶进屋,一边安慰她道:“我的儿,我绝对不会让你落入虎口,你好好的坐着,等我想想办法。”

幺妹擦了擦眼泪,坐在长板凳上,望着屋梁上挂着的几个玉米棒子。幺妹的心里,虽不是滋味,但也亲眼见她娘无奈的样子,她只好将所有的委屈都咽进肚里。

穷人家的孩子,总是懂事得早。

幺妹望着望着,突然觉得眼前一花,昏睡过去。

她想起对门老黄家的雀羊,他们都习惯叫他的绰号绵羊,想起曾一起割稻子,一起割猪草,一起在水里嬉戏的情景,不禁梦里流泪,湿了衣衫。

幺妹醒来,望着掌起的油灯,望着眼前的景象,她回忆起往事,回忆起那个拿着镰刀的男孩,在向她招手。

幺妹突然摇摇头,朝他摆摆手道:“绵羊,我们是不可能的了,我们是不可能的了。”

她的声音,响彻整个屋子。

高脚鸡听见她的喊声,慌忙从厨房奔到屋里,俯身蹲下,低声道:“我的儿,你可不要想不通,你不要吓娘。等吃了晚饭,我就让你两个哥哥送你离开这里,走得越远越好。”

幺妹无助的望着高脚鸡,心想烟斗钱家在这一带的势力,她又能逃到哪里去?但若不逃,就只能一辈子守着一个老男人。

幺妹伸手搂住高脚鸡的脖子,抽泣道:“娘,我要是一走,想必烟斗钱一家会与你们为难,我还是不走了。”

高脚鸡断喝道:“我的儿,这一切都是你那短命的爹做出来的,烟斗钱一家要找就找他去,与我们有什么相干?你离开这里,娘也就少了一分担忧。”

高脚鸡说完,只见她儿媳妇已将饭菜端了上来,众人都胡来吃了些,给幺妹打点了些行李吃穿的东西,便趁着月色,悄悄的朝一线天外而去。

高脚鸡生有两男一女,幺妹是最小的一个,是在她将近五十才生的。两个儿子,都早娶妻生子了。孙子都比幺妹还大,但都长得愣头傻脑的,平时不给家里添麻烦就谢天谢地了。她这两个儿子,也是见利忘义的人,听说幺妹要嫁给启圣,心里高兴得了不得。只要幺妹嫁了过去,以后他家就不愁吃穿了。

老大小名叫狗子,听在邻说是小娃儿路上捡来的。私下里,人们都叫他杂种,好几次被他听见,他都翻白眼。他一双眼睛,左眼大右眼小,瞪起人来,一只像牛眼一只像鼠目,邻居们又给他起了个绰号叫属牛。他正好是牛年出生,倒有几分牛的犟脾气。左手有些残疾,走路时总爱将手望空中不停的乱甩。

正文 五(2)

老二倒是个正常人,但个子跟小娃儿差不多,遗传了小娃儿的基因,也遗传了小娃儿怯弱的个性。他与小娃儿不同的地方,不是快嘴,而是闷窦。和老婆吵架,急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要开口吵,总是他输。有理的事,总会被弄得无理,高脚鸡从小就叫他闷窦,大家也不给他娶别的绰号,就叫他闷窦。偶尔见着他和小娃儿一起,有人就取笑地说,你看那一家子多好,一个快嘴,一个闷窦。

小娃儿急急的去找两人,要他们送幺妹走,两人极不情愿。幺妹看出两个哥哥的心思,但想想绵羊,想想那个清秀的面孔,她要抗争,不到最后,她不罢休。

三人摸黑走出一线天,来到一处清溪旁,老大便对幺妹道:“幺妹,咱们走累了,先歇歇,喝口水再走。”

幺妹朝两人白了一眼,恨恨地道:“大哥、二哥,我知道你们的心思,你们是怕得罪了烟斗钱一家,以后的日子不好过。我如今遂了你们的心愿,我也不走了。”

属牛一听,拍掌道:“幺妹,你说这话在理。你看在一线天这个地方,谁敢得罪烟斗钱?方圆数百里,都是烟斗钱的地盘。你要走,能走到哪里去?咱们远方又没有什么亲戚,你出去了不是比这里危险?”

闷窦半天憋出一句话来道:“幺妹不知当年搬月亮……。”

他的话还没说完,数年就抢了去道:“当年搬月亮家,你不知道,那时咱们家欠了佘家营大地主家的粮食,几年干旱没法还,趁着月夜,悄悄的赶了几个月的路,搬到了这个地方。幺妹,你可知道,当年爹、娘背着我和你二哥,又要赶路,又要找粮食给我们吃,受了多少苦,多少累?我们来到一线天的时候,几乎连衣服都全破了,好得烟斗钱收留,还借给我们粮食……。”

属牛边说,边可怜地望着闷窦。闷窦不知咋说,将头点得如捣蒜。

属牛朝幺妹望了一眼,见幺妹不出一言。便又道:“幺妹,那些年,那种苦,你是没受过。你要走,我们也不怪你,那是你自己的选择,但你要是离开了这个家,以后永远也不要回来。”

属牛边说边将嗓音扯大,越来越响。

幺妹仰头望着天,噙住眼泪,不让外流。她转过身去,望着清溪,望着水影里的月亮,圆圆的有如磨盘大。远近的山脉、树木、竹林,随着清风,吹来碎叶,打在她的脸上,寒气袭来,她踉跄地退了几步。

忽听得几声呼哨,闪出一彪人马,灯火闪耀,照着三人。

幺妹定睛一望,不是别人,正是烟斗钱。

属牛和闷窦见了,慌忙跪倒在地道:“钱伯伯,此事与我们无关,我们是被逼无奈才将幺妹送到这里的。”

属牛爬到烟斗钱的身边,扯着他的裤腿道:“这事都是我老汉叫我们这么做的,不能怪我们。”

烟斗钱吸了口烟,吐出一口烟圈,深陷的双目,盯了幺妹一眼,拉长声音道:“这件事,与你们都无关,你爹趁你们刚走,就去禀报我了。属牛,你知道我最恨什么人吗?”

正文 五(3)

属牛摇摇头,不解其意,朝闷窦望了一眼。闷窦见属牛看着自己,伸手指了指自己的下巴,张大嘴巴却说不出一句话。

烟斗钱冷笑一声道:“我告诉你吧,我最不喜欢出卖自己亲人的人。”

属牛还没听完,已将头噗通噗通的在地上磕个不停。烟斗钱的声音,说得很慈祥,很悦耳,可在属牛的耳朵里,听得是那么刺耳,震耳欲聋。他宁愿听不到这个声音,宁愿这缕声音从此消失。

烟斗钱说罢,朝身后的十余人招一招手道:“将这三人,统统给我抓起来。”

幺妹见十余人扑了过来,仰头大笑不止。她的笑声,迎着风,朝四周飘散。她见闷窦议匐跪下,拉着烟斗钱的裤腿,不禁冷笑。同时,她感到痛楚,感到亲人的出卖的难受,感到时间上,再无一人值得信任。

幺妹最不敢相信,小娃儿竟然出卖自己的女儿,竟然将逃走的事告诉烟斗钱,她狂笑不止,笑得凄厉无比。

烟斗钱抽了口烟,在十余个人的簇拥下,缓缓的走在一线天的狭缝里。身后被绳子捆着的三人,在他的威严下,一步挨一步的往回走。

幺妹高昂着头,望着眼前的灯火,望着眼前的人,望着一高一矮的两兄弟,她突然憎恶这个世界,憎恶所有的人。可她,用什么去反抗?

三人被分别捆在烟斗钱家厢房的的三根柱子上,院子里,竖着不少的火把,站着不少的人。这些,都是烟斗钱的家丁,烟斗钱故意留下自己在这里看守老宅,所有的家丁,都在一线天外的宅子居住,只要有事,家丁们都会赶来。他留下一个人,明是让租住他土地的人不用害怕,其实他另有打算,谁不害怕?

幺妹被绑得高高的,她晃眼便见高脚鸡也被绑在对面厢房的柱子上,不禁朝站在柱子下的烟斗钱啐了一口。烟斗钱还没伸手去擦,早有家丁替他擦掉。

老九站在柱子下,见幺妹如此无理,怒喝一声,正想用鞭子抽她,却被烟斗钱阻住道:“老九,不得胡闹。”

老九恨恨地道:“爹,咱们家对这些狗奴才再好,他们都不记得咱们的恩情,还不如……。”

烟斗钱将烟斗望老九头上一磕,喝道:“混账,平时我是怎么教导你的?你竟如此蛮横?他们也不容易,一年种地为生,口朝黄土背朝天,他们有什么困难,咱们要帮助他们,犯了什么错,咱们也要帮他们纠正错误,咱们要帮他们改。”

烟斗钱的话语,像糖一样,粘着众人的心。一线天的人家,听得烟斗钱家热闹,都抹黑赶了过来。见小娃儿一家都被抓了来,吓得躲在拐枣树后,探个头来看究竟。烟斗钱见来的人多了,索性喝道:“大家都来了,何不到院子里来?”

众人害怕,不敢违拗,慌忙走进院子。

烟斗钱见大伙都来了,吸了口烟,吐出烟圈,任由它在火把间穿梭。整个院子,瞬间寂静无声。

良久,烟斗钱才放声道:“大家既然都到了这里,我就给大家说说我这地盘的规矩。这些年,我也没少帮衬大家,可为什么还有人要跟我做对头?你们跟着我,有哪天受苦饿饭了?”

众人连连点头,称赞烟斗钱的好处,甚至有年长一点的,把烟斗钱借粮给大家度过难关的事都一一的搬了出来。烟斗钱听得将头不停的点,不停的拿着烟斗,在手里敲来敲去的。烟斗钱越是听到喜欢处,越是显得平易近人、谦和。

幺妹望着院子里的人,听着他们的话,早想作呕。再看那烟斗钱,更是想啐他个满脸口水。

正文 六(1)

幺妹看了一会,闭紧双目,有泪心里流。

只见烟斗钱见众人连点头称是,更是扯高嗓门道:“前几日,小娃儿答应将女儿许配给我家老三做二房,却没想到今晚却偷偷的溜走。”

烟斗钱说到此处,早有人议论纷纷,都不知道这事,都大加疑虑。心想烟斗钱不知使了什么手段,让小娃儿答应嫁女给他家五十岁的老三。何况小娃儿家的闺女,才一十二岁,这短命的小娃儿,不会打起了幺妹的主意,用她来换好处吧?

众人一想,都朝小娃儿望去。小娃儿灰头土脸地将脑袋耷拉在肩膀上,面对这么多人,他头一回感到害怕。从前搬月亮家的时候,他都没这么害怕过,大不了一走了之,可如今不同了,他还要保住自己的孩子、孙子。

小娃儿奄奄一息的直视地面,希望这一刻早点过去。

又听烟斗钱高声喝道:“对这样的人,你们说该怎么处置?”

此言一出,众人都不敢发话了,顿时变得鸦雀无声。烟斗钱见众人颤颤兢兢的样子,冷笑一声道:“没叫你们说话的时候,你们都不得了,现在让你们帮我出个主意,你们却变成哑巴了。”

当中跳出一人,也拿着烟斗,身材却没烟斗钱这般高大。他两眼小如鼠眼,闪着金光,穿着破旧衣服,花白胡子连着整个毛发,显然年龄不在烟斗钱之下。

烟斗钱见他走出一群,不禁将眼睛注视到他的身上,他从来没在一线天见过此人,他到底是谁?

烟斗钱疑惑之间,便见一家丁走到他跟前附耳低言了几句。

烟斗钱凭凭点首,微微一笑,屏退家丁,朝花白胡子的老者抱拳道:“胡二哥,你来了,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

被叫着胡二哥的老者将烟斗在手中一舞,朗声道:“谁不知道一线天你老弟是个大忙人,怎么敢随便叨扰你。”

烟斗钱明显感觉到来者不善,或许胡二哥来,是要他将幺妹一家放了,或许是为了别的事而来。

烟斗钱压住心中的顾虑,继续笑着,朝家丁喝道:“搓条凳子来,给胡二哥坐。现在处理急事,也只得委屈胡二哥了。”

胡二哥听罢,连忙抱拳道:“老弟,等你处理完事,小哥我还来求你的点事。我先在这坐一会,等你料理。”

烟斗钱更加疑惑,这老头到底何事来找我?

烟斗钱见家丁搓了凳子给胡二哥坐了,便又道:“大伙说说,今晚的事该怎么处理?”

众人吓得面面相觑,他们谁都不敢说,要是说出来,不但得罪小娃儿一家,说不定还会牵连到自己。要是今后自家有人犯了事,不也要受到这样的惩罚?

烟斗钱见众人都相互推脱,冷笑一声道:“平时我烟斗钱对大家都不薄吧?”

烟斗钱说完,朝站在前面的老黄望了一眼,吓得老黄直点头道:“钱叔对我,就像对待亲儿子一样。”

烟斗钱逼进一步,朝老黄喝道:“那你说,今晚之事,怎么处理?”

老黄后退几步,结结巴巴地不敢说出半个字。

小娃儿看不过去了,挣着绳子,朝老黄喝道:“老黄,你尽管说出来,我们一家人都不怪你。大不了一死,死又何惧?”

正文 六(2)

小娃儿此时意识到,无论怎么跟烟斗钱讲理,都讲不过去。他后悔当初说烟斗钱的九个孩子都看了鲁班书,更后悔自己的口无遮拦。要不是这样,就不会有今晚的事。他也没想到,将幺妹逃走的事告诉了烟斗钱,还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小娃儿暗自叹息一声,心想一线天里,烟斗钱就是王法,烟斗钱的理才是真正的理。他望着胆颤心惊的众人,迟早他们也会有这么一天,他们怎么敢乱说半个字?

小娃儿终于明白了,在一线天,只有烟斗钱说话的份,其余的人都只能听。可他,明白得也太晚了。

烟斗钱听着小娃儿的话,微微一笑,走到他的跟前道:“小娃儿,你说这话,分明是不把我烟斗钱当亲家。现在咱们结了秦晋,儿女婚姻之家,怎么随随便便说死不死的。你们做出这样的事,我心里也有不忍,但你们要公然和我作对,我又不得不大义灭亲。”

他说到这几个字上,早吓得小娃儿全家全身发抖。只有幺妹,感到懊悔,感到对不住她的娘高脚鸡。在那个家里,她只觉得高脚鸡对她最亲,至少她不会像她的父亲、哥哥那般没有人情味。

幺妹没有颤抖,也没有说半个字,直直的用眼睛望着小娃儿。小娃儿觉得有股灼热的光芒,烧着自己的内心,始终不敢去望幺妹一眼。

过了片刻,便听得一片声的哭声响起,只见几个家丁,押着小娃儿家里的媳妇、孙子,来到烟斗钱家的院子。他们都被绳子捆着,有的蓬头垢面,衣衫不整。更有闷窦他媳妇,被一伙不知廉耻的家丁,故意用绳子将她胸前之物勒起,露出两个洁白而又在火把的光照下显得有些发黑的馒头。灯火的掩映下,就像金子发着耀眼的光芒一样,惹人喜欢。

众人朝押着的闷窦媳妇望了一眼,咽了口唾沫。心想闷窦虽长得一般,却娶了个娇滴滴的媳妇。平时见他媳妇长得一般,今夜一见,却长得水灵灵的,令人浮想联翩。

烟斗钱晃眼瞅了一眼闷窦的媳妇,心里一惊,眼睛发出异样的光芒。他转过身去,朝家丁喝道:“狗奴才,我要你们好好请亲家的媳妇孙子们来,你们却……。”

几个家丁被吓得双膝一弯,跪倒在地,朝烟斗钱磕头讨饶道:“老爷,小的们都依照九小老爷的吩咐,将人捉了来。小的们不敢违抗,还请老爷饶恕了我们。”

烟斗钱捻着胡须,抽了一口烟,心想这小蹄子倒让老九抢了先。转念又想,我如今没了他家的财产,让他家在我家里做事,以后与那小娘们相处的机会,不更多了几分?老九啊老九,你怎么能抢在爹的前头?等这事一过,我便打发你回去。

烟斗钱忖了忖,又朝闷窦媳妇望了一眼。众人有几分明白他的意思了,看来小娃儿一家,又要沦为他家的家丁了。

闷窦和属牛见儿子、老婆被绑了来,吓得直叫唤她们的名字,挣着捆着他们的绳子,大骂幺妹。什么难听的,不堪入耳的话,都往幺妹骂去。

正文 六(3)

闷窦见自己媳妇弄得全身几乎只剩下肚兜遮体,大骂不已。又见她满面泪痕,火光下,映着脖子上的几处淤青,闷窦不敢再多想,眼中爆出凶光。即便他爆出凶光,但他还是不说半个字。

只有烟斗钱,见了闷窦媳妇,突然发了慈善的心,拉长嗓音道:“这件事,你们大家不说怎么办,那就由我来说怎么处理这件事。”

众人听得此言,都寂静下来。

烟斗钱将烟杆端起,猛抽了一口,吐出烟圈,见烟雾腾腾,望空升去,良久才道:“这件事,我不再追究,不过有一点,从今以后,小娃儿一家,都要留在我府上,为我看门护院。他家的财产,全部没收。”

众人一听,心想早知道你会这样说。但依烟斗钱的脾气,是要将小娃儿活剥的,也会将幺妹沉入荷塘,可他这样处理,算是救了两条命,可见对小娃儿一家的优待。

烟斗钱说完,大家拍掌道:“烟斗钱仁义过人,我们大家都心服口服。”

烟斗钱得意地道:“我虽说没收了他家的财产,但以后我们都是亲家,钱财还分彼此么?今夜趁大家都在,我已命小人去打点,杀了口猪,准备些酒饭,让大家作个见证,幺妹确实嫁给了我家的老三。”

众人一听,心想烟斗钱从来没这么大方过,他既做出这样的决定,一定是因为胡二哥在这里。大家朝胡二哥望了一眼,见他不停的将双脚在地上蹬,穿着的草鞋,也被蹬得只能将他的脚包住,要是再蹬几下,草鞋都会断裂。但他却悠然自得一般,不停的抽着旱烟。他双目望着前方,望着远处黑漆的地方,山峦起伏,暗自赞赏着烟斗钱家这里,果然是个人间仙境。

众人听完烟斗钱的话,双手猛烈的拍着,深怕自己拍得不响,被他听见,落了个不敬的大罪。

烟斗钱见众人鼓掌有如千军万马奔腾一样,喜欢得了不得,朝一名家丁道:“你去请三少爷来,今夜就在这里成婚。”

家丁急忙去了,半晌回来禀报道:“找不到三少爷。”

烟斗钱双眼爆出愤怒的光芒,喝道:“老三真是不像话,竟然敢违背他爹的意思,难道真要弄得我老钱家绝了后?你再去给我找,见了他捆也要给我捆来。”

原来老三从小娃儿家回来后,急急的便朝一线天外赶。他不能和他爹一样,压榨这里的百姓,更不能帮着他爹,为非作歹。

老九在小娃儿家,明说去看幺妹,实际上是想看看闷窦他媳妇在不在家。老三觑准老九的弱点,知他佯作离开小娃儿家,其实他还会回来,趁隙谁也不告诉,悄悄的就走了。等烟斗钱反应过来,让家丁去找老三时,老三启圣已离一线天远了。

烟斗钱知老三不肯娶这么个小娘子,也感到他会趁机离开,见家丁来报,命他再去找时,又吩咐一名家丁,带着数十人等,骑着快马,追老三去了。

胡二哥一边看烟斗钱处理家事,一边暗想,烟斗钱这是干什么好事?明明自己的儿子都不想娶一个小媳妇,他偏偏强做主,难道还想弄回来为己所用?

胡二哥边想边笑,抽了口烟,朝闷窦他媳妇瞟了一眼,果然长得天仙一般,再朝小娃儿家被绑着的两个儿子望了一眼,无论是属牛还是闷窦,与她都是在不配。

胡二哥摸了摸花白的胡子,心想小娃儿两个儿子暴殄天物,如今却有了报应。如此如花似玉的姑娘,又怎是他这等人家所能娶得起的?

烟斗钱看出胡二哥在冷笑,索性不去理他。不管他有什么事,烟斗钱也会熬到胡二哥真正去求他。

烟斗钱心想,在我一线天的范围内,不,是在方圆几百里之内,有谁敢惹我烟斗钱?除非他胡二哥是吃了雄心豹子胆,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烟斗钱边忖,边命人将小娃儿放了下来,朝他道:“亲家,让你受委屈了。今晚要不是你来报信,我怎么知道这么大的事?”

小娃儿揉揉疼痛的筋骨,跪倒在地,朝烟斗钱便拜道:“老爷,我求求你,放过我的家小,就算做牛做马,我也会报答你的恩情。”

烟斗钱伸着烟斗,在小娃儿的背上轻轻一磕道:“亲家,快起来,你这话说得严重了,你的家小,不就是我的家小吗?”

正说着,忽听得马蹄声响,一名家丁从院外闯来,翻身落马,跪伏在地道:“不好了,老爷,三少爷他……他……。”

烟斗钱怒喝一声道:“狗奴才,说话都结结巴巴的,老三他咋啦?”

家丁定了定神,朝烟斗钱气喘吁吁地道:“他跑啦……。”

正文 七(1)

烟斗钱听完,怒喝一声,将烟斗猛地朝小娃儿背上敲去,吼道:“混账东西,竟敢违背老子的意思?老九,去把你三哥追回来。”

烟斗钱见无人回应,又叫了两声道:“老九……老九……。”

他声如洪钟,吼得四周回音无穷。良久不见人回应,他怒喝道:“平日里老九最听话,可到关键时刻,也跟爹不是一条心。”

烟斗钱喝完,便见两个家丁扶着老九,从院外的拐枣树后走出来。烟斗钱见老九一副疲软兮兮的样子,喝道:“叫你看住你三哥,你是怎么看的?还不去给我追回来?”

老九听三哥不见了,吓得清醒了不少,慌忙振作精神,将身子站直,朝烟斗钱保证道:“爹,我一定把三哥追回来。”

老九话音才落,早有家丁备好了马,他慌忙上马,一拍马脾,扬长而去。烟斗钱怒不可竭,瞪视着众人。转而又瞪了一眼幺妹,只见她傲视众人,毫无惧怕之色。再仔细打量了她一番,果然长得芙蓉外面,一副牡丹脸,令人生怜。婀娜娇躯,深怕触摸生痛,娇俏美丽,难以言述。

烟斗钱暗想,老三是见过世面的人,见了这样的美人还不动心?他为何偏偏对那被强盗玷污的污秽东西感兴趣?早知道当年我就不答应他娶那不干不净的东西了,害得我连个孙子都抱不上,难道这事,也要当爹的代劳不成?

烟斗钱越想越气,一群不争气的孩子,竟然要弄得香火不继。

待老九去后,烟斗钱便命家丁去把其余几个儿子都叫来。此时启辉和他的兄弟们,趁着众人喧闹,各自去寻乐子,哪里管他爹张罗些什么,听得召唤他们,都惊慌地奔回院子。

七人来到烟斗钱的跟前,相互行礼毕,烟斗钱大声吆喝道:“你们回家来,也太不像话,都多大年纪了,还不帮着爹做些事?你们在外都是有产业的人,难道就真不顾念家了吗?这些产业,以后我怎么放心交给你们?”

启辉挥挥手,朝烟斗钱道:“爹,你是知道的,我都看了鲁班书下册,以后也没个孩子什么的,这些田产房屋的,就交给三弟,我是分文不取的。”

启辉说完,老二接着也这样说了。其余几兄弟,都说要将老宅里的东西,全给老三。烟斗钱听完怒了,喝道:“你们真是不肖子孙,难道你们就不想给我老钱家继承香火?你们要做那丧尽天良,不忠不孝的事?”

众兄弟见烟斗钱动怒,启辉当先上前劝道:“爹,其实我也想要个孩子,可我家那口子,是真生不出来。你看如今我年岁也长了,再要孩子,也是不可能的了。这些事,你就交给其他几个兄弟,他们年轻力壮,以后再给他们娶几房媳妇,我就不信,一个也不能生。”

烟斗钱眯缝着双眼,将烟斗在启辉头上轻轻一磕,大喜道:“你说的这句还是句人话,那从今晚开始,你就帮着物色几个好人家的闺女,给你兄弟们都娶上一个,我就不信他们生不出来。”

正文 七(2)

烟斗钱和众儿子谈论的事,本来是很避讳的,可在他几人看来,这是件很光荣的事。他们宣扬出去,是希望一线天有女儿家的人,自己主动来联姻。但也不是只要是女儿,就能和他家结亲的,也要分个高矮胖瘦,美丽丑陋。

胡二哥在一旁有些坐不住了,烟斗钱要这样闹下去,岂不是还得等到天亮,或者等到他家把老三的事办完?他暗自叹了口气,心想来得真的不是时候,这些事什么时候发生不可,偏要等他来了就发生了。

胡二哥搓着脚,望着烟斗钱,嘴唇动了又动,却不好启齿。

烟斗钱和众儿子说话之际,早将眼瞟向胡二哥,见他有些坐不住,心里一乐,心想他一定有事求我,我再忍耐片刻,看他拿啥话来说。

烟斗钱这样一想,索性走得远远的,去招呼来往的人去了。

胡二哥见烟斗钱越离越远,万分着急。

众人折腾了大半夜,天快破晓,有的熬不住再看热闹了,偷偷的溜到拐枣树后,顺着斜坡,悄悄的回家睡觉去了。烟斗钱只顾生气,也管不得许多。有的人帮着杀猪,有的帮着煮饭做菜,闹得整个一线天,吵吵嚷嚷,热闹喧天。

不多时,便有家丁来禀烟斗钱,问是否要将饭菜摆上来。烟斗钱见人还多,便朝家丁低声道:“我看有的人偷偷溜回家睡觉去了,等再过一会,走的人一定更多,到那时再摆桌。”

家丁领命去了,众人都以为将要摆上饭菜,吃了好回家美美的睡上一觉,谁知等到天亮,雾气散了,阳光照在烟斗钱家的屋梁上了,都不见摆饭。众人抱着美好的期望和回忆,疲倦地朝家奔去。

烟斗钱见人少了,只剩下几个平时相厚的和煮饭杀猪做菜的人,便命将饭菜摆上来吃。他朝院子里瞥了一眼,见胡二哥还歪坐在板凳上,不禁心里有些难受,朝一旁的启辉道:“老大,你看他那样子,像有事求我们,咱们吃饭也不要理他,看他怎么办?”

启辉得了命令,悄悄的传了下去,吃饭的时候不叫胡二哥,都往厢房的对面空地上坐着摆饭吃去了。

胡二哥见院子里没了人,心里疑惑,听得厢房对面有吃饭的声音,又不好走过去。他又坐了一会,不见烟斗钱回来,心里更加难受。他没想到,来到烟斗钱家,竟会受到这种待遇。

胡二哥闷坐了片刻,再也忍不住腹中饥饿,朝院子外走来,转到厢房对面,只见众人早都吃完在洗碗了。胡二哥一拍腿,暗骂烟斗钱。

胡二哥脸色一红,哪管那么多,直接去找烟斗钱去了。寻了半日,不见人影,顺手拉了个家丁来问,说是去找三少爷启圣去了。

胡二哥不停的拍着腿,沮丧着脸,叫苦不迭。

此时有个老家人看出了胡二哥的心事,拉他走到一边,低声道:“老哥子,我看你是有求于我家老爷。”

胡二哥不好隐瞒,点头道:“这位兄台,我的确有事求你们老爷,可想当年,我家与他家,也是世交,今日来此,怎会受到如此冷遇,真真想不通啊。”

正文 七(3)

老家人压低声音,慎重地道:“老哥,你来求人,就得早说。咱们老爷,还算是好的,有求必应。你刚才那样,老爷早看在心里,要是跟他斗气,你是斗不过他的。像他这样精明的人,绝不会吃亏。你来求他,不把好话说尽,反在那坐着等,岂不是大忌?”

胡二哥将烟杆握了又握,脸上的冷汗不住的外流。他焦灼地道:“兄台,还得你教教我,我要怎么才能见着你们老爷?”

老家人脸色有些为难,伸手一拍胡二哥的肩膀,低声道:“你今天想必是见不到我们老爷了,等两天再来吧,这里的事一完,咱们老爷就闲下来了,到时你来找他,保准见着。”

胡二哥脸色大变,朝老家人道:“兄台,你得想法帮帮我,要是见不着你们老爷,我回去就是死路一条啊。”

老家人听完,见胡二哥一脸苦瓜样,知必遇到了棘手的事情,忙道:“老哥,你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竟让你深夜跑来?”

胡二哥阴沉着脸,更压低了声音,朝老家人道:“你不知道,半个月前,你们家二少爷,给我们家老爷做工,我们家老爷向来刻薄,每天招待二少爷的酒,都是用水勾兑过的。你也知道,我家老爷是出了名的酒坛子,一遇到美酒,从不与人分享。二少爷在那做了半年的房子,每天吃的倒不是粗茶淡饭,但老爷给他的,每日都克扣了不少。二少爷想着生气,不知在老爷家的新屋里,放了个什么东西。”

说到这里,老家人瞪了胡二哥一眼道:“老哥,这话你可不能乱说,咱们家二少爷,能在你家老爷屋里放啥啊?你要是再这样说,我可不敢让你去见老爷了,以后你也别来找我们老爷。”

胡二哥听完,吓得不得了,见老家人有走的意思,连忙拉住老家人道:“老兄,是我嘴贫,不会说话,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这一次。”

老家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见他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应该做不了什么坏事,便留了下来。

胡二哥见他没走的意思,才又低声道:“老兄,你不知道,自从新屋子装好,老爷和少奶奶每晚到屋子里休息的时候,就见到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头朝下望着他两。老爷听说二少爷是看了鲁班书下册的人,派我来问问,能不能想法帮忙驱赶那女人。”

老家人一听,朝胡二哥道:“老哥,这件事你得找二少爷去,与我们老爷,没什么相干。你看我们老爷,平日里就一个人住在老宅里,都没什么人打扰他。你要是把这事给老爷一说,他还得到处派人去找二少爷,你不是怕老爷的担子加重了吗?”

胡二哥听完,连连跺脚道:“老兄,求你帮我想想办法,我可不能就这样回去,这样回去不被老爷打断腿,也会打掉一只胳膊的。”

老家人知道做下人的苦,朝胡二哥望了一眼,低声道:“老哥,看你也是做下人的,我就给你指条明路,但你不要给二少爷说是我说的。”

胡二哥听了,连连点头,问老家人怎么办?

老家人将嘴凑到胡二哥的耳朵旁,低言了两句,胡二哥,面有难色,朝老家人道:“老兄,难道就再没别的办法了?”

老家人嗯了一声,不再理会胡二哥,快速移动脚步,都得远远的。

胡二哥再找不着人,咬了咬牙,心里骂道:“烟斗钱,斗烟钱,你祖宗十八代,代代不相传。”

正文 八(1)

胡二哥骂了一回,耷拉着脑袋,朝一线天外去了。

胡二哥行了不久,远远的便见一人,骑着高头大马,朝他而来,不禁心道:“这人是谁,竟朝我而来,难道是烟斗钱家的人?”

一线天内,只有烟斗钱家,才能骑得起马,别的人家,都只能步行。有的连耕牛都养不起,更别说喂马了。

胡二哥狐疑了半晌,想躲,却已来不及,只见那人拍马来到跟前叫道:“二伯,您老人家打哪里来,怎么不家去坐坐?”

胡二哥朝那人打量了一遍,见是烟斗钱家的老三,忙道:“老三,你爹不到处找你吗?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启圣跳下马,见胡二哥一脸菜色,沉声问道:“你从我家里来?”

胡二哥不好推搪,来一线天,除了找烟斗钱,便不会再有别的事,只得默默的点了点头。启圣拍着他的肩膀,歉疚地道:“二伯,想必你又得罪了我爹,连饭都没吃上,就要回去。你如今随我回去,我找他理论去。”

胡二哥心想老三为了逃婚,悄悄的跑了出去,此时跟着他回去,又怕再吃闭门羹,但想不和他回去,就完不成老爷交代的任务了。胡二哥叹了一口气,想说没得罪烟斗钱,可要求人,只得忍气吞声,不敢多出半语。

启圣看出端倪,朝胡二哥道:“二伯,你来我家,是不是有什么事求我爹?”

胡二哥有些不愿说出口,支吾着道:“也没啥事,就走走亲戚,遇到你们的好事,也没带得些薄礼,你说我是不是老糊涂了?”

启圣拍了他肩膀一下,低声道:“二伯,这么些年,你都不来我家走动,来这里一定是有事。你就说出来,这件事我帮你办了。”

胡二哥见启圣诚心,便将来意说了。启圣拍掌道:“二伯,一定是二哥觉察出你们老爷自己吃好的喝好的,没给二哥吃喝,二哥生气了才想法弄他的。如今我也不回家了,反正我回去也没啥意思,不如我就和你一起去,把二哥的那点歪门邪道的东西拆了。”

胡二哥听了大喜,连忙将烟斗往腰杆子里一插,拉着启圣道:“我的小祖宗,要不是路上遇到你,我岂不是没老脸回去了。”

启圣笑道:“二伯,你说哪里话?想当年你和我爹结拜的时候,你们亲如一家,而如今你住得那么远,都不来看我们了。我们时常记挂二伯,也想来看看二伯,可常年漂泊在外,也没那闲工夫,今来了,咱们还是先家去,等我略敬孝心,再和你一起去。”

胡二哥着急了,连忙拉了启圣上马道:“我的小祖宗,咱们还是先去找我家老爷,要是我回去晚了,是要被他打的。”

启圣一愣,望着胡二哥道:“二伯,你把我请去了,他们还敢打你?他们要是打你,我也不饶他们。”

胡二哥吃了一回亏,哪还敢去烟斗钱家,忙又找借口道:“我的小祖宗,我来时打了稻子,还在田里呢,我这要不回去,你二伯娘咋弄回家去?”

启圣想想也是,他既然要走,就随着他去。但见他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实在不忍心让他这样走着回去。

正文 八(2)

启圣叹了口气,朝胡二哥道:“二伯,你既然执意要走,那我们就赶着去。下次你来了,先到我住的地方去,那里没我爹在,咱们说话也自在些。”

胡二哥心想启圣倒是个好孩子,没他爹势力,不禁点了点头道:“我的小祖宗,要是我来时就径直的来找你,也不会遇到这么多麻烦。”

启圣笑了笑,又摇了摇头,准备扶胡二哥上马,胡二哥却死活不从。启圣无奈,只得牵了马,跟在胡二哥的身后。

胡二哥见他不骑马,忙屈身道:“我的小祖宗,你不骑马,这不折煞我了?你快快上马,快快上马。”

启圣微微一笑,望着路旁高大的枫树,枫叶不停的落下,将小道淹没,好一副秋凉美景。他没有理胡二哥,只是朝他笑了又笑,不远处的稻田里,时不时的传来打稻谷的声音。秋天,收获的季节,启圣在想,我到底收获了什么?

胡二哥突然想起启圣正娶二房,他爹急得不成,慌忙问他道:“小祖宗,你不是要娶二房吗?我耽误了你的事,你还得快快回去,免得误了一席春光。”

启圣仰着头,不禁大笑。

胡二哥不解,天底下哪个不喜欢妻妾成群,可他为何如此?胡二哥想着想着,头脑有些发晕。

启圣笑了良久,才沉声道:“二伯,你有所不知,人世间有许多美景,有许多美女,有许多财宝,有许多诱惑,有许多……,可人要感到知足,知足才能常乐。”

胡二哥将烟杆抓起,卷了一卷烟卷,抽了起来,火光烧着烟卷,不停的冒出火星。他更不懂了,朝启圣道:“小祖宗,问句不该问的话,你跑都跑了,为何还要回来?”

胡二哥说完,转身望着启圣。启圣没有立即回答他的话,只是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峦,望着迷人的雾气。他很久没这样欣赏田园的美景,更没时间踏着田埂上的朝露,在阳光的照射下,尽情的缠绵。他想得很多,回忆起儿时的往事,喃喃地道:“我回来,不是为了女人,也不是为了当孝子,我是为了对得住自己的良心。我不能耽误了好人家女儿的前程,更不能毁了她一辈子。我回来,你应该知道是为什么了吧?”

胡二哥翘起了拇指,捻须大笑道:“我过的是穷人的日子,要是有一天我能像你家那么富有,我也会娶几房小妾,过那锦衣玉食的生活。我穷日子过够了,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

启圣长长的吁了口气,想着胡二哥的话,有多少人不是这么想?有很多人,都在做着同样的梦,希望一夜爆发,或者在灶头下挖出祖宗藏的金砖,或在那棵树下,刨出祖宗藏的一坛子银子。做这样的梦,无非是想过上令所有人羡慕的日子。

启圣不敢奢望那样的日子到来,也不愿去和人攀比。

胡二哥边说,边回忆道:“这辈子,我有两次机会能成为这样的人,可我都错过了。都怪我有眼无珠,不识货啊!”

正文 八(3)

启圣不知胡二哥说的是些啥,反正听来他是后悔了。

又听胡二哥沙哑着声音,颤抖地道:“当年娶你二伯娘之前,我结识了一位姑娘,她虽其貌不扬,但也打动了我的心。可是,她竟然告诉我,她肚子里怀了别人的骨肉。她要我答应娶她,就能得到她爹留下的遗产,可我拒绝了。”

启圣翘起大拇指,朝胡二哥朗声道:“二伯,我敬佩你的为人,不为财货所动。”

胡二哥一拍大腿,吐出的烟圈在半空飞舞,他却被呛了一下,咳嗽良久才道:“我屈啊,我当初要是娶了她,我会过这样的日子吗?要是娶了她,我就不会低三下四的当奴才。你可知道,以前比我还奴才的人,如今却做了主子。”

启圣听他这么一说,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原来他口口声声叫的老爷,就是那个娶了怀有别人骨肉的女人的人。

胡二哥不等启圣插话又道:“那一次机会我错过了,可老天又给了我一次补救的机会,可我也没把握住。”

启圣一愣,勒紧马缰,仔细听着胡二哥的话,喃喃地问道:“二伯,老天又给了你一次什么样的机会?”

胡二哥朝四周望了一眼,压低声音,沉吟道:“你有所不知,就在我娶你二伯娘的头一天晚上,那女人来找我,说我只要不娶你二伯娘,和她相好,她就把她的丈夫杀死,所有的财产都归我和她所有。我当时就有些后悔当初没答应娶了她,答应和她相好。”

启圣鄙夷地望了胡二哥一眼,摇了摇头,暗自叹息。

胡二哥要是一开始就娶了那女子,启圣倒不觉得他见钱眼开,趋炎附势。胡二哥不但没娶她,还在她嫁人之后,偷偷和她幽会,这样的人,还算是人吗?

启圣忖了忖,朝胡二哥道:“二伯,你一个人回去吧,我还是不去了。”

胡二哥眯缝着双眼,将烟斗抖了抖,凝神望着启圣。他不知启圣为何改变了初衷,见启圣调转了马头,急得慌忙跪倒在地,抱住马腿。

正文 九(1)

那马被胡二哥这么一抱,吓得两腿直蹬,朝胡二哥的脸上蹬去。胡二哥被那一蹬,歪倒在地,怕不起来。启圣见了,着急得连忙将马拉开,来扶胡二哥。胡二哥哎哟了一声,装成死人一般。

启圣摸了摸额头,满是冷汗。

心想胡二哥怎能这样,他简直不要命了,敢来抱马腿。

启圣叫了几声,不见回应,伸手试了试鼻息,见还有气息,随即松了一口气。他想这老头,一定想扼他,要他跟着去见他的主人。启圣拍了拍胡二哥,朝他喝道:“二伯,你就别装了,我和你一起去不行吗?”

胡二哥听了,心里高兴,想翘起身来,可又不好让启圣看出自己没事,在那装死。哎哟了一声,连爬了几次,都爬不起来。启圣感到胡二哥伤得不轻,连忙将他扶起,抬上马背。

启圣知他家住的方向,也翻身上马,拍马朝胡二哥家的方向行去。

两人行了大约几百里地,渐渐来到一处茂林,过了茂林,便听得水声哗哗,似有汹涌澎湃之势。人过处,惊起几只飞雁,偶尔传来狐狸的哀鸣声。穿过茂林,启圣抖见一山,此时天色灰黑,也不便山的形状,只见影影幢幢,几乎只能辨清一个轮廓来。半山腰上,火光通明,照耀如同白昼,一色木屋,错落有间,从山下,一直延伸到半山,可谓宏伟。

启圣拍马赶了过去,心想才几年没来,这里竟修葺得如此美好,难怪胡二哥后悔了。来到山脚下,早见两名家丁模样的人物,头包着蓝色棉帕,身穿一袭蓝黑色的衣服,脚蹬草鞋,手握长枪,直直的立在那里。

启圣朝那山门望去,只见木制的山寨,牌门上赫然写着“佘家营”三字。来到山门前,两家丁将枪一格,把启圣阻住。

启圣见状,怒喝一声道:“狗奴才,还不快去禀报你们老爷,就说胡二哥请的人到了,快到山下来迎接。”

两家丁晃眼朝启圣瞥了一眼,见此人生得高大魁梧,一副道家风骨,不禁连连道:“我这就去。”

一名家丁慌忙将枪一扔,慌忙禀报去了。另一名家丁见马背上胡二哥的身影,将枪一指启圣,朝他喝道:“大胆,竟敢将我家管家绑了?你是什么人?”

启圣伸手在胡二哥上一捏,捏得胡二哥叫苦不迭,连连摆手道:“你不要乱嚷嚷,他可是烟斗钱家的三少爷,要是得罪了他,你就去他家请人来替老爷看病。”

家丁冷笑一声,朝胡二哥道:“胡二爷,咱们老爷得的是心病,你让一家子木匠来看什么?今早有人给老爷灌了一副汤药,已经愈可了。”

启圣一听,将胡二哥望地上一扔,调转马头,正要拍马脾,却被胡二哥勒住马缰,朝家丁喝道:“狗奴才,说的是些什么话,即便老爷病好了,也得好生请三少爷到府上坐坐,你这王八羔子,懂得什么?”

胡二哥是不敢再得罪烟斗钱一家人了,他家是远近闻名的木匠出生,谁家修房造屋,谁家丧葬嫁女,都离不得他一家人。他断喝了家丁,家丁还有些不服气。

正文 九(2)

过不须臾,只见去报信的家丁慌忙回来道:“不好了,胡管家。”

胡二哥见家丁满头是汗,喝道:“出了什么事,你竟然如此慌张?慢慢的说来,三少爷在这里,一定有办法解决。”

家丁慌道:“刚老爷和少奶奶去睡觉的时候,又看到了那人,被吓晕了过去。我们去屋里找了一遍,却没见他说的什么披毛鬼。”

胡二哥听完,忙哀求启圣道:“我的小祖宗,你快去看看,要是晚了,恐怕就要出事了。”

启圣心想,你不巴不得他死去吗?只要他死了,你就能和你的老情人相好了。只是都这么大年纪,恐怕都忘记了当初的情谊。

启圣边想,边鄙视地望着胡二哥。

胡二哥忙命家丁将启圣的马拉去栓在马棚里,喂些草料,好生侍候,自己便随着启圣,朝佘家营内行去。

胡二哥越是哀求,他越慢条斯理的望山寨里行去。顺着狭长的石阶,两旁的灌木,郁郁森森,夹道将石阶护住,不让透出一丝光亮,顿感一股凉气袭来,令人毛骨悚然。

隔不到七级石阶,便有条小路伸往左右两方,穿向不远处的小屋。

启圣和胡二哥走了不知多少台阶,才听胡二哥道:“我的小祖宗,你在这里暂侯,我亲自去看看老爷,再传你进去。”

启圣冷笑一声,朝胡二哥道:“二伯,你去吧,我在这里转转。”

启圣见胡二哥去了,眼见佘家营夜色不错,虽然饥饿,却也不能错过美景。他便一人,沿着左边的小道,望灯火处行去。

启圣摸摸胡子,赞叹此地的奢华美丽,来到一处屋檐下,见窗户里有灯光闪烁。启圣便上前问道:“请问有人在家吗?”

启圣再看时,屋里早没了火光。

启圣疑惑地朝回走了几步,心想佘家营咋这么奇怪,难道这里的人都害怕生人?启圣忖了忖,又朝右手边的小屋走去。

右手边的小屋,比左手边的恢宏大气,他见窗户里有灯光闪烁,也不发声,悄悄的走到底下,听屋里的动静。

启圣将耳朵贴在木墙上,半晌没有声音。他正想离开,却听得屋内有女人的轻哼声。启圣大骇,便又将耳朵贴在墙上。屋内不再是女人的哼声,而是床帐的晃动声。启圣顿时明白过来,将头抬起,朝窗户里望去。但见灯光闪烁不定处,红帐秀浪翻飞间,闪动着一条人影。身穿肚兜,秀发散披,嘴唇间露出两个酒窝,在起伏间不知是享受,还是难受。

启圣初时没看清人影,等辨清模糊的脸后,不禁吃惊后退。

启圣退了几步,不小心身子望后一跌,噗通一声,朝高坎掉了下去。

他这一声,惊动了屋里的人。屋里停止了动静,屋瓦上闪出一猫,喵喵的叫了几声,震落几片屋瓦,屋子里的响声,又不停的响起。

启圣叫苦不迭,慌忙爬起,伸手一摸,只见是个干涸的水塘,幸好没有水,要不然弄得全身都湿漉漉的,还不好去见佘家营的主人。

正文 九(3)

启圣蹑手蹑脚的穿过小屋,正要离开的时候,忽听得一男人的声音道:“翠花,好舒服,好舒服,大力点,大力点。”

接着几声啊啊的粗豪声,便听女人的声音响起道:“真没用,就这么几下就不行了。你下次要再这样,我就告诉老爷去。”

启圣又听男人的声音道:“我的姑奶奶,你可不能这样,我虽然不行,可总比那糟老头子厉害吧?你要是告诉了他,日后你在哪里去找像我这样的人?”

启圣听得声音很熟悉,在哪见过此人,却又想不起是什么时候听到过这个声音。

他摇了摇头,暗想是不是听错了?

启圣听到这个声音,便不想离开了。

恍然间,想起了当年的往事。启圣大喝一声,将门踹开,扑了进去。

胡二哥来寻启圣,却不见人影,心里着急,听得右边小屋有动静,慌忙来寻,果见启圣在屋里。胡二哥晃眼见一条人影,朝床帐中闪出,暴吼一声,一个趋身奔出,疾呼家丁。众家丁听得呼喊,慌忙来捉那人。

胡二哥朝床上望去,只见三奶奶,赤裸着身子,猛地将绣被一扯,躲在被子底下发抖。启圣本不想拆穿两人,但听到那声音,便想起当年梦露被强盗玷污的往事。

过不多时,只见几名家丁,将逃跑的那人抓了,送到胡二哥跟前来。

胡二哥睁大眼睛一望,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儿子三喜子。胡二哥急了,朝众家丁道:“你们把人放下,这事由我来处理。”

有家丁认得是他的儿子,朝他道:“胡管家,你不会偏袒他吧?”

三喜子知事已露,爬到胡二哥跟前,哭着要胡二哥替他想办法。胡二哥一件事还没办好,又生出这样的事来,气得两眼圆瞪,不知所措。

启圣仔细望了望三喜子,见他被绳子捆着,赤裸着身子,全身被打得发青。他缓缓朝三喜子的脸上望去,心里砰砰乱跳,爆喝一声道:“原来是你,是你。”

启圣忍耐不住,飞起一脚,将三喜子踢倒在地。

胡二哥不知启圣为何如此愤怒,忙拉着他的手道:“我的小祖宗,他有千错万错,你可不能伤了他的性命,我这把老骨头,只有这么一个养老送终的儿子,你要是断送了他的性命,我将来靠谁去?”

启圣怒吼一声,推开胡二哥的手,喝道:“这个畜生,当年的事,难道他忘了?”

三喜子听得吼声,早辨出了启圣,吓得全身哆嗦。

胡二哥伸手指着三喜子,喝骂道:“你个不成气候的东西,你没长眼睛,连小祖宗你都不知道敬爱,瞎了你的狗眼,还不给小祖宗磕头请罪?”

三喜子听完,连连磕头认错道:“我的小祖宗,你就饶了我这一回,我再不敢了。”

启圣冷喝道:“饶了你这一回,那谁来弥补梦露所受的伤害?”

三喜子哀求地磕头道:“我的小祖宗,你饶了我,就算做牛做马,我也会报答你的恩情的。你知道,如今出了这事,你要不放我走,我只有死路一条。”

启圣仰头望着天,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是放了他?还是将他带回去,交给娘子处置?

胡二哥见启圣不答话,噗通一声跪下,连连磕头,他的额头上,鲜血迸出。启圣双手一紧,怒喝道:“三喜子,我今晚不趁人之危,你干下的好事,迟早我会找你清算。当日我不知是你,早知是你,你还能躲到今天?你别贼算着跑,这里还有你老娘老爹呢。”

启圣说完,将袍袖一甩,朝佘家营外走去。

启圣没有拉马,飞奔直出,狂奔数里。他不能在三喜子危难的时候,将他抓住,更不能在这节骨眼上找他算账。但他的内心,在不停的告诉自己,是不是太懦弱?

启圣的双腿,再也跑不动,跪倒在地,望着远处漆黑的天。

不知过了多久,远远的见一处火把,朝他奔来。

启圣见是老九,也不招呼他,只是怔怔的出神。

老九跳下马,扶起启圣道:“三哥,你是怎么了?你大喜的日子,怎么跑到这里来跪下?这传出去,不丢了我老钱家的脸吗?”

启圣怒喝道:“你别来碰我,别碰我。”

老九见他发怒,不禁心想,你倒好,娶了个小娘子,还来找我发脾气,也不知道你是哪辈子修来的艳福,却不知道怜惜。

老九摇了摇头,继续来扶启圣。

启圣被他一扶,才勉强站起身来。

老九见他起来了,朝他道:“三哥,遇到什么事了?要是你摆不平,兄弟帮你去摆平。”

两人才说了几句话,便见佘家营的人追来送马。胡二哥知启圣是断不会为佘家营祛除魔障的了,但又不敢得罪了他,他既然离开,马也得找人给送了来。至于自己的儿子,出了那么大的事,他也只能冒死找人将他送走。哪怕丢了他和老伴两个老骨头的命,也算保住了孩子的性命。

老九远远的见佘家营的人牵着马来,不解其意,朝启圣望了一眼道:“三哥,这不是你的马吗?”

启圣微微点头,也不知佘家营的家丁说了些什么话,伸手接了马缰,喃喃无语。

老九见启圣的反应不对,朝家丁喝道:“你们对我三哥做了什么?”

送马的家丁被老九凶狠的问话吓了一跳,连忙跪着将适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老九怒喝一声道:“要想你们老爷安心不出啥事,让他亲自给我二哥送一百只烧鸡,一百缸好酒,一百担大米过来,否则他别想过安宁的日子。想我二哥在你们家做工的日子,你们老爷是怎么对待他的?”

老九把话撂在那,扶启圣上马,两人急急的朝一线天赶来。

正文 十(1)

两人回到一线天,烟斗钱大喜过望,见启圣灰头土脸的样子,忙亲自给他擦掉脸上的淤泥,换了新衣服,戴上大红花,开了厢房的侧门,让他从正门进院出来。

众乡亲听说老三回来了,只得来烟斗钱家帮忙。好多都没吃上昨天早晨那顿饭,心里嘀咕。但想烟斗钱都那么势力,那么小气,也就不敢多想。

烟斗钱张罗张罗,命人将小娃儿家的房屋田产尽数登记,拿来给他瞧,他望了一眼,叹道:“这小娃儿也太不成器了,你看当年我给他那么多粮食,如今却只有十担大米,草屋五间?连牛去年都卖了?”

烟斗钱边抽烟边说,老九听在耳朵里,便命人把小娃儿带来。小娃儿见了烟斗钱,不再像当初那样傲慢,服服帖帖的听着烟斗钱数落。烟斗钱知他怕烟熏,吐了几口烟,朝他脸上喷去,喷得小娃儿连连喷嚏。

烟斗钱见他那副模样,抿嘴笑了。

过了好一会,烟斗钱点毕小娃儿家的财产,朝小娃儿道:“小娃儿,我这几年好吃好喝的待你,你也算对得起我。但是你看你家那口子和你那孩子们,是怎么对付我的?”

小娃儿双膝一弯,跪下讨饶道:“老爷,我那两儿子,本来不打算将幺妹送走的,你就原谅了他们吧。他们对你,可我和对你一样忠心。”

烟斗钱吸了口烟,大手一摆道:“他们可不像你,你经常来我家玩耍,我是知根知底,可对这两小兔崽子,我确实不放心啦。”

烟斗钱说不放心,其实是不放心闷窦,有闷窦在,他就很难对他的媳妇下手。烟斗钱想除掉闷窦,可又没有正当的理由。想着闷窦媳妇被老九抢了先,烟斗钱又是心里暗怒。

烟斗钱这话才出,早吓得小娃儿磕头如捣蒜,连连哀求烟斗钱。烟斗钱看在眼里,心想小娃儿不敢反抗,把他留在这里当差,其余的人还是放了家去,但得将两媳妇孙子也留住,不得让她们走。

烟斗钱打定主意,朝小娃儿道:“小娃儿,如今幺妹已嫁过来了,咱们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还是放你们家去,但要把属牛和闷窦媳妇留下,让她们照顾幺妹起居,你觉得怎样?”

烟斗钱边说边想,索性让他那两孙子也回去,免得碍事。

启圣本不打算娶幺妹做二房,但事情闹到这地步,分明没有转圜的余地。他知他爹的脾气,要是不答应他,不知把幺妹怎么折腾。

昨夜明明见着了仇人,明明可以报仇,可启圣始终下不了手。老九虽见启圣从未有过的伤心,但也不知启圣为何如此。

启圣虽然全心全意的爱梦露,但他走不出那种情节。守护她数十年,也算是对得起她了。启圣来到院子中原,早见人把幺妹的绳子解下,替她穿戴了一身大红衣服,推到启圣身边。众人朝两人一瞅,别的不说,一个文雅姿态,体态偏胖,一个却怯弱万分,娇俏可怜,倒是一对挺般配的小妻老夫。

正文 十(2)

烟斗钱见两人模样可爱,回想起当年他结婚的情景,万般感慨,走到老三和幺妹跟前,抽了口烟,眯缝着眼道:“老三,你可知道当年你爹娶妾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吗?”

启圣摇了摇头,望着烟斗钱吐出的烟圈,迷茫地望向他的胡子。

烟斗钱大笑道:“傻儿子,老子当年娶小妾,可是从人群堆里抢来的。哪像你今天,有福不会享。当年你老子做马贼的时候,可不像今日这般寒碜。”

启圣不愿烟斗钱谈起他的往事,烟斗钱那点往事,全是血泪纠集成的历史,只要想到,尽是伤心事。

烟斗钱说着说着,眼睛开始迷茫起来。他朦胧的双眼,比启圣还不知所措。

小娃儿和高脚鸡,穿着喜服,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见烟斗钱在那说话,连忙来扶着他道:“亲家,孩子们大喜的日子,你就别回忆当年那点子事了。”

烟斗钱嗯了一声,弯腰在地上磕了磕烟斗,在小娃儿老伴的搀扶下,坐到了椅子上去。小娃儿和高脚鸡,嫁了幺妹,总算捞到了一身新衣服穿。两人见烟斗钱对他们不错,也就把心软了下来。

以后要在一线天混,还得烟斗钱罩着。烟斗钱虽不是个好人,但对他一家,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幺妹的脸色苍白,见他爹娘、哥嫂那副模样,也只得死了心。她曾想过去死,但死了之后,烟斗钱一定不会放过他爹娘和哥嫂、侄子,左右为难,急得将泪往心里流了好多次,仰天哀叹,只得从命。

烟斗钱见两人好事做成,命家丁去北厢里把瓜子喜糖拿出来,打发给众人。他吩咐家丁道:“今日来家的人,每人都有份。孩子两颗糖,十颗瓜子,大人只给瓜子。”

家丁领着烟斗钱的旨意去了。

不多时,烟斗钱见众人在那哄抢,忙叫家丁过来,问是怎么一回事?家丁回说在那抢糖吃,他们不过玩儿而已,老爷大可放心。

烟斗钱捻须笑了,心想只要给他们一点好处,就可收拢人心。日后见哪家女儿长成,见了我这等好处,还不赶快把姑娘送来享福。

启圣和幺妹的事,看似告了一个段落。两人在院子里拜了天地、父母,相互对拜了一回,便送到南厢里去了。

烟斗钱见两人几乎都两日没吃饭,吩咐家丁好酒好菜给两人端去,不要饿着了肚子。将两人送进洞房的时候,烟斗钱眯着眼睛道:“老三,你给老子记住,一年后我就要抱孙子,要是没孙子,我就再给你娶一房,直到你给我添了孙子就不娶了。”

小娃儿听得烟斗钱的话,连连双手合十,希望菩萨保佑幺妹给他家添一个胖嘟嘟的孙子。有了孙子,他们的亲家关系,就能长远。烟斗钱爱孙如命,说不定能爱屋及乌。

小娃儿朝高脚鸡望了一眼,轻轻捏了高脚鸡的大腿一把,兴奋不已。高脚鸡看出小娃儿心里高兴,她的心里却很窝火,自己养了十二年的闺女,本想将她嫁到市集附近的人家,却没想到嫁给了个老汉。

正文 十(3)

高脚鸡被他捏得疼了,喝了一声道:“小娃儿,你个挨千刀的,死了都会被野狗叼走的混账肮脏东西。”

众人听得高脚鸡破口大骂,知她是借题发挥,指桑骂槐,心里都暗自好笑。小娃儿这样,也由不得她高脚鸡反抗。要是小娃儿和她一条心,想必幺妹早跑远了。

但在同时,大家又问高脚鸡担忧,这话明明传到烟斗钱的耳朵里了,为何烟斗钱不管?只见烟斗钱走了过来,朝小娃儿道:“亲家,你也太不看场合了,在这种地方捏亲家母,难怪她要骂你。”

众人一听,都拍掌大笑道:“小娃儿,今儿个你嫁女,看得出你比谁都着急。是不是想那事了,要在这里和你媳妇表演给大家看?”

高脚鸡听完,脸色绯红,啐了一口,双手叉腰,站起身来喝道:“哪个挨千刀的,竟说出这种不要脸的话,有本事站出来,老娘今儿个就……。”

当中有一人,忍不住冒出一句话来道:“就演给他看。”

这话一出,顿时整个院子,笑声沸腾,传得很远很远。烟斗钱也不去理他们,自顾自的坐在躺椅上,任凭他们胡闹。

他见老三娶了幺妹,心里高兴,便留住众人,让他们吃了饭再去。那一口猪,前天早晨吃饭的时候,都没动多少。今儿个他高兴了,便吩咐厨房做两只猪脚,一个猪头和二十斤的一块肉给大家吃。

烟斗钱喜欢吃猪内脏,那些东西,一概不能拿出来做菜吃。

众人吃到高兴处,忽听得有家丁来禀报有人要见二少爷。

烟斗钱心想这时候谁会来找老二,难道是让他去做木匠活?便朝家丁道:“今日大喜的日子,想必二爷在北厢里同众厮耍钱玩了。你去问问来人到底想做什么,要是没啥大事,就不要惹他不高兴。”

在烟斗钱眼里,孩子再大,都是自己的儿子,得疼着宠着惯着。尽管他这些儿子,都是不同姬妾所生,但一个个都一条心,没有那么多私心,不为财产纷争。

过不多时,家丁回来道:“老爷,据来人说是佘家营来的人,他们还来了不少人,有的挑着东西,有的用马驮着东西,说一定要见二少爷。”

烟斗钱抽了口烟,冷喝道:“佘家营,我可和他们没啥来往,竟然带着那么多东西来要见二爷,你就让他们来,我就不信他们敢把老二怎么了。”

烟斗钱最怕孩子们在外面闹事,几个孩子都看了鲁班书下册,又闹得弄只草鞋当鱼的嗅事,让人找上门来,那可不好。

过不多时,只见家丁领着佘家营的一干人等,来到烟斗钱家的院子。烟斗钱见来了不下数十人,心想难道这群人是来闹事的?但见走在前面的人气喘吁吁,全身颤抖地给他请安,他微笑着弯腰扶起来人,却不答话。

佘家营的人见是一年长的老头,心想此人应该是烟斗钱。但见一线天内,哪有他佘家营气派?散散落落的住着十几户人家,还没他们佘家营指头那么大。但众人见烟斗钱家的人,却和佘家营差不多,吓得又不敢乱说话。只要乱说一句,惹得老爷子不高兴了,随时都有可能脑袋搬家。

当先那人,忙禀道:“新任佘家营管家杜二,给老爷子请安。”

烟斗钱仔细打量了杜二一眼,见他头皮上秃了一块,走起路来有些跛,便极度藐视地道:“杜二管家,你这是演的哪一出啊?”

杜二管家连忙道:“老爷子,这些都是小的们孝敬您和二少爷的。我们来,只是想请二少爷府上做客,他老人家大人有大量,就原谅了我们老爷吧。这是他要的东西,您老给清点清点。”

杜二管家说完,将一张牛皮纸,递给了烟斗钱。烟斗钱年轻时是个跑江湖的人,认得几个字,朝牛皮纸上望了一眼,只见上面写着米一百担,烧鸡一百个之类的东西,不禁想,老二啥时候这么贪心,要了人家这么多东西?

烟斗钱见了虽然欢喜,却推拒道:“杜二管家,你们这么厚的重礼,我们却不敢收。你说我家老二问你们要这些东西了,我去把他叫出来,问他要来何用?”

烟斗钱说完,朝家丁喝道:“去给我把老二叫出来。”

老二莫名其妙的来到烟斗钱的跟前,朝他道:“爹,你找我?”

老二长得一副枯骨样,瘦得跟火柴棒似的,贼精贼精的,眼睛斜视着烟斗钱。烟斗钱见他这样鼠门贼眼的,喝道:“老二,你是不是乱要别人什么东西了?”

烟斗钱知佘家营是个大的土匪窝,以前是靠当马匪发家的,里面收罗了远近的喽啰,要是惹到了他们,可不会有好日子过。

正文 十一(1)

老二被烟斗钱一声喝,吓得连忙摇头道:“爹,我从来没向佘家营要过东西啊,这是怎么回事?”

烟斗钱将烟斗打在他的头上道:“你没要,这么让他们把东西送来了?你看看,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烟斗钱说着,将手里的牛皮纸扔给老二。老二见了,问来人道:“你们胡管家呢?”

杜二管家将近日佘家营发生的事告诉了老二一番,老二拍掌道:“难怪,既然你们把东西拿来了,就放这里吧。”

烟斗钱知佘家营不好惹,朝老二道:“老二,这件事可要慎重考虑,不得胡来。”

老二微微点头道:“这些东西,一定是九弟替我要下的。既然要了,我们又怎好不收?”

烟斗钱听完火冒三丈,爆喝道:“去给我把老九叫来。”

家丁见烟斗钱发火了,哪敢逗留,慌忙去找着老九。老九听了,忙跟着走来。只见烟斗钱一边请杜二到屋里坐,一边又打发众人休息。

远远的见老九走来,朝他喝道:“畜生,你在外面惹的好事,你看佘家营来了这么多人,分明是来探咱们的底。”

老九摆手道:“爹,你有所不知,佘家营的人是来求我们的,当日二哥在那没少受气,我不过以牙还牙,让他们知道咱们也不是好惹的。”

烟斗钱一听,朝老二望了一眼,将他拉过来,问道:“老二,你在佘家营受气了,怎么不告诉爹一声?”

老二摇头道:“爹,那些都是小事,你一把年纪了,就别管这些事了。老九既然把东西要来了,咱们不收白不收。”

烟斗钱听了老二和老九的话,不禁点头。心想两个孩子也真敢要,这么多的东西,也够他们吃一阵子了。

老二见烟斗钱还有些恐惧,朝他道:“爹,你到底害怕什么?难道怕佘家营的人?”

烟斗钱叹息一声,压低声音道:“老二啊,你有所不知。当年的佘家营,可算得上是远近闻名的山寨,要是谁不听从他的,就会被端老巢。这些年,咱们也还在给佘家营上贡,你又不是不知道?”

老二一愣,怔怔的望着烟斗钱。心想上贡这一说,我怎么不知道?为何要给佘家营上贡?老二不解地望向一旁的老九,又转过脸来望着烟斗钱。

烟斗钱知他不知道这件事,又压低声音道:“前天佘家营的管家胡二哥来这里,我知道他有事求我,所以才故意折腾他,好让他回去把咱们的贡品免了。”

老二叹了口气道:“难怪当日我在他家做工的时候,他就不给我好脸色看,原来这里每年都要送东西过去。从今年开始,什么东西都不用送了。我在外面,又不图他人家多少工钱,只要管吃管住,和主人家吃得一样,就行了。可不曾受了他家那么多冤枉气,这回可出到头上了。”

老二边说,边朝老九道:“老九,你找到老三的时候,是不是在佘家营方向?”

正文 十一(2)

老九把当时的场景,描述了一番。老二拍腿道:“想必老三到佘家营,遇着了那帮痞子,当年老三媳妇,就是被胡二管家的儿子三喜子玷污的。”

烟斗钱听了,将烟斗望老二头上一打,喝道:“你怎么不早说?”

老二沉吟道:“爹,一回来你就商量着要给老三娶妾,我哪敢少了他的兴?要是他听说三喜子就是凶手,他不找到佘家营,和他拼命去了?”

老九伸手拍拍老二的肩膀,沉声喝道:“二哥,咱们既然知道是三喜子一伙人干的,就找人把三喜子抓来,活剥了他的皮。”

烟斗钱听得三喜子在佘家营私会三奶奶,如今犯了事跑了,忙命人去叫杜二管家。杜二管家将佘家营发生的事交代了一遍,听得老九将拳头望一旁的板凳上一砸,顿时木板碎成两节,吓得杜二管家后退几步。

杜二管家见他父子三人都痛恨三喜子,朝烟斗钱道:“老爷子,三喜子跑了,可他老汉老娘还在家里,这叫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何不把他们抓来,逼三喜子来就范?”

杜二管家这话有理,但想要抓三喜子老爹胡二哥,也是佘家营的事,为何把这恶人让烟斗钱来做了?

烟斗钱忖了忖,微微一笑道:“杜二管家,佘家营怎么处理这件事的?”

杜二管家眼睛一斜,知道烟斗钱精明,咳嗽两声,才慢慢地道:“我们老爷念在胡二哥老迈的份上,不与他追究,但要胡二哥带人去寻三喜子,务必将此人找到。”

烟斗钱大喜,朝杜二管家道:“杜二管家,那这件事就好办了,我们只向你佘家营要人便是了,何必花费这么大工夫?何况胡二哥与我有八拜之交,我又怎拉得下老脸,和他过意不去?”

杜二管家脸色紫涨,暗想烟斗钱果然精明,便不再敢乱说话了。

烟斗钱命人将杜二管家请到屋里去,朝老二低声道:“你看看这些东西,值不值得去佘家营一趟?”

老二点头道:“老九也要得够心狠的,咱们要了这些东西,得给人家把屋梁上的东西取了。”

烟斗钱见四周无人,便将耳朵凑到老二的耳边道:“我怕佘家营拿来了东西,你给他们办完事,他们又想法来拿回去,去了那里,万事都得小心,得留一手,知道吗?”

老二点头应了,心想此去,佘家营一定不会让他好过。但想在除掉屋梁上的秽物之前,他是安全的,他也便放心了不少。

烟斗钱清点了所有的东西,又吩咐众人备了些饭菜,给佘家营来的人吃,吃完便命老二和他们一起上路,朝佘家营而去。

烟斗钱见他们走了,还有些不放心,召集几个儿子商议。

老大启辉朝烟斗钱道:“爹,大不了咱们和他们拼了。一线天的人,又不是比他们人少?”

烟斗钱白白书,捻须道:“你以为你老子没长脑子,佘家营易守难攻,要不然当年老子就把它拿下了,还等到今天受这窝囊气?你们好好呆着,不得妄动。”

老九见用强不行,朝烟斗钱道:“爹,我倒有个馊主意,不知道行与不行?”

正文 十一(3)

众人一听,都望着老九。

烟斗钱吸了口烟,抿嘴道:“你说来听听,无论如何,也得保住你二哥的性命。”

老九诡秘地道:“爹大可放心,前几年我去过佘家营,熟悉那里的地形,派几个人到那里去打探,只要二哥遇到什么危险,在那里放一把火,趁乱就能将他救走。”

烟斗钱一听,摆手道:“又要杀人放火,我早烦了那些事了,再想想有没有别的办法。”

老三摸着下巴,沉思不语,见众人没得好的主意,犹疑地道:“让我一个人去,保证二哥没事回来。”

烟斗钱一愣,否决道:“你刚新婚,不能让你去,难道你想让幺妹守活寡?”

老三忙道:“爹,你就放心吧,我去佘家营,绝对平安回来。要是人去得多了,恐怕还没这么安全。”

烟斗钱望了望启辉,朝他道:“启辉,你是长子,这件事你来做主。”

启辉点头道:“爹,我看这件事,非三弟去不行。”

烟斗钱一惊,敲了启辉一烟头道:“让你三弟去,不是让他去送死?”

老三启圣慌忙道:“爹,你不用担心,我去那里有的是办法,只是有一件,我不太拿得准。”

烟斗钱眯缝着眼,吐出一口烟圈,朝他望道:“什么事你拿不准?”

老三叹息道:“当年梦露的事,至今我还怀疑是不是三喜子干的?那时人多,没看清三喜子的样子,只听声音像。那晚我仔细看了三喜子,见和当日的三喜子不一样。”

烟斗钱啐了他一口,喝道:“不争气的东西,一个女人,值得这么较真吗?你如今娶了幺妹,就得好好对她。那个贱女人,还管她什么死活,这么多年,又没给你留下一男半女。你要是为这事而去,我就不许你去。”

启辉见势不妙,劝烟斗钱道:“爹,这是压在三弟心头的一块石头,你可不能不让他去,要不然他这辈子都别想抬头见人了。我想那伙人,应该就是佘家营的人。这么多年,我们兄弟几人出门在外,就是寻找那伙人。”

烟斗钱越听越气,原来兄弟几人,都为了同一个女人寻仇,大喝一声道:“你们一个都不许去,这件事,我亲自去解决。”

正文 十二(1)

几兄弟对望一眼,不敢发一言。

烟斗钱转身朝启辉等人望了一眼,沉吟道:“你们让老三去,那不是害了老二吗?我这把老骨头去,除了一死,他们还能把我怎样?”

老三慌了神,朝烟斗钱道:“爹,你就让我去吧,这件事压在我心里,实在难受。”

烟斗钱将烟杆一扔,喝道:“难受,难受也给我往心里憋着。”

烟斗钱说罢,朝一旁的家丁喝命一声道:“备马。”

家丁不敢违拗,慌忙去拉了马来。烟斗钱翻身上马,吩咐八人,守住一线天隘口,不让任何人进来。

启圣不知烟斗钱为何如此,但想佘家营舍得拿那么多东西来,也决不能血本无归。启圣一怔,想着比这害怕的事。佘家营历来就没这么阔绰过,他们拿东西来,一定有他们的目的。他朝启辉低声说了几句,吓得启辉也练练点头。

启辉将几兄弟叫进屋里,将启圣的话重复了一遍,老九却不屑地道:“大哥,难道你还怕佘家营吗?咱们几兄弟,随便在他家屋梁上动点手脚,就够他折腾的了。”

启辉叹了口气道:“九弟,你有所不知,要在他屋梁上动手脚,除非去给他家装房子,或者给他家立新房,就像你二哥一样,才有机会收拾他。咱们这样,是没办法做得的。”

老九将拳头往地上一锤,俯去,喝道:“佘家营人多没错,咱们忍了那么多年也没错,断不知爹还给那送东西,这真让我无法忍受。”

启圣听老九一说,计上心来道:“九弟,咱们倒有办法,找几个人在一线天的顶上,多备些石木之类,见佘家营的人来,便将木石放下,看他们能怎样?”

启辉大喜,拍了拍启圣的肩膀。

老九更是兴奋不已道:“三哥,你这想法不错。我带几个人去准备,等爹和二哥回来,趟有人追来,就将木石放下。”

老九说完去了,老三有些坐立不安,朝启辉道:“大哥,你守住这里,我去佘家营一趟。”

启辉又伸手拍了拍老三的肩膀,叹息道:“三弟,我知道你放不下,去了得注意安全。”

老三应了一声,走到马圈里,牵了一匹马,朝佘家营奔去。

启圣行了一程,见前面一片声的吆喝,不禁心道:“是什么人这么大胆,竟在这里打闹?”

这里还没离开一线天的地界,属烟斗钱管辖,老三有此疑问,便拍马过去,只见几个手拿弯刀的人,将烟斗钱团团围住。

启圣大骇,慌忙策马过去,朝众人爆喝一声,和烟斗钱会于一处。烟斗钱见老三奔来,朝他喝道:“老三,这事与你无关,还不退下?”

启圣怒喝一声,哪管烟斗钱的话,便将马缰一兜,朝围住他们的一人的脖子套去,那人猝不及防,已被启圣的马缰套住。启圣顺势一拉,把那人从马背上拉落。烟斗钱见状,催动当年的勇气,将马缰也一兜,将攻过来的一人拉翻。

其余众人,见烟斗钱有了帮手,又在一线天的地盘上,哪敢撒野,慌忙逃走。烟斗钱见其余人等奔逃,也不敢追赶,慌忙下马,将那人捉住。

正文 十二(2)

老三见公然有人敢与一线天作对,朝烟斗钱道:“爹,你带着这两人回去,我去佘家营接应大哥。”

烟斗钱还没来得及说话,只见老三策马而去。他急得没法,只得将两人捆好,翻身上马,将他们拖到老宅。

老九在一线天见烟斗钱拖了两人,慌忙奔到山下,接住他爹道:“爹,这是怎么回事?”

烟斗钱满头冒汗,冷喝道:“我与佘家营势不两立,他居然想要我的命,我也不会给他好日子过。”

烟斗钱说罢,将手捋了捋胡须。

老九见老三没回,焦急地问道:“三哥追你去了,难道你没见着他?”

烟斗钱叹息一声道:“他说去接应你二哥去了,我这得回去叫你大哥他们,带着一批人,去佘家营抢人,再晚就来不及了。”

老九没想到,帮着二哥要了点东西,竟闹出这么大的事。他太小看佘家营的实力了,更没想到佘家营的人比他还蛮横。

老九暗自懊恼了一回,急着命令家丁守住一线天险要处,让过他爹,亲自把守隘口。

烟斗钱回到老宅,喘了喘粗气,坐在石阶下,良久才爬起来。

此时启辉和一干兄弟,带着众家丁,到处设防去了,都不在老宅。烟斗钱叫了半晌,无一人回应。

过了片刻,只听得南厢有动静,闷窦的媳妇听得喊声,才出来应了一声。烟斗钱晃眼朝闷窦媳妇望去,只见她此刻比平时更加艳丽照人,他动了动心,却没心情挑逗她。

烟斗钱见她也说不出他们到底去哪了,只得骑着马回到隘口。

老九接着,朝烟斗钱道:“爹,那两个人呢?”

烟斗钱拍拍老头,叹道:“你看我,都急晕了。我把那两人仍在院子里,就朝这里来了。”

烟斗钱说着,欲拍马而回。老九把他拉住,低声道:“爹,你经不起来回折腾,这事交给我。”

老九说罢,抢过烟斗钱的马,翻身而去。

老九回到老宅,见两个人还在那不断的挣扎,南厢楼上的围栏处,站着闷窦媳妇,在那观望。老九一眼觑见,朝闷窦媳妇招手。闷窦媳妇害怕老九再做出那事,慌忙的奔到幺妹的屋里去了。

老九咬牙切齿,恨恨不已。心想只要你在我家,就不怕得不到你。

老九顿了顿,心想爹真想得周到,将个美人儿留在家里,日后乐得供我享用。

老九恨闷窦媳妇不理自己,朝两个佘家营抓来的人身上便是几脚,跺得两人杀猪似的嚎叫。

老九忙将两人捆在厢房的柱子上,又检查四周一番,会着启辉,将烟斗钱遇伏一事说了,启辉恨恨地道:“你三哥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既然如此,咱们就跟佘家营拼个鱼死网破。”

老九嗯了一声,沉声道:“大哥,你会布阵,在隘口布个迷阵,好让佘家营的人不敢闯入。只要二哥和三哥回来,我们就不怕佘家营的人了。”

启辉拍了拍老九的肩膀,又朝带回来的一队家丁道:“你们快去准备些圆木,运到一线天隘口。”

正文 十二(3)

众人领命去了,启辉偕同老九,来到隘口旁,早见烟斗钱喘息着,不能动弹,吓得跪在跟前。

烟斗钱气喘如牛,叹息一声道:“老大,你是家里的长子,你可要保护好一线天,不要让他落入外人之手。”

烟斗钱说着,眼睛几翻,似有痰堵住心口,猛地翘起,咳嗽几声,又倒在地上不能动弹。启辉急得没法,朝老九道:“九弟,你看着爹,我去请对门赤脚宋医生来,让他给爹开一副药。”

老九应了一声,忙替他爹抹胸捶背,烟斗钱才稍稍好受一些。

烟斗钱见只有老九在这里,朝他道:“老九,我来时将烟杆扔在院子里了,你去给我拿来。以后有什么事,都听你大哥的,让你其他几个哥哥,一并都要听你大哥的。”

老九觉得烟斗钱的话说得奇怪,只得安慰他道:“爹,我这就去取烟杆来,你不会有事的。”

老九说完,便骑马去取烟杆。

老大启辉去请赤脚宋医生,可他不愿走路,不想来。老大急了,怒喝一声,将他一把提起,扔到马背上,硬把他绑了来。

宋医生不停的在马背上乱叫,启辉也不管他,他的全身,都被宋医生抓得稀烂。

老大来到众家丁守着的烟斗钱跟前,才稍稍放下心来。但当他看见烟斗钱惨白的脸时,他暴吼一声,抓住一名家丁,喝道:“老九去了哪里?我叫他守着,他怎么不好好守着?”

家丁失色道:“老爷让九少爷去家里取烟杆去了,想必这会就回来了。”

老大将家丁一扔,冷哼道:“老九也是,见爹都不行了,还去取什么烟杆?”

老大说毕,伸手将宋医生提起,喝道:“宋医生,你一定要救救我爹,一定要将他救醒。不管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宋医生伸手试试鼻息,脸色大变,摇摇头道:“大少爷,就算大罗金仙降世,恐怕也无回天之力,恕老朽无能为力。”

老大听完,软瘫在地上,远远的见老九拍马过来,他跃身而起,一把将老九扯下马来。老九还不知怎么回事,也被老大按住,让他睁大眼睛看看烟斗钱。老九见烟斗钱已落了气,吓得连声嚎啕。

老大哭声道:“我让你好好守着爹,你却去拿什么烟杆?”

老九被老大按得喘不过气来道:“我也不知道爹让我去拿烟杆,是把我支开,他不想让我们见到他离开人世的样子。大哥,你快松手,要不然我也会随爹而去的。”

老大松了松手,忽然又将老九使劲按住道:“我真想送你去见爹,你个混账东西,干的啥好事?”

老九先时还没哭,此时眼泪不禁嗖嗖直下。

老大看着有几分不忍,才将他放开,相互抱头痛哭。

宋医生见烟斗钱已死,他两兄弟又在痛哭,也不告辞,悄悄的朝一旁绕开去了。

老大见宋医生蹑手蹑脚的离去,也不管他。两人哭了一回,忙命几个家丁去报丧,将留在一线天的几个弟兄找来,商议善后事宜。

不多时,老四、老五等来到隘口,都哭了一场。老大又问老九,在他回去取烟杆时烟斗钱说了什么话。老九将烟斗钱的话照实说了,他便道:“既然如此,老四负责向亲戚们报丧,老五负责请阴阳先生来看地,老六负责去请人来帮忙,老七去腾出灵堂、挂白帆,老八来守隘口,老九随我前往佘家营,向佘家营的人讨个说法。”

众弟兄听得此言,争相要去佘家营。

老大摆手喝道:“如今佘家营是我们的仇人,咱们都离开了这里,爹的后事怎么办?一线天怎么办?佘家营处心积虑,想将一线天灭掉,我们就不让他灭。爹辛辛苦苦打下的一片天地,苦心经营了那么多年,我们不能让它毁在我们手里。”你们都争着去,难道想让爹九泉之下,不得安宁吗?

其余众兄弟听得此言,都垂着头,不出一言。

老大见都无异议,叹息一声道:“早知道我就不让爹奔波劳累了,没想到这次是他最后一次替我兄弟们出血流汗,你们都好好的守住爹,不能让他的灵魂不安。”

老大哽咽了一回,将一切安排停当,和几个兄弟道了别,带上老九,叫了一干家丁,总共十人,骑了快马,浩浩荡荡,尘头大起,朝佘家营方向,飞奔而去。

正文 十三(1)

老大和老九来到佘家营脚下,一切静寂无声,毫无打斗的痕迹。启辉策马在山脚转了一圈,见佘家营没有守卫,心里疑惑,不敢向前。

老九怒喝一声,正欲朝石阶上冲去,却被启辉阻住道:“老九,不得蛮来。咱兄弟几人,不过木匠出生,刀枪上的功夫,不如佘家营。”

老九盯了老大一眼,沉声喝道:“大哥,你这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吗?如今佘家营不知出了何事,无人防守,我们正好攻进去,杀他个片甲不留。”

启辉制住老九,满面蹒跚地道:“九弟啊,你可知佘家营的人何止数百?咱们只有十人,要他们围攻我们,我们可怎么办?咱们来,不是为了打架,而是为了救人。没有老二和老三的消息,谁也不许胡来。”

老九听得恨恨地将手往马鞍上捶,瞪着启辉。

启辉知他难过,但既然让他跟着来了,就得让他活着回去。只要不与佘家营的人正面交锋,当属无事。

启辉朝山上望了一眼,只见整个山头,雾气四起,将房屋遮掩,犹如龙形。启辉暗赞好地方,又朝四周望了一眼,山下一条大河,汹涌奔腾,东流而去。桂花香处,迷人醉魂。更有那石砌的高大的围墙,固若金汤。石墙周围,每隔数米,便有一碉堡,能发矢石、枪弹之类的东西,只要有人防守,就很难攻得下来。

启辉双眼一睁,指着碉堡,朝老九道:“我想佘家营一定出了什么事,这里无人守卫,可能知道我们要来救二弟和三弟。他们都把守卫撤到碉堡里面去了,看来一线天和佘家营,是非结仇不可的了。”

老九将拳头握紧,朝碉堡望了一眼,整个围墙四周,足有十余个。他暴吼一声,朝启辉道:“他们暗中埋伏,意图伤害爹,早与咱们结下了不共戴天之仇。大哥,难道你想就这样算了?如今爹尸骨未寒,大仇未报,你就想和佘家营和解?”

启辉摆了摆手,也不接老九的话。但听一声棒子响,佘家营里,涌出无数的喽啰来。启辉大骇,慌忙喝命众人回撤,不与争锋。

老九哪里听劝,见人持长枪冲了出来,策马迎上,酣战起来。

启辉见了,暗拍大腿道:“老九啊老九,你个不动脑子的东西。”

正说间,却见老九抢过一杆长枪,逢人便刺,刺得佘家营里的人东倒西歪,不敢强攻。启辉怕老九有所闪失,慌忙带着九人,来助老九。

佘家营的众喽啰见了,忙撤入山门,闭门不出。

启辉望着山门,叹息一声道:“现在要见二弟、三弟,想必很难了。”

老九冷笑一声道:“大哥,你真正怕事,佘家营里的人,也不过如此。咱们强攻进去,杀他个鸡犬不宁,鬼哭狼嚎,看谁还敢惹我们?”

启辉怕老九强攻,喝止道:“九弟,不得胡来,你这般脾气,遇着比你弱的对手,你倒占尽了便宜;要遇着比你强的对手,你却半点便宜也沾不上。强攻进去,万一二弟、三弟不在里面,那结怨不就更深了?”

正文 十三(2)

老大和老九来到佘家营脚下,一切静寂无声,毫无打斗的痕迹。启辉策马在山脚转了一圈,见佘家营没有守卫,心里疑惑,不敢向前。

老九怒喝一声,正欲朝石阶上冲去,却被启辉阻住道:“老九,不得蛮来。咱兄弟几人,不过木匠出生,刀枪上的功夫,不如佘家营。”

老九盯了老大一眼,沉声喝道:“大哥,你这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吗?如今佘家营不知出了何事,无人防守,我们正好攻进去,杀他个片甲不留。”

启辉制住老九,满面蹒跚地道:“九弟啊,你可知佘家营的人何止数百?咱们只有十人,要他们围攻我们,我们可怎么办?咱们来,不是为了打架,而是为了救人。没有老二和老三的消息,谁也不许胡来。”

老九听得恨恨地将手往马鞍上捶,瞪着启辉。

启辉知他难过,但既然让他跟着来了,就得让他活着回去。只要不与佘家营的人正面交锋,当属无事。

启辉朝山上望了一眼,只见整个山头,雾气四起,将房屋遮掩,犹如龙形。启辉暗赞好地方,又朝四周望了一眼,山下一条大河,汹涌奔腾,东流而去。桂花香处,迷人醉魂。更有那石砌的高大的围墙,固若金汤。石墙周围,每隔数米,便有一碉堡,能发矢石、枪弹之类的东西,只要有人防守,就很难攻得下来。

启辉双眼一睁,指着碉堡,朝老九道:“我想佘家营一定出了什么事,这里无人守卫,可能知道我们要来救二弟和三弟。他们都把守卫撤到碉堡里面去了,看来一线天和佘家营,是非结仇不可的了。”

老九将拳头握紧,朝碉堡望了一眼,整个围墙四周,足有十余个。他暴吼一声,朝启辉道:“他们暗中埋伏,意图伤害爹,早与咱们结下了不共戴天之仇。大哥,难道你想就这样算了?如今爹尸骨未寒,大仇未报,你就想和佘家营和解?”

启辉摆了摆手,也不接老九的话。但听一声棒子响,佘家营里,涌出无数的喽啰来。启辉大骇,慌忙喝命众人回撤,不与争锋。

老九哪里听劝,见人持长枪冲了出来,策马迎上,酣战起来。

启辉见了,暗拍大腿道:“老九啊老九,你个不动脑子的东西。”

正说间,却见老九抢过一杆长枪,逢人便刺,刺得佘家营里的人东倒西歪,不敢强攻。启辉怕老九有所闪失,慌忙带着九人,来助老九。

佘家营的众喽啰见了,忙撤入山门,闭门不出。

启辉望着山门,叹息一声道:“现在要见二弟、三弟,想必很难了。”

老九冷笑一声道:“大哥,你真正怕事,佘家营里的人,也不过如此。咱们强攻进去,杀他个鸡犬不宁,鬼哭狼嚎,看谁还敢惹我们?”

启辉怕老九强攻,喝止道:“九弟,不得胡来,你这般脾气,遇着比你弱的对手,你倒占尽了便宜;要遇着比你强的对手,你却半点便宜也沾不上。强攻进去,万一二弟、三弟不在里面,那结怨不就更深了?”

正文 十三(3)

杜二管家不知道这些,等老三赶来时,便一口承认是怕一线天的人对他不利,才留人断后。老三本自善良,听说是为了防备才留下的人,也便不再计较。但他此刻听说烟斗钱死了,得向佘家营讨过说法,要不然烟斗钱就白死了。

杜二管家见他四兄弟齐声讨说法,不禁心想,那几个兔崽子,咋就这么不懂事,硬要和一个老头子拼什么?眼下,不把此事处理好,恐怕管家的位置,也很难保住。老爷房中的秽物还没除去,一线天的人,是万万得罪不起的。

杜二管家双手一摊,朝门外的众人道:“你们先回去,这件事我一定对你们有个交待,要是真是我们的人对老爷下了手,我杜二也难辞其咎。但要不是,我们也会将凶手抓出,送到一线天去。”

老九不依,喝道:“杜二,难不成你做了丧尽天良的事,像胡二管家一样,一走了之吧?”

胡二管家擦了擦额头的汗珠,他的身体有些发胖,脸庞偏大,稍微有点急事一激,他就冒虚汗,此刻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哪能不急,虚汗不住的外冒。他擦了一遍,朝门外众人道:“你们放心,我杜二不是那样的人。如今咱们老爷病重不起,这里的事,我杜二不替他老人家心,谁来心?咱们做奴才的,当为主尽忠效命。”

老九将长枪一扔,冷笑道:“那好,杜二管家,别说你想跑,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老子也能把你揪出来。”

启辉见老九扔了枪,朝老二、老三望了一眼,征求他们的意见。老二叹息一声,嘴里喃喃地念道:“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害得爹搭上了性命。”

启辉下马伸手抓住老二的肩膀,拍了拍道:“二弟,不关你的事,你也别往心里去了。这件事,佘家营不给个好的说法,咱兄弟们都不依。”

老三也上前劝道:“二哥,这的确不关你的事。佘家营向来欺负人,这次他们要不惩办凶手,咱们就不除去秽物,让那佘老头,饱受折磨而死。”

老二朝山门望了一眼,见佘家营三个大字,在雾气的遮掩下,显得耀耀生辉。他心里暗自叹息,要不是弄什么草疙瘩在佘老头的屋子里,他家也不会叫人去一线天送礼,更不会闹出这等事来。

杜二管家见他四兄弟有些松动,更进一步道:“你们放心,这件事要是没个你们满意的交代,我杜二的脑袋,就是你们兄弟的。”

启辉听他说来,也想这件事有些蹊跷,抱拳朝杜二管家道:“管家,这件事就拜托你了。不是我一线天的人怕你们佘家营,我们是讲理的人,要是没有满意的答复,我们也能攻进佘家营,将你主仆挖心剖肝,祭奠我爹亡灵。”

杜二从怀中掏出手帕,擦了擦汗道:“你们大可放心,三日过后,我便给你们一个交代。”

杜二管家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没有一点谱。要真是他留下断后的人干的事,他就得承担全部责任,到时佘老爷子管不管他,都还不知道。

启辉见众兄弟无异议,牵过快马,让其余众人骑上,风尘仆仆,朝一线天驰回。

正文 十四(1)

杜二管家不知道这些,等老三赶来时,便一口承认是怕一线天的人对他不利,才留人断后。老三本自善良,听说是为了防备才留下的人,也便不再计较。但他此刻听说烟斗钱死了,得向佘家营讨过说法,要不然烟斗钱就白死了。

杜二管家见他四兄弟齐声讨说法,不禁心想,那几个兔崽子,咋就这么不懂事,硬要和一个老头子拼什么?眼下,不把此事处理好,恐怕管家的位置,也很难保住。老爷房中的秽物还没除去,一线天的人,是万万得罪不起的。

杜二管家双手一摊,朝门外的众人道:“你们先回去,这件事我一定对你们有个交待,要是真是我们的人对老爷下了手,我杜二也难辞其咎。但要不是,我们也会将凶手抓出,送到一线天去。”

老九不依,喝道:“杜二,难不成你做了丧尽天良的事,像胡二管家一样,一走了之吧?”

胡二管家擦了擦额头的汗珠,他的身体有些发胖,脸庞偏大,稍微有点急事一激,他就冒虚汗,此刻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哪能不急,虚汗不住的外冒。他擦了一遍,朝门外众人道:“你们放心,我杜二不是那样的人。如今咱们老爷病重不起,这里的事,我杜二不替他老人家心,谁来心?咱们做奴才的,当为主尽忠效命。”

老九将长枪一扔,冷笑道:“那好,杜二管家,别说你想跑,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老子也能把你揪出来。”

启辉见老九扔了枪,朝老二、老三望了一眼,征求他们的意见。老二叹息一声,嘴里喃喃地念道:“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害得爹搭上了性命。”

启辉下马伸手抓住老二的肩膀,拍了拍道:“二弟,不关你的事,你也别往心里去了。这件事,佘家营不给个好的说法,咱兄弟们都不依。”

老三也上前劝道:“二哥,这的确不关你的事。佘家营向来欺负人,这次他们要不惩办凶手,咱们就不除去秽物,让那佘老头,饱受折磨而死。”

老二朝山门望了一眼,见佘家营三个大字,在雾气的遮掩下,显得耀耀生辉。他心里暗自叹息,要不是弄什么草疙瘩在佘老头的屋子里,他家也不会叫人去一线天送礼,更不会闹出这等事来。

杜二管家见他四兄弟有些松动,更进一步道:“你们放心,这件事要是没个你们满意的交代,我杜二的脑袋,就是你们兄弟的。”

启辉听他说来,也想这件事有些蹊跷,抱拳朝杜二管家道:“管家,这件事就拜托你了。不是我一线天的人怕你们佘家营,我们是讲理的人,要是没有满意的答复,我们也能攻进佘家营,将你主仆挖心剖肝,祭奠我爹亡灵。”

杜二从怀中掏出手帕,擦了擦汗道:“你们大可放心,三日过后,我便给你们一个交代。”

杜二管家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没有一点谱。要真是他留下断后的人干的事,他就得承担全部责任,到时佘老爷子管不管他,都还不知道。

启辉见众兄弟无异议,牵过快马,让其余众人骑上,风尘仆仆,朝一线天驰回。

正文 十四(2)

一家人都忙得不可开交,只有老九,想着老三二房里的丫头——闷窦的媳妇,累了两天,躺在床上,却睡不着。他只要一闭眼,就见闷窦媳妇朝他扑来,她那诱人的两只小白兔,不停的在老九眼前招摇。老九伸手去摸,却什么也没摸着。

老九垂涎了半天,想不出什么办法将闷窦媳妇骗出来。他又不敢进幺妹的屋,要是被传出去,不但老三要责罚,就是乡里乡亲,也不把他看好。

老九听说要搬回来住,心里比谁都还高兴,只要闷窦媳妇在这里,就没有勾搭不上手的。闷窦媳妇被老九惦记怕了,平时只在屋里,守着幺妹,不敢出来。只有当幺妹要睡的时候和老三进屋的时候,才和属牛的媳妇出来,在隔壁厢房里不露面。

闷窦媳妇出了幺妹的屋门,便催属牛的媳妇赶紧进屋,把门栓上。属牛的媳妇见着奇怪,便问她为什么这样?闷窦媳妇悄悄把和老九的那点事告诉了属牛媳妇,属牛媳妇听了,暗问道:“一看老九身强体壮的,和他在一起,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

闷窦媳妇脸红了,朝属牛媳妇啐了一口道:“你个蹄子,这事要是被我家那口知道了,还不找老九拼命。我现在怕了老九了,都不敢让他看见我。我也是迫不得已,要让闷窦知道,还不害了他?”

属牛媳妇叹了口气道:“谁叫我们都这么命苦呢?不过你倒好,老九能看上你,在这里也不寂寞。我现在在这里,简直无聊得要死,都没个人正眼瞧我。”

闷窦媳妇的脸,更加红了道:“你就别乱说了,你以为我愿意啊?你没见那晚那阵势,简直要把咱们一家都生吞活剥了。”

属牛媳妇出神地听着闷窦媳妇的话,心想老九那体魄,这么强壮,一定把她给弄爽了,要不然怎么还在这回味无穷呢?只是我姿色平平,勾搭不上老九。我家那口子,又是个软柿子,刚一进去,就像冰遇火一般化了。骂我蹄子,你得了便宜还卖乖。

属牛媳妇想着这些事,不禁流了一大片,只觉冰凉冰凉的难受,她便借故要去小解。

属牛媳妇一开门,惊动了睡在下屋的老九,老九以为是闷窦媳妇,张眼望不是,又倒头睡去。

老九刚一睡下,却映出了属牛媳妇的身影。属牛媳妇要小解,得绕到厢房后的猪圈里,那儿有块刚容得下一个人的地方,又不会被人看见。老九屋子的后门,正好对着她小解的地方。

老九翻来覆去,睡了不到两分钟,总是睡不着。媳妇又不在身边,伸手想自己解决,但又觉得没趣,便走到后门,将门洞开。

老九晃眼便见属牛媳妇蹲在那里,摆动着各种姿势,勾他的眼球。

老九见他要叫,忙奔出屋去,伸手将她的嘴捂上,低声道:“这么多人在,你嚷嚷出去,那可怎么好?”

属牛媳妇见他来搂着自己,不住的用去抚摸老九的。老九顿时欲火攻心,猛地将属牛媳妇一扯,扯入屋去了。

属牛媳妇一千个愿意,好好的侍奉老九,老九也不含糊,见她那副样,早把浑身的解数,都使了出来。

正文 十四(3)

属牛媳妇尽情的享受着,将手嘴里,细细的轻哼。老九见她哼得不过瘾,用力顶了几下,属牛媳妇没有准备,尖声大叫了几声。

老九听她声音太大,慌忙捂住她的嘴道:“我的乖乖,我最喜欢你这种浪样,但你太大声了,被人听见,可不好。”

属牛媳妇忍住低声道:“老九,都说你是个人物,我今天总算见识到了。你这番功夫,用在闷窦媳妇身上,想必她更受用。”

老九一愣,朝属牛媳妇散乱的头发上望了一眼,迟疑地道:“怎么,闷窦媳妇也和你讲这些?”

属牛媳妇伸手摸了摸老九的脸蛋,抿了抿嘴,幽幽的道:“你要是我家那口子该多好?”

她没有正面回答老九的问话,只用这话来搪塞。老九心大动,将属牛媳妇翻转,朝背后猛地来了几下,属牛媳妇哪享受个这样的幸福,连连尖叫。

老九也不管她,任由她乱叫。过了良久,才云开雨停。

屋外的人不知怎么回事,想看个究竟,但毕竟是烟斗钱家,谁敢靠拢来看。

闷窦媳妇见属牛媳妇去了好一会,还不回来,害怕她在这里出了事,想出去看看,又害怕撞上老九,在屋里不停的跺脚。

属牛媳妇有心,在屋底下听见了,朗笑声更大。

老九听她的声音越来越大,只得住手。

属牛媳妇还有几分不满足,伸手在老九的摸了摸,见坚挺挺的,不知为何他就住手了。她撒了个娇,将老九压倒,不停的晃动。

老九支持不住,不停的嚎叫。

属牛媳妇乐了,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刚烈”的男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还连声讨饶。即便这声音不是讨饶,她也看得出老九很享受,更看得出他有些受不了。属牛媳妇更加兴奋,将双手向后一撑,向前不停的送……。

老九实在忍受不住了,大叫一声,抓住属牛媳妇的大腿,慌忙爬起,伏在她的身上。属牛媳妇被他这么压着,倒觉得是一种享受,伸手轻轻的理着老九散落的发丝。老九闭紧双眼,喘着粗气,任由属牛媳妇的手不住的抚摸他的脸。

老九觉得有些困了,朦胧睡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床上什物也没有,空空然只有他一人。他回想适才发生的事,深怕是做梦,去看了看后门,虽闭却没有上闩。

老九拍了拍脑袋,心想怎么这么快就不行了,还先她睡着了?他暗自叹了口气,早知道属牛媳妇这么受用,我就早盯上她了。她虽长得没闷窦媳妇好看,枕席上的功夫,却无人能敌。

老九边出神,边伸手去摸床上留下的东西,冰凉一片。

老九伏倒床上,尽情的回忆颠鸾倒凤的情景,他要将那一刻留住,让那一刻永恒。只有将属牛媳妇制伏,才能更好地接近闷窦媳妇。

老九想着想着,计划着各种可能的未来,等到有一天,他会让属牛媳妇和闷窦媳妇,并肩作战。不禁微微一笑,又朦胧睡去。

正文 十五

属牛媳妇见老九朦胧睡去,还有几分意有未足,但她不敢惊动老九,只得将衣服胡乱穿了,打开后门,见左右无人,往厕所里钻。她伸手在上挤了又挤,将污秽之物挤入厕所,才从猪圈旁钻出来。

属牛媳妇本来见四周无人,才往厢房上去的,谁知老黄家的绵羊,正打从厢房下过,又听得屋子里的声音,见属牛媳妇蓬乱的头发,想必不是什么好事,便将这事告诉了小娃儿。小娃儿不信,心想我那媳妇长得相貌平平,老九看不上,一定是闷窦媳妇。

小娃儿趁机出来看了看,只见是属牛媳妇。小娃儿愣了,心想这老九,这么大小老少都想通吃,太不像话了。小娃儿心里懊恼,却不敢声张。

绵羊伸手拍了拍小娃儿的肩膀,冷笑道:“这回信了吧?”

小娃儿转眼望着绵羊,有些无奈。他辗转在院子里走了几圈,不知道该叫老九,还是叫他这不争气的媳妇来教训一番。

小娃儿叹了口气,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不说,绵羊他也不敢说。只要我们都不说,这件事就会过去。

小娃儿没有多想,心想自己不会把这事说出去的,就钻进烟斗钱的灵堂,在那管香蜡纸烛。

小娃儿在烟斗钱家忙了一晚,半夜才回去歇宿,敲了半天的门,高脚鸡不给他开,让他走侧门。小娃儿怒了,猛地一拍门板,那门板倒了,吓得高脚鸡破口大骂。

两人闹了半天的不愉快,小娃儿便将白天看到的事告诉了高脚鸡。高脚鸡揉了揉眼睛,喝道:“孩子他爹,这是给咱们孩子带绿帽子,你懂得不?我就说那贱人生的娃,咋一个不像一个,原来她在外面偷汉子。你当时看见,咋就不上去给她两个嘴刮子?”

小娃儿苦着脸,压低声音道:“孩子他娘,你别太大声,让属牛听见了,还不去找老九闹上天去?我哪里敢啊,我也是为了咱们家人好啊,要伸张出去,咱们不都得没命?烟斗钱家的老九,可不像烟斗钱,他比烟斗钱更狠。”

高脚鸡听得受不了了,伸手在小娃儿脑门上一撮,喝道:“都他妈一群软骨头,干不了一点正经事。你把姑娘都给了他家受用,难道连媳妇也要送给他家了吗?索性哪天,你把老娘也送给他家,留下你一个人过孤零零的日子。”

高脚鸡的话音越扯越高,惊动了隔壁屋休息的闷窦。闷窦爬起来,在屋门外听了半晌,却没听出个头来。

他伸着手指,在那掰弄,心想娘说把女儿送给了他家,这他不就是烟斗钱家吗?又听他娘说把媳妇也送给了他家,这他不也是烟斗钱家吗?后面更说到把老娘也送给他家,娘这么老,他家谁稀罕?这会送到谁家呢?

闷窦想了想,想不出会把他娘送到谁家去。

闷窦披着衣服,在门外站了半晌,听得侧门的屋门嘎吱一想,属牛从屋里钻了出来,正准备小解。他出来之际,晃眼见闷窦在那偷听,想上前抓住他,只见闷窦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属牛不解地望了望闷窦,蹑手蹑脚的来到跟前,见闷窦伸手指了指屋里。此时屋子里说话的声音小了许多,基本听不见。

两人听不见屋里的说话,属牛便去小解。闷窦正要回屋,被属牛拉住道:“兄弟,你还没跟我讲爹娘说了些啥话呢,怎么就要走了?”

闷窦闷了半晌,伸手在嘴边嘘了一声。属牛懒得理他,扯开衣服,嗖嗖的声音不绝于耳。过不多时,两人回到屋里,闷窦便将此前想的说了一遍。属牛猛地伸手拍了拍闷窦的脑袋一下,骂道:“王八羔子,爹将咱们的媳妇都给了烟斗钱家的老九了,这事还得了,咱现在就去讨回咱们的媳妇。”

闷窦愣了愣,睁大双眼问道:“那娘又被送去哪里了?”

属牛再也忍不住踹了闷窦一脚,喝道:“你个***的缺了根筋,娘被送到哪了,那是爹的事,我们管不着,最主要的是管好自己的老婆。”

属牛边骂边穿好衣裤,顺手在门边抓起一根扁担,便朝烟斗钱家去了。吓得闷窦,瑟瑟发抖,慌忙去拍他爹娘的门。

小娃儿和高脚鸡吵嚷了半天,正要睡下,听得拍门声,连忙爬起来。见是闷窦,问闷窦啥事,闷窦指着烟斗钱家的方向,说不出话来。

小娃儿见他被吓成那样,又见侧门大开,朝他问道:“你哥属牛呢?他没睡觉?”

闷窦一直伸手指着烟斗钱家的方向,急得一个字吐不出来。

两人都知他平时说不出话,都不敢过于激动,只好安慰他道:“孩子,你别急,慢慢说。有啥事告诉爹和娘,我们帮你想办法解决。”

闷窦一听,心里憋着的那句话,喷的一下冒了出来道:“爹,你要把娘送去什么地方?”

小娃儿和高脚鸡对视了一眼,心想刚才的话都被他听见了,想起属牛,才叫苦不迭道:“他一定是去烟斗钱家找老九拼命去了。”

小娃儿急了,也不管闷窦的那句话说得说不得,慌忙驰向烟斗钱家。

高脚鸡鞋都没穿,便跟着追了去。闷窦见他爹和他娘都追去了,大脑里却还萦绕着那问题。他看了看两人离去的方向,瞬间化成一道黑影,再分辨不出人影。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钻进屋里,呼呼大睡。

小娃儿追到烟斗钱家时,只见几个家丁,已把属牛捆在厢房的柱子底下。小娃儿急得将手扇了自己一个耳光道:“叫你不要乱说,你却乱说,现在惹出事了,该怎么办才好?”

属牛见他爹来了,指着他喝道:“你个老不要脸的东西,先把我妹给卖了,再把我们的媳妇也给卖了,难道你还想卖我娘不成?你还有脸跟来,你个老不死的蠢货。”

属牛眯缝着另一只眼,气得青筋暴涨。

老九慢条斯理的从厢房楼脚走出来,将脖子扭了扭,双手伸展伸展,活动活动筋骨,叹息一声道:“我老九对你家,是不是太仁慈了一点。”

吓得小娃儿跪在地上,哀求道:“老九,九爷,孩子不懂事,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谅他吧。”

老九瞪大双眼,望着小娃儿,喝道:“我饶了他,他就要用扁担打死我。我饶了他,我以后怎么办?天天提心吊胆的活着?”

院子的吵闹声,惊动了厢房上的属牛媳妇,见属牛被捆在柱子上,知今天的事已被他知道,但毕竟夫妻一场,此时不来救他,恐怕再没机会了。

属牛媳妇见老九要去打属牛,三步并着两步,慌忙扑到院子里,跪在老九的身边。老九见她衣衫不整的样子,越发激起心中的。他见属牛媳妇的红肚兜里,不停的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伸手在她肚兜里尽情的摸。

属牛见了,恨恨得咬牙启齿,喝道:“钱老九,你个不是人的畜生,你简直不是人。”

老九听到属牛杀猪似的嚎叫,心里无比的快活道:“你继续骂啊,骂得大声一点,你再骂。”

他的手,狠狠的捏着属牛媳妇的,猛地伸出另一只手,唰的一声,将她的衣服撕开。此时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众人见着属牛媳妇被老九玩弄,只敢心里破骂,嘴上却一个人也不敢说话。

老九仰天大笑,突然指着属牛道:“你骂呀,我让你骂个够。”

小娃儿也看得忍不住手,朝地上捡起一块木板,朝老九的头上砸去。小娃儿的力气本来就小,砸在老九头上的板子,丝毫不起作用。

老九顺势将木板一拉,小娃儿被他的力道带起,老九猛地向外一扔,小娃儿便落在厢房的木柱上,奄奄一息。

老九双手抓住属牛媳妇的小白兔,将她高高举起,怒喝道:“别说一个娘们,就是你属牛,我想怎么玩弄就怎么玩弄。”

高脚鸡奔到跟前,见小娃儿倒在地上,不知死活;属牛被捆在木柱底下;媳妇被人高高举起,气涌上来,怒喝一声,奔向老九。

老九见高脚鸡奔来,将属牛媳妇一扔,砸到她的身边。属牛媳妇惨哼一声,不醒人事。高脚鸡见了,猛地弯腰,抱起她媳妇道:“我的儿,你怎么这么傻?你以为这样的人家,是随便敢高攀的吗?”

老九见属牛媳妇没了声响,又见小娃儿不知事向,才有些着急起来。这件事,要被他打个启辉知道,是要挨板子的。

老九见状,慌忙奔进屋子,闭门不出。

高脚鸡抹了把眼泪,将捆着属牛的绳子解开,又去看小娃儿。伸手去试了试鼻息,已然断了气。高脚鸡边哭边骂,搂着小娃儿,瘫软在地上。属牛见他媳妇赤身露体,慌忙将衣服脱了,给她披上,抱着痛哭。

属牛忽然抱起他媳妇,狠狠地往地上一摔,大骂道:“贱妇,我留你何用?”

属牛说完,站直身子,望着远方,突然一溜烟的去了。

高脚鸡见属牛跑了,将小娃儿扔下,朝外追了几步,惨呼道:“我的儿,你要去什么地方?你可不要干傻事,我的儿……。”

高脚鸡见属牛已去远了,无助地软倒地上,伸手指着属牛去的方向。

等闷窦睡醒一觉,来到烟斗钱家时,见地上躺着两具尸体,上前辨认了一番,见一个是自己老爹,一个是自己嫂子,吓得全身僵直,更加说不出半句话来。

高脚鸡见闷窦来了,总算多了个帮手,朝他道:“孩子,去抱抱你爹,咱们回家去。”

闷窦应了一声,吃力地抱起小娃儿,缓缓朝家而去。

高脚鸡见闷窦去了,伸手指着烟斗钱家的大门,破口大骂。但烟斗钱家的人,一个个似乎都没听见似的,就连他爹的灵堂,也静无声响。

高脚鸡骂了一回,搂着她媳妇的身子,将她抱起,冷笑一声道:“你个不知廉耻的东西,你要干出那样的事,又怎能让别人看见。我儿子再怎么不好,可他对你,也算得上是一片真心。如今你让我死了男人,你男人也狠心的把你丢弃,这算是报应啊,报应。”

高脚鸡朝四周望了一眼,刚才明明那么多人看热闹,这会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心想他们一定害怕老九,见老九进屋去了,都四散开去,留下她一人,孤零零的在这里哭泣。

高脚鸡擦了擦眼泪,回想自己嫁了这么个男人,到头来却这般收场。

冷冷清清,孤孤单单,留下的是无数的悲伤与痛苦。

她蹒跚地抱起属牛媳妇,望着听眼角流下的泪痕。她有心就属牛一命,想必对属牛不是那么绝情,女人啊,为何会这样?

高脚鸡想不通,更不理解,为何属牛媳妇会为了一个根本就走不到一起的人献出自己的生命。只要和老九有染,她的命,已然交给了他。

高脚鸡走了几步,天便破晓了,公鸡不停的喔喔喔直叫,她心里想,我该去哪呀?哪里才是我的立足之地?

她的脑海里,萦绕着一个声音,累了吧,该歇息了。

正文 十六

高脚鸡望着漆黑的夜空,望着她抱着的人儿,心如刀绞。要不是嫁了个怕事的人,自己也不会跟着受苦,也不会害得夫离子散。这一切的罪恶,他都归结到小娃儿身上。她恨小娃儿,恨他懦弱无能,恨他自私,恨他……。

高脚鸡没有把属牛媳妇抱回家,而是抱着朝一线天外走去。

如今烟斗钱死了,老钱家的儿子们和那些帮他家料理丧事的人们,都仿佛将院子里发生的事当没有发生一般。院子里依然静悄悄的,除了几声虫鸣,再听不到任何声响。

高脚鸡边走边想,幺妹就住在厢房上,还有闷窦媳妇,难道两人都睡得那么死,听不到院子里发生的事?还是幺妹也变得怕事,连自己的嫂嫂和爹有事,她都不出来阻止。

高脚鸡忖了忖,叹了口粗气,喃喃地道:“幺妹她哪还有心来救我们,她是伤心了啊!遇到这样的爹,这样的哥哥嫂嫂,谁会不伤心?”

高脚鸡走累了,便抱着属牛媳妇,坐在一块巨石下。

且说老九那一扔,将小娃儿砸死,他的心里也不能平静,怕白日里几个哥哥知道这事,忙不迭的到小娃儿家找人。他也害怕幺妹胡闹,幸好老三怕吵着幺妹,就让她和闷窦媳妇去对门老谭家住去了,留下属牛媳妇看守屋子。

幺妹要在,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老九到小娃儿家打探了一回,只见闷窦抱着小娃儿,立在院子里,似在等什么人回来。老九见了,慌道:“闷窦,还不将你爹抱到堂屋里去,搭起灵堂?”

闷窦听到老九的话,恨得咬牙切齿,却说不出半个字来。

老九见他不说话,慌忙去给他开了堂屋的门,来接他手里的小娃儿。闷窦似乎明白,他手里抱着的人,再也回不来了。但他有几分想不通,到底他爹要将他娘高脚鸡送到哪里去。他喃喃自语,却又找不到一个人问清他爹和高脚鸡所谈的事。

老九张罗着,拆了几块木板,搭在两根高板凳上,将小娃儿放了,撕了带来的几块白布,将小娃儿盖上,一边又替闷窦栓了一块白布在头上,算是让他守孝。老九忙完这里,看天快破晓,不见高脚鸡回来,便四处寻找,直到天亮了也没找到,老九只得回家悄悄的睡了。

启圣见老九睡得死沉死沉的,太阳都照到板壁上了,还没起来,便脱了孝服,到厢房下来叫他。老九翻了个身,朦胧着双眼,见是老三,才定了定神道:“三哥,是你。”

老三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老九,见你睡意盎然的样子,是怎么回事?昨晚你怎么没去守灵,几兄弟都在,就差你了。”

老九心里暗想,幸好你们都守灵去了,要不然那事就被你们发现了。老九心忖,便没回老三的话。老三见他魂不守舍的样子,便朝老九道:“我看你最近精神不好,你就再睡一会,一会院子里很吵,你那时起来收拾收拾。”

老九嗯了一声,听老三的脚步声走出去了,便蒙头又睡。可翻来覆去,他总是睡不着。一合眼,就见小娃儿来找他,一会又是属牛媳妇的身影,要求与她云雨。

老九吓得全身冷汗,翘起身子,朝屋外望了一眼。只见不少的人,站在屋外,敲罗打鼓,热闹非凡。

他只得穿衣走了出去,见在绕关,忙扯了快白布包在头上,跟在老八的身后,随着做法事的道士,在屋前屋后的转。鞭炮声、哭声、喊声,不绝于耳。

老九晃眼间见身后跟着一人,吓得全身直哆嗦道:“属牛媳妇,你……,你不是回家去了么?怎么……。”

身后披着孝服的女子啐了他一口,喝道:“哥,你怎么没长眼睛,我还没嫁人呢?”

老九擦了擦眼睛,大喜道:“小妹,你终于肯回来了。”

身后不是别人,正是烟斗钱最小的女儿,从小就去了她外婆家,没事根本就不会回来。烟斗钱想见,也得自己去。

一线天有个不成文的习俗,最末的一个孩子,都喜欢叫个幺字,烟斗钱家的女儿,也不例外。他这女儿,也叫幺妹。要是哪家有最小的儿子,就叫老幺。烟斗钱因下面还有个幺妹,便没见老九老幺,随口叫他老九。

幺妹冷笑一声道:“九哥,我就知道,你不喜欢我回来。要不是爹去了,我心里难过,我才懒得回来见你们呢。这些年,你们都不在家,害得爹孤苦伶仃的。听说爹的死,和你们有关,你们要不说清楚,我饶不了你们。”

老九见她披着孝服,脸上的泪痕,还没有风干,长得亭亭玉立,就是那一张伶牙俐齿,总是不饶人。心里暗笑,你有什么本事?再说爹是自个去的,又不是我们架着他的脖子让去的。谁都没想到会这样,谁又愿意让自己的亲爹去送死。

老九忖了忖,伤感了一回。

老三见他们嘀咕,走到跟前道:“九弟、幺妹,你们都到灵堂去,快给爹磕几个头。爹最喜欢的,也就你们两,到守孝的时候,你们却一个个的偷懒。”

幺妹嘟着嘴,朝老三道:“三哥,不是我偷懒,是我刚回来。外婆说我最小,来早了被你们欺负。”

老三伸手指着幺妹,点点头道:“幺妹,你这话说得太对了。爹如今离开了,你得好好的哭几场。你看你那些嫂嫂们,在灵堂里哭得惊天动地的。我们这些大老爷们听了,都泪流满面。”

幺妹听了,不屑地道:“三哥,我就不信三嫂会流眼泪。”

老三盯了幺妹一眼,冷笑一声,指着灵堂的方向道:“不信,我带你去看看。”

幺妹随着老三,朝灵堂来了。老九有自己的事,两人也不为难他。来到灵堂,果见黑压压的二十几个妇女,哭声都将灵堂的横木震得一颤一颤的。

幺妹没见过老三新娶得二房,听说三嫂很小,朝灵堂里扫了一眼,见有个小媳妇在那,便朝老三低声道:“三哥,那就是三嫂吧?”

老三点头道:“你去看看她,年纪还没你大,就比你懂事。”

幺妹不服气了,走到老三二房跟前,噗通一声,朝烟斗钱的棺材跪下,恸哭起来。众人听得她的哭声,都回头来看。

老三二房听得声音凄厉,便来扶她、劝她,可她悲痛万分,哪里禁得住哭声。老三一旁听了,心里也极其难受。在关键的时刻,爹却离开了。他走到灵堂外,去寻找老八,让他派人盯着一线天隘口。

老八很不愿意地道:“三哥,如今都在守丧,你说让我去守隘口,这不是……。”

老三拍着他的肩膀,叹息一声道:“八弟,我知道你很难过,但非常时期,万一佘家营攻过来,咱们都成了鱼肉。你要觉得屈得慌,我带人去守隘口。你昨晚偷偷的回来为爹守丧,我心里很高兴,但也很不是滋味。咱们家,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窝囊,守丧都还得悄悄的来?”

老八被老三这么一说,摇了摇头道:“三哥,这事早分拨定了,我马上就去。佘家营的人要来攻,我就杀他个片甲不留,为爹报仇。”

老三压低声音道:“老八,千万不要冲动。杜二管家想必明天就来了,你见了他,只放他一个人过来,其余的人,都给我堵在隘口。我想大哥有点怕事,他见许多人来,便没了底气。”

老八点点头,默认老三的说法,便朝一线天隘口去了。

老八去后,老三便来找老大启辉。启辉正忙着叫人去打井,见启圣来了,吩咐众人先去。启圣见他便道:“大哥,这些天你也够辛苦的,去休息一会,我来帮你处理些事。”

启辉摆摆手道:“老三,这些事我还行,不过你必须完成爹的遗愿,一年后必须给我们老钱家续上香火。如今爹尸骨未寒,我就先把话搁在这,你要是完不成,就再给你娶一房媳妇。”

老三有些愤愤,为何这么多兄弟,偏偏让他一个人来受这罪?

良久,他叹了口气道:“大哥,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看九弟,人又年轻又壮实,怎么不给他娶几房媳妇?”

老大启辉走到老三跟前,压低声音道:“三弟,我们都是看了鲁班书下册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九弟为人凶横残暴,自己看了鲁班书,还不给我们说,悄悄的在外面干那些嗅事,说起来让我心寒。昨晚的事,你知道不?”

老三一惊,朝老大道:“大哥,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启辉便将昨晚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老三叹口气道:“难怪今早我都没见小娃儿一家,老九这怎么搞的,也太不成话了。”

老大抽了口凉气,更压低声音道:“九弟的个性你也知道,我们哪个敢去劝他?如今小娃儿去了,属牛媳妇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他怎么收场,咱们也只能看着了。”

老三嗯了一声,望着不远处,好像有人影晃动,便走开了。

他回到灵堂,便听有人说杜二管家在一线天隘口侯着呢,要启辉去一趟。老三见启辉命人打井去了,慌忙去追,启辉只得随着老三回来。

老三低沉着声音道:“大哥,我还以为杜二明天才来,没想到他手脚倒挺利索,难道他真的查清了围困爹的那伙人?”

启辉冷笑道:“就那杜二管家?那不如胡二呢,只是胡二太不像话了,不但得罪我们一线天,还连立锥之地都没了。不过杜二管家有一点,他嘴皮子会说,你和我去,看他怎么嘴澶莲花。”

老三背着手,点点头,跟着老大启辉,来到一线天隘口。

老八迎着,三人朝隘口外一望,只见不远处,隐隐有一队人马,足有数十百人。老八心急地道:“大哥、三哥,咱们只有二十余人,怎么和他们对持?”

启辉冷哼一声道:“我谅他们也不敢强攻,咱们把他的人马全放进来,然后再守住隘口,不准人进出。”

老八摇头,朝老三望了一眼。

老三拍了拍大腿道:“大哥,不可,要是将他们尽数放进来,有三不妥。”

启辉一听,捻须朝老三道:“有哪三不妥,你说来听听。”

老三伸出一个手指道:“一不妥,敌人上次来探虚实,定必想拿下一线天。二不妥,守丧期间,人手都分散在处理丧事的事上,万分敌人存心来攻,岂不是枉被鱼肉?三不妥,大股敌人进来,四处烧杀抢掠,咱们哪来抵御的壮丁?”

正文 十七

老八也点点头道:“大哥,三哥说得对。佘家营的人,都是一群地痞无赖,我们要和他们碰硬,那是万万不行的。”

启辉沉吟了半晌,朝山外望了望,只见佘家营的人,浩浩荡荡,有如千军万马,心下一虚,朝杜二管家喝道:“杜二管家,想不到你办事效率真高,没到三日,便把事情办妥了。”

杜二管家浅浅一笑,朝启辉拱手道:“不瞒大少爷说,那件事我还真有些棘手,不曾办好。我此来,是为钱老爷子磕头的。”

启辉、启圣以及老八听完,面面相觑,不知杜二使什么诡计。启辉良久才镇定地道:“杜二管家既然没将事情弄明白,我一线天你是不可进了。”

杜二管家将袍袖一甩,拖着肥大的手臂微微一笑道:“大少爷,还没给老爷子磕头,就要拒我于一线天外,这可不是你的待客之道啊!”

启辉冷笑一声,指着杜二道:“杜二管家,来磕头,不必带着那么多人来吧?你要真有心去我爹灵前磕头,就一个人进入一线天。”

启圣也道:“杜二管家,得罪了。不能让你的弟兄们进入一线天,想必你也不会为难家兄吧?”

杜二管家脸色一变,随即仰头大哭道:“钱老爷子,我是诚心来给你磕头,却没想到你的儿子们,却将我挡在一线天外。”

启圣听罢,低声朝启辉道:“大哥,不要中了他的奸计。我虽没和杜二打个交道,但凭他能当上佘家营的管家,应该不是等闲之辈。他不能给咱们一个交代,敢来一线天,说明他早有准备。”

启辉太息道:“若不放他进来,传将出去,说我们不肖,那可怎么办?”

老八心里暗怒,心想都到什么地步了,还管这些?

但听启圣朝杜二管家道:“杜二管家,你也不用猫哭耗子假慈悲,即便我兄弟让开一条道让你去我爹灵前磕头,谅你也不敢做出啥事来。”

启辉一愣,心想你这么说,不是自己掰石头打自己的脚吗?刚你还不答应放他们进入,现在你又放他们进去,万一有啥事发生,那岂不是不妙?

杜二管家听得启辉的声音,禁住哭声,冷笑道:“我原以为一线天的人都是胆小怕事的,没想到还真有不怕死的人。”

杜二管家说完,朝启圣打量了一眼。

他不禁心下狐疑,此人怎么这般眼熟?似曾在什么地方见过,却又想不起在哪见过?

杜二管家想了想,猛地想起十几年前发生的事,心下一虚,颤抖地道:“原来你便是……。”

启圣听出他的声音,便是当年的一群土匪,怒喝一声,跳出一线天隘口,朝杜二管家扑去。启辉见状,吓得盯住老八道:“八弟,不好,你三哥认出当年的人了,快去通知你九弟来。”

老八见启圣拼命扑去,吓得退了几步,飞也似的去了。

启圣站在原地,喝住几个家丁,不让跳出隘口去救启圣。

启圣却不管佘家营来有多少人,几大步奔到跟前,朝杜二管家抓去。吓得杜二管家向后倒去,结巴地呼叫众人挡住启圣。

启圣见他栽倒,顺势抓住杜二管家,只一提,将他的脖子扣住,朝扑来的一名佘家营家丁砸去。那家丁害怕杜二管家有事,慌忙伸手去接,谁知启圣力道过猛,那家丁接不住,也摔倒在地。

众来人见启圣勇猛,都不敢来攻。

启辉在隘口见了,兀自害怕,堵住守隘口的家丁,不让外出。众家丁担心启圣的安危,都请求出去救他,可启辉硬是不许,害怕佘家营的人趁机攻一线天。

启圣见一线天内的人不出,心里稍慰,一个侧身,扑到杜二管家身边,将他制住。其余众人,害怕管家有失,才不敢来攻启圣。

启圣冷喝一声,猛地朝杜二管家天灵盖拍去,只听嚓的一声,杜二管家的脑袋像碎裂了一般,发出怪响。启圣拍出这一掌时,也有几分的怕了,深怕将他拍死,另生事端。只见杜二管家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嘴里、鼻子都不停的冒着鲜血。

启辉见杜二管家被启圣打得冒烟了,吓得全身直抖。

正当此时,只听得马蹄声响,身后一人,朝启辉喝道:“大哥快让。”

启辉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让了让,那马和人已飘出隘口,朝佘家营的家丁驰去。众守隘口的家丁一见,都欢呼道:“九少爷,小心。”

启辉朝远处望去时,老九也将佘家营的两名家丁打倒。

启辉顿足道:“老九啊老九,你怎么还是这样鲁莽,打死了人,佘家营的人是不会放过我们的。”

老八远远的走来,听得启辉之言,冷笑一声道:“大哥,要像你这样,岂不是和爹一样了?”

启辉冷哼一声,喝道:“老八,爹尸骨未寒,你就开始攻击我了,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老八低下了头,心里满不舒服。他见启辉挡住众人,不让去救启圣,心里哪能平静?眼见自己的亲兄弟被人包围都不出手相助,很难想象这样的哥哥到底是咋样的心肠?

老八晃眼见老九抢过佘家营家丁手里的长枪,虚晃几招,打死两人,拍掌叫道:“九弟,打他个落花流水,看佘家营的人还敢不敢来攻打我们一线天。”

启辉不住的跺脚,不停的喝止老八。老八哪里管他,跳上隘口,猛地朝众佘家营的人扑去。

老三见老九到来,心里激动,满腔热血,喷涌直出。右手将杜二管家一人,左手便去抓攻来那人手里的长枪,大踏一步,吓得周围的人,都瑟瑟的退去。

启圣狂笑一声,将长枪一抖,喝道:“拿出当年你们的勇气来,怎么都缩头乌龟了?大爷我还没过瘾,你们就软柿子了?”

启圣的眼里,充满了仇恨的怒火,只有将眼前的敌人打得体无完肤,才能解恨。他想不到,杜二管家便是参与当年那事的人,杜二这样死去,算便宜他了。

启圣见老九骑马追赶逃跑的几人,慌忙喝道:“九弟,不可追去。”

他怕有埋伏,更怕佘家营的人大举来攻一线天。一线天这么点地方,能救生存,主要还是险峻的隘口,用不着几人,就可守住。老九要离开了一线天的屏障,就等于自杀。

老九听得喝声,勒马回头道:“三哥,好样的。”

老九晃眼见启辉站在隘口,一动不动,大怒,扬着马鞭,指着启辉喝道:“大哥,你还是不是我大哥?”

启辉木讷地望了望老九,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老九见他不出声,挥动长枪,破退剩余的敌人,跳下马,去扶启圣。

启圣拍拍老九的肩膀,压低声音道:“老九,多谢。不要对你大哥发脾气,他也是为一线天好,也是为了我们兄弟好。”

老九吐了口唾沫,冷笑无语。

老八气喘吁吁的奔到两人跟前,双手叉腰问道:“三哥,你没事吧?”

启圣摆摆手道:“几个小毛贼,算不得什么。给他们个下马威,让他们不敢小觑咱们。只是打死了杜二,想必佘家营不会干休。”

老九愣着眼,喝道:“大不了跟他们拼了,他们还敢怎地?他们害死咱们爹,咱们还没找他们算账,他们就找上门来了,真不知天高地厚。”

启圣长长的吁了口气,心想自己一时的冲动,恐怕会害得兄弟们不得安宁。从此一线天内外,又得增加人手防备佘家营了。

三人休息一阵,回到隘口。

启辉接着,让三人休息了片刻,便道:“你们也太不像话了,见了佘家营的人,就像见了仇人似的,得罪了佘家营的人,咱们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启圣叹息一声,朗声道:“这事都是我引起的,佘家营的人要来,我一人承担便是。”

老九拍了拍启圣的肩膀,喝道:“三哥,谁要让你一人承担责任,我第一个不同意。不像某些人,见自己的兄弟有为难,都不出手相救,站在那干看着,这算怎么回事?”

启辉忍不住心头的怒火,指着老九道:“老九,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启圣听了,慌忙挡在两人的中间道:“你们都别吵了,关键时刻,咱们还闹纷争,不让人笑话吗?”

老八也劝道:“大哥,九弟,你们九不要闹了。刚才情况紧急,都无法预测将要发生的事,咱们兄弟情同手足,一人有难,相互救援。”

启圣伸手紧紧的握住老八的肩膀道:“好兄弟。”

启辉不好多说,忍了忍,转过身去,朝老宅走去。

老九右手将长枪一指,嘀咕道:“要不看你是大哥,我早一枪刺死你。”

老三瞪了老九一眼,厉声喝道:“九弟。”

老八双手一摊,不置一言。

望着启辉离去的背影,启圣感到无奈。

三人说了一席话,听得隘口外一声声的呻吟声,早有家丁报道:“不好了,杜二管家活过来了。”

启圣大喜,朝老八、老九望了一眼道:“正好,活过来最好,我要他生不如死。”

老九望着启圣的脸,露出的笑容,心想三哥真的对三嫂太好了,难怪他不愿娶妾?他仰头望着天,心想自己什么时候,也能娶到个能让自己为她付出一切的女人?

正文 十八

启圣一边吩咐人将杜二绑了,一边又和老八、老九商议,加派人手,守住险要之处,不让佘家营的人来攻。

分拨停当,启圣亲自回到老宅,向启辉请罪。

启辉心想,此时正值大丧期,内忧外患,一起攻来,倒不如兄弟和睦,好好应付这些迫在眉睫的事,拍平拍启圣的肩膀道:“三弟,适才都是哥做得不对,还望你原谅大哥,大哥也是有苦衷的。”

启圣点头道:“大哥,我知道,你是怕大丧期间,佘家营来攻,扰得爹九泉之下,不得安宁。你做的是对的,要是你怕人一起围攻佘家营的人,那我就对不住弟兄们了。”

启辉听启圣一说,知道他为人憨厚老实,不像老九,便不放在心上。他顺便将下葬的日子和办丧事的一切都告诉了启圣,也希望他在此之际,不在乎兄弟间的纷争。

启圣也尽心尽力,三七二十一天的大丧,对一线天的人来说,都是件大事。

启圣早风闻老九干的事,悄悄的到小娃儿家看了一回,只见高脚鸡抱着属牛的媳妇,在灵堂里哭泣。

启圣心里叹息了一回,暗骂老九做得不对,一边又安慰高脚鸡道:“娘,爹他刚过世,您节哀顺变。丧葬事宜,一起都由我来办。”

启圣才一说完,高脚鸡就嚷道:“老三,你是知道的,这事就是你家老九做下的。你也知道,我们娘儿几个,什么都不会做,以后就得靠你接济了。”

启圣忙道:“娘,您说哪里话?以后你们全搬过去住,和幺妹住在一起,把那里当成自己的家。”

高脚鸡听他一说,忙道:“老三,你能不能让幺妹来见她爹最后一面啊?你看她爹也挺可怜的,死了都没人为他哭丧。”

启圣为难地道:“娘,你是知道的,就幺妹那性子,要是知道这事,还不闹得翻了天?到时不但这里的事平息不了,就连我爹在酒泉之下,也不得安宁啊!等我爹下葬了,我一定带她回来好好守孝。”

高脚鸡嘴唇动了动,还想说什么话,却不愿再说。

她本想抱着属牛媳妇,追随小娃儿而去,可想着还有闷窦以及几个孙子,便又没了轻生的念头。

启圣才一说完,只见灵堂里摆着的木板上的白布晃了几晃,突然白布直直的翘了起来。启圣背对着躺着的小娃儿,没有看见任何动静,倒是吓得高脚鸡将属牛媳妇一扔,脸色惨白地道:“孩子他爹,你要走就去找老九,你怎么来吓唬我们?”

启圣听她话说得奇怪,还以为高脚鸡是被吓得失了魂,又劝她道:“娘,你可不能想不开,都怪老九,他做的是什么事?等家里的事完了以后,我让他来亲自为您老请罪。到时你要打要罚,你要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老三越说,高脚鸡的脸越变得苍白,伸直手指,指着他的背后。老三愣了愣,摇了摇头叹息一声,正要走出灵堂,转身一望,吓得怪叫道:“爹,你可别乱来。”

闷窦本跪在高脚鸡的身边,见灵堂的木板动了动,又见白布翘了起来,拍手笑道:“不好了,不好了,爹变成僵尸了。”

他这么一说,吓得老三和高脚鸡都慌了神。

老三见小娃儿翘了起来,将白布抓开,喝道:“谁把我蒙起来了?想捂死我啊?”

老三沉吟道:“娘,不好了,你快叫人去杀只鸡来,用鸡血浇他,他就不会起来了。我先按住他,你快去,迟了就不得了了。”

高脚鸡嗯了一声,三脚并着两步,朝灵堂外奔去,才走出几步,脚下被石子一拌,噗通一声,跌了出去。

老三急得命闷窦道:“你挡住你爹,不让他出灵堂,我去找鸡去。”

闷窦应了一声,张开双臂,将他爹阻住。

老三奔出灵堂,也顾不得去扶高脚鸡,便去四处抓鸡。可小娃儿家实在穷得响叮当,连一只鸡也没有。老三想不到好的办法,心想他家倒是有条大黄狗,走到厨房里,提起斧头,便去追他家的大黄狗。

好不容易将大黄狗逮住劈死,又没有盆接血。老三只得吸了一口,朝灵堂奔来。

闷窦见老三奔来,大叫道:“启圣,你再不来我就挡不住了。”

老三被他一说,张口道:“你挡不住也得挡。”那一口血,随着那一句话喷了出去,却没喷在小娃儿的身上。

老三气得暴跳道:“你个龟儿子,咋让我说话?这狗血臭得很,你去吸黄狗的血来,给你爹喂一口。”

闷窦听了,兴高采烈地奔去,满满的吸了一口。老三将小娃儿按到在木板上,见闷窦来了,朝他喝道:“快给你爹灌下。”

闷窦对着小娃儿的嘴,猛地一吐,全是热热的狗血,喷得小娃儿满脸都是。老三见小娃儿不动了,便朝闷窦道:“这招管用。”

老三喘了一口气,望着从门槛下爬起来的高脚鸡,叹道:“闷窦,还不去扶你娘?”

闷窦听着话不顺耳,愣道:“她不是你娘?”

老三觉得别扭,转过话题道:“我怕你爹再爬起来,你快去。”

闷窦盯着老三,喝道:“我爹还不是你爹。”

老三将脸转到一边,瞥了小娃儿一眼,见他眼珠直转,吓得他瞪大眼睛,不敢说话。

闷窦顶了一句嘴,无奈地走到门槛外,将高脚鸡扶起。两人走进灵堂,高脚鸡问道:“老三,怎么样了?”

启圣回过神来,摇摇头道:“他两眼直转,看来狗血也不管用。”

高脚鸡捶胸道:“孩子他爹,你个死不断气的东西,你死就死了,怎么还来吓人?我这是哪辈子造的孽,你个没良心的狗东西。”

高脚鸡边骂,边摊坐在地上。

启圣劝了一回,又不敢叫闷窦去抓鸡取鸡血,朝他道:“你看着你娘,我去找鸡血。”

闷窦喝道:“我娘就是你娘,别你娘你娘的。”

启圣摇了摇头,正要走出去,却听小娃儿喘息着道:“你们这是要干什么?想害死我呀?我还没那么快就断气呢?”

说完,翘了起来。

三人被吓得失了魂似的,都怔怔的在那里一动不动。幸好小娃儿家的孙子们都去老三家看热闹去了,要不然早吓坏了一群孩子。

启圣脑子停滞了半晌,暗骂老九缺德,干什么事不好,竟然干出这么一出,现在报应了,却要我来还。

高脚鸡边哭边诉苦,缓缓爬到小娃儿身边道:“你个狗东西,死了就别来吓我们了,你赶快去吧。老爷子他等着你,你就去陪他吧。”

小娃儿将狗血吐了吐,喝道:“我还没死呢,你就咒我死,难道你真希望我死吗?”

高脚鸡伸手掐了小娃儿的大腿一把,只见小娃儿跳了起来,大喝道:“你给我住手,快去给我做饭,我要吃饭。”

闷窦见小娃儿跳了起来,拍掌又道:“爹啥时候变蹦蹦僵尸了,好玩,好玩。”

却听高脚鸡喝道:“你个王八羔子,你爹还活着,赶快去煮饭给他吃。”

闷窦愣了愣,望着小娃儿,又望了望老三。老三铁青着脸,心想你死了倒好办了,这没死,以后又得麻烦了。一边忙着帮闷窦去厨房里准备吃的东西,一边将黄狗的皮剥了,算是给小娃儿补上一补。

高脚鸡欣喜之余,抱紧小娃儿,泣道:“孩子他爹,我还以为你丢下我不管了。”

小娃儿啐了她一口,道:“孩儿他娘,我还真在鬼门关转了一圈。我梦见我跟着一大群白衣人,不知不觉的和他们走到一个山洞,洞口有个白胡子老头,其他人他都让进了,就不让我一个人进。他恨恨的对我说,‘你怎么跟他们来了,还不快回去?’说完,就扇了我一耳光,我就醒来了。”

高脚鸡摸摸他的头,伸手搓了他一下道:“看来阎王还不想要你的狗命,可惜我家那条大黄狗了。”

小娃儿不解地问道:“黄狗怎么了?”

高脚鸡伸手摸了摸小娃儿嘴角边的狗血,哭道:“为了救你,把它给杀了。”

小娃儿听完,老泪纵横。

良久,才问道:“孩子他娘,属牛媳妇呢?是不是跟着老九去了?要是她跟老九了,我死也不会放过她的?”

高脚鸡望着地上昏迷不醒的属牛媳妇,太息一声道:“这闺女也犟,看着你去了,她也不要命了。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呢,她也就那么点心,想找个有靠头的人,却没想到遇到那样的无奈。鸡是鸡,凤凰是凤凰,想爬到梧桐树上,就变成了凤凰,那是不可能的事。”

小娃儿心想高脚鸡跟着他一辈子,受了不少的委屈也受了不少的苦,到头来,还处处为他担忧,摇了摇头道:“做穷人的老婆,太不容易了。”

高脚鸡依偎在小娃儿的怀里,尽管觉得他的肩膀不够宽阔,但感觉到幸福。她真希望,一辈子,就这样靠在他的怀里,再不分开。

过不多时,闷窦端来了喷香的狗肉,朝他爹道:“爹,启圣说你刚醒来,应该补补,你多吃点肉。”

小娃儿看着热气腾腾的狗肉,又泪流满面。

高脚鸡伸手给他擦了擦眼泪,低声道:“孩子他爹,我知道你想什么。你不忍心狗被杀死,咱们家也从来没吃过这么多肉,咱们一定要好好的吃。”

高脚鸡接过闷窦双手捧着的碗,试了试温度,一口一口的喂着小娃儿。小娃儿吃了几口,摇摇头道:“孩子他娘,我想静静的躺一下,你们把媳妇扶到床上去休息,不要让她在地上着了凉。”

高脚鸡望着小娃儿,望着木板,望着弄得皱褶的白布,眼泪噗嗖嗖的流了出来。

闷窦见高脚鸡也哭了,也情不自禁的跟着落泪。小娃儿从没见闷窦哭过,不禁问道:“闷窦,你爹我还没死呢,你哭什么哭?快把你嫂子扶到床上去休息,你也顺便去把你哥叫回来。”

高脚鸡捏了小娃儿一把,低喝道:“你说的什么话,怎能让他去扶?我这就去扶她,你也得回屋里去休息。”

小娃儿望着灵堂,望着简陋得与烟斗钱的灵堂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微微一笑道:“我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你就让我再在这里静静的躺躺。”

正文 十九

启圣见小娃儿没事了,便回到老宅,张罗张罗一些琐事,去找老九,听人说去隘口了,就去隘口寻他。他将小娃儿活过来的事告诉老九,喜得老九道:“三哥,多谢你帮我周全此事。”

启圣压低声音,朝老九道:“老九,不是我说你,以后少打小娃儿家两个媳妇的主意。他们家的人,一个个都是不好惹的。万一把他们惹急了,他们可什么脸都不要了,我看你到时怎么收拾?”

老九明白启圣所说的,要小娃儿一家真那样了,他也拿他们没办法。望着一线天的美好景色,望着田园山水,望着高大的松木皂角之类的树,他的心胸,突然开阔了不少。

站在山巅,望着不远处隆起的雾气,像美人、像鲜花、像仙山,寥寥娜娜。水田里,长出的被割后的稻苗,水影里映着阳光的倒影,整个一线天,仿佛都被装进了一个镜子里。这里的一草一木,一人一畜,都逃不开这面镜子。

老九翘首望着山山水水,望着迷雾婆娑的曼妙环宇,心想就是倾尽全身之力,也打造不出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在这片天地之间,又有何种物事真正属于自己?想着老三的话,或许真的错了,真的不该去惹属牛媳妇和闷窦媳妇。可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弱肉强食,还会留下什么?

老九不敢细想,脑子里回荡着闷窦媳妇的倩影,回忆起当晚和她春宵一刻的情景,不由自己地将肩膀耸了耸。征服,才显男儿本色。

老九眯缝着双眼,望着一旁的启圣,心想他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才这样劝人,要是他像我这样,或许比我更甚。表面上答应听他的话,也是给足了当哥哥的面子。

老九抽了口凉气,听得隘口处有喧哗之声,朝老三瞥了一眼。

启圣也朝老九望了一眼道:“老九,你看这事,咱们该怎么办?”

老九将肩膀一耸,嘴角上翘,冷哼一声道:“咱们杀出去,打他个片甲不留。不过此事不能告诉大哥,告诉他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

启圣见隘口外,晃动着一面旌旗,上面写着佘家营几个大字,三排佘家营的家丁,整整齐齐的排列在那,足有数十百人,令人毛骨悚然。

启圣又朝守隘口一线天的家丁瞥了一瞥,不足二十人,心里嗫嚅,要真和他们打起来,恐怕不是对手。佘家营的家丁个个手握长枪,有的甚至带着锋利的弯刀,只要拔出腰刀,立即便有人倒在地上。

启圣愣了愣,不敢莽撞,朝老九道:“你去叫八弟一起来商议商议,我想佘家营的人来不过想要回杜二,大不了忍痛将杜二放回去。”

老九双眼冒火,怔怔的望着启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想三哥回去一趟,是不是被大哥洗脑了,竟然也向佘家营妥协?

老九想到此节,无名火大冒三丈,喝住老三道:“三哥,你要是放了杜二,你就是孬种。”

老三听着老九的话,心里不是滋味。要放了杜二,自己就受了莫大的委屈,谁想将他放走?可是佘家营那么多人来到这里,一线天又有多少人能抵挡他们?况且大丧在即,谁愿看到打打杀杀的局面?

老三气氛不过,恨恨得咬牙切齿,但他却忍住道:“老九,我现在不和你多说,你照我的吩咐去做。”

老九哪听启圣的话,反而朝山下冲去。他将手往嘴里一送,一声唿哨,一线天内守隘口的家丁,猛地放下木石,砸得佘家营的人东倒西歪,连连后退。

但隘口的木石毕竟有限,才攻倒一拨敌人,又来一拨,不多时便将木石用罄。老九见势不妙,心想佘家营的人不止这些人,起码也有数百至上千,想必后面还有重兵埋伏,大叫一声,冲出隘口,朝敌人攻去。

启圣见状,哪里还站得住,慌忙奔下山来,朝爬上隘口的敌人乱踢。一面吩咐老八派人去叫启辉等一干人,一面带着两个家丁,堵住隘口。

老八见情况紧急,朝老三道:“三哥,不好了,咱们抵挡不住,要被他们攻破,一线天就再没咱们的立足之地了。”

老三无奈地叹息一声,将双手一舞,喝道:“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佘家营攻进来,就算是用我的命去换,我也要让他们知道,一线天是不可侵犯的。”

老三说罢,挥出一掌,朝爬上隘口的敌人猛地一击,那人见隘口守得死,慌忙溜了开去。老三才松了口气,却见隘口外,云梯浮现,朝隘口而来,不禁讶然道:“看来佘家营是早有准备了。”

正说间,只见隘口外的敌人,将老九团团围住。老九带去的几个家丁,早成了肉饼。老三顿足道:“老九啊老九,不听我言,中了他们的奸计了。”

随即喝令老八道:“老八,你死守隘口,不得出来。”

喝声一出,抓住敌人攻来的一杆长枪,一跃而出。老八见老三借那一跃之势,跳到敌人中央,拼命冲突,杀出一条血路,扑到老九跟前。此时的老九,早被敌人刺中数枪,眩晕得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晃眼间,见老三攻到,热血上涌,爆喝一声,将敌人手中的长枪一抓,顿将一敌人抓到跟前,一掌劈去,但听卡擦的一声,那人顿成两截。

老三抢到跟前,伸手抓住老九道:“九弟,还不快走?”

老九还想拼命,被老三一拉,只得随着他,冲突一阵,朝隘口奔来。正当此时,只见隘口上,闪出一人。

老三大喜,朝老九道:“九弟,大哥他们来增援咱们了。”

老九吐了口唾沫,冷笑一声道:“三哥,你想大哥来救我们,你这是痴人说梦。他要来救我们,我就不姓钱了。”

老三拍了老九一巴掌,喝道:“不许你胡说。”

他抢出几步,将老九送到隘口,谁知老大启辉一脚,将老九踢出隘口。

老三一惊,瞪视启辉,指着他喝道:“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启辉冷哼一声,不理老三。

老九抱住启圣的脚,朝他道:“三哥,咱们快杀条血路,离开这里。再不走,咱们就要变成枪下亡魂了。”

老三失声道:“老九,我就不信大哥是那样的人,咱们不走,不能离开一线天。”

老三说着,亲自攀上隘口,正想爬上去,却被启辉一脚踢中左胸,又被敌人的云梯一拌,跌落隘口。老九见老三跌落,怕他撞在石头之上,慌忙抢出数步,接住他道:“三哥,这回你总该信了吧?”

老三摇摇头,望着站在隘口的启辉。在他的心目中,他的大哥,不是这样冷面无情的。而在此刻,站在自己身前的人,又是个什么样的人?难道,真要置自己的亲兄弟于死地?

老三还要攀上隘口,却被老九制住道:“三哥,你看身后多少敌人,咱们再不走,被他们围攻过来,咱们就是死。大哥胆小怕事,就让他守着一线天过一辈子,看佘家营日后怎么收拾他。”

老九说完,伸出右手,将老三一格,拼命拖出敌人的围攻之中。

老九喘息了一口气,将老三放开,喝道:“现在敌人稍微松散些,你要是想回去送死,我也不拦你,但有一点,我想让你记住,大哥不再是以前的大哥。你也知道,爹生前最喜欢的就是你,也想把一线天偌大的产业都给你……。”

老三听罢,双眼发直,心想大哥不会因为这个,而置兄弟骨肉于不顾吧?何况此时正处为难之中,内部就自相残杀,那还有谁去为一线天拼命?

老三有几分失落,伸手扶着老九,朝隘口望了望,只见老大启辉的身旁,站着老二、老四以及其余的兄弟。

老三转过身,强忍着泪水,朝老九道:“九弟,咱们走。”

老九知道,此刻的启圣,已经心灰意冷。但这一切,又有谁能改变?

其实启圣早想到了这点,只有烟斗钱活在世上,才能平息手足相残的厄运。如今烟斗钱离去了,骨肉相残,在所难免。

眼前一敌人将长枪刺来,老三启圣也没心情去阻挡,还是老九眼捷手快,伸手一抓,挡住刺向老三的一枪。两人在重围中晃来闪去,好不容易奔出重围,却见前面尘头大起,马蹄声响,闪出一只马队。

老九气色凝重,拍了拍老三的肩膀,喃喃地道:“三哥,想不到咱们还能同日死,你不愧是我共患难的三哥,只是这条命,是我欠你的。”

老九说罢,抢身迎上扑来的马队。

老三虽然昏沉,却也见到马队扑来,暴吼一声,将长枪一抖,刺向一匹快马。马上的人,见老三身手快捷,只得勒马闪躲。老三抓住空当,朝马虚晃一招,将枪朝敌人刺出,但听一声怪叫,倒下一人。

老三更将枪驻地,借势飘身上马。

老九见老三有了马,大喜道:“三哥,你快策马离去,我随后跟上。”

老九虽这么说,其实他一点把握都没有,但不能让老三为他送命,才如此说。老三知他不惯骑马,将枪疾射,朝一匹快马射去,那马一个翻腾,扑倒在地。马上的人,随即将枪一横,插在不远处的石缝上,借力落到地上。

老三见来人露了这一手,知是会家子,冷哼一声,将长枪紧握,策马来战此人。

老九见敌人中有高手到来,不禁心惊,手心捏着把冷汗,却无处使劲。

正文 二十

启辉站在隘口,见敌人之中,有马队冲来,尘头大起,大有一举消灭一线天之势。

老八赶到跟前,向启辉请战道:“大哥,我去救三哥和九弟。”

启辉伸手阻住,喝道:“老八,不得胡来。他们是咎由自取,不听我言,该有此报,一切听天由命。”

老八双手紧握,怒喝一声,将手中长枪挑出,朝启辉刺出道:“我没有你这样的大哥。”

老八说罢,早已飘身上马,挺身持枪奔出。

老九见老八策马驰来,不禁心里大喜。见隘口的启辉,始终不动,心里芥蒂已生,冷哼一声道:“你如此见死不救,等我活着回来之日,就是你丧生之时。”

老九说罢,咬牙切齿。

再朝老三望去,只见他和敌中高手,纠缠到一起,不分胜负,不禁兴起,抢过敌人刺来的长枪,忍住疼痛,一手劈翻一马,一手借力而起,朝驰来的马上那人踢去,恰将那人踢落马下。

老九顺势一抓马鬃,稳住马腹,才得以坐稳。老三见他已骑上快马,朝他喝一声道:“老九,你快走,我去会合老八,一并杀出来。”

老九不敢固执,心知自己不惯骑马,此时要强留下来,反成了他们的累赘,答应一声,长枪横扫,刺倒一人,飞也似的朝外驰去。

老三迎着老八,低声道:“八弟,大哥他什么意思?”

老八叹息一声道:“三哥,有些话不便现在说来,咱们杀出去,找着九弟再说。”

两人拼命一番,受了几处皮肉伤,才东冲西突,杀出重围,会着老九。

三人厮见毕,相互握手道:“好兄弟,不相分。”

老九恨恨地望着一线天的方向,见那没了兵戈之声,顿时平静了许多,不禁道:“兄弟骨肉见死不救,我钱老九永远记得今日。”

说罢,将长枪一扔,朝石缝里扔去,直石缝里。老八急道:“九弟,你把枪杆扔了,万一敌人追上来咋办?”

老八边说,边去拔长枪,却怎么也拔不出来。

老三摆摆手道:“老八,你也不用拔了,我们现在想想该怎么办?我想大哥是不愿见到我们回去了,只是咱们的家眷都在一线天,要是大哥跟我们翻脸,恐怕会为难她们。当初要知道会这样,就不该让她们回来。”

老八坐到青石上,一拍道:“我还以为大哥好心,要我们都回来住,却没想到他早打好算盘。如今其余几个哥哥,都跟他一条心,分明……。”

老八不敢多说,他猜出启辉争对的不是别人,正是老三。只有老三,才值得他去嫉妒。烟斗钱生前,最疼爱的也就老三。启辉深怕老三一个人将整个家财都分了去,以后他就只得靠木匠为生。

老九朝老八望了一眼,不屑地道:“八哥,你以为他是争对三哥吗?你错了,他争对的是咱们弟兄,只要想分家产的人,都是他争对的对象。他处心积虑,为的是什么?”

老三摇摇头,朝老八和老九道:“在此关键时刻,咱们不能搞纷争。佘家营的人虽不能将我三人怎样,想必他们还会为难一线天。一有机会,咱们得在外围支援一线天。这次我对大哥虽然有看法,但我想他还是为一线天好。只要不把爹生前的产业交给外人,咱们就算受点委屈也没什么。”

老九突发奇想,朝老三道:“三哥,我现在倒想去佘家营,想在那饱餐一顿。”

老八也点头道:“九弟想法不错,我也想去。”

老三喝道:“你们还真想投敌?佘家营是什么地方你们又不是不知道,那就一土匪窝。谁要进了那里面,谁就会被人唾骂。这几年爹背着我们送粮食给佘家营,都被人乱骂。爹这么做,也是为咱们好,可他这样,是给佘家营示弱。”

老八、老九盯着老三,冷笑一声道:“三哥,咱们不去佘家营,那咱们去什么地方?你看看咱们,被大哥逼成这样,你还替他说好话?要是咱们一不小心,死在敌人手里,你说咱们冤不冤?你要是不去,你大可以留下,反正我们是要去了。”

老三见两人从青石上走下来,正要去骑马,忙止住道:“两位好兄弟,你们仔细想想,咱们和佘家营已结下了梁子,咱们去,他们会收留我们吗?他们就不想为死去的弟兄报仇?况且咱们去了,岂不是对不住尸骨未寒的爹?”

老八、老九叹息一声,将双手一捶,坐回青石之上。老三见两人去意已决,才道:“我接你们嫂子来的时候,屋子里的东西也没尽数搬来,可到那里去住一段时间。我知你嫂子爱好清净,怕她在一线天住不惯,吃喝的东西,都是有的。”

老八大喜,站起身来道:“三哥,那咱们现在就走,天黑以前我看能赶到那里。只是咱们这么一闹,想必佘家营的人到处在捉拿我们,怎么才混到那里去?”

老九将手在青石上一捶,喝道:“大不了跟他们拼了,杀死一个,咱不算赔,杀死两个,咱赚了个对本。”

老三打断老九的话道:“九弟,你就知道打打杀杀,可你想过没有,留下你媳妇怎么办?任人欺负?”

老九叹息一声,望着老三的双眼道:“三哥,我那媳妇,有和没有又有什么分别?她要是跟了别人,我心里也不会难过。”

老八不解,朝老九道:“九弟,何出此言?”

老九移开目光,望着远处道:“我那媳妇,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硬要吃斋,一年只让我碰一次。我一气之下,便去找鲁班书下册来看,才弄得今天这个样子。我也不想去碰闷窦和属牛的媳妇,可我心里屈得慌。”

老三心头一怔,他从没想到老九媳妇是个这样的人,怎么会一年只让她碰一次?难道她就不想?

老三也不知该怎么去劝老九,朝老八道:“八弟,你好好开导开导九弟。”

老八也不知该怎么说,走到老九跟前拍着老九的肩膀道:“九弟,大不了咱再物色一个,再给你找一门小房。小媳妇,也怪可爱的,到时你想咋玩就咋玩。”

老九啐了老八一口道:“亏你还是八哥,竟说出这样的话。我对那些小娘们,没什么感觉,只对那种有经验的有兴趣。”

老八摇摇头,心想老九完了,怎么对没落红的女人没感觉呢?

老三听着两人的话,翻身上马,拖着疲惫的身体道:“事不宜迟,咱们赶快离开此地。不过老九,我告诉你的话,你可都听进心里去了吗?”

老九知是让他不要再碰属牛媳妇,嗯了一声,飘身上马,随着老三驰去的方向,追了上去。

老八见他们都走了,也只得驰上骏马,朝两人奔去的方向追去。

三人行了一程,远远的见一座山头。

老三仰头望着山,只见白云起处,隐隐有炊烟袅袅升起。山间的松树,和着白雾,像彩带挂在树梢一般,令人羡慕。

老三驻足朝身后的老九、老八道:“你们看,这里风景优美,无人打扰。就算佘家营的人要找,一时半会也找不到这里来。山间有几处小屋,我早让这里种地的农户看管,有炊烟,说明佘家营的人还没找到这里。”

老九和老八对望一眼,点头笑道:“难怪三哥不愿离开这里,这些年你在外给别人做家具,晚上都赶晚回家,三嫂真是幸福。”

老三心想两人怎知道他的委屈,媳妇害怕一个人独处,一到半夜,就会做噩梦,离开了他,就像失去了翅膀的小鸟,随时都有可能孤独的死去。晚上不赶回来,会让她担惊受怕,也会让她疑心遭人抛弃。

老三仰头暗自叹息,心想在别人的眼中,都会以为我和媳妇是多么的恩爱,就像不知道老九媳妇的事一样,认为他们是幸福的。

老三嘴角露出一丝笑容,他想这就是所谓的生活。在别人不知道的时候,自己永远都是过得幸福的。可当自己的处境被人知道后,换来的是同情?疑惑是嘲笑吧?

老三无暇多想,拍马朝山上驰来。

两人在身后见老三拍马而上,都望着他的身影,不知该说什么好。

老九让过老八的马,低声朝老八道:“八哥,你看三哥的样子,是不是还在想当年的事?”

老八沉声道:“他要不是为了当年的事,会那么仇恨佘家营的人吗?他要为三嫂报仇,更要雪耻。三嫂被人玷污了,在他的心里永远都有阴影。爹在生的时候,也考虑到这些,所以才给他纳了小妾。”

老九嗯了一声道:“三哥真不容易,我要是他,当年我就不会答应三嫂,娶她过门。”

老八沉默不语,心想当年要是自己遇到这样的事,或许也会像三哥这样。遇着三嫂那样的女子,也没有什么不好。只是在错误的时间,没有遇到正确的人。要是三哥早经过洞口半个时辰,一切都不会发生。

可真要那样,可能两人也不会在一起。

老八忖了忖,朝老九望了一眼,喃喃自语。

他仿佛在说,你恐怕这辈子,也领悟不到三哥的心思。

两人说了一席话,已落了一大截。老三见两人没有赶上,害怕他们出了什么事,慌忙调转马头,来寻两人,见两人无事,才道:“你们在这里嘀咕什么?还不快走,万一被佘家营的人追来了,可要牵连几条无辜的性命的。”

两人不敢顶嘴,只得道:“三哥,让你费心了。咱们在想,还是不上山的好。”

老三愣了愣,朝两人喝道:“都到半山了,怎么还婆婆妈妈的?”

老八拍马走到跟前,低声道:“我觉得树林里有股杀气,好像总有人盯着我们似的,咱们还是先绕几个弯子,看有没有动静,再上山不迟。”

老九也低声道:“我感觉到好像不是佘家营的人,而是……。”

老三会意,也不朝林中望一眼,调转马头,朝半山的一条小路驰去。两人见状,也跟着策马驰来。

老三知这条小路能看清整个山下的动静,万一有人加害他们,也能将来人的位置看得清清楚楚。但敌人在暗处,要真正看清他们的位置,那只能靠运气了。

三人才行了一程,猛听得身后巨石滚滚而下,其声不绝于耳,吓得骏马仰天长嘶,老三身后两人顿时被掀倒在地。

正文 二十一

二十一

老三见老八、老九都被巨石绊倒,慌忙勒紧马缰,将长枪一扔,挡住压向老八的一块巨石。暴吼一声道:“还不快闪?”

老八将身子一跃,闪过巨石,却见老九朝山崖滚去,只得伸手将他抓住。谁知老九已被巨石逼得滚到山崖边缘,被悬在半空之中。吓得老八大喝一声道:“九弟,抓住我,不要松手。”

老九冷汗淋漓,摇头道:“八哥,你快松手,再不松手你也会掉下去的。”

老八断喝道:“少废话,你要松手,就不是我兄弟。”

老八顺势拼命的将老九的手抓住,一边将脚勾在一株矮灌木丛上,使劲将老九往上拽。老九知不可动弹,只得将身子稳住,不给老八增加重力。

老三见两人滚到悬崖边,慌忙跳下骏马,来拉两人。谁知身前一黑,晃出一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胡二家的小子,胡三喜子。老三见了三喜子,哪里容他逃走。只是三喜子是来拦他的,他心里发急,要救老八和老九,也顾不得三喜子手里拿着的镰刀,将长枪虚晃了一下,便奔向悬崖边。

三喜子也不急着来攻,他知镰刀太短,要想一下刺中老三,那是不可能的事。三喜子害怕佘家营的人,毕竟老爹老娘还在他们手上,只得将功赎罪,将老三抓住,送到佘家营,或许以前的一切罪过,都会抵消。

他埋伏在山间,等候老三,却没想到老三真的带着两个兄弟前来送死。

三喜子见老三身手去拉老九,让老八松手,此时正是大好机会,猛地将镰刀劈下,朝老三劈去。老八在地上还没爬起,见三喜子的镰刀已劈出,想要去救,却也来不及。眼见着老三就要被三喜子的镰刀劈中,老九怪叫一声道:“三哥,快松手。”

在此千钧一发的时刻,老三哪能轻易松手。除非他死,那他再顾不了老九。他听得老九的喝声,越江手抓得紧紧的,丝毫不敢放松。

但就在老九喝声起处,他似觉有股力道袭来,身子微微一晃,闪过三喜子劈来的镰刀。老八见了,整颗心噗通噗通的乱跳。

慌忙奔出,一脚踹向三喜子,三喜子猝不及防,一个猫身,跌落山谷。老八擦了把冷汗,双手叉腰休息片刻,忙伸手去拉老三的手。

老三见老八来拉,忙道:“八弟,你慢慢伸手将九弟的腰身抬起,我将他往上拉。这里想必还有佘家营的人,咱们得尽快将他拉起来。”

老八听罢,俯身伏在断崖上,将老九的身子抬起。

老三趁着力道,迅速将他拉起。刚一拉起,谁知身后又滚下巨石。老八见巨石来势汹涌,只得将一旁的长枪抓住,猛地朝巨石来的方向插去,巨石被长枪一挡,将长枪冲断,拐了个弯,滚下悬崖。

轰隆声和三喜子的惨叫声交织在一起,振聋发聩,又令人怖惧。三人坐到在断崖上,连连喘气。老三拍了拍老九道:“快走,咱们不能在山腰逗留。”

老八拉起老九,也道:“九弟,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快走吧。”

老九懒洋洋地站起身道:“都在鬼门关闯了一回的人了,还怕那么多干嘛?三喜子这龟儿子,死得太便宜他了。不知道山上还有多少人,老子抓住了,硬要拔了他们的皮。”

老三将手罩住天灵盖,朝山顶望去,只见巨石滚来,不知有多少人。只得吩咐两人小心应付,见巨石滚来,便闪到一边。

三人绕过巨石,扔了骏马,来到山巅,却不见人影。

老三疑惑地望着四周,丝毫没有堆砌石头的痕迹。老九啐了一口,喝道:“***,难道遇了鬼了不成,这哪里有人?”

老八望着周围的灌木丛,忽然见有块蓝布遗在草丛里,伸手去抓,却觉得有股力道在抓蓝布。老八冷笑一声道:“任你们藏得好,老子也有办法找到你们。”

话音才落,早见老九一脚抬起,朝草丛里跺去。但听嚓的一声,草丛下一人的头应声而断。老三听得动静,朝不远处的灌木丛望去,只见灌木下泥土有松动的痕迹,心想敌人就躲藏在草丛底下,冷哼一声,打起火石,将漫山遍野的树木烧着。

灌木丛内的人,看不见外面的动静,还以为三人找不到他们,便懒得出来看个究竟。留在洞口的那人又被老九一脚踹死,连个报信的人都没有,可惜十几个人的魂灵,就这样归于九霄。

老九听得洞内的咳嗽声,咬牙切齿,将不远处的松树枯枝拾起,扔到露出的洞口,加大火势,瞬间烧得洞内没了声响。

过不须臾,三人闻得烧焦的声音,老九拍掌大喜道:“好久没吃野味了,想不到今日在山上还能吃到野味。”

老九说完,扒开火堆,朝土洞里钻去。

老三喝道:“九弟,不得胡闹,咱们快离开这里。”

老八钻进火堆,拉住老九,不让他进去。老九将脚向洞内一伸,喝道:“老子要吃了这帮王八羔子的肉,险些让我做了三喜子,我咽不下这口气。”

老八忙劝道:“九弟,你不是活得好好的吗?里面都一堆焦骨,咱们就别去沾那晦气,难道你还想在鬼门关挣扎?”

老九闹了一回,才止住脚步,从火堆里钻出来。

老三冷笑道:“怎么不钻进去?我看你是闹糊涂了,现在什么时候?这里有人守着,看来早有人猜到我们会来这里,我看这件事,一定不简单。”

老八听完老三的话,猛然间大悟,压低声音道:“三哥,我想这件事,或多或少,与大哥有关。”

老九一拍大腿,点头同意老八的话道:“三哥,这是一定跟大哥有关系。你想想,佘家营的人攻打一线天,咱们三人向外逃了之后,为何不攻打一线天了?就凭一线天那帮戳鸟,也能守住一线天?”

老三忖了忖,心想两人想的没错。可大哥又给了佘家营什么好处?竟能让佘家营的人不攻打一线天?我们要逃到这里,除了大哥和其余几个兄弟,绝不会再有人知道这里,难道大哥真的……?

老三摇摇头,他不敢相信,也不敢去想。他一直崇拜尊敬的大哥,竟要置他于死地。

老九见老三摇头狐疑,知他犹疑不决,叹息一声,望着老八。老八也摇了摇头,望着老九,转而望向远处,两人都感到无奈,又感到无助。

三人不敢逗留,也不敢去炊烟升起的草屋,匆匆寻路望山下而来。才行不数步,便听得林子里一片声的哨子响。

三人几乎绝望,此时再杀出佘家营的人马,他们便会无路可逃。

老三警觉地低喝道:“你们两寻路先走,我来缠住他们。你们还年轻,不值得这样拼命。等你们回去了,也好带人来替我报仇。”

老九冷哼一声,朝林子里瞥了一眼,只见雾气冲来,看不见林子里有多少人。高大的松树,将矮小的灌木遮住,不露出一点缝隙。

老八听出老九不屑的声音,压低声音道:“九弟,不可轻敌,咱们是木匠出生,虽学得些三脚猫功夫,但与佘家营的人相比,咱们差得很远。要从他们的眼皮底下逃脱,确实要费点功夫。三哥想一个人来挡,我却不同意。”

老九听得身后的林子里有脚步声响,猛地捡起地上的石子,朝发声处砸去。噗的一声,惨哼声响起,三人顿时一拥而上,朝发声处扑去。

三人都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只要抓住一人,问清底细,就不会被人牵制。老三出手快,一把掐住那人咽喉,将他拖到小路上,晃眼一见,不是别人,正是胡二。

老三断喝一声,将胡二扔到地上道:“胡二叔,想不到你竟会对我三兄弟下杀手,你既然这样,那也休怪我无情。”

胡二仰头大笑,道:“钱老三,我要对你下杀手,你就说我无情,可是你先下杀手的。你逼得我儿子无家可归,你逼得我老两口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笔账,我不找你算,我找谁算去?”

老三一愣,胡二对那夜佘家营发生的事耿耿于怀,一直怀恨老三。此时他不说出来,老三还一直以为胡二已经感恩戴德于他了。

他愣愣的望着胡二,不发一言。

只见老九蹲,望着胡二,低声道:“胡二,你家那龟儿子想害死我,现在他真的去了,你真的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如今留你一条活路,赶快去狮子岩下找你的宝贝儿子吧。”

胡二一听,脸色惨白,老泪纵横道:“不争气的东西,让你别到处惹是非,你却不听。我这条老命,还有什么必要活在世上。”

胡二说罢,趁老九不注意,便朝一株松树上冲去。

老九见他冲出,没来得及将他抓住,叹息一声道:“就你这样,还当过什么佘家营的管家,遇事一点都不镇定。”

正说间,却见老八伸出一只手,将胡二的肩膀拉住。老九将大腿一拍,大喜道:“八哥,你做得对,就让这老不死的见见什么叫白发人送黑发人。”

老三听胡二的口气,还在为当晚发生的事迁怒于他,不禁暗自喃喃地道:“我要怎么做,才让你感到满意?当晚三喜子所做的事,人尽皆知,难道你也要怪到我的身上?”

老三忖罢,朝撞向松树的胡二望了一眼。

老九见老三神情恍惚,不禁走到他的身边,低声道:“三哥,仇人就在眼前,你可以报仇了。”

老三摇摇头,太息一声道:“和我有仇的是他的儿子,不是他。他不欠我什么,你让老八放他走吧,他消失得越远越好,最好让我这辈子再别碰到他。”

老九听完,朝老八大叫一声道:“八哥,三哥让你放了这老王八蛋。”

老八捏着胡二的肩膀,伸出左手,拍了拍他的胸脯,见他斑白的胡子,佝偻的身子,即使不此刻杀掉他,回去也再过不了几个风烛残年。怜惜之情,油然而生。

正文 二十二

老三见老八取起的手,良久没有掐下去,叹息一声道:“八弟,让他走吧,他不会真心去撞树的。”

老八听完老三的话,双手一松,只见胡二软瘫在地,一动不动。三人相视一笑,沿着山路,朝一线天赶去。

老三意识到启辉可能勾结佘家营,此时不冒险回去,恐怕妻子会遭人侮辱。三人简单的商议一番,撇开胡二,回到一线天。

且说启辉见老三和老八、老九突围以后,心里异常高兴,但他却表现得很平静。即使三人突围而走,也不会逃出佘家营众人的视线。等烟斗钱大丧毕,他便可执掌一线天,不再过那木匠的生活。

启辉见佘家营的人退了,朝老二道:“二弟,你派十几个人守住隘口,以防佘家营的人来攻,我去找阴阳先生来,让他看哪天日子好,尽快让爹入土为安。”

老二点头称善道:“大哥说强得有理,只是三弟和八弟、九弟生死未卜,咱们得派几个人出去寻找寻找,他们要有什么危险,咱们当哥哥的,怎么给死去的爹交代?”

启辉愣了愣,瞪了老二一眼,冷哼一声道:“谁叫他们不听我话,好好的守着一线天就行了,逞什么英雄?谁他们去,要有个什么好歹,也是他们自找的。”

启辉把话说完,带着老七、老六,气冲冲的朝老宅走去。

老七走到启辉跟前,压低声音道:“大哥,你看这样行吗?万一被他们知道了,咱们的处境很危险。你看二哥那样子,明显是偏向三哥的。”

启辉冷笑一声道:“你们两要怕,就不要跟着我,以后一线天的财产,你们休想分到毫毛。两个傻兄弟,三人知道我这样对他们,他们又处于内忧外困之中,哪有胆子回来?老七,你不是说你三哥新娶的二房漂亮吗?能挤出水来,今晚就赏给你,可要懂得怜花惜玉哦。”

老六凑了上来,朝启辉道:“大哥真偏心,把那小娘们给了七弟,那我呢?我帮了你那么大忙,却什么好处也没捞着。”

启辉回头望了老六一眼,伸手在他光洁的脑门上一拍,喝道:“尽想着好处,拉不下你。七弟去了那小娘们房间,不是还有一个吗?”

老六摆摆手,朝启辉道:“大哥,那娘们我是不敢动的。你是知道的,老九动过的人,我怎么敢动?万一他活着回来,不剥了我的皮?”

启辉冷冷地望着老六,嘴皮上嗤的一声道:“你就那么怕他?他算什么东西?我想他现在,早被佘家营的人抓住剥了皮了,你就放心吧。闷窦媳妇胸前那两个东西,随时都在我眼前晃动,捏起来一定的。老六,得了好处,还是要替大哥办实事。”

老六应了一声,伸手去拍老七的肩膀道:“七弟,你看大哥多眷顾你,我能弄的,不过一丫头。”

老七白了他一眼,沉声道:“咱们一起进去,我弄完了,你再来。咱们换着来,不弄得她哭爹喊娘。”

启辉听着,心里暗想,两个色胆包天的人,要老三和老九活着回来,有你们好过的。除不掉他们,也能除掉你们。

三人回到老宅,启辉便去找阴阳先生,阴阳先生正在厢房里看书,见启辉推门进来,忙朝启辉一礼道:“大少爷,看你风尘仆仆归来,脸色惨白,不是好兆头啊!”

启辉一惊,只见阴阳先生拉他坐下道:“大少爷,让我给你算上一卦,看能不能襄解。”

启辉见他脸色凝重,慌忙坐下,朝阴阳先生望了又望。他最不相信这些事,但为了谨慎起见,又不得不让他算上一算。

阴阳先生捏了捏手指,眉头紧皱,如是者三。

启辉见他闭紧双眼,半晌不睁开,等得有些不耐烦,正要开口问他,却见他睁开双眼,指着启辉道:“大少爷,大事不好,大事不好。”

启辉越听越慌,也怕所做的事泄露出去,忙问道:“先生,什么大事,快……,快告诉我。”

阴阳先生沉声道:“这两天,你是不是干了什么对不起祖宗的事?”

启辉慌了,站起身朝阴阳先生道:“先生,没……,没有的事。”

阴阳先生见状,冷哼一声,坐到一旁,不去理会启辉。启辉见他不理,只得将发生的事告诉他。阴阳先生听完,叹息一声道:“我要是帮了你,我也会折寿的。不过看在你我交情份上,我就为你襄解一次。”

启辉听说有解,连连抱拳道:“先生,这事有劳你,日后必有后报。”

阴阳先生又闭紧双眼,心想我要替你襄解了,日后你也害怕我将你的事泄露出去,你也不会放过我,我襄解之后,得尽快离开。

阴阳先生主意打定,在启辉耳旁耳语的几句,便朝他道:“大少爷,我还有些事要为你襄解,得到老爷的井下看看。我得趁早去,要不然就不灵了。”

启辉心虚,只得依照阴阳先生的吩咐,任由他去。

启辉见阴阳先生去后,坐在竹椅上,左右为难。望着灰黑的屋子,手足无措。

良久,启辉掌上灯,咬咬牙,做出了决定。

等到傍晚时分,老六、老七相约来到老谭家,和老谭家的儿子打了个照面。绵羊本自喜欢幺妹,幸得老三把幺妹送到他家,得以朝夕相处,偶尔眉目传情,但也不过过过干瘾吧了。绵羊知这种女人,是万万沾染不得的,也只得作罢。

见老六、老七来,一定不是什么好事,只招呼他两坐了,便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去睡觉。老六、老七见老谭和老婆子都不在,心里高兴,相互拍掌称幸。

老六朝左边木屋望了一眼,见油灯下,纸糊的窗户边,隐隐映出一美人的脸庞。美人的纤手,不时的晃动,像在绣着什么东西。老六看得出神,但听得一声娇哼,便有个声音娇柔地道:“小姐,别绣了,老爷看见了,也会心疼的。”

“老爷心地善良,听说他要为大房报仇,得罪了大哥,不知道现在回来了没有?”

“绵羊他一定知道,要不我去问问绵羊?”

“不了,住在别人家里,男女授受不亲,多有不便。咱们也不能落下什么话柄,以后老爷来接我们了,也好给他个交代。”

“小姐说得是,只是看你这样担心着,我也为你担心。”

两人说着话,但又听一声轻哼,绣针似有扎了她一下。

先说话那人幽幽的道:“小姐,我看你心不在焉的,今晚就不要再绣了,等明天起来再绣也不迟。离老爷的生日还远,你也不用这么赶。”

两人才说了一席话,便觉窗帷影动,拿针的妇女站起身,望着窗棂外的人影,娇喝一声道:“谁?”

老六转到屋门口,朝屋内低声叫道:“三嫂,是我,老六,特来告诉你三哥的下落。”

幺妹大喜,忙命闷窦媳妇开门。

闷窦媳妇也大喜地道:“小姐,我就说吉人有天相,你不用担心,现在不是有老爷的消息,你不用担心了吧。”

闷窦媳妇边说,边去打开门闩。

只见老六,像饿狼一般,扑了过来,抱住闷窦媳妇,便自亲热。闷窦媳妇还没来得及叫唤,也被老六扑倒。

随即闪入一条黑影,将灯扑灭,顺手上了门闩。

幺妹见状,吓得双手发抖,正要叫喊,却被身后那团黑影抱住,往扭去。幺妹急了,忙将针朝黑影上一扎,扎得那人哭爹喊娘,鬼哭狼喊般乱叫,可他就是不放手。只得那声音道:“三嫂,我想死你了。你知不知道,打你嫁入我家的那天起,我就喜欢上你了。三嫂,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

幺妹想要叫喊,可嘴被那人伸手堵住。幺妹无奈,使劲的将针往那人的腰间乱捅,那人也不怕痛似的,任由幺妹乱捅,他就是不松手。

幺妹朝地上一望,见老六伸手在闷窦媳妇的胸前,已将她的衣物褪去。闷窦媳妇伸出双脚,不停的乱蹬,可怎么也敌不过力大无比的老六。

幺妹见老六一般猛地将裤子褪去,便朝闷窦媳妇的钻去,自己又被扑到,急得眼泪嗖嗖的外流。

老七见幺妹不再动弹,张开嘴唇,轻轻的舔着她的耳朵,低声道:“三嫂,不,幺妹,你身上好香,我好喜欢。”

老七边说,边将腿夹紧幺妹,边用双手幺妹胸前的小白兔。老七边摸,边道:“幺妹,好软,好软,我好喜欢。”

幺妹见不能动弹,佯作就范,索性躺倒,听出是老七的声音,柔声道:“老七,你慌什么,其实我也喜欢你。你知道吗,我做梦也想嫁给你。”

老七越听越喜欢,将双腿夹得更紧地道:“幺妹,你太漂亮了,在方圆数百里的地方,找不到你这么个小娘子来。你说三哥这么大年纪了,还暴殄天物,这不是让一个玉人活活受罪吗?就他那样,一个糟老头子,怎能满足你?”

幺妹听他说完,将身子望他身上一贴,老七顿足全身一股驰来,温柔无限,早把防备之心,抛到九霄云外。

他晃眼见老六挺着身子,不停的将那物往闷窦媳妇那里送,一阵,忙不迭地将自己的裤子褪去。

幺妹见他去褪裤子,早将准备好的绣针,猛地朝他那处刺去,刺得老七怪叫一声,抱住,不停的哀嚎。

老六本自兴奋,听得老七的嚎叫声,顿时软倒在地。闷窦媳妇趁势逃脱,抱起一旁的木桌,朝老六的头上砸去,霎时鲜血迸流。

老七趁着灰暗的灯光,朝躺在地上的老六望了一眼,已然奄奄一息,慌忙喘了口粗气,滚出窗外。

幺妹见老七已去,双手抱着绣针,不停的颤抖。闷窦媳妇害怕幺妹有事,胡乱的穿了穿衣裤,爬到她的身边,颤声道:“小姐,你没事吧?小姐。”

幺妹半晌回过神来,喝道:“一群畜生,,我非剥了他的皮不可。”

幺妹说罢,见老六躺在地上,冷喝一声,猛地抬起一旁的桌子,正要朝他的头上砸去,听得外面的吵闹声,才软了软心。

门外,响起一片声的打门声,火光冲天,瑟瑟发抖的两人,吓得相互四顾,不知躲到何处才好。

正文 二十三

门外的人听得屋里毫无动静,便有人大喝一声道:“把门踹开。”

喷的一声,屋门洞开,火把的光照亮整个屋子,照得发白。幺妹和闷窦媳妇相拥抱在一起,身子不住的发抖,望着冲进来的人。

幺妹晃眼瞥了一眼,见当先冲进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启辉。启辉满脸惊讶的神色来到两人身边,朝一旁的家丁喝道:“还不快扶三少奶奶出去,愣着干嘛?”

家丁应命一声,将幺妹扶起,强行让她和闷窦媳妇离开。忽听启辉喝道:“慢。”

家丁不敢动,怔怔的望着启辉。

启辉朝地上的老六望了一眼阳,啐了一口,喝道:“畜生,来人,我要在三少奶奶面前,处置了这禽兽不如的东西,竟敢对少奶奶下手?”

老六被闷窦媳妇一砸,砸得不省人事。启辉看出这点,索性早点除掉老六。幺妹本来心慈手软,但想着老六如此禽兽,日后要再干出啥坏事,那还得了。忖了忖,也不为老六求情。

启辉念在老六帮了他一把的份上,本以为幺妹要替他求情,却没想到幺妹的嘴动都不动一下。启辉只得硬着头皮,喝命家丁将老六拿下,一顿棍棒,打得皮开肉绽,一命呜呼。

启辉检视屋子,见老七翻窗逃走,深怕老七借此机会,联络老三,把他所做的事告诉老三。一边命人送幺妹等回老宅,以作人质,一边命人捉拿老七。启辉打定主意,心想兄弟们都是要和自己争家产的,只要奴仆不会争,多培植几个能干的家丁,让他们帮着做事,总比亲兄弟做事强。

启辉打定主意,便选自己亲信的家丁做自己的左膀右臂。要想得到偌大的产业,就得心狠手辣。

不多时,家丁在老二的屋子里,将老七抓住,拖了出来,来见启辉。启辉朝老七瞪了一眼,喝道:“老七,你做的什么好事?现在一线天的人全都知道了,你看怎么办?”

老七咬着牙,心想大哥并不和我和老六一伙,不过借机会除掉我们罢了,随即仰头望着天,冷笑一声道:“大哥,我没有什么好说的,这事是我做下的,要杀要刮随便你。”

启辉有些不忍,叹息一声道:“老七,我会派人好好照顾你媳妇的,你就放心去吧。”

老七听到此处,双眼一瞪,朝启辉喝道:“钱启辉,你个狗东西,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启辉狞笑一声,伸手向前一挥,两名家丁,扑了上来,将老七的嘴堵住,一顿暴打,随着老六,到阴曹地府风流快活去了。

启辉见已除掉两人,心想老二和自己不是一条心,他为人正直,要他知道我所做的事,必和我翻脸,如今得想办法除掉他。

启辉忖了忖,不得计策,想起阴阳先生,便来厢房找他。进了厢房,却见屋子空空,不见人影,抓了几个家丁来问,都说不见先生回来。启辉心急了,命家丁到墓地里去看,也找不着先生。

启辉捶着桌子喝道:“先生害我,先生害我。”

家丁瑟瑟的朝启辉问道:“大少爷,先生怎么了?”

启辉沉吟道:“先生算出老六、老七今晚所做的好事,才让我带着众人去老谭家。要是他不说,我怎么会带着人去,既然带着人去,发现了他们的事,我就得秉公处理,要不然日后谁会服我?可惜我两个兄弟,竟被这厮给害死了。”

启辉说罢,眼泪扑嗽嗽直下。家丁见触动启辉的心事,忙解劝了一番道:“大少爷,你也不用太难过,咱们一定找到阴阳先生,为六少爷和七少爷报仇。”

启辉猛地一捶身旁的桌子,吓得家丁颤抖得险些站立不住。良久才听他喝道:“对,要找到先生,为我死去的两个弟弟报仇。”

家丁应诺了一声,不敢打扰启辉,忙退了出去。

启辉见家丁退去,心想老三和老八他们,随时都会回来,只有保护好他们的家小,再图良策,除掉他们。

启辉在屋子里坐了坐,觉得全身发软,便打了个盹,才朦胧睡去,便见烟斗钱朝他走来,轻轻的将烟斗在桌子上磕了磕,吓得启辉全身是汗,慌忙站了起来,朝烟斗钱叫道:“爹,你怎么来了?”

烟斗钱吸了口烟,冷哼一声道:“老大,你所做的事,你以为我都不知道?爹我尸骨未寒,你就做出这样的事,你让我怎么放心将你那些弟弟都交给你?”

启辉听罢,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道:“爹,我再不敢了,我再不敢了。”

烟斗钱吸完烟,坐在一旁的竹椅上,望着颤抖的启辉,不发一言。启辉也不敢抬头看烟斗钱,约莫鸡叫时分,才恍然醒来。

启辉嘴里,喃喃呐呐的念着“爹,爹,你饶过我,饶过我。”

此时却听得外面的打门声道:“大哥,三弟他们回来了,想来见你。”

启辉一惊,慌忙从桌上爬起,开了门。见是老二,忙将他拉了进来道:“老二,他们在哪里?”

老二摆手道:“大哥,他们没回来,我不过是来叫你,道士们不见了阴阳先生,不愿起经,你说该怎么办?”

启辉听老二吓他,心里恨得跟什么似的,朝他白了一眼。半晌才道:“不是派人去找先生了吗?怎么,他还没回来?”

老二走到竹椅上坐下,朝启辉道:“去的人早回来了,说不见先生,还以为他回家去了,又去他家里请,也不见人影。”

启辉见老二坐在竹椅上,就像梦里的烟斗钱坐在那里一样,吓得连连哆嗦道:“爹,你可不要吓我。”

老二疑惑地望着启辉,关切的问道:“大哥,最近忙得糊涂了,看你是不是病了?晚上六弟和七弟的事,你怎么也没有分寸?”

启辉听得老二追问,一拍桌子喝道:“当时你怎么不去,就是这阴阳先生,这阴阳先生……。”

老二见启辉脸色大变,霎时变得苍白。

启辉顿了顿,才道:“二弟,我也是没有办法,听了先生之言,他算出老六和老七今晚做的事,才让我带人去的。我也没想到,两人竟去对三少奶奶下手。要是对别人,这事倒好处理,可那是对三少奶奶,传出去,咱们老钱家的脸,往哪搁?”

老二叹息一声,望着启辉道:“大哥,可惜我两个兄弟啊,都断送到了你的手里。”

老二边说,边恸哭起来。

启辉劝了一回道:“二弟,都是哥哥不对,可大哥我也不忍心啊。当时我本想幺妹会为他求情,救他一命,却没想到幺妹她也……。”

老二哭了一回,朝启辉道:“大哥,那六弟、七弟的后事怎么办?”

启辉忖了忖,望着窗外,低声道:“现在阴阳先生不在,只得将他们的尸骨送给六奶奶和七奶奶,让他们赶在爹之前发丧。”

老二犹疑了半晌,心想如此,怎能平息得了刘奶奶和七***怨恨?两个大活人,一夜之间竟被打死了,还有什么手足之情可言?

老二暗自悔恨一回,心想当时就不该让老三和老八他们离去。当时要早出手相救,他们就不会离开一线天了。可惜大哥他不知道怎么想的,硬不要他们回一线天。难道大哥真想借此平息和佘家营的恩恩怨怨?

老二摇了摇头,伤感地朝启辉道:“大哥,我心里不自在,先出去走走。要是没什么大事,你让四弟先帮衬帮衬。”

启辉站起身,脸色变得狐疑道:“二弟,现在六弟和七弟去了,正差人手,你要到哪里去?”

老二冷笑一声,反脸望着启辉,抽了口凉气,却没说话。

启辉不敢留他,任由他去了。他那一声冷笑,刺痛启辉的心。启辉心想老二迟早会发现这件事,但又找不着先生,万一先生先他把这事泄露出去怎么办?

启辉顿了顿足,朝门外喝了一声,只见一家丁走来,朝他道:“大少爷,您找我?”

启辉点头道:“以后你就在门口守着,无论何人来,都得先报知我,然后才让他们进来。最近我事多,不能让人随便进出这间屋子。”

家丁应了一声,站立门口,不敢妄动。

启辉见他老实,微微一笑道:“你做事,我放心。日后跟着我混,少不得你吃香的喝辣的。”

家丁慌忙低头,朝启辉道:“多谢大少爷栽培,为大少爷办事,是小的应尽的职责。”

启辉也不和他啰嗦,又朝屋外望了一眼,见天色大明,命家丁端来洗脸水,洗漱完毕,便朝灵堂走来。

刚来到灵堂,便听得哭声震天。

启辉大骇,心想何人在此啼哭?没有先生,也没有起经,平白无故哭什么?

启辉三步并着两步,来到灵堂内,只见老四迎上来道:“大哥,不得了了,六弟媳和七弟媳听说老六和老七去了,在这里大哭大闹,问爹要人呢。”

启辉断喝道:“真正胡闹,是他们做下的事,好脸到这里来要人?你说她们平时在家不看好自己的丈夫,任由他们在外面沾花惹草,还跑到这里闹事?可怜我的六弟、七弟啊,你们死得好冤啊!”

老四见启辉也哭了起来,忙解劝道:“大哥,这里乱成一团,还要你来主持大局,你可不能过于伤悲啊!”

启辉擦了擦眼泪,嗯了一声,走到灵堂前,朝老六媳妇和老七媳妇道:“两位弟媳,都怪那阴阳先生,是他叫我带人去老谭家的,我也不想让老六和老七……。可恨那三少奶奶,也不替他们求求情,就这样让我两个弟弟去了。”

两个妇道人家,一听此言,顿时止住了哭声道:“大哥,你说那狐狸精,是那狐狸精害死我们的丈夫?”

正文 二十四

启辉伸出双手,一手去扶一个,但见两人,虽泪痕满面,却犹如梨花带雨,娇柔万分,惹人喜爱。

启辉禁不住多看一眼,微微一笑道:“两位弟媳快快起来,你们也是讲理之人,不要跑到爹的灵前来哭诉,惹恼了他老人家,那可不是玩儿的。如今六弟、七弟已去,少不得我给你们做主。你们有啥话,有啥想法,都给我说,我不怕得罪人。”

两人本来年轻,虽三十多岁,却长得苗条多姿,早被启辉看中,听了启辉的话,都连连道:“全凭大哥做主。”

启辉大喜,忙命一家丁道:“你带两位少奶奶到厢房休息,切忌不能打扰她们的安静。等我处理完这里的事,打发几个人去把六少爷、七少爷的后事超办超办。”

老七媳妇听得喜欢,朝启辉恨恨地道:“大哥,既然是那狐狸精,咱们就去把她拿住,替我家那口报仇。”

老六媳妇也应了一声道:“出对,不替我家那口报仇,我心里不甘。活生生的一个人,就被她迷得不知事项。我倒要看看,这有几分的本事,能赖活得了我们。”

启辉摆手,示意两人不要吵闹。

老七媳妇忍不住喝道:“大哥,你是不是不愿跟我们做主?你要不愿,你就明说,我们自己找那贱人理论去。”

启辉佯作没有听见,一旁和道士们商议,让先起经,再去找阴阳先生。道士们都很为难,阴阳先生不来,他们决意不起。

启辉暗想,这些道士还真有些古怪,难道和阴阳先生串通好了?我如今加他们几钱银子,想必他们便会听我的话了。他主意打定,朝带头的道士道:“只要你们每晚按时起经,我加你们的工钱。”

那道士有些不愿,年轻的那个却道:“师父,加钱的活你不敢,那你想让你的徒弟们都喝西北风啊?”

道士只得允了,每晚按时起经。

启辉心里暗笑,心想有钱能使鬼推磨,再说不假。只是老六、老七这两个媳妇,也不知平时是什么心性,我倒冷落她们一番,看她们怎么区处。

启辉吩咐家丁,命两人到厢房休息。

他一边办着家里的事,一边派人打听,看两人有没有什么新的举动。一面命人替老六、老七排好期,让老二赶做棺木,连夜刷漆,选定勉强可以下葬的日子,将两人埋了。

老六媳妇听说启辉已把老六安葬,可她又无所出,没法守着孩子过日子,总要为自己的下半辈子计议。

她便对老七媳妇道:“我说老七媳妇,咱们两个怎么那么苦命,半辈子过去了,都没能给那口生个一男半女的,我们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老七媳妇叹息一声,望着楼板,不出一言。

老六媳妇凑到她跟前,低声道:“老七媳妇,我说你人也年轻,难道就不能傍一根大树?”

老七媳妇冷笑一声道:“六嫂,亏你想得出来,你看看属牛媳妇,是什么下场?如今活不活,死不死的,难道你想学她?咱们女人,跟着了个好的男人,就指望着他过日子,跟不到好的男人,这辈子就得踩在刀口上过。”

老六媳妇嗤了一声,不以为然地道:“老七媳妇,你这人怎么这么木头?如今咱们都死了男人,又没孩子,难道就不能为自己打算打算?”

老七媳妇继续盯着楼顶的木板,摇摇头道:“六嫂,这事我可做不来。我愿回到我和老七住个的屋子,守着那屋子过一辈子,也不会做出对不起老七的事。只恨老七死前都说一辈子守着我,怎么会鬼迷心窍,对那贱人起了歹心。”

老六媳妇将身子凑到她跟前,冷冷一笑道:“可见男人都喜欢新鲜,只要抓住他们的弱点,咱们就有机会成为人中人。老七媳妇,我可提醒了你,不要以后到处乞讨过日子了,暗骂六嫂没提醒你。”

老七媳妇淡淡地道:“我什么都看透了,六嫂。你不用劝我,我知道该怎么做。你看大哥前几日看你的眼神,似乎对你念念不忘。不如你就顺从了他,做一个小,吃香喝辣,不在话下。”

老六媳妇白了她一眼,压低声音道:“像他那样,我看虚得很。我要再找,起码也得找个像老九那样的。只可惜老九现在生死未卜,可能早随着他六哥,一起去了。”

老七媳妇冷哼道:“你心里总是想着老九,难怪六哥要到外面玩呢。”

老六媳妇毫不示弱,将了老七媳妇一军道:“你家那口好,你还不是没有管住他?咱两大哥不说二哥,两个都差不多。我看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你还不是偷偷的打着对门杨晓楠的主意。只是人家不理你,你和老七做那事的时候,想的恐怕也是他吧。”

老七媳妇听完,紫涨着脸,怒喝一声道:“六嫂,我看在六哥的份上,称你一声六嫂。我是有事说事,没有的事绝不会瞎编,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老六媳妇啧着嘴,斜睨着眼,道:“要是没有这事,你跟我急什么急?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何必狡辩呢?”

老七媳妇啐了老六媳妇一口,喝道:“六嫂,你再胡说,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老六媳妇将衣袖挽起,瞪着老七媳妇道:“想打架怎么滴?我怕了你啦?你自己想想,当年你和杨晓楠那点事,有谁不清楚?只有老七瞎了眼,才娶你这贱人。”

老七媳妇将眼一横,回想当年的往事。要不是烟斗钱一家横行霸道,她又怎会嫁到这里来?

在那个秋高气爽的日子,老七媳妇和杨晓楠一起到河边捉螃蟹。老七媳妇见他身材高大,为人豪爽,家境又不算太差,两人又经常一起割猪草,一起放牛。今天又正好遇着他,便和他一起下河。老七媳妇心里无比的高兴,也曾给她父母提起过,等再大一些,就嫁过去。两人得了双方父母的许可,整日间都腻在一起玩耍。

阳光明媚,照在两人的身上,河风吹来,一阵凉意。

杨晓楠望着老七媳妇,眸子里闪烁着光芒,柔柔地道:“小会,你好美。”

老七媳妇第一次听见杨晓楠夸奖她,不由得红了脸,低下了头。

杨晓楠见她低头,又伸手在她的胳肢窝里挠了挠道:“小会,我要你做我的媳妇。”

阳光顺着芦苇,照在小会的脸上,一阵灼热。小会突然站起身,朝河边的小路上跑去。杨晓楠急了,忙追了上去,一把抱住小会道:“小会,我爱你。你爹娘都答应了的,我要娶你,我要你做我的媳妇。”

小会突然间觉得杨晓楠宽大的肩膀多安全,多么令人情不自禁的倒在他的怀里。小会闭紧双眼,将脸蛋贴到杨晓楠的脸上,幽幽的道:“晓楠,我也爱你。”

她说出这话时,只觉整个脸蛋,像沸腾的水一般贴到了冰块上。她想挣脱,想逃避,想尽快让这句话消失在空气中,可这句话,久久回荡在她的心田里。

杨晓楠伸手在她的胸前轻轻的抚摸,她不自禁地向外一让,却又不舍地贴了过来。他的手,肆意地不停的晃动。

杨晓楠低下了头,将宽厚的嘴唇,贴到了她的樱桃小嘴上,一阵风吹过,强烈的刺激,让两人陶醉。

小会转过身,面对着杨晓楠,双手抱紧他道:“晓楠,我爱你,晓楠。”

杨晓楠的手没有停,继续进犯着她的身体,缓缓的摸向她的桃源深处。小会伸手将他的手抓住,示意他不要再摸下去。

可杨晓楠的手,始终没有停。小会已知自己将是他的人,便没再阻止,任由他的手,在自己的身上不停的抚摸。

她被杨晓楠的手,摸得连连叫唤,轻轻的划开他的唇,低声娇羞地道:“晓楠,我想。”

杨晓楠轻轻掀开她洁白的裙子,那还是她娘前年找人给她定做的新裙子,一直没舍得穿。他的手,别扭地将她的裙子褪下,露出了他从未见过的酮体。

杨晓楠有些紧张,两人的心跳,都急剧的加速。

两人倒在芦苇丛里,颤抖着,等待下一刻的到来。

杨晓楠将自己身上的长衫褪下,俯,将小会的双脚抬起,将那物顶了进去。小会一阵呻吟,一阵抽搐,可就在那一刻,她觉得撕心裂肺的痛,却又让她难以忘记。

小会伸手抓紧杨晓楠的手,贪婪地望着他高大的身躯。她是第一次仔细打量一个一丝不挂的男子,伟岸得结实。

虽然疼痛,但她却没有感到满足,或许是由于惧怕,也或许别的原因,只觉杨晓楠的那物,不到一分钟,就有黏黏的液体迸出,钻进她的桃源深处。

杨晓楠伏倒她的身上,不停的喘息。

良久,两人才坐直身子。小会朝望去,留了一小摊血,不禁神色慌张地道:“晓楠,怎么会出血?”

杨晓楠柔声道:“小会,没事的,一会就好了,你不用担心哈。”

小会没有担心出血,可她担心怀上孩子,要是怀上了,她会被家人活活打死。小会望着杨晓楠,望着他又伏倒在自己的身上,甜甜睡去。可她,却没能安然入睡。

芦苇丛里,响起了几声青蛙的鸣叫声。小会轻轻的理着杨晓楠散乱的头发,抚摸着安静入睡的人儿,就像母亲抚摸孩子一般。

两人深夜才回到家里,家里人都等不及了,四处寻找。等两人回来的时候,大家都向未卜先知一般,诧异地望着两人。

才过了两天,杨晓楠便带着媒人到她家来提亲,可刚到她家门口,便被人堵住了。一个叼着烟斗,将近六旬的老者,带着几盒甜点,不时的吐出烟圈,不让张晓楠和媒人进她家的家门。

小会急得哭了,去告诉她奶奶,可她奶奶也不敢发话,只得摸摸她的头,低声无助地道:“孩子,认命吧,谁叫我们生在穷人家。”

小会摇摇头,颤声道:“不,奶奶,您不是说,我迟早都是杨家的人吗?爹和娘都答应了的,奶奶。”

小会跪在地上,不愿起来。

可奶奶无奈地望着小会,摇摇头,便走了出去。

小会看出了***无助,也看出她的不舍,可也只能这样。

小会很快就从她爹的嘴里得知来的那人便是烟斗钱,是来为他家的老七提亲的,她抢上前去,朝烟斗钱大吼道:“我不嫁你家的儿子,我要嫁给杨晓楠。”

小会她爹急了,上前便给了她一耳刮子。

小会摸着五个血红的指印,恨恨地望着她的父亲,慈祥的父亲,从来没舍得打过她一下的父亲。

小会冷冷地,眼泪嗖嗖的直流,良久她才说出一句话来道:“我已经是杨晓楠的人了。”

小会家里的人,都为之震惊,一时间屋子里鸦雀无声。都望着烟斗钱,望着他凝神沉思的恐怖脸色。

当时的小会,也不知道她这句话,是要全家人性命的一句话。

可她现在明白了,但还是无奈的嫁给了老七。

正文 二十五

小会的眼圈,突然一红,长长的抽了口凉气,继续回忆着当年的往事。

烟斗钱望着小会,见她身材丰腴,万里挑一,淡淡一笑道:“小会,杨晓楠有什么好?你嫁到我们家,绝不会亏待你。在我们家,要啥有啥,可他杨家有什么?”

小会听爹只得点头哈腰地朝小会吼道:“小会,老爷说得对,他家什么都要,什么都不缺,你去了过好日子,以后咱们也跟着粘粘光。”

小会哽咽着,望着头顶的木板,喃喃地道:“你们想着沾光,可这么多年,你们不都没敢来他家看我一眼吗?”

老六媳妇听见小会说话,朝她道:“老七媳妇,你也别在这犯傻了。咱两吵归吵,但我还是为你好。如今你死了男人,又没有孩子,还不如回去跟着杨晓楠,说不定生个一男半女,也不愁下半辈子的日子。”

小会的眼泪,噗的一声,流黑到面颊。她没有回答老六媳妇的话,而是想起当时她爹说话的眼神。

她爹望着她,眼帘下垂,刻意地抑制着泪花。小会怔怔的望着他,像从没见过他一般。她还寄希望于他地道:“爹,你都答应了,让我嫁到杨家去,可你为什么突然反悔?”

小会她爹没有说话,她娘倒将声音拉得很长地道:“小会,我们觉得老爷家好,老七比晓楠老实、诚着、厚道,你嫁过去,会享福的。”

小会摇摇头,放声大哭。

烟斗钱见小会哭了,却磕了磕烟斗,朗声笑道:“既然这样说定了,那这件事先就这样,等我回去准备准备,让老七带几个人过来接人。”

小会她爹一愣,朝烟斗钱问道:“老爷,这么快?我们这面也忙不过来,还要为小会置办嫁妆呢。”

烟斗钱转过身,望着小会她爹,淡淡地道:“嫁妆事小,我吩咐他几兄弟,连夜赶出来。后天,后天中午,我就让老七过来。”

烟斗钱吸了一口烟,走出门去。

小会她爹见烟斗钱走了,慌忙叫她娘道:“老婆子,还不将小会锁进屋子里去,你看她现在这样子,万一再和那姓杨的厮混,老爷是不会放过我们的。”

小会她爹见烟斗钱走远了,才凄声朝小会道:“小会,我们也不想你嫁过去,可你要体谅爹,爹是有苦衷的。”

小会的一颗心,像落入海底一样,永远沉了下去。

回想着河畔和杨晓楠在一起的情景,那一刻来得太快,去得也太快。

小会叹了口气,眼泪流到了地上。老六媳妇见她流泪,从怀中掏出秀帕,替她擦了一回。心想小会一直很坚强,从来没有流过眼泪,可这时她到底是怎么啦?

老六媳妇不忍地道:“老七媳妇,有啥想不通的,你给六嫂说,要六嫂能帮你的,一定帮你。”

小会摇摇头,哽咽着道:“六嫂,有很多事,你是不明白的。”

小会转眼望着窗外,心想那日在河岸的芦苇里,是她最快乐的时光。但也因为那一次的欢愉,老七耿耿于怀,从不正眼看她。她嫁到烟斗钱家,虽过得殷实,却少了笑容。

她也知道,老七为何会去找幺妹,分明是想做给她看。

小会望着老六媳妇,心想她和我一样可怜,都是女人,生在这样的社会,就像商品一样,随时都会贬值。

老六媳妇见她痴痴的望着窗外,一动不动,吓得忙道:“老七媳妇,你可别吓嫂子,有什么话,你尽管说,可不要关傻了。”

老六媳妇边说,边骂启辉道:“这王八养的,说给我们做主,却又不来看我们,我看他八成没安好心。”

屋外都是启辉的心腹,听得这话,一字不漏的转达启辉。启辉恨得咬牙道:“娘们,我会让你见识我的厉害的。”

启辉一连忙了几日,算是将老六和老七草草的安葬了。只有他爹的丧事,还有三日才能下葬,但也有了不少空闲的时间。

他闲着坐在灵堂一旁的板凳上,朝他妹子望了一眼,见她随着锣声一响,跟着道士便在那磕头。不禁道:“老十,你以后还去外婆家住?”

钱幺妹一听,朝启辉道:“你大哥,我心里烦,你就别来打扰我。”

启辉见她不理,只好从灵堂里走了出来,悄悄命一家丁去厢房边打探,看都有些什么人。家丁去了,不多一会便回来道:“没人。”

启辉大喜,心想冷落了两个寡妇几天,她们一定服服帖帖的了,便吩咐家丁道:“你在这里守着,要是有人找我,你就回不知道。要真有急事,你就说出去了。你悄悄的来告诉我,决不能让别的人知道。”

家丁不敢有违,连连点头称是。

启辉背着手,哼着小曲,来到厢房,一家丁忙低头道:“大少爷。”

启辉哼了一声,朝家丁道:“下去吧,给我把路口守住,不让任何人进来。”

家丁应诺一声,便走下厢房,去路口守着去了。启辉走到老六媳妇和老七媳妇住的屋子,轻轻的叩了叩门。屋内,只有稀疏的鼻涕声,再无别的声响。

启辉心想,两个娘们,关你们几日,你们就哭哭啼啼的。我要是关你们一辈子,你们还不知道哭成啥样呢。一定是想汉子了,我就成全你们。

启辉忖毕,咳嗽一声,又猛地敲了三下门。屋子里的老六媳妇,早知道是启辉到来,懒得不理他,也不愿开门。她朝老七媳妇望了一眼,见老七媳妇也摇头不让开门。

过了良久,启辉不见有人开门,又耐心地敲了敲门。

两个媳妇在屋里,明知会得罪启辉,可就是不开门。气得启辉,青筋暴涨,朝屋内道:“两位弟媳,大哥来看你们了,不知你们最近过得可好,也想过来陪你们拉拉家常,说说话,也不至于把你们闷坏了。”

老六媳妇冷笑一声,伸手抵住屋内道:“大哥,你的心意我们心领了,男女有别,何况咱们还是叔嫂,怎么也得避避外人的闲言碎语。”

启辉听见老六媳妇不愿开门,恨得一咬银牙,朝屋内吼道:“老六媳妇,我是怕你们寂寞,才来看你们,你们不要不识好人心。”

启辉说罢,推了推门,老六媳妇反用力抵住门板。启辉动了怒,飞起一脚,将门板踹飞,老六媳妇一个踉跄,险些栽倒板壁上去。老七媳妇慌忙扶起老六媳妇,相互抱成一团。

启辉见状,冷哼一声道:“早知道这样,又何必抵住屋门?还不是乖乖的听我的话,我说你们女人,就是犯贱,不用强的,还以为我是病猫。”

启辉说罢,走到桌子旁坐下,朝老七媳妇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道:“多好的苗子,可惜老七怎么就还在外面偷呢?”

两个妇人,吓得哆嗦着不敢回话。

启辉见她们越是颤抖,越激发他心中的,大笑一声,伸手朝老七媳妇抓了去。老七媳妇见启辉伸手抓来,大叫一声救命。

老六媳妇也慌了,朝屋外乱喊。启辉怕被人听见,怒喝一声,飞起一脚,将老六媳妇踹飞,她的头撞着床沿,晕了过去。只剩下老七媳妇,启辉伸手一把将她捉住,用床帘堵住她的嘴,狂笑不止。

老七媳妇望着他狰狞的面目,想骂却骂不出来。

启辉得意不已,心想老六、老七已去,老三和老八、老九又不知死活,剩下的几个兄弟,除了老二不听话外,其余的都听他的。他伸手在老七媳妇下巴上一摸,光滑圆润,令人全身发痒。不禁柔声道:“老七媳妇,多可爱的人儿,你要是早从了我,我就不用强了。你现在这个样子,真的很贱。”

老七媳妇挣扎着,双眼恨恨的瞪着启辉。此刻,她明白了一切,老七不是幺妹那狐狸精害死的,而是他。

老七媳妇拼命挣着启辉的手,用脚踹着启辉,可启辉毕竟是男人,力气比她大得多,无论如何也不能逃脱。

启辉一阵朗笑,声音传到屋外,守在路口的家丁,也恨不得钻进厢房,和启辉一起,成就好事。

正当此时,老三和老八、老九,乔装成买酒的挑酒夫,潜入一线天,混到老宅,听得厢房里有动静,都相互一愣。

老三见老宅门口有人把守着,慌忙伏到一株万年青下,朝老八、老九招招手,示意他们蹲下。

三人不知近日一线天里发生的事,也不知老六、老七的媳妇被启辉幽禁在厢房里。老三听得声音,好似幺妹的叫声,不禁大怒,正想跃起,却被老九按住道:“三哥,我来解决守在路口的人,你们先进去。”

老三点点头,只见老九身子跃起,朝守在路口的家丁一拳砸去,正中他的脖颈,那人应声倒下。老三、老八一溜身,驰入厢房。

此时启辉正在兴头上,正想拔掉老七媳妇的衣裤,却听得厢房外的长廊里,有细碎的脚步声响。心里暗骂,不知好歹的臭奴才,竟敢在我的兴头上来扰我,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启辉才骂完,便又来剥老七媳妇的衣服。老七媳妇垂死挣扎,不愿让启辉剥去衣服,启辉大怒,猛地将她的裙裾一撕,露出她洁白的身躯,令人神往。

启辉大笑不止,仔细观赏着老七媳妇的玉体。

就在这时,但听一声暴喝,闪进一人。启辉怒道:“狗奴才,让你守住路口,你却来坏我的好事,看我日后怎么收拾你。”

这话说毕,便朝门口望去,他顿时吓得全身发软,伏倒在老七媳妇身上。

老三见状,慌忙将衣服解开,朝老七媳妇盖去。老八便一手将启辉抓住,用那床帘将他死死的捆住。

老九处理了家丁,来到楼上,见启辉做的好事,踹了他几脚,喝道:“亏你还是我们的大哥,你竟做出这等伤风败俗的事来,你真不是个东西。”

老三伸手扯出堵住老七媳妇嘴的东西,朝老七媳妇道:“七弟媳,我们来晚了,让你受惊了。”

老七媳妇吐了口唾沫,睁大双眼,盯着启辉,伸手指着他的鼻梁,喝道:“是他,是他杀死了我的男人。你们要还顾及兄弟情谊,就把他处死,为老七报仇。”

正文 二十六

老三、老八和老九刚潜入老宅,都不知道这些事,朝启辉望了一眼,见他万分惶恐,又朝老七媳妇和老六媳妇望了望,屋子里顿时寂静了下来。

老九忍不住冲动,上前抓住启辉的领口,一把将他提起,暴吼道:“你个畜生,连亲兄弟你也敢下手,我现在就剥了你的皮。”

启辉知被他们抓住,也没什么好下场,冷冷地盯着老九,不发一言。

老八见老九将启辉提起,只要他再一用力,启辉的小命,即刻呜呼,慌忙走上前劝道:“九弟,现在还不明事情的真相,不要胡来,免得日后后悔。”

老三救醒躺倒地上的老六媳妇,见她睁开双眼,大喜道:“弟媳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六媳妇泪流满面,指着被走捆住的启辉,不敢出一言。

老三见状,有几分不忍,哽咽着道:“六弟媳,你有什么委屈,尽管说出来,我们都会为你做主。”

老六媳妇哇的一声,放声嚎啕道:“我怎么这么苦命啊,我的老六啊,你是哪根筋生错了,让你那天杀的大哥,把你杀了。三哥啊,我知道你不敢做这主,你也做不了主。现在你把他绑起来,等过两天,你不一样把他给放了。”

老三环目一瞪,怒喝道:“谁说我做不了主?这件事,我还真要做主了。六弟媳,你给我说说,老六真的死了?”

老六媳妇越哭越厉害,嚷道:“启辉你个天杀的,你个养的,你个挨千刀的,你个天打五雷轰的,你个绝后的……。”

边哭边数落了一大通,老八听不过去了,朝她道:“六嫂,你先不用难过,我这就去找二哥来问清楚。”

老八说罢,将门带上,恨恨的走出厢房。

他忖了忖,心想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二哥怎么也不管管,整个人就当没发生什么事似的,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不行,我要找他理论理论,我看他到底怎么解释这件事。

老八气愤了一回,到处找老二一番,却寻不着,随手抓了一个家丁来问,都回不知道。老八恨恨地道:“你们都被启辉收买了,一个个都不说出二哥的下落,看来我不用强,你们是不说的了。”

老八正想一掌朝那家丁劈下,忽听一声暴喝道:“住手。”

老八朝喝声望去,忙将手一缩道:“二哥,怎么是你?”

老二急冲冲的走来,朝老八喝道:“你也太放肆了,怎么能这样?大哥呢?听说被你们绑起来了?”

老八嗯了一声,随即将手放下。

他不敢冲老二发脾气,也不想对着他一直尊敬的二哥发脾气。

只见老二走来,朝他喝道:“你们也太不像话了,私自攻打佘家营的人不说,现在还把大哥绑了起来,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老八忍不住了,伸手指着老二道:“二哥,大哥做的什么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现在装憨,迟早一天会轮到你的。我不和你多说,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一直最敬重的二哥不是这样子的。”

老二望着天空,望着奔走的乌云,望着那一朵朵像棉花一样的云朵,伸长鼻子,不停的呼吸空气。

老八见他不说话,故意从他身旁撞过,回到厢房。

老三见老八回来,站起身来道:“见到二哥了吗?”

老八没好气地道:“见到了。”

走到启辉跟前,恨恨的踹了他一脚,喝道:“这一脚,我是为死去的六哥踹的。”

启辉哎哟了一声,睁大双目,咬紧银牙,怒视老八。启辉心想,我这次是逃不掉了,没想到阴阳先生出了这么个馊主意,把我弄得无路可退,要是再给我个机会,我一定弄死这个阴阳怪气的人。

启辉瞪了瞪,暗自懊悔。当初要不是听那阴阳怪物的,也就不会弄出这么多事,要调解此事,只有老二出手了。只不知老二他到底是怎么想的,要是想留我一命,我倒可以苟活几年,要是不想,我连活都不得活了。

成王败寇,既然输了,就输得心服口服。

启辉忖了忖,闭紧双眼。

老八还没用泄愤,听得老七媳妇也在数落启辉,想起老七,不禁又伸腿猛地朝启辉的腰间踹了一脚道:“这一脚,是为七哥踹的。”

三人都一愣,没想到一夜之间,启辉竟害死了两个亲兄弟。

老九再也平静不下来了,握着启辉衣领的手,用力一捏,只听嚓嚓的几声响,痛得启辉咬紧牙关,眼泪花子都迸。

老三怕要了启辉的命,朝老九喝道:“九弟,暂时饶他不死,二哥不来,咱们没有问清楚,也不能胡乱猜测,万一做了傻事,后悔不及啊!”

老九啐了启辉一口,伸手扇了他一耳光,朝老三道:“三哥,他就为了不让我们分财产,所以才对我们下杀手的。你要是对他仁慈,他就会反噬咱们一口。”

老八也痛恨地道:“三哥,吃回亏买回乖,咱们可不能饶了他。”

老三摇头道:“毕竟是亲兄弟,咱们不能这样。咱们已经死了两个亲兄弟了,不能再相互残杀了。”

老六媳妇和老七媳妇听老三说罢,哭得比先前更厉害了,指着老三骂道:“还指望着你跟我们做主,却没想到你也是个没用的东西,我们要指望着你,还不被你们兄弟折磨死,横竖都是死,那我们还不如死了算了。”

老三一愣,忽听走廊上脚步声响起,他急忙打开屋门,见是老二,一把将他拉进屋来。老八见了老二,转过身去,不去理会。

老三指着启辉,朝老二道:“二哥,这是怎么回事?”

老二斜睨着老六媳妇和老七媳妇道:“自己不管好自己的老公,却在这里撒野,像什么话?你们要是管好他们,会发生那样的事吗?老三啊老三,我说你怎么这么糊涂?”

老三被说得莫名其妙的,盯着老二,却不知老二说他到底哪里糊涂了。老三不解地问道:“二哥,我哪里糊涂了,你倒是说来听听?”

老二望了启辉一眼,喝道:“你松了大哥的绑,我再好好的告诉你。”

老九盯了老二一眼,冷笑一声道:“二哥,我知道你和大哥穿的是连裆裤,你向着他没什么,但我们亲眼看见的,难道你还想替他洗刷吗?”

老二挽起袖子,淡淡地道:“我不知道你们看见什么了,但我想告诉你们,大哥做得没错。你们放不放?”

启辉听老二一说,心里无比的感激,只有他,才能救他一命。但启辉又想,他救我一命,是不是有什么企图?

老二见启辉眼珠一转,心里也想,我拼命救了他,日后他会不会恩将仇报?大哥为人一向难以揣测,心性不明,万一他……。

他犹豫了半晌,暗自叹息一声道:“此时不救他,兄弟们又要相互残杀了。”

当时不能救老六、老七,老二也感到无比的惭愧。但两人所做的事,又怎好出手相救?可惜幺妹她死心眼,任凭怎么打两人,她都不说上一句好话。

刹那间,整个屋子寂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老二想着想着,也不想独自拿主意,朝老三望了一眼道:“老三,老四他们当晚都在一线天,我叫个人去把他们叫来,你让他们说说,老六和老七做的事该不该受杖刑?”

老三一怔,望向老八和老九,两人早对启辉不瞒,喝道:“三哥,不能听他们的,等四哥他们到来,他们又嘴灿莲花了,咱们都是直来直去的人,哪像他们?”

老三点点头,朝老二道:“二哥,我们刚来,这里的事都看得清清楚楚,大哥也太……。”

老三顿了顿,叹道:“我都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了,大哥竟然相对六弟媳和七弟媳下手,你说这事该怎么办?”

老二冷笑一声,朝两个女人白了一眼,喝道:“你们又敢肯定不是她们勾引大哥吗?”

老七媳妇听完,爬起身,一耳刮子朝老二扇去。啪的一声,震得整个屋子颤响。老二挨了一耳光,摸不着白,怔怔的望着老七媳妇。

只听老七媳妇喝道:“二哥,不要以为我死了男人,就由着你的嘴随便侮辱我,我再不守妇道,也不会勾引这种男人。”

老七媳妇说完,赌气朝楼下去了。老六媳妇见状,也跟在身后,骂骂咧咧的道:“这死了男人的女人,就只能任人平白无故的冤枉,我算是看透了。”

老三摇了摇头,想要喝住两人,但看这种阵势,怎能叫她们回来。

老九顿足叹息道:“三哥,犹犹豫豫,是永远办不成事的。她们一走,咱们有理都说不清了。”

老二伸手把塞在启辉嘴里的东西拔了出来,只见启辉喘息了几声,才踉跄着道:“老三,我也是为你好啊,你以为我想害死他们吗?老三,我摸着我的良心说,我也不想啊。可你知不知道,他们竟然见你不在,偷偷的打幺妹的主意。”

老三不停还可,一听拍案喝道:“我平时对他们也不薄,他们竟然做出这样的事。”

老九望着老三,暗自摇头。

心想这样的人,怎么能成大事,简直是妇人之仁,被人骗了都不知道。

老九忖毕,随即喝道:“畜生,你住口,谁想打三嫂的主意,想必是你吧?”

老二站在那里,久久不好插话,这时补上一句道:“九弟,大哥可没骗你们,你们要是不信,可以叫幺妹来对质。”

老三点点头,朝老八道:“八弟,去请你三嫂来,我有话要问她。”

过不多时,不但幺妹来了,就连老四等其余几个弟兄也都来到厢房里。这是他家的家事,也没有外人在,老三又叫人去把老六媳妇和老七媳妇叫来,不管怎样,这件事得秉公处理。

老二见老三动真格的了,朝启辉瞟了一眼,心想要老三真的问出什么来,自己在家里的地位,都会降低,但也只得硬着头皮顶了。

老三想得更多,要是老六、老七真有胆子那么做,他一定要揪出幕后指使他两的人。他不相信,老六和老七敢独自做出那样的事。但两人已死,想找出主使的人,哪那么容易?

正文 二十七

不多一会,老钱家所有人都聚集到了厢房外。老三命老九将启辉牵出厢房,高声道:“今晚我们回来,不为别的事,只想搞清楚,老六和老七的死因,大家都是亲兄弟,敢做就得敢承担。”

老四听着这话不舒服,他对这件事毫不知情,不禁冷喝道:“三哥,你说这话什么意思?难道还有人真相害死老六、老七?”

老五也道:“三哥,大哥不是为了幺妹好,又怎会将老六、老七杖责致死?你问问幺妹,看幺妹怎么说?”

老三朝站在一旁的幺妹道:“幺妹,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倒是说说。”

幺妹冷笑一声,喝道:“我还以为你有点见识,却没想到也是这等的窝囊。小叔子想对我无礼,难道你也不管管?要不是大哥,我就会被老七那畜生玷污了。你现在把大哥绑起来,你那良心都被够吃了。”

幺妹骂得老三狗血淋头,一然旁的老六媳妇和老七媳妇却再沉不住气了,朝幺妹吼道:“你个养的,我跟你没完。”

两媳妇说完,便扑了过来,伸手抓住幺妹的头发,扭成一团。

老三慌忙上前护住幺妹,喝道:“你们在家,不好好看住自己的男人,闹出这样的事,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老三说完,朝启辉望了一眼,忙道:“大哥,都是我糊涂,我对不起你。”

他边说,边上前替启辉松绑。老九瞪了老三一眼,喝道:“三哥,你不能这样,六哥和七哥死得蹊跷,难道你就这样放了他?难道你忘了前几日的事了?”

老八也喝道:“三哥,你怎能这样?”

老三摆摆手,长长的吁了口气道:“咱们都是兄弟,都是手足,何故相残?”

老二也道:“老三说得对,大哥也深知老六、老七死得冤枉,都厚葬了他们,其实他的心里,比谁都难过。”

老四走上前一步,喝道:“二哥说得对,这事也不能只怪在大哥头上,要是那晚三嫂说上一言半语,就可让他二人活下来,可三嫂却一句话也不说。”

老六媳妇、老七媳妇无奈,只得指着幺妹,咆哮道:“你个生不出娃的贱人,我们和你拼了,大不了大家都不过了。”

老三见两人闹得不像话,朝她二人喝道:“你们再这样胡闹,就让你们回娘家去。咱老钱家,不缺这样的泼妇。”

老七媳妇听了,滚倒地上,仰头长笑,良久才道:“像你们这样的人家,连自己的兄弟都要残杀,我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索性随着老七去了,等我做了鬼,也会闹得你们不得安宁的。”

她才一说完,突然立起身,奔向不远处的拐枣树下,用力一撞,顿时香消玉殒。众人慌了,都奔到拐枣树下,看个究竟。

老三心想,不能再这么闹了,闹得短短不到一月时间,就死去四个人,传出去不让人笑话?看来这件事,着实得公正处理。

老三忖了忖,朗喝一声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救醒她?”

老六媳妇见老七媳妇性子烈,一下子撞树死了,叹息一声道:“她都去了,想必我也是没好日子过的了,我也随她去了,路上还有个办儿。”

正说着,幺妹突然抱住她,嚷道:“你也要学她干那傻事?”

老六媳妇冷笑道:“你抱住我干嘛,我又没有你那么能干的男人,我男人都死了,活着只会被人糟蹋。活在老钱家,寡妇都得当妓女,供他一家人玩耍。”

老三听得这话难听,自己打了自己一耳刮子道:“六弟媳,你先不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这件事一定还你一个公道。”

老三说完,朝老九道:“老九,把大哥捆起来,家法侍候。”

老二听完,呵斥道:“老三,我在这里都没发话,难道你还想充愣头青,简直没把我这二哥放在眼里。”

老九只听老三的,慌忙将启辉捆了,瞪着老二喝道:“你还像个二哥吗?要是你是二哥,就会阻止大哥,就不会任由大哥做出这样的事。你倒装好人,处处躲着藏着,又不得罪人。如今这事,你休要做主。”

老九说完,将启辉拖起,按倒在地,亲自找来木棍,朝他背上拍去。

众人听得噗噗的声音,都怕启辉受不了杖责。老二见老四、老五等人也不帮他的忙,只得暗里生气。

老二毕竟见识得多,不想公然惹怒众人。他在佘家营做手脚,也是缘于他这种想法。当时要是不做出这样的事,又怎会牵扯进佘家营来。

佘家营的佘老爷是个爱财如命的人,能扣老二的工钱,自然不会手软。老二看在心里,悄悄的做了手脚,他还不自知。

老三明白老二的想法,也深知老二能沉得住气。但他越是这样,老三却越是害怕。在这节骨眼上,他必须做出决断,不能再让人无辜的死去。

眼见老九一顿棍棒,打得启辉瘫软在地,不能动弹,老三转过身,朝老六媳妇道:“六弟媳,你去看看大哥,要是不解恨,你可以亲自动手。今日三哥替你做主,直到你满意为止。”

老六媳妇摇摇头,冷哼一声道:“我一个妇道人家,哪敢亲自动手?别说亲自动手,就连多说一句话,日后都会遭到报复,除非我以后也不出现在这里了。”

老六媳妇将眼一斜,望了老三一眼道:“三哥,你真对六弟媳好,就让我走吧。”

老三嗯了一声,朝一旁的老八道:“老八,准备一匹快马,备些干粮,让六嫂离开这里。”

老八应了一声,正去准备快马干粮。去了半晌,回来道:“那帮狗奴才,说这些东西都要大哥亲自下令,才给发放。”

老三怒了,喝道:“你再去要,要是不给,就给我打死在那里。一线天是大家的一线天,不是哪一个人的。爹尸骨未寒,就想独自私吞财产?”

老九听了,气得猛地朝启辉身上拍了一板子,痛得启辉咬不住银牙,怪叫起来。老二见启辉快受不住了,慌忙爬到他的身上,朝老九道:“老九,你要打,就连我也打死吧。”

老九见老二爬到启辉的身上,取起的板子,又放了下来,喝道:“二哥,你别以为我不敢。不过我看你平时为人正直,不像大哥阴险狡诈,我就暂记着他的板子。”

老二见老九不打,才伸手在启辉身上一摸,血迹早浸湿了他的衣服,他只得伏到一边,揭开启辉的衣服,见后背被打得稀烂。他摇了摇头,有些不忍,心想他要是能活下来,这辈子也是废人了。

但他心里却很得意,既然大哥已废,日后就少了一个争财产的人。我现在救他一命,他日后必感恩戴德,对一个废人施恩惠,比对什么都好。他虽是个废人,日后必有用处。

老二忖罢,朝老三、老八和老九分别望了一眼,心想你们等着,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你们的下场比大哥还惨。

启辉见老二来揭他的衣服,一把将他抱住道:“兄弟,我的好兄弟,你就让他把我打死吧,横竖我也不想活了。你看我现在,都是废人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兄弟,你就做做好事,成全成全我。”

老九见老二抱着启辉痛哭,又听得启辉的声音,冷喝一声道:“就这样打死你,岂不是太便宜你了。我告诉你,我要你活着,慢慢的折磨你。”

老九说罢,放下板子,便去屋子里寻盐。

老三不知老九去找什么东西,想把他叫住,却又不好叫。见老八去把马牵了过来,随即朝老六媳妇道:“老六媳妇,三哥对不住你,你快走吧。”

老六媳妇淡淡一笑道:“三哥,你的大恩大德,我这辈子永远记得。只是呆在这个地方,你需要万般小心。我知道你心直口快,对人又好,但要防着小人。”

老三哽咽地点点头道:“我记住你的话了,老六的死,我会查清楚,我会给他们一个最好的交代。”

老六媳妇摇摇头道:“三哥,该罢手时还得罢手,毕竟我一个妇道人家,说的话也不管数,你好自为之吧。”

老六媳妇善于骑马,见老八将马缰递给她,翻身上马,一拍马脾,扬长而去。

老四见老六媳妇去了,指着她奔去的方向喝道:“三哥,你就这样让她走了?如今大哥都被打成这样,你难道就……?”

老三疑惑地看着老四,又望了望想说话的老五道:“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你们想说我就这样便宜了她?我告诉你们,这件事,我虽不清楚,但我也看得出。幺妹不想说出当时的情况,想必是你们派人去威胁她爹娘了。”

幺妹眉头紧皱,嘴唇微微一动,想说什么,却不好说出来。

老四一怔,大骇,却不敢多说。心想三哥真料事如神,早想到这些。看来老六、老七的死,他也知道了始末。大哥也真是太糊涂,竟然对亲兄弟下手,以后谁敢跟着他做事?

他才忖完,却又听老三道:“老四,有些话,我也不知道该说不该说。不过事情都闹到这种地步了,那这次就让我当一次家,等把爹安葬了,咱们就分家。”

分家,几兄弟都听在耳朵里,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线天里的老钱家,世代单传,可到他们这一代,却有就弟兄,他们从来没听祖辈说有分家这个词,这时听来,格外的新鲜。

随即交头接耳,纷纷议论。

众人正议论间,却见老九端着一只瓷碗走出来,大家都不解地望着他。只见他走到启辉跟前,张嘴含了一口水,朝启辉喷去,痛得启辉哭爹喊娘,嗷嗷直叫。

正文 二十八

老五见启辉痛得满地打滚,将手一抄,抄住老九的手,将一碗盐水打翻。老九不防老五会突然出手,翻脸瞪着老五,正想一拳朝他打去,却被老四上前将他的手抓住。老八见老四跟着帮忙,也不示弱,一个侧身,堵在老四跟前。

老四冷哼一声,喝道:“老八,你想干嘛?”

老八不理,伸手便朝老四的腕骨抓来。老四见老八身手矫捷,不敢蛮来,只得退出几步。老三怕四人大打出手,朗声喝道:“几个兄弟,听我一言。”

四人随即散开,望着老三。

老三沉吟半晌,才道:“如今六弟媳已走,七弟媳经抢救了一番,活过来了。我打算已将她送走,你们意下如何?”

老二心想,将她送走倒是个倒好主意。一家人都想着这寡妇,留在这里,日后必闹许多笑话。但他却不想多说,等着看笑话。

老四、老五向来没有多少主见,听老三一说,点头称是。老八却道:“三哥,你让她走了,难免外人说我们兄弟们不容人。”

老三嗤了一声,冷喝道:“她留在这里,总是受罪,还不如让她离开。听说当年她来时,便喜欢杨晓楠,就让她回娘家去吧,她想怎样,就怎样。”

老三说完,朝启辉望了一眼道:“来几个奴才,将大哥抬到厢房里养伤。”

随即几个家丁,慌忙来将启辉抬起,朝屋里去了。

老三见启辉已去,望望众人,朗声道:“最近发生的事,暂时作罢,眼看爹的骸骨就要下葬了,在这几天里,不许有人闹事。”

老三转眼望了一眼老九,朝他道:“你性子最犟,这几天可要担待点,不可再闹事。”

老九嗯了一声,却将头望着抬启辉去的厢房。

老三心想,老九心里一定不平,想必会再去折磨大哥。大哥这样,也算是报应。

老三将这里诸事安排妥当,便来到灵堂,见灵堂里的道士,坐在那不愿做法事。老三问他们缘由,老道士将启辉加工钱的话说了,老三暗骂了启辉一回,只得道:“你们的工钱,如大哥所说的给。在这三天里,你们必须给我热闹起来,否则休怪我再去找别人来超度。”

老道士吓得连连道:“三少爷放心,我们马上超度亡魂。”

老三见几个道士动起来了,又见灵堂里没了女人哭丧,便去把幺妹叫了来。不多时,众媳妇姑娘们听说老三主持丧葬,都忙着跑来哭丧。

高脚鸡听说老三回来了,高兴得不得了。他以为小娃儿死了,给了不少安埋小娃儿的银子,如今小娃儿活了,他又没问高脚鸡要。高脚鸡有了这些好处,巴不得天天守着老三,替他分忧。

高脚鸡来到灵堂,噗通一声,跪在棺木前,放声哭了起来。

有人听见,回头望了一眼,朝老三笑道:“三少爷,你这丈母娘倒哭得挺用心的,不知道你赏她些什么?”

高脚鸡瞪了那人一眼,喝道:“我就喜欢哭丧怎么了,你要是死了,我也哭你。”

老三不好多说,只得听着两人斗嘴。

过了片刻,老八走进灵堂,朝老三低声道:“三哥,我看大哥有些熬不住了,该怎么办?”

老三脸色一变,压低声音道:“去请大夫了没有?”

老八点头道:“去请了,几个大夫在那,都束手无策。河边的老王,你也知道,是个很有经验的老神医,他都摇头了,其余的人更是没了办法。”

老三听了,三步并着两步,急急的来到厢房里。只见老四、老五,守在床边,望着奄奄一息的启辉。听得老三的脚步声,才让开坐到床沿上。

老三朝两人道:“大哥现在怎样了?”

老四、老五摇了摇头,垂头丧气地望着一旁盛气凌人的老九。

老三身手揭开被子,只见启辉背上,全是板子的淤痕。身旁的几个大夫,站在那里,颤抖不已。老三抓住老王,一把将他提起,喝道:“人们都叫你神医,你给我说说,大哥到底还有没有救?”

老王本来有气喘病,被老三一提,咳嗽不已,险些喘不过气来,一命呜呼。

老三只得将他放了,听他喘息一阵才道:“有倒是有一法救他,只是我从来没有用过,怕……。”

老三见他迟疑,喝道:“怕什么?”

老王颤兢兢地道:“怕他死。”

老三喝道:“只要有办法,就得救他。”

其余几个大夫,已朝老三道:“三少爷,人命关天,我们都不管用药,只是在他背上敷了些清凉解毒的药膏。除非你不怪罪,我们看老王才敢用药。”

老三点了点头,朝老二望了一眼,老二却不答话,将眼睛转到一边,望着窗外。

老二又望望老四、老五,两人都没异议。只要老九,将手劈下,正欲朝启辉的背部劈去,被老三死死抓住道:“老九,你这是干啥?”

老九冷哼一声道:“我想送他一程。”

正当此时,老八从厢房外走来,脸色苍白,朝老三耳语了几句,吓得老三也脸色惨白。众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面面相觑。

老三胡乱朝老王道:“你先尽力救醒我大哥,需要多少银两,都到账上支去。不管是死是活,都不怪你。”

老王见老三发急,只得打开药箱施救。

老三还没安排好厢房里的事,便听见一家丁气喘吁吁的奔来道:“不好了,不好了,佘家营的人又攻来了。”

老三听毕,朝老八喝一声道:“老八,你带几个弟兄,死守隘口。”

老八应命去了,老三不敢叫老二,朝老四、老五道:“你们两守着大哥,千万别出什么事。”

老三吩咐完,盯着老九道:“老九,你随我来。”

老九走出屋门,低声道:“大哥,咱们三个都去迎战去了,难道你不怕二哥和四哥他们……。”

老三心里比谁都害怕,但在此时,绝对不能让三人一齐迎战,只能让他们守住启辉。他不能告诉老九,要将心里的害怕告诉他,那将是启辉的催命符。

老三摇摇头,冷哼一声道:“老九,你放心,我把一线天所有的家丁,都集合到隘口,让他们无人能调动。”

老九翘起大拇指,朝老三一比,老三慌忙压住他的手指道:“老九,现在正是为难时刻,必须做几件让二哥心服的事,否则以后的一线天,将很难管理。”

老九听了,一时间心血沸腾,走到马圈里,牵出骏马,飘身而上。

老三见老九去了,便来到灵堂,朝道士道:“把锣鼓的声音再加大一倍。”

道士们不解,但想要拿工钱,就得听老三的。

老三又命几名家丁,将通往老宅道路旁的树木砍掉一半,只留下几人守灵堂。众人听得隘口的喊杀声,都害怕不已。

小娃儿见老三亲自上阵,走到跟前低声道:“老三,咱们要是打不赢就悄悄的跑,切忌不能丢了性命。”

老三知他的用意,淡淡地道:“爹,您就放心吧,我这就去会会他们。这里的事,就交给您了,麻烦您帮忙看着厢房里的人。”

小娃儿听说有差事办,高兴得去找高脚鸡,将这事告诉高脚鸡。谁知这话,本不能让别的人知道,一会就传到老二耳朵里去了。

老二望着老四、老五,眼神流转,坐到桌子旁的木椅上道:“老四、老五,咱们都被你三哥监视了,以后在一线天,还有什么出路?咱们都是木匠,也不靠爹留下的这点遗产过日子,不如离开这里,让他一个人拼命去。”

老四见有大夫在,不好明言,示意他出去再说。

老二会意,走到厢房外,低声道:“老四,咱们得为自己着想了,守着大哥不是出路啊。不管他们是输是赢,咱们都很难啊!他们要打赢了回来,咱们日后就永无抬头之日;要是打输了,咱们还跟着遭殃。”

老四拿不定主意,沉声问道:“那依二哥的主意,咱们该怎么办才好?”

老二冷哼一声道:“就按大哥做的办。”

老四脸色顿变,颤抖地道:“二哥,这可不好,勾结外人打自己人,我可干不来。大哥勾结佘家营的人,想置三哥于死地,我都没有插手,这时你还用他的计策,会遭报应的。”

老二冷笑一声,望着天边的乌云,伸手指着道:“你看看天边的云,只要一阵风吹过,瞬间就消失了。咱们办事,就要像风一样快,让他们察觉不到,等到察觉的时候,咱们已经办成大事了。”

老四伸手摸着下巴上的一小撮胡须,又摸了摸头上的毛发,犹疑不决。

老二见他不能成事,叹息一声,喃喃地道:“老四,你再迟疑,吃亏的就是咱们。你看看大哥,他现在成什么样子了?他们要打赢了回来,迟早咱们也会像大哥那样。你看老九那样子,巴不得将咱们都煮了吃了。”

老四还是不敢拿出主意,朝厢房里瞟了一眼道:“我问问五弟,要他也听你的,那我也听你的。”

老二走进屋子,将老五叫了出来,将这一席话告诉他,老五摇摇头,一口回绝道:“这事你们要怎么办怎么办去,我绝对不掺和,就算日后他们要拿我千刀万剐,那我也认了。”

老二见两人不允,心想你们小胆,让我一个人做来,到时连你们也一起收拾。

随即淡淡地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守在这里,一个也不去帮忙。”

老四、老五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老二。

老二却借故要去隘口探个究竟,两人也不阻拦,任由他去。老二来到隘口,见佘家营的人攻不进来,心里着急,暗暗走到石壁,轻轻扣了扣石壁下的一块平整石头,石壁洞开,他抽身钻了进去。

老二点亮火把,见洞内满是污浊之气,蝙蝠横飞,令人作呕。

行了约莫半个多时辰,才见前面有光亮,随即推开掩着的枯草,伸手朝佘家营的家丁招去。

正文 二十九

佘家营众人久攻不下,本想放弃,却没想到有人在半山腰招手。此时佘家营的管家,换作一个姓魏的山寨王,名叫魏一霸。佘家营招了此人来,其心可知。

魏一霸站在远远的山头上,指挥家丁攻打一线天,陡然间见死了不少家丁,心里嘀咕,暗想一线天易守难攻,不如撤回去的好。反正佘家营里只有一个糟老头子,只要耗死了他,还怕得不到佘家营?

魏一霸思忖了半晌,却转念道:“我若不使出点手段,就这样空手回去,未免让那老狐狸看扁了。他急着招我来,一定是想攻下一线天。我如今攻破一线天,将老钱家的几个笨蛋儿子都抓去,岂不是大功一件?日后糟老头对我,一定另眼相看。”

才一转念,便见一人在对面的山洞里招手。魏一霸本不熟悉一线天的地形,见有人招手,还怕是计,喝令众人,不得前进。

老二见魏一霸在山头上不动,气得双眼一鼓,想大声叫唤,又怕被老八他们听见,只得捶了捶石壁。

老二见魏一霸不攻来,反而黑将一干家丁撤走,心想不能在此久待,以免被人疑心,便又寻路返回。

老二心有不甘,暗自寻思,我若不引他们进来,日后受老三的气,用脚板心也能想到。但是佘家营的管家,怎么这等无能,见我招手,还不敢沿着洞口攀来?难道这匹夫怕有疑兵不成?

老二想到此节,慌忙将身上的白布衫一撕,寻块长条形的石块挑了,便朝魏一霸招手。魏一霸捻须思忖,洞口的人像是向我投降,可又为何用石块条白布?

他忖了忖,朝身旁一亲信低声道:“你带两个人,绕到山后,顺着小路,攀到洞口,看那人捣什么鬼。要是可疑,你们给我抓来,重重有赏。”

亲信应命去了,魏一霸还不放心,又朝左侧的亲信道:“铁牛,你带着两人,接应他们。”

铁牛应了一声,朝魏一霸道:“魏管家,我看洞口的人,像是引我们进入一线天的人。你看这一线天,四围高山,坚壁难攀,石山高耸入云,要想进入,唯有隘口。既然半山有石洞,想必有通往一线天。”

魏一霸点头道:“我担心那人不是引我们进入一线天,而是故意设计陷害我们,等我们爬到半山,便放下檑木巨石,我们岂不是成了肉酱?”

铁牛嗯了一声,心想要真如管家所说,那我也得小心。但要是真有人私通我们,处处疑心,反而失去了大好机会。

铁牛领着两人,跟在先去的几人身后,便朝山洞爬来。老二见有人攀来,阴沉着脸,冷笑一声,嘀咕道:“老三,是你先不仁,就别怪二哥不义。”

铁牛等顺着难以攀登的石壁,慢慢攀到洞口,见钱启德叉腰立在洞口,吓得全身冷汗,朝下望去,深不见底。铁牛心想,这次死了。没想到招手的人,竟然是钱家老二,他亲自守此,一定派了不少人手。

铁牛忖了忖,朝老二低喝道:“钱启德,你好阴险。”

老二冷笑一声,不屑地道:“你是什么东西,敢来教训老子,信不信老子一脚踹你下去,让你们都死无全尸。”

铁牛也不示弱,抓紧石壁凸出的石子,怒喝一声道:“有种你就踹,难道你就不怕你家老三?”

铁牛来时,早打听到老二和老三之间的关系有点微妙,但也说不出是好是坏。他不过在赌,赌两人之间存有芥蒂。要是赌输了,就会摔死山下,赌赢了不但不会死,反而还能一举拿下一线天。

铁牛这样一睹,自然赢了。

老二不以为然地望着铁牛,冷哼道:“你想挑拨我和老三的关系,找死。”

老二正想出手,却见一人害怕,抓不住石棱,朝山下掉去。

老二将手一伸,一把将他提起,扔入洞内。随即低喝一声道:“还不上来?”

铁牛满心欢喜,将手朝洞口一抓,飘入洞内。他虽钻入洞内,也不敢相信老二会背叛,喝令两人前去探路。去的两人去了良久,回来道:“一切正常,这里可以直通一线天,无人把守。”

铁牛随即将手一招,朝魏一霸招去。魏一霸见到铁牛招手,大喜捻须道:“天助我也。”

话音才落,暴喝一声道:“留下一百人攻打隘口,其余三百人随我攀岩。”

老八站在隘口,见魏一霸突然撤走大半人手,不禁疑惑。心想派人攻出隘口,却又怕敌人再次杀回来,破了隘口怎么办?但撤走的大半人手,去了什么地方?

老八不知如何是好,只见老九带着众人,奔了过来,他急忙将此事告诉了他。老九沉吟半晌,也不知魏一霸是何目的。

老九走到隘口,站在风口,朝石壁望了望,山风吹来,令人寒颤不已。隘口外的箭矢,不时的飞到隘口,老九伸手抄住一支,一时兴起,将长箭掷出,射死一人。敌人见老九站在山口,吓得连连后退。

老八见众人朝隘口望不见的石壁退去,恍然大悟道:“不好,石壁似乎有一洞口,常年冒着白气,想必敌人是去了那里。”

老九一惊,喝令留下十余人守隘口,其余全部退到一线天内。

老九带着众人,后撤半里,迎着老三,将有洞口的事告诉了老三,老三吃惊地道:“那个洞口,我小时候去过,不过没有走完,那时害怕,还以为不会通到外面。你这么一说,想必有人通敌,咱们赶快堵住洞口,再放些柴火,烧它一阵,他们自然退去。”

老九大喜,连连点头道:“三哥果然好计策。”

老九随即带了众人,推着干柴,往里洞洞口驰去。老三见老九去了,身旁只留一人跟着,其余人全派到隘口去。他深怕大家都去堵洞口,而疏忽了隘口,那岂不是调虎离山的伎俩?

老三领着那人,朝山顶走来。

来到山顶,望着远处的山峦,突然间,整个人就像飘渺在雾中的仙人。跟随的家丁不解,望着老三道:“三少爷,您怎么还有兴致来这里?”

老三淡淡一笑道:“一会你便会明白。”

家丁一头雾水,情况如此紧急,他却这样,难道山顶有什么秘密?他望着山顶的矮树,被人们称着岩青h的树木,傲然耸立山间。不时滴落的水珠,像珍珠一样,散落土地里。每株矮树,又像一道天然的屏障,将下一株树木隔断,像土坎。

家丁望着一切,似乎明白了什么却又似乎什么也不明白。

两人站在山上,都没有说话。只听半山腰上,一股灼热的热气扑来,老三凝神望着四周,见热气朝前方洞口直扑,分向四处散发。

老三指着热气扑腾的四处道:“我站在这里,可以看见各处冒出的热气,日后要守一线天,就可以将这几处守住。”

家丁听完,不禁佩服老三。

老三回头望着家丁,良久才叹息一声道:“这件事,一定是二哥干的,洞口只有三人知道,除了我和他,便只有躺在厢房里的大哥。他这样做,看来真不想呆在一线天了。”

家丁知是钱家的家事,怎好插嘴,也不敢多说,只默默的听着。心想钱家偌大的产业,谁不心疼,谁不眼红?像我这样的穷人,分到一杯羹,都足以过一辈子。

老三见家丁不说话,淡淡一笑。心想你又怎能明白我的心情,我不想看着兄弟们相残,可这事,却偏偏要发生在最不该发生的时间里。

老三忖毕,挥挥衣袖,朝山下行来。

行了一程,只见老九追了上来道:“三哥,敌人太多,险些将火扑灭,朝我们攻过来了。幸好八哥说弄些滚烫的桐油吊在岩石上等着他们,要不然一线天真的完了。”

老三摆摆手,叹息道:“完的不是一线天,是咱们的兄弟们完了。你带几个人,去看看二哥,要是遇着他,他要走就放他走,不要伤害他的性命。”

老九嗯了一声,也叹息道:“爹一走,咱们就闹成这样,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我明白三哥的意思,就让二哥离开吧。”

老九说完,随即转身来到隘口。他见不少的敌人,从石洞上滚落,不禁得意地大笑。家丁见他高兴,也兴奋地道:“九少爷,这是我见你最开心的一次。只是佘家营人多,老是欺负咱们,咱们也得想想办法对付他们。”

老九冷笑一声道:“他们是见我爹去了,才急着来攻打一线天,以为我们都是吃素的。这次让他们见识见识咱们的厉害,日后他们必不敢来攻。等我爹的法事做完,入土为安了,我一定教训教训这帮兔崽子。”

老九说毕,朝家丁道:“如今佘家营的管家是谁?”

家丁顿了顿,托着腮想了一回道:“好像是南山大王魏一霸,听说此人有万夫不当之勇,曾听说跟着袁世凯混个几年,曾立下过汗马功劳,后却不知犯了什么事,才到老虎山占山为王。有人还将他的故事,编成快板,在市集上唱呢。”

老九啐了一口,喝道:“什么魏一霸,跟着袁世凯混,如今都老匹夫一个了。我要是见着他,非把他分尸不可。”

家丁忙道:“九少爷,您别看魏一霸老,可真是厉害角色,不要小觑了他。”

老九白了家丁一眼,没将他的话放在心里。心想什么魏一霸,我钱启华见到你那天,就是你的祭日。

老九忖完,便见老八气喘吁吁的奔来道:“九弟,你见着二哥没有?”

老九疑惑了半晌,才摇头道:“没有。”

但见随着老八朝隘口奔来的人群中,有一人脸上全是碳黑,衣衫早被火焰烧坏,眼睛却充满了恨意。老九定睛一望,见那人的脚裸颤抖了一下。心知那便是老二,但有老三的叮嘱,只得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圆。

正文 三十

老八、老九来到隘口,见敌人已退,才放下心来。过不多时,老三、老四和老五相继到来,五人商议了一番,不见二哥,老四将老二临走时的话说了一遍,老三淡淡地道:“想必二哥是不想在一线天呆了,不过也好,这是他自己选择的,咱们也不要太为他感到难过。兄弟们,咱们要齐心协力,才能守住这一片属于我们的土地。你们都担心爹离开人世后,会将财产分散,那我今天告诉大家,这里所有的一切,交给老九来管。”

老八没有异议,可老四、老五一听,都脸色苍白。

老四心想,果然如二哥所说,将这里交给老九,那岂不是没了我们的容身之地?

正忖间,忽听老三又道:“老四、老五,我知道你们心里想什么,但我告诉你们,你们想走大哥、二哥的老路我不反对,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再行事。你们要是团结一心,咱五兄弟还是亲兄弟,要是搞分离,休怪我手下不留情。”

老五惴惴不安,望向老三道:“三哥,你说的哪里话,我们岂会做出那等事来?”

老八叹息一声,望向老五,母转而又望了老四一眼道:“两位哥哥既然这么明理,那如今四哥就守隘口,五哥回去照顾大哥,你们觉得如何?”

老四一听,知老八是在试探他,不敢违拗,应承了下来。

老三命众人清点清点伤亡人数,早有家丁报上来道:“没有人死,只是伤了二十几人。”

老三沉吟片刻,冷喝道:“佘家营哪来那么多人?咱们要是和他们硬拼,早就死光了。”

老九嗤的一声,望着远处,不屑地道:“佘家营也不过就那么点本事,把什么亡命徒也招上山去,迟早会被魏一霸收拾。我就不信,魏一霸没有所图?”

老八啐道:“魏一霸老匹夫,七十多岁了,还来争名夺利,想必是看上了佘老爷子的孙女了吧。”

佘老爷子虽然妻妾成群,所生孩子,不是早夭就是短命。只有一儿子,遗下一女,却也去世。这女子名叫佘芳,天生丽质,身轻如燕,婀娜多姿,人见人爱。如今年方二八,正直待嫁年纪,求婚者络绎不绝,都想和财大是大的佘家营联姻。

只是这佘芳,却是心高气傲,一定要嫁一个如意郎君。佘老爷子没法,因独爱孙女,便不好相强。

佘老爷子被老二闹了一回,心里害怕,也希望孙女早点出嫁,不受邪祟所扰。佘芳却不听话,说一定要帮着爷爷祛除邪祟。

佘家营的人几次来请一线天的木匠去驱邪,佘芳却看不下去了,但爷爷病重在床,又难免担心一番,还得求一线天的木匠。眼见得佘家营和一线天闹大了,她便将佘老爷子带大别的屋子歇宿,自己却跑到佘老爷子的屋里去睡。

佘芳年纪虽小,却大胆得很,晚上吹灯躺下,见一披头散发的人张牙舞爪的朝她抓来,她却不怕,伸手朝那人抓去,一爪抓到屋梁上挂着的一物,披发的人便不见了。佘芳疑惑,掌灯观望,却又不见任何人影。

她仔细检视,只见手里抓着一个貌似人形的小玩偶,握在手上,又吹灯躺在床上。一晚上没有动静,她接连在屋子里睡了几晚上,都不见披发人,随即将此事告诉佘老爷子。佘老爷子不相信,也不敢到屋里去睡,还是佘芳多番相劝,佘老爷子才勉强带着刚抢来的小妾到屋里去睡了。

佘老爷子最怕屋梁,此番一吹灯躺下,便望向屋梁,却不见了披发人。佘老爷子壮了胆,朝小妾道:“我的小祖宗,你看见披发人了吗?”

小妾娇羞地躺在佘老爷子的怀里,伸手摸着佘老爷子花白的胡须,娇柔地道:“老爷,我没看见什么,只看见你躺在我身边。”

佘老爷子大喜,大胆地望着屋梁,不见鬼影,才定神道:“我的乖孙女,真是有办法。”

小妾趁势道:“老爷,你还请什么一线天的钱木匠,小姐就能办成的事,咱们不是枉自给了他们很多东西?”

佘老爷子伸手捶床,暴吼道:“钱家小儿,竟然敢在爷我的头上动土,我不踏平一线天,枉为佘家营的主。”

佘老爷子说罢,站起身,赤裸着身子,正要下床,小妾拉住他道:“老爷,咱两好不容易才温存一宵,难道你又要让我独守空房?有什么事,明早再说也不迟。”

佘老爷子晃眼见小妾穿着的红肚兜,水灵水灵的脸蛋,让人生怜,不自觉间,全身软倒。佘老爷子俯,柔声道:“我的小祖宗,你真是要了我的命。”

佘老爷子说完,伸手掀被欲盖。小妾幽幽的道:“老爷,你先躺下。”

佘老爷子连忙躺下,张眼望着柔美的小妾。小妾见他望着自己脱掉最后一丝遮盖,两个小酒窝微微一耸,爬到佘老爷子的身上,不停地摆动娇躯,惹得佘老爷子禁不住两下,便喘息不停。

小妾只觉那物才进去,就没了感觉,心里暗自叹息道:“枉我如花似玉,嫁给一个老不中用的东西,以后该如何是好?”

小妾忖了忖,将双股夹紧,还想动几下,却见佘老爷子双手将她的臀部托起,讨饶道:“我的小祖宗,你再这样,我这条老命就没有了。”

小妾微微一笑,翻身躺倒他的怀里,柔柔地道:“老爷,我还要骂,你就让我再来一次。就一次,老爷。”

佘老爷子摇摇头,朝小妾道:“要再来一次,除非你去把药给我拿来。”

小妾听完,大喜地走下床去。

过了片刻,只见小妾摸黑端了一碗水走进来,佘老爷子迫不及待地将它喝了,只觉全身燥热无比,慌忙将小妾按倒。小妾还没接过水碗,那碗便落在地上,哐啷一声碎了。两人都似没有听见碗碎的声音,相互摩挲,相互摩擦。

小妾伸手到佘老爷子的裆下摸了摸,只觉一杆坚枪直挺挺的在那晃动。小妾喜得不得了,急急的躺在佘老爷子的,将佘老爷子按倒,随手将那物往送去。

佘老爷子驾轻就熟,也随她的手,往那桃源深处钻去。

小妾突然啊的一声怪叫起来,双手一探,慌忙抓紧床单,不住的呻吟。佘老爷子见小妾一副瘙样,那一张脸,顿时像泛开的桃花,惹人喜爱。

佘老爷子高叫道:“我就喜欢你这样,我就喜欢你这样。”

佘老爷子连连逼近,小妾也将双手收起,往上一抬,顿觉佘老爷子的坚枪直滑入桃源尽头,慌忙将手松了开来。她边望着佘老爷子,边想道:“这药果然厉害,只是这糟老头年纪太大,一时间让我很舒服,可他不能坚持很久。要是……。”

小妾的脸微微泛红,随着佘老爷子的抽动不停的晃动,嘴里却喃喃呐呐地挤出几个含含糊糊的字道:“要是个年轻小伙,我就很满足了。”

她这话说出来,佘老爷子一心用在小妾身上,却没听明白,还以为她特别有感觉讨饶,便不多问。心里得意,暗想我一把老骨头,还能拾起当年的英勇无敌,今晚不弄死你,我就不姓佘。

但过了片刻功夫,他却受不了了,慌忙忍住,却洪流溃坝,一泻千里。他缓缓伏倒小妾柔软的腹部,将头靠在她的双乳上,软绵绵得令人醉迷。

小妾见佘老爷子软倒了,心里暗自叹气。她望着窗外的月色,望着不时晃动的窗影,树干的翘棱,在向她招手。

小妾伸手抚摸着佘老爷子的后背,轻轻的哼着歌谣。她在回忆往事,回忆儿时的往事。佘老爷子听着她的歌声,鼾声如雷。

小妾翻身晃出他的身子,用被子盖住他的身体,泪,情不自禁的流了出来。她伸出两个手指,送入桃源,在那幽深不见底,黑漆的地方不断的蠕动,和着佘老爷子的鼾声,她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小妾只觉汩汩流水,顺着她的手,不停的流淌。她将手送入嘴里,慢慢的吮吸它的精华。

佘老爷子醒来时,已日上三竿。自从佘家营闹鬼以来,他就从没有睡过安稳觉。时常精神恍惚,还不时的虚脱。昨晚一觉,无疑给他养足了精神。

佘老爷子爬起身,见小妾甜甜的睡在自己的怀里,将手握着胡须,慢慢的在小妾的脸上扫动。

小妾只觉一阵奇痒,慌忙睁开双眼,一眼便见那花白胡须的脸,不由得吃了一惊。她从来没有仔细瞧过佘老爷子的脸,此时瞧去,才觉得他的苍伤和丑陋。

小妾从不想见着这张脸,也从不想正眼去看这张脸,可无奈之下,她看见了,还是佘老爷子最丑陋的时刻。

小妾随即闭紧美目,暗想何时才能摆脱他的魔掌?摆脱后,又有谁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小妾想着想着,翻身别过佘老爷子的脸,流了一汪眼泪。

佘老爷子还以为小妾昨晚劳过度,也不去打扰她,正想起身去穿衣服,却被小妾紧紧的拦腰抱住道:“老爷,别走。”

佘老爷子转过身,将小妾的脸掰开,仔细端详道:“我的小祖宗,你让我欢喜得很,咱们再来一次。”

佘老爷子说毕,又钻入被窝。

小妾伸手去他摸时,只觉瘫软无物。心忖昨晚那药力必是太猛,他现在都还起不来,以后不会出什么问题吧?要是那样,我岂不是更加难受?

小妾摸了一回,不见动静。

只听佘老爷子低声在她的耳边吹着热气道:“小祖宗,你忘了药了。”

小妾顿得提醒,慌忙起身去端药。

佘老爷子见小妾穿衣去了,忙躺在床上,休整一番。他仰望着屋梁,心里不停的打转。他在想,当年多么的勇猛,凡是和他睡在一起的女人,第二天早上都不敢再和他耦合。今儿个是怎么了?难道真的老了吗?

佘老爷子死死的盯着屋梁,听得嘎的一声开门响,知是小妾回来了,只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好好应付。

正文 三十一

小妾娇柔的将娇躯一颤,滚倒在佘老爷子的怀里,伸手便将一碗装满药的药水送到他的嘴边。佘老爷子欢喜地抿着水,张眼望着小妾娇羞的脸庞。

佘老爷子心想,这么多爱妾,只有这个,才真正如我之意。只是相见恨晚,要是当年,又怎辛苦地喝这药水?

佘老爷子忖了忖,咳嗽一声,打了个喷嚏。小妾吃惊地道:“老爷,是不是不好喝,我把它倒了。”

佘老爷子看着小妾的身子微微一颤,娇小玲珑,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揽她入怀道:“爱妾,我好欢喜。”

说罢,将水碗打翻,抱起她的娇躯,放入床帏。

佘老爷子摆动枯朽的身子,些喘息了一阵,见小妾意犹未足,但又由不得他,只得起身。小妾抱紧他,幽幽的又道:“老爷,不要走。”

佘老爷子轻轻的扯开她白若葱根的手道:“我的小祖宗,还有要事要办,今晚咱两再好好颠鸾倒凤也不迟。”

小妾大喜,露出笑容,道:“老爷,我在屋里烧好了炭火等你。”

佘老爷子伸手捏着她的脸蛋,心想,能捏出水的美人,我得好好防着,不能再让奴才们沾了便宜。佘老爷子忖完,目光顿时凶狠万分。

小妾想起前些日发生的事,胡二家的儿子,她的心噗通噗通的乱跳。小妾顿时明白,佘老爷子早有提防,在这里,只能规行矩步。

佘老爷子站起身,小妾便替他收拾穿戴一番,又命丫头上来服侍洗漱完,他才朝屋外走去。

此时正值秋收完,佘家营到处都是草垛子。佘老爷子站在屋门外,见满山都是粮食,欣喜不已。

他来到正厅屋子,见孙女佘芳在门前学射箭。佘老爷子叫住她道:“我的宝贝心肝,那都是男人干的事,你怎么学起来了,快给我放下。”

佘芳将双手一背,朝佘老爷子道:“爷爷,他们学得,我自然也学得。我以后要自己保护自己,何况芳儿已经不小了。”

佘老爷子捻须笑道:“我的乖孙女,还需要自己出手保护自己吗?只要你一声令下,奴才们就会为你出力。”

佘芳闭紧双眼,长长的吸了口气,喃喃地问道:“爷爷,要是哪天奴才们不听话了,芳儿可就使唤不动他们了。”

佘老爷子听罢,喝声道:“谁敢不听你的话?”

佘芳冷哼一声,指着不远处魏一霸住的屋子道:“魏管家就不听,你看他那样子,迟早会把佘家营夺了去。”

佘老爷子双目一亮,压低声音道:“乖孙女,这时候可不能乱说话,我叫魏一霸来,是为了踏平一线天。等一线天一踏平,就想法除掉这个祸害。在这时候,你千万别耍小姐脾气,忍耐一点,知道吗?”

佘芳嘟着嘴,嚷道:“爷爷,不要他,难道就不能踏平一线天吗?何况一线天的那个钱老二,不是没为难到咱们吗?您真的那么恨一线天的人?”

佘老爷子眯缝着双眼,藐视地望着远处,恨恨地道:“乖孙女,你还年轻,有很多事你不懂。你听爷爷的话,没有错。”

佘芳伸手摇着佘老爷子的手,低声道:“爷爷,我不想见到魏一霸,你让他离我远点。”

佘老爷子一愣,睁大双目,吼道:“他想对你做什么?乖孙女,有爷爷在,他看都不敢抬眼看你一眼。”

佘芳摇摇头道:“爷爷,你不知道,魏一霸来佘家营,一定有他的阴谋。”

佘老爷子急了,伸手一把握住佘芳的嘴,将她拉进正厅,压低声音道:“乖孙女,不得胡说。你就忍耐片刻,等爷爷办完大事,就赶他离开佘家营。”

佘芳点了点头,哽咽着道:“爷爷,我看魏一霸不是好惹的,您还是小心为是。”

佘芳说完,转身离去了。

佘老爷子望着佘芳远去的背影,心想我何尝不想除去魏一霸,可他刚攻打一线天回来,我不能如此绝情。何况佘家营现在正缺少有勇有谋的人,万一一线天反扑,岂不是自失左右臂?

佘老爷子瞄了一眼魏一霸住的屋子,心里不停的盘算着对策。才忖了忖,便听家丁来报道:“老爷,大事不好了,一线天的钱启华带着几十家丁,朝佘家营来了。”

佘老爷子冷哼一声,喝道:“慌什么慌,区区几十个人,难道咱们就怕了他不成?”

家丁沉吟道:“老爷,您有所不知,魏一霸刚带着败下阵来的人回来,一个个听着钱启华带人来攻,都害怕得了不得,谁还有心抵抗?”

佘老爷子望着魏一霸住的屋子,怒喝道:“这魏一霸曾名声显赫,对付一方毛贼,动用了我将近千余人,还踏平不了一线天,你说此人到底有用没用?”

家丁见佘老爷子动怒,退后两步,怔怔地道:“老爷,这人可是杜二管家托人去请来的,咱们可不能得罪了他。”

佘老爷子捻须一喝,啐了家丁一口道:“佘家营到底我说了算,还是杜二说了算?他是什么东西?”

家丁用手遮着脸,害怕见到佘老爷子凶神恶煞的样子。急得道:“老爷,杜二管家不也是听您的示下,才去请的人吗?”

佘老爷子如鹰似的眼在家丁的脸上停留了一阵,喝道:“奴才就是奴才,日后这些事,少给老爷我打听。”

家丁吓得双腿一软,跪倒在地,求饶不已。

佘老爷子见他讨饶,良久才扶起他道:“不是老爷责备你,老爷也希望培养培养你。”

家丁慌忙站起身,笑着道:“多谢老爷栽培。”

佘老爷子伸手指着魏一霸的屋子,低声道:“你去把魏管家给我请来,我有话要和他说。”

家丁见被佘老爷子重用,大喜地去请魏一霸来正厅。魏一霸正愁如何向佘老爷子交代,此时被传,心里满不自在。

暗想一线天守得如此严密,要想拿下,还得颇费周章,死了我那么多弟兄,我一定不会干休。

魏一霸站在屋里,左右转了几圈,急得没法。

家丁催促道:“魏管家,老爷正等着您呢,您迟迟不去,恐怕老爷怪罪下来……。”

魏一霸被催得烦了,喝道:“你去告诉老爷,我马上就来。”

魏一霸见家丁出去了,突然灵机一动,拍掌道:“有了。”

佘老爷子等了半晌,不见魏一霸到来,随即坐到木椅上,命丫鬟倒了杯热茶喝了,便躺在那哼小曲。

魏一霸来到正厅,听得佘老爷子在哼曲,暗想你个糟老头子,我为你卖命,你却悠闲自在得很。随即咳嗽了一声,朗声道:“老爷,今儿个是什么喜事,让您这么高兴?”

佘老爷子听得脚步声响,本想站起来,但想魏一霸打了败仗回来,一定以为我心焦如焚,偏做出一副镇定的样子,看他作何反应。佘老爷子听得魏一霸的说话声,才将身子支了支,指着一旁的椅子道:“魏管家,坐。”

魏一霸不敢坐,朝佘老爷子道:“老爷找我,一定有要事吧?”

佘老爷子也不发火,微微一笑,抬起头道:“魏管家果然经过大风大浪的人,我且问你,一线天的事,你该如何处置?”

魏一霸捻须一笑,坐在椅子上,低声道:“老爷,我倒有一人,却不知道你能不能容下他。”

佘老爷子一听,将头抬得高高的道:“魏管家,有什么人,你尽管说来。”

魏一霸慌忙道:“老爷,您要事不宽容他,我还真不敢说。”

佘老爷子淡淡一笑道:“只要能踏平一线天,什么样的人,我都容得下。”

魏一霸见佘老爷子动了心,低声又道:“钱家的老二。”

佘老爷子正想发作,却止住道:“钱家的老二,他怎么了?”

魏一霸将他和一线天的钱启德翻脸的事说了一番,又将他如何将一线天外引他们进的事说了,佘老爷子有点动心。但心想,钱老二精明如此,怎会引你们进入一线天内?他这样做,除了真的和钱启德闹纷争,便是钱启德想派人做内应,才让他打入佘家营内部。

佘老爷子捻须忖了忖,暗想既然他要来,我就将计就计。万一他真心为佘家营,为我所用,我就留他一命,要是真是探子,随时都可处置掉他。

魏一霸见佘老爷子的脸色大变,陡然间又变得平和,慌忙道:“老爷,钱老二他以前虽有很多不是,但现在他却真心投诚,咱们可不能断绝了他的后路。要是绝了他的路,日后想来投诚的人都不敢了。”

佘老爷子点了点头,从椅子上翘起,站起身道:“他人现在在哪里?”

魏一霸压低声音,低声道:“老爷,他就在山下,怕老爷不留,才不敢上山来。他此番来,对钱启德恨之入骨,巴不得早日打回一线天。咱们利用他熟悉一线天的地形,趁势攻进一线天,再找机会将他拿下,岂不一举两得?”

佘老爷子心想,我不担心钱老二,他不过一个木匠,不足畏惧,倒是你这才狼虎豹,我必须提防。

佘老爷子忖毕,朝魏一霸道:“你去好生安慰,让他上山来,我在这里等他。”

魏一霸窃喜,大踏步走出了正厅。

佘老爷子见魏一霸去了,吩咐一家丁道:“你去四处打探,看钱启华派来的人到哪里了?”

家丁应诺,慌忙前去打探。

佘老爷子还不放心,又派出几人,一里一报。

过不多时,魏一霸同老二来到正厅,老二屈膝跪下,向佘老爷子请罪道:“老爷,以前都是小的不对,冒犯了您老人家。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就求你饶恕小人吧。”

佘老爷子慌忙将他扶起,拍着他身上的尘土道:“世侄,使不得,使不得。”

老二见佘老爷子不怪罪,心里高兴,道:“多谢老爷。”

佘老爷子微微一笑道:“前些日要不是世侄的一番美意,我这积劳的旧毛病恐怕再不会好。你那么一闹,反让我的病好,我还得感谢你呢。”

佘老爷子说完,朝魏一霸道:“魏管家,世侄远来是客,又是我佘家营房屋的建造人,还不带他去歇息?”

魏一霸慌道:“老爷,我本想带着二少爷去休息,可探子早报钱启华前来攻打佘家营,我……,我……。”

老二一听,朝佘老爷子请命道:“老爷,请准我一百人马,必破老九。”

佘老爷子大喜,命魏一霸召集人马,听从老二调度。

正文 三十二

魏一霸和老二对望一眼,相视一笑。

佘老爷子见两人各怀鬼胎,心想二人必不服我,不使出点手段,又怎知老虎的威风?

佘老爷子顿了顿,吩咐魏一霸道:“魏管家,此番要退不了钱小儿,你休想再来见我。”

魏一霸抱拳领命道:“老爷,有钱二爷在此,定必破了钱老九,您就在这里等着我们的好消息。”

佘老爷子眯缝着眼,望了两人一眼道:“你们快去吧,老爷我如今乏了,得休息休息。”

二人听罢,转身去了。

佘老爷子见二人走出了正厅,命丫鬟摆上酒菜,又叫了几个小妾相陪,兴致勃勃。过不多时,佘老爷子朝身旁一丫鬟道:“你们去叫小姐来,我这里有事找她。”

丫鬟慌忙领命去了,寻着佘芳,朝她道:“小姐,老爷找你呢。”

此时佘芳正搭着云梯,在屋檐上掏鸟窝,听得丫鬟叫唤,瞪了她一眼,却不理她。丫鬟急了,朝屋檐上喊道:“小姐,你再不去,小心老爷生气。”

佘芳没好气地应了一声,继续掏着鸟窝,丫鬟见她爱理不理的,便去回了佘老爷子。老二和魏一霸刚走出来,正好见到佘芳在那捅鸟窝,朝上望去,俨然天仙下凡。老二晃眼见她梨花带雨,娇俏可人。更有那瓜子脸,带着几分酒意,酒窝凸显,美不胜收。手足摆动间,裙裾生风。犹如翩翩起舞,燕掠清溪。

老二忍不住多望了一眼,透着骄阳的光芒,刺痛人眼。

魏一霸见他失态的模样,咳嗽了一声,压低声音道:“二爷,想抱得美人归,就得为佘家营拼命。你要是干出件惊天地泣鬼神的事,一定能博得这女子的芳心的。”

老二被他说中心事,摇头道:“魏管家,这是什么人,我怎么在佘家营这么长时间,都没见过她?”

魏一霸淡淡一笑,望着佘芳扭动的娇躯,吞了口唾沫道:“二爷,鼎鼎大名的佘老爷子的孙女佘芳,你都没听说过?你们离得这么近,还没见过她?”

老二嗯了一声,心想佘老爷子也真将她乖孙女藏得深,难道金屋藏娇,想自己受用不成?只是这孩子野性,恐怕也不是一般的角色。

魏一霸见他沉思,走出数步,喝令家丁道:“这是一线天的二爷,大家以后都是自己人,你们可要听他调度。”

魏一霸所指的那些家丁,都是他从前的亲信,他安插在佘家营,可见其用心良苦。众家丁都齐声朝老二道:“见过二爷。”

这一声吼,吓得老二正眼瞅了一眼,连连点头。心想魏一霸果然有两下子,竟然将一干流寇,管教得服服帖帖。但转念一想,我如今攻回一线天,那等于引狼入室。但若不用他,那又怎能回到一线天?

老二顿了顿,朝众人抱拳道:“大家都是魏管家出生入死的兄弟,今日有幸得见,实属我之荣幸。日后还请大家多多关照,多多关照。”

众家丁齐声又道:“二爷但有吩咐,在所不辞。”

老二大喜,朝众人喝道:“如今我与一线天水火不容,今钱启华派人来攻佘家营,我方应在香火岩设伏,攻其不意,一举可下。大家有没有信心?”

众人都是魏一霸的心腹,见魏一霸点头,众人都应诺道:“有。”

老二见众人可战,命都饱餐一顿,带着两日干粮,骑了高头大马,朝佘家营外奔去。魏一霸见老二去了,心想他带着我的精锐,要想悄悄溜走,必被他们捉住,他死了这条心,真心将钱启华捉来,我倒也替他周旋。要是他蓄意有私心,那便自找死路。

魏一霸望着老二去的方向,捻须连连点头,见老二带着的一干人马只剩下尘土外,才回到山上。魏一霸来到正厅,听得厅内的嬉笑声,心里暗自不乐。

他听罢,转身离开。

却听一个娇柔甜美的声音娇喝道:“魏一霸,好大的胆子。”

魏一霸一怔,朝喝声处望去,不是别人,正是佘芳。

魏一霸冷笑一声,暗道:“小妮子,迟早我会让你尝尝大爷我的厉害。你别看老子七十开外,比你那老不死的爷爷可强多了。”

魏一霸忖毕,朝佘芳恭敬地一礼道:“见过小姐。”

佘芳走到跟前,朝魏一霸上下打量了一眼,游走一圈,喝道:“魏一霸,本小姐一见你就不是什么好人,以后没有爷爷的吩咐,不得靠近正厅半步。”

魏一霸谦逊地一礼,朝佘芳俯下道:“小姐教训得是,小的记住了。”

佘芳啐了一口,喝道:“记住就好,就怕你记不住。”

她说完,转身朝正厅里去了。眼见佘老爷子左拥右抱,和妻妾们作乐。佘芳不高兴地道:“爷爷,你这是做什么?”

佘老爷子推开众姬妾,朝她们喝道:“没见我乖孙女来了吗?还不放开?”

众姬妾只得规规矩矩的坐在那里,却用眼不屑地望着佘芳。佘芳瞪了众人一眼,拉住佘老爷子的手道:“爷爷,你怎么还有心在这里饮酒作乐,钱启华都快攻到山上来了。”

佘老爷子淡淡一笑道:“不是有钱家老二和魏一霸吗?你怕什么?我的乖孙女,有此二人,佘家营就固若金汤,你不用担心。”

佘芳叹息一声,朝佘老爷子瞥了一眼,摇摇头道:“爷爷,二人都不怀好意,难道你看不出来?你要再这样,迟早会被二人赚了佘家营去。”

佘老爷子听罢,大喝一声,指着佘芳怒道:“胡说什么,以后不得乱说。要是再胡说,休怪我叫丫鬟们掌嘴。”

佘芳不服气地道:“我要说,就是要说,如今的爷爷,不再是从前的爷爷了。你再这样,佘家营迟早会毁在你手里。”

佘老爷子听罢,顿时雷霆大怒,一掌打在佘芳的脸上。佘芳被那重重一击,打得半边脸颊肿胀,疼痛难忍,一手捂脸,一手指着佘老爷子喝道:“爷爷,你打我,你从来都没有打我,你……。”

佘芳说完,哭着脸奔出厅外。佘老爷子见她奔出,气得青筋暴涨,喝道:“什么东西,都怪我平时太娇惯她了。”

早有姬妾上前劝道:“老爷,她不过一个小姑娘,您就大人有大量,不要太在意了。小孩子说话,也没想那么多,徒的就是心直口快。”

佘老爷子余怒未消,一拍桌子,啪的一声喝道:“谁再多嘴,谁就给我滚出去。”

众姬妾吓得连连噤声,都不敢多言。

佘老爷子双手一背,恨恨的走出了正厅。众姬妾摸不着头脑,不知佘老爷子哪来那么大的怒火,相互对望。

却说佘芳奔了一程,气得不知该去何方?望着前路茫茫,凄凉得令人难受。她从小就没了爹娘,心里本来就很委屈,此时无处可诉,只得借力奔走,以解心中的愤懑。

才行不多远,便听得前面马蹄声不断响起,吓得她躲在一旁的草丛里,向外张望。过不多时,便见当先一人,骑着快马,手握两柄斧头,背上背一锯子,约莫三十多岁的样子,身着一袭黑衣,威风凛凛,其余非凡。

佘芳大骇,心想从未见过这么威武的男子,这人到底是谁?

佘芳疑惑间,只见那人勒紧马缰,朝前路望了一眼,喝令身后众人道:“大家停下,想必前面有伏兵。”

身后闪出一人,朝那人道:“九弟,前面是一天桥,铁索扑成的路面,只容一马而过,你担心得极是。”

佘芳一愣,身后那人叫他九弟,难道就是钱启华?他在家排行老九,想必是他不错。方圆北里,还没用像他家一样,有那么多的弟兄的。

佘芳忖了忖,不禁又朝他多望了一眼。

老九转身望着老八,指着前面的索桥道:“香火岩,咱们还是不要过去的好。八哥,有没有其它道路可以通过?”

老八思虑了半晌,沉吟道:“九弟,咱们此来,主要是快,只有快才能引出佘家营的伏兵。要是绕道前行,迟早会被他们看出咱们的行踪。”

老九微微一笑,跳下马,走到索桥边,打量着对岸。晃眼朝岩下望了一眼,滚滚江水,向东流去,奔腾汹涌。只要对岸守着两人,等他们渡到一半,将铁索砍断,都会葬身此地。要强行过去,实在太冒险。

万一敌人带着百余人来,等我渡过半数人,再突然偷袭,砍断铁索,损失的恐怕就不止这些了。

老九忖罢,翻身上马,喝令一声道:“大家后退,不可近前。”

佘芳一听,暗自失望,一路行来,也不知钱老二那脓包埋伏在哪里,怎么都不见他的影?我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佘芳疑惑地望着周围的一切,恨老二蠢。同时,她朝老九望去,心里暗自佩服。

眼见得老九让前队变成后队,自己亲自断后,向南撤去。佘芳的心里,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触,难以言诉。

老八不解地望着老九,叹息道:“九弟,如此,则失去大好机会了。”

老九摇摇头,微微一笑道:“八哥,你不了解二哥。”

老八一惊,沉声道:“你料到二哥会来?”

老九点点头,仰头望着他,良久才道:“这是我不想看到的,我不希望兄弟成了仇人。二哥平时待我不错,可他为何偏偏……?”

老八迟疑了一会,勒了勒马缰,望着退去的众人。心里打转,没有回答老九的话,只是想九弟从来都心直口快,为人憨直,做事爽快,为何此时犹犹豫豫的了?这不像他的性格,难道经过了这么多事,他也变得优柔寡断了?

老二见老八、老九带着众人不愿过桥,心里暗自发急。身后又有魏一霸敢来,两人会着,魏一霸见大好机会失去,叹息一声道:“二爷,敌人已撤去,咱们再不追,恐怕没法和老爷交代。”

老二啐了一口,站起身,冷笑道:“我看他们有意来此,绝无心就此退去。”

正文 三十三

魏一霸心想,我不激你,怎知你真恨你那兄弟?你如此愤恨,想必真与他们有仇。如今我只跟着你,看你如何阻止他们攻打佘家营,万一你被打败了,我也可以在佘老爷子那周旋,保我自己无事。

魏一霸忖了忖,朝身后守卫的几个亲信喝道:“大家听令,都跟着二爷,看二爷的眼色行事。”

他这话,分明是叫所有人都听老二的,是他在指挥,并不是他魏一霸在下命令。只要老二被敌人围攻了,就有开脱之词。

众人明白魏一霸的话,也深知钱启华不是好惹的角色。他在木艺上虽没他大哥钱启辉那样的建树,但在使用鲁班的奇门绝技上,不比启辉差。

魏一霸在攻打一线天前,早派人查清了钱家九兄弟的绝活,深知哪一人身怀什么绝技。他也想做到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可没想到的是,竟然在有备的情况下,还有人通敌,都无法破得了一线天,看来烟斗钱留下的这几个宝贝儿子,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好对付。

魏一霸见老二下令后撤一里生,留下十余家丁守护香火岩,命见到敌人过索桥,便用板斧砍掉铁索。后撤家丁,全副武装,通通撤到月亮河边上,守住渡口。

魏一霸听罢,知老二也是个厉害角色,心想当日佘老爷子和他斗,怎么斗得过他?佘老爷子那些好吃好喝的,真该白挨。早知道一线天内暗藏高手,就该和一线天联手,说不定现在已抱得美人归,享那鱼水之欢去了。

魏一霸同老二退到月亮河,见天色已晚,便命众人埋锅造饭。魏一霸心里疑惑,此时让众人松懈,万一敌人来攻,岂怎么是好?

但想如果钱老二想这样送死,那也只能让他自尝恶果了。魏一霸蹲到一块山石之后,朝四周瞄了一眼,叫来一亲信道:“你们派几个人守住河岸的缆绳,发现对岸有可疑行迹,立即来报我。”

亲信应了一声,慌忙去了。魏一霸心想钱启华除非不要命了,否则见渡口有埋伏,他绝不会让他的人强渡月亮河。他这样一想,便趴在石块上,呼呼睡去。

直到半夜,听得一声唿哨,闪来一人,将他的衣领一提,吓得他魂不附体,连呼饶命。

魏一霸定睛一看,不是别人,正是钱启华。

钱启华一把将他提到河岸,指着被绑缚的佘家营的家丁道:“魏一霸,我一线天与你何仇?你竟然带着一千余人攻打我们,还杀害无辜。”

魏一霸颤巍巍冷笑一声,喝道:“小子,我不打你们,我打谁去?你老爹死了,谁罩着你们?何况大丧之际,正是攻打的好时机,你不好好在家里守丧,反倒来攻打佘家营,是为不孝不敬。”

钱启华不理,将双手的巨斧一晃,喝道:“久闻你魏一霸功夫了得,此刻我就与你一较高下,要是你赢了,我就放你回去,你输了,就留下你这老骨头。”

魏一霸冷哼一声,不卑不亢的道:“小子,想赢老子,你还差了点。你想怎么过比法,尽管划出道儿,老子奉陪到底。”

老八听见此话,朝老九使了个眼色,拍马上前,压低声音道:“老九,此人奸狡,千万不要中了他的奸计。”

老九淡淡一笑,也压低声音道:“八哥,你放心吧,我看他是个英雄,要是真能从我的手底下活命,我就认了。”

老九说完,将板斧望地上一划,飘身下马,已然划出一个圈,将他圈在中央。随即站起身,朝魏一霸道:“魏一霸,此圈只容一人,你可在外围攻我,要是我离开此圈,就算我输了。”

魏一霸不屑地一笑道:“魏小儿,就这么点道儿,要是老子轻易破得,就不要笑老子欺负你小儿不懂事。”

老九板斧一指,喝道:“啰里巴索,你到底比不比?”

魏一霸顿时现出一股英气,抱拳一礼道:“老子从来就没怕过人,今夜要是老子用了兵器,都不算赢。”

老九一听,将板斧朝圈外一扔,冷笑道:“你既然不用兵器,那我又怎欺你年老。来吧,我让你三招。”

魏一霸心里暗笑,如此小儿,竟然自找死路,让我三招,你就拿着板斧,也不一定是我的对手。随即双手一卷,将袖子卷起,朝老九驰去。老九见长袖一卷,似飞出一物,吓得向后退出一步。

老九深知,要再退半步,两只脚都将离开圈了,只得定一定神,身子一旋,换了个方向。老九此番,才知魏一霸的厉害,心想此人果然名不虚传,只是当时在一线天,他没施展出他的绝技,看不出他如此难敌。

老九才忖了忖,便见魏一霸的左脚,已踏入圈内。老九正不知如何是好时,猛地将双手运力,朝魏一霸推出。魏一霸知他是想以硬碰硬,也不示弱,随即双手一吞一吐,朝老九的双手对去。

老九不防他这般老骨头,还敢硬碰硬的来袭,随即见招撤招,将双掌收了回去。魏一霸似有点老眼昏花,不防老九收招如此之快,双掌一出,险些扑倒在地。众围观的人,看得大笑不已。

老八立在马上,见魏一霸要倒的样子,拍掌道:“老九,在背上给他一掌,让他扑个狗吃屎。”

老九摇摇头,将脚一挪,挪如圈内,却不攻魏一霸。魏一霸好不容易站定,喝道:“钱启华,你已经输了。”

老八和在场的人,突然一愣,鸦雀无声。

老九微微一笑,抱拳朝魏一霸道:“不错,我早已输了,你走吧。”

众人明明都见老九还在圈内,为何他就认输了?不禁讶然地望着老九,都显出惊愕的神色。

老九走出圈外,捡起地上的板斧,朝魏一霸道:“你可以走了,怎么还不走?”

魏一霸愣愣地望着老九,心里焦虑,他不敢离开,害怕老九背后出招偷袭,摇摇头道:“我不想走。”

老九鼻子里嗤的一声,冷笑道:“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是害怕我背后暗算。你把我钱老九当什么人了,我既然认输,难道还要害你不成?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见你生平所做之事……。”

魏一霸伸手一指,喝住老九,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不禁抱拳道:“后会有期,我魏一霸欠你一命,迟早会还给你的。”

老九翻身上马,见追老二的人回来了,忙问道:“追到了吗?”

众人摇摇头,都说没见到老二。老九只得叹息道:“佘家营既知我派人前来,想必早有埋伏,不如先回去料理老爷的丧事,等丧事完后,再行区处。”

老八也有些厌战,点头同意老九的想法。老九见他无异议,押着佘家营的八十余家丁,往一线天赶来。

才行了一程,忽听得前面有狐狸的哀鸣声。老九喝令停住脚步,不得前行。老八疑惑地道:“老九,怎么回事?”

老九摇头道:“八哥,我也不知怎么回事,总觉得这不是狐狸的哀鸣声。”

老八听罢,大吃一惊,命众人都晃亮火把,步步为营,不得乱了秩序。他亲自断后,眼睛随时盯着可疑之处。

老九拍马上前,亲自开道,以防不测。

行不数步,便听见周围有沙沙声响。老九大叫一声道:“大家快停住,随时戒备。”

众人听得声音越来越近,都不敢怠慢。老九将板斧一拍,怒吼一声,调转马头。但见左右两面的山上,全是火把,照耀如同白日。

众人惊得呆了,都围成一团。

老九喝道:“大家不得惊慌,即便是佘家营的人,咱们也得突围而走。”

沙沙声随着火把的光亮,越来越近。

老八也奔到前头,和老九商议道:“老九,我看佘家营的人也不想和我们为难,只是想要回这些俘虏,不如扔下他们,咱们不战也不损失什么。只要扔下他们,咱们都是轻骑,很快就能摆脱他们。”

老九顿了顿,左思右想,不得计策,只得照办。命所有一线天的人,都骑上骏马,扔下所有俘获的人,轻骑而退。

老九望着扔下的俘虏,不舍地道:“王八羔子,没想到在这里还埋有伏兵。魏一霸也真能算,怎么会算到我们会走大路?”

老八哼了一声,啐道:“我看不是魏一霸,而是二哥吧。当初三哥就不该放二哥的,还说什么兄弟情深,你看二哥做的事是何等的绝?”

老九不好多说,命所有的骑上骏马的人先行,留下老八和他断后。老八见火光越来越近,朝老九道:“九弟,咱们快走,不得久留。”

随即拍马上前,朝大道驰去。

老九有些不干,勒住马缰,一手握着两柄板斧,立在大道之上,等待来人。顷刻间,只见丛林里闪出一人,身穿白色貂裘,行动如风,长发飘飘,须臾朝他驰来。

老九看不清她的脸,只觉身材纤细,高挑婀娜,玲珑一美人胚子,尽显端庄华丽。老九将马缰一松,右手接过一柄板斧,暴喝一声道:“来得正好,九爷我正想会会佘家营的高人。”

老九说罢,双腿一夹马腹,那马便朝驰来的白衣人驰去。

白衣人见老九拍马朝捆着的众家丁身旁掠过,吓得众家丁闪避不迭,眼见得他飘然而来,眼见得他威武英俊,眼见得他玉树临风,眼见得他迷醉人眼。

白衣人停在那里,却没有动。

老九突然间闪过一个念头,右手一紧,抓住马缰,那马双腿高举,仰天长嘶一声,久久不绝,回荡在整个山峦起伏的丛林中。

正文 三十四

白衣人依旧没有动,怔怔的望着老九。突然间,黑漆一片,又听得丛林里狐狸的哀鸣声,老九不敢逗留,用手勒了勒马缰,调转马头,扬长而去。

老九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只要你不是鬼,迟早一天我会得到你。

白衣人也望着老九,呆呆的出了一回神。暗想年龄相差若许,可惜君生我未生。

老九回到一线天,见了老三,将一切情况禀报了一番。

老三见他湿漉漉一片,忙命人帮他换了衣服。

老三拍着他的肩膀,连连点加头道:“你能以大局为重,我颇感欣慰。如今爹就要入土为安了,做儿子的,就应该让他的灵魂得到安宁。今晚你好好休息,明早还得举丧。”

老九应命一声去了,老三望着他的背影,又望了望天,命人将道士请来。过不须臾,道士来了。老三命人倒了一碗茶,让他对席坐下,启齿问道:“先生,依你看,明日倒是葬得葬不得?”

道士端起茶碗,品了品茶,点头道:“上好的毛尖茶,我就喜欢这味儿。”

老三见他不正面回答,只谈品茶,不觉心里奇怪。但他忍住不问,耐心地等待。过了良久,才听道士打破沉静道:“三爷,这事我也不好说得,还请阴阳先生来看看为好。是他看的地,他看的期程,我们也不知好与不好。”

老三捶桌喝道:“那阴阳先生,分明是骗人钱财之辈,如今怎还去请他来看?久闻先生能看地明阴阳之理,才真心请教,难道先生……。”

道士连连摆手道:“三爷,论理说,人死需早入土为好。如今虽是深秋,却也不能将遗体长期放在灵堂。阴阳先生看的这个期确实很好,但也冲撞了雨神。”

老三点头道:“下午我看了看天,还好好的,阳光明媚,可到傍晚,就像变脸一样,下起了雨。九爷回来时,全身都已被淋透了。我怕明日雨大,这么远的路,万一路滑可怎么是好?”

道士捻须沉吟了半晌,喃喃地道:“想必天意如此,咱们也不用太为担忧。三爷早去准备八人对抬大杠,明日好用。”

老三朝一旁的家丁吩咐了几句,那家丁便去了。老三见家丁已去,又问道士道:“先生,那依你看,明日到底能不能葬在挖好的天井内?”

道士一惊,望向老三,迟疑地道:“三爷,何出此言?”

老三叹息一声道:“昨晚我刚恍惚睡去,便见我爹从窗外走来,扇了我一耳光道‘你怎么这么糊涂,让一个败财之人来为我看地,说什么我也不会去那地方的。’他说完这句话,突然不见。我迷糊中醒来,吓得林汗淋漓,所以才问先生。”

道士放下茶碗,朝老三压低声音道:“明日是个破日,不能安葬老爷。但已看好日子,就不得不出丧,我也不好再看别的日子。”

老三望定道士,一字一句地道:“那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道士捻须忖了忖,又伸手掐指算了算道:“倘若要解,那就得三更出丧,提前两个时辰到达墓地。”

老三为难地望着道士,又听着窗外的雨声,焦虑不已。心想要三更出丧,那岂不是要把大伙叫醒,冒着雨抬丧出去?但路滑难走,又看不到亮,打火把也很难。不禁又朝道士道:“先生,三更出丧,恐怕……,恐怕……。”

道士望着窗外,突然闭紧双眼,陡然睁开双眼,瞪着老三,吓得老三毛骨悚然,心里一惊,不知他将说些什么话。

道士摆摆手,摇摇头道:“三爷,阴阳先生算定的下葬时辰,恰是个败日。是想你家财破败,难道你们与阴阳先生有仇?”

老三摇头,回忆良久,也不知和阴阳先生曾结下什么深仇大恨。暗自叹息道:“怎么会这样?阴阳先生是大哥请的,难道他真的不顾惜钱家一门吗?大哥啊大哥,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老三和道士说了一席话,见无法可解,只得按着阴阳先生算定的时辰出丧。

是夜,老三一宿未眠。

等到天明,早有家丁人等闹得沸沸腾腾,准备出丧。老三却懒洋洋的躺在床上,听着有如豆大的雨,心急如焚。

老九见老三还不起,走到屋门前敲门道:“三哥,该起来了。爹的棺木都抬出来了,你怎么还不起。”

老三应了一声,胡乱穿了一番,开门让老九进来。他见老九满身污泥,朝他道:“现在路面咋样?滑不滑?”

老九将门洞开,指着雨帘道:“你自己看看,这天气,能出丧吗?是谁看的期程,我去找那王八蛋算账去。”

老三摆摆手,指着启辉住的厢房道:“你去问问他就知道了,实在不能出,就再等等,等雨停了再说。”

老三朝门外望了一眼,见满地都是浑水,足可以将鞋淹没。又见那雨,比夏日的暴雨更大。心想今年怎么这样?都到深秋了,还下这么大的雨?

冷风吹来,他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朝老九道:“把门关上,怎么这么冷?”

老九催促道:“还冷,你看都啥时候了?都过了出丧的时辰了,棺木请到屋外,被雨淋着,几个下人正在那用杉树皮盖着呢。要再不抬走,恐怕就抬不起来了。”

道士见老三还不出去发丧,也冒雨来催道:“三爷,再不抬走,等雨发涨了棺木,想抬都抬不动了。再说放了那么长时间,灵堂里早有了股恶臭味。此时棺木被雨水一泡,蛆都爬出来了。”

老三听得着急了,朝老九道:“你去挑几个力气大的,即刻抬走,我马上跟上来。”

老九忙随着道士,顶着暴雨,吩咐众人,抬了烟斗钱的棺木,朝墓地走去。小娃儿一旁见烟斗钱下葬如此之难,想起当日两人曾说的话,心里庆幸,没想到你还是走在我前头了。你一直不饶人,可这次,阎王没有饶恕你。

老三见小娃儿的脸上掠出一丝笑容,急忙把他叫住道:“爹,你怎么还在这里愣着,也不进屋去,小心着了凉。”

他虽说得好听,其实心里暗骂小娃儿缺心眼,怎么不随他爹而去?眼见小娃儿钻进屋子里,他才骂了一句,赶上出丧队伍。

老九回头见老三赶了来,冲他道:“三哥,你看这样子,什么时候才能抬到墓地安葬?”

老三见八人对抬都难以迈动步子,忙命一家丁再去准备杠头,十六人对抬。众人抬了一阵,有些疲倦,又不堪雨水折磨,急得老三又命众人休息一阵再抬。

老九叹息一声,迎住杠头,亲自抬起一头,众人见老九亲自上阵,都分为用劲。无论众人如何卖命,抬到一丛林旁,两旁夹有巨石,再抬不动。老九也有些承受不住,朝众人喝道:“大家放下休息休息。”

众人应命,老八见老九扛不住了,慌忙迎上道:“赶快换人抬上,不得停下。”

瞬间换了一批壮丁,抬起棺木,小的那头过去了,大的那头却因地势狭窄,怎么也过不去。老八骂了声该死,命众人慢慢的挪动,总能过去。

老三看看雨越来越大,众人都疲惫不堪,只得道:“大家先在这里放一放,等到雨停了,我们再来不迟。”

道士听得此言,巴不得老三命他们停手。要再这样折腾,都会被活活累死。老八有几分不忍,朝老三望了一眼道:“三哥,不能停下,停下有辱爹的遗体。”

老三摆手,问道士道:“先生,依你之见,该如何是好?”

道士抬头望望天,雨水直打在他的眼睛里,吓得他连忙闭紧双眼道:“依我看,还是等雨停了再抬。现在棺木被卡在中间,想弄出来也不容易。”

老九也道:“八哥,我看也得停下,要不然咱们都会累趴下。”

老八见其余众人都不愿再抬,只得暴喝一声道:“大家一齐松手。”

早有下人上前,替老三、老八、老九等人撑伞。老三将伞一推,喝道:“都这时候了,还撑什么伞,先回去,等雨停了再处。”

众人松了口气,都被雨淋坏了的,一窝蜂的避雨去了。

众人回到老宅,换了衣服,摆上早饭,胡乱吃了一顿,都生火烤火去了。

老三歪在椅子上,望着窗外的雨,怔怔的出神。他的脑海里,全是烟斗钱的影子,那晚的话,还在他的脑子里回荡,久久不绝。

他仰头叹息一声,喃喃地道:“爹,你告诉我,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说着说着,却朦胧睡去。

突然听得一声大喝道:“三哥,雨停了。”

老三听得喝声,慌忙起身,朝窗外望去,只见天朗气清,阳光耀眼,照进屋子来。他推开窗,先前的黑云,早已消散,抖搂精神,走出屋子。

道士等人早侯在那里,等老三下令。

老三走到跟前,朝众人道:“大家都辛苦了,雨停了,还得辛苦大家一遭。”

众人应声道:“咱们不辛苦,为三爷办事,咱们高兴。”

老三不见老九,问去叫他的老八道:“九弟呢?”

老八指着厢房道:“他去请大哥去了。”

老三喝道:“胡闹,怎么能叫大哥去?你看大哥现在成啥样了,难道还要他去磕头不成?你怎么不阻拦他?”

老八无奈地道:“三哥,依他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要真能劝得动他,早就劝了。他去请他也好,免得日后说有啥事不告诉他。大哥受的不过皮肉伤,养个一年半载的,就没事了。”

老三瞥了老八一眼,心想大哥那伤,恐怕这辈子再不会好了。只怪大哥太黑心,才弄得现在这幅模样。

老三忖了忖,吩咐众人,带着工具,朝墓地行去。

来到烟斗钱的棺木前,大家都惊得呆了,不见棺木,四处还望,也没有人经过的痕迹。老三奇怪地望着两块巨石中间隆起的蚂蚁筑成的土丘,红红的蚂蚁,早将烟斗钱的棺木包的严严实实。

道士见了,也后退十余步,匍匐在地,连连念经。

其余众人,早吓得双腿发软,不知所措。

正文 三十五

老三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惶恐不安,哀声道:“爹,孩儿不孝,孩儿不孝,孩儿对不住您老人家。”

道士见他跪倒,爬到他身边,抱起他道:“三爷,老爷他入土为安,这里是他真正的归属。”

老三一把推开道士,指着发着亮光的蚂蚁喝道:“他这叫入土为安?你看那么蚂蚁,是要吞噬我爹的骸骨,我将他的骸骨放在此地,那不是大不敬吗?”

道士站起身,摇头道:“三爷,你有所不知。这个坟,是万年难遇的坟,老爷他生前可谓积德积善,才有此安身之所啊。此种葬法,乃叫蚁葬,将来钱家一脉,必出显贵之人。”

老三一听,指着道士道:“将来我钱家,要真如你说,我必让后世子孙,代代记住你的大名。”

道士忙叩头道:“三爷,万古万不可,此乃天意,并非人为。我不过偶能窥破天机,得此机缘,才遇到这么一桩善事因果,等此事一完,我便不再做这道士了。”

老三朝老八望了一眼,沉声道:“老八,你去叫四弟和五弟他们都来看看,他们不来送丧也就罢了,难道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想来看看?”

老八应了一声,翻身上马去了。老三又问道士道:“先生,依你之见,还需要铲土掩埋吗?”

道士捻须摆手,围着坟墓走了一遭,又朝远处的山峦望了一眼,伸手指着前面的山道:“你看前面的山,有如旗帜,此坟正好对着那山,可谓将军山。但此山并非正山,山后的山,才是真正所向。”

老三眯缝着眼,背着手朝山后的山望去,朦胧得几乎难以看清。他望着山峦,却斜眼来看道士。道士忙又解释道:“三爷,此时你见那山很朦胧,等到百年之后,前面的将军山将被推掉,这坟想必得百年后才起效用。”

老三听道士说得人欢喜,靠近道士,压低声音道:“这里何处可以建屋宇,我想建几座房子,守护我爹的陵墓。”

道士朝左边望去,之见一竹林,在微风的吹拂下,隐隐有种霸气,不禁指着竹林后道:“这里不错,是块福地。”

老三朝身后一人望去,只见那人全身颤抖,知是着了凉感冒了。不禁叫他过来道:“鄢朝孟,我看你平时在我家用心用力,你也该清闲清闲了。”

鄢朝孟不解,望着老三。老三微微一笑,指着前面的竹林道:“等今日回去,我命人在此修建屋宇,供你在此住宿,你的子孙,日后都可安居此地。不过有一件,你得守好老爷的陵墓。”

鄢朝孟听完,欢天喜地,连连谢恩。

老三见没有大的事,随即命众人都散了。只有老八去寻老四、老五,还不见来,他焦急地道:“这老八怎么去了那么大半天还不回来?”

老九听见,朝他道:“大哥,要不我亲自去请,我就不相信他们敢不来?”

老三止住道:“九弟,咱们不能再用强了。你四哥、五哥一定是怕了,所以不敢来。我查清楚了,六弟、七弟的死,跟他两人无关。”

老九翘起大拇指,赞叹道:“三哥果然厉害,不知是如何查出来的?”

老三嗤了一声,望着刚走开的老谭父子,伸手指了指。老九顿时明白,老谭一家也不是呆子,见他们得势,自然不敢隐瞒。

两人等了好一会,才见老八同老四、老五骑着马赶来。

老三绷着脸,朝两人喝道:“怎么这时候才来?难道不是你们的爹?”

老九心里暗笑,三哥不让我用强,可你还不是绷着脸?

老四、老五装着糊涂道:“我们见雨下得很大,打了个盹,没想到睡过头了。三哥,实在对不住。”

老三啐道:“你们对不住的不是我,是爹。我是想让老八请你们来看看,如今蚂蚁将爹的骸骨埋葬,先生说是好事,所以才惊动你们。你们既然知道了这事,大家伙就散了。”

老四、老五应了一声,朝烟斗钱的坟磕了个头,爬了起来。老四朝老三道:“三哥,什么时候给爹立碑?”

老三把这事忘了,一拍脑门道:“我倒忘了,让先生先回老宅去了。等回去了,再请教请教他。要不是先生,咱爹还不能找到这么一棺好地。”

几人一边说话,一边骑马往回赶。才行了一里左右的路程,便见鄢朝孟气喘吁吁的奔来,朝老三道:“三爷,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老三勒紧马缰,喝道:“什么大事不好了,不就佘家营的魏管家来了吗?大惊小怪的,那不是有你们九爷吗?你先回去,告诉九爷,就说我说的,一切听他的安排。”

鄢朝孟听了,只得快速奔回。

老四、老五一听,吓得双腿发软道:“三哥,来者不善,咱们赶快去看看。”

老八也催促道:“三哥,咱们快走,要不然魏一霸又攻进一线天了。”

老三摆手,勒住马缰,淡淡一笑道:“这场雨下得好啊,要不是这场雨,爹又怎么能如此顺利的安葬?这场雨,平息了一场杀戮,化解了一场争斗啊,兄弟们,咱们是木匠,却干起了刀枪上的活。爹这一走,咱们失去了很多。亲情,到哪去了?个个的眼里,都只有爹生前留下的财产,只有这些,才是眼中最珍贵的东西。”

老四、老五被说得低下了头,不敢望向老三。老三却不以为然地又道:“不仅是你们,曾经我也想过,想多分一杯羹。可当我杀出重围的那一刻,我算是明白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老三说完,突然拍马前行。身后三人,也拍马赶上。一路上,四人都没有说话,任凭骏马的驱驰。

四人回到老宅,听得隘口一片声的喊杀声,老少皆惊。老八着急地道:“三哥,我带一批人杀过去,帮九弟解解围。”

老三拉住老八,喝道:“你这一去,是给他添乱。依九弟的性格,这点事,他必定能平。你再去,是把他往死路上赶。”

老八一听,只得垂手而立。他想不通,为何去帮他反而是害了他呢?难道三哥想锻炼锻炼他,让一线天的人都服他?

老八暗自点点头,心想一线天就需要有一个像老九这样敢作敢为的人。老八朝老四、老五望了一眼,只见两人六神无主,也不知该做些什么,站在那既不说话,也不走动。不禁心里厌烦,日后两人,指定是坐着三哥笑话的人。

老三不理他们,朝一旁的丫鬟道:“你去看先生吃过饭没有,没吃的话把他请来,我这里摆上,和他一起吃。”

丫鬟领命,应了声去了。老三又道:“你们谁也别走,留下吃饭,等九弟的好消息。”

老四、老五对视一眼,心里暗自得意。两人心想,就凭老九,也能胜魏一霸,那简直难以想象。我们就等着,等着魏一霸攻进来,将你我捉住,送到佘家营去。反正我们在这里,和在佘家营没有两样,一切等着看就完了。

老三见两人不出声,又见两人眼色游离,心里暗自一笑,忖道:“你们还不相信九弟,等他回来,你们自然就服他了。我老了,不中用了,得让年轻的来管理偌大的家事。爹临终前只有大哥在,爹说了什么话除了大哥,谁都不知道。即使他知道,恐怕也不会将真话告诉任何人。他明说不争财产,其实早就暗自谋划。”

老三听得脚步声响,望向屋外,只见道士走来,他慌忙起立,迎了出去。道士见他亲自来迎,吓得三步并着两步,走进屋子道:“三爷,你太客气了,倒弄得我很不自在。”

老三将他迎到客厅客座坐了,微微颔首道:“先生,本来想除掉孝服,咱们把酒谈心,但……。”

道士连连拱手,朝老三道:“三爷,无须多言。三爷盛情,永生不忘。只是过了今晚,明早我们就要离开这里,在此先向三爷禀明。三爷想必知道,我是从来不向主人家告辞的。但三爷的恩情,使我备感不安,不先声明,都感到对不住三爷。”

老三一听,将身子拉长,不舍地道:“先生,怎不多住几日再走?”

道士捻须摆手,眼珠流转,朗声道:“家中事务繁忙,在此已过半月,孩儿他娘,一人在家劳累,实有不忍。我如不去,不知她把家弄成啥样了。”

道士想借此提醒老三,该给工钱了。可老三丝毫不为所动,只将双手在大腿上一拍,做个不乐的姿势,叹息道:“既然你要走,我也不强留。”

才说了一句话,便见老九兴高采烈的走来,道:“三哥,这里这么热闹,怎么都不等等我?”

老八迎上去道:“三哥不是叫他们都坐着等你吗?他可是料事如神啊,是不是有大的收获?”

老九微微一笑,诡秘地将嘴凑到老八的耳朵旁道:“八哥,大的收获到没有,只是我见到那晚在丛林里见到的美人儿了。”

老八一听,讶然地望着老九。

老九拍怕他的肩膀,来到老三跟前道:“三哥,魏一霸被打跑了,来向你讨碗酒喝。”

老三斜眼瞅了他一眼,将双腿一拍,伸手指着他道:“我想你不稀罕我这里的酒,倒是想佘家营那妞了。恐怕你还不知道他是谁吧?”

老九一愣,大喜道:“三哥,难道你知道?”

三哥嗤的一声,挤出一滴唾沫,振振有词地道:“她可是佘老狐狸的孙女,名叫佘芳。”

老九一听,退后一步,喝道:“难怪如此桀骜不驯,我险些抓住了她,可被她使诈给溜了。”

老三不理,望着老四、老五道:“老四,分明是他怜香惜玉,把人家给放了,还说她使诈。我看是你使诈,好让人家乖乖就范吧?”

老九被老三说出了心思,别扭地朝老三瞪了一眼道:“三哥最爱拿我取笑,那佘芳可厉害了,我差点不是她的对手。”

老三伸出左手,拍了拍左腿,指着老八道:“老八,我可告诉你,那佘芳你就别和老九争了。这里的所有人,都不得和老九争。”

正文 三十六

老三说这话的意思,在场所有的人除了道士不明白外,其余的人都明白。他暗示老四和老五,不可妄动。在一线天,就得听老九的。

老四心里一嘘,想着日后在一线天的日子,还真不如像二哥一样,去外面打拼一番。只是二哥也太不像话,竟然投奔佘家营。不知此时的二哥,在佘家营能不能安身下去?

老四暗自叹了口气,见老五是个没有主见的人,心想他一定会在这里继续呆下去,哪怕受人白眼,他也不会离开。那我呢?我该怎么办?我要离开这里,去另外一个地方,在那里好好发展自己的事业。我有双手,我会木匠,我一定能打拼出自己的天地。

老四想了良久,见老三传下人将酒菜端了上来,摆上桌,请道士上座了,才让他们兄弟几人坐下。

席间众人相互阔谈,尽欢而散。

老四回到屋里,见他媳妇站亮在门口眺望,不禁心里发凉。朝他老婆吼道:“你伸长你那驴脸,又在看哪个不长眼的汉子?”

他媳妇听得他的骂声,才放下心来道:“我说你个不知好歹的东西,怎么就说起我的不是来?我虽然长得丑,也没像你说的那么糟蹋你的眼睛。我就看你这软骨头,只敢回家来骂我,有本事你就在外边骂去。”

老四不理她,绕到她的身后,开门进了屋。

他媳妇见他不理,闪身堵在门口,双手叉腰,喝道:“你今天不讲清楚,我就不让你进屋,你个没良心的东西。”

她话音未落,双眼却睁得圆圆的,瞪着老四。老四一愣,将她拉了一把道:“什么讲清楚,我说了什么了?你让不让开?不让开我就用强的了。”

老四媳妇见他来拉,索性将身子靠在门槛上,等他来拉。老四一拉没拉动,不禁动了气,喝道:“你个狗东西,让不让?”

他媳妇满嘴唾沫,吐了他一脸喝道:“我就不让,你敢怎滴?”

说完将脚一垫,衬得老高。老四却腌了下去,走开几步,蹲在地上,一动不动。他媳妇见他如此,伸手来拧了他的耳朵,喝道:“你个贱东西,老娘不发威,你就把我当病猫。我可告诉你,老四,如今爹死了,你要是争不来半点东西,就休想上我的床。”

老四瞪了她一眼,压低声音,恨恨地道:“你有本事,你争去。”

他媳妇向来不怕事,扯大嗓门,朝老宅这面暴喝道:“我争就争去,我这辈子怕了谁了,只天天受你的窝囊气。你在家等着,老娘这就去问问你三哥,看他咋发落这些财产。”

他媳妇边说,边骂骂咧咧的朝老宅走去。老四见他胡闹,但又不想管,只想她把事越闹越大,看老三怎么处理。

老四媳妇来到老宅,见屋子里还亮着灯,本来想大骂的,但听得两个声音,清清楚楚,不由得生疑,走到窗下,听一人的声音,正是老三。老三说道:“先生,你是说我爹的坟将来会发在我这一支?”

老四媳妇又听另外一人的声音,识出是道士的,那道士道:“不错,只有你这一支,才能光大钱家的门楣。你爹的坟,算是天意,但我在坟前加了两根长命钉,这样会保证发在你这一支。”

老四媳妇听完,心里暗恨老三,手里的拳头,握得咯吱乱响。她没急着离开,继续听老三道:“多谢先生,不知会应在哪一辈,还望赐教。”

道士顿了良久,才沉吟道:“你把你家的字辈背给我听听,我再排一下,可能就能排出来。但我见坟头有股飘逸之气,想必应该在数十年之后。你我这些人,都是见不到的。”

老三拉长嗓音,拍腿笑道:“我家字辈只有二十个字,都是五字的短句,庭朝芝智孟,振国丽景元。永欣佳启德,润露侵芳泽。”

道士听完,将老三的话重复了一遍,微微颔首道:“当应在露字辈,咱们恐怕都很难看见。”

老三平平点头道:“我倒是想看到他们升官发财,可也没那么长的命。先生,得你指点迷津,我恍然大悟。那你且说说,我到底什么时候才有儿子?”

道士微微一笑道:“三爷,你多子多福,这辈子将有四子五女,不用发愁。三爷眉梢有喜,想必明年之内,必定有观音送子。”

老三欢喜地道:“多谢先生美言,要如你所说,日后当请你来喝喜酒。只可惜现在非常时期,只能委屈你了。”

道士心想,你把工钱给我,我就谢天谢地了。留我一大晚上了,我口水话都快说干了,可就没得到工钱。我要是提工钱,又怕你像你爹那脾气,到时分文不与我,我可怎么是好?要是不提,又怕你忘了。

道士说了一席话,只觉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但听得老三的咳嗽声,只得顿住不说。等老三咳嗽完,才起身告辞道:“三爷,天时不早,我该回去歇息了,明日还得早起动身。”

老三止住他道:“先生,不急,你看我为你准备了什么?”

道士一愣,摇摇头朝老三指的方向望去,只见白花花一锭银子。道士又惊又喜,惊的是怕这东西不是给自己的,喜的是万一是给自己的,那这辈子都受用无尽。不解地问道:“三爷,你这是……,这是什么意思?”

老三微微一笑,将银子推倒道士的跟前,低声道:“这是给你的。”

道士忙道:“三爷,用不着这么多。我这辈子哪来的福,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银子。你给我一丁点就使唤了。”

老三站起身,望着道士道:“先生,这东西你得拿着,你要是不来,倒是不给我面子了。”他边说,边将银子送入道士的手里。道士喜得连连称谢,感恩戴德了一番。

老三送他到门口,道士忙止住道:“三爷,止步。”

老三也不再送,回到屋里,想着日后的好事。

门外的老四媳妇,见老三给了道士一锭白花花的银子,悄悄的潜回屋子,却听得老四鼾声大作,不禁发怒。她右手将袖子挽了挽,左手便去拧老四的耳朵。老四受疼不过,大骂一声,一脚朝他媳妇踹去。

老四媳妇见他踹来,喝道:“你个贱东西,竟敢对老娘下手。”

老四听完,吓得双眼一睁,连连讨饶道:“我怎知道是你?都大半夜了,你到哪里见相好的去了,还没尽兴?”

老四媳妇啐了一口,一把将老四拧起,低喝道:“你个贱货,老娘啥时候干过对不起你的事了?就那些阴阳怪气的男的,我还看不上呢。我可告诉你,日后少他娘的说这些不中用的话。老娘要偷汉子,还用得着背着你。”

老四听她说得有完没完,喝道:“你还让不让人睡觉了,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大呼小叫的。你闹着去,得了什么好处回来,还不是灰溜溜的。”

老四媳妇坐到床沿上,将老四的双手抓起,压低声音道:“没得什么好处,但比得了什么好处还有好处。”

老四看也不看他媳妇一眼,伸手理着散乱的头发,满脸的无奈。他媳妇看出他不屑一顾的样子,瞪了他一眼。

良久才道:“你个没良心的东西,平时又不知道疼我一点。如今我打探得一个大好的买卖,你做不做?”

老四一愣,朝她瞥了一眼。

他媳妇见他有些动心,更将声音压低道:“你猜我刚才去老宅听到啥了?”

老四不怀好意地道:“不是听到的声音了吧?”

他媳妇啐了他一口,忸怩地道:“我说的是正事,你咋就没正经?到底是听与不听?”

老四叹息一声,坐直身子,装作洗耳恭听的样子道:“我是不听完你的话,今晚是不想睡好觉了,你说吧,到听到什么了?”

老四媳妇伸手一比,指着老宅的方向道:“我见你家三哥,给了那道士一锭那么大的银子。”

老四摇摇头,将信将疑地道:“不可能,三哥哪来那么多银子?要是有这么多银子,他还来争家里的东西干嘛?”

老四媳妇伸手拍了老四的脑袋一巴掌,喝道:“你小声点不行?你家三哥这几年在外面做房子、棺材、家具,也不少挣。他有这么多,不足为奇。我想他远不止这些,咱们要有给道士的那一锭银子,又何必在这里受气?”

老四一想,点头称是。

他媳妇见他点头,朝他道:“你倒是拿个主意,我看你三哥就没打算让我们在这里长住。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老四摇摇头,拿不定主意道:“你说我该怎么办?难不成去抢那道士的?”

他媳妇嗯了一声,望着他。老四睁大眼睛道:“你还真让我去抢?”

老四媳妇叹息一声,压低声音道:“那银子现在只有你我知道,我想那道士贪财得很,必不会分给他的那些徒弟们,咱们趁他们分开的时候,再找机会下手。得了银子,咱们从此离开这个鬼地方,再不受那窝囊气。”

老四想了想,又摸了摸头道:“这想法好是好,只是我下不了那手。何况他只一老头,我再对他下手,岂不是不好?”

老四媳妇伸出一个指头,在他的头上一搓道:“我说你个没志气的东西,难怪老九都敢欺负你。说啥你也是他哥,他说啥凭啥你要听?就像你这样,畏首畏尾的,不被人欺负人家都觉得自己窝囊。你去不去?你要是不去,我去告诉老五,让他去。”

老四见他媳妇要起身去找老五,连忙拉住道:“我去,咱们一起跟踪他,等到有机会了,咱们就下手,从此再不回这个破地方了。”

正文 三十七

老四拿定主意,望望窗外,月色如洗,有如白日。他站起身,轻轻推开窗户,望着刚建好的屋宇,有几分不舍。但回想起老三、老九凶神恶煞的眼神,他狠了狠心,握紧拳头,扭扭脖子,朝他媳妇喝道:“老婆子,收拾东西。”

他媳妇听罢,热泪盈眶,望着他走出门去的身影,将他喝住道:“你干什么去?”

老四诡秘一笑,指着前面道:“一会你就知道了,在家收拾东西,千万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了。”

他媳妇点点头,却没有说话,憧憬着未来,不禁望着窗外的月色。一辈子,有多少个夜晚,能像今晚这样兴奋?

他媳妇收拾着屋里的东西,突然不舍地望着枕头上的鸳鸯,将它抱起,亲了又亲。她突然将它扔下,怒喝一声,后退几步。

她转过身,伸长脖子,哽咽它数语,伏倒床上,失声痛哭。

老四媳妇哭了良久,擦干眼泪,抓紧床单,恨得咬牙切齿。不禁站直身子,呆呆的望着床上的东西发神。

那是十多年前的冬天,雪花飘飘,有如鹅毛一般,将整个大地掩埋。房前屋后的树木,都裹上毛茸茸的银装。就连在树间跳动觅食的松鼠,都禁不住风雪的吹打,滑落地上,看见人影,便一溜烟不见了。

院子里的一大块空地上,堆出两个雪人,两个令人兴高采烈而又激情澎湃的雪人。这是她嫁到烟斗钱家的第二天,头一回给烟斗钱当儿媳妇的她,哪里知道烟斗钱家的规矩,还以为像在家里那样自由,任情玩耍。她叫了老四,堆了两个雪人,两人都异常的高兴,可就在两人高兴的刹那,被烟斗钱撞见。烟斗钱将两人喝住,叫到屋里。

她情绪难以控制,大叫了声爹。烟斗钱磕了磕烟斗上的灰,怒喝一声道:“真没规矩,也不知是在家里养成的性子还是平时就这么水性杨花。”

她听到这话,气得想哭。

老四听了,更加愤慨。望着她,心想昨夜洞房花烛时,手帕上没有落红,难道她嫁到我家时就有了别人?

老四不忿地瞪了她一眼,朝烟斗钱望了望。烟斗钱咳嗽一声,猛吸了口烟道:“老四,昨晚给你的白色手帕呢?你怎么没有给我?”

她顿时一惊,双腿发软。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为何没有落红?她从来没有任何一个男人,也没和任何男人发生过那样的事,可没有血,不但老四不信,就连自己也很难相信自己是那么的纯洁。

老四见她失色,朝烟斗钱道:“爹,昨晚不小心,弄到火盆里烧了。都是孩儿不好,爹,要责备你就责备孩儿吧。”

烟斗钱瞅了两人一眼,继续吸着烟,望着满是白雪的大地,哆嗦了一下,回到屋子里去了。她以为烟斗钱会狠狠的责备她二人一番,谁知烟斗钱却很平静,没有像平时那么严厉。老四回到屋里,却平静不下来,一把将她扯到地上,喝道:“臭,你都嫁过人了,为何还要嫁给我?”

她满脸泪水,爬起来跪在地上,哀求老四道:“老四,我没有嫁过人,我根本就不知道为何会成这样。老四,你相信我,我真的只和你才有这样的事。”

老四心潮起伏不定,扑通扑通的乱跳,伸手指着她喝道:“贱人,贱人,你给我滚,你给我滚。”

她听着声音一声比一声强,振聋发聩,令人肠断。她忍不住将泪水抹了抹,失声痛哭起来。

老四却指着她骂道:“养的东西,你自己做的事,你还有脸哭。你信不信,我明天就让你家里人接你回家去。”

她一听这话,急了抱住老四的脚,哀求道:“老四,去求求你,千万不要这样。这辈子我就是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你的。你相信我,我没有和别的任何男人发生过这样的事。老四,我没有,我没有……。”

老四不理,奔出屋门,在雪中狂奔。她知道,老四的心里,有多么的难过,有多么的伤心。可自己,明明将自己的第一次给的是他,为何没有血?这是为什么?难道老天故意捉弄人?这到底是为什么?

她倒在地上,也不去擦眼角的泪水,绝望地望着屋梁,望着鲜红的床单、被子,可那缕红,却始终不属于自己。

她蜷缩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只要到了明天天明,她就会被送回家去。她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大不了一死。

可等待第二天早上,老四却没有将她赶回家,也没有将这事告诉烟斗钱。他的脸色苍白,无力地推开屋门,瘫软在门槛上。她见到他伤心欲绝的样子,慌忙爬起来去扶他,可他不准她扶,谩骂道:“贱人,脏,不要碰我。”

她不敢动,直直的望着眼前的男人,多么的令人心疼。她想,从此刻开始,我要对你好,直到你接受我为此。上天故意让我难堪,可我不能就此罢休。老四,我没有对不住你,可能是命运捉弄了我。

过不多时,只见老八从雪地里走来,见老四坐在门槛上,老八还有几分害羞,见她站在屋里,连连躲避。她忙叫住老八道:“八弟,你快来看看你四哥,是不是病了?”

老八才瑟瑟的走了过来,一见老四脸色苍白,急得怪叫道:“四嫂,四哥病得不轻,怎么让他坐在门槛上,快扶他进去,我去叫爹来看看。”

她点了点头,伸手扶起老四。老四没有说话,只倔强地将手一拐,自己爬了起来道:“老八,我没事,不要告诉爹,免得他又担心了。你谁也别告诉,我睡一觉就好了。”

老八眉头一皱,关心地问道:“四哥,真的没事?”

老四摆摆手道:“你放心,真的没事。你去雪地里玩,外面能安鹧鸪呢。”

老八笑了笑,走出门去了。

她急忙伏到床边,问道:“老四,你没事吧,让我看看。你千万不能有事,你要是有事了,我怎么办?”

她边说边捂住嘴,不停的啼哭。

老四强撑着身子,喝道:“我还没死呢,你哭哭啼啼的干什么?难道你真想看着我死?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称心如意的。你想故意气我,让我放你回去,与你那奸夫相会?你做梦,我要好好的折磨你,直到你死为止。”

她满肚子的委屈,可一句也不能说。要是被老四赶回家去,不但自己受辱,就连家里人,也跟着受罪。家里的父母拿了他家的聘金,想必早已花得差不多了。父母都是爱钱如命的人,要是被赶回去,花的钱,他们自然不会退回,还会将她打死。自己被打死了就算了,可乡里乡亲的,怎么看待家里人?只要不被赶回去,再多的苦,再多的委屈,她都能忍受。

她暗自里流了一回泪,想扶他躺下,可被他骂了一回,只得呆呆的立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老四见他不动,才胡乱将鞋一蹬,倒进被窝里,呼呼睡去。

她也不知老四是不是真的睡着了,但她躺在老四的身边,却没见他翻过一次身。老四的心跳,似乎终止。

她望着窗外,望着雪花映出的光影,爱雪,可就在这个充满爱的世界里,充满了恐惧与担忧。

那一夜,她睡不安枕,也根本说不上是在睡觉,整夜脑子里都在回响那个可怖的问题。只心里期盼,希望老四能仁慈一点,回去后还能跟着他回来。

曙光随着鸡叫的声音,渐渐的明朗。天没亮一分,她心里的恐惧就增加一分。可这样的恐惧,只有等到事情得到解决后才能消失。她早已打定主意,只要老四在回门的时候不带她回来,她就会悄悄的跟在老四身后,找个无人的地方,悄悄死去。

天亮了,屋外的松树上,不时的传出的声响。她的心弦,也像这松树被雪压断一样,乱响。她见老四动了动,吓得连忙爬起身来。老四瞅了她一眼,见她颤兢兢的样子,有几分不忍,心里却不服气地吼道:“贱人,谁叫你睡到床上来的?”

她听了,眼珠里的泪花,禁不住往外冒了出来。哽咽着道:“你先睡着,我去给你打水来洗漱。”

老四骂道:“贱人,谁要你去打水。我自己又不是没手没脚,我自己不会去打吗?你留着你那手,去服侍你那奸夫去吧。不知道你怎么有脸嫁到我家来的?当初我花了眼,瞎了眼,才看上了你。”

老四骂完,咳嗽了两声,翻过身去,将脸转到一边,不去看她。她暗自抽了口凉气,急急的起身,一夜和衣而睡,此时倒方便地穿好鞋子,出门打水去了。

一片洁白的雪,几乎能映出她的影子,她冷笑一声,踩在那一片白,打来了洗脸水。抬到老四身边,替他紧了紧帕子,送到他头上道:“老四,你在发烧,我给你擦擦。”

老四一把推开,喝道:“贱人,滚开,你给我滚开。”

她退开一步,低声道:“老四,你再有火,也要注意身体,要是你这样下去,以后怎么看我受罪?你要好好的活着,可不能想不开。老四,我真的没有对不起你,请你相信我。”

老四嗤的一声,啐了她一口,冷哼道:“我相信你?鬼才相信你呢,我要是知道那奸夫是谁,我一定杀了他。你给我滚,给我滚。”

她哽咽着,望着高烧不退的老四,心里难受又着急。但她不能将这事告诉烟斗钱家的任何人,也不能向任何人诉苦。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看着自己的男人忍受病痛的折磨。

她见老四不理,歪着头熟睡了过去,只得将被子给他盖好,坐在床沿上抽泣。门外似乎响起了脚步声,她大吃一惊,那脚步声却在门口。只听门外一人喊道:“老四,怎么还不起来?听老八说,你媳妇在屋里哭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仔细一听,是烟斗钱的声音,吓得连连抹了抹泪痕,禁住哭声。

正文 三十八

烟斗钱咳嗽了一声,她只得穿戴整齐,前去开门。老四却还睡得死猪似的,将这一切当做没发生似的。烟斗钱走进屋子,朝床上躺着的老四望了一眼,又望了望她。疑惑地道:“你们闹什么了?怎么大清早的啼啼哭哭的?还不起来收拾收拾回门?”

她只得应了一声,来搀老四。老四猛地将她一推,险些推得撞在一旁的桌子上。烟斗钱见状,将烟斗一磕,怒喝道:“老四,你成什么话?她刚过门,很多事都还不熟,也不能强求人家。你看他才来,就哭得眼睛都肿了。有什么事,得慢慢的来,不能着急。新嫁的媳妇,最开始哪个离了娘不是哭哭啼啼的?”

老四没有说话,挣扎着爬起身,朝烟斗钱有气无力地道:“爹,是我刚才不小心,都是我不好。”

烟斗钱见老四脸色难看,吓得将烟斗一扔,扑到床前道:“我的儿,你是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我去叫你大哥,让他去请大夫来。”

老四摆摆手,吃力地睁了睁眼道:“爹,不碍事的,你就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这么大下雪的天,谁会来这里看病。”

烟斗钱拍拍大腿,朝她道:题“难怪你哭成这样,他病成这样,咋都不来禀报一声?你快去,弄些酒和姜,温一碗姜开水来。”

她只得赶紧去了,但又怕老四将他们的事说出来,有些不舍。在屋檐下逗留了几分钟,没听见两人说话的声音,只得硬着头皮去了。

过了良久,她才端着一碗姜开水来。烟斗钱亲自服侍老四喝了,朝她道:“我还让你们早起回门,看老四这身体,恐怕是不行了。我派一个人,去亲家那面说一声,就说雪大,来不了。孩子,你看这样合适吗?”

她害怕回家,也害怕老四将这事说出去,只得默默的点头。烟斗钱见她允了,又朝她道:“你去命我屋里的丫头,让她把屋里的火盆抬过来,你们屋子太冷,得暖和暖和。大冷的天,别光为了给我添孙子,就连身子骨都不顾了。”

烟斗钱一席话,说得她脸面涨红。她才肯定,老四没将那些话说给烟斗钱,不禁朝老四投去感激的目光。老四见烟斗钱在屋里,也不好对她发作什么,只将双眼望着窗户,不去看她。她也知道,老四对她恨之入骨,但又无可奈何。

烟斗钱见丫头把火盆抬来了,忙命她将火盆放到屋子正中,加了些碳火,才关切地走出了屋门。她见烟斗钱对他这儿子格外的关心,也不敢乱说半句话,乱做半件事。只期盼他早点好起来,哪怕对她打对她骂,她都心甘情愿,只要他不将这事说给第三个人知道。

她见丫头和烟斗钱都去了,赶紧关好屋门,不让那股冷气扑进屋子。老四却一头跃起,双手将她怀抱,拥入床上。吓得她连连呼叫道:“老四,你要做什么?你要做什么?快放手,放手。”

老四没有放手,双手肆意地在她的身上乱摸,嘴里不停的骂道:“,老子今天就,你个娼妇,老子就不相信,我没那男的让你快活。”

老四说完,便来褪她身上的衣服。她躺着没有动,眼角的泪水,不断的流出,流到床上,湿了她的秀发,冰凉得彻骨。老四的身子,不停的在她的身上涌动,可她,并没有那么的激情,随着他那来回上下的晃动,只是感到剧烈的疼痛。就像前晚那样,只有疼痛,只有苦楚,可她丝毫没有喊出声来,任凭他虎狼一般,将她蹂躏。

老四见她不动,像死人一样,躺在那里,心中的怒火,更加数倍,将他的金枪,抖了又抖,晃了几下,猛地钻入,火辣辣的滋味,让他有些承受不住。他见她脸上的表情,一副浪样,气得青筋暴涨。心想,那个男人一定把你调教得很好,你这样子,足见你以前有多么的浪,多么的情。

他晃动着驱赶,让他那硬如铁石般的金枪,不停的发泄。她终于承受不住这来回的抽动,啊呀了一声,双手抓紧床单,痛苦万状。老四见了,朝她喝道:“贱人,快说,我和你那奸夫,到底谁厉害?快说。”

她摇摇头,随着老四的晃动,断断续续的道:“老……四,相信我,我真的没有……。”

老四啐了一口,伸手在她的脸上重重的打了一巴掌,喝道:“臭,都到这时候了,还装。你刚才的浪样,让我看了就恶心。”

她不禁眼泪直流,良久才痛苦地道:“老四,你那么大的力,我受不了,又不敢乱叫,才咬紧牙好让你尽兴。可我没想到,你竟然说我在装。老四,我真的没有对不起你。”

老四听到她讨饶的声音,越来越兴奋,大叫道:“我比他厉害,我比他厉害,个不要脸的东西。贱人,我要知道他是谁,硬要让他听听你讨饶的声音。”

她的眼泪,将床湿了一片,将她的心侵蚀,她的心,开始结冰。

老四粗豪的怪叫几声,忍不住那股熔岩,猛地窜入桃源深处。伏在她的身上,连连喘息。她伸手抱住老四,将被子盖在他的身上。老四见她如此,猛地睁开双眼,那杆金枪,却没有软化,又拼命的涌动。她再也受不了这猛烈的冲击,不停的怪叫。

老四听到她的叫声,心里更加兴奋,将她的身子抬起,不断的晃动。屋里,除了火炭的荜拨声,床帏的晃动声,还有那满屋的春色,大红的绣被下,盖着一对苦命的鸳鸯。

良久,老四才满足的一笑,一泄千里。他爬在她的身上,呼呼睡去。她此番,只觉天旋地转,像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一般,直直的望着屋梁上的横梁。

等到老四醒来的时候,掀开被子,见床上的血迹,吓得他连忙将她抱紧,哆嗦着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她叹了口气,望着窗外,望着纸窗上凝固的水滴。心里不停的冷笑,不停的抽搐。她的嘴唇,像沸腾的水,有千万种苦,想对人倾诉,可她找不到一个真正可以倾诉的人。

老四抱紧她僵直的身子,没有一丝的血气。也因为这样,她一直不孕,也没有为老四生下一男半女。她想到这里,爬起身,怒喝道:“老四,你好狠。这么多年,我每每想到这里,我都恨不得杀了你。可我又哪像你那样狠心,哪像你那样,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明明将第一次给你,是你自个不行,找不着北,还没到门就泄了,能怪我吗?”

她骂了一阵,听得屋外有脚步声响,知一定是他回来了,胡乱包了一些东西,失魂似的坐到床上。老四走进屋子,见她还没收拾好,愣愣地道:“你怎么还没收拾好?眼见就要天亮了,等天麻麻亮,道士和他那些徒子徒孙们,就要离开了。”

她抹了抹眼泪,摇摇头道:“没什么,我只是有点困。我们也不用带很多东西,有那一锭银子,够咱们花一辈子的了。”

她说完,又陷入沉思中。心想要不是从那以后,你对我那么好,我才不会留在你家。留在你家有什么好?兄弟那么多,也不像别人家的四少奶奶,整日里还得跟着忙活。累死累活,拼的是什么?就是想出人投地,以后好过上安逸的日子。可拼了半辈子,拼来了什么,什么也没有得到。

她有些不甘,更不想再忍气吞声地过一辈子,她要过不愁吃穿的日子。

她站起身,眼睛里现出一丝杀气,握紧拳头,暗自道:“我要过好日子,跟你苦了半辈子,你该给我的。我又无儿无女,以后靠谁过去?老四,这辈子你给过我什么?你没有,这次你一定要给我,我一定要得到。我付出的,远比你给我的多数十倍数百倍。”

老四见她发神,也不好打断,只得自己收拾一番,悄悄的去马厩里,牵了两匹快马,叫了她,朝一线天外道士们要经过的路口驰去。

两人驰出一线天外,顿时像鱼如潜水一般,得了自由。她微微一笑,指着前面的山头道:“老四,咱们就在山口埋伏,一会那臭道士一定会在一线天外的路口和他的徒弟们分手,只要他过来,咱们就有机会下手。”

老四嗯了一声,心想这么多年来,欠她的太多。她这辈子,没有过多的要求,我一定要达成她的愿望。都怪我,怪我当日太糊涂,对不起她。

老四将马拉到偏僻的地方,让人听不到声音,便和她埋伏在半山腰上。等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果见一群人打着火把,经过一线天隘口,朝外行来。到了隘口,其余的火把,都纷纷朝左侧的路去了,只留下一火把,朝他们埋伏的方向行来。

她精神抖擞,指着来人的方向道:“他一会就过来了,咱们到时将这块石头推下去,让他四五葬身之地。”

老四大骇,忙道:“贱人,你这样推下去,他不是没命了?咱们要的只是银子,不要他的命。”

她望着天空,望着将要落下的月亮,冷哼一声,喝道:“我说老四啊老四,你脑子是豆腐渣和屁捏的还是怎么了?你要是不要了他的命,让他认出咱们,我们能逃到哪里去?何况他身上的银子,除了三个知道,我们知道,还有谁知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山上掉石头下去,把他砸死了。”

老四翘起大拇指,连呼妙。

她伸手拍了老四的脑袋一把,低喝道:“学着点,你要是有我的一半精明,你三哥就不会这样跋扈了。你看,他快过来了。咱们快准备,免得让他从这里逃脱了,那就得亲自下手了。”

老四点点头,伸手稳住巨石,双眼盯住火把闪亮的方向。那缕火光,缓缓的移动,像鬼火一般,时隐时现。

正文 三十九

且说道士和他的徒弟们分手,朝右侧路口走来,只觉左眼皮不停的跳动,掐指一算,知此刻有危险。可他心想,老三给我的东西,我没有告诉任何一个人,他们一定不知道。要说有贼人打劫,谁会看得上一个臭道士?何况他家死了爹娘,也还得我给他超度。

道士这么一想,放大了胆子,朝前才拐了个弯,便见一条狗,挡住去路,不停的乱咬。道士绕过它,朝他吼道:“好狗不挡路,你个王八羔子,竟然挡我道?”

道士骂了一回,背着身上的经书,继续前行。又转过两个弯,只觉阴风袭来,令人毛骨悚然。道士吓得后退几步,将火把四处照了照,不见一物,才掐了自己一下道:“害怕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敢拦我的路,一股阴风又怎敢挡路?”

前后左右照了一番,扑通的一颗心,顿时落下。他觉得全身酸软,心想最近劳,没有睡好,困乏那是自然的事。他见身旁不远处有一块青石,便将火把放在地上,坐了下来。心想还是歇息一会,等到天大亮了再走。

但他转念一想,我要在这里久坐,万一钱老三反悔了,来夺我的银子怎么办?他忖毕,站起身,快步朝前行去。又转过几个弯,眼见得前面的路,越来越崎岖,不禁汗雨直下。他擦了擦脸上的冷汗,叹道:“我走了这么多年的夜路,还没像今早一样,这般令人害怕。”

道士喘息一阵,听得山间狐间狸的哀鸣声,不时还有兔子奔跑的声音,胆子又大了不少。心想有这些东西出没,我自然不怕了。他随即学着鸡叫的声音,叫了几声,整个山峦峡谷,寂静得只能听见他的心跳声。

道士微微一笑,暗想要是别人,恐怕还想不到这种法子驱魔,山间的鬼怪,定会缠住那人不放。我可不同,什么鬼怪敢进我身?

道士边走边注视着周围环境的变化,他突然听得不远处有微弱的马鸣叫的声音,慌忙将火把在地上照了照,只见两匹马的脚印朝前一直延伸出去。道士心里发慌,忖道:“难道是一线天的人?可一路上,我也没见到马蹄印,不可能是一线天的人。可谁会这么早?难道是佘家营派出的探子,在此哨探一线天?很有可能,要不然一路上怎么会没留下脚印呢。”

道士忖了忖,每一步都很小心,他不敢再大大咧咧的走,害怕歹人出没。

他处处小心,行动的步伐便慢了许多。每走一步,都要照清前面的山物,才敢行走。月亮还未下山头,朦胧亮的天光,却被雾气给遮没了。道士心里暗骂,见鬼,怎么这个时候有雾气?难道我真的要葬身此地?

他摇摇头,左思右想,想不出会死在这里的原因。嗫嚅了半晌,继续前行。走到一处高山下,他抬头望上望去,只见怪石嶙峋,不知有多高。心想要是山上掉下一块巨石,且不是死得冤枉?他边想,边快速的奔跑。谁知就在这时,只听半山上,滚滚轰隆的声响不绝。他只得拼命的奔跑,逃出这片恐怕的山峦小路。

他才跑了数步,便见巨石压了下来,慌忙将火把一扔,伸手抓住一旁的一颗松树,才险险避过。那巨石一溜烟直下,隆隆的响声不绝。过了良久,才听扑通的一声,巨石像是掉到了深不可测的谷底水里。道士一手紧抱树干,一手摸摸心脏,恍惚做梦一般。

但就在此时,山上又接连滚下两块巨石,左右夹击,朝他扑来。道士见闪无可闪,只得向树巅爬去。才爬了数丈,便听得马蹄声响,闪出两人,一前一后,一男一女,朝他驰来。

巨石朝谷底去了,将树干冲掉半边,却没有断。他抓住树干,朝驰来的骏马望去,不禁喊道:“都快别过来,这里很危险,山上有巨石滚下,你们快绕道而走。”

两骑似乎没听见他在呼喊,飞也似的驰来。道士还在为他们担心,谁知先驰来的那人,挥动手中的锯子,便来锯树干。道士急了,喝道:“你是什么人,竟敢害我?”

那人粗声粗气地吼道:“什么人,睁眼看看我是谁?”

道士慌忙朝下驰来,将脚一撑,正要逃走。却被身后驰来的女人将马缰一兜,将他拉倒。道士定睛一看,不是别人,正是老四夫妇。道士怒喝道:“你们想做什么?”

老四冷笑一声,啐道:“三哥让我来,取回属于他的东西。识相的将东西交出来,留你条活命。否则,休怪我手下无情。”

道士吓得面如土色,嘴里喃喃念道:“我就知道钱老三没那么好心,原来真是如此。算我这辈子倒霉,这几天就算在你家白吃白喝补了工钱。你要的东西,我这就给你。”

道士说完,从怀里掏出那一锭白花花的银子,扔给老四。老四接了银子,又将它扔给他媳妇道:“咱们走。”

她却压低声音道:“老四,不能太手软,快,照我说的做。”

老四的手,紧了又紧,随即摇头道:“我下不了手,别逼我,咱们快走。”

她见他的确下不了手,只得暗自叹息一声,喝他上马,扬长而去。道士瘫软地上,骂道:“钱老三,你个养的东西,没心没肺的畜生。你要不给我,你就直接说了算了,为什么还这样做?迟早,迟早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道士想找老三理论,可又怕回去被老三扣押,说他不知好歹,只得吃了哑巴亏,还不敢张扬。但他不甘心,回到家里,修了一封书,命人送给老三。

老三看了,去屋里找老四,却不见了人影。老三急了,命老八、老九四处打探,不知二人去向。老三只得带着一锭银子,亲自到道士家里,赔了不少的小心,又将老四和他不和的话说了一通,道士才将信将疑的收下银子。

道士的老伴见老三带着几个家丁前来,朝他使了个眼色。道士顿时明白,朝老三道:“三爷,这银子本不属于我,我是万万不能收的,你还是拿回家去。”

老三忙道:“先生,这是我给你的,要是我找到老四,一定不会让他活着。你放心,他一定跑不远。”

道士慌忙道:“三爷,你就别再追究了,如今这银子我也不要了,算是补上了四爷带走的银子。他这样做,想必手头有点紧。我只是给你说一声,他把银子拿去了,日后你再急用来问我要银子,我是真的没有。”

老三听他话里有话,硬将银子塞到他手里道:“先生,你以为老四是我派去的?”

道士连忙摇头道:“三爷,我怎么敢这么说呢?四爷要用银子,他来取是应该的。”

老三一听,将手在桌子上一拍,喝道:“王八羔子,竟然在我头上动土,连我的人也敢动?先生,这银子你必须收下,否则我心里不安。你放心,我就算丧尽天良,也不会派人来夺你的银子。老四这次做得太过了,我一定帮你讨回公道。”

道士说什么也不肯收下银子,老三只得命人送了不少好吃好喝的到他家,一面又差人打探老四等二人的下落去了。老三心里烦闷,没想到老四竟会闹这么一出。这样一闹,把私下给道士银子的事也就抖了出来。老三又不得不给老八、老九解释一番,好不容易让两人信了,又传出佘家营的人来攻。

老三烦得不可开交,将这事交给老九去办。老九早看重了佘老爷子的孙女佘芳,此时听得有人来攻,兴奋异常。老八见他如此,心里虽然担忧,却也为他高兴。他心里想着佘芳,一定解去了他心中的烦恼,日后便不会再和闷窦媳妇胡闹了。

老八想起闷窦媳妇,着实的令人神魂颠倒。就连当日他爹在的时候,也想沾沾这女人的媚气。老八想着,老九有了佘芳,那我不也得讨一房媳妇?我是他哥,怎能落了后?况且三哥哭着闹着的,也讨了一房,我怎么就没有?

老八忖了忖,又想一线天的事有老九把持着,暂时可以清闲一番,便来到小娃儿家。他走到院子里,见只有闷窦在那里干坐着,朝闷窦叫了一声道:“闷窦,怎么就你一个人在家?”

闷窦见他走来,笑了笑道:“爹和娘现在还在睡觉,都不愿起。我家那口说心口疼,要睡中觉,也哄着孩子没起来。我闲着没事,在这里坐坐,顺便晒晒太阳。你看我身上,都快长虱子了。”

老八最讨厌此人,但想着他媳妇,又不得不和他套近乎。走到跟前,闻到一股霉臭味,捏了捏鼻子,极不情愿地坐下了。闷窦便要去给他倒水,老八连忙扯住他道:“不用了,我坐坐就走。都好长时间没见到你了,来你家看看。想不到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一天闲得无事。”

闷窦打了个哈哈,笑着道:“这两天做什么呀?佘家营的人来攻打一线天,都不敢在地里干活,他们一围就将这里围了七八天了。老八,你说咱们能打得过人家吗?佘家营的人,可不下数千啊!”

老八啐了一口,喝道:“你这乌鸦嘴,有我三哥和九弟在,就没摆不平的事。你要是小胆,就像你哥属牛一样,索性离开这里。”

闷窦摸着脑门,摇头道:“我要守着媳妇,哪里也不去。”

老八心里暗笑,像你这样的傻子,都能暴殄天物,为何我就不能?如花似玉的美人,却被你这样的人给糟蹋了,这不是鲜花插在牛粪上吗?

老八心里叹了口气,望着闷窦家的屋子,想辨清哪间是他媳妇睡的屋子。闷窦见他张望,半天才挤出几个字道:“那是我嫂子的屋子。”

老八瞪了他一眼,喝道:“你嫂子的屋子,怎么她也在屋里睡中觉吗?”

闷窦迟疑了半晌,摇摇头,像伸长耳朵听屋子里的声音。老八忍不住静下心来,只听屋子里不时的传来细微的笑浪声。

正文 四十

老八听得朗笑声,心里难熬,却想闷窦怎么熬得住的,听到这么放浪的声音,竟然还能坐下去,我这就看个究竟。小娃儿家一家人都古里古怪的,不知干些什么勾当?如今属牛不在了,丢下个如花的女人在家,也不怕到处勾搭汉子。

老八边忖边走到屋子跟前,听那笑声,不禁大吃一惊。他不好再接近,只得轻声走了回来,朝闷窦道:“闷窦,我还有些事,先去转转,等有时间了,来找你玩。你可别老是坐在这里,天气凉了,小心身子骨。你还是进家看看,别什么猫儿狗儿的,乱让他往家里钻。”

老八说完,闷窦却望着他,摸不着头脑。眼见着老八去了,也还在想他刚说的话。老八都去了很远了,他才追着老八道:“老八,你刚说那话什么意思,你倒是给我说说啊。”

老八没有理,也没有答话,慌忙的去了。回到老宅,老八便去找老三,老三歪在桌子上,听得脚步声,忙定了定神,坐直身子。他见是老八走来,问道:“这半去哪里了,老九正找你呢。”

老八呐呐地望着老三,迟疑了一回,讶然道:“他找我,他不是做好事去了?难道那不是他?”

老三瞪了老八一眼,低声道叶:“老八,你说话怎么怪怪的,他做啥好事去了,你倒给我说说。要真是做好事,那我表扬他。”

老八连连摆手道:“没什么,三哥,他找我什么事,我现在就去找他。”

老三指着隘口的方向,沉吟道:“魏一霸那老狐狸上次得了教训,这次用火攻,把隘口上的攻势都烧掉了。老九找你,就是想让你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在山上烧油水泼下,烫死那群王八蛋。”

老八拍掌道:“老九这办法不错,只是去哪里找那么多油?我看水比较方便,只要烧好水倒下去,准把那群王八羔子烫得死去活来。”

老三叹了口气,站起身道:“我也想过用水,但你想过没有,如果用水,现在天气寒冷,可能很快就会结冰。如果倒下去的水结了冰,就等于给敌人制造了机会。”

老八忖了忖,心想三哥说得有理,但也不能让敌人火攻的阴谋得逞。况且敌人火攻过后,如果施救不及,就会烧了不少的屋宇。水不行,那从天上撒石灰呢?

老八大喜,朝老三道:“三哥,咱们趁敌人不注意的时候,多撒石灰,他们看不见,必会退走。不过这种计策,只能用一次,用多了就不灵了。”

老三也没有好主意,点头道:“你说得极是,去通知老九,叫他准备。”

老八走出屋门,却见一人,鬼鬼祟祟的朝屋子背后钻了过去。他喝命一声,那人顿时不敢跑了,走去将他捉住,却是属牛。老八将他扭进老三的屋里,扔到地上。老三见是属牛,大吃一惊,喝道:“属牛,你好大胆子,竟然敢偷听我们说话?说,你这段日子到什么地方去了?”

属牛颤兢兢地道:“我没去什么地方,就在亲戚家住了一段。”

老八身手掐住他的脖子,喝道:“还不说实话,难道你想死?你要是不想活,我也不阻拦你,你尽管撒谎。不过你知道,撒谎是要付出代价的。”

属牛啪的一声,扇了自己一耳光道:“我没有说谎,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你要不信,可以随我去问我家那亲戚。”

老三拉开老八,将他扶起,冷笑一声道:“属牛,我知道你犟得很,但你也要知道,我耐心有限。你这段时间到底去了哪里,还不从实说来吗?等我动起手来问你,就没这样轻松了。属牛,站起来,看着我的眼睛。”

属牛被吓得连连颤抖,不敢睁眼望着老三。老三随即伸手将他的下巴一抬,喝道:“看着我,要是你没说谎,怎么不敢看着我?”

属牛的眼睛,突然爆出凶光,他的右手,微微一动,从怀里掏出一把短刀,便往老三身上刺出。老八见状,慌忙来夺短刀,却被老三一闪闪过。老三顿时大怒,喝道:“属牛,我平时对你不薄,你却来害我。今日是你自找,休怪我手下不留情面。”

正说间,只见幺妹急冲冲的走来,跪在地上,哀求道:“老爷,看在我就他这么一个聪明点的弟弟的份上,你就饶了他吧。”

老三转过身,面对着墙壁,沉声喝道:“幺妹,你是女人,有很多事情你不明白,我劝你还是少管这些事的好。你要是嫌家里不够乱的话,你可以胡闹。”

幺妹听完,站起身,伸手指着老三的鼻子,娇喝道:“钱老三,我记住你说的话了,难道你真就这样无情?我什么时候开口求过你?你给我说说,我一开口,你就给我吃闭门羹。那个有什么好,都一个被无数人用过的女人,你不嫌弃她,反而天天晚上都要往她那儿跑。一个贱人,她求你什么事,你都答应,可我,你答应过什么?我虽然是妾,但总比她好吧,至少我是完整的。”

老三听罢,雷霆大怒,一掌拍下,将身旁木桌的一只脚就势拍端,嚓的一声,灰尘横飞。吓得老八脚下一跳,退出几步道:“三哥,有什么话好说,毕竟咱们都是一家人,就先放了属牛,要是他真有什么不轨,到时再找他算账,还怕他跑吗?”

老三仰头望着横梁,本想扇幺妹一个耳光,可他只顾着回想当年的往事,哪还记得幺妹所说的话。老八见老三沉思,吓得安慰他道:“三哥,那些事都过去了,你千万不要想不开。”

老三伸手止住老八,镇静地道:“老八,我有分寸。只是幺妹都这么说了,我还不给她这个面子,就显得我太小气了。既然如此,那我就放了属牛。”

老八心想,原来是属牛回来了,怪不得他媳妇屋里有浪笑声。幸好我没去坏他们的好事,否则还被人误会。只是属牛这次回来,也回来得太是时候了,为何一线天的人,一个都不知道?

他顿时明白为何闷窦会坐在院子里,原来是替他把风,只是闷窦太傻,不会来事。老八忖了忖,心想自己也够傻的,差点还怀疑是老九。可那笑声,和老九太像了。

老八抓起属牛,就要带出屋去,幺妹却阻着不让带走。老八朝老三望了一眼,沉喝道:“三哥,这个家到底是你当家呢,还是三嫂当家,要是三嫂当家,这个人我可就交给她了。”

老三怒道:“什么我当家还是她当家,这是咱爹留下的东西,女人敢唧唧歪歪,胡说八道。我就休了她。”

幺妹一听,指着老三的鼻子喝道:“钱老三,你狠,你长本事了,你有本事就休了我,你休了我。”

老八挡在两人跟前,解劝一番道:“三嫂,三哥也不是那意思。不过你在我们家,最多是一个妾,你管得也太宽了。什么时候三哥想通了,把你扶正了,这些事就该你管了。你执意要救你兄长,三哥也应允了,可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三哥如此迁就你们一家人,你们却得寸进尺。”

幺妹不敢多说了,只是眼泪在眼睛里骨碌打转,呆呆的望着属牛。属牛冷哼一声,朝她道:“幺妹,你不用替我求情,横竖不过一死。死了总比看着自己的媳妇被人糟蹋好受些,像这样的人家,能遇到几个干净的人。以前是大哥对不起你,现在大哥也不需要你可怜巴巴的替我求情。”

幺妹哽咽着,包住泪水,冲出门去。老八也有几分难为情,摇摇头道:“三哥,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你们的家事,我却来闲言碎语的。”

老三淡淡一笑道:“这是整个钱家的大事,哪是我一个人的事。咱们先把属牛送回家去,我就不相信这兔崽子敢坏我大事。”

老八谨慎地道:“咱们还是要事事小心,不能让敌人窥到我们的虚实。等咱们炼成了石灰,一股则可以退敌。”

老三嗯了一声,命老八将属牛押回家去。小娃儿见老八押了属牛,泪眼汪汪,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哀嚎道:“老八,你一定要原谅属牛,都是他不好,你可不要……。”

老八扶起小娃儿道:“叔,快请起,三哥说了,送他回来好好休息,我们也没有责备他的意思。”

闷窦见老八走来,忙抓住他问道:“老八,刚才你说的那话什么意思?你给我解释解释啊!”

老八啐了他一口,喝道:“问你爹去,我事情忙,得先走了。”

闷窦听老八一说,忙着走来问他爹小娃儿。小娃儿见他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气得青筋暴涨,喝道:“你个王八蛋,想急死你爹啊,有什么话,快说来。”

闷窦想了想,可还是想不起刚怎么说好。高脚鸡从屋里走出来,听见小娃儿骂,走到闷窦跟前,一把将他拉入怀里道:“孩子他爹,你知道孩子就这样,怎么老是拿他出气。他明明就这样子,你再出气也没有用。你要是有本事,就把老八拉住,问他得了。”

小娃儿瞪了一眼,低喝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怎好拉住老八问长问短的?只是这孩子从小缺心眼,要是早教导他,说不定就不会这样。”

高脚鸡摸着闷窦的头,叹息一声道:“闷窦,这里没你什么事了,去看看你媳妇睡醒了没有,这么一大半天了,也该做饭了。像她这样,整个家都会被她吃垮。”

闷窦走进屋里,见他媳妇还捂着被窝睡觉,伸手便朝她的上拍了一巴掌道:“还不起,再不起房子都被你睡跨了。”

他媳妇被拍了一巴掌,顿时醒来,喝道:“你把孩子拍醒了咋办,缺根筋还是怎么的?我在哄孩子睡觉,你又来管什么闲事?”

闷窦指着屋外,朝高脚鸡指了指道:“娘说……,娘说的。”

他媳妇气得火冒三丈,娇喝道:“人人都知道疼自己的媳妇,你却一点都不知道怜惜,像你这样,也只有我这种倒霉的才嫁给你。娘那么说,你也要那么说吗?你就不知道帮衬几句,说说好话不成?”

正文 四十一

闷窦愣了愣,望着他生气的媳妇,又望着床上熟睡的孩子,说不出一句话来。他媳妇知他没用,半天也绷不出一个字,也不再多说,骂了几句,爬起身来,走到厨下生火做饭去了。

闷窦媳妇本来和幺妹住在一起,因属牛媳妇的事,老三又出逃了几日,正好老七干出那事,启辉怕再添乱子,便送了她回来。其实她的心里,还有几分惦记老六。尽管不情愿,但那晚确实让她尝到了别样风味。整日对着闷窦,都找不回那晚的感觉。

但想着老六已亡,没了那念头,只得守着闷窦过日子。要是老六不死,她还可能和他续续前缘。她来到厨房里,骂道:“就我一人是后娘养的,那个不是也在屋里睡着吗?怎么不叫她来做饭?难道要我天天侍候她吗?”

高脚鸡听到这话,走到厨房来,安慰了她几句道:“我的儿,前段日子你在烟斗钱家吃香的喝辣的,过惯了,回到家里不习惯,这些娘都知道。你要是还想去,我给幺妹说说,让她接了你去。”

闷窦媳妇冷哼一声,摇摇头道:“你就是八台大轿抬着我去,我也不会去。你让屋里睡着的那个去,她一定欢喜。”

属牛在门外听着,心里早不果高兴。自从他媳妇和老九闹出笑话后,他就再也没出现过,这次回来,其心可知。他跳进屋里,怒吼道:“臭婆娘,你再胡言乱语,我就给你一拳。”

闷窦媳妇毫不示弱,凑上去道:“你打了,你给我一拳呀,你打呀,怎么不打?”

属牛见她凑了过来,反而让开几步,不敢上前。高脚鸡见闹得不成话,慌忙站在中间隔开。小娃儿在门外听着,也走到屋里来看究竟。

高脚鸡叹息一声,指着属牛道:“你个没用的东西,连自己的媳妇都看不住,你还有脸打人,还不给我出去?”

属牛听罢,怒喝道:“谁说我看不住?如今我就要看住她,不再让她受任何人的欺负。”

小娃儿冷笑一声,不屑地道:“傻东西,你能看住她吗?即便你看住她,她的心思可不在你的身上。一个不将心思用在你身上的女人,留着她何用?守得住她一日,却受不住她一辈子。她要是真心跟着你,就不会到处沾染那些不该沾染的东西。”

属牛被小娃儿一说,气得全身冷汗,却想他说的也是实话,暗自叹息一声。要是她真有心待我,就不会悄悄的去勾搭老九。只恨我没生在有钱有势的人家,要是生在那里,我一定活剥的钱启华。

属牛带着满腔的恨意,走出屋子,直奔他媳妇的屋里来。眼见着活脱脱的一个美人,懒懒地蜷缩在被窝里,像初开的海棠,又像点点梨花。属牛忍不住走到跟前,低喝道:“还不起,难道在这里等死吗?”

他媳妇望也不望他一眼,继续装作熟睡的样子。属牛顿时更加气愤,一把将她的玉臂拉起,露出她的光洁的身子,白皙得令人全身发软。她却没有睁开眼睛,任由属牛将她拉起。属牛见她还装作熟睡,索性将手一放。

就在要落入地上的瞬间,属牛又不忍地将双手一托,将她抱起,送入床上。属牛此时,早已把持不住自己,哪里还有那许多恨意,胡乱的将衣服褪去,爬到床上,翻云覆雨的一番。

一朝雨过,她意犹未尽地伸手在嘴里抿了抿,腥眼朦胧地道:“你就是猴急,进去不到片刻功夫,就将那肮脏的东西留在我的身体里了。你要是老九多好,只有他才能让我欲罢不能。放眼整个一线天,我也只有喜欢他一个男人。”

属牛听得此言,霎时心灰意冷,冷然道:“你既然喜欢他,我就成全你。不过不是现在,而是……。”

属牛话音未落,爆出一丝杀气。她没有察觉,继续幻想老九伏在她的身上,尽情的作乐。属牛的拳头,猛地一挥,砸在她的脸上,顿时铁青。

她怪叫一声,翻身爬起,指着属牛喝道:“你敢打我?你是什么东西,你敢打我?”

高脚鸡听到喊声,慌忙跑进屋来,见两人赤裸着身子,只得退了出去。在门外吼道:“你两个天杀的东西,还嫌家里不够乱?你们要闹,就到别处闹去,这里不是你们闹的地方。”

属牛听高脚鸡动怒了,只得忍着一肚子的气,穿好衣物,走出屋来。她却躲在屋里,蒙着被子,在那不断的哭泣。高脚鸡见他出来,压低声音道:“你个废物,怎么这时候闹成这样?我看她那样子,就是惦着老九,你要是再胡闹,她铁定会去跟了老九。咱们家穷,可也不能闹这样的笑话。即便她悄悄的私会老九,但也不能落个坏的名声。你知道,她知道,别人不知道就行了。”

属牛一听,将双眼瞪得圆圆的,喝道:“娘,你这是在教儿做什么?你教儿……,你把儿看成什么了?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回家来了。”

高脚鸡听了,哭丧着脸,却不敢再劝。属牛心里暗想,我今儿个来,就是要钱启华死无葬身之地。只要我沉住气,迟早魏一霸会攻进一线天来。到时我要将钱启华碎尸万段,报此血海深仇。他玷污我的女人,我要加倍的奉还。

属牛想到此节,便不再和他娘争吵,走到屋子的拐角处,暗自神伤。他望着屋子里的一切,都像从未见过一般。呆在这里,处处都受人制约,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但只要能达成自己的目的,就算再多的痛苦,都得学会去忍受。

属牛这样一想,觉得好受了许多,走出屋门,坐在院子里,望着天空。闷窦却又想起了老八说的那句话,他要去问个明白。趁众人都去忙去了,他悄悄的溜出院子,朝隘口走来。远远的见老八在那指挥众人抵御佘家营的人,不禁上前问道:“老八,先前你说的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还没给我说呢?”

老八顿时大怒,将长枪一挺,用那枪杆往他身上一拍,喝道:“你个蠢货,我这就告诉你。”

话音才落,也将闷窦打倒在地上。闷窦被他一杆,打得晕头转向,再爬不起来。老九见状,笑道:“八哥,真有你的。这人就是一根筋,你说他傻吧,又有点可爱。我看这一线天,以后得有这样能寻找乐趣的人。”

老八叹息一声,望着被石灰烧伤的敌人,沉吟道:“我不需要什么乐子,只想从此再没了杀伐,也不再有死伤。你看那些人,其实他们都是被逼的。要不是魏一霸贪功,又怎敢轻易来攻打一线天?我想二哥也功不可没吧?”

老九望着远处,将枪杆立正,淡淡地道:“要想在佘家营立足,就得取得佘老头子的信任。可惜今日,那白衣的少女,怎么就没有来?她要是来了,我觉不会再放她离开。”

老八听他说起佘芳,微微一笑道:“老九,迟早会是你的,你不用着急。不过我看那蹄子,可不是好对付的。一线天和佘家营是死对头,你想强将她夺来,恐怕有些困难。”

老九哂笑了一下,不理老八。眼见得闷窦又爬了起来,老九走到一旁,坐了下来。闷窦见老九走开了,朝老八低声道:“老八,你就告诉我,你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

老八再也忍不住了,喝道:“我告诉你,你家那些娘们,都被人爬了灰。你媳妇,和老六,你知道不?和我六哥,做那事了。”

闷窦一听,双眼一鼓,喝道:“你胡说,你胡说。”

老八啐道:“我胡说,我胡说你就回去问你媳妇,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要是没有,我给你磕头。”

闷窦嗯了一声道:“这话是你说的,要是没有,你给我磕头。”

闷窦边说,边回到屋里。老九冷笑一声,喝道:“简直不是个人,这话能回去问自己的媳妇吗?没凭没据的,又不怕被他媳妇暴打一顿。”

老八摆摆手道:“这人真难缠,以后有啥话也不敢对他说了。只是他回去,又不知闹出多大乱子来。我看这里已无大事,只等着佘家营的人全部退走,便可回去休息一阵了。”

老九望着蓝天白云,望着崇山峻岭,嘴里喃喃地念叨道:“我可爱的人儿,你怎么没有来?你现在在哪里?你怎么狠心不来见我?”

老九矗立山岗,望着远近的风物,连连叹气。老八也不好多劝,带着几个家丁,朝老宅赶来。才回到屋里,便听有人来报道:“八爷,三爷叫你过去一趟,说闷窦来找你给他磕头。”

老八一听,怒喝道:“这蠢货,还真回来问了。”

他边说,边来到老三屋子,见老三在那和闷窦理论。老八咳嗽了一声,走到跟前道:“三哥,你不用跟他理论,叫他把他媳妇叫到这里来,一问便知。”

闷窦翘起大拇指道:“你这主意不错,我媳妇亲口告诉我的,没那回事。”

老八喝道:“那你去把你媳妇叫来,要是她亲口说没那回事,我给你磕头。你也太不像话了,快去叫来。”

闷窦急急的回到家里,叫他媳妇到烟斗钱家来,可他媳妇说啥也不来,急得闷窦喝道:“你要是不去,就有那回事。”

闷窦媳妇听完,啪的一巴掌,打在闷窦脸上。啐了一口,怒骂道:“你个养的东西,当日他那样做的时候,你到哪里去了?现在你却来指派我的不是,有那么回事又怎么了?谁看见了?老六都死了,你还追究这些?我告诉你,你去告诉老八,他要是想我早点死,就去胡说去。”

闷窦挨了一巴掌,不敢去找老八。老八知道这事闹得不好,要出人命,也不敢太过认真,只当成笑话罢了。过了良久,不见闷窦来,老八才道:“都怪我平时话多,让他记心上了。他不来最好,要是来了,还难得收拾。”

老三也道:“以后少说几句,免得又让人跟着受罪,要是闹出人命,就更不妙了。如今的一线天,可不能再乱上加乱了。”

正文 四十二

属牛是有心来搅局的人,得了这样的大好机会,怎会放过?等吃过晚饭,大家无视,便自己回到自己的屋子里。

他听得闷窦和他媳妇在那争吵,又不敢回自己的屋,赶忙走进闷窦他们的屋里,佯作劝架,实是火上浇油。

一闪身,挡在闷窦和他媳妇中间,喝道:“家里就够乱的,你们吵什么吵?兄弟你也是,弟媳那些事,早都过去了,你还计较什么?”

闷窦虽然憨厚,听得这话,一把抓住属牛,瞪大眼睛吼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你以为谁没点过去,你家那口子就干净了?”

属牛不屑地望了他一眼,嘴角动了动,却没有说话。此时属牛他媳妇听得闷窦屋里吵得不可开交,早跑出来看热闹。她虽和属牛闹了一回,但小娃儿家的热闹,她是非看不可的。走到门口,将手倚在门栏上,一手握着秀帕,指着闷窦道:“哟,兄弟,你家那口子也会干那事,只有你蒙在鼓里吧。”

属牛媳妇知道闷窦媳妇的那百点事,早在她之前,老九就了她。闷窦媳妇虽记挂着老九的好,但从来没对闷窦变过心,迫于老九的威势,才不得已就范。她心里害怕,朝属牛媳妇瞪了一眼,却不敢多说。

闷窦听得两人说话难听,但想自己媳妇也不干不净,到底帮她好还是不帮她好?闷窦左右为难,又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气得直在那打转。

属牛见机会来了,走到闷窦跟前道:“兄弟,你把弟媳带到老九跟前,亲自去问问老九,有没有那事不一下就知道了?你现在在这里冥思苦想有什么用?这种事,得问清楚。”

高脚鸡路过门口,听见属牛的话,走进来二话没说,一巴掌扇到他的脸上,啪的一声,屋里回响。属牛还没来得及闪躲,高脚鸡的第二掌又扇到。属牛媳妇见了,只是不停的大笑。

高脚鸡却不去扇属牛,瞪着眼朝他媳妇喝道:“你个不知廉耻的东西,还有脸在这里笑。属牛要不是因为你,会变成现在这样子吗?你个下作东西,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娘家接你回去?”

属牛媳妇佯作做了一个害怕的动作,冷笑一声道:“我早就受不了了,有本事你就让我回家去。我要是回去了,说不定还能再嫁一个有钱的,到时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像这种破落户人家,老娘早呆腻了。”

属牛一听,气愤得扑过去便是一脚。边踹边喝道:“你这,迟早我会让你不得好死。别以为你那贱样能勾搭人,我现在就剁了你。”

属牛说着,去厨房里找斧子去了。高脚鸡见他这样,也知道他的脾气,朝闷窦喝道:“还不拦住你哥,迟了会出人命的。”

闷窦摇摇头,不理道:“娘,他的事我哪管得着,我只想知道我媳妇是不是和老九有那种事。我不弄清楚,我就睡不着。”

高脚鸡急得心肠一硬,啪的一巴掌扇得闷窦栽了一跟头。她大骂道:“你个养的东西,一点都不识趣。别说你媳妇被人动了,就是你老娘被人动了,你又能怎样?像你这东西,能去讨回公道吗?你不要命了没关系,留下那小杂种,谁来替你养活?”

闷窦被骂得狗血喷头,知不能再强迫媳妇去找老八了。心里却想:“老八敢和我打赌,一定错不了。只是老九这龟儿子也太不像话了,竟然敢睡我的女人。他家那口子在家,一定也寂寞得很,你睡我媳妇,我就睡你婆娘。”

闷窦忖了忖,趁着月夜,来到老九家。新建的木屋,格外的耀眼,装潢也比一般寻常人家奢华数倍。就连屋前,也张挂着两个灯笼,不时的在风中摇晃。

闷窦来到门口,见两个家丁守在门口,不便进入,只得绕到屋后,看那屋里的灯火。他悄悄的摸到窗边,轻轻的将窗纸捅破,朝屋里望了望,只见红鸾帐内,横躺着一抹娇躯,春光乍现,撩人不已。闷窦又朝屋子里扫视一番,不见老九。心想老九这畜生,一定又到别处去勾搭女人去了。

他正忖间,却听得屋子里传来一声声细锐的尖叫声。这声音,让他想起了和媳妇一起做事的时候的情景,但想老九不在,他媳妇在那哼啥?

闷窦晃眼望了望被月色笼罩的屋后,像启明星一样,照得整个地面发白。他提了提神,壮着胆子,轻轻的叩了叩门。屋里的那缕娇音,瞬间变得寂静。灯光,就在那一刹间,突然消失。

闷窦心里一骇,正想逃走,却听得开门声响。他只得躲到一旁,不敢现身。但听老九媳妇娇笑一声,谩骂道:“哪个有娘生没娘养的烂货,敢敲老娘的门,却不敢进来。既然不敢进来,老娘就让老九知道,让他理理脚印,查出这王八,送他一程。”

闷窦吓得颤抖不已,情不自禁的将脚步一迈,闪到老九媳妇身旁,一把将他搂住。他身材矮小,却抱不住老九媳妇。老九媳妇伸手在他一摸,摇了摇头道:“这么点货色,就想要了老娘。”

她随即又叹了一声,拉长嗓音道:“哎,有总比没有好。”

一把将闷窦拉入,拥进窗帷。

闷窦回到家,回想晚上发生的事,觉得快活无比。他是人生中第一次感到这么快活,感到胜利的喜悦。只有这样,才能抹去他所有的愤恨。他虽不能用语言表达自己的恨,那股发自内心的愤恨,却永远也洗刷不掉。

他静静的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任凭媳妇推他,他还是不动。他媳妇见他不动,啐骂道:“不中用的东西,孩子睡着了,都不来碰我一下。还闹着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像你这样,不被人欺负,都很难了。”

他媳妇说完,倒头睡了。

闷窦见她睡了,回想起老九媳妇销魂的那一幕,乐不可支。他从来没有这样轻松过,也从没有这样的感觉。只有和老九媳妇在一起做那事时,他才感觉是一种享受。和自己媳妇在一起的时候,总觉得不协调,总处在被动的境地。可老九媳妇不一样,她给人不同的感觉,不一样的感受。

闷窦的心,早飞到了老九媳妇那里。从那晚开始,一有机会,他便去找老九媳妇。他自己的媳妇,见他每晚都很晚才回来,心里起疑,但又害怕晚上一个人出去,只得将这事告诉了高脚鸡。高脚鸡一听,心想闷窦素来听话,不会半夜三更的出去,难道是梦游?

她忖了忖,将这事告诉小娃儿,小娃儿叹道:“可能他身子弱,需要大补,只是我家那狗也被吃了,那只母鸡还留着生蛋。”

高脚鸡瞪了他一眼,喝道:“生蛋也得给他补补,要是再这样下去,那可怎么是好?你看属牛那样子,乍一看挺聪明的,可就爱给你动歪脑筋,要是他干出啥傻事,咱们还得靠闷窦。依我说啊,咱们得对闷窦好,以后有依靠。”

小娃儿翘起身,想了想也是。属牛虽然能耍小聪明,但万一他什么也不顾了,那岂不是没人送终?他翘起拇指,忍痛割爱般地道:“孩子他娘,明早就杀鸡给他炖汤。”

等到天明,闷窦媳妇便起床生火做饭,也不管他起不起。直到早饭熟了去叫他,他说不饿。高脚鸡也来叫他道:“我的儿,难道你还为我打你那一巴掌生气?娘给你炖了鸡汤,好歹你也起来喝一点。”

闷窦不理,望着屋梁,喃喃的道:“翠花,翠花,我爱死你了,爱死你了。”

翠花是老九媳妇的小名,高脚鸡一听,心想不对啊,这孩子叫她干嘛?又听他说爱死你了,摇摇头不信。她又忖道:“难道这孩子中了邪,得请个阴阳先生看看。好好的孩子,难道就被那天我一掌打成这样了?怎么这么不禁吓,我的儿啊,你可不能这样?”

高脚鸡边想,边哭了起来。属牛听得哭声,拍着手走进屋里道:“哭什么哭,不就死了个人吗?要是我死了,你也这样哭,那我就天天给你烧高香。”

高脚鸡又哭又气,搂着闷窦。闷窦被她一搂,顿觉全身暖和,便伸手来摸他娘的胸前。高脚鸡向后一缩,只听闷窦又喃喃的道:“翠花,你好美,我爱死你了,爱死你了。”

高脚鸡一听不对,把他媳妇叫进来道:“他出去几晚上了,怎么嘴里竟说胡话?”

闷窦媳妇伸手数了数道:“大概有五个晚上。”

高脚鸡站起身,瞪着眼喝道:“都五个晚上了,怎么不早告诉我?”

小娃儿听得呵斥声,赶忙走进屋来。见高脚鸡一脸盛气凌人的样子,忙问道:“孩子他娘,这是怎么了?”

高脚鸡喝道:“你少管,我在这里教训媳妇。一晚上不把自己的男人看好,任由他到处走动,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高脚鸡说完,捂着脸又哭了起来。

小娃儿不明就里,只得问了一遍。闷窦媳妇不敢说话,她见闷窦每晚出去,自己乐得清闲。一有他在家,还得看他的脸色,那一脸的歪瓜裂枣样,谁看了都会觉得想吐。她知道闷窦一定是看上了老九的媳妇,但又不敢说明。她要不是跟在闷窦的身后,探得他迷恋老九媳妇,也不敢妄自将此事告诉高脚鸡。

她见小娃儿没有问她,也没朝她发脾气,知道这个家总是高脚鸡管着,索性什么话也不说,他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忖了忖,朝床上瞪了一眼。谁知属牛媳妇正好走来撞见,见闷窦媳妇的眼神,冷笑一声道:“弟媳,你那狠毒的眼神,似乎巴不得兄弟早点死了?”

高脚鸡听罢,抬头见闷窦媳妇的眼神,的确带着一股恨意和杀气,顿时一拍大腿,朝闷窦媳妇扑去。

正文 四十三

小娃儿见老伴和儿媳打起来了,正想出拉,却听属牛叹了一声道:“爹,你要是隔开她们,说不定她们打得更厉害,你要是不管,保准她们打不起来。”

小娃儿瞪了属牛一眼,伸手指着他喝道:“你唯恐天下不乱,你不说话就死?”

小娃儿说完,一把扯住老伴,一边又朝属牛媳妇喝道:“还不拉开你弟媳,难道真要她和你娘打起来吗?我看你们,实在太不像话。传出去,我这老脸,往哪儿搁?”

属牛咳嗽一声,冷笑道:“爹,你还要什么脸啊,你要是要脸,当初就不会干那么糊涂事。如今这是报应,报应啊。”

属牛说完,大笑着朝屋外走去。他媳妇见他那样,心里也暗自得意。心想他要是疯了,日后我的日子就更好过了。他没来的这些日子,我过得是多么洒脱,多么快活。他一回来,我反倒不得安宁。

属牛媳妇看了一阵,也不去什拉开闷窦媳妇,觉得没趣,便去厨房里找了些东西吃,回到屋子,将大门一关,继续睡她的觉去了。

闷窦媳妇见高脚鸡被拉住了,也不敢出手,只得站在原地不动。高脚鸡却使劲的挣扎,要扇闷窦媳妇两耳刮子。小娃儿本抱不住高脚鸡,但在这时,高脚鸡也只能做做样子,哪好真的打她?她这媳妇,还算是孝顺的,只是忍不住生气,才大打出手。

闷窦媳妇见她也不动了,才哽咽着道:“我要想他死,我何必还留在家里受那么多罪干嘛?你们就听哥哥嫂嫂的,我恨,只是恨他怎么这么不晓事理,偏偏却看上了老九媳妇。你们想想,要是老九知道了,我们全家还有好日子过吗?”

高脚鸡鼓劲的手,突然松了开来。她朝闷窦媳妇望了一眼,低下头道:“我的乖乖,都是娘的不对,娘错怪了你。”

小娃儿白了她一眼,冷哼一声道:“你总是对孩子有偏见,你以为属牛那媳妇是什么好东西?我瞧着她,就是不顺眼,一天吃了睡睡了吃的,简直成了啥了?这孩子这么明事理,你却挑三拣四的,嫌人家这也不好那也不好。”

闷窦媳妇擦了擦眼角的泪珠,止住小娃儿的话道:“爹,别说了。都是媳妇不孝,才闹得和娘打了起来。”

高脚鸡越听越觉得心里难受,心想当日在老钱家将属牛媳妇抱回来的情景,要是抱的是闷窦媳妇该多好?只是闷窦媳妇明晓事理,不会做出那样的事。这些年,都怪她苦命,嫁到了这样的人家。

她忖罢,朝闷窦媳妇赔礼道歉道:“我的儿,娘对不住你。”

才刚安抚了闷窦媳妇,只见闷窦伸出手来,指着窗外道:“翠花,你说过,我们会朝夕相伴的,你不要……,不要离开我。”

高脚鸡听着,心如刀绞,走上前去,的扇了闷窦几耳光。闷窦一愣,大笑起来道:“翠花,你打我,打得我舒服。你打我,打我呀。”

高脚鸡听完,两行眼泪,不住的下流。

小娃儿叹了口气,摇摇头,背着手走出去了。他不想闷窦竟然会变成这样,也不知他才几日里,就变了一个人似的。

他在院子里走了一阵,越想越不对劲,便朝烟斗钱家走来。老三正坐在厢房里看书,见他走来,便叫住他留他喝茶。小娃儿走进屋里,见幺妹也挺着肚子坐在那里,将所有的烦恼,都忘得一干二净。

幺妹让他坐了,亲自去倒茶,却被老三叫住道:“你不用动,自有人倒的。爹,您自从我爹上山以后,就没来走动了。”

小娃儿笑了笑道:“在家里自在些,来你这里走动,又怕你不在家。我看幺妹这肚子,也越来越大了,想必要给老钱家添人口了。”

老三笑着命丫头端上茶来,递给小娃儿道:“都托爹的福,想必翻过年去,明年二三月间,就要生了。”

小娃儿摇摇头,微微一笑道:“我看得到五六月间才生,她肚子现在就这么大了,想必是个男孩。老三,你可是多子多福的命。”

老三一听,笑得合不拢嘴道:“爹,您这话我爱听。您还记得给我爹做法事那道士不?他也这么说。”

小娃儿点点头,拍着腿道:“怎么不记得,他说的准没错。”

小娃儿说完,突然又想起家里发生的事,叹了口气。老三听他叹气,坐回椅子上道:“爹,您这是怎么了?”

小娃儿将椅子移了移,坐到火盆边道:“也没啥大事,就家里那点事,让人烦心啊!”

幺妹朝他望了一眼,心想爹不轻易来这里,一定是遇到什么烦心的事了。只是自我嫁给老三之后,他们的日子也比以前好过多了,至少不愁吃穿,他又为了什么事发愁呢?

幺妹正忖间,只听小娃儿喃喃自语道:“你看你那个该死的哥哥,不知迷恋上了哪家的闺女,天天赖在床上,喊着她的名字,不吃不喝的,都三天了。”

幺妹一听,急得不得了道:“你说大哥吗?”

小娃儿啐了一口,吐得唾沫掉进了火盆里,一股臭味顿时升起,老三赶紧捂住鼻子,瞪了他一眼。小娃儿却不在意地道:“要是你大哥,死了我都不管。”

幺妹一愣,摇头道:“二哥他那么老实,又怎会迷恋哪个姑娘呢?我看不像。爹,您就别说笑话了。”

小娃儿站起身,又坐了下去。良久才道:“你看我像说笑话的吗?我来是想告诉你两,出大事了。”

老三听他这么一说,反倒放下心来。既然不是来要东西,那我可就不用管你了。从你嘴里出来的,什么都是大事。

幺妹一听出大事了,吓得连连捂嘴道:“爹,到底出什么大事了,您就快说吧。您要是不说,我们也不知道怎么解决。”

小娃儿看定老三,迟疑半晌,却不敢说。幺妹见他望着老三,转脸朝老三道:“你看爹这样,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你就让他说出来吧。”

老三只觉他莫名其妙,拉长嗓音,望着刚从佘家营那里缴来的一面铜镜。仔细把玩把玩,又放下了。可小娃儿,始终不敢说半个字。他不说,老三却不等他了,朝屋外走去。

小娃儿见老三要走,连忙道:“不好了,你大哥喜欢上老九的媳妇了。”

老三一听,脑子里轰的一声,转过身来,一把提起小娃儿,喝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吓得幺妹失神道:“你干什么,怎么能这样对我爹?要不是你让他说,他敢说吗?看你心不在焉的样子,他哪有精神给你说。”

老三随即将他一扔,跌落地上。小娃儿蜷缩在那里,不敢出声。只见老三走到跟前,喝声道:“这件事,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

老三说完,走出屋门,朝小娃儿家去了。小娃儿见老三朝他家走去,吓得双腿发软,也一步一垫的朝家驰去。

老三来到小娃儿家,只听得满屋的哭声,走进屋里,闷窦却已断了气。老三心里暗想,他这样也好,免得让老九知道这事,不但他的小命保不住,可能他那娇滴滴的媳妇,也会落入老九之手。

老三晃眼见属牛站在那里,喝道:“还不去撤了门板,腾出停尸的地方?”

属牛不理他,继续站在那里,呆呆的望着闷窦。高脚鸡见老三走来,哭得更加惨烈。老三安慰了她一番道:“娘,节哀顺变。”

高脚鸡抱住老三的脚,数落道:“我活脱脱的儿啊,怎么说没就没了。前几天都还活蹦乱跳的,可转眼间就不见了,你让我怎么活啊?”

小娃儿远远的听到哭声,也吓得双腿一颤,栽倒在地。

老三心里叹了口气,忖道:“闷窦身子虚弱,怎禁得起老九媳妇折腾。那女人久经沙场,百战名将,闷窦死在她手里,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他见属牛站着不动,又喝了一声道:“你个混账东西,别以为我饶你一命,你就上了脸。告诉你,我要取你的项上人头,就像切瓜一样。如今你死了兄弟,都不帮着张罗一下,你还想干甚?”

属牛嗤了一声,冷哼道:“你既是他的妹夫,你就得张罗,怎么指派起我来了?别拿我的头来吓我,如今我是不要命的人,你想干啥都可以。”

老三不屑地笑了笑,走到床边,想把闷窦抱起来,送到堂屋里去。可他伸手一摸,闷窦并没用断气。再伸手试试鼻息,他不过晕过去吧了。老三心里又不平静了,暗骂道:“你个龟孙子,要是死了还好办,如今又没死,你让我如何是好?”

老三忖了忖,朝高脚鸡喝道:“别哭了,他没死。”

老三说罢,将手在闷窦人中使劲的掐了几下,又让人准备些姜汤之类的东西。过了约莫半刻钟功夫,闷窦醒起来,抓住老三的手,大笑道:“翠花,你的手好嫩好滑,我好喜欢。”

老三怒了,扔开闷窦的手,一巴掌拍到他的脸上,顿时起了五个血红的指印。闷窦此时,再已不糊涂了,怔怔的望着老三,疑惑地道:“怎么是你?”

老三啐了他一口,唾沫粘到他的脸上,热乎而又觉得肮脏。

高脚鸡见他没死,一把将他搂入怀里,我的心肝,我的乖儿子,什么的都被她叫了一遍。老三见他活了,吐了一口痰,走出屋子,朝老宅去了。

高脚鸡见老三出去了,忙朝属牛道:“属牛,怎么不叫住老三,让他吃了饭再去。”

属牛站着不动,也不理高脚鸡。

高脚鸡见他不动,喝道:“你个王八糊涂蛋,还不去叫他回来,人家难得来一次,总得留下吃顿饭吧?”

属牛还是不理,将脸别到一边。

高脚鸡叹了口气,骂道:“你个丧尽良心的东西,我看你也成不了什么气候,我就看你以后一点事都没有。你那短命的爹,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正文 四十四

属牛踮起脚尖,有节奏的在那不停的晃动,眼见高脚鸡哭得泪人儿似的,拍打了一下床铺,爬起身,便去叫老三。

老三见她来留他吃饭,淡淡一笑道:“娘,闷窦刚醒过来,还需要你的照顾,你就不必这么客气了。”

高脚鸡想挽留,也不好再挽留。她心里也清楚,留他下来,也没有什么好吃的招待他,只得道:“劳烦姑爷跑一遭,心里多有过意不去。”

老三止住高脚鸡道:“娘,你说哪里话,快回去照顾闷窦吧。以后闷窦好了,千万不要让他到处乱走,有的地方,是万万走不得的。”

高脚鸡千恩万谢了一番,心想有老三这句话,闷窦是没事的了。老三既然说出这句话,就一定不会将这事告诉老九。但她灵机一动,心想一定是小娃儿把这事告诉了老三,要不怎会惊动老三亲自来走一遭。只是小娃儿半天不回家门,她又为他担心起来。

高脚鸡见老三走了,回到屋孩子里,却见属牛去拗他媳妇的门。他媳妇睡在屋子里,就像死人一样,任凭你拍打,她就是不开。高脚鸡见状怒了,上去一脚将门踹开,喝道:“大白天汪的,关着门睡什么觉?又不怕就这样睡去了,再也起不来?一个个成什么话,闹得乌烟瘴气的,还让不让人过日子了。”

属牛有意将家里闹得一团糟,哪里管这些,钻进屋子,扑通一声将屋门关了,就去揪住他媳妇,一顿毒打。

高脚鸡也懒得管这事,守着闷窦,不出一声。过了片刻,只听小娃儿的叹息声在门槛外响起,高脚鸡骂道:“挨千刀的,孩子都快没救了,你还去哪里死去了,半天不见人。”

小娃儿爬进屋来,喘息一阵道:“我这不是担心孩子的安危嘛,一听到你哭,我就晕过去了。还以为孩子没救了,却没想到又活过来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高脚鸡白了他一眼,喝道:“这事是不是你去告诉老三的?你真不想家里安宁?”

小娃儿一脸无奈地道:“我不告诉老三,他家老九会放过我们吗?如今闷窦闹出这样的事,难道我们就瞒着不告诉他?”

高脚鸡听罢,气急败坏地站起身,啪的一耳光扇得小娃儿栽倒门外。

小娃儿受痛不过,爬起身吼道:“你个贱人,敢下这么重的手,我这不是为家里人好吗?上次属牛媳妇那事,你不是没看见。”

高脚鸡啐了一口,喝道:“你给我住口,家里要不是有你,怎么会有那么多事?就你那张臭嘴,什么时候才能堵住?当要不是数落烟斗钱的不是,又怎会让幺妹嫁到那里去?”

小娃儿低着头,猛地抬起头道:“幺妹嫁过去咋啦?她在那里不是好好的吗?她现在吃香的喝辣的,没你舒坦啊?要是她不嫁过去,你今天又哪来这么好的日子?”

高脚鸡听完,眼泪又不住的流了下来。她想不到小娃儿竟然这样,拿自己的女儿换取自己的幸福。她摇了摇头道:“你要是不顾这家了,你就把我们都拿去卖了,眼不见为净。”

小娃儿双手一摊,哼了一声道:“你说的是什么话?我要卖你们?我要是卖你们,还等到这时候吗?我哪里错了?我不都是为了咱们一家人吗?”

高脚鸡冷笑一声,觉着再没必要和他说话了。像他这样,迟早都会把一家人的命送给别人。她朝闷窦望了一眼,又朝闷窦媳妇白了一眼,刹那间,觉得做人很难,尤其是为人之母更难。

凡事都没有不透风的墙,老三没将这事告诉老九,可没过两天,便传到老九的耳朵里。老九初时不信,心想媳妇再走眼,也不会和这么个窝囊废扯在一起。但人言可畏,传的人多了,不由他不信。

老九回到屋里,见媳妇躺在床上,望着床沿床单上的牡丹,正自出神。听得开门声,吓得全身一抖。老九见她发抖,冷哼一声,喝道:“,你干的什么好事?”

老九他媳妇一听,心想她和闷窦的事越传越开了,要是真被他捅出来,可不是好玩的。只得咬牙道:“你听谁胡说了?我天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会和那种人搅合在一起?你个没良心的,你检验检验,我哪里像他们说的那样了?”

老九还没再训她,她的眼泪,已自流了出来。老九见着心疼地道:“好了好了,我不过是来问问你,还没多问,你就这样了。那些嚼舌根的人,我碰见非剥了他们的皮不可。”

老九媳妇听完,撒娇也似的扑倒在他的怀里道:“老九,你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人,我怎么会对不起你?要是我对不起你,天……。”

老九连忙伸出右手,堵在她的樱桃小口上,不让她说出下面的字。老九柔柔的道:“我的好媳妇,不是我怀疑你,他们说我也不信。那群王八羔子,说的时候又不当着我说。要当着我说,我非逮住一个问个彻底不可。”

老九媳妇娇声道:“老九,我对你的心,日月可鉴,不过别人说什么,恐怕是有些误会。前几日闷窦是来过这里,说要找你,我说你不在家,也没出门见他。男女授受不亲的,他一个男人,我一个弱女子,怎么好见他?”

老九见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爱惜地伸手抚了抚她的秀发,柔声道:“咱两今生相守一辈子,你是我的妃,我要永远把你珍藏。”

老九媳妇抬起脸,双眸盯住老九,轻轻的将朱唇送上,吻住老九的唇,香兰四射,春光满面。

一朝春露,枕席言欢。老九坐直身子,搂着媳妇,心里却想,她虽然好看,却也颜老色衰。佘芳啊佘芳,你怎么再不出现?

他的脑海里,全是佘芳的倩影。眼见的美人,似乎近在咫尺。他媳妇见他沉思,也不打断他,静静的依偎在他的怀里,像个受惊的孩子。她心里清楚,只有装憨卖傻,才能逃脱老九的眼睛。凭啥他在外面风花雪月、娇娥揽怀,而我却独守空闺?他既知怜香惜玉,为何给我的只是一丝温存?

她想了良久,又怕老九看破她的心事,故意将身子贴得紧紧的,似乎害怕离开他半步。老九也觉她这故意的一贴,温存无限。多少岁月,他再没感受到她这样对他的依赖。老九搂住她的粉颈,猛地吸了一口,粉紫一片。

她娇笑连连,媚眼瞥向老九的脸,又埋进了他宽大的怀里。

老九伸手抚摸着她白皙的双峰,像棉花一样,毫无情趣。心里暗自叹息,要是佘芳,该有多好?只是他的嘴上,却不停的称赞他媳妇越来越漂亮,越来越有情趣了。

他媳妇也想极力讨好他,伸手抚弄着他软如柿子的那物,慢慢的将它磨弄。老九是有心事的人,任由她胡乱摸了一番,却不像以前那样顺势。他媳妇心里暗自叹了口气,倒在他的怀里,不再动了。

老九见她不动,心想平时她可不是这样,像饿狼一般,怎么今日却?老九越想,越觉得外面的流言是真的,一把推开他媳妇,喝道:“贱人,你还想骗我,看你心不在焉的样子,给我说,到底有没有这回事?”

老九媳妇听罢,吓得面如土色,赤身裸体跪在床沿上道:“你不相信我,我这就去死,只有死,才能证明我的清白。”

老九媳妇说完,爬起身,朝不远处的柱子上撞去。老九见状,一把将她抓住,喝道:“贱人,想死,没有这么容易。说,老实交代,我还可以给你好日子过,要是让我一点一滴的查出来,我非要你的命不可。”

老九媳妇冷笑一声,扭头望着他道:“不管真的假的,你都要我的命,现在我就把命给你。我这条命贱,你就杀了我吧。杀了我,你就逍遥快活去了。”

老九扔下她,爬到床上,摇摇头,闭紧双眼道:“我这是怎么了,我这是怎么了?”

老九媳妇趴在楼板上,不停的抽泣。心里却想,你要我的命,迟早我也会要你的命。别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我都不知道,你在外面干的那些好事,迟早都会有人找你报仇。钱启华,我会等着那一天,等着别人找你报仇的那一天。

老九媳妇忖罢,狠狠的瞪了闭紧双目的老九一眼,哭得却比先前大声了。老九听得心烦,喝道:“还哭,给我滚出去。”

他媳妇只得穿了衣服,到外间去了。

老九见她出去,睁开双眼,拍了拍脑门道:“难道我真的错怪了她?可这话应该从小娃儿嘴里传出来的,既然从他那里传出来,就不会有假。我迟早会抓到你们,到那时,就别怪我心狠手辣。敢给我戴绿帽,你还嫩了点,闷窦。”

老九越想越气,她要是找个像样的人给他戴绿帽,他心里都还好受点,却偏偏找了这么一个人。

老九爬起身,叹息一阵,穿好衣裤,走到外间,却见他媳妇蜷缩在屋子的角落,熟睡了过去。老九见她穿得很单,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下,给她盖上,出去了。

老九走出院子,来到老宅,便来件老三。老三见他一脸愁闷的样子,问道:“老九,看你脸色不好,到底怎么了?”

老九长长的吁了口气,想启齿,却无从说起。老三见他嘴唇动了又动,始终不好开口。不禁道:“老九,咱兄弟两,还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吗?”

老九摆摆手,低下头,突然抬起头道:“三哥,有件事,我想知道实情,希望你能告诉我。”

老三一惊,心想一定是听到他媳妇和闷窦的事了,装作不知情地道:“老九,什么事?三哥要知道,肯定告诉你实情。”

老九见老三没有欺瞒的意思,才缓缓道:“我想知道,外面的传闻是不是真的?”

老三嗤了一声,啐道:“外面那些嚼舌根的人的话你也信?我就不信弟媳没长眼睛,那样的人她也看得上?你自己多想想,她怎么会干那种事?闷窦嘴里念的,想必是什么花?”

老九一听,打断老三的话道:“三哥,不对啊,整个一线天,可只有我媳妇才叫翠花,他嘴里总念她的名字,难道你就不觉得可疑吗?”

正文 四十五

老三摆摆手道:“老九,你太多疑了。弟媳对你可是一片真心,你怎能如此怀疑人家呢?如今这世上,求一片真心难啊!”

老九冷笑一声,望着不远处的幺妹,压低声音道:“三哥,说实在的,我觉得你对三嫂也不是一片真心。你看幺妹来之后,你就很少去她屋里了。”

老三白了他一眼,低喝道:“你这是什么话,幺妹不是怀着呢嘛,我不照顾她,谁照顾她?那些下人,毛手毛脚的,能干出啥事来?”

老九嘴上不说,心里却嘀咕道:“你见三嫂年老色衰,想必也想到年轻时发生的那些事,有了幺妹,才不愿去她那里了。你都这样,何况我那水性杨花的媳妇?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虽不太了解,但夫妻这么多年,她要干什么出格的事,我还是有预感的。”

老九知许多话不能对老三说,只得说了几句闲话,便走出屋子来。他回到屋里,正想和媳妇协商一下,这事就算过去了。可回到屋里,只见地上散落着不少衣服。老九大惊,走进屋里一望,哪里还有媳妇的人影。

老九勃然大怒,暴吼一声道带:“翠花,你个贱货,竟然背着我离家出走。我告诉你,别以为你干了见不得人的事就想一走了之,这件事不可能就这么完了。”

老九说罢,走到马圈里,将马牵出,去追他媳妇翠花去了。老三听得马蹄声响,不禁探出头来,朝外一望,见是老九,忙喝住他。可老九正在气头上,哪听他的话?老三一拍大腿,急急的走入屋内,换了行头,也骑了骏马追他去了。

老八听得动静,也出来一望,见老三快马追出,忙叫了声道:“三哥,你这是干什么去?我看你急成这样,难道是谁闯祸了?”

老三边奔边道:“快追上九弟,要不然就要出人命了。快,八弟,赶快骑马跟来。”

老八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摇摇头,只得去马圈里牵马骑了,赶上老三。两人追了一程,不见老九的踪影。

老三疑惑地道:“八弟,最近你听到什么风声没有?”

老八怔怔地望着老三,不敢吱声。老三见他瞠目结舌的样子,喝道:“你倒是听到了什么?”

老八愣了愣道:“原来真有此事?三哥,你怎么瞒着老九?依他的性格,你是知道的。”

老三望着天,长长的吁了口气道:“我这不也是没有办法嘛,你看小娃儿家那个又不死不活的。我可不能看着他们受罪啊,可我就想不通,你看闷窦那样的人,怎么翠花就……,就偏搭上了他。”

老八啐了一口,冷冷地道:“女人心,海底针。有些女人,就是天生的贱骨头,你要是给她脸,她反而不要脸。依我说,像翠花这种人,赶出家门就得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闷窦那小子,也不能便宜了他。”

老三顾全面子,心想要是收拾闷窦,且不是故意不给幺妹好脸色吗?摇摇头道:“老八,这件事可没那么简单,如今闷窦,不死不活的,收拾了他,可收拾不了翠花的心。老九指不定不会轻易放过翠花,也不会轻易放过闷窦,咱们得想办法,让大家都不受伤害。”

老八叹了口气,望着老三道:“我看老九那样子,有段时间不理翠花了。想必翠花寂寞难耐,才找上了闷窦。老九的心,全都在佘家营佘芳的身上。要想平息这场灭顶之灾,想必得从那女人身上下手。老九得了那女人,就不再追究翠花和闷窦的责任了。”

老三忖了忖,心想佘家营几次来攻,虽有损伤,然要攻打佘家营,恐非一朝一夕之事。何况一线天刚遭重创,一时间要纠集那么多人,恐怕也不现实。但不这样,老九恐怕会迁怒小娃儿全家,到时也不给我好脸色看。他和我作对了,那我在一线天的地位便会动摇。虽然老四也拿着银子跑了,可还有老五,还有那个随时准备回来的老二。

老三左思右想,权衡再三,捻须微笑道:“八弟,咱们要想攻破佘家营,只能智取,不得硬攻。你也知道,咱们不能得罪了佘老爷子,更不能伤害佘芳,只有慢慢剪掉他的羽翼,让他失去了根本,才能让他无依无靠了,来归顺一线天。”

老八翘起拇指道:“三哥好计策,如今要剪去佘老爷子的羽翼,必先除掉魏一霸。再想计策赚二哥来此,不让他帮助佘家营。二哥他在佘家营,对咱们有害无利。他深知一线天的地形,就怕他想出别的办法,绕过隘口,攻打我们。”

老三长长的抽了口凉气道:“我最不愿看到的就是这个,可他偏偏发生了。二哥他本无恶意,只是他看到咱们对待大哥那样,他心里害怕了。可他又不想想,大哥对六弟、七弟做的那些,简直让人……。”

老八吹了口气,不愿提起以前的往事道:“三哥,那些不开心的事,不提也罢。只是咱们,以后得多团结团结弟兄们,不要再纷争了。如今我也经常去看大哥,尽管他不愿见我,但我还是尽了兄弟的本分。”

老三微微颔首,调转马头道:“不用追了,咱们回去,想计策赚佘芳来此。”

老八听罢,掉转马头跟着老三。老八却不明白,为何不去追老九了?他那么害怕老九杀人,为何此时不怕了?老八忍不住心中的疑惑,问了老三一句。老三诡秘地一笑,拍马前行。

老八追上问道:“三哥,你倒是说说啊。”

老三回头伸手指着前面的三岔路口道:“前面三条路,咱们只有三种选择,无论选对选错,老九都还是会照着他的意思去做。他和咱们不一样,他敢作敢为,不问后果。而咱们,却瞻前顾后,患得患失,怎能成大事?”

老八听毕,觉得老三说得有理。但他却没说出真正不追老九的缘由,心里总有些不安地道:“三哥,咱们不追他,你就不怕佘家营的人途中埋伏吗?”

老三淡淡地道:“佘家营除了魏一霸敢带着人来一线天外,再无人敢这样做。经过几次重创,他们不敢再肆意妄为。一线天外,方圆百里之地,都太平无事。老九要追一女子,不过几十里地而已。老八,我对老九,还是绝对放心的。只是有一人,我大不放心啊!”

老八听了,毛骨悚然,心想你对我不放心?我绝对不会对你不利,我也不贪图什么财富,什么荣华,难道你还防着我?一线天内,大哥瘫痪,五哥是出了名的耙耳朵,他能成什么大事?但他还是得问道:“三哥,你不放心谁?”

老三顿了顿,仰头望着天道:“五弟。”

老八更加不解了,他为何害怕这么一个怕老婆的人。老五做事,一向思来想去,总是害怕做错半点事,他一向规行矩步,怎会不放心呢?

老八双腿一夹,拍马前行了几步,飘出一句话道:“三哥,你尽管放心,五哥没什么会让你不放心的。”

老三心想,老八,很多事你不懂。越是看起来不懈一击的人,越是竞争对手。越是让人觉得窝囊的人,却越能成功。老五这样,是在韬光养晦。老八,不是我害怕,他的确如此。

老三见老八去了,勒转马头,站在路口,朝三岔路口张望。他回想起年少时的情景,不禁黯然神伤。

曾经多少年的木匠生涯,如今却龟缩在一线天里,整天为家庭琐事烦心。想起当年和师父一起学艺的情景,心里总有几分难以说出的愉快。师父从不亲手教什么东西,只是让看着学。其实就那样看着,不动手师父也不解释为何那样做,全凭自己的领悟能力,学到的往往都是皮毛。

他有次情不自禁的问师父道:“师父,你为何不告诉我们,这样做有什么好处?”

师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只微微一笑道:“就像吃瓜,我要是把它吃了,然后再告诉你味道,那你不是也没体会到其中的滋味吗?我让你看,是让你用心领会。有人可以凭借记忆,将所有的木艺都学会。可有的人,见别人那样做一次,就全都学会了。我不是贪吃那么一个瓜,而是希望你们也有瓜吃。”

老三一直没明白,这句话有何等深层的含义。他望着迷雾笼来的路,一时间陷入深深的沉思。如今师父早已仙逝,可他的话语,还油然耳衅。

从小没有过上少爷的生活,都在外为人做工,他体会到帮人的那种痛苦,但又想不经过这些磨练,又怎能成为人上人呢?也因为如此,才有了谋生的手段。要从小呆在一线天,恐怕也只会靠压榨人为生。

老三捻须忖了忖,心想要想团结一线天的人,最主要就是让他们过上好日子。适当给他们一点土地,少收点租子,这样便能留住人心。

他才一忖罢,便听有人的哭声响起。老三一惊,朝哭声处望去,只见一人,蓬头垢面,全身都被露水打湿了。远远的一看,只见她身着单薄,全身轮廓凸显。老三怜惜地瞥了一眼,心想会是谁呢?

他突然大惊,喝道:“弟媳,你怎么会在这里?”

翠花听得是老三在叫,连滚带爬地奔了过来道:“三哥,快救救我,快救救我。”

老三见她颤抖得像被火烧似的,缩成一团,慌忙跳下马来道:“弟媳别怕,有我在,老九他不敢伤你。”

翠花伸手拉住老三的手,全身哆嗦,几说不出话来。老三见她全身发青,嘴唇发黑,双眼一瞪,吓得面如土色。

正文 四十六

老三见翠花在朦胧的雾里,没有逃离一线天,心里本自高兴,可走近见到她那副模样,吓得退了一步。翠花也觉着他害怕,只得缩了手道:“三哥,你快走,我不能害你。你见到老九,叫他不要来找我,我这也是自作自受,该得的报应。”

老三听得迷糊,疑惑地道:“弟媳,你怎么会弄成这样?快跟我回去,不能再在晦气的地方呆了。”

老三说罢,扶她上马。可翠花的身子,软如无骨,又被吓得浑身发抖,哪能爬上马背?老三见状,只得推她担在马背上,朝老宅行去。

回到老宅,老八接着,见翠花的模样,也吓得全身痉挛。老八迟疑地道:“三哥,弟媳这样,老九知不知道?”

老三啐了一口道:“他要知道,忍心见她这样吗?快叫你媳妇把她扶进屋子里去,要不然她恐怕撑不到晚上。”

老八急急的走进自己的屋子色,叫他媳妇把翠花扶到老九的屋里。众人忙乱了一番,老三又命人去冲姜开水,一面又叫人去请大神来看。大神来了,眼睛一瞄,吓得退后数步,摇摇头道:“快为她准备后事吧,我看她是不行了。”

老三听罢,勃然大怒,喝道:“准备后事,恐怕要为你准备吧。你看不出名堂来,老子就要了你的命。”

大神被老三的话一吓,跪在地上道:“三爷,你就是要了我的命,我也看不好她。她被鬼缠身,恐怕是遇到三岔路口的厉鬼了。”

老三一听,朝老八望了一眼道:“老八,三岔路口那的确有个坟,你带几个人随我一道,我就不信那厉鬼会害人。”

大神一听,吓得不敢多言。老八却阻止道:“三哥,可不能挖那坟啊。我看弟媳这样,一定是被人所害。”

老三啐道:“谁会这般无聊,害得她全身紫胀?你看她现在这样,有谁在短时间内,能把她弄成这样?她脸部的表情,必是受鬼惊吓。”

此时翠花已完全不能说话,只张着嘴,喘息几声,伸手指着屋外。老三心想,她一定是想见老九最后一面,得让人去把老九找回来。老三命一家丁,赶忙去找老九。那家丁害怕,到了三岔路口,又折了回来,说没找到老九。

众人听说老九媳妇遇了鬼,顿觉老九家的屋子阴森可怖,都不敢去他家了。就连有心去看他媳妇一眼的,都不敢去了。

老三见老九不回来,徘徊不定,左右为难。随即召集老八和老五商议了一番,都不得计策。

老三狠狠的瞪了老五一眼,喝道:“平时想法挺多的,今儿个怎么没想法了?”

老五不慌不忙,慢条斯理地道:“三哥,你知道我这个人平时虽然有点想法,但我最怕的是老婆。一个怕老婆的人,再有想法,也是做不成事的人。刚来的时候走得急了,被吓得糊涂了,一时间想不出办法来。”

老三焦急地望了望老八,见他一脸茫然的表情,知他没有计策,也不好多问。他沉吟了片刻,朝刚去的那家丁喝道:“你刚走到哪里?怎么去得那么快就回来了?”

家丁知不可瞒,只得据实说了。老三骂道:“狗奴才,让你办点事,你却推推阻阻的,要老九有什么事,我绝不饶你。”

老三说完,朝老八道:“你和你媳妇守着弟媳,我带着人去三岔路口看看,有什么情况,可以随心应付。”

他听老八应了一声,便挑了几个人,带着家伙,来到三岔路口。老三跳下马,迷雾重重,几乎便不出寸步之地。又见四周枯萎的败草,散乱地横在灌木丛里,叶子上不时的滴着水珠。不远处,便有一坟。坟上毫无乱草,只有一光秃秃什物不长的土坟。坟前,一黑漆的木棺材,在风雨的侵蚀中,早变成了暗黄色。多少年前,老三经过这里,还能听到鸦雀的叫声,以及狗咬的声音。那时路过这里,还非常害怕。而如今,没了那些古怪的声音,四周又有茂密的灌木将它掩盖,稍微年轻一些的人,都不会记起这个枯坟。

老三瞅了瞅,从身旁一家丁手中夺过铁锹,正想去撬棺木,却听一家丁道:“那不是九爷吗?”

老三一望,果听得马蹄声响,却没见到人影。老三啐道:“你们什么眼睛,哪里有九爷的影子?”

家丁指着不远处的灰影,朝老三道:“三爷,你看,那不是九爷吗?”

老三晃眼一望,果然是老九,高叫一声道:“老九,你搞什么,还不回来看你媳妇?”

老九像没听见一般,不理老三,朝远处行去。老三见他拍马驰去,越来越快,马蹄声越响越远,吓得顿足道:“他媳妇才刚这样,不会他也变成这样了吧?”

一老道一点的家丁走上前来,朝老三道:“三爷,九爷一定是遇到撮箕鬼了,要不然他怎么来到路口,又急着赶回去了呢?被鬼迷了路,他找不到出口才这样。”

老三一愣,忙请教道:“你倒说说,这撮箕鬼是怎么回事?”

老家丁捻须道:“这撮箕鬼,说来也怪,当年我爷爷遇到过一次,把他迷得不知如何出来。我当时站在路口等他,他说他随后就跟着从林里出来,可我等了半天,他就是没出来。我每见他到路口,他又沿路回去了。后来我感到奇怪,爬去问他为何还不出来,是不是什么东西搞忘了,可他像没听见似的不理我。我见他回去了,大叫了几声,他都不理,吓得我全身冷颤。”

老三哪关心这些,忙问道:“后来呢,后来是怎么出来的?”

老家丁又道:“后来,后来都过了好一半天,才听到远处老宋家的狗叫,我爷爷才醒过神来。他走出路口,见我在那里抱怨,才告诉我说‘我来到路口,怎么就没了路,到处乱转,总是找不到。于是我就沿路返回,可还是找不到路。我急了,就沿着路不停来回的走。要不是狗叫,我恐怕还出不来。’”

老三一听,点点头道:“办法有了,咱们学狗叫,老九必定能出来。”

众人一听是好办法,都学起狗叫来。果然见老九此次回来,不再回去,见到这么多人,还将他吓得险些落了马。老九吃惊地望着众人道:“你们怎么在这里学狗叫?”

老家丁把刚才的情形告诉了他一遍,他怔怔的望着众人道:“不错,我来到这里,就没了路。也不知道为何,平时记得这里是条大路,可今天怎么走都出不来?”

老三见他没事了,急得暴跳道:“老九,快回家。”

老九见他那样,知有事发生,但想道:“他有什么大事,如今我媳妇私自逃走了,我得去找他。”

不禁道:“三哥,有什么事先放一放,我得去找我媳妇。我要找到这贱人,将她生吞活剥了。像她这么贱,无论跑到天涯海角,我都不会放过她。”

老三啐了一口,朝老家丁道:“你跟他说,我都不想多说了。”

老家丁把老三找到他媳妇的话说了一遍,又说他媳妇遇鬼不省人事的话说了,老九着急地道:“有这等事?”

随即拍马,驰回屋里。老九来到屋里,见翠花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只伸着一只手,指着门外。又有老八和他的媳妇在那照料她,屋里站满了不少一线天的人。老九扑到她的床前,伸手摸着她的手道:“你个贱人,你去了哪里,怎么会弄成这样?”

老九猛地站起身,吓得众人身子一缩,不敢正眼望他。老九见众人怕他,怒喝一声道:“这是怎么回事?是谁害了她?是谁?”

老三听到暴吼声,走进屋来道:“老九,镇定一点。弟媳中了邪,被鬼缠身。我见到她时,她就脸色铁青,毫无人样。此时你再大吵大闹,恐怕她……。”

老九一听,不禁嚎啕起来。他抱着她的头,眼泪长流道:“贱人,你怎么这么想不通,要往外跑。你知道外面多么危险,可你为何还偏偏如此?我回来了,你就给我说几句话,睁眼看看我啊!”

老九哭了一回,老八自是劝了一番,不见效果。老三又走进前来劝道:“老九,你不能这样。我看她还有一线生机,咱们得尽快想办法救她。她是在三岔路口被厉鬼缠身的,如今咱们要将厉鬼送走。”

老三说完,转身一把提起大神,喝道:“给我把这厉鬼送走,否则别想活着离开。”

老九一听有大神在,也喝道:“对,把厉鬼送走,否则我就让你偿命。”

大神早吓得面色惨白,连连点头道:“我这就照办,这就照办。”

老三见他点头答允了,才将他放下。只见大神打开他带来的木箱,里面装着不少物事。他一一打开,点燃香蜡纸烛,又拿出一柄利剑,摆起高坛,请天兵天将驱魔。一时间,黑云涌动,伸手不见五指。

众人被吓得全身冷汗,都不敢出声。过不须臾,又见火光一亮,大神的脸上,汗珠直流。老三见他怖惧的样子,心想这鬼太厉,恐怕他也难降服。但见老九媳妇脸色越来越难看,心里更加焦急。

他心里清楚,老九要救她,不过想以后好好的折磨她一番。可他也知道,如果不尽力救她,老九便会从此消沉。这么多年来,一线天还没闹个鬼,为何偏在这时闹鬼了?

老三忖了忖,摇摇头,却不知该如何是好。老五见他没了计策,心里暗自得意。一线天越乱,对他来说越是有利。只要乱得恰当,乱得老三不可收拾,他便有喘息的机会,重新获得人心,有朝一日,定能翻盘。

老三见老五不闻不问,已知他心里不快,不想出手帮助。但也不能强求于他,他从来都是没主见的人,又何必为难他呢?

他尽管对老五有防备之心,但想老五也没那么快,敢对他下手。

正文 四十七

大神将长剑一晃,划破自己的手指,嘴中念念有词,瞬间将鲜血傻在纸上。顿时闪出一个披发人形,朝他抓去。众人看得心惊,都忙闪到屋子里去。只有老九,顾念媳妇,站在那里,岿然不动。

大神猛地用长剑朝那披发厉鬼刺去,只见那鬼来夺他的剑,好生厉害。老九见状,大喝一声,挺步直上,夺过大神手中的剑,便朝厉鬼刺去。厉鬼见了老九,咬牙切齿,伸出长长的爪牙,绝不放松攻击。

大神得了空当,朝老九吼道:“快劈死她,剑上有我的血,一剑劈中,她必死无疑。这次要不中,恐怕你我都有生命危险。”

老九被那一吓,几个翻腾,朝厉鬼刺出,只听一声惨哼,倒下一物。顿时云开黑雾去,天朗气清。老九媳妇,从爬起来,怔怔的望着众人。

老九走近那物一看,不过一衣服而已。大神喝止他,不让他去碰。老九疑惑地道:“大神,不过一衣物,为何却如此谨慎?”

大神走到跟前,伸手写了几何道符,朝衣物上一拍,只见那物变成一具尸骨,躺在地上。众人正想看个究竟,已被大神的身子一挡,随即用那锦囊口袋,将她装了。只有老九看得明白,那是一个凶狠的女鬼。

大神装罢,吩咐老九几句道:“从今以后,不得让你媳妇离开一线天,否则厉鬼还会找上身。你身上的那鬼邪气,被我祛除。可她身上的厉鬼,只能等我三天以后再来。”

老九一愣,喝道:“不是让你祛除她身上的鬼祟吗?怎么反倒替我祛除了?”

大神摆摆手道:“九爷不用这样,她身上的厉鬼,其实还没你身上的女鬼阴森怖惧。只要替你除去这女鬼,用你的阳刚之气,也能将她身上的鬼祟祛除。只是她身上的鬼祟,只有你在的时候,才能祛除,你不在的时候,恐怕他还会附身。我如今功力耗尽,只能等三日后再来。”

众人听罢,眼见刚才怖惧的情景,都佩服大神。老三走到老九跟前,也劝他不要强人所难。老九想了想,也便答应了大神。大神也不留下吃饭,趁天还未黑,带着布袋,急急的走了。

老三追上,给了他一两银子。大神照单收了,一溜烟不见了人影。老三奇怪地望着前面的景象,吓得后退几步,回到屋里,去问请大神的家丁是谁,带到屋里盘问的半晌。

家丁实言是路上遇到的,说知道钱家有难,特意来相救。老三也不好呵斥他,只得命他退下。心里却想,我钱家在此,起码也有三五代人,从来未听说过鬼祟之事,为何到了我们,却总遇到这样的怪事?

老三心里不踏实,命人去请八爷。过不多时,老八走来,老三命人温了酒,两人边喝边聊。聊了一阵,老八好奇地问道:“三哥,听九弟描述,弟媳并不是自己出逃的。在她临走时,地上全是衣服,想必是被抓去的。”

老三嗯了一声道:“我正担心此事,所以把你叫来。你说这里人丁兴旺,鬼祟从来都不敢来此,为何如今却……?”

老八道:“依我之见,咱们多备些驱邪之物,免得再被厉鬼所害。”

此事传到佘家营,老二听了,乐得不得了。找到魏一霸,捻须笑道:“魏老,你几次带人攻打一线天,都毫无功劳可言,反损人折物,你看我露一手,就让一线天鸡犬不宁。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学鲁班书?”

魏一霸摆摆手,沉吟道:“二爷,你又不是不知道,看了鲁班书下册,会绝子灭孙的。你看你那些兄弟们,个个都看了,难道就不延续香火了吗?”

老二压低声音道:“魏老,你不是早有子孙了吗?难道还怕这个?”

魏一霸犹疑地道:“不是我怕,实是书首页便写着,即便有了子嗣,学了鲁班书,都会绝子灭孙。我可不能这么自私,为了一线天,连自己的宗室都不顾了。”

老二啐了一口,呸了一声道:“魏老,你又想攻下一线天,趁此邀功,让佘老爷子将佘芳赐与你,可你又不想牺牲,你未免也太贪心了。要这样,我用计攻打一线天,攻下后佘芳是我的,你靠边站。”

魏一霸伸手指指老二,微微一笑道:“二爷,美人岂可一人独享?你看佘老爷子,娇妻美妾那么多,身子骨可不行了。你要独享,可也要注意身子骨才行。我虽然老迈,做那些事,还是没有问题的。你也知道,我不过寻些乐子吧了,真正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女人。”

老二嗯了一声,叹息道:“魏老,我知道你有深谋远虑,但是你带人去攻打,总不凑效啊!你看一线天只有咱们一半不到的人,你带了那么多人,竟然攻打不下,佘老爷子嘴上不说,心里却在盘算啊!”

魏一霸边听边思考,心想鲁班书再有,我也不能看。我还有那么一大家子人,可不能像你钱老二一样。你连自己的兄弟骨肉都能出卖,指不定哪天也会出卖我。你口口声声要我跟你一起学,可我学会了又有什么好处,你一个人便可祸乱一线天,我再趁机带着人去攻打便可。让我学,分明是给我下套。

魏一霸顿了顿,捻须微笑道:“二爷,此议等我想好了再回复你。”

老二见他故意推辞,急忙劝道:“魏老,如今没你联手,我怕一线天会看出破绽,几日之后,想必便知道是我做的手脚。所以我才请你一起学,防止一线天看破。”

魏一霸听完,嘘了一声,心道:“说来说去,你还是希望我和你一样。我魏一霸纵横江湖一生,从来不受人威胁,你算什么东西。别以为你会点鲁班书的奇门绝技,就想威胁了我。老子不吃这一套,惹恼了老子,连你一起收拾。”

魏一霸忖毕,微笑道:“二爷,这件事,日后再说。我现在就去佘老爷子那为你请功,好好热闹热闹。”

老二心想,这件事还用得着你请功吗?不是明摆着的吗?你想敷衍我,我也敷衍你吧。老二心里暗自叹息了一声,朝魏一霸笑了笑。他的笑声,充满了杀气。可魏一霸并不是傻子,早听出他不怀好意。但在此刻,只有利用他,才能攻下一线天。攻破一线天,在佘老爷子不设防的情况下,将他爷孙两擒住,到时为所欲为,不在话下。

魏一霸见老二允了,抽身来到正厅,听说佘老爷子还没起,便坐在正厅里等着。良久才见佘老爷子起来,笑声在屋外久久不绝。魏一霸慌忙站起身,朝佘老爷子请了安。心想老子等你那么长时间,你却逍遥快活得不愿出来见我。要不是为了老子的利益,早带着人马离开了。

魏一霸才忖毕,只见佘老爷子抱拳大笑道:“魏总管,有劳有劳了,你领导有方,驾驭了钱家老二,赢得大胜,应当嘉奖。”

魏一霸一听,他完全把胜算加在我头上,分明是想让我和钱老二反目,使得鹬蚌相争,他从中受益。但他毕竟是老江湖,怎能轻易中计,淡淡一笑道:“老爷子,这哪是我的功劳,分明是钱二爷的。你要这样说,那我岂不是成了贪功之人。我此来,是为他请功的,希望老爷子借此机会,好好快乐几天。”

佘老爷子心知魏一霸精明,也不敢过作别的举动,微微一笑道:“这是件大事,你去告诉钱二爷,让他来这里领赏。”

佘老爷子说罢,便正眼觑魏一霸,只见魏一霸心里不乐。他微微一笑,朗声道:“魏管家,我要给你的,在后头。”

佘老爷子说完,走到竹椅上坐了,吩咐丫鬟给魏一霸倒茶。魏一霸坐下,连连道:“老爷,这件事与我,并不相关,你可不能随便嘉奖我。”

佘老爷子见他极不自在,示意他坐下道:“魏管家,这是应该的,赏罚分明。”

魏一霸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却更加害怕。要是赏罚分明,他岂不是故意给自己好处,几次没有攻下一线天,他早把自己看成什么人了?但魏一霸也不敢过作惊疑,只得称谢一番。佘老爷子见他敢受,才心里稍安。

过不多时,佘老爷子又命人去把钱老二请来。这是钱老二第一次得到佘老爷子的信任,他必须让佘老爷子信任,也必须做到这一点,才能立足佘家营。

老二快步走来,向佘老爷子请了安,佘老爷子便让他坐在离魏一霸不远的地方。老二欠了欠身道:“老爷,上次多有得罪,还望老爷见谅。”

佘老爷子淡淡一笑,将手一拂道:“前次所为,各为其主。二爷英雄了得,谁都想笼络不是?你既和一线天翻了脸,就是我佘家营处在同一阵营。我还是那句话,攻下一线天,你回那里去,我不过帮你夺回本属于你的东西。我和烟斗钱本是世交,看你被兄弟们欺负,于心不忍啊!”

老二一听,连连千恩万谢了一番。但他从佘老爷子的话里,能听出他绝非真想在攻下一线天后将一线天交给他。但在此时,不得不忍辱吞声。

老二只得道:“多谢老爷美意,我不过一流落人,不求老爷将来将一线天给我,只求能在老爷的地盘上混口饭吃。”

佘老爷子摆摆手,微微一笑,眯缝着双眼道:“二爷,你这话说严重了。我可是诚心帮你,才让魏管家出手相助,要不然我可懒得管一线天的事,还不如在这高山上,睡我的大觉,做我的美梦呢。”

佘老爷子说完,朝魏一霸望了望。魏一霸知道佘老爷子绝不是那么简单能对付的人,听他说什么,就连忙赞同什么。他此来不为别的目的,就为拿下佘家营,霸占佘芳。只要目的达成,什么样的苦什么样的气对他来说,都无关紧要。

他不但提防佘老爷子,还提防着老二,只等时机成熟,两人都会死在他的手里。他忖了忖,心想我三人都不是同一条心,但目前的共同目的,却是攻下一线天。魏一霸微微一笑,见佘老爷子命人摆上好酒好菜,不禁嘴馋了起来。

正文 四十八

众人欢娱一宵,派人去一线天打听。探子来报,一线天的老九,受了一次恐吓,现守着他的媳妇,一步不离一线天。

老二听完大喜,捻须冷笑道:“你也有今天,我叫你别太猖狂,可你就不长记性。你才走过多少个春秋,敢对我指手画脚的。”

老二忖了忖,见探子继续去探,最好化身进入一线天内。探子无赖,只得潜入一线天,躲在属牛家呆了两天。属牛将他好生管待,又让他给佘家营捎信,早日来攻一线天。

属牛将他送走后,又怕老九派人打听消息,装疯卖傻地闹了两天,才没引起老九的注意。属牛见这招管用,又见闷窦渐渐的好了起来,心里总不自在。闷窦再次醒来,家里爹娘对他又另眼相看,以后要分家产,那可怎么是好?

属牛忖了忖,想找媳妇商议,可他哪里敢和她商议?两人貌合神离,根本就说不到一块。他为了家产,而她却什么也不为,就连孩子,也不让跟在身边,和他爷爷奶奶睡一屋去了。属牛越想越伤心,活了这么大,竟连一个朋友也没有。到关键时候,向谁倾吐心事?

属牛叹息一阵,走到屋外,新便去烟斗钱家打探幺妹最近在做啥。其实他此来,是想探探老九家的媳妇中了邪好了没有,只要她好了就告诉她闷窦也好了。他这么做,其目的无二,是想置闷窦于死地。

属牛觑了个空当,见老九亲自去给他媳妇煎药,便偷偷的摸到屋里,朝翠花叫道:“翠花,我是闷窦。”

翠花一听,吓得从床上爬起,朝门外望了望,却不见人影。属牛不敢多呆,慌忙跑了。老九正在那生火,也没注意到有人经过。

翠花有心,听得这个声音,吓得魂飞魄散。心想闷窦你好大胆,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你还来这里找死?又想闷窦本就天不怕地不怕的傻子,他能来这里叫,说明对我还是一片痴心。

翠花这么想,心里却道:“能有这么一个痴心对我的人,哪怕就是为他死,我也心满意足。”

翠花顿了顿,却见老九掀帘进来道:“药熬好了,你稍微等一等,我这就给你端来。”

翠花望着老九,就像见到仇人似的,恨不得他马上消失。可她知道,她尽管不愿他在身边,但这辈子,注定会跟这个男人纠缠到底。他的心思,哪怕一点也不在她身上,她都只能私下与相好的人相会,不敢向他一样,光明正大的在外面找。

翠花想了想,觉得女人很悲哀,为何就给女人套牢这样的枷锁,而男人们却能享用那至高无上的权利。对她来说,剥夺女人的幸福,就是一种至高无上的权利。

翠花恨恨地望着转身离去的老九,真想一刀杀死他,从此不再用此人在身边出现。翠花默默的流了一回泪,望着屋外,那缕声音,还在耳旁回荡。

老九端来药汤,试了试烫不烫,便送入她的嘴里道:“这药虽苦,但只要坚持喝,身子骨就会强壮起来。你最近身子太单了,可要好好补补。”

翠花喝了两口,没情没绪的,便推开不喝了。老九忙道:“至少这点要喝完,要不然对身子不好。”

翠花让他放到桌上,一会再喝,推说现在想休息一会,便蒙头睡去。她哪里睡得着,眼里、心里,满是闷窦的影子。那个又矮又丑,半天说不出一句话的人,竟让她如此藕断丝连,不能忘怀。

回忆起第一个相见的夜晚,闷窦还是那么的傻,那么的莽撞,都不知怜香惜玉,一味乱撞。可就那么一次,让翠花尝尽了甜头,原来闷窦也有温柔懂人的一面。

等到天刚蒙蒙亮,翠花的心跳,不断加速。她为她的行为感到不齿,同时又害怕老九回来。好久没得到老九雨露的滋润,换了个主儿,反觉得活脱多了。她这么一想,便不再有羞耻之心。

等到闷窦开门悄悄离去的那瞬,翠花的心像冻结的冰块,时而又是波涛,不知该平静还是该起伏。那个佝偻而又小巧的身影消失后,她唯有期盼,期盼他早点能来。

这是何等的痛苦,背着自己的男人,背着自己的良心,做那见不得光的事。可在她的心里,又何尝不想和自己的男人相守一辈子。可他,竟然彻夜不归,让她独守空房。她多的是报复,多的是怨恨。哪怕一个月只留在家里一次,活在只留那么一两个时辰,对她来说,也便满足了。

可那个人,自从娶她进门后不久,便对她失去的兴趣。她有的,所拥有的,不过是漫漫长夜。对于女人来说,怎抵得过罗衾五更寒?

老九能征服敌人,却不能征服一个女人的心。自从翠花和闷窦的事传出来之后,他也在想,为何她会这样?

老九见她睡了,才推门走了出来。心想闷窦对我媳妇下手,我就要强占了你媳妇。他来到小娃儿家,在门外徘徊了良久,听得屋子里没有动静,便径直来到闷窦所在的屋。此时闷窦正和媳妇坐在那里,哄孩子玩耍,听得敲门声,相互都吓了一跳。

闷窦媳妇无奈,只得开了门,一眼见是老九,吓得后退几步,娇喝道:“你来干什么?”

老九冷笑一声,喝道:“我来干什么?难道你忘了咱们的好事了?你忘了,那我告诉闷窦,我让他记起来。”

闷窦见老九来了,吓得哆嗦不已,不愿见到此人。他心想,老九此来,一定是知道和他媳妇的事了,这可怎么是好?不禁颤声道:“你要说什么?”

老九一把抓过他媳妇,伸手进入她的怀里,往那两座坚挺的山峰上摸了摸道:“我要说什么,我要告诉你,她被我玩了。闷窦,你个该死的东西,竟敢玩我的女人。”

闷窦听完,早吓得魂不附体,连连求饶。老九见他那可怜样,冷笑一声道:“此时讨饶,已经完了。你说这件事,该怎么办?”

闷窦见他抓着媳妇不放,逼急了道:“我玩了你的女人,你也可以玩我的女人。”

闷窦媳妇一听,泪水情不自禁的流出。在闷窦眼里,她什么也不是,不过让人任意玩弄的物品。她叹了口气,冷笑一声道:“闷窦,我知道你从来都不是个东西,和你那爹一样。你既这么说,如今我就跟了老九去。”

闷窦站起身,指着他媳妇道:“你个下贱东西,你们做的那些事,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就不干不净了,现在才来哭你受的罪,你以为我冤枉你了。”

老九听他大病了一场,说话竟如此干脆利落,一把抱起他媳妇,便往家里扯。闷窦也不追赶,任由他抱走。他心里却想,我玩你老婆,你现在玩我老婆,算是扯平了。可他哪里知道,老九永远也不会这么想,他只想着玩别人的女人,自己的女人任何人都万万碰不得的。

老九从他的话里,也听出了他和翠花真的有染。他抱着闷窦媳妇,无论她怎么挣扎,怎么乱掐他的身子,他都没有放手,他要让翠花看到他是怎么在她面前玩弄女人的。

老九将闷窦媳妇抱到翠花的屋里,只听一片声的哭叫声,从小娃儿家响到烟斗钱家。小娃儿听到声音,吓得从屋里出来看,去叫闷窦,闷窦却不理。小娃儿急了,去山上找高脚鸡。高脚鸡听了,啐道:“你那短命的儿子都不管,这种事,难道你还要替他管?你们一家人,怎么都这么窝囊?”

小娃儿坐倒在地,仰头望着天,悲呼一声,不省人事。

高脚鸡见他晕倒,慌忙扶起他,掐了掐鼻梁,他才缓缓醒过来。高脚鸡见他醒来,喝道:“你既然看见老九抱走了他媳妇,怎么不去追,反倒来这里找我。此时都过去好长时间,去老九家,你说抱回来的是个什么人?”

小娃儿一听,更是捶胸顿足不已。

高脚鸡说完,也不停的抹泪。心想这是个什么样的世道,竟然会嫁给这么窝囊的一个人。生出来的孩子,没想到也和他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这真是要了我的命了。

高脚鸡暗自流了会眼泪,扔下小娃儿,便朝老九家奔来,听得屋子里的惨叫声,她也不好闯进屋里。

她听得闷窦媳妇的叫声,那么迷人,那么动听,难怪老九盯着她不放。心想她嫁到我家,真是糟践了她的身子。

高脚鸡狠了狠心,猛地踹开屋子,见满室春光,竞相外泄。老九听得声响,慌忙站起,那股熔岩,嗖的一声,滑了出去,弄得闷窦媳妇一脊梁都是。

闷窦媳妇爬倒在地,怔怔的望着眼前的一切。此刻,她只想死,只有死,才能消泯她一颗羞耻的心。

高脚鸡一手抓起身边的扫帚,朝老九身上拍去,拍得他满身灰尘。但老九没有动,只呆呆的站在那里,也不去穿衣服。

翠花躺在床上,汗珠直冒,气得说不出话来。

她万万没有想到,老九竟然会以这种方式发泄他心中的愤恨。只听高脚鸡不停的唾骂,不断的拍打声,响彻整个屋宇。

高脚鸡打了一阵,却听老九暴喝一声道:“打够了吗,气出完了吗?”

吓得高脚鸡将扫帚一扔,连忙去寻衣服给她媳妇穿上。她的嘴里,谩骂不停。什么挨千刀的,不得好死的,老九家的祖宗十八代,几乎都被他骂了一遍。

老九见她抱起闷窦媳妇,朝屋外驰去,不禁得意地笑了。他转身走到床前,伸手抚摸翠花的额头,柔声道:“贱人,我和她做的样子,是不是很好看?”

翠花见到他,闭紧双眼,不愿看到这幅狰狞的面容。

正文 四十九

老九见她闭紧双眼,使劲掰开她的眼睛,翠花没有出声,只是不住的流眼泪。老九喝道:“贱人,看清楚没有,我和她做就是那么的舒服,那么的惬意。你听她那叫声,多么荡,多么销魂。贱人,你和他做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叫,是不是也这样荡、放浪?快叫给我听,叫给我听。”

翠花被他大力一弄,疼得难以忍受,怪叫一声,朝床下爬去。老九见状,更加得意,更加舒心。只要翠花一天不得好日子过,他就感到非常兴奋。

高脚鸡抱着闷窦媳妇,回想起当日抱属牛媳妇的情景,心里一阵慌乱。她没想到,两个媳妇都这样不争气,都败坏在老九的手里。传将出去,一家人的脸往哪搁,以后还怎么出门?该死的闷窦,当日还想到老九家问,如今不问都知道了。老九强横如此,你又能奈他何?

高脚鸡抹了把眼泪,咬着牙道:“钱老九,迟早你会不得好死的,你会遭报应的。别以为你做的没人敢管你,人不能管,天也会管的。你在三岔路口迷了路,想必是被天谴了吧,还说是什么鬼附身。你继续做你的坏事,继续遭报应吧。”

高脚鸡边忖,边朝家而去。不知到了什么时候,来到家门口,却见屋子里黑灯瞎火的,什物也看不清。想必一家子人,都早已睡去。高脚鸡看到此情此境,骂了几句,再也没有力气骂下去。

她抱着闷窦媳妇走上石阶,通抱着她拍了拍门,良久才听到小娃儿的声音道:“谁啊?”

高脚鸡一脸盛气,喝道:“老娘,你听不出声音了?你耳朵聋了,急了知道去找我,我去了你怎么不跟着去,你个混账王八东西,一辈子只知道让孩子做乌龟。”

高脚鸡把小娃儿骂得狗血喷头,吓得小娃儿连连道:“老伴,很晚了,快抱她进屋吧。”

高脚鸡狠狠地道:“抱她进屋,满屋的晦气,她能呆在咱们的屋子里吗?你看她这脏东西,赶快烧水来给她洗洗。”

小娃儿只得进屋披了衣服,到厨下生火烧水。高脚鸡走到闷窦睡的屋子,一脚踹开房门,喝道:“你个贱东西,你不是要问老八你媳妇是不是干净的,现在给你,你看看她干净不干净。”

闷窦见他媳妇只有一件衣服遮着身子,嘴角流有血迹,忙不迭的站起身,一把将她接住。他有几分不忍,喝道:“他娘的,老九也太狠心了,我玩他媳妇的时候,也没有这样过分。他居然把我媳妇弄得昏迷不醒,不是人的东西,迟早我会找他算账。”

高脚鸡听罢,一巴掌朝闷窦扇去,喝道:“你个王八羔子,有种你现在就去。自己的媳妇被人抢走,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你还是不是人?”

闷窦被高脚鸡一掌击怒了,扔下他媳妇,便朝外奔去。高脚鸡也不理他,任由他去。她想就凭闷窦,还能做出什么事来?

她累了,累得站不直身子,歪在床上,便朦胧睡去。等她醒来的时候,小娃儿也把她扶到床上去了,一旁躺着闷窦的媳妇。

小娃儿见她睁开眼睛,脸上欣喜的表情,难以言诉。高脚鸡望着他,就像见到隔世的仇人一般,怒喝道:“你个没用的东西,我可告诉你,现在一家人都成这样了,你认为咱们还能在这里呆吗?”

小娃儿一听,总觉得云里雾里的,怔怔的望着高脚鸡。高脚鸡见他出神,喝道:“小娃儿,我看你一辈子长不大,这里不能再住了。”

小娃儿一惊,迟疑道:“孩子他娘,你一定受了惊吓,你可别拿这话吓我。我们好不容易搬到这里来,你让我们搬到哪里去?你看方圆左右,哪里能容我们?”

高脚鸡白了他一眼,伸手搓了他一下道:“你个没用的东西,咱们再不走,难道你等着老九来收拾我们吗?如今媳妇们,都成了老九的玩物,你有脸住在这里,我可没脸再在这里了。你仔细想想,孙子们都渐渐的长大了,以后传出去,可怎么好?”

小娃儿双手在袖子里袖了,抱在面前,低着头道:“我说媳妇,你是不是中了邪了,怎么总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你要是还没休息好,就好好休息休息,锅里的水,可都烧干了一锅了。”

高脚鸡一听,知闷窦媳妇的身子没洗,朝小娃儿喝道:“这脏东西,什么时候放上来的?”

她说完,一脚将闷窦媳妇踹在地上。

小娃儿见白皙的身子,闪现眼前,整双眼睛,直勾勾的望着闷窦媳妇。高脚鸡见他一副色迷迷的样子,冷笑一声道:“你既喜欢看,我就让你看够。索性她都是立着牌坊的人了,你想怎样就怎样。”

高脚鸡说完,跳起身,噗通一声开门关门去了。她临走的时候,还不忘把门锁了。小娃儿见她这样,喝道:“孩子他娘,你这做的是什么事?你快开门啊,孩子他娘。”

高脚鸡走出院子,见天刚蒙蒙亮,便朝邻里四舍转了一圈,将小娃儿和闷窦媳妇的事,说了一通。有好事的便跟着高脚鸡,来到他家看个究竟,果听见屋子里有动静。众人骂了一回,又笑了一回,纷纷议论着去了。

高脚鸡心想,一不做二不休,我不让你搬家,我就不信了。只要众人议论小娃儿,小娃儿听不过去了,自然会离开。

高脚鸡以为得计,心下窃喜。正在此时,却见老三带着人来了,气势汹汹,好像捉什么人。

高脚鸡被那一唬,朝老三道:“老三,你这是干什么?”

老三喝道:“闷窦呢?把他交出来,否则你们全家的性命,我都保不住了。”

高脚鸡还蒙在鼓里,朝老三道:“他不是去找老九了吗?不在家啊,老三。”

老三啐道:“他干的好事,竟敢去我家里行凶,杀了老九的媳妇。你说这天杀的,居然能做出这样的事。”

高脚鸡一听,软瘫在地,再用用怕不起来。老三也不管她,四下里一搜,搜不着人。只听闷窦的屋里,一阵乱响,老三喝命众人打开,却不见人影。老三疑惑地望着脏乱的床上,伸手一摸,喝道:“人还没走远,大家一起搜,绝不能放过他。”

老三四周望了望,又望了一眼窗户,心想一定没有跑出去,肯定在屋里。他不禁朝床下望了一眼,只见两人,赤裸着身子,躺在床下发抖。老三也不管那许多,喝命一人将两人拖出来。

家丁伸手一拖,只觉软绵绵的,拖出来一看,吓得连连放手。老三见是闷窦媳妇,喝命赶紧用床单裹住她的身子,又让人将下面的那人拖出来,见是小娃儿。

老三冷笑一声,摇摇头,喝退众人,走出去了。他不敢指摘小娃儿一家的不是,但想起幺妹,她是否也和他们一样?一家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老三想毕,不禁有几分厌恶幺妹。带着众人,别处搜去了。

高脚鸡见众人走了,朝四处望去,心想闷窦一定跑得不远,得找到他,让他赶紧离开。他哪来的勇气,竟将老九媳妇杀了?

高脚鸡想也想不通,就他那弱弱的身子,一向怕事的作风,也能杀了老九的媳妇翠花?高脚鸡四处找了一遍,把所有想到他最爱去的地方都找遍了,就是不见人。高脚鸡慌忙跑到烟斗钱家打听,他家也没抓到人。

高脚鸡叹了口气道:“没想到这孩子,到这时候,还做了件像样的事,只是你怎么不长眼,不杀了老九,反杀了你相好的?”

高脚鸡正在思忖,忽走到几个人身边。见着他们,她都用手遮着脸,害怕被他们看见。只听一个人道:“活该老九不死,他媳妇要为他挡这么一刀。要是他媳妇不挡,死的就是老九。你别看他这媳妇,平时和闷窦眉来眼去,也不知干了多少风流快活的事,但她的心里,想着的总是老九。”

不远处一人叹息道:“这就叫着爱之深恨之切,谁叫老九到处沾花惹草,让她一个人在家寂寞。闷窦什么人,一个个子没有三滩牛屎高的人,她能看上?她那媳妇,可心高气傲得很。我可告诉你们,当时闷窦杀人的时候,我正好赶到门口。老九那时,不知道被鬼迷了心还是怎么的,竟然打不过闷窦。他媳妇见势不妙,闷窦一刀刺向老九的胸口,眼见着他伏在那里,躲无可躲,就连老九,恐怕都以为自己会曹地府了。谁知道他媳妇猛地从床上跳起,替他挡了那一刀。哎,老九这是做的什么孽啊?”

另一人冷笑一声道:“谁叫他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惹恼了闷窦,就是狗,惹急了也会跳墙。如今闷窦一家,可有热闹看了。听说小娃儿,和闷窦媳妇又扯到一起去了。三爷打开屋门,亲自抓住的。要是别人造谣,想必你们不信,三爷亲自抓住,你们不会不信吧?”

众人乐呵呵的道:“在小娃儿家,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只可惜闷窦这小子,藏得愣好,竟没人能找到他。”

高脚鸡听罢,赶紧离开。她心想,闷窦这孩子,终于出息了,终于反抗了。可惜他爹,还有他那个不知廉耻的大哥,竟然还不如他?

高脚鸡一边气,一边寻思闷窦要去的地方。猛然间,她想到了个地方,急急的奔去,见躺着一人,她唤了一声,只见那人满手满身都是血污,缩成一团。

高脚鸡抱住他,颤声道:“我的儿,你真的在这里。你怎么还不跑,留在这里干什么?”

“娘,这些年来,我是不是一点用都没有?我并不害怕死,我是害怕你,怕我走之后,你被他们欺负。”

高脚鸡听完,将他搂入怀里道:“孩子,快走。你还年轻,找个地方躲起来。佘家营和这里有仇,你去那里,想必他们会收留你。”

“那你呢?娘,你和我一起去。”

高脚鸡伸手摸摸他的头,摇摇头笑了笑道:“闷窦,我的好儿子,你去吧,只有我在这里,你才能逃出去。你到了那里,就将这里的情况,实话实说,想必他们会收留你的。”

闷窦听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高脚鸡隐隐听得有人声响,连忙扶起他,低声道:“还不快走。”

闷窦知不可久留,只得沿着石缝,挤了出去。他身子矮小,别的人一般都出不去,只有他勉强能通过。

老三带着人追到洞口,见高脚鸡站在那里,喝道:“点亮火把,照洞口。”

高脚鸡听完,心里噗噗的乱跳不停。

正文 五十

高脚鸡朝洞内望了一眼,见不到闷窦,心才落了下来。老三亲自拿着火把,朝洞内望了望,不见人影。心里疑惑,暗想刚才明明听到有声音传出,为何没人了呢?难道是高脚鸡一人跑来这里哭?

老三忖了忖,朝一旁的家丁喝道:“钻进去看看。”

众家丁面面相觑,试了试无法钻进去,苦着脸走到老三跟前道:“三爷,我们钻不进去啊!”

老三叹了口气道:“罢,罢,到别处出搜,堵住各个路口,见到闷窦,就给我抓回来。你们可千万盯住了,抓不回来,唯你们是问。”

老三叮嘱了几句,便带着几个家丁回老宅去了。其余众人,只得四处搜寻。高脚鸡见众人堵住要口,心想闷窦比他们先了一步,想必能逃到佘家营。只是佘家营现在,未必能收留这孩子。想着当日属牛好生管待佘家营来人的情景,心想他一定会出力相助。

高脚鸡缓缓往回走,感到前太所未有的疲倦,前所未有的累。为了整个家,她付出了所有,可未见得有任何回报。而如今,希望闷窦这孩子,能平安的到达佘家营,更能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可闷窦那样,他能闯出什么?高脚鸡边流眼泪,边哽咽了数语,回到屋里。此时小娃儿正坐在门口,呆呆的出神。一见高脚鸡回来了,吓得双腿发颤道:“你去哪里了,老三带着人到处找闷窦,你知道他在哪?”

高脚鸡瞪了他一眼,不出一言。

小娃儿急着又道:“你倒是说句话啊,孩子在哪里,咱们必须得把他交出去,否则全家人都没好日子过。”

高脚鸡一听,啐了小娃儿一口,伸手便是一个耳光,扇得小娃儿晕头转向的。小娃儿摸着半边脸颊,喝道:“臭婆娘,你敢打我。”

高脚鸡双手叉腰,头一抬,比小娃儿高了一个脑袋。小娃儿见打不过她,一时的威风,消失殆尽。

高脚鸡冷哼一声,走进屋子,来到闷窦媳妇的屋,见她奄奄一息,就像死人一样,躺在床上。心想经过两番凌辱,她怎受得了这些?只可惜小娃儿简直不是个做爹的人,就是一禽兽。他没说帮着家里人,反而趁机做那伤天害理的事。

高脚鸡伸手抚摸着闷窦媳妇的脸蛋,嘴里喃喃地道:“孩子,做女人苦啊!想必你也深有感触,我不怪你,要怪都怪我那儿子没有本事,不能好好保护你。”

高脚鸡哭了一回,走到院子里,见小娃儿还坐在那里出神,火冒三丈,上前便是一脚。小娃儿怒吼道:“臭婆娘,你今天吃了火药了,竟拿我出气。你不说孩子的下落就罢了,还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高脚鸡冷笑一声,再次踢出一脚,踹得小娃儿从坎子上摔到了院子里。小娃儿一溜烟爬起身,却站得远远的,在那破口大骂。

高脚鸡也不理他,只是一味的冷笑。小娃儿看着她,仿佛不认识一般,她一回来,就变了一个人似的。从前她总是很疼惜他,深怕他被人欺负,常常护着他,可如今,她只有无边的恨意。

两人僵持了一会,只见属牛从屋里走出来道:“你们两要吵,走远点吵去,打扰我们睡觉。”

高脚鸡见属牛出来,指着他喝道:“你个软骨头,还不如你兄弟。有种你就拿刀去砍了老九,你在这大呼小叫的干嘛?”

属牛一听,心里软了,不敢多说。他此来,是打探一线天的动静的,什么事都得忍耐。他娘的一句话,说到他的痛处,忍了忍,退回屋里去了。高脚鸡见他钻进屋子,冷冷地瞪了一眼,望着小娃儿。小娃儿见到她可怖的眼神,慌忙将目光移开。

小娃儿知道,高脚鸡也到了发疯的境地,无论谁惹恼了她,她都会像马蜂一样,同归于尽。

高脚鸡见小娃儿把目光移开,心里不快,又上去一脚。这次动静很大,惹恼了屋子里的属牛媳妇,走出来见两人打闹的情景,不由得捧腹大笑。

高脚鸡心想,你还笑得出来,迟早都是被人践踏的货,不反抗,反自得其乐。我倒要看看,你们一家子人,住在这里,能有什么好处?眼见着烟斗钱一家,都不会放过你们,你们却还在推人出来作挡箭牌,以为这样,就能安心住在这里了吗?从前我以为,属牛这孩子走出去,一定长了见识。可回来,比以前还有窝囊。

高脚鸡越想越气,也懒得去踹小娃儿,自己走到厨下,做了自己吃的东西,慢慢的吃了起来。小娃儿听得厨房里有响动,以为她做好了饭等他来吃,谁知到了厨房,什么都被吃得精光。

小娃儿憋着火,却无处释放。嘴里嘀咕着,不停的骂高脚鸡。可他就不敢骂出声,也不敢在她面前多说半个字。

高脚鸡吃完了东西,便朝老九家走来。老九拖着被砍伤的半只膀子,见高脚鸡走来,颇感意外。但此时的老九,早有防备,深怕这疯婆子,像她那发疯的儿子似的,见人就砍。

高脚鸡见他有提防,冷笑一声道:“哟,老九,我一个妇道人家,你都防着,想必是做了坏事,怕天谴了吧。我说过,迟早会遭报应的。”

老九听罢,怒目而视,喝道:“疯婆娘,住嘴。”

高脚鸡嗤的一声,指着老九的鼻尖,娇喝道:“你个不知廉耻的东西,你不但现在遭报应,你会遭到更大的报应。”

老九听了,闭紧双眼,拖着臂膀,怒喝一声道:“来人,给我把这疯婆子绑了,送到三爷府上去。”

众家丁一听,便来绑高脚鸡。高脚鸡仰天大笑,笑罢,又骂了一回老九。老九见众人已将她绑好,手一挥,众人拥着她朝老三的屋子里去了。

老三正在那翻书,想看看什么时候是好日子,准备把翠花给葬了。可翻着翻着,总觉得困乏。朦胧睡了一觉,只见烟斗钱走来,敲了敲他的脑袋道:“老三,最近家里不太平,你可要小心提防。”

老三连连应了一句,朝他道:“爹,您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烟斗钱抽了口烟,没有回答老三的话,转身去了。老三叫了几声,不见烟斗钱的身影,吓得全身冷汗,爬起身来,南柯一梦。老三拍了拍脑袋,忖了半晌,心想最近的事很古怪,爹提醒得是。他在阴间,都来提醒我,我得加倍提防。只是老九做事,也太没分寸了。这件事,让我怎么好下手?

沉吟间,只听屋外有声响,抬头往外一望,见高脚鸡被绑了过来,忙问为何将她绑了。众家丁说是奉九爷之命,押她来见三爷。

老三慌忙喝道:“狗奴才们,还不把她放了,又不看看她是谁?下作东西,你们胆子也太大了。回去告诉老九,有什么事,细细的思考,可不要把事情闹大了。他要胡闹,在他家可以,在这里可不行。”

家丁们将这话传给了老九,老九一听,气得眼睛暴涨,喝道:“他既顾念他的丈母娘,却不愿处理这事,那我就自己处理。”

家丁听了,吓得连忙跪下道:“九爷,三爷是让你好好思考一番,做事不能之过急,那样反而不好。”

老九转过身,冷哼道:“闹出这么荒唐的事,他肯定会袖手旁观。只是我钱启华,一生从来不干什么好事,难道还怕天谴?回去告诉三爷,他对我的好,我记住了,请恕老九不能回头了。”

老九说罢,双拳紧握,铁了铁心。带着家里祖传的长枪,朝小娃儿家奔去。众家丁见状,不干阻拦,急急的来报老三。老三听了,大吃一惊道:“这还得了,赶紧去叫八爷赶往小娃儿家,免得出大事了。”

老三亲自整装备马,驰向小娃儿家。来到小娃儿家门口,只见老九暴吼一声,长枪挺出,便朝小娃儿刺出。小娃儿也不躲让,闭紧双目,任由老九乱刺。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候,一杆长枪,架住老九的枪头。

老九定睛一望,暴喝道:“你不是不管我的事了吗?怎么还管?你走开,否则我不认你这个哥。我自己的事,自己解决。”

老三吼道:“胡闹,你以为你做的是什么事?你这还有良知吗?自从爹走后,一线天内的一切,几乎都你说了算,你要这样,能让人服吗?老九,快跟我回去,不要在此胡闹。一错再错,那可不能是你。”

老九忍不住心中的怒火,喝道:“我要是不错,早就死在他家人的手里了。我要为翠花报仇,我要杀了他全家。”

此话一出,吓得小娃儿双膝一跪道:“老九,我死不足惜,我那该死的儿子媳妇也该死,可求你放过我老伴。”

老九一听,心里一暖,暗想他从来没做什么好事,也和他老伴反目,到此关键时候,还想着她。不禁软了软心,将长枪放下,喝道:“我会放过她,但不能放过你。”

他手中的枪,猛地一紧,朝小娃儿刺去。老三见他松了枪杆,以为他不再攻击,却没想到,他竟突然出手。老三想驰救,却也来不及。

他叹息一声,喝道:“你个混账东西,将来如何管好一线天。”

随即顿足,跳下马来,在那不住的叹气。

正文 五十一

正无助间,忽听斜刺里一声枪杆相撞的声音,老三眼睛一亮,闪出一团火花。朝枪杆来处一望,只见老八纵身一跳,迎住了老九。老九力道再大,也不妨还有人来抵住他的枪头。老八战了两个回合,把老九引开,喝道:“九弟,你这是在做什么?难道你想一线天的人都恨你?”

慌闹了一阵,从四处敢来的人越来越多,聚集在小娃儿家的院子里,朝老九指指点点。老九此时,觉得无形的压力压过来,只得真将长枪扔了。他蹲,撇开疼痛的左手,捂住心口,闷在那里不动。

老三使了个眼色,让老八将他扶起,朝家里走去。众人见老九走了,都觉得没戏看了,摇摇头,继续回田里干活去了。老三见一干人不过来看热闹,心想要是来得不及时,岂不是闹了大笑话?日后要管一线天,那就难上加难了。万一他们再反,岂不是内外忧困?

他安抚了小娃儿家一番,只得赶紧回来,照顾老九。老九歪在竹椅上,谁也不理。只见他在那里,连连唉声叹气。

老三走进几步,蹲在竹椅旁道:“老九,站起身来。你可不能这样,一线天内,你是顶梁柱,你不能做傻事,知道吗?”

老九不理,冷笑一声,转过胜脸去。老三见他不理,心里嘀咕,暗想近日,一线天老是有稀奇古怪的事发生,难道有人故意做手脚?

他忖了忖,将老八叫到一旁,将这话说了,老八马上便去查了。过了两天,老八来报道:“三哥,大事不好,我看四处痕迹,有佘家营的人来过,到处有草人之类的东西。”

老三一惊,沉声道:“都是谁在守隘口?怎么放进佘家营的人来了?”

老八摇摇头道:“这事可说不准是不是他们放的,或许是他们混进来的。我这就派人加紧盯梢,绝不会再出差错。”

老三见他要去,喝住他道:“你去把草人拿来,我看个究竟。一线天出了这么多事,想必是老二在搞鬼。”

一句话,提醒了老八,他见那些草人,极像老九和翠花,疑惑地道:“三哥,我看应该是了。那些草人,多数像老九和弟媳,有的还像闷窦以及其他的人。”

老三微微颔首,朝他低声道:“你去将那些草人都找到,拿到我这里来,我贴几道符,一一将他烧化。”

老八应了一声,命几个人,将所有的草人都找来。老三又命人去请老九,老九不愿来。老三啐道:“这时候,他不来看看,窝在屋里守着个死人干嘛?那日大神说来,可一去不见踪影。如今一线天出了这么多乱子,想必就是这大神搞的鬼。”

老三说完,又命人去告诉老九,将老八找到草人的话一一说了一遍。老九跃起身,喝道:“谁这么大胆,竟敢对老子下手,我这就去看看。”

老九来到老宅,见老三正在那准备香辣纸烛,正要焚化那一堆东西。老九走到跟前,喝住道:“三哥且慢,等我看看这些东西。”

老九抓起一个草人,冷笑一声道:“原来是二哥捣鬼,我说怎么觉得这段日子里,心浮气躁的。来人,给我准备一条狗,我要让他断一个指头。”

众人一听,都疑惑不解。老三也迟疑道:“九弟,这能成不?”

老九冷笑一声道:“不能成,我也会让他断。他既然对兄弟下手,兄弟就顾不了那么多了。”

早有人拉了条狗来,老九走上前去,喝道:“刀呢?”

家丁害怕,赶忙到厨房里拿刀去了。老九一把抓住狗,接过家丁手中的刀,一刀割断狗的咽喉,血直洒在草人上。

老二在佘家营里,乐得快活,和魏一霸坐在那里,谈心畅饮,无不自在。可他就在此时,只觉中指一抖,忍不住疼痛,心里暗一盘算,知一线天已知道此事,不禁脸色苍白。

魏一霸见他脸色难看,朝他道:“二爷,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饮酒过度,有些不舒服?”

老二不敢说出真相,佯作一笑道:“连日饮酒,的确有些消受不起,我这就去床上躺一会,解解酒。”

魏一霸见他如此,心里却想,难不成一线天已经发现了他做的手脚?

魏一霸沉吟了片刻,见老二去了,派了一心腹,到一线天打探。探子回来报道:“一线天里,老九发疯了,大闹不止。我看一线天,恐怕很快就会土崩瓦解。”

魏一霸点头道:“都亏二爷办事得力。”

他心里却想,看老二那样子,一定是被发现了,可为何一线天却没有变化呢?难道老二还有别的事瞒着我?

魏一霸忖了忖,朝探子道:“你再去打探,一有情况,就来告诉我。我就不信,钱老二如此神通广大,凭他一人,就能收拾了一线天。”

心腹探子应命一声,急急的去了。魏一霸一想,要真如探子所说,老二一人占了功劳,那留我在佘家营又有何用?不行,我得连夜带着人手,攻打一线天。

魏一霸忖毕,暗自结合人手,朝一线天去了。老二在床上躺着,只觉锥心的疼痛,难以忍受,心想他们一定对草人做了手脚,要不然不会如此。但此刻,又不能派人去将草人收回。他们既然发现,又在草人上动手,想必要拿也拿不回了。

老二左思右想,不得计策。但又不能忍受手指的疼痛,只得狠狠心,走出屋子,朝一佘家营的家丁道:“你快往一线天一趟,看看草人被烧毁没有?要没烧毁,赶紧带一个回来。”

家丁不敢推辞,只得去了。来到一线天外,见魏一霸正带着人攻打一线天,不得进入。他也不愿去冒险,回来禀报老二,将当时的情形说了一遍。老二啐道:“魏一霸,你个畜生,好生狠毒,我这手指,可能就废在你手里了。”

老二咬咬牙,朝家丁道:“你快去准备一把快刀,再准备些刀伤药,给我送到这里来。”

家丁不敢问,只得照样准备。老二实在忍不住了,便用手指搓木板,可那疼痛,比万箭锥心还难受。见家丁拿着东西进来,急着夺了菜刀,猛地朝中指砍下,晕了过去。

家丁见他晕了,慌忙替他止血包扎。

过了一宿,老二才醒过神来,见家丁尽心服侍,感激不已。家丁淡淡地道:“二爷,只要你以后飞黄腾达了,对我好一些就可以了。”

老二觉得声音很熟悉,仔细一瞧,吓了一跳道:“你是闷窦?”

闷窦点了点头,将当日的情形说了一遍,老二窃喜道:“以后你就跟着我,保准有你的好处。我知道你不善说话,以后你在我身边,也尽量少说话,知道吗?”

老二翘起身,忍住疼痛,指着一旁的木箱道:“你打开它,里面有个小瓷瓶。”

闷窦打开木箱,找到瓷瓶,递给老二看。老二又叫他打开瓷瓶,让他滴一滴药膏在他断的中指上。

闷窦疑惑不解地问道:“二爷,你怎么要自断一手指?”

老二沉吟半晌,才道:“你有所不知,一线天的人想害我,我不自断手指,就会被害死。没想到,我把他们当成兄弟,他们却不把我当兄弟。”

闷窦冷笑一声,喝道:“他们,他们不是你兄弟,他们滥杀无辜,简直不是好人。迟早有一天,我会杀了老九,报仇。”

老二一天,心道:“我就要培植一个恨他们的人,否则我到时见了他们,恐怕还下不了手。闷窦,好样的,我就让你成为我的心腹,成为我的杀人工具。”

老二忖了忖,朝闷窦道:“闷窦,你跟着我,迟早会报得大仇的。在佘家营,可不像一线天,不能乱说话,见了不认识的人,最好不要和他们说话。你此番来,说话倒是比在一线天的时候伶俐多了。不过你要记住,这里除了我,没一个值得信赖的人,你记清楚了吗?”

闷窦点点头,嗯了一声。老二大喜,拍拍他的脑袋道:“你先出去,看四周有没有人,我送你一样东西。”

闷窦一听,喜得不得了,走出屋门,四周望了一眼,不见人影,才跑进来道:“没人。”

老二让他打开木箱,从里面取出几件玩偶,微微一笑道:“闷窦,你拿着这些东西去玩,等我伤好后,我就教你怎么做,你愿意学吗?”

闷窦高兴得抓住木偶,朝老二连连称谢道:“我愿学,愿学。”

老二的眼神,突然变得狠毒,心里道:“老九,迟早你会死在我手上。要不是你媳妇给你挡那一刀,你早该死了。还有该死的老三,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闷窦抱着玩偶,左看看右看看,见特别精致,便朝老二问道:“二爷,这些东西,都是我的了?”

老二点头道:“你喜欢什么,就拿去。”

闷窦见里面有一件,雕刻得跟老九极为相似,抓起它,朝老二道:“二爷,别的什么我都不要,我只要这个。我要在他身上,插满针,我要让他难受无比,比死还难受。”

老二嗯了一声,示意他拿走。

老二见他拿了东西,朝他道:“你先出去吧,我要休息一会,记住,不要把我给你的东西给任何人看到。”

闷窦连连点头道:“记住了。”

闷窦转身,关上屋门,回到自己的小屋里,将门掩上,把木偶放在床上。他忍不住激动的情绪,拿起木偶,找了个柑子的刺,猛地朝他身上一扎。闷窦觉得还不解恨,又将它拔出,朝各个部分乱扎一通。

望着光洁的木偶,瞬间变得千疮百孔,闷窦笑了,笑得比任何时候都灿烂。在一线天,他或许没这么笑过,但在这里,他可以尽情的笑。即使天塌下来,也不用担心有人来揍他。他想起老二的话,朝四周觑了一眼,左右无人,才将木偶藏了起来。

正文 五十二

闷窦小心翼翼的将木偶藏好,又朝外望了一眼,猛地拿起,使劲的插了几下,方觉解恨。老九坐在屋里,顿觉全身疼痛难忍,有如针扎,暴吼暴跳,大骂不止。

他本在为翠花办丧事,家里挤了不少人,众人都朝他望去,吓得了不得。随即有人去叫老三,说老九发疯了。老三丢下手里的书,跑到老九家,见他抱着头,在地上打滚。老三心急道:“快,快去拿碗盐水来。”

众人不解,慌乱了一阵,端着盐水走来,递给老三。老三喝了一口,喷了老九一身。老九顿觉清爽,缓缓站起身来道:“三哥,快,一定是老二使的诡计,一定要捉住他,否则我将不得安宁,一线天也不会安宁的。”

老三捻须叹道:“九弟莫急,这件事,容我想想办法。”

老九恨恨的瞪着佘家营的方向,喝道:“迟早有一天,我会逮住他,将他碎尸万段,方解我恨。”

老三喝开众人,将老九拉到重屋里,低声道:“九弟,现在不便乱说话。一线天里,一定有佘家营的眼线,咱们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方能让佘家营怀疑,使他们不敢派人来攻。昨天魏一霸才退去,想必知道你没事,才攻了一阵就撤了。”

老九眼睛暴涨,冷喝一声,怒道:“佘家营的一群王八蛋,不敢和我正面交锋,竟使出这些卑鄙手段。我也会使,我就不信他们有通天的本事。”

老九说罢,走出屋子,搭起灵堂,一边悄悄命人照着佘老爷子的样子,刻了木偶;一边又命人建造一铁通,装着木偶,运往佘家营。

老三见他如此,心里害怕。他最不愿见到的,就是相互用鲁班书里的绝技害人,可这一幕,迟早还是发生了。

老三见老九造了铁通,又造了一木屐,更造了一奇异的东西,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老三怔怔的望着那庞然大物,问道:“老九,你造的这是什么东西?”

老九淡淡的道:“这个东西,想必二哥也没学到。这是师父的独门绝技,夺命鸳鸯。你看两个头,两只翅膀,像不像两只鸳鸯?”

老三点点头道:“的确像鸳鸯,只是两只鸳鸯,怎么才两只翅膀?”

老九摇了摇头,叹道:“三哥,难道你没听说这两只鸳鸯每只只有一只翅膀吗?他们相互依靠,才能自由飞翔。如今我让两只鸳鸯飞去佘家营,他们见到此物,必用刀剑分散他们。他们一被分散,就会变成千军万马,攻打佘家营。”

老三一听,吓得退了几步,摆手道:“九弟,万万不可。咱们只能用他来救人,用他来建造屋宇,可不能用来害人啊。”

老九冷哼一声道:“三哥,你怎么这么糊涂?你看二哥,使的是什么伎俩?我不出此招,他必害我。他不这样,我还想不出这么毒辣的招数。”

老三知不可劝,回到老宅,召集老八,问了问他有何主意。老八支持老九,让其攻打佘家营。老三无赖,只得听从老九的安排。

老九此次,却不带一人一骑,只身上阵。驱赶两只鸳鸯,朝佘家营而去。老三为他担心了好久,可不到半日,老九便平安回来了。

老三接着,打量了他全身一遍道:“九弟,怎么样了?”

老九见他不放心,害怕自己出事,知道老三是真心的关心他,微微一笑道:“三哥,我没事,你就放心吧。不出一天,佘家营的人,必个个饱受痛苦的煎熬。不过这点伎俩,二哥能有办法对付。我给他点小小的警告,希望他从此以后不要使这种恶毒的手段。”

老三嗯了一声,命人摆上酒菜,替老九压惊。老九摇头道:“大丧在即,不易饮酒。我还得回去,守着她,要不然她又孤独了。”

老三见他走出去的背影,心想老九怎么变得这么眷恋他的亡妻了?难道这一次去佘家营,又被老二使了什么手段?

老三忖罢,心里着急。抬头见老八走来,将这一番话向老八说了一番,老八微微一笑道:“三哥,你虽看了些鲁班书,你却不记得其中的内容。你可知道,要将鲁班书用活,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但这看鲁班书,又需要有造诣,二哥不如老九,这是不争的事实。老九从来没用这种方法伤害过人,他一用,必能降服二哥。”

老三回首往事,心想当日师父的教诲,都没能让两人记住。如今这事发生了,该如何是好?如果两人就此罢手,那还好办些。但两人都不停手,恐怕辱及师门,又害了自身。他要阻止一场浩劫,又想力挽狂澜。可这一切,都不是他能左右的。

老八心知老二和老九相斗,都没有什么好结果,但不能让老三担心,只将好听的话告诉他。老三犹豫了半晌,走出屋门,望着天空。

他想凭着天空的云彩,判断吉凶祸福。可他看了看天,却什么也看不出来。小时候,他经常如此,只要见到云朝南方,就会下雨,云朝北面走,就会出大阳,那天心情也会大好。可今天的云,却不知为何,四处乱跑,根本看不出他该往何处。

老三心想,天空的云彩,可能就代表着这一刻我的心情。我不能没有办法,也不能袖手旁观。

老八见他望着天,调侃地道:“三哥,天空没有美人,也没有解决问题的办法,你这样看,问题能解决吗?”

老三止住他道:“你别打断我,我想想,一定能阻止的。”

才过了片刻,只听老九在他家屋里,又唱又跳,闹得不可开交。老三双手一拍道:“不好,坏了,坏了。”

他话音才落,便奔到老九家,见老九一跃身,跳到房顶上去了。老八见了,也吓得全身哆嗦。老三见老八跟来,喝道:“快拿梯子来,不能让老九跌下来。”

正在危急当中,又听家丁来报,魏一霸带着不知多少人马,攻打一线天来了。老三一听,吓得瞠目结舌,望着老八。老八一拍,朝老三保证道:“三哥,你照顾九弟,我带着人去守隘口。”

老三见也只能如此,命人抬来云梯,爬到屋顶,去抓老九。老九几个翻腾,便攀岩到别的屋顶上去了。众人抓他不着,反差点被掀落屋顶。老三暗骂,老二你个龟儿子,竟然对自己兄弟下手,当日我就不该留你活路。

老三急得双脚乱跳,站立不安,又听家丁来报道:“魏一霸用火攻隘口,守那里的人,都守不住退下来了。八爷带着人,正和敌人拼杀呢。”

老三听隘口有失,哪里还顾得上老九,快步奔到马厩,骑上快马,连枪都没来得及拿,便朝隘口驰去。老三来到隘口,见火光通天,喊杀声不断。斜眼一望,闪出一条白影。老三见是一女子,暴吼一声,拍马赶上。

那白衣女子见有人迎战,晃眼见是一五旬左右的老者,娇笑一声道:“一线天内,难道就没可应战的人吗?竟然派如此老弱病残的人来此,本姑娘可不欺负弱小。”

白衣女子说罢,将马缰一勒,止住脚步。老三心里暗哼,别以为老子老了,要擒你,手到擒来。老三忖罢,见一敌人挺枪攻来,他伸手夺了长枪,便朝白衣女子刺来。

白衣女子见他使出了一招凌空偷月,恰到好处,不禁拍手叫绝道:“老家伙,果然有两手。”

话音才落,长枪斜刺,朝老三的下盘刺来。她并没用伤害老三之意,只想让他落马难堪。老三见她如此,冷哼一声,长枪刺出,便来刺她胸围。白衣女子见罢,骂了一声无耻,身子向后一仰,躲过一招,长枪疾出,便朝老三的枪杆上打去。

老三被她力道一弹,险些立足不住。老三正眼朝白衣女子望了一眼,只见此人,身轻若燕,行动如风,快捷无伦,喝道:“原来你就是佘家营的佘芳,给我捉住。”

他这一声喝,身后闪出不少家丁,将佘芳团团困住。魏一霸见佘芳被困,心里郁闷,亲自挺枪拍马来救,人却早被老三命人拿下了。

魏一霸此时,已带着人攻到隘口内。无论老三如何增援,都大势已去。但他此时,抓住了佘芳,却毫不害怕。喝命众人,不要再与敌人交锋。

魏一霸见状,气得两眼鼓胀,暗骂佘芳。就在此时,他心中闪出一个念头,朝身旁的家丁喝道:“把弓箭给我。”

家丁听罢,吓得双手一抖道:“管家,不可。”

魏一霸怒喝一声道:“不把小姐射死,一线天就攻不下来。你懂什么,敢在此阻止我?”

家丁不敢多说,只得将弓箭递给魏一霸。魏一霸弯弓搭箭,嗖的一箭,朝佘芳射去。佘芳见罢,娇喝一声道:“好你个魏一霸,竟敢用箭射我?”

话音才落,长箭已到眼前,眼见束手待毙,一缕香魂就此飘渺尘寰。谁知正在此时,听得铮的一声,长箭被剥了开去。老三见魏一霸突施袭击,来不及救,佘芳必死无疑,却在顷刻之间,闪出一条人影,长枪隔出,恰将长剑击落。

魏一霸见状,捻须喝道:“钱老九,算你走运,迟早我还会来找你算账的。”

众佘家营的家丁一听到老九的名字,吓得连连奔逃。魏一霸喝止不住,只得也带着众人,撤离一线天外去了。

老三见魏一霸撤离了一线天,才稍稍松了口气,朝老九望了一眼道:“九弟,以后好好对待佘小姐。”

老九冷喝一声道:“三哥,放她回去,我可不想用这女子威胁任何人。”

老八一听,急得暴跳道:“九弟,你没疯吧?”

老九淡淡地道:“我要疯了,就不会让三哥放她回去。”

他才说完,转头朝老三又道:“三哥,放她回去,她不能留在这里。”

老三一听,心想魏一霸不顾佘芳,想必他此去,必疑佘芳被杀,将对老头子不利。如果老头子一死,佘家营就真的成了一线天的死敌了。就凭魏一霸和老二的个性,他们不把一线天踏平,会就此罢休?佘老头子不能死,他还得活着。只有他活着,才能制衡老二和魏一霸。

老三忖了忖,翘起拇指道:“九弟,就依你说的办。”

老八听罢,将长枪一横,挡在老三面前,喝道:“谁要放走佘芳,先问我的枪同意不同意。”

正文 五十三

老九见状,猛地一脚,将老八的长枪一踢,顿被踢飞,朝老八吼道:“八哥,哪有像你这样对待三哥的?还不住手?”

老八不服气,指着老九,想说却说不出来。他叹了口气,摇着头走了。老九想上去拉住他解释一番,却被老三喝住。

老九顿了顿,双手一拍道:“三哥,怎么不给他解释解释?”

老三淡淡地道:“随他去吧,我还能解释什么?一线天真的好险,太险了。要不是他,一线天早就失去了。老九,我奉劝你一句,把那些歪门邪道的东西,都给我扔了。别人怎么对我们,我不管,但咱们对别人,就得对得起人。”

老九一听,明明是责备他乱用夺命鸳鸯,只得讪讪的笑了笑,却不答话。他只想将佘家营拿下,让魏一霸等人从此消失世间。

老三见天色已晚,朝绑住佘吗芳的家丁道:“快放佘芳,给她准备一匹快马。”

佘芳被释了绑缚,娇喝一声,嘴角上翘道:“迟早我还会来这里的。”

老三心想,我还害怕你不来呢,只要你再来,你必回不去了。老三暗里笑了笑,带着众人,回老宅去了。

老九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地望着佘芳远去的身影,打了个冷颤。

佘芳骑着快马,心想魏一霸此去,一定说我不听他的劝阻,私自恋战。我如今抄近道,先他们一步回佘家营,却不让爷爷知道,看你怎么区处。

佘芳忖罢,拍了快马一鞭,走了近道,经过水路,弃了马,攀山而过,回到佘家营。她悄悄的潜入房中,胡乱找些东西吃了,便到正厅外的一处拐角里等候。等到约莫子时,才见魏一霸一连哭腔,来件佘老爷子。

佘芳心道:“我看你这老秃驴,能演出什么戏来?”

正忖罢,只见魏一霸匍匐在地,不敢起来。佘老爷子见状,颤声道:“魏管家,我孙女呢?她在哪里?她怎么没有回来?”

魏一霸不敢抬头,伏在地上道:“老爷,你饶恕了小人,小人才敢说。”

佘老爷子喝道:“她去哪了,快快说来。”

魏一霸更往地上一伏道:“老爷,小人不敢说。”

佘老爷子急得双手一甩,喝道:“不管发生了什么,饶你性命便是。你给我说,说。”

佘芳听见佘老爷子撕心裂肺的声音,真相此刻便出去相见。但她知道,现在不能,不能不看这一出戏。打从魏一霸来到佘家营,她就不喜欢此人,也知道他来佘家营,一定有他的阴谋。只是爷爷糊涂,才收留此人。

可佘芳哪里知道,佘老爷子不过想借刀杀人而已。不过对于魏一霸这样的乱世英雄,不为己用,就会被他所用。佘老爷子也深知这点,但年纪老迈,不可能再纵横一时。他捋了捋斑白的胡须,定睛望着魏一霸。

魏一霸听得设老爷赦免了他的死罪,才低声道:“小姐她,她不听我的命令,自作主张,被敌人给抓了。”

佘老爷子一听,捶胸顿足,失声道:“我的孙女,你怎么这样不听话?临走时,我就告诉你,叫你别去,可你偏偏不听。这下可怎么好?”

佘老爷子数落了一番,喝道:“魏管家,不管花多大代价,尽快把小姐带回佘家营。”

魏一霸的声音,更加低沉道:“佘老爷子,我看你是活得糊涂了,此番再去,岂不是都受死吗?你看那钱家一家人,捉了小姐去,能放过她吗?她长得娇小可爱,钱家的人见了,恐怕现在正……,正……。”

佘老爷子一听,气得连连喘气,右手一指,倒在地上,不省人事。魏一霸一见,站起身,仰头大笑。佘芳听着他的笑声,狰狞可怖,充斥着整个屋宇。一旁的丫鬟,急忙去扶佘老爷子,叫了半晌,却不见回应。

魏一霸大笑一阵,朝一旁的丫鬟喝道:“没有用的,他已经死了。佘家营上下,如今都在我的掌控之中,他那孙女,都成了别人的人了,哪还管什么佘家营?你们给我听着,从今以后,我就是佘家营的主人,就是你们的新主人。”

几个丫鬟,早吓得连连跪下磕头道:“魏管家,你饶了我们,放我们回去。我们姊妹们,永远都会记住你的恩情的。”

佘芳听罢,心想不是魏一霸的对手,得找几个心腹帮手,才能制服他。只不知爷爷他现在怎么样了,难道真的咽气了?佘芳想到这里,不禁珠泪连连,但她忍着悲痛,飘身离开怪拐角,来找老二。

老二闻得佘芳前来,乐得全身发软。佘芳将魏一霸叛逆的事说了一遍,老二窃喜,除掉魏一霸,我便是佘家营的功臣,日后任何人都得对我另眼相看。

老二急忙献策道:“小姐,你先进去,我带着十几个人,悄悄的围住正厅,要是魏一霸敢动,就地就弓箭射杀他。”

佘芳一听,也觉有几分道理,自己亲自带了弓箭,朝正厅走去。老二见她离去,召集闷窦,让他带着几个人,跟着到正厅外埋伏。

佘芳来到正厅,只见魏一霸将几个丫鬟提起,在那玩弄,随即咳嗽了一声,吓得魏一霸双眼一瞪,险些栽倒地上。

佘芳娇喝一声道:“魏一霸,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我下手,我看你真是不想活了。”

魏一霸鼻子一哼,指着地上的佘老爷子道:“你的死鬼爷爷就在那里,你要是不想死,就给我闭嘴。”

魏一霸一愣,心想佘芳不是被一线天抓住了吗?她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一线天的人放了她?不可能,以钱启德的为人,他是绝对不会放佘芳的。钱启华那号好色之人,更不会轻易放过她。

魏一霸暗自又道:“此时不除掉她,后患无穷。只有杀死她,才能真正掌控佘家营。”

魏一霸想到这里,杀心顿起,右手猛地向后一摸,拔出腰间的佩剑,朝佘芳刺去。佘芳早看出他会拔剑,娇哼一声,弓箭猛地射出。

魏一霸知她有几分胆力,也不敢紧逼,只得远远的攻击。正斗得憨时,门外一片声的喊杀声,魏一霸以为是自己的人手到来,喜出望外,却没想是老二带着一干人来追他。他见老二到来,以为老二会和他联手,除掉佘芳。谁知老二一来,便命众人乱箭射魏一霸。

魏一霸怒号一声,喝道:“钱老二,你个叛徒,我死也不会放过你。”

老二冷笑一声,亲自夺过闷窦手中的弓箭,朝魏一霸射来。魏一霸见人多势众,早害怕得往窗户外一望,噗的一声,透窗而出。

佘芳见魏一霸跑了,喝令众人乱箭射出,一定要活捉魏一霸。一面派人救醒佘老爷子,一面亲自带着一对人马,连同老二,追杀魏一霸。

佘老爷子睁开双眼,咳嗽了数声,见正厅内全是打斗的痕迹,又有不少物品被摔得粉碎,心痛地道:“我的东西,这些都是我的宝贝,怎么就这样毁了?”

几个丫鬟慌忙扶起佘老爷子,连声道:“老爷,你刚醒来,可不能再忧虑过度了。要不是小姐机智过人,想必早遭魏一霸暗算了。”

佘老爷子听到魏一霸的名字,顿时站起身,朗声喝道:“这王八羔子,老子对他不错,他竟敢反我。你们说小姐机智过人,难道小姐没有被一线天的人捉去?”

几个丫鬟连声应道:“是,老爷。”

佘老爷子顿时精神倍增,喝道:“快命人牵马来,老子要亲自捉到魏一霸,将他碎尸万段。佘家营,我一手经营的佘家营,岂能落入他之手?”

佘老爷子才喝了一声,早有丫鬟去告知家丁,将马牵了上来。佘老爷子骑了,带了几个家丁,便朝山下奔去。

来到半山,迎着老二。老二见他满面风霜,慌忙阻住道:“老爷,你身子还没大好,千万不要走动。这些事,交给奴才们办就行了。”

佘老爷子叹息一声,指着老二道:“一直以来,我都防着你,却没想到魏一霸才真正是那种狼子野心的人。二爷,活捉魏一霸,你就是佘家营的管家。”

老二心想,佘家营的管家,从胡二到杜二,再到魏一霸,哪个有好下场?我才不当什么管家,除非你让我当你孙女婿还差不多。老二忖罢,朝佘老爷子道:“老爷,奴才不是那块料,不敢接管家一职。只要能留在佘家营,使我有个安身立命之所,奴才就心满意足了。”

佘老爷子见老二话说得谦逊,心里也有几分喜欢。过不须臾,只听几骑快马声响,沙尘飞起,朝半山驰来。

老二晃眼一望,见是佘芳,身穿白色镶边彩衣,苗条多姿,惹人喜爱。此时见了,更增几分恋恋不忘之感。老二在心里流了一回口水,心想此尤物,什么时候才能揽她入怀?

佘老爷子一眼便看出是佘芳,喜得胡子上翘,跳下马,奔了过去。佘芳见到佘老爷子,也哭着奔到他的身边,抱住痛哭道:“爷爷,孙女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醒来了。”

佘老爷子抚摸着她的秀发,柔声道:“我的乖乖,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不哭,一哭就不漂亮了。”

佘芳哭了一回,佘老爷子又劝了一回,她才恨恨地道:“魏一霸这狡猾的狐狸,让他给溜了。”

老二一听,心里顿时一惊,暗想怎能让他跑了,留下他,日后不与我为敌吗?

佘芳晃眼见老二心术不定,暗想此人,一定和魏一霸是一路货色。我之所以留他,就是想让你以后乖乖的呆在佘家营,为佘家营效命。

正文 五十四

老二见佘芳爷孙两相见甚欢,私下吩咐闷窦,带些人手,务必将魏一霸击毙。闷窦领命,带了佘家营却强健的家丁,追赶魏一霸去了。

老九在一线天听得魏一霸被逐的消息,不禁大喜,拍案道:“魏一霸一去,佘家营便失长城。”

此言才罢,只见老八怏怏的走来,低着头道:“九弟,前些日都是我不好,都怪八哥。”

老九拍了拍他肩膀道:“八哥,我也没怪你。见你愁眉苦脸的,我的心里也难过。早想和你说明,可三哥不让,怕一线天还有佘家营的内线,将此事告诉佘家营的人。”

老八一听,捶了老九一拳道:“有这事,你也不先告诉我一声,害得翠花上山那天,我都没来。哥错怪你们了,我这就去给翠花上香。”

老九摆摆手道:“八哥,这性事不能怪你。翠花在天有灵,也不会责怪八哥的。如今佘家营没了长城,咱们便可长驱直入,攻下佘家营。只是我一线天内,也没几个得力的人手。”

老八一听,心想老九一定要练一批人,方能拿下佘家营。随即道:“九弟,想攻下一线天,也非一朝一夕之事。如今佘家营,虽去了魏一霸,然还有二哥在那里,咱们更不能轻敌。二哥虽一时不愿当佘家营的管家,可佘家营里,除了他能主持大小事务外,恐怕再难找出一人。他又会鲁班书的下册,懂得布阵施术,咱们还得千万小心。”

老九听他一说,所虑甚是。老二在佘家营,也不知施了什么邪术,总闹得我心神不宁。要想拿下佘家营,还得破掉他的歪门邪道之术。

老九忖了忖,望着窗外,只见老三背着手,款步而来。他从未见老三如此清闲,见他走到院子里,叫了一声道:“三哥,你来得正好,八哥也在呢。”

老三见老八也在,不禁捻须笑了。老八不好意思地欠了欠身道:“三哥,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怪你们。”

老三将右手向前一拂,微笑道:“老八,要不是你在人前演那么一出,魏一霸又怎会那么快对佘老爷子下手?”

老八嗯了一声,点点头道:“魏一霸生性多疑,他虽然离开一线天,必派人哨探。一线天有任何动静,他都了如指掌。只是他这次,的确太冲动了一点。要是再等上一日,想必就不会犯这么大的错误了。”

老三淡淡地一笑,嗤了一声道:“魏一霸不会等那么久,他深信我会处置掉佘芳,不会放她回去。即便我不对佘芳下手,也会将她留在一线天。如此美人,哪有不留之理?只是他万万想不到,我们会放了她。他帮助佘家营的目的,一是为了佘芳,二便为了得到佘家营。”

三人谈论了一番,早有探子来报道:“三爷,魏一霸被二爷派去的人逼得走投无路,眼看就要落入他们手上,却杀出来一彪人马。”

老三站起身,微微一笑道:“要抓魏一霸,并不是那么简单,就凭他手下那些人,他们是抓不到的。佘芳放走魏一霸,必定权衡了利弊。有魏一霸在,老二就不敢对佘家营有贰心。佘芳这女人,大家以后得多加小心。”

老八、老九点了点头,又听老三道:“我想了想,一线天必须有像魏一霸那样的队伍,必须练出一批能干的人,否则难以保护一线天。”

老八拍手大笑道:“咱们都想一块去了,只是如今天下大乱,军阀混战,连连不休,恐怕会影响到这里。”

老三叹息一声道:“自从清朝没落,取消帝制,咱们就没了主儿。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咱们就是主儿。只有咱们强大了,才能抵御敌人。混战也不过是大地方的混战,这里照样过的是太平的日子。”

老九摆手,摇了摇头道:“三哥,这我可不赞同。如今四处征伐,就连魏一霸那样的人都逃到这里,占住山头,自立为王,想必日后会有更多的人涌入。所以咱们,必须训练一批人马,抵御来犯之人。”

众人商议了一番,老三命探子去哨探魏一霸到底去了哪里。他很关心魏一霸的生死,只要这人还活着,一线天就会减小压力,否则后患无穷。他更多的不是为自己考虑,而是为老九考虑。只要老二腾出手来,想必就会找机会报仇。老九在一线天做的那些事,诸多都不得人心。

他暗自叹了一回气,闲聊了几句,老九便命人传了酒菜来,三人吃了一通。等到之时的时候,月明星稀,微风吹拂,凉意袭来,老九又朝火盆里加了些炭。老三凝重地道:“老九,看你家里也没有个作伴的人,我明儿个就去请媒人,帮你谈一房亲事。”

老九将火钳一扔,摆手道:“三哥,这事你可不要瞎掺和,我哪有心思想这些事?自从翠花离开后,我便算想通了,就算为她守一辈子,也是应该的。她为我付出了很多,她愿意为我挡那一刀,说明她还是爱我的。我万万没想到,闷窦那小杂种,竟敢提刀来这里。”

老八咳嗽了一声,抽了口凉气道:“九弟,不是当哥的说你,有的事,你做得确实太过了。事情做得过了,别人就会反抗。你看闷窦,他什么样的人?平时说句话都不像话的人,把他惹急了,照样提刀跟你干。”

老九低下了头,心想当时真的是气昏了头,做的那些事的确让人后悔。他长长的抽了口气,猛一抬头道:“事情都过去了,也不能挽回了。要不冲动,也不会发生这么多事。”

老三愣了愣,朝两人望了一眼道:“老八,你也不要太责怪老九了。这件事,都是你二哥做的,要不是你二哥控制了他的情绪,他也做不出这种事来。日后你们,都得长一个心眼,绝不能再放一个奸细进来。”

老八一听,猛然间想起一人道:“三哥,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一人。”

老九接了过去道:“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你说的是谁。”

老三怔怔地道:“你们说的是谁?”

老九伸手在火盆上烤了烤,歪着头望着老八道:“他说的是属牛,我已派人去查了,他走的那段日子,的确在佘家营住。只是没有证据证明那些草人是他放的,我也不想再难为他了。过去我也有不是,总是和他媳妇……。”

老三听罢,心里寻思,属牛这次回来,都没人见他经过隘口。他回到家里,还是小娃儿来家,说闷窦的事我才知道他回来了,他的行迹,的确可疑。老九既然说没有证据捉他,那他一定查了很久。闷窦这次逃走,想必也去了佘家营。小娃儿一家,到底是向着谁?难道他们,真要置幺妹于不顾吗?

老三想到这里,打了个寒颤道:“这件事,得好好查清楚。你们派一个人,去佘家营打探打探,看闷窦在不在那里。要是在那里,我去找他们爹娘谈谈,看能劝他回来不,要是劝不回来,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老九剥了口花生米扔到嘴里,瞥了一眼老八,慢条斯理地道:“我知道三哥夹在中间也挺为难的,要是三哥觉得不好办,这件事就交给我和八哥去办?”

老三又想,交给你们,万一又对他兄弟下手怎么好?他兄弟都是被老九你逼的,万一再逼一下,恐怕就大事不妙了。只要对他家里人好,想必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老三想毕,捻须道:“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我想一线天,得有个人发号施令,方能管理好这里,不知两位兄弟,有没有愿意当这发号施令的人的?”

老八摇了摇头道:“三哥,我看你就比较合适,以后我和老九都听你的。”

老三微微一笑,望着老九道:“九弟,你还年轻,这些事就让你担着。”

老九也推辞道:“三哥,你就别为难我了,你知道我在一线天,没什么威信,可不能毁了一线天。爹他的在天之灵要是知道我毁了他的产业,想必也不会放过我的。”

老八翘起拇指道:“九弟,你有这样的能力。三哥他现在事多,不能管理这里。难道你还想出去做那木匠活?”

老九连连点头,拖长嗓音道:“我还真想做木匠活,只是一线天的事情太多。要是哪天没了佘家营,没了征伐,我就去做木匠。”

老三听罢,啐道:“说的是哪门子的没志气话,你得管好一线天。我可告诉你,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等明日我召集其余弟兄,以及一线天的人手,给你办一个大大的……。”

老八没等老三说完,接着道:“九弟这事得办隆重一点,就算是宗族的接任大典。爹一手打拼下的地盘,咱们得有个人好好替他守着。”

老九一听,心想你们推我出来,一定害怕老二。要是老二也像大哥一样,想必你们会争着当。但他想得更多,如果此时不接手,恐怕以后受牵制的会更多。要拿下佘家营,就得将权力集中在自己手里。

但他也没想到,当了一个宗族的首领,就得制定许多的族规,不但别人得遵守,自己也得遵守。他最怕规章条约,但被族长的头衔套牢了,就不得不遵从。

老三的本意,也是想让老九如此,他不好管他,害怕他对自己有成见。如此,不但让老九自己遵循,还把一线天管好了。

老八虽想着族长的位置,却也害怕众人不服。论功劳,他没老九大,论年长,他又不能和老三比。他也乐得清闲,以后只听老九调遣便是。何况老二是冲着老九来的,万一换人当了族长,他冲着族长来怎么办?

老八心想,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但在此时刻,事事都得小心为是。

三人商议了一回,见夜色很深,就在老九家,铺上被褥,睡了一宵。

老九翻来覆去,想着族长的事,一夜未合眼。

正文 五十五

待到天明,晨曦初露,喜鹊凭鸣。推开窗,仙风香露,扑鼻而来。老九早早的起身,站在窗户旁,望着远处拐枣树上的喜鹊,心里一阵激动。隐隐间,老宅的房屋,像神龙盘着一般,令人生畏。

等到老三和老八起来时,他早已命人准备好了饭菜。老三捶了捶肩膀道:“老九,你怎么起得这么早?”

老九微微一笑道:“听着窗外的喜鹊叫,我就起来了。没想到大冬天的,还能见到这么多喜鹊。你看树上被冻干了的拐枣,想必又是另一番滋味。”

老三瞄了一眼,大笑道:“那拐枣,倒是可以尝尝。”

随即命了几个下人,搭着云梯,便去拐枣树上将它捅了下来。三人一尝,相视而笑。老八拈了一截放到嘴里,大赞道:“九弟想法果然与众不同,你这屋子与老宅相对,遥相呼应,有种飞黄腾达之气。”

老三嗯了一声道:“我这就信去命人打点,一线天族长的位置,你可坐定了。”

正说着,便听老五的声音道:“九弟,恭喜恭喜。以后一线天就有个牵头的人了,我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老三听得老五的声音,忙让了座,让他坐下道:“五弟,你来得正好,我正想叫人去叫你,让你过来商量呢。”

老五心想,你早就定好了,又商量什么?一线天内,还有我说话的余地吗?你们既然不给我表决的机会,我又何苦自讨苦吃?只要一线天还在,只要一线天还没被攻破,我在这里,都是安全的,我又何必做那些没用的事呢?

老三看出他的心事,也不想再多说。但想都是自己兄弟,这些事他应该知道,便又道:“五弟,我不过是八弟、九弟商议了一下,同不同意,还得你表态。”

老五鼻子里哼了一声,淡淡地道:“一线天是你们的,你们想怎么做,你们就怎么做,也不用告诉我,我也不敢表什么态。”

老八一听,觉得此人好没道理,正想呵斥,却被老三使眼色止住了。老三慌劝道:“五弟,我知道你还在误会三哥,但你也为三哥想想,当日的情景,想必你也知道。凭良心说,一直以来,三哥对你咋样?”

老五被这么一问,心想三哥对我的确不错,无论从哪方面说,他都对得起三哥这几个字。难道真是我错怪他了?可他为什么要对大哥下手,为什么又要逼得二哥走投无路,更让人无法忍受的是,为何他害得四哥、四嫂夺财逃跑?

老五问了问自己,找不到答案,但又想不出为何会恨老三,对老三有那么大的偏见。老五沉吟了半晌,长长的吐出一口冷气道:“三哥,我和你之间,那都是个人的事,与整个家族无关。”

老三听罢,仰天打了个哈哈,不禁道:“老五,今天我非得和你把话说明白,要不你将来还会恨我这个三哥。我实话和你说吧,当日大哥见我和九弟杀出隘口,他不施救,我就看出他必有疑心。一线天的家财,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谁见了都会动心。何况当日爹在世的实话,便对我很好,大哥害怕爹走后,将一切都交给我,所以他才见死不救。何况爹那时已经过世了,爹临走的时候,只有他在跟前,只有他才知道爹临终时留了什么遗言。他急着让我去死,可见他的心……。”

老三哽咽着,咳嗽几声,叹了口气道:“他早知道这里的一切都不属于他,所以才痛下杀手。据我所知,佘家营之所以来攻,也是内外勾结。我留大哥一条性命,也算是最大的恩惠。你对我有意见,我没什么话可说,但话我要给你说清楚。你知道六弟、七弟是怎么死的吗?或许到现在,你都还蒙在鼓里,但明眼人,一看便知。”

老八扯了扯老三的衣袖道:“三哥,还是别说了,让他自己去弄明白,咱们说的,他哪相信?”

老三喝了老八一句道:“由他信不信,他又不是没长脑子的人。”

老八被老三一喝,吓得不敢多说了。又听老三道:“大哥知道六弟、七弟好色,生性又喜欢占便宜,所以才想出了毒计,置他们于死地。大哥也很聪明,他想把责任推到幺妹身上,让你们恨幺妹、恨我。这点你都看不明白,你还在世上活什么?幺妹对这种行为恨之入骨,她哪还会说什么话?家法掌握在大哥手里,六弟、七弟的性命,不是他说了算吗?我想六弟、七弟知道他的事太多了,他才会这样。当时你们就在一线天,这些我想你比我还要清楚。五弟,我对你,算是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你要对三哥还那么看,三哥也没有办法。”

老五听老三分析,觉得在理。倘若大哥不想让六弟、七弟死,又怎么会在那时让幺妹说话?老五回想了当时的情景,心里不由得害怕起来。

就在老三和老九离开一线天的那个晚上,启辉找到老五,和他密谈了半夜。老五坐在灯下,望着启辉递来的一锭银子,疑惑地望着启辉道:“大哥,你给我这么多银子干什么?我现在又不急用银子,你就留着,不要破费了。”

启辉硬将银子塞到他手里道:“五弟,一线天的事,以后你多担待点。要是你六弟、七弟他们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可要替他们周旋一二。”

老五当时很不明白,启辉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等到老六、老七被仗毙以后,他才明白他的话。幸好当时不知此事,才没有感到现场,要赶到现场,不替着老六、老七说话,下一个目标,想必就轮到他的头上了。

老五惊魂未定,又听老三道:“老五,大哥疑心太重,又有贪恋,我如此,不过想一线天从此让了许多纷争。可我没想到,闹得四弟出走,你又对我那么深的成见。我也想兄弟们和和睦睦,永远过太平的日子,可你们,怎么就不理解我的一片苦心呢?

老五听完,指着老三喝道:“三哥,你口口声声说你一片苦心,可爹上山以后,那晚你和道士说了些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老三一愣,捻须道:“不错,我是有私心,但也是为我钱家好,难道这也有错吗?我就奇怪了,我说怎么老四知道我给了道士一锭银子,原来你们在外面偷听。我想让道士算上一算,将来我钱家到底有无子孙,哪一辈人会升官发财,难道这有错吗?”

老五一愣,心想那晚四嫂可不是这么给我说的,难道他们真贪心那一锭银子,才这样告诉我?原来那夜,老四媳妇害怕老四不愿抢道士的银子,从老宅回去,便经过老五家门口,把这事给老五说了。老五答应老四媳妇,要是老四不愿,他就和她一起做这件买卖。事成后一人一半,都带着自己的家眷,逃离一线天。可老五也没想到,老四竟有那么大的胆量,去做那事。此时向来,倒有几分的艳羡。

老五愣了愣,想着当晚老四媳妇所说的话,犹在耳畔。老五叹息一声道:“原来三个果真苦心一片,都是五弟误会三哥了。其中种种原因,五弟一时也说不明白。平时我和四哥交厚,小时也和四哥一起长大,他说的话,一定没错。他临走的那晚,来找过我,让我跟他们离开。可我当时不愿离开,只想留在这里。我不能离开一线天,更不能离开我的亲人。”

老五忖了忖,心想你别拿话来骗我,也别在我面前演戏,即便你说的是真的,可所有的人,都因此而离开了。有几个和你好的人,留在你的身边,自然都是帮你说话的,我留在这里,不过行尸走肉。

老五摇了摇头,不禁捂住耳朵,大喝一声道:“你别再说了,我不会相信你的话的。”

老八见老五说完,朝屋外奔去,正想追他,却被老三叫住道:“由他去吧,他要是不信,就算你把他叫回来,他还是不信。等他想通了,他自然会明白我一片苦心的。不管怎样,老九族长的位置,不容质疑。”

老三说毕,喝命一旁的家丁道:“速去准备,我要办喜事,为九爷成为一线天的族长,隆重的喜庆一次。”

老八点头道:“一线天发生了很多事,以前都是丧事,这次一定要大闹一场,让那些不愉快的事情都消失殆尽。”

一线天为老九成为钱氏家族的族长大搞宴席,传到老二的耳朵里,很得咬牙切齿地道:“他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也能做钱家的族长,真是胡闹,难道我钱家就真没人了?”

老二想了想,要是不做佘家营管家的位置,很难调动这里的人,不如去向佘老爷子说一声,应了他这个职位。

老二找到佘老爷子,佘老爷子一听,大喜道:“二爷愿意,那就屈就你了。等日后有机会,再让你做一个更好的位置。”

佘老爷子这话,分明是搪塞老二的。要比管家更大,那只能是佘家营的一家之主了。但他心里,也自盘算,佘老爷子以此安抚人心,不过是想为他所用。如今我就将计就计,等到时机成熟,再想办法把佘家营搞到手。

老二忙谢恩道:“多谢老爷栽培,能给我这个管家当,我已心满意足了。只是害怕不能办好每一件事,还望老爷指点。”

佘老爷子眯缝着眼,伸手拍了拍老二的肩膀道:“二爷,如今一线天都推选出族长了,想必下一步,会强练壮丁,那时和我佘家营作对,恐怕……。”

老二一听,顿时豪气万丈道:“请老爷放心,我一定想法攻破一线天,活捉族长。”

佘老爷子又拍了拍老二的肩膀道:“二爷,你是一线天的一家之主,只要你攻破一线天,我就让你重新回到那里去。回到那里,才能得到你最想要的东西。我人老了,也不贪心,只想留住祖宗的基业。凡攻打一线天的事,你自己拿主意,不必告知我。”

老二听毕,心里大畅。佘老爷子向来说话算数,那我拿下一线天,也不想你佘家营,不过佘芳,绝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正文 五十六

佘老爷子见老二思忖,心想他一定在盘算,觉得这笔交易有没有必要做下去。更想当日老二为了一点小事,照顾他不周,就用那下三滥的伎俩,闹得他连日不得安宁,此时计较,一定有更深的阴谋。

佘老爷子忖了忖,望着屋外的远处,咳嗽了两声,拉长声音道:“二爷,我身子骨有些不适,你就先退下吧。以后佘家营,就全交给你了。”

老二应了一声,连连退出正厅。

老二回到住所,找来闷窦,商议了一番。闷窦心想,只要能杀了老九,不管做得对与不对,他都会尽力而为。只是老九也不是那么容易能杀得,带着佘家营的家丁前去搏命,说不定自己都会赔上小命。

闷窦望着老二,沉声道:“二爷,咱们可得计划周详,否则被老九识破机关,咱们的日子都不好过。”

老二伸手搓了他的脑门一下去道:“没想到你跟着我这些日,倒变得灵活多了。你带着几个人,去一线天外打探打探,看看周围设有埋伏没有。再去联络你大哥,叫他赶快逃离一线天,否则后悔就来不及了。”

闷窦一听,愣了,指着老二喝道:“二爷你怎么不早说?老九当上族长,我爹娘能有好日子过吗?他本来就防着我哥,恐怕……。”

闷窦说完,掉下泪来。

老二啐了一口,喝道:“王八羔子,还没去打探,你就先在这掉泪,死了老娘了?晦气东西,还不快去?”

闷窦抹了抹泪,忍住悲伤,带着几个家丁,朝一线天驰来。来到隘口,只听几声爆喝,闪出几条人影,将他围住。闷窦见状,朝身旁几人低喝一声,命他们退到一边,不让出手。众佘家营的家丁见状,都吓得全身颤抖。

闷窦却冷笑一声,指着隘口围住他的人喝道:“一群狗奴才,迟早你们都会落得我这样的下场。你们要是有点良知,就去杀了钱启华那王八蛋。”

围住他的人一听,怒喝一声,挺枪便来捉闷窦。闷窦见有人驰进,拍着马,退后几步,一溜烟奔了一程。守隘口的人不敢穷追,只得回去。

闷窦见了,心里疑惑道:“这群蠢猪,要是你们追来,我这几个人,还不被你们吃了。你们不来,我就沿途打探打探,看一线天究竟有什么变化。”

闷窦带着几人,躲在一旁的矮树丛里,见隘口里有人出来,便逮了一个过来问道:“一线天内,最近发生了什么事?”

那人认得闷窦,颤抖着道:“你放了我,我就给你说实话。”

闷窦命人放了他道:“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那人压低声音,颤声道:“闷窦,你个没良心的东西,你家老爹老娘,都被九爷关起来了。可怜你那媳妇,更是被他糟践。”

闷窦一听,恨得咬牙切齿地道:“那我大哥呢?”

那人扇了自己嘴巴一耳光道:“你大哥,甘愿把自己媳妇送给老九,免了一条死路,现在不知道龟缩到啥地方去了。你回来,不是自找死路吗?”

闷窦听罢,失声痛哭道:“我爹娘被关在哪里?”

那人朝四周望了一眼,见没有一线天的人出没,才低声道:“被关在老宅厢楼的猪圈里,他们过的日子,可比猪狗不如。闷窦啊,我劝你还是赶快离开。老九只是不想你兄弟投奔佘家营,只要你们离开佘家营,想必他不敢把你爹娘怎样。”

闷窦听得握紧拳头,心里暗骂道:“钱启华,你这畜生,迟早我非杀了你不可。”

想起他的媳妇,他抓了抓头皮,真想冲进一线天,将老九的皮剥了。但他知道,他进去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只能让他爹娘早日送命。他忍不住心中的怒火,正想扑出,却被一家丁拦腰抱住道:“闷二爷,万万不可。临走时二爷就吩咐过,见你冲动,我们一定得拦住。你要这么做,是置大家于不顾啊。我知道你想报仇,但你这样鲁莽,岂不是害了你的家人吗?”

闷窦叹了口气,沉吟道:“那依你说,我该怎么办?”

家丁朝其余几人使了个眼色,命他们将一线天抓来的人带走,悄悄的给闷窦说道:“闷二爷,想必你大哥是早讨回佘家营了,这里只剩下你的爹娘,我倒是有个法子,不知道行得通还是行不通?”

闷窦一听,喝道:“有办法还不早说,你说来我听听。”

家丁朝隘口望了一眼,低声道:“听说闷二爷当日从被封住的洞口脱身,今晚怎不也从洞口进,抱些柴火,去烧钱家的房子,众人救火之际,你不是可把你父母救出来?”

闷窦一听,翘起拇指道:“你这办法,果然不错。只是我一个人进去,恐怕很难成事。但你们要进去,又不能从洞口钻入,这可怎么办是好?”

家丁微微一笑道:“闷二爷,你只要在钱家屋子里放一把火,趁乱我们就赶来了。到时你不但救了你的爹娘,我们也可以记大功一件。”

两人打定主意,只得天黑。

闷窦忍耐一阵,心想爹娘被和猪关在一起,受寒受冻在所难免。只是大哥他为何如此狠心,丢下孩子爹娘,一个人悄悄的溜了。闷窦想到这里,又想起自己的孩子,朝一线天被抓住的家丁喝道:“那我的孩子呢?”

那人颤兢兢地道:“你的孩子,被你媳妇带着,听说好像老九特别喜欢,就留在身边了。”

闷窦啐了一口,喝骂道:“那贱货,想必孩子也不是我的了。他既然那么喜欢他,又怎么不认了他?我看那贱人,早就和老九这短命的私通了。只恨我当初被蒙在鼓里,才受了那么多的冤枉气。”

家丁听得闷窦骂,忙劝了他一回。闷窦冷笑一声道:“你不用劝我,我骂一阵,自然就好了。只是忍不住这口气,当日我要是像现在这样,早和那早死的东西拼了命。”

佘家营的人不知闷窦在一线天,基本是说不出句完整话的人,一到佘家营,见到跟着老二,还以为是个人物,便对他格外的敬重。即便慢慢的知他说不出几句有用的话,但都对他十分礼敬。闷窦也知道自己的弱点,除了骂骂咧咧外,也不敢冲着佘家营的人发火。

闷窦望着跟来的几个家丁,朝他们吩咐了几句,自己便抱着干柴桐油之类的东西,悄悄潜入洞口。等到天黑,他便朝洞内走去。当日老三带着人来搜,也不知闷窦便从洞口溜出,对洞口也不提防。

闷窦走了一程,心想一线天一定早有准备,不知派了多少人堵在这里。我这次要从这里溜进去,得千万留神。

闷窦又行了一程,便听得两个声音在那窃窃私语。他停住脚步,心里沉思道:“什么人会在这里?除了我能勉强钻进来外,还有谁呢?”

闷窦仔细一听,听出是大哥属牛的声音,又听有个女子的声音。闷窦暗骂道:“狗东西,竟在这里偷女人。爹娘受了那么多苦,你却不管,你还有良心没有。”

闷窦听了一阵,猛地咳嗽了一声,吓得属牛和那女人,慌忙躲了起来。属牛听得咳嗽声,还以为是一线天的人追来找麻烦了,吓得全身颤抖道:“谁?”

闷窦怒喝一声,指着光着身子站起来的属牛骂道:“狗东西,你干的什么好事?如今爹娘都被关着,你还有心干这些事?”

原来属牛正和绵羊新娶的媳妇在洞里,听得闷窦的声音,两人早就被吓得魂飞魄散,哪还有那雅兴?属牛听得骂声,喝道:“闷窦,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干的好事,怎么全赖在我的头上?你杀了老九媳妇,你不但害了爹娘,还让我赔了媳妇。今天这笔账,咱两得好好算算。”

闷窦一听,顿时大怒,望定属牛,便扑了上去。属牛见他扑过来,知他动了真格,也挥动拳头,朝闷窦的脸上打出。绵羊媳妇见势不妙,慌忙抓住地上的衣服,将身子遮住,朝洞外挤出。

本来洞内没有两人的厮打,也没绵羊媳妇爬出的话,根本就不会被发觉。可他们这么一闹,不但洞外听得声响,就连绵羊媳妇,也很难爬出洞去。绵羊媳妇晃眼见老八带着一干人,朝洞口奔来,吓得将身子缩了缩。但遮住她身子的衣服,却被她那一心慌,挂在了石缝上。她猛地伸手一扯,唰的一声,已被撕了一大块。

老八听得声音,和几个家丁回头一望,只见一裸溜溜的美人,躺在岩石缝里,不禁心里大喜。老八站直身子,朝家丁道:“一定是有人钻进去偷情,你们把那女的揪出来,我就赏了你们。”

众人一听,拼命上前,将绵羊媳妇一扯,拖了出来。绵羊媳妇死活不肯出来,全身被刮了一层血,只得忍痛顺着那力道,爬了出来。当先一人,手忙脚乱地将衣物一扯,便扑了过去。

身后几人,见他抢了先,伸手抓住他的臂膀道:“八爷是主子,得让八爷先来。”

老八听见,朝众人喝道:“赏你们的,你们就尽情玩过够,大爷我没那福气。”

闷窦和属牛在洞内,听得绵羊媳妇杀猪似的嚎叫声,才知大事不好,急急的寻着出口,朝洞外驰去。只可怜了绵羊媳妇,一时不知检点,害得被众人玷污。闷窦心里懊恼,心想能救出爹娘的,被这么一闹,不但救不出,还使得一线天里的人疑心。

闷窦瞪了属牛一眼,呵斥道:“你在洞里,竟干些伤天害理的事,我的儿子和侄儿呢?你可知他们现在在哪里?”

属牛冷笑一声,仰头望着天,不屑地道:“闷窦,不是我说你,你也配有儿子?像我们这样的人,都不配有儿子,那是谁的野种,都说不定呢。”

闷窦听着他的话,虽说得难听,但句句说的是实话。

正文 五十七

闷窦不语,属牛伸手指着洞顶,长声冷笑道:“别人让我养着个野种,我也要让别人养野种。闷窦,别以为你自己高尚,你要是不这么想,又怎么会去勾搭老九的媳妇?”

闷窦被属牛几句骂得脸红了,跺脚道:“大哥,你再胡闹,外面的人听着了,咱们都跑不出去。趁现在还来得及,我带来接应的人又在外面,咱们赶快逃。”

属牛一想,逃出去跟着闷窦,说不定还能混出点名堂。何况本就从佘家营回来的探子,此次回去,虽然没办成事,但没功劳也有苦劳。佘老爷子顾恋旧情,想必也会谋个好的差使。

闷窦见他迟疑,慌忙扯了他,朝洞外驰来。佘家营的家丁接着,朝闷窦问道:“闷二爷,这是怎么回事?”

闷窦来不及细述,朝众人喝道:“赶快离开,再不走一线天的人就追出来了。”

晃眼见老八骑着骏马,翻过轻隘口,朝他追来,吓得撒腿就跑。其余家丁,见了这般模样,都害怕得不得了。

老八见闷窦带着属牛离去,立马叹息一声,摇摇头,回到隘口。不多时,只见老三的亲信来报道:“八爷,三爷请你回去,有要事相商。”

老八不知何事,只得吩咐众人,将隘口守住,骑马回去了。来到老九曾经住的屋子,翻身下马,走进院子,只见老三迎着,朝他道:“老八,抓着没?”

老八摇头道:“闷窦带着不少佘家营的人来,幸好没来攻一线天。我看他的样子,想必是要火攻一线天。”

老三一听,被唬了一跳,吓得拍腿道:“老九正急着问那面的情况,没想到闷窦这厮这么毒辣。要不是你偶然到洞口撞见,想必一线天早葬身火海了。我找你,是想让你去劝劝老九,让他留住闷窦的爹娘。我去劝,他反觉得我和小娃儿有亲情,你知道现在的情况,绝不能杀了两个老骨头。”

老八嗯了一声,转身走出院子,朝老宅走来。他见老九站在大门口,双手叉腰,怒目相视。老八连忙走上前几步,朝老九低头道:“九弟,看你盛气凌人的样子,是不是遇到烦心的事了?”

老九叹息一声,指着猪圈道:“我想处决了这两个老东西,可又碍着三哥的面子,不好处决,你说该怎么办?”

老八微笑道:“老九,你是一线天的族长,要处决一两个人,你说了算。像小娃儿夫妇两,简直该死。我真想现在就踢死他们,否则不能解恨。”

老八说着,便往猪圈里走去。老九见他动真格的了,慌忙一把抱住老八道:“八哥,万万使不得。”

老八一愣,望着他道:“他们一家都不是东西,我这就了结了这两老乌龟,你为什么拦着我?”

老九急道:“八哥,这时候你怎么比我还冲动?我要是把这两个老东西杀了,他家那两个畜生,不拼命来夺一线天?一线天一失,咱们还有容身之地?”

老八停住手,恨恨地道:“要不是你劝我,我真就踹死他们。”

老九劝了老八一回,命家丁将小娃儿夫妇放出来,好生款待。闷窦打听得两老无事,心想老九做了族长,一定会对他们不利,怎么反不动他们?他把这话告诉属牛,属牛冷笑一声道:“这你都不懂,他是想牵制你我,让我们不能尽心为佘家营效力。你想想,老九那么狠的心肠,即使咱们不帮佘家营,等他攻下佘家营后,咱们有好日子过吗?如今之计,只有全力帮助佘家营,说不定还有机会救咱们的爹娘。”

闷窦听完,惴惴不安。他知不能告诉老二,要他知道这事,说不定爹娘就会因此而死去。他想到这里,突然一惊,害怕属牛将这事传出去,逮住他道:“大哥,这件事,可不能告诉任何人。”

属牛满口答应道:“兄弟,你把大哥看成什么人了,这种事,我能告诉人吗?我要是让别人知道了,那爹娘的命岂不是毁在我的手里了?”

闷窦听完,才放下心来。

属牛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我要是把这事告诉老二,想必将来一定得他重用。他能坐上管家的位置,迟早一天,都会取代佘老爷子的位置的,到时他风光了,我也少不得体面。

属牛想了想,背着闷窦,来见老二。老二听了这话,心想你个畜生,分明是想自己爹娘早死。我要这么做了,闷窦一定伤心,他对我比你忠诚,我可不能负了他。

随即朝属牛道:“这件事,我知道了,一会我去见见老爷,看他怎么区处。”

属牛一听,被老二绝了后路,心里还想要你这说不通,我还可以去找佘老爷子,可他这么一说,便彻底的没了机会。老二虽这么说,却不是没有头脑的人,他害怕属牛会去佘老爷子那告状,也不过敷衍他几句。

属牛说了一席话,见老二爱理不理的,只得走了出来。暗想自己干的什么事,还不讨好。但又怕老二不去向佘老爷子汇报,躲在不远处,打探老二的行踪。

过了片刻,见老二望正厅里去了,才放了心。

当夜无话,等到第二日,属牛便来讨结果。老二派了一队人马,交给他道:“你带着人马前去,我随后就到。”

属牛信以为真,急急的带着一干家丁去了。老二却找着闷窦,将属牛对他说的一一说了一遍,气得闷窦两眼一翻,恨恨地道:“没想到大哥是这么黑心肠的人,既然如此,就休怪我不仁义了。”

老二忙劝道:“闷窦,你大哥也是想出人投地,不能怪他。只是他这样,有违天理伦常,恐怕不久于人世。”

闷窦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望着溅起的尘土,随即翻身上马,要将属牛追回来。老二见他上马,随即也上了马,跟在身后。

老二并不害怕他去追属牛,害怕他兄弟二人,带着一干人马,反投了一线天。两人行了一程,追着属牛,属牛见只有他们两人前来,疑惑道:“二爷,你不打算攻打一线天了?”

老爷冷哼一声,喝道:“佘老爷子早知道你的打算,你想送你爹娘一程。他唯心不忍,所以派我们来追你。”

闷窦见属牛正和老二对话,也不答话,随即手起,长枪一刺,将属牛挑于枪下。属牛疼痛难忍,抱着枪杆,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脸色苍白。血花四溅,洒了一地。

他怔怔的望着闷窦,伸出一只手,指着他道:“闷窦,你好狠,你好狠心。”

闷窦猛地将枪一拔,喝道:“我狠心,我有你狠心?你连爹娘的性命都不顾了,还要带着人马来攻一线天?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不配做我的大哥。”

鲜血横飞,属牛软倒在地上,望着矮小的闷窦,突然觉得他高大了不少。他不明白,闷窦为何变得如此绝情,变得如此坚强。

属牛长长的吁了口气,仰天长笑。或许,这样才是他真正的归宿。

闷窦见他闭紧双眼,忍不住满眼的泪水,失声痛哭道:“大哥,别怪我,别怪我狠心。我不能没有爹娘,也不能让你这么做。”

老二扶起他,压低声音道:“闷窦,此刻不是悲痛之时,咱们得赶紧离开,否则佘家营的人就要疑心了。”

闷窦哽咽着,站起身,迎着风,干了他的泪眼。老二见他站了起来,又拉了他一把道:“咱们回去,给佘老爷子就说属牛要投靠一线天,才半路将他截杀。”

闷窦点点头,忍住悲痛,拖了枪,翻身上马,朝佘家营驰回。佘芳打听得此事,知属牛要反,慌忙带着一干人马来援,半路遇着众人,见平安无事,才放心芳心。

但自从上次被老三放走后,心里便对老九产生了个不明不白的念头。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喜欢上了他,还是对他恨之入骨。那个身影,总挥之不去。

明眸一转,幽幽的吐出一口香气,暗自叹息。老二似乎看出了她的心事,微微一笑道:“小姐,看你心事重重的样子,是不是恋着哪个帅小伙?”

佘芳一听,羞红了脸面,娇喝一声道:“钱二爷,休得胡说,小心我打烂你的狗嘴。”

老二心里冷笑,就凭你,你下辈子投身男人也不一定是我的对手。但他突然,望定佘芳那娇俏玲珑的身子,怔怔的出神。

佘芳见他望她,不由得将目光移到一边。闷窦悲痛,哪去看他们之间微妙的表情变化?佘芳虽然转过脸去,但总觉得老二的目光没有移开,不禁反眼瞥了一眼,只见老二的眼神游离不定,心里暗恨。

心想佘家营除去了一恶棍,又留下一恶棍,要怎样才能将他们都除去?老二目光不停的扫视着她的身子,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几乎每一个地方,都被他看了个遍。

佘芳转过脸去,朝身旁的一家丁喝道:“臭流氓,跟着我的马这么近干嘛?找死啊?”

老二一听,气得两腮一红,不禁啐道:“你是发情了还是怎么滴,见到公马,你就不走了。”

佘芳听他分明是在骂自己,虽是骂他的母马,却指桑骂槐地说自己的短长。听到这里,她更加怒了。

又听老二骂道:“死不要脸的东西,不走就算了,难道还等着爬到你身上来?”

老二骂着,不停的去勒马缰。

她的脸,更加的红了。她不去与老二争辩,也不想再去打扰这样的小人。你越是和他说话,越是提醒他不是人,他却越得意,越想跟你较劲。佘芳知道这点,也就不再言语了。只默默的望着远方,闻着空气里清新的气息。

但她的脸不是为老二的话而红,而是想着心目中的人儿,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

正文 五十八

佘芳幽幽的吐出一口香气,伸手理了理飘飞的秀发。老二晃眼见佘芳的这一举动,美若天仙,真有如静如处子,动若脱兔。他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真想将她融入自己的身体。

佘芳明知他不怀好意地望着自己,却故意让他心怀凌乱。闷窦此时看出老二的心思,压低声音朝他道:“二爷,在这个时候,可不能为了一个女子,而迷失了本性。”

老二听罢,心里极为不乐。心想你什么人,竟敢乱猜我的心思?但又想他新丧大哥,又被他亲手刺死,也不和他计较。

佘芳打破看似沉静的气氛,朝老二道:“钱管家,既然你们一路无事,咱们也该回了。你们擅自离开,回去也得向我爷爷交代交代。”

老二狞笑一声,朝地上啐了一口道:“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懂什么?我可告诉你,老爷将佘家营交给我管理,就得听我的。要是不听我的,我还不当这管家了。”

佘芳一听,心里大怒,但想向爷爷要他当管家,一定有他的目的。让他嚣张一时,等有机会,再好好的收拾他。

佘芳忖了忖,拍马而去。佘老爷子听说此事,气得暴跳。但想既然已把管家之职给了老二,就得让他顺心。可如今老二悄然派人攻打一线天,竟然不禀报一声,分明没把他一个佘家营之主放在眼里。

佘老爷子叹息一回,想起魏一霸,又想起了杜二,忽然想起了胡二。想起胡二,不由得恨得咬牙切齿,就是他那宝贝儿子,给自己带了绿帽子。佘老爷子走出正厅,朝卧室而来。自从胡二家的小子和他小妾发生那事后,他对这种事,一直很敏感。光天白日的,他都会朝众小妾的屋里去,深怕她们做出对不起他的事。

佘老爷子处理这种事,一般都是抓着那男的,一顿棍棒打死,对于小妾,则用让她坐铁驴。什么叫坐铁驴?这是佘老爷子想出来的惩治女人不贞的方法,凡事佘家营出现这样的人,不是远走,就是被折磨致死的。早在他二十余岁的时候,就命人打造了一个铁驴,驴背上,却仿造男人的命根制造了一个向上翘的铁疙瘩。只要女人犯了事,就将铁驴烧红,让她坐上去。

佘家营的每户人家,只要小孩一哭,就吓他们要让他们坐铁驴。小孩哪知道那是专门给女人坐的,听到要坐铁驴就吓得不敢哭了。他那小妾,免不得坐了铁驴。坐了铁驴,整个佘家营都是焦臭味,可佘老爷子却心里洋洋自得。

当日胡二害怕儿子被棍棒打死,求了情却不放心,早早的将儿子打发走了。佘老爷子见胡二对佘家营忠心耿耿,也便没有多问。但对那小妾,却也是惩罚到了家。

从那以后,他那些小妾们,对漂亮的小男人有所打算的,都不敢再动心了。想着坐铁驴,就会全身起鸡皮疙瘩。

佘老爷子虽惩治了小妾,心里却留下了伤疤。他对所有的小妾,都关怀备至,可没想到竟然会做出那样的事。他想到这些,不自禁的朝每个小妾的屋子里转了一圈。他新近又得了一小妾,虽不像天仙那么美,却极具媚骨。佘老爷子见了,就欢喜得不得了。

他来到小妾房中,朝窗户望了一眼,又朝床底下看了看,静静的听了听声音,吓得小妾连连观望。小妾不解,朝佘老爷子撒娇道:“老爷,说好今晚来我房里的,你可真准时。”

其实此时天还尚早,都没到吃晚饭的时候。小妾深感奇怪,只得那样说了一通。

佘老爷子还有些不放心,静静的听了一回才道:“听说你感冒了,我来看看你。”

小妾本坐在那刺绣,随即将针放下,一把搂住佘老爷子的脖子,送上香吻。佘老爷子顿时,全身筋骨酥软。不禁周身发热,将小妾抱起,拥入床帏。

小妾娇笑连连,摸着佘老爷子的白胡子,傻傻地笑道:“老爷,你这胡子,真像我爷爷的。”

佘老爷子听了,淡淡地一笑道:“你爷爷可没我这样对你温存。”

小妾一听脸红了,幽幽的道:“老爷,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尽心的服侍你,你却来调侃人家,多没良心。”

佘老爷子迫不及待的褪去衣物,被浪一翻,红云乱涌,娇笑声不断传出窗外,飘向远方。老二带着众人回来,听得声响,心里暗骂,老子带着众人去受苦,你却过那神仙的日子,迟早你那些尤物,都是我的,都是我的。

老二心忖,却嘴里说了出来,“都是我的,都是我的。”

闷窦一听,不知为何,却问了出来道:“二爷,什么都是你的?”

老二一时被问住了,喝道:“你能不能不嚼舌头?没你的事,就不要乱问。”

正说间,老二却伸手指了指发声处。闷窦细细的听着,想起了和媳妇快乐的时刻,还有老九的媳妇,也发出这样欢娱的声音。他不禁想起了他的媳妇,想起了被他一刀杀死的老九媳妇翠花。要是她们都在身边,那该多好,也会像佘老爷子那样,销魂蚀骨。

老二见他出神,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朝左右望了望道:“闷窦,想不想也做做那事?”

闷窦摇摇头道:“二爷,我现在对那些事,都不敢想了。”

老二啐了一口,低喝道:“怎么不敢想,老畜生都敢想,难道咱们就不敢想?他不但敢想,还敢做。多少活蹦乱跳的小姑娘,送到他的手里,都变成了少妇。可我也奇怪,为何没一个替他怀上呢?”

闷窦一听,琢磨了琢磨。暗想老二这话有理,为何那么多女人,都没延续上他家的香火?一个个都年轻,难道是他不行?

老二见他又在沉思,不禁心里暗笑,不住的盘算。要是能让闷窦享享快乐,他一定什么事都能干。

老二想着想着,不禁想出一策。

等到傍晚的时候,他来找闷窦。闷窦见他来了,把木偶放到被子下,不让外人看见。老二见他视如珍宝,心里也更喜欢。他在屋子里坐了坐,便朝闷窦道:“闷窦,你看佘老爷子那些女人咋样?”

闷窦一听,连忙将门关上,压低声音道:“二爷,这话你在我这里说就行了,可不能让别人听见。别人听见了,传到老爷耳朵里,是要被棍棒打死的。”

老二微微一笑,伸手指着闷窦道:“你也太小心了,那老头在屋里,不知多么快活呢。我四处都看了,没有一个人影。”

闷窦担心地望着屋外,颤抖着道:“二爷,小心驶得万年船,咱们得提防提防。你是知道的,老爷自胡二儿子的事后,对每一个人都提防。万一这话传到他耳朵里,即便咱们没事,恐怕他的小妾又得做铁驴了。”

老二捧腹大笑道:“闷窦,说你笨你还真笨,我都说了没人。你到底觉得他那些尤物,和你婆娘比,哪个好?”

闷窦听不懂尤物,睁大眼睛问道:“什么叫尤物?”

老二无语了,但还是耐心的给他解释了一番。闷窦听明白了,却低头不语。老二知他为他媳妇伤心,不禁道:“女人不过一玩物而已,你可以玩,自然别人也可以玩。不过玩是需要技巧的,不能胡玩。”

闷窦听得入项,讨教似的道:“二爷,你倒说说,需要什么技巧?”

老二坐到床上,顿了顿道:“咱们要玩女人,就得玩得神不知鬼不觉。你看佘老爷子防范得那么严密,可我还是和他的那些小妾们打得火热。”

闷窦听完,坐不住了,忙道:“二爷,要这样,被老爷知道了,可要被打死的。”

老二拍了他的脑袋一下道:“你什么脑子,咱们在这里,横竖都是死,还不如逍遥快活呢。你要是有了想法,我可以做成好事。只是你得了好处,可不能忘了我。日后我是要带人打回一线天的。”

闷窦连连道:“二爷,只要你做成好事,我都听你的。我来到佘家营,不一直都听你的吗?我一直记着二爷的好,念着报答二爷。”

老二深思熟虑了一番,捻须道:“可这事,也有风险,万一要是被佘老爷子抓住了,那岂不是把我也搭进去了?”

闷窦色迷心窍,朝老二摆手道:“二爷,你放心,即便被抓住,我也不会将你说出去。我本来打算跟着二爷做些大事,救我的爹娘,可现在想来,他们都没得救了。我……,我活了这么大岁数,就得干点随心所欲的事。”

老二微微一笑,拍着闷窦的肩膀道:“人生在世,就得做些对得起自己的人。我看你闷闷不乐,才来给你寻乐子。”

老二见他想到伤心事,便把这话哄他。闷窦听得高兴,央求他计议怎么将美人弄到手。老二早有主意,只等着闷窦上勾。他本来不怕闷窦,可见闷窦比平时机灵了许多,怕日后不受他控制,先除后快。

闷窦心里想了想,我要是听他的话,去做那事,那我不跟大哥一样了?等把爹娘救出来,我才不听你的呢。但他却不傻,装着应承了老二的事。他也知道,老二将他往虎口里送,并不想他活着。但他故意做出高兴的样子,也想将计就计。

老二看着他一脸高兴的表情,以为得计。拍着他的肩膀又道:“闷窦,自从你来到佘家营,我就把你当亲兄弟一般看。”

闷窦心里冷笑,像你这样的贵公子,又怎会对我另眼相看?从一开始,你就没把我当人,什么事你都叫我去做,其实就想置我于死地。

他杀了属牛后,便有几分的后悔,知道是老二故意设下的圈套,便不住的懊恼。但老二的阴谋,并没用就此罢休,他要忍耐,等到时机成熟,再将老二除去。

闷窦听了,感激涕零地道:“二爷的恩情,无以为报。救不出爹娘,我已经绝望,只要享享快乐,从此消失人间。”

老二大喜,便帮他谋划了一番。

正文 五十九

老二见闷窦允了,心里无比高兴。他深怕闷窦知道他曾经做下的事,要将它告诉佘老爷子,岂不是坏了他的大事?

深思熟虑了一番,回到屋子,蒙头便朦胧睡去。等到醒来的时候,已午夜时分。老二拍拍脑袋,朝四周望了一眼,见黑漆一片,只有几声犬吠声传来。他心里一惊,暗想有人偷偷的潜入佘家营,不禁蹑手蹑脚的走到窗边,听着屋外的声响。

可屋外的声音,只有风声,就连狗的叫声也没有了。老二啐了一口道:“妈的,黑漆漆的,老子怎么出去?”

心里却乐道:“闷窦啊闷窦,你个王八羔子,就等着找死吧。”

他不禁回到床上,坐在那干笑。可他等了半天,也没有听到屋外有半点人走动的声响,心想闷窦是不是害怕,改变主意了?他穿上衣服,走出屋子,瑟瑟的朝四周望了一眼,疑惑了半晌,心道:“看闷窦那样子,不像是开玩笑。可他要不是开玩笑,为何到现在还没从这里经过呢?”

老二叹了口气,朝前行去。越不知不觉间,也来到了佘老儿子四房的屋门口。他侧耳倾听,听得一个娇羞的声音道:“你今晚怎么这么猛,我都有些受不了了。”

老二一听,心里大喜,捻须暗道:“闷窦,你个没良心的,不知从哪里绕了过去,竟不让我知道,看我不收拾你。只要你被我抓住,佘老爷子非把你打死不可。”

老二忖罢,又驻足静听,只听那声音又娇柔地道:“你要是常来我屋里就好了,害得我一个人空落落的,白天只做些针线,晚上却没有什么打发时间。”

老二更加确定屋里面还有闷窦,他不敢出声,怕屋外有人听见。想到这里,老二暴吼一声,猛地扑入门去。

屋里一声尖叫,只见床帏晃动,早有一白皙的身子被绣被裹了起来。老二定睛一望,晃亮火褶,朝床上望去。只见佘老爷子不慌不忙的穿好衣服,双目瞪视,怒喝一声,双手一拍道:“好你个钱老二,竟敢到老子的屋外偷听?”

老二见状,吓得噗通一声跪下,连连哀求道:“老爷,我不过听到有脚步声响,才跟着走到这里,我没听见老爷的声音,还以为……,以为……。”

佘老爷子狞笑一声,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喝道:“你以为什么?我可告诉你,日后别大惊小怪的。今晚我就算放过你,但你要给老子记住,这种地方,以后不得踏入半步。”

老二一听,冷汗流了满颊,连忙又回了几个是,才颤抖着走出屋子。佘老爷子被他一打扰,顿时没了兴趣,穿好衣服,走出屋子。

四房见老头子走了,觉得烦闷,心里暗骂:“什么狗屁奴才,竟有这么大胆子,坏老娘好事。老娘好不容易使了那么多手段,才盼得这么一晚,全被奴才给搅和了,老娘这是哪辈子的晦气?”

四房骂了一回,不敢挽留设老爷,任凭他去。

她晃眼见佘老爷子去后,门却没关,不禁披上衣服,走下床来,去关屋门。但听得一个细碎的脚步声响起,吓得她连忙回头,朝脚步声发出的地方望去,却不见人影。她正想走回来掌灯,却被一个矮小的身躯搂住,不停的抚摸她洁白的玉兔。

四房嘤咛一声,软倒在他的怀里,只觉他瘦小无比,但他捏在她身上的力道,却恰到好处。四房欢喜不迭,柔柔的道:“我的乖乖,你是从哪里来的?”

话音一落,猛地将那人搂入怀里,扑到床上。那人任由四房发疯也似的疯狂一番,连连喘息,有几分招架不住。四房觉得他那物,虽不比佘老爷子的粗大,却坚挺刚硬,足以受用。不禁心道:“我让你去,老天还是赐了一个貌美的男人给我。我就不信你能知道我们的事,你现在离开,想必一定去了那小狐狸精的屋子里。千防万防,你又能防到多少?”

一席才罢,四房觉得不够过瘾,伸手轻轻的抚摸那物,半晌才坚挺起来。她忍耐不住,翻身坐起,朝那物滑去。的那人,早被她一坐之力弄得全身弹起,抱住她的身子,不让她晃动。越是这样,四房却越是喜欢,猛烈的晃动着,娇哼着。

她的那人,尽管承受不住这样的力道,却不敢乱哼一声。四房心想,我这么拼命,这么用力,你却连叫都不叫一声,难道我还不让你满足?

她这么一想,越用力的晃动,腰间不停的乱摆,发丝滑落到那人的脸上,一阵清凉。

四房足足折腾了一晚上,直到天将黎明的时候,窗外射进来一丝光亮,她想看看陪着自己销魂一夜的男子,是多么的美貌,多么令她倾倒。带着期望,带着疲乏的眼神,朝那人望了一眼。

她呀的一声,险些吐了出来。

嘴里怪叫道:“啊……。”她不敢相信,自己怎么和这么一个世上最丑的男人在一起,还发生了那事。不但身材矮小,就连他的脸,都丑得不堪入目。

四房猛地爬起,吐着唾沫,朝她的身上乱擦。遇到这种人,算是她一生中最大的晦气,她要把这种晦气洗掉。她狠狠的瞪了那人一眼,喝道:“还不快滚?”

那人站起身,不慌不忙的穿好衣服,弱弱的道:“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我的名字?昨晚你好美,让我有些承受不住。”

四房啐了他一口,喝道:“赶快给我滚,脏。”

那人缓缓走下床,却不急着穿鞋道:“我叫闷窦,以后我会常来的。”

四房一听,耳根一热,扭头望向一边,冷哼一声,暗想下次你敢来,我就打断你的腿。没想到老天爷竟这样捉弄我,给我这么一个残废。

原来闷窦得了老二的计谋,早绕过他的屋子,悄悄躲进了四房的屋里。他也没想到,佘老爷子竟然会去四房的屋里。他在佘家营,观察了很久,佘老爷子都没进过四房的屋子,今晚为何偏偏来了这里?

他一想,心知应该是老二搞的鬼,想趁机坏了他的好事。他不禁暗笑道:“既然如此,我就找个地方躲起来,看你来时,必被佘老爷子痛骂。”

谁知老二不知佘老爷子会来,一心想捉闷窦,却歪打正着,碰见的是佘老爷子。闷窦听他被骂,心里无比的高兴。他回去要是没见着我,心里不知该是什么滋味?

闷窦忖了忖,却见佘老爷子不愿留下四房的屋里,顿时起了色胆,才来搂住四房求欢。四房也是个耐不住寂寞的女人,见有人求欢,又恨佘老爷子不顾自己朝别的屋子去了,哪还管那许多。

但四房绝没有想到,和自己缠绵一晚的,竟是个丑陋矮小的侏儒。她见着闷窦,万分后悔,见他走了,才开门走出屋子,叫了几个丫鬟,赶紧将被子床帐之类的换洗一番。闻了闻身上,有股怪怪的臭味,喝骂了几个丫头,将澡缸抬来,加了不少花瓣,才将那股臭味洗掉。

四房害怕闷窦晚上还来,早准备了剪刀,他要敢再来,就一剪刀把他的命根剪掉。

其实闷窦不过那么说说,他哪敢再去四房的屋里。走出屋子的那一刻,不禁笑了。心里乐得低声暗叫:“春天提前到了。”

闷窦回到屋里,便躺倒在那里,整整睡了一天。老二朝屋外的门缝望了一眼,见他死睡,心里恨恨不已。一次没除掉闷窦,还挨了骂,他的心里哪能好受?

但他心里计较,知闷窦一回没被弄死,必有提防,要想再弄他,就没那么好弄了。老二叹了口气,心里大骂晦气。和别人斗斗不过就算了,和这么一个窝囊废斗竟然都斗不过,还让他讨了便宜。

老二越想越气,回到屋里,命人模仿着闷窦的字迹,歪歪斜斜的给一线天写了一封信。老九接着信,见写得潦草,又找老三过来看了看,老三冷笑一声道:“这是闷窦写的字,他不识字,想必照着样子画的。”

老九听他这么一说,不禁朝那字迹上看去,只见两个索套,正套住两个人。老九似乎明白了什么,拍案喝道:“闷窦这王八蛋,也太自不量力了。三哥,我想他那两个老骨头留着早晚是祸害,不如除了他们,以绝后患。”

老三捻须忖了忖,朝一旁的信封瞥了一眼,抓起牛皮做成的信封道:“我看这封皮,一定不是闷窦所有。他在佘家营,混得再怎么好,也不过老二的手下,老二的奴才,能用得起这东西的,想必除了佘家营的主人,便只有那的管家了。”

老九一听,愣了愣,心里嘀咕半晌才道:“三哥,依你说,这是老二用的计?想诱我杀掉闷窦二老,然后激起闷窦愤怒,前来攻打一线天?”

老三连连点头,摸着胡须道:“老二善于心计,咱们得小心防着。当日闷窦刺死属牛,想必便是老二的伎俩。他逼得闷窦兄弟相互仇杀,想必害怕两人将他的丑事告诉佘老爷子,他在佘家营便立足不住。老二这招够狠,无论闷窦来能不能攻下一线天,他都有利可图。”

老九嗤了一声道:“闷窦攻不下一线天,他就会给佘老爷子说闷窦无能,将他处死。要攻下一线天,那就是他最大的意图。我如今也回敬他一招,让闷窦爹娘亲自来写这封书信。”

老九说罢,朝一旁的家丁喝道:“去请小娃儿和高脚鸡。”

家丁应声去了,老三见家丁出去,才低声又道:“老九啊,这些事,以后你自己处理就行了,没必要把我叫来。你是一线天的族长,以后有什么事,都你说了算。”

老九讪讪地一笑道:“三哥,你这话就差了,我叫你过来,是帮我参谋参谋。我要是一个人做了主,那怎么能行?一线天是大家的一线天,不是我一个人的一线天,大家都有责任保护好这里。三哥,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大家看着族长这位置,都蠢蠢欲动啊。你把我推到风口浪尖,可不能就这样让我一人担惊受怕。”

正文 六十

老三听了老九的肺腑之言,心知自己也那么想,可在紧要的关头,也不能把责任全往老九身上推。老三咳嗽一声,站起身来,拍着老九的肩膀道:“兄弟,你放心,我对族长的位置,没有丝毫兴趣。我知道你在说谁,但一线天今非昔比,他们再怎么想动,也不敢乱动。有我在,什么事你都放心的去做。”

老九此番话,说出了他的真心话。经过那么多事,他感到了风烛残年。可又能怎样?想起过往的一切,似乎有几分心痛。听到老三的话,他颇感安慰。要没有老三,他根本不会像今天这样风光。但他也害怕,这种风光,将不长久。

两人说了一席话,便自分别。老九见老三走了,才命人叫进小娃儿等人进来。小娃儿夫妻两在门外已侯了多时,没有老九的话,他们不敢进来。

老九见两人走了进来,坐在木椅上,暴喝一声,将闷窦的信往地上一扔,吓得他夫妇二人,汗水直流。

小娃儿匍匐在地,连连哀求道:“九爷,你就大人有大量,不要跟闷窦计较。”

老九恨恨地道:“我跟他计带较,我要跟他计较,他能逃到佘家营吗?你看他现在,干的都是些什么事?”

高脚鸡一听,忙站起身来道:“九爷,闷窦他听说属牛有攻打一线天的心,一枪把他挑死马下。这你都知道的,想必那信不是闷窦写的,闷窦根本不会写字。”

老九将信捡起来,递给高脚鸡道:“我知道你也不识字,你看看上面写的是什么?”

高脚鸡睁眼一望,只见上面歪歪斜斜的,写的哪是字?又见闷窦小时候经常画那些玩意儿,吓得噗通一声跪倒道:“九爷,你就饶过他吧,他不过一个傻子,怎么做出这种事来?该天杀的,做什么不好,竟然……。”

老九冷哼一声,喝道:“你们还想替他求情?上次他杀了我媳妇,我还没来得及和他计较,你们好大的胆子?来人,给我拖出去,一顿棍棒打死。”

小娃儿夫妇一听,吓得双腿发软。

当下来了四人,分做两人拖着小娃儿夫妇的手,朝屋外奔去。老九见两人已没存活的心,心里嘀咕,要是把你们治死,想必闷窦因此发难,不过得让闷窦相信,他爹娘已死在我手里。

老九忖毕,悄悄吩咐一家丁,去做该做的事去了。老九见家丁去了,休了一封书,让人投到佘家营。

近日来,闷窦只觉眼皮乱跳,心知有事要发生,不敢乱走半步。就连四房的屋子,他看都不敢看一眼。那晚发生的事要被佘老爷子知道,不但他小命不保,还会害得四房也跟着受罪。

闷窦叹息一声,又躺倒床上。才闭紧双眼,便听屋外有人气喘吁吁地跑来拍闷窦的门。闷窦朦胧着双眼,怒喝一声道:“谁呀,没见我在睡觉吗?”

屋外那人急着道:“闷二爷,你还有心睡觉,你爹娘都被一线天的老九棍棒打死了。”

闷窦一听,吓得魂飞魄散,跪倒地上。嘴里喃喃地念道:“天杀的老九,天杀的钱启华,我一定要杀了你,为爹娘报仇。”

闷窦忍住泪水,猛地站起身,拉开门闩,便去找老二。老二见闷窦气势汹汹地走来,心想一线天必中计了,心里异常的高兴。闷窦推开他的屋外,他却故作意外地道:“闷窦,好几都不来见我,怎么现在想起来了?”

闷窦也不多说,朝老二道:“二爷,借我些人手,我要带到一线天去。”

老二更作惊疑道:“闷窦,你带着人去一线天干嘛?难道你想重新回到一线天?”

闷窦怒吼一声,喝道:“我爹娘都被钱启华那畜生给杀了,我还带着人去投靠他?你到底借不借?”

老二斜睨着眼,嘴里一副不屑的表情,慢吞吞的道:“想借人,得通过老爷的同意。要是老爷不同意,我也没有办法呀。”

闷窦恨恨地望着他,猛地将门一关,走出屋外。老二看出他要去找佘老爷子,急忙奔出,将他拦住道:“闷窦,有话好好说,你这么激动,我一时心烦,但又没说不借。你要把这事给老爷说了,他指定不会借给你。”

闷窦心想,我如果贸然前去,一定会吃闭门羹,现在也只有央求老二了。他不禁软了心肠,朝老二道:“刚才是我太冲动了,二爷,老九都杀了我爹娘,你说我能咽下这口气吗?我怕大哥干出傻事,亲手将他杀了。你说,你说我还要怎么做,他才留我爹娘的活口?”

老二解劝了一番,忙着到处给他筹备人马。

忙乱了一阵,闷窦越想越不对劲。既然枪挑了大哥,老九应该知道我的心迹,可为何偏偏这个时候杀了我爹娘呢?难道……,难道老二从中捣鬼?他早有杀我之心,只是不敢明着下手。他这样做的目的,想必只有一个,就是让我带人攻打一线天。

闷窦想到这里,暗自骂道:“老二,你好狠,等我找回爹娘的骸骨,这笔账,迟早我会跟你算的。”

闷窦带着人马,拼命奔走,朝一线天而来。老二见他带着不下千余人,心里也不免担忧,又向佘老爷子借了五百人手,在就近的地方埋伏。佘老爷子本不想借,害怕老二要了这么多人马,反而来攻佘家营。但想不能让老二窥破了佘家营的实力,便借给了他。

佘老爷子生性多疑,见老二得了一千五百人马,忙命人叫来佘芳,带着两百人守住营门口,只要有动静,格杀勿论。佘芳也知老二带了佘家营的精锐,不敢懈怠,昼夜提防。

老二派人探得佘家营早有防备,不敢倒戈相向,只得压在闷窦的身后,远远的接应。闷窦行了一日,休息一番,派人前去打探,已知爹娘的骸骨,就挂在一线天隘口的石壁上。闷窦一听,气愤地站起身,怒吼一声,翻身上马。

众随从人等不敢久耽,也跟着上马,朝一线天行来。来到一线天外,已是半夜时分。闷窦见正是时候,趁一线天防守松懈,可一举偷来骸骨。

闷窦命人又去打探了一番,果然隘口处防备松懈,只有十几个人在那烧火围成一堆。闷窦大喜,吩咐众人抬着云梯,强攻一线天隘口。

老二听得闷窦夜晚强攻一线天隘口,吓得一声哆嗦,朝身旁的人喝道:“还不去救闷二爷?”

老二想闷窦死,可不想那么多人都被一线天赤化。他听得闷窦带人攻隘口,也知闷窦不惜代价。但这代价,未免也太大了一点。

老二心里暗恼,当初咋没想到这一节?急忙上马,朝隘口驰来。

来到隘口,闷窦带的先头人马,已攻到一线天隘口之下。夜深一线天没有做好防备,攻起来果然顺利。

老二见状,不禁大喜,喝命众人,抢攻一线天。众人见一线天可攻,奋勇拼命,朝隘口杀去。顿时间,一线天隘口喊杀声震天。远近的山谷,不时回荡着声音,有如千军万马奔腾。

老二怕闷窦攻打一线天成功,当先带着一队人马,飘身驰上隘口。闷窦一见,心里暗骂。摇摇见爹娘的骸骨,就挂在石壁上,急喝命众人将尸体夺下来。但石壁高耸,没有两层云梯,又怎能夺得下来?

闷窦骂了一声,喝道:“***,钱老九,我会让你不得好死。”

一边骂,一边亲自去绑云梯。老二见闷窦只顾石壁的尸首,不管攻隘口,心里暗想,此刻不拼命攻隘口,等老九带着人来抵御,那岂不是功亏一篑?忖毕,朝众人暴喝道:“大家听我号令,一起攻隘口。谁要是别有用心,格杀勿论。”

众人一听,都不敢替闷窦抢夺他爹娘的骸骨。闷窦恨恨地瞪着火光闪烁中的老二,心想他比老九还毒,像这样一个人,我怎敢留在他的身边?他几番用计要杀我,想必我也不能留在佘家营。只是他这样,我却没办法对付他,我真是没用。

闷窦想了想,叹息一声,望着石壁两具尸首,暗自流泪。

喊杀声越来越想,但对闷窦来说,那都是天外之音。他四处找着绳子,希望能将两层云梯绑得结实,趁机爬上石壁,去找回爹娘的骸骨。可绳子都被火把烧断,再也无法将云梯绑得牢固。

闷窦断喝一声,指着老二骂道:“钱老二,你个不是人的东西,快救下我爹娘。”

老二一听,拍马驰来,一鞭抽到闷窦的头上,喝道:“我看你真是傻子,什么事都不知道轻重缓急,还不攻隘口,咱们就失去大好机会了。”

老二本来就要抢入隘口去,可听得闷窦的话,无比愤怒,才冲出了重围,来抽他的鞭子。其实老二,并不想这么快攻入隘口。他害怕隘口内有埋伏,有阴谋。他要闷窦带人攻进去,自己留在外面,随时可以逃脱。

闷窦被抽了一鞭子,随即跃起,寻了一马,翻身驰上。老二见他上马,心里高兴,拍掌道:“闷窦,只要你攻下一线天,以后你我一半。”

闷窦一听,心想这的确是个很大的诱惑,不过我对这些不感兴趣,我只想报仇。闷窦忖毕,伸手夺过一人手中的长枪,一拍马脾,朝隘口驰入。

众人见闷窦虽身材矮小,却有胆识驰入隘口,都争相拼命,攻进隘口。才不须臾,隘口的守敌,便自溃散。

老二大喜,捻须狂笑。

才笑罢,便听一人,朗声道:“闷窦,想听听你爹娘的声音吗?”

闷窦一惊,吓得落了马。

其余众人,见闷窦落了马,又都从隘口翻了下来。老二一见,怒喝道:“什么狗东西,真是扶不上墙。”

他听得那声音,好生熟悉,却又忘了是谁的声音。

正文 六十一

老二勒马驻足,朝崖壁上望去。但见火光中,闪耀着无数的火把,点点如星光。霎时火光通天,如同白昼。

老二一手拖着长枪,一手勒紧马缰,仰望石壁之上,却不见任何人。他不禁大骇,拍马而走。众人见他不救闷窦,也只得退出隘口,立在一旁,听候命令。

老二心神稍定,才顿足喝道:“老九,是老九的声音。”

山间回荡着小娃儿的声音,颤抖着道:“我儿闷窦,你个不知好歹的东西,我们都没事,你怎么这么糊涂?”

闷窦从地上爬起,早被几名一线天的家丁架起,朝老九押去。老九见了闷窦,亲自解缚,微笑道:“闷窦,当日都是我之过错,才惹得你对我施加报复。如今我放了你,你还记恨我的过去吗?”

闷窦冷笑一声,指着老九唾等骂道:“钱启华,别以为你这样,我就会原谅你,我跟你势不两立。”

闷窦才说罢,便觉啪的一声,已中了狠狠一掌。闷窦朝扇他耳光的那人望去,不是别人,正是高脚鸡。闷窦不解,平日里娘都恨老九,为何此刻她却帮着他?

闷窦摸着脸蛋,指着高脚鸡道:“娘,你不再是我的娘。我没想到,你也变得这么胆小怕事。”

高脚鸡啐了一口,喝道:“闷窦,你怎么这么糊涂?你把属牛杀了,难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吗?那都是老二的奸计,他是想除掉你兄弟两。要不是九爷识破机关,引你来此,想必早被老二给害死了。你不感激九爷,反而责怪他以前的是非?你杀了九爷的结发妻子,就凭这点,抓到你也是死罪。他不计前嫌,放了你,你却……。”

闷窦冷哼一声道:“他现在放了我,保不准明儿个又悄悄派人杀了我。娘,难道你还不明白他是什么人吗?你记得道士的事吗?”

老九一听,想起四哥干的事,不禁心里暗恨。随即朝闷窦道:“闷窦,你信不过我的为人,这是我钱启华的悲哀。但从此刻开始,你别无选择,必须信任我。我就给你说句很实在的话,我要是想杀你,你爹娘早就被我杀死了。我知道你出去了一趟,长了见识,可不能学着像属牛一样,吃里扒外。”

闷窦低下了头,叹息一声,又仰头望着小娃儿和高脚鸡。他不知道怎么,却对眼前的老九没了恨意。或许老九也不好受,他的妻子明明死在了闷窦的手里,可他还是不去计较。他想计较,可要管好一线天,怎能计较那么多?

老九见他叹气,紧急着又道:“你要信不过我,你可以带着你的爹娘离开一线天,我绝不阻拦。但你要想清楚,只要你一离开一线天,即刻就会被老二处死。他的人,全都退到隘口之外,一个也没有离开。”

闷窦听罢,忖道:“老九说得没错,此时我要出去,老二绝对不会放过我。佘家营的守卫大部都被老二调到了这里,其余人等一定不敢轻出。他要想杀我,就像杀一只鸡一样容易。杀了我,就说我不幸阵亡,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我若留在一线天,难免老九会再生嫌恨。可爹娘怎么办?我不能走,不能走。”

高脚鸡见闷窦有些动摇,走到他跟前道:“孩子,你就留下来,我们可得靠着你养老送终。你要是不相信九爷,可也得相信三爷啊。”

正说间,只见老三骑着高头大马,飘然而来。老九见他来了,朝他抱拳道:“三哥,来得正好,你劝劝闷窦。”

老三朝闷窦瞥了一眼,啐了一口,喝道:“反复小人,还不将他处死?”

闷窦一听,心里一惊,全身都被冷汗浸透了。他不怕老九,反有几分怕老三。老三此话一出,便没了转圜的余地。

老九听罢,也疑惑地望着老三。他本想让老三劝闷窦几句,可没想到他竟然说出这样的话,大感蹊跷。

闹得纷纷扰扰之时,老八也骑着马走了过来,晃眼见是闷窦,一枪朝他刺来。老九见了,吓得连忙用手中的长枪格住他的长枪,喝道:“八哥,万万不可。”

老八冷笑一声,架住老九的长枪,啐道:“老九,你怎么这么糊涂?闷窦是什么人,难道你不清楚?他连自己的亲兄弟都敢杀,难道你就不怕他将来也杀了你?何况咱们和他,还有大仇。你给我让开,我一枪刺杀,就可为兄弟媳妇报仇了。”

闷窦早被吓得双腿一软,跪倒在地。高脚鸡见状,慌忙抱住闷窦娇小的身子,哀求道:“八爷,你们要杀,就杀我吧,可别杀我的孩子。”

老八和老九厮磨了一阵,一不留神,被老八跨马抱住。老八只得叹息一声道:“九弟,我还是劝你一句,留他不得。”

闷窦磕头如捣蒜地道:“九爷,你大人大量,不和我计较,小人永远铭记在心。”

老八不屑地望了他一眼,冷冷地道:“闷窦,你说我家老九狠心,可他从没干出你干的事。他没有杀你媳妇,更没像你那样,杀害自己的。老九怎么比,也比不过你狠心。你害怕他,可他才是真正的受害者,要怕,是他怕你,不是你怕他。你现在保证了不算,你就跪在你爹娘跟前,发一个毒誓,我就饶了你。”

高脚鸡搂着闷窦,低声道:“孩子,还不快发誓?”

闷窦被逼无奈,只得道:“我闷窦在一线天,如有异心,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老八听了,摇摇头道:“就这么个,也叫发毒誓?”

闷窦听罢,吓得颤抖着身子道:“如有异心,祖宗不得安宁,死无葬身之地。”

老八意犹未足,摇头道:“你祖宗都死了,发这誓有什么用?我可告诉你,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就有两个活脱脱的人。”

闷窦一听,指着老八喝道:“老八,你好狠心。你想怎么样?”

老八指着小娃儿和高脚鸡道:“闷窦,我要你发誓,如有异心,你爹娘将被五马分尸,油锅灌顶。”

闷窦不敢发,恨得咬牙切齿。高脚鸡听了,忙拉着闷窦的手道:“孩子,你就发吧,你要不发,娘心里也不安心啊。”

闷窦泪流满面,不禁的摇头。高脚鸡见状,只得跪着道:“八爷,要是他有异心,我这把贱骨头也不活了。”

老八嘴皮一笑,淡淡地道:“不过一句誓言,他都不敢发,我又怎敢相信他以后不再敌对我们?你看他那德行,我真想一枪刺死他。”

老九仰头望着黑漆的天空,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良久才听得那缕叹息声消失。他见闷窦那样,早有杀心,可要笼络人心,只得仁义为先。

小娃儿听了老八的话,也顺着闷窦跪地的方向跪在地上道:“三爷、八爷、九爷,就算我求求你们,给闷窦一条活路吧。我们怎么死都没关系,只要他活着就好。”

老三听罢,也不敢相劝。他害怕闷窦再干出傻事,此时毕竟老九是一线天的主人,要处罚也得跟他的吩咐。

老九继续仰着头,摆摆手道:“你们去吧,我钱启华说过的话,一定算话。闷窦,自从你走后,我并没用碰过你的媳妇,你自己去找她吧,她在三嫂的屋里。”

闷窦一听,不禁心里诧异。心想他都把媳妇叫到他家去了,怎么说没碰过她?她在幺妹的屋里?难道真没用碰她?可那样的女人,我还拿她来干啥?既然孩子都不是我的,我拿那些又有什么用?

他想了想老九,现在只身一人,也够他寂寞的了。心里平衡了一下,才缓缓发那毒誓。他知道,只有发了毒誓,才能换得爹娘的平安无事。他不能再让他们受苦了,更不能再让老九把他二人当成人质。

老八听闷窦发了誓,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将长枪一扔,朝老九道:“九弟,松开我的手。”

老九松开了他的手,众人一片声的沸腾,都称赞九爷英明。

老二守在隘口外,派人打探闷窦的下落,听得老九将闷窦放了,心里闷闷不乐。心想闷窦此去,一定成了老九的心腹,以后我将怎么办?我本想他回到一线天必死无疑,却没想到傻人有傻福,竟然没要了他的小命。

老二立在马上,暗自叹息。忽见身旁一家丁朝他打了个喷嚏,他不禁大怒,将长枪一挑,将家丁刺倒,鲜血长流。众人早被吓得连连退缩,相顾失色。

老二啐了一口,喝道:“谁敢对我不敬,就是这样的下场。”

众人不敢多言,只得立在那里,静得出奇。

老二再命人打探,探得闷窦已回了家,就连他的媳妇,已被送到了家里。老二听得老九并没用碰他媳妇的话,气得暴跳如雷。看似一场惊天动地的厮杀,却如此平静地度过,老二的心里,总不能被那惊涛骇浪抹平。

早有一心腹看出老二的心思,走到他跟前献计道:“二爷,闷窦虽然回去,然必受老九猜疑,他在一线天,必不能久呆。咱们想想计谋,一定能将闷窦诱出一线天。”

老二叹息一声道:“将闷窦诱出一线天,那恐怕是几个月后的事了。如今我怎么回去跟老爷交代?带着这么多人来,难道空手而归吗?”

心腹心惊,心想老二一定害怕佘老爷子设计等着他,不禁又道:“二爷,离这里有五百里地,有个寨子,名叫杨黄寨,大约有一百多人,咱们可以攻打下那寨子,抢些银两财物美人之类的,献给老爷。老爷到时得了这些东西,他还计较什么?”

老二听了,赞不绝口道:“这想法不错,只是我们长途奔波,怕有埋伏。”

心腹微笑道:“二爷,攻打杨黄寨,不需这么多人,只要五十轻骑,便可攻破。小的愿带着五十人,先打头阵。二爷带着其余人等,押在后面,等我夺得杨黄寨,想必二爷已赶到了。”

老二嘴里称善,心里却想,你没有好处,是绝不会攻打头阵的。想攻打头阵,夺得财物,中饱私囊,不将其上交,果然好伎俩。我就让你打头阵,到时让你血本无归。

正文 六十二

老二打定算盘,朝心腹道:“我素知你智勇双全,如今就派你打头阵,万望你不负所托,做成大事。”

心腹听罢,兴高采烈地道:“多谢二爷!”

他亲自上前,挑了五十个精壮的家丁,翻身上马,朝前驰去。老二望着远去的尘土,心里不停的偷笑。有利可图,可见人人奋勇。

老二带着其余人等,缓缓前行。才走了不数日,便有快马来报道:“冷子豪已取了杨黄寨,请二爷速速前去。”

老二听了,心里思忖道:“没想到冷子豪有这般能耐,早知如此,就攻打别处了,何必来一线天自取其辱?”

老二暗自叹了口气,吩咐众拉人快步前行,趁天黑前赶到杨黄寨。冷子豪打探得老二要天黑前才到,索性命五十家丁,到处搜刮一番。凡有美貌女子,尽数取来。他一一看罢,觉得貌美的,便亲自上阵,和着五十家丁,恣意妄为。他却留下一漂亮窈窕的少女,不去碰她,专等老二到来。

冷子豪忙了一阵,又见家丁们四处抢夺,得到财宝无数,心里思忖:“我若尽数交给老二,想必他也不会全部交给佘老爷子,如今藏一两件宝贝在这里,日后必有用处。”

冷子豪忖了忖,吩咐两个心腹家丁,将几件古玩藏在山背后的石墓里。两人对冷子豪可是言听计从,知他必有用处,已便好生替他藏了起来。

等到老二天黑时来到,冷子豪命令众人生火造饭,烤肉迎接。老二见了这等阵势,心里高兴,又见冷子豪送一美人到帐前来,更是欢喜得了不得,却把要收拾冷子豪的心放在一边。老二乐了一宵,早早起身,心想冷子豪留下一个含苞待放的美人给我,可见他的真心,我必重用他。

他命人将冷子豪叫来,吩咐了几句,便叫他去掠些财货回来。冷子豪早得了财货,哪用去掠?他只带着两个亲密家丁,到不远的后山打猎玩乐,等到天快黑的时候,带了不少的宝物来见老二。

可怜杨黄寨上下,哭声震天,死伤无算。鸦雀哀鸣,处处惊心。老二却不以为然,留在那里享乐几日,想起佘芳,顿觉没趣。

冷子豪看出老二的心思,微微一笑道:“二爷,此间美人,却比不得佘家营里的美人,咱们不如回去,将此美人献给老爷,再想法与那美人周旋,赢得芳心。”

老二知他所说,但恨他窥破自己的心事,心里暗自不乐。心想迟早有一日,我一定会将你远远的打发了。他得了闷窦的教训,也不愿轻易相信于人,害怕冷子豪得了势,再回过头来对付他。

老二忖了忖,淡淡地道:“美人虽美,然心不在我,我又何必强求?你去吩咐弟兄们,不得再扰杨黄寨,带着辎重,速回佘家营。”

冷子豪听了,心里冷笑道:“被我说中心事,却那话那搪塞。你心里想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要是知好歹,咱们两心照不宣,要是你不知道好歹,我就先下手为强。”

但他却道:“二爷不喜欢这里的山水,咱们即刻就可回去,或许老爷他们在那里,也等得心急。”

老二点头道:“不错,我正担心老爷他们心急,派人到一线天打听,却不见我等,岂不是大事不妙?我如今带着众人回去,得了那么多财货,又带了杨黄寨的美人,咱们就可以领赏。冷子豪,这功劳当推你为首,我可不敢居功呢。”

冷子豪连忙道:“二爷,小的出来听着你混,不过混口饭吃,可不敢争什么功劳,当属二爷领导有方。”

老二想笼络人心,也不愿再结梁子,微微一笑,心想你即便如此说,想必心里却不这么想。我就卖你个面子,在佘老爷子面前美言几句,等你得到点好处,也好对我毕恭毕敬。

众人收拾一回,带着杨黄寨缴获的战利品,回到佘家营。佘老爷子听得老二攻下杨黄寨,心里自然高兴,吩咐佘芳带着一队人马,十里外迎接。

佘芳本不愿去,但想那么多的人手都在老二手里,此时不稳住他,万一他倒戈相向,岂不是害了自己?随即带着数十人,连夜进发,来到十里之外,在那扎营等候。早有探子将此事报知老二,老二兴奋异常,微笑道:“老爷对我大恩,无以为报,无以为报。”

冷子豪知他兴奋佘芳带人来迎接他,心里却冷然道:“就你这么老的老骨头,佘芳怎会看中你?想必是想稳住你的心,让你好好归顺佘家营。你中了美人计都还不知道,还以为想驾驭我?”

冷子豪忖罢,朝地上啐了一口,望着远处朦胧的雾气。心想再过几日,就该过年了。可过年了,还孤苦伶仃的一人,也该找个伴了。

冷子豪叹了口气,望着身旁的美人,不禁想起前几日销魂的时光,真有几分眷恋。要不是跟着回到这个地方,听候老二的差遣,想必过的是神仙般的日子。

他又吐出一口冷气,迷雾中,闪烁着婆娑的珠子,洒落头顶,冰凉一片。他从来没有这般失落过,更没像今日这样想过离开佘家营,可他真想离开这里,离开这个牢笼。

佘芳接着众人,相互寒暄了几句。老二便将从杨黄寨抢得的最美的珍珠递给她道:“小姐,新近得了一宝物,想必与你最为般配。”

佘芳瞥了一眼,淡淡地道:“二爷费心了,不过我佘芳不稀罕那些东西,你还是留着,赏给未来的二夫人吧。”

老二一听,气得脸色紫胀,想发着,却无处发泄。但他却固执地道:“小姐,珍珠配美人,你要是不收下,我的脸面都有些挂不住了。”

冷子豪听得此言,一旁点头道:“小姐,你就收下吧,二爷好不容易从杨黄寨弄来的东西。你要是不收下,二爷多没面子。”

佘芳冷冷地一笑,不禁道:“二爷如此费心,当送给钟情之人,我区区一弱女子,不配此物。你还是留着,以后一定大有用处。”

佘芳执意不受珍珠,急得老二心里暗骂,却又不好多说,只得将珍珠收起,泱泱地带着众人朝前行去。心想我要不是听说你亲自来接,又怎么会这么急赶着回来。带着那么多人,要想扫平你佘家营,又不是不可能的事。

老二叹了口气,拍了拍脑门,暗自懊悔。绝好的机会,就这样错过了,无论对他还是冷子豪,都感到惋惜。冷子豪早看出这点,但他不敢劝老二,深怕赴闷窦的后尘。

老二回到屋里,佘老爷子又带着酒肉来探望了一回,又请他喝了庆功酒,转眼间就到了大年三十。老二坐在屋里,穿着喜庆的吉服,和杨黄寨夺得的美人朝夕相对,相处甚欢。他本将美人送给了佘老爷子,但佘老爷子想着他家眷都在一线天,临走时没来得及带出来,便将美人赐给了他。

老二虽然感恩戴德,但想美人本是我抢来的,就该是我的,你只不过将她还给了我而已。老二正和美人坐在那里嗑瓜子,便听得佘老爷子来请他去喝酒。

老二推说身体不舒服,便躲在屋里,和美人肉搏通宵。

直到初一早晨,老二起身走出屋门,便听有人道:“听说二爷不眷恋自己的结发妻子,任由她在一线天过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也不知二爷是什么心肠?他现在倒逍遥快活了,可她的女人……。”

听着传来一阵急促的叹息声,老二抽了一口凉气,不由得想起自己的老婆,暗自摇头。他离开的时候,本想带着她,可又害怕她不愿跟着受苦,不愿跟着来到这里,不愿离开一线天。

又听得一人道:“如今的二爷,风花雪月,威风凌凌,比当初的魏一霸、杜二、胡二,都要威风。在佘家营当管家的人,谁有他这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

老二听着心酸,心想你们这些王八羔子,怎知道我的苦楚?你们要是我,恐怕比我还活得悲哀。我现在不收拾你们,等老子哪天心情好了,再拔了你们的皮。

正忖着,忽听一人嘀咕道:“你们还说,二爷就站在门口,小心你们的皮。”

老二朝那人望了一眼,不是别人,正是冷子豪。他不愿见到冷子豪,索性装着没看见,便朝屋里走来。冷子豪却叫住他道:“二爷,起来得挺早,怎么不多睡一会?”

老二只得站住,冷冷地盯了他一眼,没有发话。冷子豪也不多想,走到他的跟前,朝屋里扫了一眼道:“二爷,你这里可是春色满屋啊,我就不进去了。我来是想告诉你一声,小姐上坟去了,听说她爹娘就埋在你爹埋的地方,难道你就不去祭奠一下烟斗钱?”

老二一听,心里闷闷地道:“她祭奠她的爹娘,与我何干?难道我也要和她一起去祭奠我爹不成?冷子豪,我可告诉你,少在大爷我面前嚼舌根。小心哪天把舌根嚼烂了,我可不替你说话。”

冷子豪听了,知趣的走了。他想知道,老二到底对佘芳又多倾心,更想知道他到底了解佘芳有多少。像佘芳这样少有的美人胚子,想必谁得了都会折寿的。

冷子豪忖了忖,走了很远,又回头朝老二望了一眼,见老二钻进屋子不出来,心才落了下来。

老二回到屋里,望着美人,总觉歪瓜裂枣一般,脑海里尽是佘芳的影子。

美人见他出神,不禁幽幽的问道:“二爷,你这是怎么了?看你沉闷不乐,我的心里,也为你担忧。”

老二转过脸去,别到一边,继续思索。美人却不敢来自讨苦吃,坐到椅子上,继续嗑瓜子。老二见她不再相劝,不由得又叹了口气。美人心知他一定对自己没再劝他感到不乐,却又不想再劝他。

正文 六十三

老二干坐了一会,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快,便起身走出屋门,来到马厩,骑了快马,朝烟斗钱的墓地驰来。

新年的骄阳,照在老二的脸上,显得格外的醒目。一阵灼热,使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舒畅,同时又感到无比的失落。回想着当时给佘芳珍珠的情景,不禁立马扇了自己一耳光。

老二勒紧马缰,站在骄阳下,望着刺目的光芒,冷哼一声道:“佘芳,迟早你会是我的,我会得到你的。”

老二说罢,拍马疾驰,才行了一程,便听前面有马蹄声响。老二不想被人看见,便勒马躲在不远的森林中,观望朝他驰来的人。

但听一个声音娇声道:“小姐,九爷就在烟斗钱的坟旁,你怎么不过去招呼一声?上次他放了你,你还没去感谢人家呢?”

忽然又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研道:“贫嘴,这话是你能说出口的吗?等我回去,将这话告诉我爷爷,看他不撕烂你的嘴。”

老二一听,心里高叫,猛一回神,又止住声音暗道:“佘芳,是你,是佘芳。”

老二忖罢,想拍马驰出,却想道:“你的心里只有老九,何尝正眼看我一眼?我出去,岂不是自讨没趣?老九在爹的坟前,想必带了不少人来,我硬闯出去,想必惹火烧身。”

忖了忖,叹息一声,又听先说话的女子的声音道:“小姐,我再不敢了,你饶了我吧。”

佘芳冷哼一声,喝道:“要我饶你容易,今后再别提起这事。我告诉你,我对钱启华恨得要命。”

她嘴里说恨他,其实心里千百遍的在想,什么时候才能再相见?明明能看见对方,却因为各种原因,不能相见。

佘芳的心里,一团乱麻,她不知该怎么才好。她想抛开世俗的眼光,想抛开佘家营和一线天之间的恩怨,可她做不到。她的心里,始终想着佘家营,想着她的爷爷。在这块土地上,流淌着她亲人的鲜血。

佘芳抬头望着远处,突然双腿一夹,拍马而去。

老二使劲勒紧马缰,朝两人驰去的方向望了一眼,耳朵里回想着佘芳的那句话,心里顿时一甜。但他清楚,佘芳所说的,不过是反话,可正因为是反话,他才特别的喜欢。哪怕欺骗了他,他也喜欢听到这样的甜言蜜语。

待佘芳二人去后,老二悄悄的勒马来到离烟斗钱坟不远的林子里,在那瞻拜他的坟。自从烟斗钱下葬后,他便再没来过这地方。望着老九带着一族人,统统立在那里,替烟斗钱烧香烧纸的情景,老二一阵心酸。

他狠狠地望着众人,暗哼一声道:“爹,迟早我会亲自来祭奠你的。都是我不好,不能在这时来看望你,你在天之灵若有知,就帮我除掉老九。”

老二忖罢,便听一人道:“九爷,咱们该回去了。”

老二一听,这个声音,好生熟悉,抬头一望,见不是别人,正是闷窦。老二见了闷窦,恨得真想扑上去,一把将他揪住,劈成肉酱。他没想到,闷窦居然成了老九的心腹,还不时的提醒老九下一步该做什么。

老二恨了一回,心里却自盘算。近来冷子豪对我不满,想必也会向闷窦一样背叛于我,与其让他背叛,不如早日除之。

等老九带着众人离开后,已是黄昏时分,老二才悄悄的来到烟斗钱的坟旁,烧了纸烛,飘然而去。

行了一程,只觉人困心烦,便下了马,坐到一块青石上歇息。突然间,听得一个声音,幽幽的道:“九爷,难道你真抛不下咱们之间的恩怨吗?”

老二竖起耳朵,听得真切,心道:“这不是佘芳的声音吗?什么时候和老九扯到了一起?不行,我一定要阻止他们,不能让他们再有往来。”

老二站起身,却听得一个冷冰的声音道:“阿芳,不是我抛不下恩怨,而是如今的时势不许。我知道,你对我情深一片,可我不能因为这样,便放弃一线天。我不能对不起三哥,更不能对不起死去的爹。”

老二又听佘芳的声音道:“九爷,曾经我见你是个敢作敢为的英雄,而如今,你在我眼里,却什么也不是。原来我心中的九爷,也是个怕事的人,也害怕世俗的眼光。”

老九听罢,喝住佘芳道:“不,不是这样的。我什么也不怕,但是我不能什么也不顾。”

佘芳冷笑一声,望着身旁的枯草丛,淡淡地道:“九爷,无论怎么说,我都感激你。上次我被你抓住,要不是你放我回去,魏一霸就占领了佘家营。你让佘家营重见了曙光,你的大恩大德,我永远都会记住的。”

老九也淡淡地道:“阿芳,你错了。我放你回去,不出自私心,我也是为了救一线天。魏一霸要攻占了佘家营,那我一线天,想必不日也会消亡。咱们虽然斗,却谁也攻不破谁,都是半斤八两。但魏一霸得了佘家营,联合他自己的势力,很快就会攻进一线天。唇亡齿寒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佘芳想听到的不是这些,她想听到老九给她说,他救她,完全出于私心,完全是为了保护她。可老九没这么说,她听到的,完全出乎意料之外。

佘芳的心,猛地沉了下来。原来九爷的心里,不曾想着我,那我这段时间以来,到底在做些什么?

佘芳望着远处的草丛,望着凋零的灌木,她的心,就像脱光了树叶的树干,毫无遮拦。她想告诉老九,自从离开一线天以后,她对他的想念,可她没能说出口。她知道,话说得太多,只会伤害自己。

两人沉静了下来,听着呼呼的风声,彼此的心跳,都那么规律的一上一下。猛听得一声咳嗽声,才打破了沉静。

老九听罢,当先挡在佘芳的身前,喝道:“谁?”

“我还以为是什么人,原来是两个狗男女,在这里说情话,也不害臊?”

说话的人,却没走出来,两人都看不见来人,只凭着发出的声音,朝那望去。两人都看不见人影,也再没听到声音。

佘芳依偎在老九的怀里,就像一只受惊的小鸟,抓紧了他的肩膀。老九低声道:“阿芳,别怕。”

说罢,又朝发声处喝道:“谁,有本事就站出来。”

老九心知此人既敢说出这样的话,想必不是一线天的人。他陡然听出这个声音便是老二的声音,断喝道:“二哥,有本事就站出来说话,偷偷摸摸的听别人说话,想必这就是你一贯的作风。”

老二听完,忍不住站起身来,指着老九道:“老九,我偷偷摸摸的,你难道不是偷偷摸摸的吗?你害怕被老三撞见,所以才带她来这里。”

老九冷笑一声,护在佘芳跟前道:“二哥,我从小都受你照顾,我还叫你一声二哥。可我想不通,你为什么离开一线天,反帮着仇人做事?”

老二不屑地白了他一眼道:“老九,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装不明白?我帮佘家营做事,就像你偷偷来会小姐一样。”

老九顿时醒悟过来,原来老二帮佘家营,不光是恨他兄弟几人,还想着佘芳。他不愿多想,也不想多想,怔怔的望着老二。

他突然感到害怕,佘芳呆在佘家营,有老二在那里,想必一天也不安全。他不禁心里着急,可又不敢表现出来。

老二见他不着急,心里打转道:“难道他真对佘芳无心?那他为何又护在佘芳的跟前?既然护在她的跟前,想必对她还是有好感的。可他为何情绪不那么激动?依老九的脾气,应该暴跳如雷了才是,可他……。”

老二拿捏不住老九的心态,朝前走了几步。

但听佘芳一声娇喝,怒道:“钱老二,你好大的够胆,竟敢跟踪本小姐。”

老二啐了一口,淡淡地笑道:“爷我才没那心思跟踪你,不过是冷子豪告诉我的,说小姐会遇到麻烦,我便跟来了。”

佘芳一听,心里暗恨冷子豪。她临行时,确实遇到了冷子豪,可也没告诉他要去哪里,难道冷子豪也派人跟踪了吗?佘芳忖了忖,朝不远处望了一眼。

佘芳想证实一下,冷子豪是否已跟来。但她不敢相信,冷子豪竟会将这事告诉他?难道是巧合?

佘芳朝老九瞥了一眼,柔柔地道:“九爷,什么也不用说了,我明白你的心意,我要回了。”

佘芳转过身,走到茂密的松树林里,解开马缰,架的一声,朝佘家营驰去。她的心里,却乐滋滋的,不住的道:“九爷,原来你的心里,还有我这个不起眼的小女子。你口口声声说对我没什么感觉,可你见我有危险的时候,总是挡在我的身前。九爷,什么时候,你才能告诉我,你心里真正的想法是什么?”

佘芳突然,陷入了重重的漩涡。她不知道,这次见老九,说了一番话下来,对他竟是难以忘怀。

佘芳边想,边又想到老二,心想此人不能久留,得想办法将他弄走。但转念一想,把老二弄走后,谁来接替他的位置?爷爷苦心设的那么一个位置,本就不是什么好差使,突然将他弄走,又到何处找那么一个人?

佘芳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是好?

回到佘家营,便到佘老爷子的屋里请了安,才去吃晚饭。刚一坐定,便听丫头传冷子豪求见。

佘芳正想问罪,冷子豪却不请自来,不禁芳心大怒,命丫鬟堵住冷子豪,不让他来见。佘芳吃了饭,又朝佘老爷子的屋里去了。

冷子豪打听得此事,气得眼睛一鼓,心想平时佘芳不至于拒人于千里之外,可今日从墓地里回来,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这是怎么回事?

冷子豪又忖了忖,想起老二,便朝老二的屋子走来。来到老二的屋子,见老二才下马朝屋里走,不禁拉住他道:“二爷,去哪里走亲戚了?”

老二瞪了他一眼,扯长嗓音道:“不是走亲戚,是去会小姐去了。”

正文 六十三

老二干坐了一会,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快,便起身走出屋门,来到马厩,骑了快马,朝烟斗钱的墓地驰来。

新年的骄阳,照在老二的脸上,显得格外的醒目。一阵灼热,使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舒畅,同时又感到无比的失落。回想着当时给佘芳珍珠的情景,不禁立马扇了自己一耳光。

老二勒紧马缰,站在骄阳下,望着刺目的光芒,冷哼一声道:“佘芳,迟早你会是我的,我会得到你的。”

老二说罢,拍马疾驰,才行了一程,便听前面有马蹄声响。老二不想被人看见,便勒马躲在不远的森林中,观望朝他驰来的人。

但听一个声音娇声道:“小姐,九爷就在烟斗钱的坟旁,你怎么不过去招呼一声?上次他放了你,你还没去感谢人家呢?”

忽然又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研道:“贫嘴,这话是你能说出口的吗?等我回去,将这话告诉我爷爷,看他不撕烂你的嘴。”

老二一听,心里高叫,猛一回神,又止住声音暗道:“佘芳,是你,是佘芳。”

老二忖罢,想拍马驰出,却想道:“你的心里只有老九,何尝正眼看我一眼?我出去,岂不是自讨没趣?老九在爹的坟前,想必带了不少人来,我硬闯出去,想必惹火烧身。”

忖了忖,叹息一声,又听先说话的女子的声音道:“小姐,我再不敢了,你饶了我吧。”

佘芳冷哼一声,喝道:“要我饶你容易,今后再别提起这事。我告诉你,我对钱启华恨得要命。”

她嘴里说恨他,其实心里千百遍的在想,什么时候才能再相见?明明能看见对方,却因为各种原因,不能相见。

佘芳的心里,一团乱麻,她不知该怎么才好。她想抛开世俗的眼光,想抛开佘家营和一线天之间的恩怨,可她做不到。她的心里,始终想着佘家营,想着她的爷爷。在这块土地上,流淌着她亲人的鲜血。

佘芳抬头望着远处,突然双腿一夹,拍马而去。

老二使劲勒紧马缰,朝两人驰去的方向望了一眼,耳朵里回想着佘芳的那句话,心里顿时一甜。但他清楚,佘芳所说的,不过是反话,可正因为是反话,他才特别的喜欢。哪怕欺骗了他,他也喜欢听到这样的甜言蜜语。

待佘芳二人去后,老二悄悄的勒马来到离烟斗钱坟不远的林子里,在那瞻拜他的坟。自从烟斗钱下葬后,他便再没来过这地方。望着老九带着一族人,统统立在那里,替烟斗钱烧香烧纸的情景,老二一阵心酸。

他狠狠地望着众人,暗哼一声道:“爹,迟早我会亲自来祭奠你的。都是我不好,不能在这时来看望你,你在天之灵若有知,就帮我除掉老九。”

老二忖罢,便听一人道:“九爷,咱们该回去了。”

老二一听,这个声音,好生熟悉,抬头一望,见不是别人,正是闷窦。老二见了闷窦,恨得真想扑上去,一把将他揪住,劈成肉酱。他没想到,闷窦居然成了老九的心腹,还不时的提醒老九下一步该做什么。

老二恨了一回,心里却自盘算。近来冷子豪对我不满,想必也会向闷窦一样背叛于我,与其让他背叛,不如早日除之。

等老九带着众人离开后,已是黄昏时分,老二才悄悄的来到烟斗钱的坟旁,烧了纸烛,飘然而去。

行了一程,只觉人困心烦,便下了马,坐到一块青石上歇息。突然间,听得一个声音,幽幽的道:“九爷,难道你真抛不下咱们之间的恩怨吗?”

老二竖起耳朵,听得真切,心道:“这不是佘芳的声音吗?什么时候和老九扯到了一起?不行,我一定要阻止他们,不能让他们再有往来。”

老二站起身,却听得一个冷冰的声音道:“阿芳,不是我抛不下恩怨,而是如今的时势不许。我知道,你对我情深一片,可我不能因为这样,便放弃一线天。我不能对不起三哥,更不能对不起死去的爹。”

老二又听佘芳的声音道:“九爷,曾经我见你是个敢作敢为的英雄,而如今,你在我眼里,却什么也不是。原来我心中的九爷,也是个怕事的人,也害怕世俗的眼光。”

老九听罢,喝住佘芳道:“不,不是这样的。我什么也不怕,但是我不能什么也不顾。”

佘芳冷笑一声,望着身旁的枯草丛,淡淡地道:“九爷,无论怎么说,我都感激你。上次我被你抓住,要不是你放我回去,魏一霸就占领了佘家营。你让佘家营重见了曙光,你的大恩大德,我永远都会记住的。”

老九也淡淡地道:“阿芳,你错了。我放你回去,不出自私心,我也是为了救一线天。魏一霸要攻占了佘家营,那我一线天,想必不日也会消亡。咱们虽然斗,却谁也攻不破谁,都是半斤八两。但魏一霸得了佘家营,联合他自己的势力,很快就会攻进一线天。唇亡齿寒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佘芳想听到的不是这些,她想听到老九给她说,他救她,完全出于私心,完全是为了保护她。可老九没这么说,她听到的,完全出乎意料之外。

佘芳的心,猛地沉了下来。原来九爷的心里,不曾想着我,那我这段时间以来,到底在做些什么?

佘芳望着远处的草丛,望着凋零的灌木,她的心,就像脱光了树叶的树干,毫无遮拦。她想告诉老九,自从离开一线天以后,她对他的想念,可她没能说出口。她知道,话说得太多,只会伤害自己。

两人沉静了下来,听着呼呼的风声,彼此的心跳,都那么规律的一上一下。猛听得一声咳嗽声,才打破了沉静。

老九听罢,当先挡在佘芳的身前,喝道:“谁?”

“我还以为是什么人,原来是两个狗男女,在这里说情话,也不害臊?”

说话的人,却没走出来,两人都看不见来人,只凭着发出的声音,朝那望去。两人都看不见人影,也再没听到声音。

佘芳依偎在老九的怀里,就像一只受惊的小鸟,抓紧了他的肩膀。老九低声道:“阿芳,别怕。”

说罢,又朝发声处喝道:“谁,有本事就站出来。”

老九心知此人既敢说出这样的话,想必不是一线天的人。他陡然听出这个声音便是老二的声音,断喝道:“二哥,有本事就站出来说话,偷偷摸摸的听别人说话,想必这就是你一贯的作风。”

老二听完,忍不住站起身来,指着老九道:“老九,我偷偷摸摸的,你难道不是偷偷摸摸的吗?你害怕被老三撞见,所以才带她来这里。”

老九冷笑一声,护在佘芳跟前道:“二哥,我从小都受你照顾,我还叫你一声二哥。可我想不通,你为什么离开一线天,反帮着仇人做事?”

老二不屑地白了他一眼道:“老九,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装不明白?我帮佘家营做事,就像你偷偷来会小姐一样。”

老九顿时醒悟过来,原来老二帮佘家营,不光是恨他兄弟几人,还想着佘芳。他不愿多想,也不想多想,怔怔的望着老二。

他突然感到害怕,佘芳呆在佘家营,有老二在那里,想必一天也不安全。他不禁心里着急,可又不敢表现出来。

老二见他不着急,心里打转道:“难道他真对佘芳无心?那他为何又护在佘芳的跟前?既然护在她的跟前,想必对她还是有好感的。可他为何情绪不那么激动?依老九的脾气,应该暴跳如雷了才是,可他……。”

老二拿捏不住老九的心态,朝前走了几步。

但听佘芳一声娇喝,怒道:“钱老二,你好大的够胆,竟敢跟踪本小姐。”

老二啐了一口,淡淡地笑道:“爷我才没那心思跟踪你,不过是冷子豪告诉我的,说小姐会遇到麻烦,我便跟来了。”

佘芳一听,心里暗恨冷子豪。她临行时,确实遇到了冷子豪,可也没告诉他要去哪里,难道冷子豪也派人跟踪了吗?佘芳忖了忖,朝不远处望了一眼。

佘芳想证实一下,冷子豪是否已跟来。但她不敢相信,冷子豪竟会将这事告诉他?难道是巧合?

佘芳朝老九瞥了一眼,柔柔地道:“九爷,什么也不用说了,我明白你的心意,我要回了。”

佘芳转过身,走到茂密的松树林里,解开马缰,架的一声,朝佘家营驰去。她的心里,却乐滋滋的,不住的道:“九爷,原来你的心里,还有我这个不起眼的小女子。你口口声声说对我没什么感觉,可你见我有危险的时候,总是挡在我的身前。九爷,什么时候,你才能告诉我,你心里真正的想法是什么?”

佘芳突然,陷入了重重的漩涡。她不知道,这次见老九,说了一番话下来,对他竟是难以忘怀。

佘芳边想,边又想到老二,心想此人不能久留,得想办法将他弄走。但转念一想,把老二弄走后,谁来接替他的位置?爷爷苦心设的那么一个位置,本就不是什么好差使,突然将他弄走,又到何处找那么一个人?

佘芳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是好?

回到佘家营,便到佘老爷子的屋里请了安,才去吃晚饭。刚一坐定,便听丫头传冷子豪求见。

佘芳正想问罪,冷子豪却不请自来,不禁芳心大怒,命丫鬟堵住冷子豪,不让他来见。佘芳吃了饭,又朝佘老爷子的屋里去了。

冷子豪打听得此事,气得眼睛一鼓,心想平时佘芳不至于拒人于千里之外,可今日从墓地里回来,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这是怎么回事?

冷子豪又忖了忖,想起老二,便朝老二的屋子走来。来到老二的屋子,见老二才下马朝屋里走,不禁拉住他道:“二爷,去哪里走亲戚了?”

老二瞪了他一眼,扯长嗓音道:“不是走亲戚,是去会小姐去了。”

正文 六十三

老二干坐了一会,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快,便起身走出屋门,来到马厩,骑了快马,朝烟斗钱的墓地驰来。

新年的骄阳,照在老二的脸上,显得格外的醒目。一阵灼热,使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舒畅,同时又感到无比的失落。回想着当时给佘芳珍珠的情景,不禁立马扇了自己一耳光。

老二勒紧马缰,站在骄阳下,望着刺目的光芒,冷哼一声道:“佘芳,迟早你会是我的,我会得到你的。”

老二说罢,拍马疾驰,才行了一程,便听前面有马蹄声响。老二不想被人看见,便勒马躲在不远的森林中,观望朝他驰来的人。

但听一个声音娇声道:“小姐,九爷就在烟斗钱的坟旁,你怎么不过去招呼一声?上次他放了你,你还没去感谢人家呢?”

忽然又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研道:“贫嘴,这话是你能说出口的吗?等我回去,将这话告诉我爷爷,看他不撕烂你的嘴。”

老二一听,心里高叫,猛一回神,又止住声音暗道:“佘芳,是你,是佘芳。”

老二忖罢,想拍马驰出,却想道:“你的心里只有老九,何尝正眼看我一眼?我出去,岂不是自讨没趣?老九在爹的坟前,想必带了不少人来,我硬闯出去,想必惹火烧身。”

忖了忖,叹息一声,又听先说话的女子的声音道:“小姐,我再不敢了,你饶了我吧。”

佘芳冷哼一声,喝道:“要我饶你容易,今后再别提起这事。我告诉你,我对钱启华恨得要命。”

她嘴里说恨他,其实心里千百遍的在想,什么时候才能再相见?明明能看见对方,却因为各种原因,不能相见。

佘芳的心里,一团乱麻,她不知该怎么才好。她想抛开世俗的眼光,想抛开佘家营和一线天之间的恩怨,可她做不到。她的心里,始终想着佘家营,想着她的爷爷。在这块土地上,流淌着她亲人的鲜血。

佘芳抬头望着远处,突然双腿一夹,拍马而去。

老二使劲勒紧马缰,朝两人驰去的方向望了一眼,耳朵里回想着佘芳的那句话,心里顿时一甜。但他清楚,佘芳所说的,不过是反话,可正因为是反话,他才特别的喜欢。哪怕欺骗了他,他也喜欢听到这样的甜言蜜语。

待佘芳二人去后,老二悄悄的勒马来到离烟斗钱坟不远的林子里,在那瞻拜他的坟。自从烟斗钱下葬后,他便再没来过这地方。望着老九带着一族人,统统立在那里,替烟斗钱烧香烧纸的情景,老二一阵心酸。

他狠狠地望着众人,暗哼一声道:“爹,迟早我会亲自来祭奠你的。都是我不好,不能在这时来看望你,你在天之灵若有知,就帮我除掉老九。”

老二忖罢,便听一人道:“九爷,咱们该回去了。”

老二一听,这个声音,好生熟悉,抬头一望,见不是别人,正是闷窦。老二见了闷窦,恨得真想扑上去,一把将他揪住,劈成肉酱。他没想到,闷窦居然成了老九的心腹,还不时的提醒老九下一步该做什么。

老二恨了一回,心里却自盘算。近来冷子豪对我不满,想必也会向闷窦一样背叛于我,与其让他背叛,不如早日除之。

等老九带着众人离开后,已是黄昏时分,老二才悄悄的来到烟斗钱的坟旁,烧了纸烛,飘然而去。

行了一程,只觉人困心烦,便下了马,坐到一块青石上歇息。突然间,听得一个声音,幽幽的道:“九爷,难道你真抛不下咱们之间的恩怨吗?”

老二竖起耳朵,听得真切,心道:“这不是佘芳的声音吗?什么时候和老九扯到了一起?不行,我一定要阻止他们,不能让他们再有往来。”

老二站起身,却听得一个冷冰的声音道:“阿芳,不是我抛不下恩怨,而是如今的时势不许。我知道,你对我情深一片,可我不能因为这样,便放弃一线天。我不能对不起三哥,更不能对不起死去的爹。”

老二又听佘芳的声音道:“九爷,曾经我见你是个敢作敢为的英雄,而如今,你在我眼里,却什么也不是。原来我心中的九爷,也是个怕事的人,也害怕世俗的眼光。”

老九听罢,喝住佘芳道:“不,不是这样的。我什么也不怕,但是我不能什么也不顾。”

佘芳冷笑一声,望着身旁的枯草丛,淡淡地道:“九爷,无论怎么说,我都感激你。上次我被你抓住,要不是你放我回去,魏一霸就占领了佘家营。你让佘家营重见了曙光,你的大恩大德,我永远都会记住的。”

老九也淡淡地道:“阿芳,你错了。我放你回去,不出自私心,我也是为了救一线天。魏一霸要攻占了佘家营,那我一线天,想必不日也会消亡。咱们虽然斗,却谁也攻不破谁,都是半斤八两。但魏一霸得了佘家营,联合他自己的势力,很快就会攻进一线天。唇亡齿寒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佘芳想听到的不是这些,她想听到老九给她说,他救她,完全出于私心,完全是为了保护她。可老九没这么说,她听到的,完全出乎意料之外。

佘芳的心,猛地沉了下来。原来九爷的心里,不曾想着我,那我这段时间以来,到底在做些什么?

佘芳望着远处的草丛,望着凋零的灌木,她的心,就像脱光了树叶的树干,毫无遮拦。她想告诉老九,自从离开一线天以后,她对他的想念,可她没能说出口。她知道,话说得太多,只会伤害自己。

两人沉静了下来,听着呼呼的风声,彼此的心跳,都那么规律的一上一下。猛听得一声咳嗽声,才打破了沉静。

老九听罢,当先挡在佘芳的身前,喝道:“谁?”

“我还以为是什么人,原来是两个狗男女,在这里说情话,也不害臊?”

说话的人,却没走出来,两人都看不见来人,只凭着发出的声音,朝那望去。两人都看不见人影,也再没听到声音。

佘芳依偎在老九的怀里,就像一只受惊的小鸟,抓紧了他的肩膀。老九低声道:“阿芳,别怕。”

说罢,又朝发声处喝道:“谁,有本事就站出来。”

老九心知此人既敢说出这样的话,想必不是一线天的人。他陡然听出这个声音便是老二的声音,断喝道:“二哥,有本事就站出来说话,偷偷摸摸的听别人说话,想必这就是你一贯的作风。”

老二听完,忍不住站起身来,指着老九道:“老九,我偷偷摸摸的,你难道不是偷偷摸摸的吗?你害怕被老三撞见,所以才带她来这里。”

老九冷笑一声,护在佘芳跟前道:“二哥,我从小都受你照顾,我还叫你一声二哥。可我想不通,你为什么离开一线天,反帮着仇人做事?”

老二不屑地白了他一眼道:“老九,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装不明白?我帮佘家营做事,就像你偷偷来会小姐一样。”

老九顿时醒悟过来,原来老二帮佘家营,不光是恨他兄弟几人,还想着佘芳。他不愿多想,也不想多想,怔怔的望着老二。

他突然感到害怕,佘芳呆在佘家营,有老二在那里,想必一天也不安全。他不禁心里着急,可又不敢表现出来。

老二见他不着急,心里打转道:“难道他真对佘芳无心?那他为何又护在佘芳的跟前?既然护在她的跟前,想必对她还是有好感的。可他为何情绪不那么激动?依老九的脾气,应该暴跳如雷了才是,可他……。”

老二拿捏不住老九的心态,朝前走了几步。

但听佘芳一声娇喝,怒道:“钱老二,你好大的够胆,竟敢跟踪本小姐。”

老二啐了一口,淡淡地笑道:“爷我才没那心思跟踪你,不过是冷子豪告诉我的,说小姐会遇到麻烦,我便跟来了。”

佘芳一听,心里暗恨冷子豪。她临行时,确实遇到了冷子豪,可也没告诉他要去哪里,难道冷子豪也派人跟踪了吗?佘芳忖了忖,朝不远处望了一眼。

佘芳想证实一下,冷子豪是否已跟来。但她不敢相信,冷子豪竟会将这事告诉他?难道是巧合?

佘芳朝老九瞥了一眼,柔柔地道:“九爷,什么也不用说了,我明白你的心意,我要回了。”

佘芳转过身,走到茂密的松树林里,解开马缰,架的一声,朝佘家营驰去。她的心里,却乐滋滋的,不住的道:“九爷,原来你的心里,还有我这个不起眼的小女子。你口口声声说对我没什么感觉,可你见我有危险的时候,总是挡在我的身前。九爷,什么时候,你才能告诉我,你心里真正的想法是什么?”

佘芳突然,陷入了重重的漩涡。她不知道,这次见老九,说了一番话下来,对他竟是难以忘怀。

佘芳边想,边又想到老二,心想此人不能久留,得想办法将他弄走。但转念一想,把老二弄走后,谁来接替他的位置?爷爷苦心设的那么一个位置,本就不是什么好差使,突然将他弄走,又到何处找那么一个人?

佘芳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是好?

回到佘家营,便到佘老爷子的屋里请了安,才去吃晚饭。刚一坐定,便听丫头传冷子豪求见。

佘芳正想问罪,冷子豪却不请自来,不禁芳心大怒,命丫鬟堵住冷子豪,不让他来见。佘芳吃了饭,又朝佘老爷子的屋里去了。

冷子豪打听得此事,气得眼睛一鼓,心想平时佘芳不至于拒人于千里之外,可今日从墓地里回来,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这是怎么回事?

冷子豪又忖了忖,想起老二,便朝老二的屋子走来。来到老二的屋子,见老二才下马朝屋里走,不禁拉住他道:“二爷,去哪里走亲戚了?”

老二瞪了他一眼,扯长嗓音道:“不是走亲戚,是去会小姐去了。”

正文 六十四

冷子豪一听,心想原来你胆子真大,竟敢私会小姐。不但私会,还敢如此光明正大的讲出来,难道就不怕佘老爷子将你赶出佘家营吗?不好,万一佘老爷子心血来潮,将小姐许配给了他,老牛吃嫩草。不鲜花插在牛粪上,像他这样又老又丑的男人,玷污了小姐冰清玉洁的身子,岂不冤枉?不行,我要想办法阻止。难怪小姐回来不理我,真是去会老二去了。

冷子豪边忖边叹息,又心生嫉妒,像他都能俘获小姐的芳心,为何我却不能?哪一点比不上他?外表不如他英俊?年纪没有他大?

冷子豪瞪了老二一眼,却被老二睃见,老二也不发作,心想他正中了我的计,我又何必跟他较真?等他入项,同样乐得比闷窦还惨的下场。

老二坐在板凳上,朝冷子豪下逐客令道:“冷子豪,没什么别的事,你也该回去了。去小姐房里看看,她是不是回屋了。”

冷子豪听他说出自己的心声,不禁脸面一红,朝屋外走去。老二见他离去,啐了一口,暗骂道:“什么东西,也配跟我争小姐。老九争一下便罢了,你不过一奴才。”

他说这话,却忘了,自己也非是奴才。尽管有佘家营管家的职位,显得极为尊贵,但在佘老爷子和佘芳的眼里,他不过一个奴才。什么时候要是不忠心了,完全可以将他除掉。

老二却不这么看,他随时想着翻身的机会,只要佘老爷子还重用他,他就能绝处逢生,枯木逢春。

等冷子豪去远了,美人投入老二的怀抱,幽幽的道:“二爷,想要赢得女人的放心,除了讨好,便是征服。你只要征服了她,难道还怕她不是你的人吗?”

老二听罢,欢喜得了不得,伸手托着美人的香腮,柔声道:“我的小娘子,你这话说得贴切,只是你不知道,她三番五次的拒绝我的好意,我都……。”

美人听他一说,心想你带人杀了我的爹娘,强抢我来此,正是我报仇的大好时机。你迷恋女色,天赐的机缘。不禁道:“二爷,如今我倒有一计,不知你愿不愿听奴家的?”

老二一愣,伸手拍拍她的脸蛋,柔声道:“娘子,你说来听听。女人自有对付女人的绝招,有你这个女诸葛,就不怕得不到她的心。”

美人脸露笑容,轻轻的吻了他的脸颊一下,惹得老二兴起,抱起美人朝床上扑去。一朝春雨,连绵不绝。

美人依偎在老二的怀里,像惊弓之鸟,又像出水芙蓉,一副令人怜爱的模样。老二看得越加喜欢,只觉她比佘芳更加凄楚迷人。他不禁在心里打转,暗想我得了美人,又何必想着佘芳?我要为了佘芳,想必日后必不能夺佘家营。

老二正忖间,只听美人幽幽的道:“二爷,你想得到小姐的芳心,就得像对我一样。”

老二大喜,心想只是没有机会接近小姐,小姐又会些功夫,不好对付。在佘家营里,哪会有机会亲近于她?

老二摆手捻须道:“娘子,你有所不知。佘家营内,谁不听小姐的吩咐?我在这里,寸步难行。没到一处,都有人报知佘老爷子。”

美人淡淡一笑,吐出香舌,朝老二亲了一口道:“你要让我接近小姐,岂不是大功可成?只是等你得到了小姐,可别忘了我这旧人。”

老二连连点头,拍手称善道:“此言正合我意,只是奈何没有机会,等有机会,我一定引荐你接近佘芳。”

美人伸手捂住老二的嘴,低声道:“二爷,要接近佘芳,就要先接近佘老爷子。只是奴家已经是你的人了,可不能侍奉老爷。”

老二听了摇摇头,断然道:“绝对不可。”

美人翻身大笑,随即又转身朝他道:“二爷,你还真当真了,奴家是逗你玩的,不过想试试你的心里,是不是真有奴家。”

老二喘了一口气,心里暗想,你有这心就好,只要不给我带绿帽,什么都好说。但他想不出美人用什么计策接近佘老爷子,进而接近佘芳。随口问道:“美人,你有何良策,快些说来与我听。”

美人啐了他一口,低声道:“你猴急什么,提到她你就兴奋异常,连碰我都不想碰。日后要是有了她,我的日子可怎么过?”

老二连忙将她搂入怀里,柔声道:“我的小乖乖,小心肝,我怎么会不想碰你呢?你要知道,我想得到佘芳,并不是真想要她的人,而是想得到佘家营。得到佘家营,咱两就可吃香的喝辣的,要什么有什么。等到那时,你就是佘家营的半个主人,奴才们都得看你的眼色行事。”

美人听了高兴,伸手抚摸着老二的肩,将头靠在他宽大的肩膀上,突然觉得,靠着很温暖,很安然。她一直都恨老二,可不知何时,竟然有种离不开他的感觉。她心里一惊,害怕说出去的话,不是为佘芳而说,而是说她自己。

美人暗自沉吟一声,忖道:“我不能这样,他是我的仇人,我一定要报仇,一定要报仇。”

想起爹娘兄妹被敌人杀死的情景,她全身痉挛,颤抖不已。老二觉着她的身子在不停的晃动,忙道:“小娘子,你是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美人听得声音,才回过神来,讶然道:“没有,二爷,我很好,很好。”

老二觉着她的眼神不对,忙又安慰了她一番。他知道美人来此,一定为丧家失去亲人悲痛,陌生的地方,谁都会感到寂寞。只要有人给她温暖,她就会永远忘不掉那人。

老二忖了忖,不禁有些困乏,便倒在美人的怀里,呼呼睡去。等他醒来的时候,也是半夜时分。透着月色,他见美人酣睡,也不便打扰她,轻轻的推开她的身子,穿上鞋,走出屋来。

明月,西斜,照在树梢,仿佛宝镜一般,将老二的所有心事寄托。他想,思念,或许能停留,也或能消泯。但在这里,什么都不属于他,什么都是镜中月水中花,又有多少只得眷念?

老二叹了口气,回想大半生走过的路程,除了做木匠时有几分自由外,几乎都活在世俗所定的规则里。他想逃避,可现实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直到此刻,他还不知道离开一线天是不是明智的选择。

但回想着白日老九带着众人祭奠烟斗钱的情景,他又多么的希望能回到那里,能和兄弟们一起祭奠爹的亡灵。

不管离开是对是错,都无法回头,一切都还得继续下去。有时候选择了,就没有退路,只得坚持走下去,没到最后,谁都不知道错与对。

趁着月色,老二朝石阶下走去。他想慢慢的趟过,慢慢的走过这一级一级的台阶。只有这样,才能抚慰他的心灵,才能让他找到成就感和归属感,否则,一切都将烟灭无形。来到营脚,顿时天空黑暗,伸手不见五指,老二突然感到,人生何尝不是如此?瞬息间,顷刻万变。

想要统治佘家营,成为佘家营的主人,就得了解这里的一切,包括这里的所有人。老二不敢多想,趁那一抹黑云还未完全笼罩住落幕的月光,他迅速的攀过山峦,回到屋里。

当他打开屋门的时候,便听得一个脆弱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这个声音,好生的熟悉,不断的呻吟,令人销魂。

老二大喜,蹑手蹑脚的朝发声处走去,渐渐的来到一栋屋宇。吃了一回亏,不敢再莽撞行事。他躲在屋檐下,静静的等候,他要等待时机和辨清真相。

抖听一个粗豪的声音道:“我的小心肝,你就不能和我一起逃离这里吗?”

老二一听,竟是冷子豪的声音,再一看,这里不是四房住的地方吗?老二不禁想起一句话,越是强权的地方,越有反抗。哪怕佘老爷子想出那么多奇特的毒招,但还是有人敢是无肆无忌惮地触犯他的戒条。

四房的胆子,不但大得出奇,还真让人琢磨不透。老二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心想女人只要有了第一次,就很难自禁。四房要不是得了闷窦的雨露,又怎会和冷子豪勾搭在一起?想起闷窦,老二犹恨不及。

又听四房的声音娇羞地道:“子豪,这里有吃有喝,什么都不用我们去动手,难道你不喜欢这里吗?离开这里,咱们无论去到哪里,都要自己动手,自己做饭,自己耕种,你想过没有,那样的日子我怎么过得来?”

冷子豪喘着气,柔声道:“小心肝,离开这里,咱们就不用提心吊胆了。我可以给你一个温暖的家,可以让你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更不会让你洗衣做饭。在那里,只有我和你,没有任何人打扰。”

四房忸怩着身子,摇头道:“我不喜欢那样的生活,那会多无聊,多寂寞?白天你耕种去了,没有你,我一样会寂寞。晚上你累了,虽然睡在我的身边,可你…。”

老二一听,心想寂寞的女人真可怕,原来她也不是真正喜欢冷子豪。想必当日闷窦那样奇丑无比的男人她都敢收,其余的人在她的眼里,想必都是美男了。老二听到这里,便走了回去。

路过正厅外的屋子,随即身手一抄,拣了块石子,朝屋顶砸去。哐啷一声,屋顶的瓦片翻飞。佘老爷子正好睡在正房那里,听得声响,警觉地披上衣服,走了出来,眼见着几点光影,朝四房的屋子驰去。他心里大怒,垫着脚尖,朝四房的屋子驰来。

猛听得屋里窃窃私语的声响,佘老爷子驻住脚步,细细的倾听。听到心肝宝贝不停的乱叫声,勃然大怒,一脚踢开屋门,扑了进去。

四房听得声响,慌忙抓住冷子豪,不让他逃脱。随即跪在地上,指着冷子豪哭闹道:“老爷,你要替我做主,冷子豪我。你要替我做主啊,老爷。”

佘老爷子一听,一副冷光,盯着冷子豪。冷子豪被四房抓住,不能逃跑,只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佘老爷子见状,指着冷子豪喝道:“冷子豪,好你个狗奴才,竟敢做出这样的事?我现在就打断你的狗腿,叫人剜了你的肉喂狗。”

正文 六十五

佘老爷子话音未落,已伸手朝冷子豪的腿上劈去。冷子豪见状,心想横竖都是死,还不如一搏,随即将手一抬,朝佘老爷子扑去。

佘老爷子见他扑来,慌忙一闪,躲到一旁,暴喝一声,身子一跃,迎上冷子豪。冷子豪见他虽老,却有一身好的本领,吓得连忙将身子一纵,消失的黑色的夜空之中。

佘老爷子大怒,也不管四房,奔出屋门,来追冷子豪。一面喝命老二,一命召集众人追赶冷子豪。冷子豪听得一片声的乱响,知不能再在佘家营混下去,便一股脑儿朝杨黄寨去了。

佘老爷子见没追着冷子豪,逮住老二,训他一通道:“钱二爷,你是佘家营的总管,出了这号人物,你说该怎么办?”

老二被吓得全身颤抖,忙匍匐在地道:“老爷,都是我管理不当,才有这样的事发生。但我敢保证,不出半年,必将冷子豪抓来,任由老爷处置。”

佘老爷子拍案喝道:“二爷句,这可是你说的,要是抓不到,你又有何话说?”

老二听罢,流了一身冷汗,连连道:“要是抓不住冷子豪,小人甘愿受罚。”

佘老爷子见他说得诚惶诚恐,也不想在此之际为难于他。他尽管没有魏一霸那般蛮横,但惹急了,再去和冷子豪联手,那便不妙了。设老爷子追问了几句,便不再责怪老二了,随即道:“那好,我现在就命你,四处捉拿冷子豪,不得放过。”

老二擦了擦冷汗,慌忙去了。心里却道:“冷子豪,天助我也,就你那样,也想沾染佘老爷子的妻室?”

佘老爷子见老二走出屋门,喝命一家丁道:“把四房叫来。”

家丁见佘老爷子正在气头上,哪敢怠慢,慌忙去叫四房。此时的四房,早吓得哆嗦成一团,坐在床沿上,不得动弹。家丁叫了几遍,她几乎都没听见,一股劲的乱抖。家丁忙又道:“我的姑奶奶,你既敢做这事,怎么不敢承担?你是知道的,犯下这事,老爷是绝不会饶恕的。”

四房听得害怕,朝家丁啐了一口,喝道:“狗奴才,还不出去,老娘还用得着你来教训?”

家丁朝她瞪了一眼,心道:“好心没好报,你就等着坐铁驴吧。”

家丁急忙退出屋子,来到正厅,向佘老爷子禀报道:“老爷,四房不愿前来,想必正在忏悔呢。要不要小人再去催她一次,想必她就来了。”

佘老爷子冷哼一声,喝道:“她在忏悔,她要忏悔,就不会做出这样的事了。我对她那么好,她竟然也敢背叛我?你去准备铁驴,将它烧红。”

家丁一听,佯作劝道:“老爷,四房跟你这么多年,难道你真忍心让她坐铁驴吗?”

佘老爷子啐道:“对我不忠之人,没必要留在世上。前番我饶了她,今次却又与个冷子豪勾搭上。她以为我不知道她做的好事,我不过不愿声张吧了。”

家丁心里暗笑,你一个糟老头子,暴殄天物,该有的报应。忖了忖,慌忙去准备铁驴去了。

佘老爷子见他走后,默默的望着正厅里的山水牌匾,恍惚间,已进入仙境。佘老爷子正在沉思,忽听得一个脚步声响起,大吼一声,喝道:“谁?”

“爷爷,是我。”

佘老爷子听出是佘芳的声音,转过身来道:“乖孙女,来得正好。爷爷正想问你一件事,你可要如实的回答。”

佘芳一愣,将手背在背后道:“爷爷,什么事你还来请教我了?”

佘老爷子没好气地道:“我问你,要是对你不忠的人,你会怎么办?”

佘芳一忖,狠狠地道:“对我不忠的人……,对我不忠的人,我就想办法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佘老爷子大喜,伸手拍着佘芳的脑袋道:“你就是聪明,我要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背叛我的人,统统是这样的下场。”

佘芳见佘老爷子眼中爆出凶光,忙道:“爷爷,刚才乱哄哄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还怕你有危险,所以来看看。”

佘老爷子淡淡地道:“还能有什么事?还不是因为你四奶奶。”

佘芳一愣,心想四房一直独处,不和别的人往来,她能有什么事?不禁疑惑地看着佘老爷子,却不说话。

佘老爷子见她一脸迷茫,沉吟道:“你四奶奶,和别的人好上了。”

佘芳听罢,犹如头顶雷轰,讶然道:“四奶奶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她不会的,爷爷。”

佘老爷子冷笑一声,低喝道:“她年纪那么轻,怎耐得住寂寞?我不经常去她屋里,可每天让她吃香的喝辣的,她却还是要背叛我。乖孙女,你说这样的人该不该惩治?”

佘芳不敢说话了,她本就是来替四房求情的,她不愿看到四房被坐铁驴。坐了铁驴,便是死路一条,她可不愿再有人坐铁驴了。

听得佘老爷子这话一出,她的心已凉了半截,后悔自己先把话放到了前头。佘芳伸长舌头,转过身去,不敢看佘老爷子。她知道,只要转过来看着佘老爷子的眼睛,他便知道她来的目的。

佘老爷子捻捻花白的胡须,背着手,沉吟道:“乖孙女啊,我知道你不忍心看到你四奶奶坐铁驴。但你要知道,要是她不坐,今后就会有更多的人效仿。我也是迫于无奈,已经饶过她一次了。”

佘芳再无话可说,转了话题道:“爷爷,先前那么乱,是不是在抓强盗?”

佘老爷子一听,好似佘芳不知先前发生了什么事似的,不由得淡淡地道:“是一个强盗,以后你也得提防一点,不能让晚上闯入佘家营。”

佘芳听得莫名其妙,挠了挠头,说了会闲话,便自回去了。

佘老爷子站在正厅,一动不动,直等到天色大明。正月里的好日子,却被这么一桩事给搅黄了。佘老爷子是个很相信初一能预测一年的财运的人,初一便出现这样的事,喻示着一年都没有好日子过。他气得全身难受,早早的便召集了不少佘家营的男男女女,准备让四房坐铁驴。

老二听得要让四房坐铁驴,也有几分的不忍。平时他看四房,便有几分情意,尽管没有将她弄到手,但心里总眷念得慌。

老二来到坐铁驴的地方,朝四周望了一眼,黑压压的一片人,几乎挤得水泄不通。老二好不容易挤了过去,见佘老爷子端坐在椅子上,望着四房。四房不断的哀求,佘老爷子却不为所动。

老二才来,四房的哭声,便不断的响起。老二听得声音,撕心裂肺,想劝阻,却又不敢。他只想除掉冷子豪,却没想到四房做了替死鬼。

四房痛哭流涕,失声道:“老爷,我和你同甘共苦虽只有短短十年,难道你真的不知道奴家的心吗?是冷子豪那畜生,他玷污了我。奴家誓死不从,可他以奴家的父母相逼,威胁奴家,要是不答应他,就杀了奴家的爹娘。老爷,求你放了我,不信你把冷子豪抓来一问便知。”

佘老爷子望着远处的浮云,喉头哽了哽,却没去望四房。他知道,只要低下头,便不敢再抬起来。只要给了四房活路,以后就会有不少的人去学她,赴她的后尘。

佘老爷子闭紧双眼,索性什么都不去看,只缓缓地道:“扒光她的衣服,坐铁驴。”

他说完这句话,已下了很大的决心。四房觉得无望,再无法求得动佘老爷子的铁石心肠,猛地朝一旁的木柱上冲去,顿时被撞得血光四射。

老二正在担忧,猛见得四房撞出,鲜血洒在他的脸上,忽冷忽热,瞬间凝固,还带着几分腥臭气息。老二不敢伸手去拂脸上的血迹,怔怔的望着四房。

佘老爷子虽听得声响,却没睁开双眼,继续喝道:“坐。”

他咬得银牙脆响,虽闭紧的双眼,已向外凸出。当下有人慌道:“老爷,不好了,四房撞木柱上,昏死过去了。”

佘老爷子一听,冷哼一声,喝道:“昏死也要坐铁驴,不得更改。”

佘芳本以为佘老爷子不过说说而已,不会真让四房坐铁驴,听得人声鼎沸,慌忙挤入人群,见早有人剥了四房的衣服,连忙喝止。佘老爷子听得喝声,睁开眼睛,指着一旁的老二道:“给我拦住她,不得让她近前。”

霎时间,佘芳被几个粗壮的家丁阻住,不能上前,眼见着两人押着四房的双臂,一连串的惨呼,焦臭味扑鼻而来。佘芳闭紧双眼,泪流满面,嘴里喃喃地骂道:“你根本不是人,你不是人。”

佘芳堵着气,回到屋子,半年没去给佘老爷子请安。

众人听得四房的惨叫声,吓得全身冷颤,都不敢想象坐在上面的人便是自己。佘老爷子闻着焦臭味,虽有了怜悯之情,但已香消玉殒。

半晌,才有一人走到佘老爷子的跟前道:“老爷,人已过气。”

佘老爷子站起身,伸手从怀中掏出秀帕,捂着鼻子,沉声道:“随便找块白布将她裹上,就这样埋了吧。记住,给我埋得远一些,不要让我碰见。”

那人连连应道:“老爷放心,一定埋得远远的,你这辈子也不会见到她的坟墓。”

佘老爷子命人用白布将她收敛,也算是莫大的恩惠了,可见生前四房对他是多么的重要。他望了一眼被白布裹着的四房,颤声道:“我说过,佘家营里,没有一个人能和我作对,也没有一个人能逃过我的法眼。”

老二听了,捏着把冷汗。他深怕他的所作所为,已被佘老爷子窥见。或许这句话,便是给他说的。

正文 六十六

老二目睹了这一切,见四房苦苦哀求的眼神,要是个正常的男人,都会怜惜的,可佘老爷子没有。在佘家营里,或许只有这样,才能压倒一切,才能让人畏惧,才能让人尊崇。

老二不禁有几分担心,曾经得罪过佘老爷子,万一他报复怎么办?如果因为害怕而离开,那这么久的苦,就白受了。呆在佘家营为了什么?不就为了图个痛快吗?以后的日子,可不能再像在一线天那样浑噩的过下去。但要得到佘家营,就得强强联手,方能制胜。美人暂不敢想,佘家营是必须夺得的。

老二握紧了拳头,望定佘老爷子,心想有一天,我一定会把你击倒的。佘家营,一线天,统统都会被我踩在脚下。老九,到时候,可别怪我不顾手足之情。你们对待大哥,为什么那么心狠?难道你们的心里,就没有一点点的心痛吗?

老二回到屋里,想冷子豪一定还不知道那晚是他偷偷的引佘老爷子去捉奸的,便私下里派人和他联络。果然冷子豪并不知情,召集杨黄寨剩余的残部,誓死和佘家营为敌。

佘老爷子哪知这些事,听说一线天、杨黄寨,还有魏一霸的一支人马,三处形成掎角之势,有意与佘家营为难,吓得了不得。他好些日子没有和佘芳说话,听得这个坏消息,不禁想起她来。

但碍于面子,却又不好去找了佘芳。徘徊四顾,左右叹气,心想没一个人懂得他的心里。老二见他叹气,不禁低声道:“老爷,你好长时间没到小姐屋里了,想必事情太忙,没暇顾及她,也该找个时间去看看她了。”

佘老爷子咳嗽一声,朝屋外望了一眼,却不吭声。

老二继续又道:“老爷,我知道你和小姐都在赌气,这又是何苦呢?一家人,何况她还是你的乖孙女,你就大人有大量,把以前那些不快,统统都抛掉。”

佘老爷子瞪了老二一眼,吓得老二不敢多说。良久才见佘老爷子从座椅上站起身来,拉长嗓音道:“钱管家,你又不是不知,要是本老爷拉下脸来去见她,岂不是说本老爷不对?我可告诉你,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佘家营,也是为了她好。佘家营是什么地方?只要是在佘家营的人,都得听我的,这里我说了算。我去看她,就等于我承认四房不敢坐铁驴,这是我定下的规矩,岂能破坏?四房她也太不爱惜自己了,我给过她机会,可她还是不改过。钱管家,这里没有外人,我就和你直说了,要是这件事发生在你头上,你会怎么做?”

老二吓得全身冷汗,连连道:“老爷做得对,老爷做得一点都没有错。只是我看老爷和小姐这样僵持着,恐怕……。”

佘老爷子暴吼一声,喝道:“恐怕什么?”

声响如雷,震动屋梁,吓得老二跪在地上,忙道:“老爷,如今钱启华、冷子豪、魏一霸三家相互响应,共成犄角,对佘家营,虎视眈眈,有如饿狼,咱们不得不防,你再和小姐闹矛盾,恐怕佘家营上下,人心惶惶,万一……。”

老二不敢说下去,在此时刻,他害怕佘家营被三家攻破,他不想佘家营落入三家手里。只有大家都维持原状,他才可能有翻身的机会,将佘家营占为己有。虽然三家的势力都不如佘家营,但只要三家联手,佘家营绝不是对手。

佘老爷子也想到这点,但却不会让老二说出来。老二也知佘老爷子的忌讳,不愿多说。只听设老爷叹息一声道:“没想到我苦心培养的冷子豪,竟然背着我,干这种勾当?难道我栽培的人,都是这样的狼心狗肺吗?”

老二听罢,吓得全身颤抖,连连道:“老爷,是冷子豪有眼无珠,像他那样的人,早点识破他的奸计,是老爷的万福。”

佘老爷子伸手在木椅上一拍,喝道:“是我的万福?我还没查清引我去那里的那人是谁,要是查清楚了,一定也会将他碎尸万段。他既然能引我去那里,想必便是他设好的计,让冷子豪去钻。如此歹毒之人,非从我的眼皮底下消失不可。他不过想借此除去冷子豪,可能有什么把柄被冷子豪知道了,才出此下策。”

老二吓得全身哆嗦不停,听到佘老爷子的话,他再也忍不住了,心想再呆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但忖了半晌,才暗自道:“我此时要有所举动,正中了老狐狸的奸计。他不过想借此试探一下我,我要是动了,他就会先发制人。像他这样的人,诡计多端,我才不上你的当呢。”

佘老爷子又说了几句话,觉得心里不舒服,便让老二先行退下。其间不断观察老二的表情,的确见他可疑,心想将这话抛出,老二要有所举动,随时都可毙了他。要是老二不动,那说明他还是比较小胆,听到我的话都被威严所压倒。

佘老爷子等了将近一月,不见动静,心里稍安。但想老二没有问题,那到底是谁引他去抓冷子豪的呢?平时就冷子豪和老二走得近,再没有别人,难道还有另外一个人想觊觎佘家营?

佘老爷子一想,更觉佘家营岌岌可危,随即掉下链子,来找佘芳。佘芳听说佘老爷子来了,躲着不见。还是奶娘劝了她一番道:“小姐,你整日闷在屋里,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老爷来这里,想必是有急事才如此的。佘家营要有什么事,那咱们还能去哪呀?”

佘芳一听,疑惑地道:“奶娘,你说的有那么严重吗?佘家营不是好好的吗?”

奶娘担忧地道:“小姐,你在屋里呆了半年多,难道就真没什么事发生?你可知道,一线天的钱启德,都有了孩子了。都说他一家人学了鲁班书下册,绝子灭孙,可他钱启德就有了孩子,你说这神奇不神奇?”

佘芳不愿别人提起钱家的事,想着钱启华,更不愿奶娘诅咒他一家。奶娘见她不高兴,索性又道:“小姐,我知道你不高兴。可他家一家人真的都学了鲁班书下册,听说鲁班书下册第一页就写着一些字,说什么绝子灭孙之类的,即使有了孩子,看了那书的人,孩子也会死去的。”

佘芳听得不耐烦,怒喝一声道:“住嘴。”

正说着,佘老爷子已闯到屋里来了,吓得奶娘连忙住嘴,退了下去。佘芳见了佘老爷子,没好气地道:“你来这里干什么,我不认识你。”

佘老爷子满脸堆笑,走到佘芳跟前,道:“我的乖孙女,爷爷不是想你了吗,专门来看你来了。这么长时间了,你又不去给爷爷请安,想必是忘了爷爷了。”

佘芳冷哼一声,冷冷地道:“你还知道你是我爷爷,知道是我爷爷为何那么狠心,那么不讲情面?”

佘老爷子见左右无人,压低声音道:“乖孙女,爷爷也有苦衷啊。你以为我不想留住你四奶奶吗?可我要是留住你四奶奶,以后谁还听我的?佘家营岂不是要乱套了?乖孙女,爷爷好长时间没见着你了,心里也想得慌,要不怎会专程来看你?”

佘芳冷哼一声,见佘老爷子转过脸来看自己,不禁转到一边,不理他。佘老爷子急了,忙道:“我的小祖宗,都是爷爷不对,都是爷爷不好。你爹娘走得早,我没把你照顾好,你要打我骂我都行,可就是不能不理我。”

佘老爷子说完,哭出声来。

佘芳一听,急忙转过脸来,搂住佘老爷子的脖子道:“爷爷,别哭了,孙女也想你。只是孙女觉得,你那样做太让人寒心了。”

佘老爷子听罢,哭得比先前更厉害了。佘芳只得轻轻的劝道:“爷爷,都是孙女不好,惹你生气了,以后我都会乖乖的听话的。爷爷,你就别难过了,孙女一定会听话的。”

佘老爷子伸手抹了抹眼泪,抽泣道:“乖孙女,都是爷爷不好,你要打爷爷,要骂爷爷都是应该的,可你不能这样躲在屋里,连爷爷都不愿见了。”

佘芳伸手抚摸着佘老爷子斑白的头发,低声道:“爷爷,你就别哭了,一定是佘家营又出了什么事了吧?”

佘老爷子摇头道:“没有,我只是想你了,才来找你。”

佘芳冷哼一声道:“没出什么事?”

佘老爷子恩了一声道:“真没什么事。”

佘芳白了他一眼,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粘着的针线,淡淡地道:“没出什么事就好,爷爷,要是没事的话,以后你就别来烦我。半年多来,我发觉一个人呆在这里很好,没人打扰,很是清净。将来要是有个这么一个地方,我就心满意足了。”

佘老爷子捻须一笑,柔声道:“我的乖孙女还有嫁人呢,呆在这里成什么话?爷爷要给你找一个比佘家营还好的地方,让你去那里享福。”

佘芳脸色一红,止住佘老爷子的话道:“爷爷,我不想嫁人,我就要留在佘家营。”

佘老爷子听了,捻须又道:“咱孙女不嫁人,我给你入赘一个,到时你就可以天天在这里了。这里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到时只要你守着我这个老骨头就是了。”

佘芳听了,不禁伤感一回。心想我不要嫁什么富贵的人家,也不想你招赘一个什么人来,我只要一个清幽的地方,能陪着心爱的人厮守一辈子,此生愿了。只是那个人儿,他愿意和我过这样清苦的日子吗?他不愿,他愿意守住他的疆土,愿意留在生他养他的土地,一辈子劳。而我,我又能做些什么呢?既然得不到自己所爱的人,也像他一样,一辈子守着生她养她的土地,任何人都不可侵犯。除非有一天,她死了,一切都不再属于她。

佘芳望着屋外冲进来的雾气,遮迷人眼,长长的叹了口气。

佘老爷子被雾气包着,没看出佘芳的心事,也在畅想未来,充满无限憧憬。

正文 六十七

爷孙两才续了一会旧,便听得老二气喘吁吁的来报道:“老……老……,老爷,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了。”

佘芳一听,娇喝一声,站起身来,喝道:“钱二管家,何事如此慌慌张张,你是怎么当的管家?”

这话一出,足有派头。老二一听,也不禁为之一惊,按定心神,一一报道:“魏一霸带着五百无赖,欺近狮子口,直攻营盘口;冷子豪领着一百杨黄寨的地痞,佯攻月亮河,实是窥我佘家营虚实,只要魏一霸得手,趁势联手攻打佘家营;钱启华带着快骑二十,已到营脚扎寨,想必身后又有一线天的大部人马赶到。”

佘老爷子一一听了,急得全身发麻,望着佘芳。

佘芳听了,也有些心急,心想三路人马到来,智在夺取佘家营。佘家营虽有相当的家丁足以抵挡,然最怕钱启华一支,要是他强行攻到营上来,想必佘家营军心涣散,一隙可击,该当如何是好?

佘芳犹疑了一回,朝老二喝内道:“钱二管家,如今三家攻打佘家营,正是你效力之时,还愣在这里干什么?”

老二不由得惊悚,心想日后有佘芳这号人物在佘家营,又怎能觊觎这块宝地?我如今只能联合三家,将佘家营夺了,再想法从三家手里将佘家营赚来。

老二迟疑了半晌,才应声道:“小姐,我这就去御敌。”

佘芳也不多说,等他走后,才对佘老爷子道:“爷爷,此刻万分紧急,你还是到别处去避一避。等我收拾了三处来犯之敌,再亲自来迎你。”

佘老爷子一听这话,分明是瞧不起他这把老骨头,不禁冷哼一声,望着扑来的雾气道:“乖孙女,你未免也不把你爷爷高看一眼,难道你真以为爷爷老了吗?爷爷今儿个就甘愿当你的手下,由你调擒家营的家丁。”

佘芳听了,心里暗喜。只要把众人交到她的手里,她就有两成的把握退去敌人。两人还在说话,便有家丁来报道:“钱二管家带着十余心腹,离开佘家营,会合杨黄寨的人去了。”

佘老爷子一听,不由得顿足叹息道:“都是一群见利忘义之辈,等我他日攻下杨黄寨,非将两人剥了皮不可。我何负于他们?他们竟然这样对我?这是为什么?为什么?”

佘芳一愣,朝家丁喝道:“你打探得实?除了十余心腹,钱二还带走了什么?”

家丁不敢隐瞒,低声道:“还带走了十一匹骏马和一个从杨黄寨夺来的女人,才下山去不久,要追也来得及。”

佘芳冷笑一声,摆手道:“罢了,反复小人,追回来也没什么大用。他必见佘家营无人能守,才悄悄的带着人离开。我素知你对佘家营忠心耿耿,如今倒有一件事,要劳烦你跑一遭,不知你愿为佘家营奔走与否?”

家丁连忙屈身跪下道:“奴才一辈子都是佘家营的人,只知道效忠佘家营,请主人放心,我一定办到你所交给小人的事。”

佘芳双手将他搀起,低声道:“我如今有封书信,要交给冷子豪,不知你敢不敢去送信?”

家丁连称敢去,佘芳急急的休了一封书信,又嘱咐家丁道:“抄小道,赶在钱二赶到之前,送到冷子豪手里。”

佘老爷子一头雾水,不知佘芳给冷子豪写了些什么东西,但又不好动问,只得忍住。佘芳交代了家丁一番,又带着奶娘走出屋子,朝佘家营下而去。佘老爷子急了,忙叫人去拦住佘芳。佘芳喝退众人,继续前行。

来到山脚,远远的便见一条白影,立于马上,岿然不动。

佘芳一怔,朝白影望了一眼,咬咬上唇,幽幽的道:“你还是来了。”

声音很低,却震耳欲聋。马上的人没有说话,直直的望着佘芳。突然,他身后涌出十余骑,将他护住。

佘芳随着奶娘,来到他的跟前,摇了摇头,却转身走了回来。

身后有人暴喝一声道:“九弟,你怎么能放她回去?”

原来马上的不是别人,正是钱启华。暴喝声是身后的老八发出的,见大好机会,可以将佘芳生擒,可老九并不让老八这么做。

老八见老九举起了手,慌忙勒马退回。他不解地道:“九弟,只要你一声令下,我就可将她捉住,她就是你的人了。你怎么妇人之仁,放她回去,日后咱们可就没好日子过了。”

老九冷笑一声,望着朦胧的雾气,叹息一声道:“八哥,你可知道,佘家营一亡,咱们又怎能逃过魏一霸之手?所谓唇亡齿寒,我还是懂得一些的。今日魏一霸能约我们一起攻打佘家营,明日魏一霸想必又会约别人攻打一线天。阿芳的来意,我明白,她是叫我按兵不动。”

老八指着老九,呵斥道:“这是为了女人,还是真正为了一线天?你难道就这么听她的话,到嘴的肥肉,都要将她吐了?老九,我就不明白了,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要是三哥来了,他一定会劝你拿下佘家营的。”

老九被他那么一指,却不动声色,望着佘芳远去,攀上高高的石阶。他的心,突然宽阔了许多。自从翠花去后,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可又什么都不明白。尽管老八不满,但他还是没有动,他不想得罪老九,更不想让老九的威严受损。

过了片刻,便有人来报道:“九爷,佘家营管家带着十余人潜逃,正往杨黄寨而去。”

老九不禁冷笑,望着迷雾,淡淡地道:“二哥怎么这么糊涂,这是去送死。他中了佘芳的计了,八哥,你快带着几个人,去追赶二哥。”

老八不愿,愣道:“我不去,我要去了,我就不是人。”

老九沉吟半晌,权衡利弊,也不敢乱动。忽又有人来报道:“九爷,好消息,魏一霸也带着五百人,绕过佘家营后山,攻到营上去了。咱们再不攻打这里,想必魏一霸就会被困死营中了。”

老九心想,既然如此,就除掉魏一霸,又何必帮助他呢?佘家营只剩下一老一小,日后也好对付些。魏一霸虽老,然子侄众多,恐怕很难降服。

老八一听探子报了,不禁手舞足蹈道:“九弟,看来你是对的,不战而无一害,反有百利。”

老九转念又想,我要是不派人攻上佘家营,爽了魏一霸的约,日后又有谁敢跟我合作?随即喝命众人,带着工具,直奔佘家营石阶。

佘芳坐在正厅,命探子打探,知晓老九派人攻到营上了,正要与魏一霸会合。不禁心里叹道:“看来钱启华的心里,根本就没有我。可他的心里要是没我,为何在山脚不将我捉住?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为何让我琢磨不透?”

佘芳正忖间,又听得探子来报道:“小姐,冷子豪洞悉当日四***事后,大怒,派人四处拦截钱二。只是钱二奸狡,知悉冷子豪的举动,用计逃走了。”

佘芳听罢,冷哼一声道:“冷子豪不过一奴才,怎斗得过钱二。只是我没想到,钱二竟如此狡猾,让他逃脱了。也不知道哪里走漏了丰盛,钱二也未免太神通广大了。”

奶娘一旁安慰佘芳道:“小姐,钱二不能依附冷子豪,这是好事啊。他不能给冷子豪增添实力,反倒对我们有利。如今钱启华攻上佘家营,想必不是出于真心。我看他,对小姐还是有几分眷念的。”

佘芳一怔,愣了愣道:“奶娘,你快别说了,那没肝没肺的,竟然派人攻到营上来了,你让我怎么不着急。他要是有心,就乖乖的呆在营脚了。”

奶娘摆摆手,微微一笑道:“傻丫头,他要是不带人攻打佘家营,魏一霸怎会相信有人前来增援?魏一霸知有人来增援,才会拼命往布下的迷阵中闯。他闯入迷阵,只有死路一条。当年你的爹娘,就为了引敌人进入迷阵,却连自己的性命也搭上了。”

佘芳听罢,伤感了一回。但此时不是伤心之时,只得强忍泪水,低声道:“奶娘,不要说了,我想去见见他。”

奶娘急忙摆手,摇头道:“小姐,万万使不得,你不能去见他。你去见他,反而会使得他手下的那些人,偏向魏一霸。”

佘芳沉思片刻,低声道:“我不管,我就要去见他。要是这次不去见他,想必日后要再见他,就很难了。佘家营和一线天积怨很深,我知道,他不愿和我在一起,便因为那缘故。佘家营虽然没有直接害死他爹,可他爹也……。”

奶娘望着佘芳,伸手摸摸她的秀发,将她搂入怀里,幽幽的道:“小姐,你能想通这些,我的心里就不会难受了。你要知道,你们注定不会有好结果,就把他忘记了吧。忘掉他,不管对你,还是对他,都是件好事。”

佘芳喝道:“不,奶娘,我要去见他,我忘不了他。”

佘芳说着,已走出正厅,朝老九攻来的方向驰去。她心里清楚,只要老九和魏一霸会合,必死无疑。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更不愿见到他死在佘家营。不管今后怎么样,她都觉得欠他许多,她不能自私,更不能不仁不义。

回想起在一线天被抓的情景,她的心一阵悸动。她至今还不明白,钱启华到底是个啥样的人,她在他的心里,到底占据什么样的位置?她很想知道,可这一切,又有谁能为她解答?

她没有迟疑,慌忙来到打斗场中,指挥众人,压住老九等众人,让魏一霸的人朝迷阵中扑去。老八见状,朝老九低声道:“九弟,你看见没有,她宁愿让魏一霸占了上风,攻占佘家营,也不愿让你得到分毫。女人心,海底针,咱们现在,只有拼命抵住她了。”

老九心里却不这么想,尽管看不出佘芳的用心,但总觉得他是为自己好,随即下令,命众人不得急攻。

眼见快到手的肥羊,就要被魏一霸拔了头筹,听得一声令下,谁都不甘心,拼命强攻。老九喝止不住,只得退到一旁,任由众人攻去。

正文 六十八

佘芳远远的见钱启华勒马停住了,他带来的人却猛烈的攻着佘家营,不禁心里着急。心里忐忑不安地道:“老九,难道你真的不明白我的心吗?你为何还要叫他们攻过来?你知不知道,攻过来的人,都得死。”

佘芳忖罢,随即又想道:“只要你没攻过来,我心里总算有几分安慰,你还是懂我的。你还是我心理中的九爷,如果咱们这辈子,只能这么相望,那就请隔岸的雾,来得更加朦胧。我要在朦胧中,永远活在梦里,隔岸看你的身影。”

“但我不想,隔雾相望都成为一种奢求,九爷,你的心,是否明白?一个弱女子在苦苦的思念,等着你的回音。”

佘芳忖罢,命人乱箭射住一线天的人,不让前行。老八退了回去,调转马头,来到老九的身边,哼了一声,喝道:“老九,你意欲何为?”

老九望着远处的佘芳,淡淡地飘出一句话道:“此女不简单,咱们怎能中了她的奸计?”

老八一愣,不乐道:“中了看她什么奸计?她猛烈阻击我们,想必怕我们与魏一霸会合,趁机攻下佘家营。”

老九伸手一摆,嗤道:“八哥,你不了解她。”

老九说话,勒马朝佘家营下驰去。众人见老九退走,也不愿冒险,跟在身后,驰回一线天。

老九回到一线天,坐在竹椅上,拒绝任何人来访。暗地里却叫人四处打探,探知魏一霸贪财冒进,不幸死在佘家营的迷阵中。老九猛地跃起身,连连拍腿道:“原来你真是让我退走,是我错了,我不该那么想。你为了救我,才出此下策,可我怎么就不明白?”

过了一会,又有探子来报道:“九爷,二爷投冷子豪不着,败走月亮河,往邵上方向去了。他送来一封书信,请九爷过目。”

老九接过书信,扯开却不见一字。老九害怕老二使诈,命人赶快将书信烧毁。正要烧掉,却见闪现出字迹来。老九定睛一望,见上面写些如何想家的话,万望不计前嫌,包容收留。老九不敢自作主张,叫人去请老三。

老三听了,也不知该怎么办?沉吟半晌,让老九去把老八叫来商议。老八知老二颠沛流离,过的不是人过的日子,如今又和冷子豪、佘家营等为敌,想必更加难过,不如将他接回来,咋说也是兄弟骨肉。

三人商议了一番,同意迎接老二回来。老九命探子带着书信,去先告诉老二,这里又派人去接他。

魏一霸惨死,他的子侄们,听得老九无故撤走,联合冷子豪,兴师问罪,前来一线天讨个说法。老九将他们拒之一线天,不让他们进入一线天半步,恨得冷子豪等咬牙切齿,大骂老九负信背义,不得好死。

老九也不管那许多,避开冷子豪等人,命老八带着数十骑,去邵上迎老二回来。冷子豪打听得消息,联合邵上苗寨,围攻老二于田坎。幸好老八带着众人赶到,冲破重围,将老二救出,重回一线天。

老二回到一线天,果真感恩戴德,唯老九的话是听。佘芳听得钱二回到了一线天,心想此人乃心腹大患,留他不得,日夕想计策,借此除掉老二。

佘老爷子见佘芳长了本事,索性将佘家营交给了她,让她掌管,自己乐得守在屋里,陪着那些小妾们,花天酒地。

偶尔听听佘芳讲讲一线天最近的举动,听得老三的二房生了个大胖小子,不禁嗫嚅道:“他也能生出大胖小子,老天真不长眼。他们一家,不都学了鲁班书下册,怎么还给他留后?烟斗钱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虽然没亲自见到孙子,总算后继有人了。”

想到此节,佘老爷子不禁伤感了一回。佘芳心里难过,恨自己不是男儿身。要是个男儿,便可给佘家传宗接代了。

佘老爷子才说完,又听奶娘插了一句道:“这不算什么稀罕事,奇怪的是钱启德的正房已怀上了。这么多年都没怀上,竟然还能怀上孩子。”

佘老爷子一听,愣道:“你说的是那个被众人践踏的女人吗?是他钱启德前世作的孽,摊上了这么个女人。要是我,早娶了好几十房小妾了。那下贱东西,他也要,真是有眼无珠。”

奶娘不愿再说了,暗自瞪了佘老爷子一眼,偷偷的去望佘芳。

佘芳见奶娘不怀好意,但想爷爷所说的,不是什么正经话,也就不责怪奶娘了。心里却在想佘老爷子那句话,不都学了鲁班书下册,怎么还给他留后?难道学了鲁班书,真的就要绝后吗?

等佘老爷子走后,佘芳便将这话问奶娘。奶娘忙道:“小姐,这些话,你不要听进心里。其实有的人,即便学了鲁班书,他一辈子不做坏事,也会有后人的。”

佘芳一听,心想要是九爷以后能做善事,积点阴德,想必也会多子多福的。都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我却为他算计什么?

想到这里,佘芳一阵脸红。忍不住又问道:“奶娘,你说钱家好好的,怎么每个人都要去学鲁班书下册啊?”

奶娘不厌其烦,低声道:“小姐,你可不知,鲁班书下册记载着无数精妙的木匠活,能使死物变生,活灵活现。只要是得到此书的人,就没有不学的。你以为鲁班书那么好得吗?钱家能得到鲁班书,还是很多年前的事。”

佘芳听得里面有故事,不禁托住香腮,望着奶娘,听她娓娓道来。

“五十年前,烟斗钱还是个精壮的小伙子,他不务正业,却好卖旱烟。远近的人,都喜欢他家的旱烟。有一天,烟斗钱正挑着旱烟四处走动去卖,在半路被淋了雨,就在一岩缝里避雨。忽听得岩缝里有声响,烟斗钱还以为是滴雨的声音,不去管他,可等过了几分钟,便听见有人的咳嗽声。烟斗钱听有人,不禁兴奋地叫了几声,却没人回应。烟斗钱又四处一望,还是没有人影。”

佘芳轻启朱唇,低声问道:“难道石头缝里还会有人?”

“不错,石头缝里的确有人。过了片刻,烟斗钱又听得声响,才注意到是石头缝里发出的。他大着胆子,朝石头缝里叫一声道,‘什么人?’石头缝有声音道,‘伙计,拉我一把。’烟斗钱早被吓得冷汗直流,不知如何是好。他心里一想,难道我遇了鬼不成?又大着胆子叫了一声道,‘你在哪里,我看不见你。’石头缝里的声音又道,‘你伸手在你头顶的石钟乳上拉一下,我就出来了。’”

佘芳顿时脸色变得苍白,疑惑地道:“奶娘,这是真的吗?可吓人的。”

奶娘嗯了一声道:“你别打断我,打断了我又得从头再讲了。”

奶娘说了这么一句,却记不得了,忙问佘芳讲到哪里了。佘芳就说讲到石头缝里的声音又道,‘你伸手在你头顶的石钟乳上拉一下,我就出来了’,可奶娘左思右想,还是讲不出一句话来。只得道:“我再从头给你讲一遍,这次你可不要打断我。”

佘芳只得听她从头再讲了一遍,她讲的每一句话,竟和前面一个字不差。佘芳听得好奇,想要问又不敢问。

“烟斗钱伸手在石钟乳上一摸,只见一股青烟,一溜就不见了。烟斗钱大喊‘你在哪里?’那人答道,‘你见不到我,你救了我,我就送你一样东西。’”

佘芳一愣,接道:“鲁班书下册。”

奶娘道:“不是。”

伸手摸了摸脑门,问佘芳道:“我讲到哪里了?”

佘芳说道:“你讲到不是……。”

奶娘摇摇头道:“我没讲啊,记不得了,我再从头来一遍。”

佘芳听得险些要睡着了,才听到她讲到送一样东西给烟斗钱那里。这次她再不敢打断奶娘的话了,只得静静的听着。

“烟斗钱一听说看不到他,吓得冷汗不住的流道,‘我既然看不到你,那你是人还是鬼?’那人连笑了三声道,‘我既不是人也不是鬼,你我既然有缘,想必这是天意。’他这话说完,便从石头缝里冒出一把锯子来。”

佘芳忍不住又道:“原来不是鲁班书下册啊。”

奶娘急了,摸着脑袋,理了理散乱的长发,问道:“我讲到了哪里?你不要打断我,再打断我我就口干舌燥,讲不出话来了。”

佘芳摇摇头,叹息一声,双手托腮。不一会,又伸手将嘴捂住。

奶娘好不容易讲到那里,“烟斗钱以为会给他什么好东西,却没想到是一把锯子,气得他双眼环瞪,心里暗骂那人小气。等那人不说话了,雨已停了,天空已放晴了。烟斗钱一个卖旱烟的人,拿锯子有什么用?他看了一眼锯子,拿出来扔在地上,大骂了几句,挑着旱烟走了。”

佘芳将手移开,正想问,想起不能打断奶娘,又赶忙把嘴堵住。她本想再问后来呢,可没敢说出口。

只听奶娘又道:“烟斗钱走了一程,心想那锯子一定有些用处,还是回去将它拿走为妙。他回到那里,锯子居然还在,他就把它放在旱烟里,挑着一起去卖。他这一天,竟一袋旱烟也没卖掉。当年烟斗钱的爹,可谓有名的厉害,家里的孩子,哪个不怕他?”

佘芳想问烟斗钱既然还有兄弟哥哥,那为何一线天只有他一个人有传人?而且他其余的弟兄们,一个都没听说过?但她知道,谁都可以问,就是不能问奶娘。

“烟斗钱没卖掉烟,是要被罚跪的。他急了,就拿锯子去卖,可也没人买锯子。烟斗钱急得骂骂咧咧的道,‘今儿个是遇着鬼了,怎么一袋烟都卖不掉?难道是这孬色子,堵了我的财运?’烟斗钱说完,便将锯子往地上一摔,碰的一声,断成两截。”

正文 六十九

佘芳托着香腮,听得一怔道:“奶娘,之后怎么样了?”

佘芳这话一出,才觉不对劲,忙道:“奶娘,你继续说下去,就当我没问,就当我没问。”

奶娘哽了口唾沫,咽了咽口水,喃喃地望着佘芳,自言自语道:“我这是说到哪里了?我这是说到哪里了?”

搔了搔头,却再想不起说到哪里了。奶娘又从头说了一遍,气得佘芳趴在桌上,呼呼大睡。奶娘却讲得津津有味,一刻也不停息。等她讲完,才发觉佘芳睡得跟死猪似的,无论怎么叫也叫不醒。

奶娘随手抓过一床被子,给佘芳盖上,自己便走了出去。

佘芳始终不知以后发生了什中么事,但又不敢再去问奶娘。睡了一觉醒来后,叹息一声道:“我怎么错过了?”

她想知道以后发生的事,便去找佘老爷子。佘老爷子正坐在屋里和小妾调情,见佘芳走来,忙拉着脸,一本正经的道:“我的乖孙女,怎么有闲暇来找爷爷了?”

佘芳瞥见了他和小妾相互调笑的情景,只得讪讪地道:“难道爷爷不想看到芳儿?那芳儿以后就不找爷爷了。”

佘老爷子忙拉住她道:“我的乖孙女,你这不是生爷爷的气嘛?刚才是跟你开玩笑的,开玩笑的。爷爷巴不得你每天都来,每天都陪着爷爷。”

佘芳也不为难他,转脸朝他道:“爷爷,刚才奶娘给我讲烟斗钱家断子绝孙的书的事,你给我讲讲。”

佘老爷子连连摆手,低声道:“我的乖孙女,你怎么打听这些事?这些事,岂是你一个姑娘家能打听的?”

佘芳一甩手,拉着佘老爷子的手道:“爷爷,我不管,我就想知道。”

遂把奶娘给她讲的说了一遍,又说了奶娘讲了好久,才讲了那么一些。佘老爷子听了,大笑不止道:“你奶娘讲故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只要有人打断她,她就得从头再讲。你小的时候,就没敢让奶娘给你讲过。”

佘芳甜甜的一笑,凑到佘老爷子跟前道:“爷爷,既然她讲得让孙女难受,那你给我讲讲,烟斗钱把锯子扔后怎么回事?”

佘老爷子捋了捋胡须,长长的抽了口气道:“烟斗钱把锯子扔了,却遇着一个秃头。那秃头秃得很有意思,竟然头上只有九根毛,一根不多,一根不少。他便伸手在地上一抄,捡起断掉的锯子,大笑道:‘卖烟的,把这锯子给我。’烟斗钱一想锯子都断掉了,有什么用,便答应给了他。谁知秃头却要给烟斗钱银子,硬塞了一两银子给他。烟斗钱一愣,不敢接银子。”

佘芳听罢,叹息一声道:“有这么好的好事,全被烟斗钱给占了。”

佘老爷子沉吟道:“烟斗钱要不是那一两银子,又怎么会有一线天?当年的一两银子,可不像现在的一两银子,当时那一两银子,烟斗钱就买下了整个一线天。要不是他爹有几分主见,让他买了地,他家的日子怎么会变得这么好过?”

佘芳摇摇头,想那一两银子,与鲁班书下册又有什么相干?不禁问道:“爷爷,我只想问你那鲁班书下册是怎么回事?”

佘老爷子捻须笑道:“我的乖孙女,你急什么急,那鲁班书下册,是烟斗钱买了地以后的事了。要不是那秃头,他家怎么又会看鲁班书呢?可惜烟斗钱当时不识字,也不看那东西。只是后来慢慢认识了字,但又怕断子绝孙,所以才没有看。只是他家那些不孝子,才拿着书当宝一样。”

佘芳忙追问道:“那鲁班书是怎么得到的呢?”

佘老爷子沉声道:“抢来的。”

佘芳嘴里骂道:“天杀的,竟然干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难怪一家人都没了后。”

佘老爷子好似陷入了回忆之中,喃喃地道:“当年佘家营势力可谓无所能及,就连现在的一线天,都属于佘家营。只是你太爷爷不想得罪当地的土财主,只要他们有了银子,就可以买一块地。其实他也想只要管住那些土财主,就能控制整个底盘。却没想到这些土财主,分块而治,从佘家营脱离出去。一线天就是这个例子,他们不但脱离了佘家营,而且还到处抢夺财货。你太爷爷看到这种情况,心里很伤心,就想出了一法,公布鲁班书的下落。”

佘芳边听边心忖,想不到一本鲁班书,还跟太爷爷有关。

只听佘老爷子又道:“太爷爷本早知道鲁班书的下落,也知道看了那东西会断子绝孙,便告诉了烟斗钱。烟斗钱得知下落,派人四处搜查,终于得知鲁班书就在秃头那里。他找到秃头,只见秃头用他的锯子,能做出各式各样的家具,栩栩如生,令人叹服。烟斗钱便强将锯子抢了,本想杀掉秃头,却害怕今后没人能学得他的手艺,便将他留了下来。”

佘芳终于明白了,原来烟斗钱将九个儿子都送去秃头那里,拜秃头为师,是有阴谋的。他不这样,不能笼络秃头的心,更会让孩子们学不到鲁班书里的鬼斧神工。

佘老爷子继续又道:“烟斗钱也是个绝顶聪明的人,他害怕鲁班书被人争夺,便将它藏在了任何人都不知道的地方。将九个儿子都送到秃头那里,跟着他学艺,到处散发手抄本的鲁班书。众人知有手抄本,害怕烟斗钱搞假,都不敢去看。其实烟斗钱的手抄本,是真正的鲁班书。那个被他藏起来的,是被他撕掉了几十页的破碎本。众人得知消息,都去找破碎的鲁班书,谁会想到他那本是真的?”

佘芳啐了一口,冷哼一声道:“烟斗钱实在太坏了,难怪死了之后,都要被蚂蚁埋了。”

佘老爷子叹息一声,续道:“当年佘家营的一些不肖之徒,不知道鲁班书的阴谋,也跟着争夺鲁班书。你太爷爷深知这件事,却又不但告诉任何人,就连你的爹娘,他都没有告诉,所以……,所以……。”

佘老爷子还没说完,不禁大声痛哭起来。佘芳慌忙扶着他,低声道:“爷爷,你是怎么了?”

佘老爷子从没有告诉佘芳这件事,但她突然问起,禁不住只得告诉她道:“我的乖孙女,你一直想知道你爹娘到底是怎么死的,那我就告诉你。”

佘芳听了,心里一阵悸动,颤抖着嗓音道:“爷爷,孙女很早就想知道了,只是你迟迟不愿告诉我。”

佘老爷子抽了口凉气道:“你爹娘当年,便是为了鲁班书下册,和一线天的人争夺,死在营里的迷阵中的。”

佘芳听得脸色一变,苍白如纸,疾呼道:“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她每出一个字,都比先前更增一个音节。边摇头,边后退。佘老爷子见她不信,连忙道:“乖孙女,这也怪我,当年本来我也知道这事,但得了你太爷爷的命令,不敢告诉他们。要是当年我冒死告诉他们,就不会发生那样的惨剧。”

佘芳突然伸手指着佘老爷子,喝道:“你好狠,你不是我的爷爷,你不是,你不配。”

佘老爷子听得两眼环瞪,瘫坐在地上。小妾慌将他扶起,低声劝道:“老爷,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你又何必提起它呢?”

佘老爷子冷笑一声,望着远处奔出的佘芳,低低地道:“我要是不说出来,我的心里就不得安宁。我知道佘芳是个使性子的人,她会记恨我。但我不能不说,我要让她知道她爹娘到底是怎么死的,也要让她记住,那是个奇耻大辱。”

小妾淡淡地一哼,沉吟道:“想必老爷是知道小姐和九爷的事了,才这样刺激她?”

佘老爷子缓缓站起身,伸手拍着小妾纤嫩的手指,柔声道:“知我者,美人也!”

小妾扶佘老爷子坐在床沿上,低声问道:“老爷,你这样做,万一哪天被小姐知道了,那她不是更加的恨你?”

佘老爷子冷笑一声,不屑地道:“佘家营和一线天,本来就水火不容,难道还要让芳儿嫁给那个心狠手辣的东西吗?”

小妾听得佘老爷子嘴里冒出的火药味,只得顿住,不敢多说。

忽听得佘老爷子又道:“最近我命人制造了土枪,等有了那东西,就可占领一线天,真正收复当年爹丢掉的土地。”

小妾更不敢多言,只得唯唯诺诺。

佘老爷子觉得没趣,心想你个妇道人家,哪懂得我的心事?佘家营,远不止现在的佘家营,我要让它大得做梦都想不到。

佘老爷子忖了忖,走出小妾的屋门,回到正厅上。自从佘芳主持佘家营的一切大小事务后,佘老爷子很少来正厅。他突然出现在正厅上,吓得所有的家丁丫鬟,都慌忙动了起来,没人敢偷懒。

佘老爷子见众人都动了起来,才觉心里高兴几分。心想要把佘家营交给芳儿,那简直成了什么?他们只顾贪玩,不得人管理,佘家营将一蹶不振。

佘老爷子朝四周望了一眼,本想去劝劝佘芳,但想如果劝她,那岂不是自己扇自己一耳光?他回到小妾的屋里,继续搂着她,莺歌燕语一番。

佘芳打听得此事,也不管他,暗自带着奶娘,去见钱启华。

钱启华听得佘芳只带着奶娘来见,也不告诉任何人,只一人骑马出了一线天隘口。

两人相会,自有一番甜言蜜语,只是空对愁肠,不知从何说起。佘芳望着心中的九爷,须臾间就在眼前,轻解愁眉,怔怔的望着不语。

老九也没有说话,只是将双眼直勾勾的望着她白皙的脸庞。

四目交触,情意融融。

可此时此刻,两人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奶娘一旁咳嗽了一声,轻哼道:“小姐,有什么话,赶快说,咱们还得赶回去,否则要是被老爷知道了,这事就不好办了。”

佘芳终于鼓起勇气,抬起眼,柔柔地道:“九爷,我不想回去了,不知能不能在一线天住一段时间。”

奶娘、老九听了,心头都是一怔。

正文 七十

奶娘心头大怔,心里急道:“我的小祖宗,你要是留在一线天,那岂不是跟老爷叫板,今后的日子,就更加难过了。万一九爷没那意思,岂不是留着没趣?你年纪轻轻,如花似玉,人见人爱,又岂能为一个无情无义的男人而倾心?”

老九一怔,是没想到佘芳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不禁愣得呆了。犹疑之际,却听佘芳淡淡的一笑,道:“九爷,我知道你有难处,我就不为难你了。”

随即转身,朝奶娘道:“奶娘,我们走。”

老九听见佘芳的声音,忙伸出一只手,喝止道:“不,来到一线天,你们就是客。你们就这样离开,显得我老九也太小气了。”

佘芳没有回头,只有奶娘回头望了老九一眼,两人大踏步离去。老九见状,慌忙爬上马,兜头将马拦住了二人的去路。

佘芳冷笑一声,哼了一声道北:“九爷,你又何必勉强呢?我知道你现在很为难,二爷刚回来,怎么可能容得下我?”

老九望着佘芳,心想你早就知道会这样,那为何还要来这里?难道你有什么苦衷?芳儿,有什么苦楚,你告诉我,我替你承担。

老九不敢说出声,毕竟佘芳说的是事实。虽然老二被接回了一线天,但他的心里,却对佘家营充满了恨。即便强行留下佘芳,她在一线天也不会过得快乐。

老九摇摇头,仰天噙目,缓缓的让开了道。

佘芳见老九闪开了,也没多说,随即走到不远处的栓马的木桩上,解开马缰,扬长而去。老九望着两人远去的身影,渐渐成一个点,直直的望着,不知何时,已是日暮。

老九回到老宅,懒洋洋的坐在竹椅上,望着升起的月亮。早有丫鬟摆好饭菜,侍候他吃了。老九站起身,走到拐枣树下,望着树上的雀巢,不住的叹气摇头。

或许,谁都不明白他的心,也或许谁都明白,却没一个人敢说出来。

老二在一线天,不敢过于张狂,只有老五,听得老二回来了,比谁都高兴。他想老二回来了,自己便多了一臂助,到时有啥事,也可以和他联手。

老二回到一线天,韬光养晦了好久,见一线天被老九管得有条不紊,就连闷窦也鞍前马后的处处效劳,自己早收起了那份心,乖乖的做他的木匠活。

老九见他一天天的只顾做木匠活,也便不折腾他,只有那老五,时不时的到老二的屋里去,不知嘀咕些什么。老九看在心里,却不说出来。老八有些忍耐不住,来找老九,将这些话说了一遍,老九摆摆手道:“八哥,任由他们去吧,我想他们也不会做出什么对不起一线天的事。三嫂要生了,咱们可不能乱起事端,得为她积德,免得别人总说我们钱家绝子灭孙,那多不好听。”

老八嗯了一声,点头道:“当初都怪我们不懂事,偏要学什么鲁班书下册,现在搞得一家人都盼着三哥续后,心里真正难过。”

老九淡淡一笑,不屑地道:“八哥,我就不信鲁班书下册真的让人绝后,要是咱们行的是善事,难道还让我们绝后?”

老八只笑不答,坐了一会便回去了。

老二打探得老八给老九告状,越加的不安,平日里只顾以酒买醉,不省人事。老九见他这样,更不管他。平时便到处做些木匠活,赚一点用度的银子,打些酒喝,渐渐的散漫起来。每遇见别人家有什么让他看不惯的,他就用那鲁班书里学来的东西,去害人。

才过了三月,正是农忙的季节。老二从路边经过,听见一家人在杀猪,那家人本来有点抠门,见他过了却不随口叫他一声,让他去打牙祭。老二怒了,心想当年我多威风,如今沦落至此,你们一些奴才,也来欺负我?

老二忖了忖,便随手划了一个圈圈,那家刚杀死的猪,毛都刮去了半边的,突然蹦起来,围着屋子,不停的乱转圈圈。吓得屠户呆在那儿,一动不动。主人家害怕没祭好猪神,忙着沾血烧了不少纸钱,却没见猪停下来。

正急得不得了,忽听得他家的小儿子道:“爹,刚才钱二爷从门口过,我见着他没叫他。”

他爹啐了他一口,喝道:“你个王八羔子,见了二爷怎么不叫,赶快去请他回来。”

他小儿子听了,慌忙骑了马,去追老二。他追了一程,远远的见老二在前走着,却不知为何,总追不到。一直快要到老宅了,才追上老二。

他急忙叫道:“二爷,我爹请你去我家呢,你怎么走得这么快?”

老二哼了一声,不理不睬,继续朝前走着。

他急了,策马追来。老二一闪,躲到屋子去了。他急得没法,只得去找老九。老九一听,摇头道:“这我可做不得主,你还是自个去求二爷吧。”

他一听九爷做不了主,吓得连忙跪下道:“九爷,这件事,还得你帮忙,日后小的会记得九爷的恩情的。咱家那头猪,正等着给小妹出嫁用呢。”

老九心里一想,你家还真富有,小妹出阁都能杀一头猪,怎不孝敬我一些?

随即双手抱在怀里,不动声色,也不去望他一眼。吓得他连连道:“九爷,你就帮帮忙,等我回去,给你送半边猪肉过来。”

老九听罢,摆手道:“谁要你的猪肉,只是我那二哥,性子你也是知道的,你还是去求他。有什么话,你好好的给他说,说得他高兴了,你家的猪自然就会躺在案板上了。”

他无奈,只得硬着头皮走到老二的屋檐下,去敲老二的门。老二听得敲门声,本想不理,但想他既然想着我了,那还是见他一见。

随即打开屋门,装着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朝他叫道:“小华,怎么是你?你从来都不来这里的,今儿个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小华趋身跪地,朝老二道:“二爷,有件事,还得请你帮忙,不知二爷得空不?”

二爷一听,忖了忖,摆摆手道:“今儿个正好不得闲,小华,你来得不是时候。”

小华本就没将猪的事告诉他,只想请他去他家,可没想到老二一口就回绝的有事,急得没法。正在焦急之下,却听得一人走来,叫小华道:“小华,怎么是你?你家不是要嫁妹子了,还有闲工夫来我家?”

小华慌忙迎上去,将经过粗略说了一遍,那人便拍胸脯道:“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那人走到老二的门口,低声道:“二哥,你就帮帮忙,小华可是我的小姨子的外甥。小姨子哪天要来提起这事,脸上无光啊。”

老二白了他一眼,沉吟道:“五弟,你不知道,小华当时见我经过,一溜烟就往灶房里去了。也不是我小心眼,就算我去吃,我又能吃多少?你说他小气不小气?”

原来小华碰见的不是别人,正是老五。老五打脸道:“二哥,他不是人,咱们可不跟他一般见识,你就大人有大量,把他家的猪放倒了吧。”

老二有些不愿,但碍于老五的面子,只得勉强道:“你回去吧,回去你家的猪就倒了。”

小华怕又生出什么事,谢了又谢,便骑着马回去了。回到家里,他爹接着,骂了老二一顿,喝道:“那挨千刀的,比猪不如。我们还到处去追猪,却没想到追着的是一根木棒,猪在锅边,早被烫得烂了皮。”

小华一听,也想破口大骂,但想他是惹不得的,随即住了口。也悄悄的喝止他爹道:“爹,你要再这样,连烂肉都没得了。”

他爹也害怕老二再搞鬼,只得自认倒霉。众人见状,都知老二不是好惹的角色,以后也不敢惹他了。小华忍痛割爱,将半边猪肉送给了老二,老二见猪肉都泡烂了,哪里愿要?说了些客套话,小华又只得用马驮回去了。

老二见小华去了,心里自是得意。心想我虽然不能控制一线天,却能自由自在的活着,不用那么辛苦。

才过了半月,老二又耐不住寂寞了,便去不远一个叫矸子的地方做木匠活。他听说那里的月季不错,每年都有不少的美少女去观赏月季。这对于他来说,是个很好的季节。那个地方,也是他经常留恋的地方。

他家那口,就是在月季盛开的地方遇见的。

那还是个阴雨绵绵的日子,他正在那给一户人家做窗子,迎面便见一少女,从田里走了过来。老二不禁抬眼望了一眼,顿足全身酥软,他情不自禁的叫了一声道:“姑娘,田里的泥软,小心陷进去了。”

那姑娘听得叫声,心里生怯,吓得从田埂上掉进了田里。

老二见她掉进去了,扔下锯子,便往田里去。一手搀着姑娘的手,一手便去拉她,两人回到地面上,姑娘水汪汪的眼睛,盯着他的脸,幽幽的道:“你是一线天的钱二?”

老二一听,激动不已,连连点头道:“姑娘,在下正是。”

姑娘柔美的声音,继续在他的耳边响起道:“我在这里,已等你好久了。”

老二一愣,摇摇头,心想我第一次来这里,你怎么就等我好久了?难道我们曾经见过?他忙道:“姑娘,你怕是认错人了吧?”

姑娘摆手,幽幽的笑道:“我岂有认错人的道理?只是你脸上有股灰暗之气,想必日后有不得志之处。不过像我这样的人家,嫁给你,也算是衣食无忧。”

老二听得莫名其妙,但见她美目流转,情意绵绵,便问她要了住址。

老二回到一线天,向烟斗钱说了,烟斗钱便找媒人四处打听,按着住址,却没找到那个姑娘。老二心想,我明明听得真切,怎么就没有这人呢?难道是我做梦?不可能的事,明明拉着她的手,说了那么长时间的话,怎么会是做梦?

派去的人回了烟斗钱的话,说是没找着,烟斗钱想老二想必是想媳妇了,急急的给他撮合了一门亲事。

老二虽有的妻室,却想着那个姑娘,整日胡思乱想,把自己的娘子看成是那姑娘,日夕云雨,渐渐消瘦。

正文 七十一

烟斗钱见儿子被儿媳妇榨干了汁,心里伤心,害怕白发人送黑发人,日夜想计策。天假其便,他这儿媳妇,却突然得了恶疾,一命呜呼。

老二不吃不喝了好几日,差点去见阎王。烟斗钱寻思着老二的举动,像得了花痴之症,又派人照着先前的住址去找,却找着了一户谭姓的人家,正有一女,准备待字。

烟斗钱一听,将先前的媒人抓来,一顿棍棒,打得皮开肉绽,鲜血直流。媒人叫苦不迭,讨饶道:“老爷,都是小人办事不力,小人的确去了,却没那户人家。”

新去的媒人也回道:“老爷,那户谭姓人家,搬来好像也不足两月。他家的房子,都是新起的。”

烟斗钱知打错了人,但也不认错,喝道:“这回有人求情,我就饶了你,滚回家去吧。”

烟斗钱心想,怎么会这么巧片?老二从哪里弄得的这么一个住址?难道被姑娘骗了?他得了这花痴,一定是想那女子,才变得……。烟斗钱想了想,不禁泪流了一回。好端端的一个人,竟会遇到这样离奇的事,想着自己一辈子的遭遇,他又感觉欣慰许多。

烟斗钱走出屋门,吩咐启辉道:“你带人去矸子看看,要真有那么一户人家,无论用什么手段都可以,只要把人给我带来就行。”

启辉得了命令,带着十余家丁,骑了快马,飞奔到矸子谭家。谭家有女,年方二八,正待字备嫁。启辉心想来路甚远,不能用强,实在不行了,才强行抢走。走到谭家门口,像谭老爷子说明来意,谭老爷子捻须笑了笑道:“如小哥儿这般说,倒有那么一桩姻缘,只是要看小女愿不愿意。”

启辉听了,心里高兴,微微一笑道:“多谢老爷成全。”

启辉再四处打量了一番,见他家虽新建了木头房子,却四面通风,都不曾装上板壁。四周倒用了不少干柴,拦住不透风去。启辉看了有些不忍,朝谭老爷子道:“老伯,你这屋子,怎么不装一间来歇人?”

他说的歇人,便是用来睡觉的地方。谭老爷子皱眉道:“小哥儿,你有所不知,我是搬月亮家来的人,哪有银子装板壁啊?”

启辉一听明白,又打量了一眼谭老爷子,嗯了一声道:“老伯,如今咱们都是一家人了,这些许小事,不出半月,我就能叫人来给你装个四壁不透风。”

谭老爷子早见来人不少,一色的马队,想必是个富贵人家,心里早有几分欢喜。只是闺女任性,不敢率性答应,又听得启辉这话,喜得合不拢嘴,一力窜撮他的闺女答应这门婚事。

他这闺女,乳名陆英,长得却和老二见到的一模一样。启辉见到陆英,也连连称赞。心想难怪二弟会变得如此憔悴,原来是遇到这么标志的人儿了。启辉咽了口唾沫,听谭老爷子把他的来意告诉了陆英,陆英娇羞道:“我与二少爷早有约,只恨他为何迟迟不来?”

启辉一怔,趋身近看时,吓得毛骨悚然。他本不害怕,听她的话语,倒有几分责备老二的意思。忙问谭老爷子道:“老伯,你们是从什么地方搬来的?”

谭老爷子捻须道:“不瞒小哥儿说,我们是从别的省搬来的。走路都走了将近半年,半路上饿死了三人,其余的都不愿跟来,各自营生去了,剩下五人,流落到此。”

启辉一听,暗想二弟几月前见到这女子,那时想必她还没到这里,她是怎么和二弟相见的?这倒奇怪了,随即抬头瞥了陆英一眼,却觉得眼熟,吓得向后一退,不敢再去望她。谭老爷子见启辉这样,急得道:“小哥儿,你不要紧吧。”

启辉嗯了一声,点头道:“我倒不要紧,可觉得见了她眼熟,不知什么时候见过一般?”

陆英微微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幽幽的道:“咱们前辈子见过,不过我这辈子,是来看你瘫痪的。”

谭老爷子一听这话,骂了陆英一句道:“狗东西,怎么跟公子说话的。公子大富大贵,你却说些不中听的话语做什么?”

陆英还想说,被谭老爷子那么一吓,却不敢说了。启辉连连摆手,笑道:“老伯,你就由她说去。几句话,没什么要紧。”

启辉一味的讨好谭老爷子,只想他早点答应这桩婚事,好回去复命。她要怎么说,都由着她,也不去打断她。谭老爷子觉着喜欢,只是没见过老二的模样,想见见,却又不好说出来。

启辉看出他的心思,朝他道:“不瞒老伯说,我二弟长得仪表堂堂,你见了,一定喜欢。只是他因思念,身体耗费了不少,如今不能亲自前来让你见见,倒是一桩遗憾。”

谭老爷子忙道:“小哥儿,我长得有手有脚,倒想去走一遭,要是小老儿都相中了,我这闺女,也没什么话可说。”

启辉大喜,朝谭老爷子抱拳道:“如此正好,不如我们现在就回,骑马回去,不过半夜就到家了。只是委屈老伯折腾一番,不管相中与不中,都用马送你回来。”

谭老爷子站起身,捻须大笑。启辉已见他家揭不开锅,连坐的地方都没有多余的,只得想了一法连夜赶回。谭老爷子听说启辉愿意接送,又想让陆英自己去看一番,便朝启辉道:“小哥儿,你看能不能让我这闺女也去走走,也好见见世面。”

启辉拍腿笑道:“老伯,你真幽默,从数千里之外而来,想必你们所见的世面,我这一辈子都见不到。只要你们愿意去,都可以随我一道骑马而去。”

启辉吩咐两名家丁留下,亲自扶谭老爷子等上马,朝一线天驰回。

老二像知道陆英要来似的,启辉还没带着他们回来,他便亲自起来洗漱一番,大吃大喝了不少。烟斗钱害怕他回光返照,不敢让他暴饮暴食,命人守着,好生侍候。

老二却道:“爹,我什么事都没有,你不用管我。”

烟斗钱怜惜地道:“我的儿,你吓死我了。才刚给你娶的媳妇,就这样没了,还以为你从此站不起来了。没想到你现在活蹦乱跳的,真吓得你爹都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悲伤了。看来你这孩子没福气在家呆着,一回家来就大病小病的痛,等给你再完婚了,你们就搬出去住。你要是想着你那师傅,就去找他吧。”

老二吃了一只鸡腿,一招手道:“爹,我倒是想去,在家闷死了。大哥回来陪你都快一年了,你怎么就不让他去了?”

烟斗钱伸手摸摸他的脑袋道:“儿啊,你不明白爹的心啊。你们一个个都学木匠去了,留下爹一个人和这么多家丁,没多大意思。你几个兄弟都没成家,我这心里,也跟着急啊。佘家营也追得紧,要是我这里不给他们贡品,他们就要攻打一线天。我总想着,有朝一日,不再听命佘家营的。我这前几天多了几个家丁,佘家营都派人来道我的不是。你们都在外面,我的心里感到不安啊。”

老二心想,爹说得何尝不是?佘家营的佘老爷子,随时都派人盯着一线天,害怕长了翅膀飞了似的。只是不听佘家营的,又没那能力抵御。兄弟们都在外面,这里再多的家丁也没有用,都不能给爹一种安全感。

老二忖了忖道:“爹,佘家营的人是害怕一线天多了家丁,日后壮大了对他们不利。那你等咱们结婚了,有了妻室,把咱们分出去。那些家丁,你就随意分给我们。这样既不会被佘家营的人监视,暗里还壮大了一线天的实力。只要一线天一有什么事,咱们就合起来,一致对外。”

烟斗钱磕了磕烟斗,吐出一口烟圈,点点头道:“老二,你这主意不错。我索性什么人都不留在一线天了,看佘老爷子咋办?他要是还派我的不是,我就给他翻脸。”

正说着,只听一个家丁匆忙走来,报道:“老爷,大少爷带着谭家的人来了。问老爷是现在带他们来见还是等一会?”

烟斗钱猛吸了口烟,回道:“你让厨房里的人起来,弄点东西给他们吃。都快半夜了回来,想必一路上累了。不要怠慢了谭家的人,至少不能让这桩事给黄了。”

家丁听了烟斗钱的吩咐,忙退了出去。老二听罢,迫不及待地奔出屋门,便要去见陆英。烟斗钱慌忙伸手拉住道:“我的儿,此刻你不能去,凡事有爹做主,你就放心吧,保准你不日就能当上新郎官。”

老二挣脱烟斗钱的手,朝客房奔来。但听得启辉的笑声道:“谭老爷子,我家地方狭小,又值深夜,没好东西招待贵客,还望海涵。”

谭老爷子见满桌的酒肉,欢喜地道:“小哥儿,快别这么说,你去了我家,还没好生的款待呢,倒说得我无地自容了。”

老二不等启辉回话,已走进屋子,朝一旁坐着喝茶的陆英瞥了一眼,双手一摊,高叫道:“我的美人,你可想死我了。”

启辉一听这话,吓得瞪了老二一眼,顿时脸色铁青。心想你来这么一出,还有谁愿意嫁给你?

正气闷间,忽听陆英娇笑道:“我等了你将近半年,你怎么不来见我?”

老二见陆英站起,朝他迎来,不禁也走了几步,拉住陆英的手,低声道:“我派人去你家,连你的身影都没有,他们怎么能找到你?”

陆英啐了一口,嘤咛了一声道:“相公,你有所不知,要不是爹爹千里迢迢来这里,恐怕你我这辈子都不得再相见。”

启辉嗤的一声笑了出来道:“老伯,原来她一直在矸子,不曾离开?”

谭老爷子神色有些慌张,忙作镇定的样子道:“不瞒小哥儿,小女的确是跟着我一路流落至此的,不曾在这里出现过。”

启辉不过随口问了一句而已,并不想知道陆英从什么地方来,只要办成烟斗钱交给他的事他什么都不在乎。

谭老爷子见他不再动问,才松了一口气。心里暗想,要是你再继续问下去,保不准我真会说漏嘴。

正文 七十二

原来这陆英,却有些来历。

谭老爷子膝下无儿,却有一十九女,夫人生下幼女后,不幸惨死。前几个女儿早已出嫁,剩下年幼的,跟在他的身边,受尽了不少苦。早年借的债,越累越多,还也还不清,只得将七女儿给人做了小,才抵得一些债。但拖着那么一大家子人,得吃饭,但又没地没银子,便跟当地的地主借了,小斗借大斗还,怎个还法?遇到好心的,便只要他还本,可张嘴就是十几张,弄得他叫苦不迭。

直到自己觉着还不起债,便带着一家子人东躲西藏,来到了矸子。半路上有愿收留他女儿的,他就留下了,不愿收留的,只能跟着他走。为了填饱肚子,就只得到处坑蒙拐骗,不停的搬家。到了这一带,稍微大一些的女儿都,除了三女儿誓死不嫁外,都嫁给了别人做媳妇了。

他这三女儿,原名叫做葵仙,聪明伶俐,自不用说。生得貌美如花,人人垂涎,但有一件,谁要想娶去做小,还未过门,就听到夫家惨死的消息。当地的人不敢娶,怕她克夫,她也不愿意嫁。谭老爷子倒是希望她早点嫁出去,也能为他解决一下债务问题。他愿意带着老三离家而走,也是想找户好人家,从此过那无忧无虑的生活。

到了矸子,葵仙受了风寒,得了怪病,一命呜呼。谭老爷子见唯一的摇钱树没了,悲痛欲绝,想就此离开人世,可又不忍心丢下其余四个女儿。他叹息一声,数落道:“苍天啊,大地啊,你怎么这么残忍?你真要把我一个孤老头子逼上绝路啊。我不惜辛苦,来到这里,可你就这么对我,你难道真一点怜悯之情都没有吗?”

谭老爷子哭了一回,正好矸间子的土财主鲍二爷经过,有几分不忍,便要了个模样生的标致的女儿去做童养媳。鲍二爷也算有情有义,帮他建了木屋,还准备为他安葬葵仙。

谁知就在鲍二爷带着木匠为他找地基动工的时候,当晚他便做了一梦,梦见一女,极似葵仙,站在月季花丛中,朝他招手。谭老爷子见了大喜,嚷道:“你不是葵仙吗?怎么会在这里?”

那女子朝他摆手道:“老伯,我不是葵仙,我是陆英。”

谭老爷子一想,嗯了一声道:“你说得没错,我的女儿死了,我的葵仙死了。那你是谁?我们认识吗?”

那女子又道:“老伯,我们不认识,但我见你悲痛,于心不忍。你刚哭了一回,骂了一回,我都听见了。”

谭老爷子一愣,追问道:“姑娘,你想做什么?”

女子见谭老爷子惊慌失措,忙道:“老伯,你不用惊慌,我不会害你的。我不但不会害你,我还会帮你。”

谭老爷子见是个少女,也就不那么害怕,便道:“姑娘,我家葵仙都死了,你还怎么帮我?”

女子幽幽的道:“老伯,葵仙的尸体腐烂没有?要是没腐烂,这事就好办了。”

谭老爷子听了又惊又喜,以为遇到了仙人,忙道:“姑娘,你要怎么帮我?只要你成全小老儿,小老儿就算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你的恩情。”

女子见谭老爷子就要跪下磕头,忙伸手将他拉住,幽幽的道:“老伯,你不用谢我,其实我在帮你,也在帮自己。但有一件事,我想先告诉老伯,你可不要惊慌。要是你不喜欢我,这件事就此作罢。”

谭老爷子爱女心切,一听这话,忙道:“姑娘,我不惊慌,什么大风大浪我都经过了,只是丧女之痛,我实在经受不起。”

女子见他心诚,便慢慢的道:“老伯,其实我不是人,我不过一个孤魂野鬼,四处飘荡,无依无靠。”

说到这里,谭老爷子的脸色惨变,吓得双腿发软,全身痉挛。但想她能救葵仙,便忍住害怕,一一听她道来。

女子又道:“还是几个月前,有个木匠来到这里,路上踩掉粘在我双腿上的泥土,让我能动弹,在人间行走。我感激他的恩情,约他来见,可他迟迟不来,我好伤心好难过。白天鲍二爷找木匠来新建木房,掘了我的屋子,我更栖身无地。”

说到这里,不禁抽泣起来。谭老爷子心想,鬼都会哭,简直闻所未闻。但转念一想,鬼应该也有善良的,她应该就是这种。

只听女子又道:“如今你女儿离开人世,是得了天花之症,被阎王勾掉性命。我现可以将灵魂附身她的身体,她就会活过来。只是老伯从今以后,不能再叫她葵仙,要叫陆英。老伯,你要是愿意,叫一声陆英,你的三女儿就活过来了。”

谭老爷子急忙叫了一声陆英,双脚一撑,翘起身子,摸了摸额头,满是冷汗。心想一定思念女儿过度,才会出现这种情况。随即拍了拍脑门,却听到茅草蓬外空旷的传来一声轻哼,吓得谭老爷子全身哆嗦,嘴里不停的念叨:“该怎么是好?该怎么是好?不可能葵仙……,不,陆英活过来了吧?”

谭老爷子这么想,只听见一岁的幼女在那不停的啼哭,他只得抱起她,走出茅草屋,来到放着葵仙尸体的几块烂木板旁。只见葵仙坐在木板上,月色之下,显得凄美异常。她的脸,白得阴冷。

谭老爷子轻轻的唤了一声:“陆英。”

只见陆英从木板上走了下来,欠身道:“爹,你怎么用白布把我蒙着,真是难受。”

谭老爷子热泪盈眶,走到跟前,抱着陆英,失声痛哭。陆英望了望谭老爷子怀中感到婴儿,低声道:“爹,快哄哄妹妹吧,她哭得很厉害。”

谭老爷子擦了擦眼泪,站起身去,不停的逗幼女。陆英走进茅草屋,伸伸腰,叹了口气道:“爹,我冷,你给我生一堆火,以后咱们会过好日子的。”

谭老爷子一听,真相信梦中所见,也一直叫葵仙叫陆英。葵仙像失忆一般,也不管谭老爷子叫她什么。谭老爷子也不敢跟任何人说起,就连鲍二爷,也将他瞒着。

直到启辉带着马队去找谭老爷子,他的心里才落了下来,想必真如陆英所说,富贵就在眼前。谭老爷子来到一线天,需不觉得一线天有怎么好,但也算能吃上饱饭,不至于吃了上顿没有下顿。

坐在老宅里,吃着喷香的鸡肉,谭老爷子不住的点头,暗想真是个好地方,没看出这里的财主这么厚道。

启辉花银子,是为了办好事,不管花多少,完成烟斗钱交给的任务就是最大的赏赐。但烟斗钱不这么想,他想花最少的银子,办最多的事。能不花,尽量不花。

启辉要想留住谭老爷子,就得花血本。他也知道,谭老爷子是个见过世面的人,整得太寒酸,害怕留不住他。万一他不答应,反将女儿许配给了矸子的财主,那岂不是更要费一番力气了?

启辉正想着,陪着谭老爷子和陆英,却没想到老二走来会说出那么糊涂的话,气得咬牙切齿。谁知老二说了那话,反让陆英欢喜不迭,搂着老二的身子,像好久没见的恋人一般。老二经历了一场大病,骨肉如柴,陆英搂着,就像抱着一根竹竿一样。两人相互寒暄了一番,老二便问道:“陆英,自从上次一别,怎么就再寻找不到你的踪迹?”

陆英啐了一口,伸手拧着老二的耳朵道:“我给你说过,让你带着那住址去找我,可你却叫了媒人去,你怎能找到我?咱两的约定,难到还需要别人牵线吗?”

谭老爷子听得这些,连连咳嗽两声,陆英才回到座位上,作出一副娇羞的姿态。启辉见大事也成,便命人去请烟斗钱。

烟斗钱听说谭老爷子愿意,也便高兴地走来相见。才一见面,烟斗钱倒没在意谭老爷子,一见陆英,却吓了一跳,心想这人哪里见过。

烟斗钱坐在椅子上,问寒问暖地问了一遍,又命下人端些果蔬出来吃了,抽了回烟,推说有事,命启辉招呼,又回屋睡觉去了。

启辉看出烟斗钱的意思,不敢再乱动用银子了,处处都节省着用。他也不敢太小气,留了谭老爷子父女二人,吩咐家丁打扫厢房,安置两人睡去了。

启辉忙乱了一阵,摇摇头,暗想爹怎能这样?还没定下来,他却懒心了。要是不成,恐怕又得得罪人了。

他晃眼白了老二一眼,心里暗骂道:“倒便宜你了,白拣了一个漂亮媳妇。以后搂着她,祝你做噩梦。”

启辉嘴里嘀咕了一回,便命人收拾着自己也去睡了。

只有那谭老爷子,吃了顿饱饭,又吃了从来没吃过的鸡肉,乐得合不拢嘴。躺在床上,总不能合眼。心想将来我可以搬到一线天来住,再不用那么辛苦了。只要我这乖女儿在,就不怕一线天不给我好脸色看。只是我那几个不更事的女儿,她们又该咋办?不行,我要示意陆英,让她也提携提携那几个妹妹。

谭老爷子想了一回,又想道:“一线天虽好,却没当年所在的地方风光。就连这里的老爷都要下地,恐怕我的日子,也好不到哪里去。不知鲍二爷那里,是不是比这里好。回去好好比较一下,要是去那里好,以后就靠那个女儿了。我想陆英应该不会笨,她嫁的人,一定是最有出息的人。一个鬼魂,能找到她自己心仪的人,想必不会错。”

谭老爷子这样想着,却又想道:“只怕她到时不认我这爹,那可怎么是好?要是她敢不认,我就把梦里的事说给别人知道。可是谁会相信梦呢?”

思来想去,谭老爷子也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正文 七十三

辗转反侧,谭老爷子一夜未眠。直到日上三竿,他才爬起身来,却觉得全身滚烫难受,忍耐不住,又躺了下去。

朦胧中,见陆英走来,朝他微微一笑道:“爹,多谢你成全。如今你阳寿已尽,也该歇息了。你放心,几个妹妹我都会好好照顾的,我会让她们都找个好人家的。”

谭老爷子一听,吓得全身乱抖,却不能动弹。他见陆英迅速走来,伸手只在他脖子上一捏,只觉一阵疼痛,便断气不知事项。

启辉见太阳快落山了,谭老爷子还没起来,便命人去叫醒他,让他来吃晚饭。谁知去的人吓得失魂似的来报道:“大少爷,不好了,谭老爷子死了。”

启辉一听,吓得脸色苍白,喝道:“怎么会这样?”

家丁也苦着脸,吓得不敢发冲一言。启辉一跺脚,喝道:“王八羔子,尽会惹事。怎么这事,偏偏栽在我的头上。”

他边说,边朝厢房走来。

启辉来到厢房,只觉阴森可怖,一股邪气,从屋顶窜出,即刻不见。他摇摇头,暗想谭老爷子一死,只剩下陆英一人,更好将她留下。只是光明正大的将谭老爷子和陆英接来,如今没了谭老爷子,向外人怎么说起?

他不敢自作主张,偷偷的跑来见烟斗钱。烟斗钱磕了磕烟斗,伸手拍了启辉的脑袋一下,愣道:“你个愣头青,这么点小事你都办不好?谭老头儿一家既然是从外地搬来的,在这一带必没有什么亲戚。不过死了个人,谁会来追究?谁敢来找一线天的茬?鲍二爷好好在矸子当他的地头蛇,他敢到这里来闹事?你如今去劝劝陆英,让她与老二完婚,如若不然,照一线天的规矩办事。”

烟斗钱不但没有责备他,反而鼓励他做下去,他的心里,不知有多么高兴。随即哼着小曲,来到正厅上,只见陆英哭成泪人儿似的,要替她爹爹索命,讨回公道。启辉先是劝了她一番,后见不凑效,索性吓唬了一番。女人是最怕吓的,被启辉说到要害处,果真陆英不敢吭声了。

启辉趁机向她提起完婚的事,陆英倒没反对,只提出了一个条件,让一线天替她照顾她的几个妹妹。启辉不想多事,请示了烟斗钱,烟斗钱也想留点口碑,不让人唾骂,便答应了陆英的要求。

陆英见烟斗钱允了,便不再哭了。烟斗钱见状,命人一边将谭老爷子的尸体弄走,运回矸子,一边又请人来帮忙,赶着办喜事。众人听说烟斗钱家要娶媳妇了,都高兴得不得了。按惯例,只要烟斗钱家有喜事,就能吃上几片肥肉。大家巴不得他家办一次喜事,都等着这一天的到来。

众人听说了这事,便都很齐心的来帮忙。谁知烟斗钱当家作主,却不像他爹那样,他处处节省,就连那几片肉,他都省了。众人帮了一天,累得魂都没了,可吃饭的时候,除了青菜外,便是几块白豆腐,算是格外恩赐了。

众人交头接耳,暗骂了一回,却没人敢公然叫骂。谁都知道,要是与他作对,今后的日子都是很难过的。

老二娶了媳妇,整天如胶似膝。没过多久,烟斗钱便按老二的计谋,将他分了出去,还给了不少家丁。

陆英守着老二,果然是来看他的笑话。老二出逃,投奔佘家营,她过得安然无恙,可见一斑。

老二想起这些往事,心里一阵悸痛。不愿想起,却情不自禁的想起了那些琐事。对于他,或许是一辈子刻骨铭心的事。他站在屋檐下,望着不远处的水田,回想着当年的情景,摇摇头,继续锯着木板。

才锯了几锯子,便听一个丫鬟喊道:“钱二木匠,该吃饭了,你怎么还在那锯啊?”

老二朝丫鬟瞥了一眼,见生得模样标致,便调侃几句道:“不等着你来叫我吃饭么,你不来,我怎么好意思去呢?”

丫鬟白了他一眼,心里冷笑道:“老不正经的东西,家里放着老婆不用,又不知发的是哪一春,又来矸子发烧了。”

丫鬟知道老二的厉害,哪敢骂出声来?万一他使出什么伎俩,玷污了她冰清玉洁的身子可怎么办?

主人家早听说老二在佘家营的辉煌历史,谁敢得罪于他?每天好就好肉的招待,深怕怠慢了。老二也觉主人家对他不错,干起活来也格外上心。不像在佘家营,他不会故意拖延日子,也没那必要混吃混喝。每天有酒有肉,他就不会惦记别的事,就连家里的黄脸婆子,他也很少记起了。

老二在矸子,接连给几家做工,一做就是半年。家里的事,他一概不闻不问,哪天心情好了,也出去逛逛,调戏调戏良家妇女。

腊月初八那天,天气格外清朗,到处都充满了喜气洋洋的气氛。老二心情大好,走到市集,东张西望,便听见远处有敲锣打鼓的声音,像是哪家再娶媳妇。

这时,迎面走来一人,拍了他的肩膀一下道:“二爷,是你。好久不见了,你怎么一个人在矸子呆着?”

老二一望,不是别人,正是当时在佘家营里替他牵马的狗子。老二想起了他,不禁笑道:“狗子,你是笑话我如今落魄了?”

狗子忙摆手道:“二爷,小的怎敢笑话你落魄了,小的见你过得自由自在,羡慕还来不及呢。你不知道,自从从佘家营出来后,我就在矸子帮鲍二爷。这鲍二爷哪里都好,就是有个毛病,爱养豹子。你是知道的,我最怕豹子老虎之类的东西,可他只对这些猛兽感兴趣,都要小人喂养。”

老二拍着他的肩膀,大笑道:“咱们一时半会也说不完,不如到店里喝喝酒,我请你。”

狗子忙道:“二爷,怎能劳你破费。你来到矸子,就是这里的客人,这顿我请了。”

说着,两人走进一个酒家。狗子朝掌柜的吆喝了几声道:“上好的酒,上好的肉上上来,我要请二爷喝几杯。”

掌柜的见是狗子,点头哈腰地道:“大爷要什么,吩咐一声就行了,小的马上命人端上来。”

老二听掌柜的说话如此恭敬,知狗子在矸子鲍二爷那里混得不错,心里便有意让他请这顿。但想要让他请了,日后也难得见到他,说些日后再请的话,未免又显得小气。不禁朝狗子道:“狗子,咱们先不说谁是主谁是客,咱们打个赌,谁要是输了,谁就请客。”

狗子听了,伸手指着老二道:“二爷,赌就不用打了,这顿我请。”

老二做出走的姿势道:“你要是不赌,那我就走了。”

狗子也想结交一下老二,日后鲍二爷要想做工什么的,也好从中捞取一笔。不禁连连将老二拉来坐下道:“二爷,赌就赌,你赌什么,我都奉陪。”

老二听着远处的锣鼓声,心里难受,指着发声处道:“狗子,咱们不赌别的,就赌这锣鼓声是发丧还是发亲?”

狗子一听,拍案大笑道:“二爷,这不明摆着的吗?对门莫老爷家接媳妇,是娶亲,这怎么过赌法?”

老二捻须一笑,摇摇头道:“狗子,你赌发亲?”

狗子点头大笑道:“二爷,你是真想请我这顿酒?”

老二摇摇头,又捻须道:“狗子,我赌发丧。咱们喝酒,等我们喝饱了,想必他们也来了,到时你看看,到底是发亲还是发丧。”

狗子心里冷笑,暗想你大脑是不是有问题?难道从佘家营回来后,你的脑子就变得不正常了?人家明明结亲,你却说是发丧。

狗子心里不服气,坐在那里,不停的冷笑。酒过数巡,老二便问狗子道:“狗子,当初你们又没反,怎么离开佘家营了?”

狗子摇摇头,喝了一杯酒道:“二爷有所不知,自从你离开佘家营后,佘芳把持着佘家营,一概老弱不用,还不用曾跟过二爷的人。她当时不便赶我走,就找了个借口,说我和你是同党。你是知道的,当时我虽然有意跟着二爷你一起走,但也算是没有对不起佘家营。我对佘家营,忠心耿耿,却落得猜忌的下场。我在那里,哪还有出头之日?我想既然小姐都把话挑明了,还不如走出去,到别处混口饭吃。”

老二叹息一声,摆摆手道:“狗子,当初都是我害了你们。要不是我,你们也不会这样。”

狗子微微一笑,泯了泯酒杯,低声道:“二爷,要不是你这么一闹,我还找不到这么好的主子呢。我在这里,吃香的喝辣的,要啥有啥,没什么不好。”

二爷一顿,心想你刚才不是说专门给人喂养猛兽吗?喂养猛兽有什么好的?说不定哪天被猛兽给吃了,那时才叫苦呢。

狗子见老二心疑,将脸凑过来道:“二爷,我想你是不相信我在这里过的日子。我实话告诉你,驯养猛兽,都需要好肉侍候。那些肉,比人吃的都好。你是知道的,这里面的道儿,多的是。我只要多报一斤上去,每天不都有肉吃了吗?鲍二爷豪爽,从来都不过问这些事,只要把猛兽给他养得活蹦乱跳的就行了。”

老二点了点头,心想这的确是个没差。端起酒杯敬狗子一杯道:“你也别只顾说话,喝酒,喝酒。”

狗子喝了一杯,有衣袖擦了擦嘴角上漏下的酒滴,又道:“二爷,我听说冷子豪最近又有大的动作了。”

老二听了,却显得有些疲惫,不愿听到这个人的名字一般。狗子却很感兴趣,低声道:“他想联合鲍二爷,将月亮河一带画为己有,那岂不是要将佘家营夹在中间了吗?不知他去一线天找九爷没有,要是去了,想必佘家营过不了多久,就会呜呼了。”

老二淡淡地道:“狗子,我对这些事不感兴趣。你看我都是大半截入土的人了,也没多少年活头了,我也不想那些破事了。”

狗子一愣,低声道:“二爷,这哪是破事?难道你就不想拿下冷子豪?像他这样的反复小人,你难道就不想报仇?”

老二微微一笑,嗤了一声,不出一言,瞪着狗子。狗子知老二不愿再提起当年的伤心事,也识趣的不敢再提起。

正文 七十四

两人又喝了几杯,渐觉酒意上涌,狗子又道:“二爷,你在矸子,平时要是得闲,就到鲍二爷府上走走,那样我也可以举荐你到他府上,做些木匠的活。你我二人,又可以把酒谈心了。”

老二听了,沉思片刻,点头道:“这样也好,我平时闷得慌,连个说话的贴己都没有。要是有你做伴,时间也好打发了。只是想进鲍二爷的府,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啊。”

狗子拍着胸脯,大笑道:“二爷,凡事有小人,你就不用心了。你等着我的好消息,可不要悄悄的就回一线天了,连我都不让知道。”

老二摆摆手道:“狗子,你以为我还想回到那里吗?我不想啊,我是走投无路,才回到那里的。你看看,我的那些兄弟们,他们把我当人吗?只有老五还认真给我说几句话,可他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我又怎好再为难他?我这一辈子,算是看透了,与其和他们争,倒不如自由自在的活着。”

狗子举杯,朝老二端着的杯子一碰道:“二爷,咱们不说这些伤心话,以后二爷留在矸子,想必也是件好事。”

老二摇摇头,一肚子的苦水传,无处倾诉。他不能将心里的事告诉狗子,更不想再生事端。狗子却想,鲍二爷的儿媳妇是老二的小姨子,凭这层关系,鲍二爷也不好不收留老二。只要他收留他,日后的事就好办得多了。

狗子说了一杯,便见酒旗飘处,几点白帆一闪,一行人马闪过,竟是举丧。狗子心里疑惑,暗想矸子哪里又死人了?不是好好的期程吗?莫老爷家娶媳妇的好日子,变成了下葬的期程,是不是看错期了?

狗子擦了擦眼,不敢相信地道:“二爷,真被你说中了,这么好的嫁娶日子,却有人安葬死人。今儿个你赢了,这顿酒我请。”

老二捻须一笑,斜视狗子,心想就你这蠢样,怎么也想不到是我做的手脚。

老二暗笑了一回,便又喝了几杯,推故喝醉了,便回去了。狗子又坐着喝了几杯,才交了银子,朝莫老爷家去了。他要亲眼看看,莫老爷家到底是娶亲还是埋人。

来到莫老爷家,只见堂屋的大门上,贴着两个大大的红喜字,一眼望去,便觉神清气爽。可朝四周一望,全是白布蒙成的举丧用的物事。他家里没有哭声,却也没有笑声,大家都照着做着平常嫁娶做的事,可总显现出死人的惨状。

狗子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便找了个人问了,被那人扇了一耳光,才醒过神来,只见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莫老爷。狗子连忙也扇了自己一耳刮子道:“我这臭嘴,说的是什么荤话?”

定睛一望,莫老爷家的确在娶亲,新娘子都迎到屋里去了。狗子脸上挂不住,连忙赔礼不迭。莫老爷也不跟他一般见识,便饶恕了他,还留他吃饭喝酒。

狗子早喝得酩酊大醉,不愿再喝,胡乱吃了些瓜果,便回去了。他走在路上,总觉得飘飘然,神魂不定。心想我难道遇到鬼了吗?怎么会这样?明明办喜事,却看成办丧事?

狗子回到鲍二爷家,在柴房睡了一觉,等酒醒了,已是第二日清晨。他打了个喷嚏,给鲍二爷请了安,便去喂豹子去了。

想起答应老二替他周旋的事,忙又回过身来道:“老爷,听说您最近要给小少爷办喜事,家里还缺家具,要不要找个可靠的木匠来做做?”

一句话说到鲍二爷的心坎上,叫住狗子道:“狗子,你是从佘家营来的人,见过世面,认识有名的木匠不?”

狗子摇头道:“老爷,小的认识的,恐怕都不入您老的眼。”

鲍二爷捻须一忖,望着狗子道:“你倒说一两个来,我挑挑,要是觉得合适,你就替我去把他请来。要是不合适,也没有什么的。”

狗子望着鲍二爷,冥思苦想了一番道:“老爷,一线天里个个都是木匠,请谁来都能把家具做好。九爷是出了名的,不如去请九爷来。”

鲍二爷摆摆手道:“他怎么请得动?要是前有几年还差不多,现在他是一线天的族长,别说干木匠活,就是洗脸,都要别人服侍他了。难道一线天里就没有别的闲人了吗?”

狗子一听,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本想举荐老二,却害怕此时说来,鲍二爷不咋喜欢,反而不妙了。随即转了话题道:“老爷,我先去喂豹子,等想好了人,再来告知您老人家。”

鲍二爷嗯了一声,背着手正要走开,却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叫回狗子道:“狗子,当年你在佘家营,是不是认识钱老二?”

狗子点头道:“老爷,我识得此人。只是此人阴险狡诈,不能叫他来这里。”

鲍二爷一愣,摇头道:“你是说当年他闹的那一出,搞得佘老爷子寝食不安吗?佘老爷子那是小气,才逼得老二这么做的。你要是遇着他,尽可把他叫道这里来,我好吃好喝的招待他,让他专心为我置办家具。”

狗子听得心里高兴,忙应命了一声。他喂了豹子,便来寻老二。老二听说鲍二爷相招,心想要给他弄出点名堂,否则怎能在鲍二爷那里久呆?既然是给小姨子做家具,那就得特别用心。

他心想自己媳妇都长得那么倾国倾城,小姨子年轻漂亮,想必更加艳丽照人。要是能有机会,亲近亲近也是好的。

老二又想,还不知道鲍二爷是不是诚心要我去。我先不急着答应狗子,等他回去说定了再答应也不迟。随即道:“狗子,我在唐开元家的活还没忙完,等忙完了,我就过来拜见鲍二爷。”

狗子拍着他的肩膀,低声道:“二爷,你是怕鲍老爷子说话不算数?你放心,只要他说出的话,必定是真的。只是鲍老爷子诚心待你,你对人家,可也得厚道一点,否则我的脸面,也挂不住。”

狗子害怕老二又闹佘家营的那一出,到时即使不是自己举荐的,鲍二爷怪到他的头上,他也无话可说。现在给他打了括弧,到时闹僵了,与他也没什么干系。

老二伸手握着狗子的手道:“狗子,你放心,我正想着为鲍老爷子送一份见面礼呢。”

狗子大喜,微微一笑道:“二爷,等着你的好消息。”

狗子说了,便和他道别,朝别处去了。狗子想着昨日喝酒的事,怎么喜事变成丧事了,心里闷闷不乐,便朝唐开元家去。

来到唐开元家,见他的大女儿正在那洗衣服,便走上前去问道:“大妹子,你爹在家吗?”

唐开元的女儿不理他,继续洗着衣服。狗子心里暗恨道:“小妮子,我看你不理我,小心我晚上到你家来找你。”

狗子又耐心的问了句道:“大妹子,你爹呢?是不是上山了?”

唐开元的女儿继续不理,拿着棒子捶了捶衣服,伸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狗子晃眼望去,只觉她美得无与伦比,简直是天女下凡,慌得走到河边,蹲下看她。唐开元的女儿急了,心想这人在佘家营混过,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是赶紧离开为好。

她边想,边用木盆端了衣服,收拾着急急的去了。狗子猛地站起身,堵住他的去路道:“大妹子,你还没告诉我你爹去哪里了。”

狗子不敢用强,他不清楚唐开元到底在家没有,要是在家,怎敢放肆?他一堵住路口,唐开元的女儿便喝道:“给我让开。”

那声音,甜美可人,悦耳动听,令人销魂。狗子全身一软,便想上前来抱她。唐开元的女儿被那一吓,木盆掉在地上,一股劲的乱喊道:“有流氓,快打流氓,快抓流氓了。”

狗子听着她的呼喊声,又听得惊动了她家的狗,不停的乱叫,吓得撒腿就跑。狗子跑了几步,便见几人,将他团团围住。他才来矸子不到一年,又不常走出鲍二爷家的大门,眼前的人,一个不识,眼见着跑不开,只得呆呆的站着。

僵持片刻,只见唐开元的女儿带着她两个哥哥,跟在身后,手里握着木棍,前来捉拿他。狗子更加慌乱,朝堵住他去路的两个少年喝道:“让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

两少年也不示弱,冷哼一声道:“别以为你在佘家营混过,我们就怕了你。告诉你,你敢欺负我们矸子的人,我们就打死你。”

两少年边说,边来抓狗子。狗子见两人来抓,趁势一溜,溜了出去。唐开元的两个儿子急了,一溜烟赶上狗子,两个闷棒,打得狗子头晕目眩,晕倒在地。唐开元的大儿子冷哼一声,啐了一口道:“什么狗东西,钱二爷随便使了点小伎俩,他就信以为真,还不是被骗得团团转。傻不拉几的,还以为真办丧事了。”

狗子晕眩中,甩了甩头,一听他的话,气得全身暴涨,真想找老二拼命。可想此刻不是想那些事的时候,等想法逃走。要被抓住送到鲍二爷那里,即便唐家不处死他,鲍二爷也会将他棍棒打死。

狗子忖了忖,只有装死,才能顺利逃走。随即双眼一闭,闭住气息。唐开元的大儿子有些怕事,朝地上的狗子望了一眼,低声道:“不好,我们把这狗东西打死了。”

一旁的少年伸手在他的鼻子上试了试鼻息,的确断了气,相互四顾,面面相觑。

唐开元的女儿冷哼一声道:“你们不用怕,凡事有我担着。咱们这就回去告诉爹娘,让他们去鲍二爷家讨个公道。”

唐开元的大儿子喝道:“我的大妹,你想得天真,如今都闹出人命了,还去他家讨公道,你这不是往火坑里跳吗?如今咱们只有先回去,问问爹娘该怎么办,再来处置他。”

一旁的少年愣了愣道:“要回去,咱们也得把他放在个僻静的地方,否则被人发现了,咱们也无法逃脱干系。”

唐开元的女儿点点头,搓了搓手,将袖子挽起,便来拖狗子。众人七手八脚,将狗子扔到一刺隆隆里,便回去了。

可怜狗子被刺抓得全身疼痛,血流不止。

正文 七十五

狗子虽被刺抓了,划破不少口子,却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直等到唐家几兄妹以及几个不曾认识的少年离开了,才喘息了口气。正想伸手去摸脸,反被刺刮得手指冒血,啊呀一声,强忍疼痛,朝刺隆隆外一滚,滚到水沟里,弄得全身是泥。不想泥潭里刚被牛滚了水,拉了一大坨屎在那,正好嘴里含了一坨。

狗子吐了一口,来不及去擦,慌忙奔逃。回到鲍家,半月不敢出门。心里恨那帮兔崽子,又恨老二,他以诚相待,却换来的是老二的欺骗。

狗子越想越气,但又想邀功,便替鲍二爷引荐老二。他知老二还会继续玩他,但老二却未必知道他已经洞悉了他心里所想。他想利用老二的这一点,找个机会,好好的玩弄他一番。

狗子不敢去唐家找老二,老二也觉奇怪,为何半月不见狗子了。他没听大妹说起狗子来过的事,只得自己去鲍二爷家找狗子。狗子听说老二找他,心里高兴地忖道:“王八蛋,大爷我要你知道,我不是好惹的。”

狗子说罢,便走出门去见老二。接着老二,便带他去鲍二爷的府上。谁知老二也自聪明,带了件宝贝,弄得鲍二爷兴奋不已,强留老二在他家住下。老二本想去唐家取工具,鲍二爷都不让他走,吩咐家丁去取去了。

老二受到如此优待,是他无情法想象的。他也记着狗子,要让鲍二爷留狗子一起用膳。鲍二爷一一答应了,三人一起用餐。

鲍二爷知老二是一线天的主子,不能把他当奴才一样看待,他虽然做着木匠的活,却不卑微。像他这样的人,少之又少。多少浪荡哥儿,怎肯亲自动手干活?都想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老二的确不知狗子早已看出他的心里,还像以前那样大大咧咧的,凡事都不忌讳。只有狗子,越来越厌恶老二。

狗子从外面回来,朝老二道:“二爷,走,咱们好久没出去喝酒了,一起喝酒去。”

老二想让狗子出钱,又变着招折腾狗子。

两人来到酒店,要了酒,正喝得酣,听得锣鼓喧天,朝市集而来。狗子拍掌道:“二爷咱们初次相见的时候,也听到了锣鼓声,那次我猜错了,这次咱们再赌一次,你觉得如何?”

老二淡淡的一笑道:“狗子,这次我不和你赌,免得你又输了。这次的酒钱,我来付,我请你。”

狗子拍着桌子笑道:“二爷,你是害怕了。听说你会鲁班书下册,我就不信你真那么神。你要是把坐轿子的新娘子让她一丝不挂的来这里,那我真就信了你了,以后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老二一听,拍案喝道:“狗子,这话可是你说的,你要说到做到。”

狗子喝了一杯酒道:“二爷,要是狗子我做不到,天打雷劈。”

老二大喜,道:“要是一会新娘子果真一丝不挂来这里,我不要你做别的,请我喝酒就行了。也不用那指天发誓什么的,我相信你。”

话音才毕,便悄悄的谋划了一番。

两人闲谈了一回,又喝了不少酒。狗子又道:“二爷,今儿个真是个好日子,好多人家都在嫁女儿。只是不知道哪家的姑娘,要遭殃了。”

老二大笑道:“你就等着看笑话吧,到时就知道是谁家的姑娘了。我还没见过新娘子从轿子里一丝不挂的走出来呢,到时得好好见识见识。”

狗子拍腿道:“二爷,别说见识一丝不挂走出来的,就连上半身我都没瞅个明白。你今儿个让我看个清楚,这辈子也算值得了。”

原来狗子一直没有媳妇,到处找媒人说了几个,可人家都嫌他长得寒碜,没一个答应嫁给他。有个愿意嫁他的寡妇,他却嫌弃人家孀居了几年,还拖着个孩子,执意不愿。寡妇倒想找个伴,一起抚养孩子,也不至于整天受人唾骂。

狗子心高气傲,心想自己一等一的,怎么就去找个开了花的?要是没见着红,心里总有个疙瘩。他倒打算了,只要能找个落红的,哪怕只有一晚上,让他娶了那寡妇,他也心甘情愿。其实他也没看不起寡妇的意思,只是想寻求个心里平衡。

如今年纪大了,越来越受人鄙视,就连那寡妇,也找着人家再嫁了。他的心里,一天比一天急。在鲍二爷家帮工,又遇不着合适的女子,回想起那寡妇,他还不住的后悔。后悔归后悔,但他也不忘了对付老二。

他打听得老二的幺妹要嫁到矸子来,是隔壁张大脚的媒人。本来老九不愿意,但想矸子除了鲍二爷,便数庄少清家是个大户了。和他结亲,便可联合矸子,一起对付别处的敌人。老九打定算盘,便择了好的日子,命人去他外婆家,将幺妹接了回来。

狗子听到这一好消息,高兴得不得了。此时听说老二愿让新娘子光着身子从轿子里走出来,不知心里有多来劲。

老二哪知是计,只管把那坏事去做。

两人喝了一通,便听得屋外的鞭炮声响起,朝前去了。狗子忙探着头道:“二爷,鞭炮过去了,咱们也该出去看看是否应验了。”

老二笑道:“狗子,不急,轿子还在后面呢。咱们再喝两杯,就正好赶上了。我不去看见,轿子是不会来的。”

狗子嗯了一声,便坐在那陪他喝酒。

过了片刻,老二站起身道:“店家,这酒桌先别收拾,我们出去一会,一会回来继续喝酒。”

店家知道老二替鲍二爷家做工,一定少不了酒钱,便任由二人去了。狗子才走出屋门,便见一少女,全身分毫不挂,忸怩着身子,朝他走来。

老二见状不对,一拍脑袋,暗骂狗子。但事已至此,无法改变,只得自认晦气。狗子见了,大喜道:“二爷,你果真厉害,连你的亲妹子你都让她一丝不挂,我佩服你。”

这话才说罢,幺妹便走到老二跟前,恨恨的说了句道:“二哥,你眼瞎了,连你妹妹你都要害。”

话才说完,老二的双眼,便看不见亮了。老二伸手扇了自己一耳光,摸着黑,朝远处走去。

狗子跟在身后,喊着老二道:“二爷,我特佩服你,以后你要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二爷,你等等我。”

老二看不见亮光,认不得路,一味的向前奔跑。他没脸再留在矸子,想逃,却无法逃脱。他叹息一声,暗道:“老二啊老二,你这辈子干了这么多坏事,到头来还是害了自家人。你还是不是人?你让自己的妹子赤身裸体在市集上奔驰,你还是不是个东西?”

老二一路的骂着自己,一路奔走。市集上,顿时沸腾,都望着赤裸的幺妹,放声大笑。也有为幺妹感到可怜的,赶紧找了衣服,将她裹上,送入轿中。

众人都不知老二失了明,指着他不停的乱骂,甚至还有人上前扔鸡蛋。老二似乎忘记了眼前的一切,奔了一程,只觉脚下一物绊住,滚倒在地,向前一磕,将两排门牙,磕得一颗不剩。

狗子跟在身后,将他扶起,见他满嘴是血,吓得连连叫道:“二爷,你是怎么了?你可别吓我,咱们还要回去喝酒呢。”

老二仰天放声大笑,笑了一回,又放声大哭。

狗子见状,知老二疯了,叹息一声道:“二爷,你风光一世,到最后,可不能这样。”

老二狂喷了口鲜血,喃喃地道:“我造的罪孽,迟早都会遭报应。如今随了她去,便可减去一生的痛苦。”

老二说完,摸着低声的石头,猛地抱起,朝头上撞去。

狗子还没来得及驰救,老二已重重的倒在地上,断了气息。

狗子松了口气,暗想你要是不跟我斗,不把我当傻子那样整,你也不会落得今天的下场。我不想你死,可这是你自找的。二爷,自从在佘家营,你就处处设计害我。那时我不知道,不明白,可我如今明白了,什么都懂了。一个只知道害人的人,他是不得好死的。

回想起佘家营发生的事,狗子不住的叹息,不住的摇头。当年要不是冷子豪离去,他也会变成老二刀下的冤魂。冷子豪一走,老二没那心思害人,才让他逃掉一劫。他当时还不明白,以为老二对他是好心。

佘老爷子一直没查出引他去四房屋里的人是谁,也感谢他没有查出,要是查出来,真正受死的人,不是老二,而是狗子。

老二经过了四房的屋前,听得声响,本想亲自引佘老爷子去抓奸,却想这样不保险,悄悄的从那闪过。却没想到已惊动了佘老爷子,于是他便钻进了狗子的屋子,让狗子绕着跑到四房的屋前,再绕回屋里。

狗子当时不明白,以为老二是要他立功,现在想来,老二不过想借刀杀人。跟在老二身边的人,都替他办了不少事,可为何还会落得这样的下场?冷子豪之所以离去,想必就是看穿了老二的嘴脸。

想到这些,狗子没有笑,他只是庆幸,自己还能活着。

跟着老二这些年,他活得提心吊胆,可从来没有怀疑过老二会害他。就连佘老爷子狠心查那晚是谁引他去四房屋里时,他都认为老二是在帮他,给他立功的机会。佘老爷子要查,不过是他想要这么做而已,谁都预料不到。

望着地上僵硬的老二,狗子突然变得难受。

没了老二,没了曾经想置他于死地的对头,无形中少了几分危险,却更增加了他的害怕。

正文 七十六

狗子的心,突然间失落了许多。他蹲,抱起老二,飞也似的消失在街头。从那以后,矸子的人们,再也没见过狗子。鲍二爷听说老二死了,叹息道:“我念他是个人才,却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缺德的事。他给媳妇做的家具,每一样都合我的心意,只可惜现在再没第二人能做出他这样的细活了。”

正说着,忽听一人哼了一声道:“他算得了什么,一线天不是九个木匠吗?他不过是老二,还有他那些弟兄呢?”

鲍二爷一看,不是别人,正是那不争气的儿子鲍雷。鲍二爷一听,拍着桌子喝道:“你个混账东西,大人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钱二爷做工精细,为人谦和,深得我喜欢。只是他爱做那些坏事,又让我心寒。”

鲍雷不屑地一笑道:“爹,你不让我说,我偏要说。那钱二看了鲁班书的下册,他不为非作歹,心里很难受。”

鲍二爷凝神一想,伸手指着鲍雷道:“你这句话,倒说得没错。我看那钱二,一定被鲁班书里的怪招迷惑了,要不然怎会这样?咱们家的家具没做齐全,如今去哪里请人来做才好?”

鲍雷不以为然地道:“做那响么多家具干嘛,我又不守着那东西过日子。现在有吃有喝的,又不缺什么。找个人来,反而得好生侍候。万一哪天他不高兴了,说不定闹出佘家营钱老爷子的事来,多不划算。”

鲍二爷气得捶胸喝道:“你个不争气的东西,整天就知道往市集上跑。谭家几姊妹,一个都不是好东西,以后不许你去那了。”

鲍雷一听,冷笑道:“你说他几姊妹都是不是好东西,那你又要从他家捡那么一个来给我当童养媳?就连钱二爷看一眼都吐的人,你把她给我当媳妇?”

鲍二爷气急败坏了,伸手朝鲍雷的头上便是一巴掌。鲍雷见势一闪,躲了开去。鲍二爷更不饶恕,追着他要打。还是他老伴走来劝了一番,这才将他劝住。

鲍二爷喘息了一阵,连连叹息。老婆子看出他的心事,瞪了他一眼,喝道:“什么大不了的事,不就死一个木匠嘛,天底下的木匠多的是,明儿个我去给你请一个来便是了。看你一天闷闷不乐的样子,好像谁惹了你似的。”

鲍二爷心想,你们妇道人家懂得什么?家具就要做工精细,稍差火候,都做不到栩栩如生的地步。钱二爷所做的每样家具,都像真的一般,能通人性。只可惜他只做了一半,剩下的还没来得及做,就一命呜呼了。

鲍二爷连连叹息了几天,他老婆子也没给他找来一个像样的人,索性写了书信,到一线天求人来做完最后的家具。老九得到书信,恨老二做的那些事,一口回绝了鲍二爷。鲍二爷更加生气,不禁精神崩溃,泱泱得病。

鲍家人见鲍二爷病倒,只得快马到一线天求老九,并答应老九说通庄少清家,接幺妹回去。自从老二那么一闹以来,庄家人便不愿娶幺妹了,气得老九暴跳如雷,扬言要杀到矸子去。还是老三将他劝住,才没干那么傻的傻事。

老九气了几天,只得安慰幺妹一番。幺妹却也懂事,冷冷地道:“九哥,你不用劝我,二哥他不是人,我不和他计较。他虽然毁了我的一生,但他也没得好日子过。他的下场,比我惨多了。”

老九见她能想通,心里稍慰道:“幺妹,等这阵子风声过去了,凭我一线天的势力,再给你好好找户人家。到时让人家风风光光的娶你,我再给你大办一场酒席。”

幺妹叹息一声,望着屋外明媚的阳光道:“九哥,还是别了。本来这次我就说从简,你说只有我这么一个妹妹,才闹得处处皆知。要是二哥不知道这事,哪会闹成这样?他安心呆在鲍二爷家,不出屋门,也就没这事发生了。”

老九一听,断喝道:“难道这事有人做鬼?”

幺妹淡淡地道:“九哥,你就别疑神疑鬼的了,谁会做鬼?咱们又没得罪谁,你胡思乱想个啥?”

老九沉声道:“幺妹,有些事你不懂。如今这一线天,看似太平无事,其实处处充满杀机。我可告诉你,这里不像在外婆家,你处处都得小心才是。刚发生了这事,你还是少在外面走动为好。”

两人正说着话,只见屋外跑进一家丁道:“九爷,门外有人求见。”

老九随口问了一声道:“你问了没有,是什么人?要是鲍二爷家的人,就说我有事出去了,至少得半个月才回来。”

家丁摇头道:“他没说,只说有急事找九爷。”

老九早猜着了几分,冷哼一声道:“一定是鲍二爷家的人,鲍二爷大病不起,想必是找人去救他去了。”

幺妹疑惑地道:“生病了就得请医生,怎么跑来请木匠来了?”

老九咯咯一笑道:“他这是心病,心病还要心药医。”

说罢,转身朝家丁道:“你去回他,就说我不在。”

老九才说着,只见那人已闯进屋来了。老九只得坐下,听那人气喘吁吁地道:“九爷,九爷,您一定要救救我家老爷啊,就算小人求您了。”

老九装着不知情,缓缓站起身道:“你这是演的哪一出啊?你们家老爷是谁,我曾见过吗?”

那人早急糊涂了,忙道:“小人心急,不曾道明来意,还请九爷海涵。九爷,小人是从矸子来的,鲍二爷家的家奴,来求您去见见我们老爷一面,想必他的病就好了。”

老九哧了一声,冷笑道:“我去见他一面,他病就好了?那以后只要谁有病,我去见他一面,他就好了,我这可大赚了。你还是回去吧,你老爷得病了,当请医生才是,来找我干嘛?快回去,休得在此胡闹。”

那人见老九故意为难,只得匍匐在地道:“九爷,您要是不答应,小人就跪着不起。”

老九不理,朝一旁走开了。幺妹见着有几分不忍,走去劝老九道:“九哥,咱们也不能见死不救,你还是去见见鲍二爷吧,说不定他的病就好了。有句话说得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老九想了想也是这个理,只是那人迟迟没说条件,他却有几分不愿去。那人跪在那里,捉摸不透老九的心思,却又不敢抬头望他。

老九走出屋子,坐在竹椅上望了会天,便去找老三去了。幺妹看出老九的心思,走来朝鲍二爷家的家丁道:“你来这里,难道就不知道孝敬孝敬九爷吗?”

那人一听,顿足道:“多亏小姐您提醒,小人糊涂了,走得急,不曾带得有礼物。不过咱们家老夫人说了,只要九爷来,不会让他白跑一遭。”

原来老九走出去,是找老三商量。老三听说鲍二爷的家奴已来到一线天,低喝一声道:“老九啊老九,你怎么这么糊涂,大好的机会,你不把他抓住,还不快去把那人叫起来?”

老九顿悟道:“多谢三哥提醒,险些误了大事。”

老九快步走回老宅,见那人还跪在那里,咳嗽一声道:“看你心诚,我就随你走一遭。”

那人连忙将老夫人的话转达了一遍,老九淡淡地道:“那些都不要紧,救人要紧,咱们快走。”

老九吩咐了一声,带着十余人,朝矸子而去。一路上,有人遇着老九外出,心想一定遇到了什么急事,否则他不会轻易走出一线天的,却没人想到原来是鲍二爷病入膏肓了。

老九来到鲍二爷家,老夫人想都不敢想老九会亲自来,听得家奴禀报,连忙亲自迎接。老夫人命下人准备饭菜,准备招待老九,老九却道:“我先见见鲍二爷,吃饭就再等一会吧。”

老夫人见鲍二爷快撑不住了,禁不起折腾,巴不得老九这么说,慌忙引着他到卧室里。老九朝床上望了一眼,只觉一股恶臭袭来,令人作呕。

不禁问道:“这是什么味道?”

老夫人叹息一声道:“当家的睡在床上几乎半月了,身上都溃烂了,这是烂肉的味道。”

老九一愣,沉声道:“你们就没找医生来看?”

老夫人长长的吁了口气,懒懒地道:“请了不少医生,远近的都请了,都束手无策。还是有个土医生,说当家的得的是心病,我才想起当家的一定是想念九爷了,所以命人去请九爷。”

老九微微一笑道:“老夫人言重了,老九不过一木匠而已,怎会让鲍老爷子得了心病?”

老夫人也不再多说,引着老九走到床前,低声朝床上叫了一声道:“当家的,九爷来看你了。”

鲍二爷本自熟睡,听得这个声响,连忙爬起身,定睛一望,见是老九,热泪盈眶道:“九爷,果真是你。我还以为,直到我死,都见不到你了。”

老九握着他的手,微微一笑道:“老爷子,前些日的确有要事在身,才没来得及来这里,却没想到老爷子已病成这样,都是我的错,在这里向老爷子赔不是了。”

老九说着,便屈身下去,要给鲍二爷行礼。老夫人慌忙拉住老九道:“九爷,万万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鲍二爷也拉住老九道:“九爷大驾光临,我精神倍增,扶我起来。”

他这话,是冲着老夫人说的。他老婆子怕他支撑不住,忙道:“当家的,你身子骨弱,还是躺着好些。”

鲍二爷见她不扶他起身,硬撑了一把,坐直在床上。他这一坐,却搓到了溃烂的地方,痛得他嗷嗷直叫。

老九见他的脸有了血色,不像先前死灰一般了,心里稍安。鲍二爷坐直身子,朝老九道:“九爷,我知道你恨二爷入骨,本不想求你,可我见着二爷毕生的心血,都用在了给小儿做的家具上,想请九爷帮着完工。”

鲍二爷边说,边看老九的脸色。见老九脸色不变,才继续道:“九爷放心,我给你的工钱,远高出二爷数十百倍。”

老九心想,我给你做家具没什么,可传出去,我堂堂钱家的族长,竟给你做家具?你这是羞辱我,还是?

鲍二爷也想到这些,朝老九道:“九爷,要是有为难之处,我也不敢勉强于你。”

老九忖了忖,不知答应与否?

正文 七十七

老九望着屋梁,不出一言。倘若放下面子,倒可在鲍二爷家完成老二未完成的家具。但传出去,势必为人所褒贬。

老九迟疑了半晌,转念又想鲍二爷此时正处生死存亡之间,我要是拒绝他,他有个三长两短,世人怎么看我?随即答应鲍二爷道:“鲍二爷,我答应你,尽我所能,将二哥未完成的一切做好。”

鲍二爷一听,激动得满腔热泪,喷涌而出。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怔怔的望着老九,嘴唇不停的抽动。老夫人见状,忙伸手在他的心窝上麻了麻道:“当家的,你可不要高兴过度了,九爷此来是为了救你。”

鲍二爷喘息了口气,道:“老伴,你以为我真那么糊涂吗?九爷来救我一命,我还得活着感谢他呢。”

鲍二爷说完,撑着身子,走下床来道:“九爷,你在矸子做工,想必有人说长道短。等我这身子骨好些了,我也到一线天给你做些竹箩的活。”

老九一听,感激不已。心想女鲍二爷的篾匠活可是远近一绝,多少年来,想见他露一手的人多得去了。自从他当家作主后,就再也没出手过,他肯露一手,可见他对一线天的重视程度。

老夫人见两人说着话,忙吩咐下人准备酒菜,等传上饭菜来,便叫她的儿子来陪老九喝酒。老九喝了一通,便在矸子住了下来。他打发几个家丁,回一线天去,只留下一个平时侍候他的人。

鲍二爷得了老九做工,恢复神速,不几日,便能吃喝自如。还常和老九一起谈心,切磋木匠活的精要。

过了一月,家具齐备,喜得鲍二爷连声称赞道:“九爷的做工,比二爷还要精细,真是巧夺天工,无与伦比。”

老九淡淡一笑道:“鲍二爷太抬举我了,我这一手,远不及我大哥。只是大哥如今颐养天年,不能亲来为你做那么一套家具。要是前些年,想必我这些玩意,他不看在眼里。”

老九深恨启辉,但提到他的木匠活时,总绝口称赞。鲍二爷听他一说,想起当年钱启辉为了争夺一线天所做的一切,差不多的人,都不会像老九那样,不禁更加敬佩老九。

老九把活做完,便要离去。鲍二爷万分不舍,留住他道:“九爷,你我相处甚欢,既然一起完工,何不在寒舍多留数日,我也好尽进地主之谊。你来矸子一月,可没有一天清闲。”

老九微微一笑道:“我在这里,过得舒坦,每一天都比在一线天过得逍遥。其实我这心里,是不想回去的。只是一线天内事务繁杂,三哥又年事已高,也不好劳烦他很长时间。”

鲍二爷一愣,笑道:“你看我都糊涂了,你在这里再住两日,我有一样东西要送与你。”

老九摆手道:“鲍二爷,我来可不是为了让你送我东西的。你要这么说,我真该走了。”

鲍二爷连忙拉住老九道:“九爷,我不送你东西了,你在这里多住两日,就两日?”

老九嗯了一声道:“盛情如此,我怎好推却?那我就住两日,陪鲍二爷聊聊天,话话家常。”

鲍二爷听了,无比高兴,吃了午饭,带着老九,便朝莫老爷家走来。老九不知他为何带他到莫老爷家,但从他的眼神里,也看得出一定有让他惊喜的事。老九随在他的身后,来到莫老爷家,和莫老爷见过了,便谈起前一阵子发生的事。

莫老爷捻须道:“九爷,即便不是鲍二爷说,我也想做成这件好事。只是和九爷素不相识,也不好毛遂自荐。”

老九摇摇头,微微一笑道:“庄少清有眼无珠,你们不必多说,既然决定的事,就不用再挽回。谢谢二位美意,如今我无需再问这件事烦心,已替妹子找到了好人家。”

鲍二爷听罢一怔,和莫老爷对望一眼,不敢再提此事了。鲍二爷心里总感不安,忙又和莫老爷合计合计,要替老九寻些乐子。

老九看出他的意思,借了个故,说出去小解,随即回到鲍二爷府上,带着家丁,骑着骏马,朝一线天驰回。鲍二爷和莫老爷等了半晌不见老九,心里发急道:“莫非九爷掉茅厕里去了?”

莫老爷摆手道:“我家的茅厕掉不下去人,九爷是不是回你家去了?”

鲍二爷一听,嗯了一声道:“有这可能,他看出我要给他寻好事,报答他的恩情,想必这会已经离开了。我这恩人,不图回报,是个可以结交的人物。”

莫老爷摇头晃脑地道:“如今这样的朋友,不可多得。像他这号人物,也是江湖中响当当的能成大事的人物。鲍二爷,你结交了他,以后想必大富大贵。只是有一点,他可是个不能得罪的人。你要是得罪了他,他就跟你急。”

鲍二爷打了个哈哈,笑道:“莫老爷此言不错,想当初他二哥就是这号人物。搞得佘老爷子不得安宁,任人皆知。”

莫老爷笑了笑道:“佘老爷子也太小气太抠门了,不是二爷看不惯,就连我都有些害怕他。你没和佘老爷子打个交道,我可是和他交往了几年。”

鲍二爷一听,不禁问道:“莫老爷还和佘老爷子打个交道,我可没听说过啊。”

莫老爷叹了口气道:“别提了,现在想起来,我都感到难过。”

鲍二爷听他那么说了,不禁又问道:“什么事让莫老爷你如此难过?”

莫老爷望着窗外,沉声道:“你可知道佘老爷子那媳妇的事?”

鲍二爷略一沉思,猛然间想起来了,道:“隐约中有些印象,他的儿媳妇是抢来的。那些年他干的那些事,都让人骂不绝口。要不是后来把那些烧杀抢掠的人都处置了,佘家营也不会发展到今天这地步。”

莫老爷伸手一指道:“就他这儿媳妇,还是我派人给他抢回来的。他曾说抢回来这儿媳妇,给我五两银子。可到现在,分文不见。当初要不是我发现得早,还不知道被他骗了多少呢。我倒没打算问他要银子,可他做事,也太令人寒心了。他不但不给我五两银子,还给他儿媳妇说我是强盗土匪,硬逼着要我赔她五两银子作为补偿。你说这老东西,是不是不讲理?”

鲍二爷拍腿大笑道:“莫老爷,没想到你也会干这么傻的事?佘老爷子是哪号人物,你那时才清楚,其实我比你还早就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记得我十岁的时候,和佘老爷子见过一面。你是知道的,我家和他是表亲,他知道我,我却不知道他。那次我和他在马场见了,他说让我请他吃面。你说我哪里来请他吃面的银两?我说没银钱,忍一忍就过去了。他不信,硬来我怀里掏。却没想,把我去给私塾先生送的银子掏出来了,硬把银子请了他吃面。我回到家里,被我爹痛打了一顿,至今记忆犹新。”

莫老爷指着鲍二爷,坏笑道:“看来你我都吃个亏,要不然这次怎会联合冷子豪呢?你说这冷子豪是什么样的人物?竟能在杨黄寨翻身,成为一方之主?”

鲍二爷摸了摸胡子,沉思道:“听钱二爷说过,此人曾在佘家营呆过。想必他熟悉佘家营的环境,才联合我们一起攻打那里。你想想,中间隔着一线天,我们要打佘家营,必借道一线天,冷子豪不是为难咱们吗?”

莫老爷摇摇头,心里却想,冷子豪想通过我们,和一线天建立关系,从而相互联络,那必使得佘家营孤立无援。他一定知道,九爷和佘芳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只要将九爷拉拢,他自然就和佘家营断绝了关系。要拉拢九爷,他是不能亲自出马的了。自不接纳老二开始,一线天就把他当成了敌人,他哪敢再出面?

佘家营这块肥肉,人人都想独吞,可吞下去要有那么大的胃消化。不能消化,就只能被人宰割了。

鲍二爷见莫老爷思忖,微微一笑道:“莫老爷,不要再想了。冷子豪想联合咱们,不过一时的想法。他得到佘家营后,咱们鞭长莫及,得好处的自然是他。你难道还想得到佘家营的什么?”

莫老爷将手一衬下巴,喃喃地道:“佘家营别的我不惦记,可那尤物,真让我放不下心来。”

鲍二爷冷笑一声,失声道:“莫老爷,你不会老牛再吃嫩草吧?像佘芳那样的姑娘,你最好不要乱动,免得吃不了豆腐还磕了牙。”

莫老爷啐了一口,喝道:“你怎么说话的,难道就不能让我想一下吗?我这辈子,没碰过别的女人,守着一个过日子,你说我屈不屈?”

鲍二爷瞪了他一眼,继续冷笑道:“你就是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你就一个?你儿媳妇都……。”

说到这里,鲍二爷连忙伸手堵住嘴,不再出声。

莫老爷知他取笑他,却也不做声。说了一会话,便听有家奴来报道:“老爷,九爷带着家丁回一线天了,留话让您随时去一线天做客。”

鲍二爷应了一声道:“知道了,九爷临走都没打声招呼,本还有些特产要给他,却没想到他竟是大忙人一个。你回去打点打点,把我前几日准备的东西搬出来,明儿个我就和你一起去一线天。”

家奴应了一声去了,鲍二爷又朝莫老爷道:“莫老爷,我得回去了。你要是想见九爷,明早就和我一起去一线天,想必九爷定盛情款待。”

莫老爷忖了忖,觉得是个不错的机会,便答应了鲍二爷。

正文 七十八

两人收拾了一番,打点着朝一线天而来。这话传到冷子豪的耳朵里,他却坐不住了。他本想联合鲍二爷、莫老爷,从中斡旋着绕过一线天攻打佘家营。如今两人与一线天结好,他又得罪一线天在前,这么一来,他就被孤立了。钱启华又对佘芳有暧昧之情,到时三家联手,杨黄寨岂不是不攻自下?

冷子豪得到这消息,便命探子打探,凡一线天有何风吹草动,都得火速报与他知道。他见探子去了,还不放心,又派了两人,分往佘家营和矸子去了。

冷子豪一天绷着个脸,像哭丧一般,倒是佘芳得了这消息,异常的高兴。虽被佘老爷子关在闺阁之中,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听到老九的好事,她就会异常的兴奋。可有关他不好的消息,她就会愁眉苦脸,一筹莫展。

她的心事,只有奶娘知道,可奶娘也不敢再私自走出佘家营半步了。自从佘芳回到佘家营后,佘老爷子再不让她二人走出佘家营一步。只有佘芳走出屋门,都会有人密切监视。

在她的心里,始终对老九念念不忘。可她始终不明白,老九为何对她如此冷漠,对她似有情若无情。难道天底下的男子都是这样的吗?要用繁华来掩盖他们内心的不毛?老九啊老九,我千百次的想对你说出那句话,可你的心里,到底有没有过我?你是否曾在不经意的时候,想起过我?

奶娘见她高兴中露出一点愁决眉,不禁道:“小姐,你整天闷在这里,也怪难受的。要不我去求求老爷,让他带着你出去走一遭?”

佘芳听罢,喝止道:“不,我就看他到底要囚禁我多长时间。像他这样,佘家营还会成为佘家营吗?”

佘芳闹腾了几日,索性关着屋门,不再朝屋外望一眼。

奶娘见佘家营比平时更加安静,心里觉得古怪,便悄悄的溜了出去。不知不觉,已来到正厅。正好撞见服侍佘老爷子的丫鬟走出正厅,吓得连忙缩到拐角处。丫鬟见她身子一缩,朝四周望了一眼,不见别的人经过,才快步走到拐角处,压低声音道:“老妈妈,没事你来这里干什么?”

奶娘讪讪地一笑道:“平时坐在屋里,也怪闷的,出来走走。我这头脑犯晕,不知不觉的就来到了这里。”

丫鬟更压低声音道:“老妈妈,你可别进去。老爷正在和杨黄寨来的人谈,说要把小姐嫁给杨黄寨的寨主。”

奶娘一听,暴喝一声道:“你说什么?”

奶娘听得这话,太激动了,没分清场合,吓得丫鬟赶紧用手捂住她的嘴,低声道:“我的老祖宗,我求求你了,不要大声闹腾。要是惹恼了老爷,咱两都吃不完兜着走。你倒是活得不耐烦了,可我还想多活几年。”

奶娘也不敢多说,慌忙回到佘芳的屋里,喘吁吁地道:“小……,小……,小姐,不好了,不好了。”

佘芳一愣,见奶娘满头是汗,一跤跌倒地上,连忙伸手将她扶起道:“奶娘,有什么话慢慢说,千万不要太着急。”

奶娘伸手指着屋外,良久才道:“不好了,不好了,老爷要把你许配给……,给……。”

佘芳脸泛桃红,幽幽的道:“奶娘,你是说爷爷要把我许配给九爷吗?”

奶娘啐了一口,猛地站起身,双手叉腰道:“你就念着你的九爷,老爷要把你许配给杨黄寨的寨主。”

佘芳一听,脸色惨变,冷哼一声,喃喃地道:“他不是我爷爷,不是我爷爷。”

佘芳说完,喝道:“我要去找他,找他理论清楚。”

奶娘慌忙伸手抱住她道:“我的乖女儿,你不能去,你不能去啊。”

佘芳禁不住眼泪,哭道:“奶娘,你说我是哪辈子作的孽?冷子豪明明就是从佘家营偷跑出去的,他怎么这么糊涂,竟然要把我嫁给他?冷子豪是个什么东西?不过钱二身边的一条狗。”

奶娘劝道:“小姐,说不定老爷有他的苦衷。你是看到的,如今矸子的鲍二莫老爷到一线天去,老爷能不着急吗?他知道冷子豪早有心打佘家营的算盘,想联合矸子、一线天,一举拿下佘家营。他不笼络冷子豪,难道要让佘家营落入一线天和矸子的手里?”

佘芳咬了咬牙,冷笑一声道:“我明白了,我懂了,我都知道了。他就是看不得我跟九爷好,九爷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可他就是嫌弃他年纪大了点。年纪大有什么不好?他才三十出头,正是人生鼎盛辉煌的时期。奶娘,你让我去,我要找他理论去。”

奶娘死死的捁住佘芳,继续劝道:“我的儿,你不能去。你要是去了,不但害了奶娘我,还害了使唤的丫头。等找个时机,再向老爷说明吧。”

奶娘心里打了个转,心想你要想和九爷结合,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事。你还是忘了九爷吧,他再风流倜傥,再一表人才,可人家都娶个妻室的人,老爷怎会答应让你去做小呢?即便九爷的正房已死,可你是大家闺秀,大家闺秀就得嫁得体面。九爷他英雄了得,可嫁个妹妹,都是脱光了的。老爷他想到这些,肯定也不会答应。

奶娘不敢把这些话说出来,也不敢多言。毕竟这是佘家的家事,她无从插手。佘芳喜欢的,未必是适合她的。

奶娘见佘芳只捂着脸哭,不再挣扎了,才松开手道:“乖女儿,我知道你心里苦,要哭就哭出来吧。你也知道,婚姻都讲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老爷替你做主,杨黄寨又派人来提亲,合情合理。你要是念着九爷,都一年过去了,他怎么不来提亲?可见他的心里,根本就没有你。”

佘芳捂住耳朵,喝道:“你不要说,我不信,我不信。”

她的耳朵里,却始终回荡着奶娘的那句话:“你要是念着九爷,都一年过去了,他怎么不来提亲?可见他的心里,根本就没有你。”

佘芳缓缓抬起头,喃喃地道:“九爷,难道你的心里,从来都没想过我吗?那当初在一线天我被抓的时候,你为什么要放我走?你流目顾盼,款款深情的样子,难道都是骗我的吗?九爷,你英俊伟岸的身影,何时才从我的心底消失?我知道,或许你被一线天给束缚住了,可你难道真就没那么一丁点时间来想我吗?九爷,难道你忘了,你祭奠你爹的那天,我们相见时说的那些话?”

奶娘听着,不禁的摇头。痴情一片,无从对人说起,这种苦楚,她虽然没经历过,却也看出佘芳的心里,真正难受。

奶娘听得不忍,也跟着垂下泪来。叹息一声道:“乖女儿,不要固执了。你还是忘了他吧,忘了他,对你对他都好。你要这样,不但老爷生气,就连你也过不了好日子。一辈子守着清苦,很苦的。”

佘芳恨恨地道:“要嫁,我也不会嫁那个冷子豪。他既然要我嫁人,除了冷子豪,哪怕嫁鸡嫁狗我都认了。”

奶娘正要相劝,却听得门外洪钟般响起一声咳嗽声,吓得她身子一缩,嘀咕道:“小姐,老爷来了。”

佘芳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坐到竹椅上,不去开门。奶娘连忙挪动步子,去给佘老爷子开门。

佘老爷子走进屋里,大笑道:“我的乖孙女,这段日子可闷坏你了。不过从今以后,你就不会觉得闷了。”

佘芳不理,端坐在竹椅上,一动不动。佘老爷子见她这样,走到跟前哄她道:“乖孙女,你是怎么了,怎么今儿个不说话了?”

奶娘忙辩解道:“老爷,小姐受了点风寒,身子骨不舒服。”

佘老爷子眯缝着眼,俯道:“乖孙女,今天可是个好日子,你要高兴才是。不舒服要给我说嘛,我马上命人去给你请医生。”

佘芳缓缓站起身,冷冷地道:“不用了,我的病,没一个医生能医好。你给我出去,我不想再见到你。”

佘老爷子一听,顿时怒了,指着奶娘喝道:“这就是你调教出来的人?你在佘家营白吃白喝了那么多年,来我的孙女你都照顾不好?”

一席话吓得奶娘慌忙跪下道:“老爷,都是我不好,都是小人不好。”

佘老爷子啐了她脸一口,喝骂道:“什么东西,我让你白吃白喝。”

佘芳见奶娘跪下,伸手拉她道:“奶娘,你起来,这件事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她说着,硬要拉奶娘起身,奶娘却不敢起来,使劲撑着不让佘芳拉起。佘芳见她不起,猛地站起身道:“我知道你打什么主意,你不过想守住佘家营。你这种守佘家营的方法,也太过愚蠢。要是我爹娘泉下有知,也不会放过你的。”

佘老爷子听她抛出这话,抹胸顿足地道:“好,好,我管不了你。你把你爹娘搬出来,难道就吓倒我了吗?我告诉你,你不嫁也得嫁,总比和那一线天的孬种私下往来好。要弄出个什么事,我这老脸,往哪儿搁?就你那眼睛,可能找到背后去了,连人都看不清。他家有什么好,不过会点歪门邪道的东西嘛,把自己的亲妹妹,都弄得见不得光。”

佘芳暴吼一声,伸手指着佘老爷子道:“我不许你侮辱他,你不配,你不配。”

佘老爷子从没见佘芳动这么大的气,从小到大,她的脾气还算温和,可今天,她彻底的爆发了。佘老爷子想妥协,可妥协之后,佘家营就会像沙子一样,一股劲的往下滑。

他闭紧双眼,仰头屏息。他尽量不让自己的怒火中烧,免得波及无辜。刚才责骂奶娘,他都觉得惭愧了一番,此时再要做出什么举动,真有愧于她。

佘芳见他不说话,冷哼一声道:“你说你是我爷爷,可我一点都没看出来。你哪点像我爷爷了?要你真是我爷爷,就不会这样对我,简直是狼心狗肺。”

佘老爷子盛怒,忍无可忍,大手一挥,一巴掌朝佘芳的脸蛋上扇去,啪的一声,响彻整个屋子。

正文 七十九

佘芳再次挨了打,却没哭泣,恨恨地望着佘老爷子。她从来没有过的恨,从来没有过的愤怒,喷涌而出。

佘老爷子还没反应过来,她的手由拳变掌,朝他的右边脸颊袭来。佘老爷子怎么也想不到,佘芳竟然敢还手。就在顷刻之间,啪的一声巨响,佘老爷子被那一耳光扇得头晕目眩。

佘老爷子伸手捂着肿胀的脸,指着佘芳喝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你爷爷下手?你个不孝的东西,留你在世上何用?”

奶娘听罢,见佘老爷子正要喝命家丁进来,扑通一声跪下,哀求道:“老爷,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家丑不能外扬,你要是传出去,以后的佘家营该如何是好?何况如今的佘家营,比不得前时的佘家营。咱们不得不承认,佘家营是因为钱启华才没被攻打的,老爷,你可要想清楚啊!”

佘老爷子听到这话,更加愤恨,怒喝道:“什么钱启华,什么狗屁混账东西,我就要把我孙女许配给冷子豪,我看他能咋样?”

佘老爷子双手一甩,走出屋只门,喝命门外的家丁道:“给我睁大眼睛看好了,要是小姐逃了,小心你们的狗命。”

门外的家丁应命了一声,吓得全身颤抖,不敢正视佘老爷子。奶娘见佘老爷子去了,才将屋门关好道:“小姐,你这又何必呢?不和老爷闹僵,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而今你和他闹翻天了,这件事就再没转圜的余地了。”

佘芳哽咽一声,泪珠在眼眶里不住的打转,良久才道:“奶娘,你给我说说,到底他是不是我的亲爷爷?”

奶娘的脸色大变,不敢做声。佘芳看出端倪,冷笑一声道:“奶娘,难道我的怀疑是真的?你快告诉我,告诉我呀。”

奶娘噗的一声,跪倒在地道:“小姐,你就饶了老奴吧,老奴就算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乱说半个字。”

佘芳顿了顿,猛地站起身,喝道:“我知道你们一个个都隐瞒着,迟早有一天我会逼着你们告诉我的。谁要是不告诉我,我就杀了谁。”

佘芳话音一落,顿时涌出杀意。奶娘从没见她有这么强烈的敌意,叹息一声,软倒在地道:“我知道你性子强,迟早你也会去弄清楚的,那我今天就拼死告诉你。”

佘芳听她话音古怪,却不劝她。只听奶娘道:“二十年前,那时你爹娘才新婚燕尔,便被你爷爷派去离这足有八百余里的窦虎押送银子。银子虽然不多,但一路大盗横立,谁见了都害怕。你爹作为佘家营唯一的传人,不得不挑起这个担子。就在途中,你爹认识了一个女子,那女子却以抢劫为生,是窦虎的一霸。你爹当时并不想和那女子发生什么,可那女子死搅蛮缠,既然让你爹对你娘失去了好感。他深深的爱上了那女子,并和那女子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

佘芳抬起头,听奶娘一字一句的说来。

奶娘缓了口气,喃喃地道:“那还是个风雪交加的夜晚,你娘得知那女子怀上了你爹的骨肉,便趁你爹不在的时候,想借机将她杀死。可她看见那女子正在分娩,便将婴儿接生了出来。等那女子醒来的时候,这婴儿却不知去向。”

佘芳一愣,心想她为什么会提起这些?难道那女子,和我有什么亲缘关系?不,不是这样的,一定不是这样的。

奶娘继续又道:“女子醒来不见了婴儿,哭得死去活来。你爹也正好从外面回来,见山洞里没了婴儿,气得吐血。他知道是你娘所为,便到处找她,却始终也没有找着。你爹一怒之下,回佘家营来找,可还是没用你娘的踪影。你爷爷听说你爹在外面有人了,暴跳如雷,硬要将你爹治罪。”

佘芳暗自叹息一口气,心想爹怎能这样?他不应该在外和劫匪结成连理,更不应该丢下娘不管。

她正忖间,只听奶娘又道:“就在你爹要被老爷治罪的时候,你娘突然出现了。她带着你,带着你跪在你爹的跟前,苦苦哀求老爷不要治你爹的罪。老爷答应了,可没想到没过多久,便遇上了当年的浩劫。你爹和你娘被迷阵所误,丧了性命。那个失去婴儿的女子,听说你爹在佘家营丧命,便化身作一奶娘,来到佘家营。”

佘芳不敢想象,她所担心所害怕的事终于发生了,可她不愿相信,也不敢去看奶娘一眼。奶娘的眼神,不听的流转。她不想让佘芳相信,至少这时说出来,心里会舒坦很多。

只听奶娘断断续续地道:“她来到佘家营,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以为能见到你娘带来的婴儿,却没想到老爷只让她挤奶出来,命小人端去喂她,也不让她亲自哺乳。其实她来佘家营,只是想证实一下,那个婴儿到底是不是她自己的骨肉。可一直过了半年,她才真正见到她。但在她的心里,也不敢肯定这小姑娘就是自己的亲骨肉。”

佘芳疑惑地望着奶娘,望着她脸上皱起的疤痕,颤声道:“奶娘,你……,你脸上的疤痕是怎么回事?”

奶娘的声音不住的颤抖,低低的道:“我这脸上的疤痕,就是被你娘用火钳给烫的。”

佘芳大骇,望着奶娘,心里不停的想,这真是我娘吗?你真是我娘吗?那为何这么多年,你只字未提?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一个字也没提起?一直以来,我都以为我的娘已死,可我从没想过我的娘就陪在我的身边。

奶娘继续回忆道:“奶娘为了求证那个小姑娘就是她自己的骨肉,到处打探你娘离去的一年多到底去了哪里。后来才从一个神医那得知,你娘根本不会怀孕,她带回来的孩子,就是奶娘的亲骨肉。从那一刻起,她对那小姑娘,也好了许多,百般呵护,深怕她受了一点委屈。可下人毕竟是下人,又怎能时时刻刻都看着她呢?”

佘芳听得毛骨悚然,颤声喝道:“别说了,别说了。”

奶娘冷冷的叹了口气,颤抖地道:“这时候不说,恐怕再也没有机会说了。芳儿,我知道你不会认我,你也不会相信我就是那个奶娘,但我的确是你的娘亲。”

佘芳嘴唇不住的颤抖,心里不断的打颤,嘶声道:“不,我娘早已死去,你不是我娘,你不是我娘。你说我娘用火钳烫你,可我娘早就死在你来佘家营之前,她怎会用火钳烫你,你撒谎。”

奶娘摇摇头,不禁放声大笑。她的笑声,可怖而又苍伤。或许没有经历过她的痛苦,根本读不懂她的凄楚迷离。

她没有乞求佘芳相认,也没有让佘芳叫她一声娘,笑了一回,只默默的望着她。佘芳只觉一阵痉挛,心里不住的道:“佘芳,既然知道了真相,你为何还是不相信?为什么?她真是我娘吗?这么多年,她受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难怪她看我的眼神,总是那么慈祥。我曾以为,奶娘才是我真正的娘,可她,确实是我的娘。为什么?老天为什么跟我开这么一个玩笑?既然我不是娘生下来的,想必爷爷也知道,他更不会正眼看我一眼。我明白了,原来爷爷一直怀疑我,怀疑我是否是我爹的亲骨肉。”

佘芳恍然大悟,伸手将奶娘扶起,幽幽的道:“奶娘,我不怪你,我也不会告诉爷爷。我知道,这些年你受了不少委屈,请给我一点时间,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想清楚。”

奶娘淡淡一笑,喃喃地道:“我知道,即使我说出来,你也不会相信。我早有心理准备,我知道怎么做。”

佘芳见奶娘平静了下来,心想日后有的是机会叫她娘,在未查清楚之前,还是不要贸然叫她。两人说了一会话,相互安慰了几句,便传晚饭来吃。

各怀心事,根本吃不下什么。但还是胡乱了吃了些,奶娘的脸色,显得更加平易近人,和蔼可亲。佘芳从来没见她像今天这么高兴,面色的笑容,恍惚在告诉她,从此她不再孤单。

佘芳吃了饭,便觉全身困乏,加之和佘老爷子大闹了一番,心情不好,便和衣在床,朦胧睡去。

等她醒来,已是掌灯时分,听得门外一阵吵嚷声,她连忙翻身而起,叫了声道:“奶娘,快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她接连叫了几声,不见奶娘回应,便朝奶娘的卧榻上瞥了一眼,哪有奶娘的身影?佘芳着急地道:“奶娘平时不会到外面乱走的,怎么今儿个那么失态?她到底去了哪里?难道找爷爷理论去了?”

佘芳想到这里,吓得全身一抖,胡乱穿了鞋,便朝屋外走来。推开屋门,便见不少的家丁围着屋柱子底下,望着躺在地上的人影。

佘芳脑子里轰的一声,失声道:“奶娘,奶娘,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佘芳说完,抢到人群中,俯身坐下,抱起奶娘道:“奶娘,你是怎么了,你醒醒,你醒醒啊。”

一旁闪出一家丁,走到佘芳跟前低声道:“小姐,奶娘已经死了片刻了,你不要抱着她,以免沾染了晦气?”

佘芳听罢,只觉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天明。佘芳嘴里不住的喊着:“奶娘,奶娘,你不要走,你不要离我而去。你是我最亲最亲的人,你不能走。奶娘,不,你是我娘。”

话音还未落,便听得一个龙钟一般的声响道:“我的乖孙女,你醒了,你终于醒了,你可吓死爷爷了。”

听到这个声音,她总觉得厌恶。她不想再听到这个声音,捂紧耳朵,想要躲,却丝毫躲不过。佘芳睁大双眼,喝道:“奶娘呢,你们把她怎么了?你们把她怎么了?”

一旁的丫鬟低声应道:“小姐,奶娘好似着了邪,刚吃完晚饭,她便走出来撞柱子。等我们发现的时候,她就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佘芳双眼一瞪,指着佘老爷子喝道:“一定是你,一定是你这老不死的东西,你害死了我的奶娘,害死了我娘。”

佘老爷子听她叫奶娘叫娘,气得全身沸腾,将手在床沿上一拍,怒喝道:“她死有余辜,死有余辜。”

正文 八十

佘老爷子余怒未消,朝一旁的家丁喝道:“把奶娘的尸体喂狗,以后不许小姐见到她的骸骨。”

佘芳大骇,怔怔的望着佘老爷子。她不知道佘老爷子为何如此恨奶娘,非要将她的骸骨喂狗不可,仰头冷笑一声道:“你不是人,迟早你也会那样,你也会不得好死的。你死后,会遭万人唾骂,挫骨扬灰。”

佘老爷子听得发抖,心想佘芳简直太过分了,竟敢当众骂自己的爷爷,难道贱人的种,真的都这样没教养吗?他暗自叹了口气,心想这可是佘家的最后一点血脉,可不能让她断了根。要断了根,就对不起祖宗了。

佘老爷子想到这些,任由着佘芳乱骂,他却不去理会。吩咐家丁一声,便朝屋外走去。家丁见他去了,压低声音道:“小姐,你千不该万不该顶撞老爷,你可是他最疼爱的人,闹到这般地步,他会很伤心的。”

佘芳不禁冷笑一声,歪着头望着床帐,想起她娘,直到奶娘死去,都没能亲口叫她一声娘。佘芳摇摇头,眼泪情不自禁的留下。她从来没有这样伤心过,也从来没有这样为一个人流眼泪。突然间有了娘,可又顷刻间失去,有和无有什么分别?

佘芳疑惑地望着绣被,望着笑曾经熟悉的一切,娘的身影,在屋子里不听的穿梭。她的身影,每一晃动,都为了她的女儿。可那时,佘芳怎么也想不到,那个呵护自己的奶娘竟是自己的亲娘。

佘芳叹息了一回,又朦胧睡去。她不想被人打扰,也不想为世事所伤,只有闭紧双眼,才会减轻伤痛,才会让她感到一丝的安慰。突然间,她见到了老九,见到他高大伟岸的身影,可那一瞬之后,突然又什物不见。

她的嘴里,不停的叫着老九的名字,空谷回音。大叫一声,猛地醒来,却是南柯一梦。佘芳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淡淡地道:“如今什么都成空了,我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义?娘,你为何要这样,为什么不等等我?为什么?要是我不逼问你我的身世,想必你就不会死,咱们还会这般相依为命。可你知道吗,你自私的去了,留下我该怎么办?你和爹都一样狠心,你那么疼爱我,为何要选择离去?娘,你告诉我啊,告诉我,你为什么这样做?难道你也恨我了吗?”

佘芳嘴唇发紫,不住的上下咬着。她想知道,这么多年娘隐忍留在佘家营,到底是为了守着自己的女儿,还是有别的目的。可一个为娘的心,佘芳暂时是体会不到的。

佘芳见屋里一个人影也没有,还像平时那样叫了奶娘一声,声音回荡在屋子里,没有人回应。她又叫了一声,还是没人回应。良久,听到屋外有人应道:“小姐,你就别叫了,奶娘早已安息了。”

佘芳娇喝一声,怒道:“狗奴才,没叫你你说什么话?还不快滚?”

佘芳说完,起身穿上鞋子,奔出屋门。家丁还未来得及拦,佘芳已奔出屋门。佘芳径直来到马棚,解开马缰,飘身上马。

家丁早将佘芳逃走的消息报告佘老爷子,佘老爷子大骂一声,喝道:“饭桶,一个弱女子你们都看不住,还想在佘家营吃饭?”

家丁慌忙跪下道:“老爷,我们也不曾提防小姐会朝马棚而去。”

佘老爷子喝声道:“还不快去追,这时候不是求饶的时候。要是你们追不会来,休想来见我。”

佘老爷子话音还未完,两名家丁早起身驰去。他还不放心,见家丁去后,又吩咐几名家丁,带了精壮家丁,骑着快马,朝佘芳追去。

佘老爷子捻须冷哼一声,淡淡地道:“我知道你要去找钱启华,我让你去,让你吃闭门羹。等你吃了闭门羹,你就会死心塌地的留在佘家营。钱启华他有什么好?不过一个木匠而已,木匠能成什么大事?”

佘老爷子说完,便听一家丁慌忙来报道:“老爷,不好了,小姐跳崖了。”

佘老爷子一听,顿时慌了,喝道:“你说什么?再给我说一遍?”

家丁见佘老爷子眼睛一凸,像是受了极度的打击,压低声音道:“小姐,小姐她……,她跳崖了。”

佘老爷子顿时头一昏,有些站立不住,幸好身旁的丫鬟将他扶住。家丁不敢再说,跪在地上不敢起来。

佘老爷子仰头大笑,长声喝道:“你们都去吧,一个个都给我去吧,我这一辈子,注定孤苦伶仃,无依无靠。你们为什么来到我身边,为什么这么残忍?你们一个个都那么狠心,一定要离我而去?”

佘老爷子说罢,站直身子,冷笑道:“她既然跳崖了,就把她的尸体找来。就算是死,我也不会让她逃离佘家营。我要在佘家营,为她修一座让世人叹绝的坟墓。”

家丁听佘老爷子这么一说,不敢怠慢,慌忙又去了。

佘老爷子见他去后,坐在木椅上,呆呆的望着远处。还是一旁的丫鬟连连劝道:“老爷,你可要保重身子,佘家营不能没有你。”

佘老爷子长长的吐出一口冷气道:“佘家营可以没有我,但不能没有她。佘家营啊佘家营,我到底是对还是错?”

丫鬟又劝解道:“老爷,小姐也是一时气昏了头,一时糊涂,你就别跟她计较,说不定一会他们就把她救回来了。小姐人好,一定不会有事的。”

佘老爷子冷笑一声道:“她诅咒她的爷爷,大骂她的爷爷,她人好?像她这样的人,死了也不无辜。”

丫鬟不敢再说,呆呆的站在一旁,一动也不敢动。

过来片刻,便听家丁回来报道:“老爷,没有找到小姐的尸体。”

佘老爷子缓缓站起身,走到家丁跟前,低沉着声音道:“你说什么?没有找到小姐的尸体?没找到小姐的尸体你也敢回来?”

家丁见佘老爷子眼中爆出凶光,吓得看都不看睁眼看他一眼,哆嗦着身子道:“老爷,方圆数里我们都找遍了,就是没找到小姐的尸体。”

佘老爷子冷喝一声道:“没找到尸体,你们敢回来?来人,给我拖出去,杀了喂狗。”

当下走进两人,将家丁拖出,只听惨叫一声,家丁已赴阴曹地府去见阎王去了。佘老爷子盛怒难平,喝命其余人等道:“你们都去给我找,找不到她的尸体,就不要回来见我。”

冷子豪打探得这消息,急急休书报知鲍二爷。鲍二爷和莫老爷算计算计,想助冷子豪攻打佘家营,但又怕得罪钱启华,便休书讨钱启华示下。老九听说佘芳坠崖身亡,不胜悲痛,叹息一声道:“想不到那日一别,竟成了永别。”

老九看着鲍二爷的书信,沉吟未绝。只见老八走进屋来,朝他道:“九弟,佘家营分崩离析,又死了佘芳,咱们正可联合杨黄寨、矸子,三路夹击,必攻下佘家营。机不可失,快快准备。”

老九摇头道:“八哥,你有所不知,佘家营易守难攻。即便咱们三路人马汇合,也很难将它攻下,容我再想想。”

老八忍不住冷笑一声道:“九弟,想必你是舍不得香消玉殒的人儿吧?如今她都不在人世了,你还为她守着什么?攻打佘家营,无论对谁,都有利无害。你不愿攻,我自带着一队人马助杨黄寨、矸子去。”

老八说罢,正欲抽身出来,却听得一个声音朗喝道:“八弟,不得胡闹。”

老八一听是老三的声音,慌忙栖身而立,让过老三。

老九一愣,朝老三道:“三哥,没想到这事也惊动了你。最近你身子骨不是不好么,怎么还出来走动,不多休息休息?”

老三捻须叹息一声道:“九弟,我这病,想必是好不了了,但一时半会又死不了人,还不如到处走走,消遣消遣。刚听八弟说要攻打佘家营,咱们不能啊,唇亡齿寒,咱们一定得记住这句话。哪天佘家营没了,一线天也好不到哪里去。”

老八恨恨地瞪着老三,喝道:“三哥,你就跟九弟一条心,畏畏缩缩,难道这就是你们固守一线天的本事么?大好的机会,你们为何拱手让给别人?九弟对鲍二爷有恩,他才休书来告知一声。只要他们两处联手,就能攻下佘家营,又何必多出这么一出呢?”

老三咳嗽两声,坐到椅子上,捶了捶腿,缓缓地道:“八弟,你有所不知,鲍二爷不过是来探一下口风而已,并不会真去攻打佘家营。他们攻打佘家营,必从我一线天过,我一线天不借道,他们敢过去?冷子豪不过佘家营的一家奴,他吃了雄心豹子胆,竟要攻打佘家营?杨黄寨有多大的实力?你仔细想想,佘家营再乱,也不可能分不出人手来对付他们。即使咱们联手,侥幸攻打下佘家营,日后呢?咱们不可能派人去守佘家营,只能要求冷子豪割地与我们,但最大的赢家,还是冷子豪。咱们得了地,还得到处派人把守,冷子豪占据佘家营,却可以修建土堡,加固佘家营,扼守要道,咱们都要受他牵制。”

老九也道:“三哥说得在理,八哥想必是想我对佘芳念念不忘。我想告诉八哥,当日要我不以一线天为重,我就会收留佘芳。”

老八心想,当日的确九弟可以收留佘芳,那时还没现在这般凶险,他没那么做,完全以一线天为重,他牺牲的,也不只是这些。

老八虽这么想,心里却又道:“你们胆小怕事,我就悄悄应了矸子,到时和他们绕过一线天,从月亮河而入,直逼佘家营,拿下佘家营后,看你们有何话说。我到时再占据佘家营,驱赶冷子豪,佘家营就成了我的掌中物了。”

老八想了想,和两人说了一席话,便借故困乏了,要去休息休息。老九也不好留,只得任由他去。

老三见老八离去得有几分慌张,低声朝老九道:“九弟,留意八弟。只要他离开一线天,就派一队人马跟着他,千万不要让他进入佘家营的迷阵。”

老九嗯了一声,望着老八离去的身影,摇摇头,想起佘家营的迷阵,不禁心寒。

正文 八十一

当日要不是佘芳阻止,想必早已丧身迷阵之中了。老九想到这些,想起佘芳,黯然神伤。要能打破世俗,不做这一线天的族长,就能和她厮守在一起,也不至于让她跳崖而死。

老三理解老九此刻的心情,伸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道:“九弟,就让这一切过去吧。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事不可挽回,咱们都无可奈何。时势所逼,造化弄人。”

老九没有多说,转过脸去,叹息一声,喃喃地道:“三哥,我有些困,你先回去吧。”

老三听他有气无力的说着,害怕他出事,但又不好相劝,只得走出老宅。

他知老九心痛,便悄悄的命人去盯着老八,只要他离开一线天,便火速来报。他并不担心老八攻破佘家营,怕的是攻破之后,万一他再趁机除掉冷子豪和鲍二爷、莫老爷等人,得了佘家营,他便不再受他的控制。

老三有这么一点私心,也是草从扶老九坐正一线天族长那天开始的。他明知自己当选族长,一定会受到很多人阻拦,从中找一个人来当他的傀儡,便不会有人反对。他选择了老九,当族长只能牺牲许多,这是老三能想到的。

他顺利将老九扶上族长的宝座,自己编策划怎样让老九经营好一线天,等时机成熟,他也可将老九推下台去。

随着岁月的推移,老三好像已习惯了这一模式,对老九更加关心。原本想在有利时机成为族长的想法,却戛然而止。

老三想得更远,老九无后,日后自己的两个儿子,无疑可继承一线天的一切。老九再狠,也不过一辈子而已。要想留下后人,让后然来继承偌大的产业,才是真正的赢家。

只要没有大的外患,一线天内的几兄弟,一个都没有闲下来。老五总感觉活得窝囊,平时做事更是低调,就连吃喝都减了一成。但他越是这么做,老三和老八、老九等人越是觉得他没安好心。

起初老五还巴结老二,希望能得到老二臂助,从而将老三等赶出一线天。可他看着老二一天比一天的堕落,几乎安于现状,他有些坐不住了。他为老二感到惋惜,也为他感到可怜。闹了那么久,到头来,还是回到这个鬼地方。

老五见老二已死,心里断了念头,但突然得知老四的下落,便着一可靠的人去寻。那人寻着老四,将近来一线天的现状向他述说了一番。老四和他老伴冷笑一声,朝那人道:“一线天一直都窝里斗,我再不想回那里了。要是五弟想来我这里,我倒是很欢迎的。”

那人劝道:“四爷,你有所不知,五爷盼你回去,都盼了两年了,难道你真就不念兄弟手足之情?”

老四冷哼了一声,淡淡地道:“这些年,我也看淡了,你看我出来,要啥有啥,还回去干啥?”

那人朝老四家里望了一眼,见动用之物,都是一线天所没有的,老四喝茶用的杯子,都镶着金边。那人见劝不动,便回到一线天,将这事告诉老五。老五一听,眼睛一亮,沉声道:“他在那里发财,倒把兄弟忘了。我就说这两年咋没他的消息了,原来他……。”

话还没说完,那人朝老五低声道:“五爷,四爷说要是你想去,他过去。你去还能和他叙叙旧,从此在那住下。”

老五摇摇头,叹息一声,不舍地道:“我这辈子从小就离开了一线天,后半辈子,我要呆在一线天,一步也不离开。他既然不愿意,那就算了,迟早有一天,我会做成大事,让他刮目相看。”

那人不敢多说,只把话咽住,听他说了一席,才出去了。

老五见他走了,心里盘算道:“我若此时发难,想必老九正处在伤心之中,一定无暇顾及。只要老八带着众人攻打佘家营,我就有大好的机会,联络庄少清,趁机拿下一线天。老三不过一糟老头子,又有病在身,才两年的时光,就如风烛残年一般,他哪有闲工夫管这些事?”

老五转念又想,我若不成,那不连累了老伴?她跟随我这么多年,没过一天舒坦的日子,我可不能这样做,对不起她。但我若不这样,难道就糊里糊涂的在这里度过后半辈子?天天活在老三等人的眼皮底下,受他们摆布?

老五叹息一声,望着窗外的明月。明月,照在屋内,照得地板发白。他在屋里走了几圈,回想着曾经发生的事,拿不定主意。

直到半夜,听得有马蹄声响,老五凝神细听,觉着是朝佘家营方向去的,猛地一拍腿,暗道:“天助我也,老九,你就等着死吧。”

老五说完,疾身劲服,闪身晃出前门,朝老宅奔来。他手握弯刀,只几闪,人影便落到老宅的后院。

但听得几声猫翻瓦的响声,便不再有任何动静。

老五伏在瓦楞上,揭开屋瓦,见老九横躺在正厅的竹椅上,身上盖着被子。他不禁心惊,暗想老九不只有一人吗?怎么还有人给他盖被子?是什么人?

老五脑子里轰的一声响,摇摇头,沉吟道:“还是看清楚再下手,只要得逞,一线天就是我的了。”

老五忖毕,朝屋内又望了一眼。轻轻摸出怀里准备好的迷烟,朝屋内灌去。但听得几声咳嗽声,老九便躺在竹椅上不能动弹。

老五大喜,一猫身,闪到屋檐上,正欲下屋,听得一声咳嗽声,吓得双手抱住屋檐,四下张望。

老五被那一吓,再不敢动手,见四周没了动静,才灰溜溜的跑回自己的屋,一身冷汗。躺在床上,半天不动。

他老伴听得动静,慌忙走到外屋来看,只见一双眼睛,在黑漆中不停的乱转。她惊呼道:“谁?”

老五听得细微的脚步声,快步朝远处而去,吓得噗噗的心,不住的乱跳。他老伴走到床前,朝他喝道:“你是死人啊,外面有人,难道你都没听到?”

老五再度被吓,全身都不敢动弹,他老伴骂他,他都没听见。只觉身上一阵疼痛,才知他老伴用脚踢他。

老五颤抖地道:“你不要再闹了,难道还想让更多的人知道吗?”

他老伴以为他是害怕老三等人知道这事后,反而更加谨慎,到时再想出别的招来对付他。心想也是,万一他们变着法玩人,到时还得处处提防,日子就更加难过了。她哪知老五是害怕被人知道他去谋杀老九的阴谋,要被人说出去,他不但不能呆在一线天,可能还会落得启辉那样的下落,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他老伴忍住喝声,坐到床上,低声道:“你早有准备?”

老五的身子,不听的颤抖,却没答话。他老伴钻到被窝里,又问道:“你是不是早看见那人了?”

她觉出老五的身子在抖,疑惑地道:“你是怎么了?怎么身子一直抖个不停?”

老五半晌才说出句话来道:“你能不能不问?”

他老伴低喝道:“我不问,难道就甘心让人暗算?像你这样小胆,能成什么大事?我可告诉你,他们既然明挑着要来害你,那我也豁出去了。”

老五双手使劲拉住他老伴,沉声道:“你能不能少说两句?”

他老伴感觉他的话怪怪的,不禁喝道:“我凭啥少说两句?这辈子,跟着你就没少吃苦。像你这样畏畏缩缩的,有什么出息?我虽然没给你留下一男半女,但那也跟你学鲁班书下册有关。你说你们老钱家学什么不好,偏偏要学鲁班书下册?老天爷怎么只眷顾他老三,却不来眷顾你一把?”

老五听她闹得更厉害,吓得将脸捂在辈子里,冷汗直冒。他老伴觉出不对,伸手朝他身上一摸,冷汗早将他的身子捂湿。再一摸,那弯刀还在床上。

他老伴已被吓得脸色惨白,低喝道:“你个挨千刀的,怎么都不和我说一声?”

她边说,边急着起身将弯刀藏了,将他身上的衣服剥下,割得稀烂。还没等到天亮,她便起身做饭,将黑衣烧毁,弄得满屋的臭味。

老五吃那一吓,竟一病不起。他老伴知道他那不光鲜的事,只能暗里隐忍,心里却恨死了老三等人。听说老八带着人攻打佘家营,半路被劫回,冷子豪退走杨黄寨,反被佘老爷子派人围了十几天。冷子豪无奈,带着几个亲信,逃亡矸子去了。

佘老爷子还不死心,将杨黄寨外的河水堵住,放水淹了杨黄寨,死了数十人。到处捉拿冷子豪,却没捉住。

冷子豪在矸子和鲍二爷反目,立足不住,又趁夜趟过月亮河,朝羊场溃走。

佘老爷子听得探子来报,气得瞠目结舌,大拍大腿道:“好你个冷子豪,我就让你逃,我看你能逃到哪里?我就不信,你能逃过我的五指山。”

佘老爷子气氛之下,命人将冷子豪八十岁的老母捉住,命她托人告诉冷子豪,倘若他不回来,就将他老母活活吊死。

冷子豪起初不愿回来,也不信佘老爷子会做得这么绝,但听亲信都如此说,只得痛哭了一场。

得知老母无事,才亲自回到佘家营,以命换他老母。

冷子豪来到佘家营,佘老爷子将他老母带了出来,命她叫他束手前来。冷子豪本准备了土枪,想制造混乱,趁机除掉佘老爷子。

却没想到佘老爷子技高一筹,先就将他老母挡在身前。

正文 八十二

冷子豪见佘家营的家丁朝他追来,翻身驰上屋顶,伏在屋檐上,将土枪瞄准佘老爷子。佘老爷子捻须冷笑,伸手指着冷子豪道:“冷子豪,你有种就朝我开枪,你打死的不只是我,还有你的老母。”

佘老爷子说完,伸手勒进冷子豪老母的脖子,喝道:“叫他下来,否则我就打死你。”

冷子豪的老母早被吓得身子一软,哭求道:“子豪,你自己做的事,难道还要我这个老东西来替你死吗?你怎么敢做,却不敢当?你丢下娘不管,会遭天打雷劈,会遭报应的。你要是不管娘了,就一枪打死娘吧。”

冷子豪见老母老泪纵横,双目红肿,不忍地将长枪一扔。佘老爷子见状,喝命几名家丁,快步驰上屋顶,将他拿住,用铁丝反穿了肩膀,捆到跟前。

佘老爷子大喜,扔下冷子豪的老母道:“你现在可以走了。”

冷子豪朝他的老母望了一眼顶,仰天大笑道:“娘,我这条命是你给的,现在还给你。”

他全身鲜血喷涌,眼睛一鼓,一命呜呼。

冷子豪的老母见儿子惨死,猛地朝一旁握着弯刀的家丁撞去,头撞在弯刀上,霎时气绝。佘老爷子见状,摇了摇头,命人厚葬冷子豪的老母。

老九听说冷子豪被除,无比欢欣,又听得老五病重,心里更是高兴。但他却不表现出来,每日照常去看望老五,还五哥长五哥短的叫个不停。一线天的人见老九这样侍候老五,都无比称赞。其实只有老九的心里清楚,自己怎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当晚老五刺杀他的事,他早摸得清楚,但却不愿让人伸张出来。这事伸张出去,不但别人不信,反而还让人怀疑是他想除掉老五,而故意使的伎俩。老九宁愿将它变成一件寻常的事,也不能这么傻。

老五琢磨不透老九的心里,按平常的套路,老九知道那晚的事后,一定会大发雷霆。可老九没有这么做,倒使老五的心里越来越不安。白日里在家午睡,仿佛见到老九闯进屋来,要置他于死地。可等他真正看清楚的时候,那不是老九,而是他的老伴。

老伴见他如此,心里凉了半截。每日侍候汤药,总难免有些伤心。心想他到死都冷冷清清的,没一个人来看他。眼见着他没几日好活的了,更加难受。她又不敢把这事告诉老九,挨了半月,老五都不能说话了,每日只喝些粥水,急得没法了,才将这事告知老九。老九听说,忙道:“五嫂,五哥病了那么久,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请郎中来看没有?”

老五老伴哭道:“我一个妇道人家,家里又没请别的壮丁,怎好出去抛头露面?前些五哥以为没事,他这病养养就好了,我也就没太注意。眼看着越来越严重,我也怕他有个三长两短,冒着九弟事务繁忙,也来讨九弟一句话。”

老九顿足道:“五嫂,咱们什么也别说了,还是先去看看五哥要紧。”

他说着,走出屋门,朝一旁的家丁喝道:“还去请王医生来,他要是腿脚不便,背也给我背回来。”

老五他老伴见老九急成这样,忙又道:“九弟,你也不用这么着急,我想你五哥没什么事的。你一着急,整个一线天都乱了。都是我不好,妇道人家,嘴巴就是多。”

她只顾唠叨,老九早到了他家。老九走进屋子,朝床上瞥了一眼,只见老五全身浮肿,躺在那不断的喘息。

老九扑到床上,低声道:“五哥,你怎么样了?”

老五见是老九到来,吓得全身冷汗直冒,吱呀着就是说不出一个字来。老九见了这般惨状,叹息一声,朝屋外喝道:“王医生来了没有?”

屋外有家丁应声道:“九爷,才刚去请,没到呢。”

老九怒喝一声道:“还没到,拿马去接。半个时辰之内见不到王医生,拿你们的人头来见我。”

老五他老伴走进屋子,抹着眼泪,低声哀求道:“九弟,别这样。你要这样,你五哥见着会更加难过的。他现在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有话想跟你说都不能,可他还是有知觉的。你就省省心,让他心里平静平静。”

老九见他胸口澎湃不已,起伏不定,一副很难受的样子,也只得摆摆手,叹息道:“五嫂,我明白了。”

他随即转身朝老五道:“五哥,你好好休息,我一定找最好的郎中治好你的病。你不要担心,好好的养好身子。”

老五说完,转头示意老五老伴,让她出去说话。老五老伴会意,跟着走出屋来,一脸愁容。

老九朝屋里瞥了一眼,低声道:“五嫂,我看五哥是不是中了邪了,他怎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要不要请个大神来跳跳,冲一冲?”

五嫂叹了口气,喃喃地道:“九弟,我跟了他这么多年,他的病我清楚。你要是有心,把找大神的银钱,给他割一口棺木,给他冲一冲,想必他就好了。”

老九为难地道:“五嫂,我不是爱惜那几钱银子,割口棺材,那不是咒骂五哥吗?这样的事,我可不干。”

五嫂听罢,眼泪普嗖嗖的直下。老九安慰她道:“五嫂,咱们等等,等对门王医生来了,看他怎么说。要是实在不行,再照你的意思办。”

五嫂略微点了点头,心里还是不安。老九见她狐疑,低声道:“五嫂,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是担心五哥走后,他的后事问题。你放心,这些事不劳不费心。目前最主要的,是让五哥好起来。”

五嫂不说话,直直的望着老九。老九忽然想起什么,朝五嫂问道:“五嫂,这事告诉三哥没有?”

五嫂摇摇头道:“三哥都病了那么长时间,我怎好拿这事去刺激他?他身子骨才好些,我想能瞒还是瞒着些好。”

老九忖了忖,心想要老五走了,就让他媳妇守在这里,等她去世后,田产照样收归一线天所有。尽管分了这房子给他们,但也是一线天的财产。倘若将她撵走,想必一线天的人会说三道四。倒不如做几件光鲜的事,让后人称道。

老九吩咐了几句,走出屋门。正要走出去,忽又回头道:“五嫂,等会王医生来了,你派人通知我,我现在去准备些五哥平时爱吃的东西来。”

五嫂只得应了一声,心想他现在什么都吃不下,你却要去为他准备好吃的。在此危难时刻,你不守在他的身边,谁守在他的身边?你是他的亲弟弟,难道真就没一点亲情吗?对,在一线天,没什么亲情可言。等他百年后,我这日子,是没法过了。

五嫂望着屋梁,想起老二媳妇,不住的叹息。心想她早就和老二决裂了,现在过得潇洒自如。老九随时问候她,真正把她当二嫂供着。可我,哪有那么好的福气?当家的一走,我就跟着遭了殃。

五嫂正在叹气,便听门外的家丁报道:“五奶奶,王医生到了。”

五嫂忙迎了出来,引着王医生走进屋子。王医生须发斑白,眼小如鼠,却聪慧过人,神情飘逸,仙风道骨,令人生敬。一走进屋子,便朝五嫂道:“五奶奶,您这屋里,阴气太甚,不适合阳间人居住。先给五爷移床到外面,我再仔细给他看看,五爷到底还有救没有。”

五嫂慌了神,吩咐家丁道:“你快去叫九爷来,要移床出去,还得向他请示一下。要是他不愿意,那还是别移了。”

家丁去了半晌,带着几个人,来了便将老五的床移了出来。五嫂问道:“九爷现在在哪里?他怎么没有来?”

家丁回道:“九爷正在给五爷做好吃的,说非他亲自做不可。我们要搭手,九爷都不让。”

五嫂听完,心里更加凉了。她本指望着老九帮衬一些,却没想到到了这一刻他还推脱。

五嫂绝望地望着移出去的老五,暗自摇头道:“老五啊老五,你干的那些缺德事,也怪不得人家老九。老九急着给你做顿好吃的,想必是催你上路。既然如此,你就早点上路吧。你去了那面,等等我,我不久就会来找你的。”

五嫂忖毕,见王医生把脉完,朝他问道:“神医,五爷怎么样了?”

王医生摇摇头,捋捋胡须道:“要是五日前来找我,想必还有一线生机。”

五嫂一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道:“神医,我求求你,一定要救救五爷。就算我做牛做马,一定报答你的大恩大德。”

王医生叹息一声,伸手去扶五嫂道:“五奶奶,小人已经尽力了。生老病死,本有定数,小人也是凡人,没有起死回生之术啊。五爷此时不能说话,我倒可以开些止血化痰的方子,让他陪你说说心里话。”

五嫂一听,喝止道:“不,既然不能救活他,我也不和他说话。”

王医生一愣,朝五嫂道:“五奶奶,想必五爷有要紧话要和你说,你就让他说几句吧。”

五嫂冷笑一声,噗的一声笑道:“他想说,他想说什么?神医,枉我叫你一声神医,你救不了他,何必让他说话呢?”

王医生听出了其中的道儿,微微点头,捻须不语。

正慌闷间,只见九爷带着几个小厮,随在身后。他一出现,香风飘拂,守在老五身旁的人,都情不自禁的朝他望了一眼。

王医生伸长脖子,嗅了嗅其中的味道,微微一笑道:“是了,事了。”

话音才落,老九已来到跟前。

老九见王医生在,朝他道:“王神医,求你治治我的五哥,一定要他活过来。”

王医生脸色突然变得凝重,沉声道:“九爷,小人实在无能为力,五爷早病入膏肓,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老九一听,指着王医生喝道:“你是什么狗屁医生?我五哥分明才病,怎么就病入膏肓了?”

正文 八十三

王医生见老九动怒,却分毫没有畏惧的模样,只冷哼了两声,不出一言。老九虽然愤恨,也不好多说,心想老五的病的确拖得太久,也瞒他不过,如今只有好好求他,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他想到这里,言语缓和了许多。忙赔罪道:“对不起,王医生,刚实在是担心五哥的安危,所以才对你大吼大闹。你远道而来,救死扶伤,诸多不易,还劳烦你想想别的办法,救救我五哥。任有所需,只要一线天拿得出的,你随便开口。”

王医生瞥了老九一眼,冷笑道:“九爷,你把我王某人看成什么人了?我来看病,是量力而行。如今五爷的病,在下实在是无能为力了。九爷,说句难听点的话,你还是早给五爷准备后事吧。”

老九听到这里,眼泪嗖嗖直下,忙命丫鬟等将他炒的菜端来,扶起老五,亲自喂他。老五见都是平时他最喜欢吃的菜,心里一激动,咳嗽两声,竟吐出一滩血来。

老五老伴见他吐了血,焦灼地道:“你慢点不行吗?咳都咳出血了。”

老五吐了一阵,王医生示意地老九不要再喂了,伸手把脉,只觉老五脉络顺畅,不禁脸色大变。

老九见他脸色不对,不禁问道:“王医生,你这是怎么了?”

王医生凝神皱眉,叹口气道:“九爷,恭喜了。”

老九啐道:“如今都快成丧事了,何来喜事?”

王医生斜着眼,朝老五望道:“九爷,五爷他没事了。刚才吐的这滩血,正好将堵在他胸口的淤血吐出,今后不再犯这痨病了。”

老九一听,心马上一沉,手微微抖了抖。心想你现在不死了,以后恐怕还会想着道儿害我,这可怎么是好?老五老伴本来就多长了个心眼,看出老九的心事,悄悄伸手拉了拉王医生。王医生会意,随即又道:“九爷,五爷这是回光返照,你还是给他准备后事吧,或许冲一冲,他就没事了。”

老九听了王医生的话,心才平静了许多。暗恨王医生说话不说完,只说半句,让人多担了一份心。老九忙又道:“王医生,他既然是回光返照,那我多喂他吃些东西,万一一会吃不上了,我可怜的五哥,岂不是要成饿死鬼?”

王医生捻须淡淡地道:“任由九爷吧,我这里开个方子,抓几服药给你,你找着上面的意思给五爷煎服。我还有一个病人,等着我过去,就不多叨扰了。”

老九忙拦住王医生,喝命家丁道:“还不快去准备酒菜,我要陪王医生喝一杯。”

王医生忙告饶道:“九爷,我真还有个病人等着的,等改日再来,改日再来。”

老九站起身,将端起的碗递给一旁的丫鬟,捉住王医生的手臂道:“王医生,你难得来一趟,来了岂有就这么走的理?说啥也得喝几杯再去。”

王医生不好再推辞,只得留下道:“九爷,说真的,真还有病人等着。”

老九又喝命道:“赶快准备好酒菜送到客厅去,我这就和王医生过来。对了,去把三爷也叫过来,正好王医生在,让王医生给他看看。”

一旁的家丁听了,慌忙朝老宅去了。

王医生见他如此好客,跟在他的身后,朝老宅走来。过不多时,老三已来到老宅,厮见毕,王医生睁大双目,望着老三道:“三爷,我看你形容枯槁,行动呆笨,脸色面无表情,想必是伤精过度,房事过多了。”

老三一怔,心想你怎么看出的?难道真如人们所说的,你真是神医?不禁心里发火,却不表现出来。

原来老三悄悄的招了两个十五六岁的小妾,是冷子豪为了联合一线天攻打佘家营,偷偷给老三送的。冷子豪的本意是要老三美言几句,让老九同意攻打佘家营。却没想到老三收了美人,整日整夜和她们缠绵,却把冷子豪的话放到一边。这事瞒着老九,他那正房媳妇也不管这些事,那幺妹虽然想管,但不过一个妾,连说话都得看他的眼色行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老九听说,朝王医生道:“王医生,你是不是看错了?我三哥连娶小妾都不愿,他怎会纵情声色?”

王医生捻须一笑道:“九爷,就算不是,也是受了风寒,我给他开一剂药,吃了保管好了。”

老三连连称谢,朝王医生拱手道:“果然不愧神医的称号,神医此次来,想必是为了救谁吧?”

老九忙抢过话道:“三哥有所不知,五哥生了一种怪病,幸好得王医生医治,已无大碍。这几日我看三哥懒洋洋的,就不便将这话告诉你,怕你为此事担心。”

老三哦了一声,拍拍大腿道:“我就说王医生是稀客,不常来这里走动,原来真有人病了。好了就好,老五都好长时间没来和我说话了,我倒有些想念他,却没想到生病了。怎么他媳妇也不来说一声?”

老九应道:“五嫂说不想麻烦我们,以为拖几日就好了,没想到越拖越严重。要不是她来找我商量,我还不知道五哥病得那么严重。王医生一来,药到病除,再养几日,想必就痊愈了。三哥,你身子弱,禁受不起风寒,就等他好了再去看看他也不迟。”

老三嗯了一声,见酒菜传了上来,微微一笑道:“最近的确不能喝酒了,九弟,你陪王医生好好喝几杯。他来这里啊,还是我小的时候。那时我家养了马,得了个叫什么闭口疯的病,还是王医生的爹来给医好的。那时王医生也还小,和他爹来,还害羞呢。”

一席话说得王医生捻须大笑道:“三爷,这些事你都还记得,我那时就特别羡慕三爷。只是没过多久,三爷就出去做木匠活去了。我听说了,还说想和三爷好好聊聊,却没了机会。如今再见三爷,得好好聊聊。”

老九倒好酒,端起酒碗,朝王医生道:“王医生,请。”

王医生也不推辞,端起碗来,仰头而干。老九大喜,翘起拇指道:“王医生,果然爽快,也是酒中豪杰。”

王医生连连摆手,笑道:“九爷、三爷盛情,怎好推得?如今年纪老迈,这酒啊,不比当年了。想当年我是五斤的量,而今最多半斤。岁月不饶人啊,老了,老了。”

老三夹了菜,放到嘴里,嚼了嚼道:“你们也不要只顾喝酒说话,吃菜。这是刚割下的牛肉,才炒的,好吃。王医生,尝尝。”

王医生忙伸筷子去夹了块牛肉放到嘴里,嚼了一番道:“这可是牦牛的味道,九爷,你们在哪里打的牦牛,竟然鲜嫩无比,爽口,爽口。滑而不腻,嫩而不肥。”

老九喝了一碗酒,擦了擦嘴角流出的酒道:“王医生,一会你回去的时候,命人给你送一只牛腿过去。你来这么一遭,也不能让你白跑一趟。”

王医生忙谢道:“多谢九爷,只是我来这里,并不是贪那东西才来。”

老爷仰头哈哈大笑道:“王医生救死扶伤,不计较钱财,我喜欢。我送你牛肉,可和这无关。咱们谈的是交情,交情。”

老三也笑道:“王医生,你太见外了。论起来,咱们还是亲戚呢。你可能不记得了,你的堂嫂,可是我***外侄女的外侄女的孙女。”

王医生听了,忖了忖,点头道:“是有这么回事,可惜我那堂嫂,亡去了多年。当年要我有今天这般医术,她就不会离开堂哥了。”

老三止住道:“王医生,提起你的伤心事了,咱们不说这过了,说点好的。”

王医生只得叹息道:“不说这个了。”

随即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老九见他喝完,忙给他斟上。王医生慌得伸手把碗压住道:“九爷,不了。再喝,一会我真就不能走路了,还得去看病人。”

老九去抢酒碗道:“什么病人,非得今天去看吗?不行,才喝几碗,你就说不喝了,这可不好。”

王医生伸手止住老九道:“九爷,我就这点量。说起这个病人,想必你们都认识,曾经还被你一线天抓住过。”

老九一愣,摇头道:“王医生,难道杜二还没死?自从他被接回佘家营后,就再没听说过此人了。”

王医生摆摆手,捻须一笑道:“九爷,这人和你有关。才过不久,难道你就把她忘得一干二净了?”

老九心里噗噗的一跳,心想,芳儿,你还没死,你还没死?老九忍不住激动的情绪,着急地问道:“王医生,你是说阿芳没死?”

王医生点点头,嗯了一声。老九怔怔的望着他,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随即又朝老三望了一眼。老三见他一脸迷茫的眼神,拍拍他的肩膀道:“九弟,王医生说的,难道你还不信?”

老九猛地点头道:“我信,我信。王医生,她现在在哪里,我要去看她,我要去看她。”

王医生叹息道:“她现在已成废人,全身动弹不得。我不断用药,才拣了她这条命回来。”

老九听得全身一软,失望不已,喃喃地道:“怎么会这样?不会的,王医生,你告诉我,不会的。”

他声音此起彼伏,震得王医生耳鼓发麻,吓得王医生一抖道:“九爷,你冷静一点。”

老三也喝止老九道:“九弟,不得胡闹。”

老九抽了口凉气,软倒在椅子上。只听王医生道:“当日佘小姐不堪众人追击,情急之下,从崖上跳下。那时小老儿在南山采药,见她跳下,还以为她会朝河里跳,却没想到她真不想活了。等我赶到时,她全身都被摔得鲜血长流,好些胫骨,都已摔断。我害怕佘家营的人再来追她,便将她隐藏在附近的一个山洞里。佘家营的人找了那么久,却没发现她的踪迹。我见她还有一丝希望,便到处找草药救她。只可惜小老儿无能,只保住了她的性命,却不能让她站起来。”

老三叹道:“这女子也是个刚烈的性子,当日从一线天将她放走时,我就看出来了。佘老爷子这些年,也没少让她吃苦,她怎么受得了?听说她知道了她的身世,才悄悄的逃出佘家营的。”

王医生连连叹了几口气,有些伤感地道:“你们为她叹息,其实我比你们更加难过。你们不知道,她是我的外孙女。”

老三、老九同时一怔,都望向王医生。

正文 八十四

王医生见两人惊讶,便捻须叹气道:“或许你们还不知,我有个大女儿,那时家里穷,没粮食给她吃,养不起,从小就送给了别人。等这女儿长大五六岁上,她的养父又突然得病死了,只能将她再次转给别人养。那时谁都出不起好的价钱,直到一个山大王看上了我那女儿,便出了高价把她带上山去。可没几年,山大王也死了,就剩下一帮小喽啰,硬推了我女儿做他们的首领。”

老九从迷茫中顿时醒悟过来,抿了口酒,点头道:“王医生一说,我倒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只是你这女儿,后来不也去了佘家营么?难道之后你们再没相认?”

王医生低下头,禁不住眼泪道:“之后我们找个她几次,可她不愿再认我这个爹。她说要是你们当年不丢下我不管,我怎会成这个样子?可你们是知道的,那几年饿饭饿得紧,把她留下,反而会害死她。我的心肝肉,我怎么忍心就将她送给别人?可她不理解为人父母的苦衷,一直都不理我们。还是后来,她去了佘家营,好像想通了,回过家一次,可从那以后,再没回来。”

老三咳嗽两声,听着王医生的话,有些凄惨,不禁摇摇头道:“王医生,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

王医生皱皱眉,恨恨的道:“三爷,你不知道,我委屈得慌啊。你说佘家的那小子干的是什么事?他既然要和我女儿做下那样的事,就得挺起胸脯承认。我女儿连首领都不做了,要来佘家营跟着他,可他却和他正房死在迷阵中,连我女儿的面都不愿见。”

老九劝道:“王医生,过去吗的事,咱们就不想那么多了,或许他也有苦衷。佘家营被佘老爷子把持着,谁在那里都没有好日子过。你想想,阿芳是他的亲孙女,他都没给她好日子过,何况他的儿子之类的?我虽没咋和佘老爷子打交道,但从这些事上,早看出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既然如此,咱们都不去招惹他,过自己的小日子不就好了?王医生,一定要极力挽救阿芳的性命,需要多少银子,你尽管开口。”

王医生听老九这么一说,反倒不好意思开口地道:“九爷,你有这心,小老儿感激不尽。她这身子,恐怕一辈子很难好了。不过这里满地都是药材,也不需要什么银两,只是出点力,就能采到。九爷不用担心,他是我的外孙女,是我女儿留下的唯一血脉,我一定会尽力想办法的。”

老九定了定神,心想佘芳如今成了废人,但我不能无情无义,我得去看她一眼。要是可能,我将她接到一线天来,再将老王接来,让他全心全意医治,说不定还有转机。

老九忖了忖,便朝王医生道:“王医生,你带我去看看阿芳。”

王医生摇摇头道:“九爷,现在她什么人都不想见,你还是不要去打扰她了。她情绪很不稳定,见到陌生的人,病情和加重。”

老三陪着笑道:“王医生,这也是九爷的一片心意,也是我们一线天的一片心意。九爷想见见佘芳,也是想帮帮她。她要是愿意来一线天,那最好不过,你也可以精心照顾,到时她心情好了,也恢复得快。”

王医生叹息一声,想了一会才道:“好吧,我去问问她,看她的意思,要是她不愿,我也没办法。她弄成这个样子,心里的阴影难以抹去啊。”

王医生说完,又流了一会泪。

老三见状,忙叫他吃菜,以此缓解他对这些事的不平。他理解王医生此时的心情,也明白他为何要极力挽救佘芳的性命,他要让佘老爷子看到,看到佘芳再次站起来的一天。他也想让一线天的人看到,即使一线天的人不收留她,她照样能站起来。他知道,佘芳绝不会来这种地方,但盛情难却,只得假意应承下来。

王医生酒足饭饱,便向老三、老九告辞道:“三爷,九爷,你看吃也吃饱了,喝也喝足了,我该去了。三爷照着我的方子喝药,只喝三次就好了。至于五爷的病,主要还是调理,调理不当,恐怕还会反复。”

王医生说完,走出老宅。老九忙命人取来一两银子,算是一点心意。王医生绝意不收,可老九想起当时拒绝佘芳来一线天的请求一事,心里不安,无论如何,都要他收下。王医生只得收了,趁着天还未黑,悄悄的去找佘芳去了。

老九听说佘芳还活着,心里无比的高兴。心想此次不管发生什么样的事,也不管她变成什么样的人,都要将她接到一线天来,让她安安心心的过几年舒坦日子。

心里盘算着,满望着王医生来回话,却没想半月过去了,还是没有他的消息。等派人去王医生家找他,竟楼去空空,毫无踪影。

老九叹息一声道:“想必阿芳恨我入骨,才让她外公悄悄的搬走了。阿芳啊阿芳,难道你真不能原谅我吗?”

老九回想着过去的事,想着那一次次的错过,要是自己能主动一点,打破束缚,就不会酿成今天的悲剧。事已至此,只有惋惜,对影自笑。

老九想到这些,无情无绪了好几天。老三看出他的心思,劝他道:“九弟,佘芳她不想见你,一定有她的原因。既然她还活着,你就应该为她感到高兴才对。我知道你喜欢她,可你明白这个道理不?”

老九愣了愣,暴喝一声道:“我不明白什么道理?”

老三听出他最近的脾气,是越来越暴躁了,心想他心情不好,只得道:“真正的爱一个人,就要让她幸福的活着。哪怕让她活在宁静之中,没人打扰,那也是一种幸福。倘若她什么人也不想见,你强行将她拉出来,那只能害了她。”

老九似乎突然想通了,伸手捶着椅子,点头道:“三哥说得没错,是我对不起她,我应该给她一份宁静,给她一个幸福。当时要不是我顾虑太多,也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老三走到跟前,低声道:“九弟,我知道你很自责。但你一直没表现出来,也算是个顶天立地的人。你有苦都装在心里,可这样是不行的,说不定哪天就憋坏了。”

老九仰头望着屋梁,长长太息,却不出一言。

老三也不好多劝,忽听门外有家丁报道:“九爷,鲍二爷家的家奴求见,说二爷给你准备了好东西送过来。”

老九心里不自在,回家丁道:“你打发他回去吧,让他把东西带回去。”

老三笑道:“鲍二爷有心,时时都记着九弟,九弟可不能怠慢了人。你还是亲自出去见见,说不定鲍二爷的家奴有什么话要和你说呢。”

老九只觉心里烦闷,摇头摆手地道:“也只得去见见了,哎!”

老九随着家丁走了出来,只见鲍二爷的家奴坐在客厅,正喝着茶,见老九来了,连忙站起,坐立不安。老九忙示意他坐下,继续喝茶,自己便走到一旁的竹椅上坐下,也学着烟斗钱的样子,抽气烟来。

家奴喝了茶,朝老九道:“九爷,我家老爷听说你最近烦闷,特送一东西来给你解闷。不知九爷喜不喜欢?”

家奴说完,伸手一拍,只见门外两个小厮,押着一美人,翩翩而来。老九定睛一看,唬了一跳,嘴里不停的叫道:“这不是阿芳吗?”

他扔下烟斗,站起身扑向美人道:“阿芳,你终于肯来见我了。阿芳,从今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我决不能让你再走,再受半点委屈。”

老九还未说完,只见美人垂下泪来,低声道:“老爷,小女子只求您放过我,放我回家去。”

老九一愣,伸手指着自己的胸脯道:“阿芳,难道你不认识我了?我是老九啊,钱启华。”

美人早被吓得双腿一软,跪倒在地道:“老爷,我不是什么阿芳,只求你放我回去。”

老九转向家奴,朝他喝道:“这是怎么回事?”

家奴只得一五一十的道:“九爷息怒,我家老爷听说九爷闷闷不乐,是因为佘芳小姐跳崖自尽。所以到处搜罗,找到这么一个模样标致的女子,长得和佘小姐一般模样,所以命小人给九爷送来,也是想讨九爷欢心。”

老九转过身,背着手道:“你把这姑娘带回去,让她回家去吧。我不想拆散她和她的家人,回去就回鲍二爷我收下他的厚礼了,日后当派人到府上回礼。”

家奴只得应了一声,命小厮押着美人,朝矸子而回。

家奴不敢私自将美人送回,便将这事先告诉了鲍二爷的大公子。他这公子,整天游手好闲惯了,听说老九得了大美人都不动心,索性让家奴将美人带到自己屋里。美人不愿就范,苦苦哀求大公子。大公子猎艳老手,哪会轻易放过她,又是威逼,又是利诱,弄得美人半推半就,和他成就了好事。

家奴又去告知鲍二爷,说老九不愿留下美人,让放回家去。鲍二爷心想老九心地善良,想必是不愿让他们家人分离,也回了家奴道:“既然是九爷的意思,便放她回去吧。”

大公子正在兴头上,听家奴回报,也不敢违拗。要是这事被鲍二爷知道,一定会打断了他的腿,怏怏的让家奴将美人送回。只是心里惦着美人,又不知怎样才能将她弄到手。

待到美人临行前,他交代了几句,她一咬唇,红着脸,随着家奴,离开了鲍二爷的府上。

正文 八十五

鲍二爷的公子见美人离开后,心里暗自高兴。回到府上,继续和那新娶的媳妇说爱,快活得了不得。

光阴似箭,荏芮而过,恍惚间已是草长莺飞时节。这天,阳光明媚,风和日丽。鲍二爷正在家里逗门前的莺歌玩耍,突见前些日子送去一线天的美人从门前经过,一晃眼便去了。

鲍二爷觉着心里奇怪,将她喝住道:“跑什么跑,没点规矩。”

美人被他一吓,慌忙跪下,哇哇的吐了两口道:“老爷,你一定要为小女子做主啊。”

鲍二爷一愣,喝道:“你有何冤屈,竟然跑到了我家门前?快快说来,要是没什么冤枉,非打断你的狗腿不可。”

美人回眸一瞥,幽幽的道:加“老爷,你可不知,一线天的钱老九不是人,他嘴上说不喜欢小女子,可暗地里早将小女子给玷污了。”

鲍二爷一听,怒火中烧,喝命前些时送她去的家奴来问道:“三娃子,你送她到一线天去,九爷曾否对她无礼?”

三娃子早被公子调教了一番,满口应道:“老爷,小的送了她去,九爷说要单独和她会会。但过了半个时辰,九爷才将她从屋子里赶打出来,说小的不懂规矩,硬说些客套话,一定要把她送回来。”

鲍二爷吐出一口冷气,叹息一声道:“想不到老九是这样的人,如此虚伪,枉自我好好待他一场。他要是喜欢这女子,大可留下她便了。为何还这般虚情假意,不受我恩?”

鲍二爷叹完,朝美人白了一眼,只见她泪痕满面,却犹带梨花,令人生怜。不禁喝道:“三娃子所说可是真的?”

美人连连点头,含泪道:“老爷,三娃子说的句句是实。小女子也不好将那日的羞愧之事再说一遭,求老爷为小女子做主。”

鲍二爷冷喝一声道:“你要我做什么主?怎么做主?”

美人沉吟一声,连连道:“小女子只求老爷再把小女子送回一线天,请老爷成全。”

鲍二爷心想,我若把你送回去,老九不但不会承认,而且还会害了你。如今我留你在府上,等找个时机,向老九说明,想必他听说有了他的骨肉,一定会收留她的。老九演这么一出,真让人寒心啊。

鲍二爷挥挥衣袖,扶起美人道:“你先留在府上,等过些日子,我约九爷来此,让他带你一同回家去。”

美人已知,倘若和老九一起离去,想必没有活路。只有奈在鲍家的府上不走,才能有一线生机。但不知公子对我是否有心,万一他是个负心薄幸的人,那我大好前程,岂不是毁在了他的手里?

美人边想边暗自叹息,心想当日我要不这么做,想必连命都没了。可留着条命,还是要任人摆布,我该怎么好?难道就这样冤枉九爷?九爷不忍我和骨肉至亲分离,才让我回来,可我却这样对他,我到底还是不是人?

美人虽这么想,却还是强留在了鲍府。鲍公子听说美人在府上,整日找机会悄悄的和她幽会。他也不管她是否怀有身孕,只管和她,做那见不得人的勾当。美人也是他的人,只得破罐子破摔,唯他命是从。只把鲍二爷瞒得好,不让走漏半点风声。

鲍二爷听得闹出了这般事,对老九有了别的看法,整日和莫老爷计议。莫老爷有几分胆量,摸着下巴上仅剩的几根胡须,喃喃地道:“二爷,你要是害怕,那我一个人单干。”

鲍二爷又怕莫老爷一人成功,叹息着不敢做决定地道:“莫老爷,老九于我有救命之恩,你容我想想。我要是对他不利,那岂不是忘恩负义?”

莫老爷冷笑一声,打了个哈哈道:“二爷,你说的是什么话?他对你有恩?对你有恩怎会这样?把一个黄花大闺女,变成了小少妇,再往你这一送,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你干的勾当。你不脸红,我都为你脸红。”

鲍二爷沉吟不语,怔怔的望着莫老爷。

莫老爷凑近几步,将嘴贴到他的耳朵上道:“二爷,你还犹豫什么?你看人家佘老爷子,咱们几家联合,都没能耐他何,见风使舵,难到这点你都不懂?”

鲍二爷摆摆手道:“莫老爷,不是我不懂这些,实是我做不来这种事。”

莫老爷叹息数语,随即道:“佘老爷子大战一回,生擒冷子豪,敌退魏一霸留下的残部,又和咱们周旋,这些你都看得清清楚楚,你怎么就……。”

正说着,忽听门外一个声音大笑道:“和矸子两大土豪周旋,智退一线天老八,成一方霸主,无人能及。”

两人心里砰砰一跳,吓得面色如土。

鲍二爷朝莫老爷使了个眼色,意思问他现在该怎么办?莫老爷站起身,朝门外喝命一声道:“柴管家,将门外那厮抓住,一顿毒打,再送来见我。”

柴管家应了一声,便喝出数十人,将门外那人团团围住。

门外那人冷笑一声,拍拍手,微微一笑道:“难道这就是莫老爷的待客之道?在下来此,别无他事,只不过听得你们几句闲话,你们反倒不容我了?”

鲍二爷忙打着哈哈,朝莫老爷道:“莫老爷,一场误会,我看这事就这么算了,大事画小,小事化了。”

“我就想和你们较较真,别以为强龙不压地头蛇,我今天就想见识见识你们这帮地头蛇。”

那人好不客气,伸手指着莫老爷和鲍二爷。

鲍二爷心虚,朝那人讨饶道:“九爷,你大人有大量,何必跟我们一般见识。我和莫老爷,是说闲话玩的,又怎能得罪你?你对我有救命之恩,难道我还想加害你不成?”

原来门外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钱启华。他为去年他妹子幺妹嫁到庄少清家一事,劳神费心,前来探庄少清的口风。走到莫老爷家,有些口渴,便想来喝杯水,命家丁前行,自己一会赶上。却没想到一到门口,便听得鲍二爷和莫老爷计议的声音。老九也不发作,正好将两人的话听完。

鲍二爷见状,暗自打了打脸,啐道:“该死,我怎么连这种心都有了?日后九爷怎么看我这个人?恩将仇报?”

只听莫老爷冷哼一声,喝道:“鲍二爷,事已至此,合我二人之力,加上你我府上众多家丁,难道还斗不过一个木匠?”

鲍二爷脸上的汗珠涔涔直下,摆摆手道:“莫老爷,这事我干不得。即使你要干,我也不敢当你的帮凶。”

鲍公子听得莫老爷家大闹起来,慌忙派人打探,听得是莫老爷家的管家派人把一线天的族长钱启华围住了,心里高兴,喝命一队人马,前来支援。远远的见鲍二爷也在,更加兴奋,悄悄的带着人潜伏在路口,也不前进。

只要莫老爷家的人动起手来,他就可回水摸鱼。

老九只是冷笑,望着莫老爷和鲍二爷,一点畏惧的眼色都没有。鲍二爷心想,九爷既然来此,一定带了不少家丁。他毫无畏惧,想必早有准备,他对我不薄,我何必与他为难?边忖间,边悄悄的朝家溜去。

回到家里,见府上的人丁少了一半,抓了一人来问,才知大部家丁都被鲍公子带走了。鲍二爷一跺脚,啐了口道:“整个败家子,一天干不了什么好事。他带着那么多人,难道还想去和莫老爷合伙?”

那家丁被他一喝,忙跪下道:“老爷,刚公子听见莫老爷家吵嚷,便带着人去了。他害怕老爷有危险,所以才带那么多人去的,你也不要怪公子。”

鲍二爷伸脚踹了他一脚,喝道:“没用的东西,难道你就不能拦住公子吗?像他这样,能成什么事?”

鲍二爷边说,边朝莫老爷家奔来。

莫老爷见没了鲍二爷,心想老九曾救过他的命,而我和他,又没多少交情,事到这地步,只有拼命一搏了。随即喝命管家,将老九拿下。

管家得了口谕,手一挥,十几个家丁握着锄头,便朝老九抡来。老九见众人汹涌,冷哼一声,将手一晃,朝扑来的一人的下盘扫去。那人见老九突然身子一矮,整个人不知去了何处,握着锄头却不知该往哪抡。正要抡出,却被老九抢到。

老九握紧锄头,左右闪了几招,朝莫老爷喝道:“姓莫的,你还真敢对老子下手,你现在叫开这帮王八羔子,我留你条活路,否则非杀了你全家不可。”

莫老爷冷哼一声道:“钱启华,你算什么东西,来到矸子,这里老子就是天。你想求老子饶命,就乖乖的从我爬过。”

莫老爷说完,将一跨。

老九咆哮一声,将锄头朝身旁攻来的两人一抡,顿时躺倒两人。其余众人,见同伙倒地,纷纷退后。莫老爷见状,喝命家丁道:“给我一起上,将钱老九一锄捶死,谁捶死了他,老子赏他一两银子。”

众家丁一听,都拼命朝老九攻来。

老九吐了口唾沫,将握着锄头的手润了润,不屑地一笑道:“老子只值那么一两银子吗?谁要是拿下莫老爷,老子给一两金子。”

众家丁一听,都不知该听谁的话。当下有人喝道:“九爷,你说话可算数?”

老九冷笑一声,喝道:“你去问问我一线天的人,九爷说话有不算数的吗?”

矸子的人经常去一线天做工,都听说老九对人不错,他当族长的这一两年,减免了不少税负。不禁有人喝道:“大家听我的,拿下莫老爷,咱们就能得一两金子。这么多年,有谁见过莫老爷给咱们一口肉吃的?”

又有人喝道:“对,咱们在这里吃不上肉,咱们去一线天吃。咱们给一线天当帮工,逢年过节的,还能吃上几片肉。可在这里,咱们能吃上什么?大米饭都要过节才吃上,咱们不给莫家当工了。”

莫老爷一听说,吓得汗流浃背,悄悄的溜走,带着些细软,约着儿子媳妇等,开了后门,趁着慌乱之际,朝佘家营去了。

老九料知莫老爷奔走佘家营,也不去追。

正文 八十六

老九大手一挥,朝众人道:“你们既帮了我,我也不亏待你们。如今莫老爷家的田产,在矸子也不算少数,你们都分了去,好好的过活。”

众人听说,都朝老九道:“九爷,你就收留小的们吧?小的们离了主子,没法过活。”

老九冷笑一声,低喝道:“你们是怕这里的地主土豪们与你们作对?我先把话说到前头,谁要敢动你们一根毫毛,就是跟我钱老九过意不去。你们在这里要是日子过得好了,想得起我老九,就去一线天看看我。”

莫老爷家的管家连忙叩首道:“谨遵九爷吩咐。”

老九见半里之外,有人影晃动,料知必有人藏在那里,喝令一人前去打探。那人去了半晌回来道:“九爷,是鲍二爷家的公子,听说莫老爷溜了,也带着人去了。”

老九听说,已明白了几分。政心里暗想,鲍二爷一定不知此事。他想反我,一定有啥误会。我既然来到这里,就得把这误会解释清楚。只是不知鲍二爷怎会突然翻脸了呢?

老九愣了愣,朝管家道:“你清点清点莫老爷家的财产,按人头分给在场的弟兄们。我先去会会庄少清,等过几天再来找你说话。你给我记清楚了,在场的人,都同等对待,等我来时,要有非议,我第一个不饶你。”

管家连连应诺道:“九爷,你放心的去,这里的每一分每一毫,我都会清点出来,全分给兄弟们。”

老九说了一席话,心想家丁们已去得远了,再不赶上,恐怕就来不及了。他只得朝众人挥了挥手,追上家丁。

众家丁见老九迟迟不来,便坐在树荫下歇凉,等他到来。等了约莫一个多时辰,不见他赶来。便有人道:“你们说九爷是怎么了,这么一大半天了,还不赶来。要再过些时候赶到,想必都错过庄家的晚饭了。”

一人瞥了他一眼,冷笑道:“你就想着晚饭,难道他家会少了你的?”

另一人淡淡地道:“少是不会少,就是剩下些冷饭,吃都没法吃。庄家可不像咱们老爷,他可抠门得很。你难道不是没听说过,他家的下人,大年三十还吃剩饭。庄老爷这么缺德,咱们老爷还要把妹子往这里送。”

先说话的那人站起身来,咬着一个茅草,不缓不慢地道:“你们懂什么?庄家虽然抠门了点,但在矸子的势力,却比鲍二爷、莫老爷家大多了。要想在矸子闯出一片天下,就得联合庄家。”

正说着,忽听背后有人咳嗽了一声,吓得他连忙扭头去看,见是老九,却不敢说话了。

老九也不多说,朝众家丁道:“让你们久等了,咱们继续走吧。”

众家丁慌忙站起身,随着老九,朝庄少清家而去。

走了几里山路,才来到庄少清家。远远的一望,山水迤逦,景致迷人,倒是一个好所在。尤其是他家门前的一片竹林,更衬托出蓝天白云,怡然天成。

有的家丁从来没来过,不禁称赞道:“好一个地方,竟比一线天还浑然天成。”

老九回头瞥了那家丁一眼,微笑道:“你要是喜欢这里,以后就跟小姐一起过来。她有了娘家人,也不会感到孤独寂寞。”

家丁虽不情愿,嘴里忙应道:“多谢九爷成全。”

老九看出他不情愿,淡淡的一笑,却不答话。来到庄少清家的院门边,听得几声犬吠,便有管家模样的人来开院门道:“九爷,真不凑巧,庄老爷不在家。你们找他,想必是有重要的事情,要是不嫌弃小老儿,可以留句话,等小老儿捎给老爷。”

老九听罢,脸色铁青。心想庄少清的老爹也太不给人面子,亲自拜访,都推说不在。不禁心里不悦,但却不表现出来。

他走到跟前,朝管家道:“这倒不必了,既然庄老爷不在,那我们改日拜访。如今我先回一线天,等再过十日,你们老爷应该在家了吧?”

管家摸了摸头,眼睛一转,沉吟道:“这可说不准,我们老爷喜欢名山大川,说不定出去十天半月回不来,也或几个月也不能回来。九爷,你要是有要紧事,就给小老儿说声,小老儿一定给你把话带到。”

老九啐了一口,冷笑一声,带着众家丁离去了。

老九边走,心里却边想道:“我要就这么回一线天了,那多丢人。我看你躲,看你能躲到哪里去?”

老九忖了忖,朝众家丁道:“咱们先去莫老爷家休息一遭,改日再来会会这老头。居然敢给我玩藏猫猫,就看他躲到何时?”

众人听说要去莫老爷家,心里也自舒坦,去那里总比到庄家强。都高兴地道:“九爷,咱们去了莫老爷家,想必莫老爷定盛情款待。”

老九只是笑,却不做声。

众人旅途劳顿,迫不及待的来到莫老爷家,却见莫老爷家,是另一番光景,都疑惑不解。老九心想你们这群王八羔子,怎知先时我的险恶处境?要不是这帮人贪财,我也没有把握能斗过莫老爷。

管家见老九等来,忙不停的走来道:“九爷,屋里请。”

老九指着身旁的众家丁道:“打扫几间干净的屋子,让他们先休息休息。你再派人弄点吃的来,他们都饿得发慌。你再看看莫老爷平时有没有没收完的租子?要是有和鲍家相关的,统统给我报上来。”

管家心想,老九斗完了莫老爷,想必就要拿鲍二爷开刀了。谁叫鲍二爷趋炎附势,恩将仇报?他要不惹恼老九,老九又怎会拿他开算?

管家走出门去,朝众人吩咐了一声,都七手八脚的忙乱去了。他便去找莫老爷的账本,一一的翻出来。每一笔账,几乎都和鲍二爷有关。他急忙拿给老九瞧,老九本不认识几个字,但怕管家欺他,装作懒得看的样子,命管家念给他听。

管家逐一念毕,老九大喜道:“正愁没法子对付他,既然有这么些东西,我就好进他的府上了。”

老九也不休息,带着管家,再找了几个壮丁,朝鲍二爷的府上而来。鲍二爷听说老九求见,吓得全身冒汗,暗自叹息。但又不得不见,屈身走出屋门,亲来迎接老九。

远远的便抱拳道:“九爷,幸会幸会。”

老九也抱拳还礼道:“鲍二爷,多日不见,想必你病体早康复了?”

他这话,分明是说鲍二爷忘恩负义,但却没有直说。鲍二爷知道这话的深层意思,连连叹息道:“九爷,你也是知道的,我并非想和你作对,莫老爷在那怂恿,但我也没应承下来啊。”

老九摆摆手,止住鲍二爷道:“二爷,我当然不会相信你会和我作对。咱们是生死之交,有什么话,敞开了说。想当初,嫂子派人去一线天请我的时候,那话说得多么光鲜,可一转眼,那点味儿一过,就什么也记不得了。我也是,从来都没记那丁点事,可没办法,偶尔翻翻老黄历,还是能翻出来一些。”

鲍二爷忙伸手引着老九朝府上走道:“九爷,远道而来,先进屋再说。我听说你来,早已命人准备酒菜去了。咱们难得聚一聚,今晚不醉不休。”

老九大笑着随着鲍二爷走进正厅,果见丫鬟端了酒菜,正摆上桌呢。老九问着肉香,不禁点头。心想我不对你动手,你也会礼敬我几分。只是你做得太过,不容我不收拾你。

他转身朝管家道:“管家,你把莫老爷的账本带来了没?”

管家正双手捧着账本,朝老九道:“九爷,统统都带着的。你要什么,我这里都有。”

鲍二爷一见,气得全身发麻,心里暗想老九赶走了莫老爷,难道这么快就要来跟我算账?平时里和莫老爷亲近,就忘了将那些帐销了,恐怕他还记着,都没销掉。

鲍二爷正在思忖,却听莫老爷家的管家自言自语的念。不禁捏了把冷汗道:“九爷,咱们进屋再说,进屋再说。”

老九愣着不走,朝鲍二爷道:“二爷,今晚不把这事搞清楚,我是吃不好喝不下。你听听,管家念的那些,可都是真的?”

鲍二爷听得陈年旧账都给他翻了出来,知莫老爷还没来得及销账,只暗认晦气道:“不错,那些的确是当年我向莫老爷借的。九爷,你要是来取这笔款子,我早就给你准备好了,正等着你来取。”

老九扑哧一声笑了,冷笑道:“管家,把这些帐,全都给我烧了。”

管家一惊,生怕听错了,朝老九道:“九爷,这可是莫老爷家的全部家当。”

老九瞪了管家一眼,喝道:“我叫你这么做你就这样做,哪来那么多话?”

鲍二爷颇感不安,朝老九道:“九爷,你把账本毁了,我也不会少你一分一粒。我这就去叫管家来,让他勾兑了与你。等他勾兑完,咱们是不是可以一醉方休了?”

老九摆摆手,朗声道:“二爷,我可不是来向你要那东西的。我可是诚心诚意的来和你修好,我想二爷并不是真心要和我作对,想必是有什么误会吧。”

鲍二爷不好再隐瞒,只得将实情说了。老九冷笑一声,指着鲍二爷的鼻梁,怒喝道:“二爷,我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不了解?”

鲍二爷一听,连忙喝命将家奴三娃子拿来。三娃子见九爷在场,只得从实招来。鲍二爷气得全身肿胀,命将鲍公子押来,先就毒打了一顿。

鲍二爷打毕,朝老九跪下道:“九爷,小人有眼无珠,竟受了犬子蛊惑,险些害了九爷,请九爷责罚。”

老九知鲍二爷为此生气,心里却放开了许多,将他扶起,摇摇头道:“二爷,我不怪你。你快起来,起来说话。”

鲍二爷站起身,捶胸顿足地道:“我是哪辈子倒的霉,养了这么一个没肝没肺的东西,你们将他一顿打死算了,留着他还有什么用?”

老九害怕鲍二爷闹出人命,那毕竟是他的亲生儿子,连忙劝了一回。鲍二爷执意要将鲍公子打死,老九只得托故道:“二爷,先记下他的板子,咱们饮酒。”

鲍二爷一心都在老九身上,怕他有丝毫的不快,连连道:“饮酒,饮酒。”

说罢,喝命丫鬟替老九斟上酒。

老九喝了一通,朝鲍二爷抱拳道:“二爷,我此次来,正好碰见这事,咱们闹了些不愉快,我也有不对之处,还请海涵。”

正文 八十七

老九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连叫好香。鲍二爷听他说出这番话,心里稍安。暗想真不应该看扁九爷,更不能那么想。可恨的逆畜,竟能背着我做出这等事来。

此时有老九在,不好再发作,等席散之后,鲍二爷挽留老九,老九却推有重要的事要办,不愿在鲍府留宿。鲍二爷也不好强留,只得让他自去。心里却想,老九知道犬子和那女子的事,一定不会放过他。我如今杀鸡给猴看,先毒打他一顿,让他卧床不起,老九碍于面子,想必饶了他。只是那女子,肚子里怀了孙子,该怎么是好?

鲍二爷见老九走去了,才命人去叫老婆子来,将此事商议了一番。老婆子虽怕事,却沉闷地道:“当家的,你是想结好一线天的九爷,可不能连自己的骨肉至亲都不顾了。他再对你好,也不过一个外人。看他今天的阵势,真想把咱们这府上的人都活吞了似的。等日后他寻着咱们的不是,恐怕莫老爷就是例子。”

鲍二爷拉长了驴脸,低声道:“老婆子,你怎能这么说呢?说什么也是我的不对,你想想,要不是咱们的孩子做出这事,我怎么又会想出那样的馊主意?你是知道的,我并不想得罪九爷。也是听到那事,才和莫老爷联手。”

老婆子叹了口气,沉吟道:“既然如此,你还来找我商量什么?不如把那女子打得流产,再送到老九跟前,让他看看,也让他心安。”

鲍二爷摸了摸下巴,只觉不直忍,摇摇头,却又不知该作何区处。他转眼朝门口望了一眼,只见家奴在那候着,不敢进来。

鲍二爷知有事找他,喝命一声道:“你干的好事,还不进来?”

家奴从门槛上爬了过来,跪地求饶道:“老爷,这事是小的想出来的,有什么火什么气你就往小人身上发就是了,可与公子无关。”

鲍二爷冷笑一声,指着他喝道:“你个不要命的贱东西,就凭你,也能想出这馊主意?我可告诉你,你要想顶罪,你全家人都得死光光。”

鲍二爷说罢,朝门外喝命一声道:“把老虎牵来,他要是想替不孝的东西顶罪,就让老虎咬死了他。”

家奴听得全身发颤,不住的乱抖,却不敢多说。鲍二爷见他如此,心想逆子一定想了不少办法威胁他,要是日后我不在了,不知道那东西会干出啥事来。

鲍二爷转过脸去,朝老婆子吼道:“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宝贝儿子,你还护着他,迟早会要了我的老命。就连一个家奴,都帮着他说话,还把我放在眼里不?”

老婆子急了,也朝鲍二爷吼道:“你要是想他死,你就尽管做去吧。你敢那么做,我就死在你眼前。”

鲍二爷气急败坏,朝屋外走去,不理老婆子。才行了数步,便听有人低声议论道:“九爷刚从府上出去,就带着人朝庄家去了。”

又一人低声道:“你们不知道,庄少清他老爹躲着九爷不见,九爷定是杀个回马枪,逼得庄家接见。这庄家人也真是,跟自己过不去。你想九爷不远数十百里来到这里,哪有就回去的理。想必庄老爷子此番,正睡在家里和小妾甜蜜呢。等九爷一去,他别不敢出声。”

“可不是,九爷在矸子煞了两家威风,庄老爷子再长脸,也不敢再得罪九爷。其实九爷也并非那么霸道,实在是忍无可忍。听跟着他来的人说,他根本不想拿下莫老爷家。”先说话的那人接着说道。

后说话的这人听了不服气道:“谁说的?九爷要不想拿下他家,怎么会跑到矸子来联合庄家?”

先说话的那人还想顶嘴,却听得一声咳嗽声,吓得连忙伸手捂住嘴。朝发声处望去,吓得哆嗦着道:“老爷,您来了。”

鲍二爷咳嗽着,朝两人支吾了一声,走去了。心里却想,老九此次来,真有几分不把我和莫老爷放在眼里的意思。他来了,怎么不先到我府上,却去莫老爷家喝茶?活该谈话要被他听见,也是人倒了八辈子大霉才有这事。

鲍二爷连连摇头,走到隔壁厢房,朝一心腹附耳道:“你派几个人,跟着九爷的人,要是庄家对他不利,你们就和庄家的人论理。记住,越乱越好。”

心腹点头领命,亲点了几人,朝庄少清家奔去。

鲍二爷还不放心,亲到房中看了鲍公子一眼,只见他趴在那不断的呻吟,背上早被打出了数十道血痕。鲍二爷有些不忍心,坐到床前,安慰道:“要不是我这顿毒打,你连命都没了。”

抱儿子见到他就将头歪到一边,连看都不看一眼。他说这话,更让鲍公子来气。一旁的丫鬟见他坐到床边,也低声劝道:“公子,老爷说的话的确如此。你当时恐怕不知,奴家在那守着,都替老爷捏了把汗。”

鲍公子冷哼一声,将头埋在被窝里,不愿去听。鲍二爷摇摇头,自嘲地道:“我知道你从小被你娘娇养惯了,做错了事还不自知。你说你那脑壳,到底是什么做的?难道是豆腐渣和屁捏的吗?这么点厉害关系你都想不到,你说你怎么就是我的儿子了?”

鲍公子懒洋洋地接了句道:“我是不是你儿子,要问我娘了。”

鲍二爷气得双眼圆瞪,伸手指着他都不知该说啥好,不禁站起身,啐道:“打你这顿,没有冤枉,不知死活的东西。你们给我看好了,不准找郎中给他看。就他这点出息,病死了活该。”

守在屋里的两丫鬟欠身朝鲍二爷一礼,应道:“是,老爷。”

鲍二爷斜睨了二人一眼,心想两小妮子一定早被他儿子调教过了,绝不会听他的吩咐,随即喝道:“你们两人,给我出去。”

两丫鬟不解,只得走出屋门。良久才听鲍二爷走出来的声音,忙伸着脖子朝屋里张望。鲍二爷关好房门,朝两人喝声道:“以后这里没你们的事了,日后去洗衣服做饭吧。”

两丫鬟一愣,极不情愿地道:“老爷,咱们尽心服侍公子,没功劳也有苦劳啊,你就留下我们吧。”

鲍二爷瞪了二人一眼,喝道:“就是你们,把公子给惯坏了。没责罚你们,已经算不错的了。日后再敢接近公子半步,非打断你们的狗腿不可。”

鲍二爷吩咐完毕,便命两个又丑说话声音极具男人魅力的丫鬟来听鲍公子使唤。鲍公子见了二人,简直想吐。对着两人,度日如年。也正因为有病在身,才没心思去想那女色上的事。

他整日派人打听,看他爹鲍二爷是否外出,好让两个姊妹花进屋来看他。但鲍二爷也奇怪,竟连日不出来,还得鲍公子心急肉跳,浑身难受。对着两个丑丫鬟,不是打就是骂。两丫鬟受气不过,将这事告诉鲍二爷。

鲍二爷冷笑一声道:“你们回去,他要是再敢打你们,我就把他关进猪圈。”

两丫鬟将这话回了鲍公子,鲍公子啐了一口道:“和你们在一起,我还不如被关进猪圈呢。我求求你们了,两位好姐姐,就算行行好行不?”

两丫鬟摇摇头道:“公子,奴婢侍候你,是我们的福气。”

鲍公子叹息一声,软倒在床上,捶着床道:“是你们的福气,可不是本公子的福气。我受不了了,两只又笨又丑的小鸡,快给我滚。”

两丫鬟见他只是骂,不敢动手,勉强隐忍过去。

鲍二爷派出去的人,几日未归,急得他又派人打探。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接连派去了三拨人,都没有回音。鲍二爷心急了,暗想怎么会这样?不禁悄悄带着一个心腹,朝庄家而来。

才行到半路,便听得有打斗声响,他急忙喝命心腹一起躲到一株灌木下,朝打斗场中望去。

鲍二爷大喜,低声道:“现在有好戏看了,我看看他钱老九怎么收拾这个烂摊子。”

心腹也低声道:“老爷,小的不明白,你为何希望越乱越好呢?”

鲍二爷微微一笑道:“这你就不懂了,这一乱啊,我们就可趁机捞点好处。一来可还了老九的人情,二来可以除去庄家,到时和老九一起分些土地人丁之类的,自不在话下。老九剪灭两家,日后势必会波及于我。要是他斗不过庄家,我也可以反过来帮助庄家,庄家必感恩戴德。”

心腹算是明白了鲍二爷的意思,搔搔后脑勺,笑了笑道:“可我还是有些不明白,这样乱下去,何时才能结束?咱们派了那么多人出去,都没一个回来,岂不是丢了不少人吗?”

鲍二爷淡淡地道:“你放心,这些人丢不了,一定是四处抢东西去了。”

他说着,朝打斗场中又望了一眼,低喝道:“再乱点,最好有人把老九围住。”

鲍二爷说着,却听一个声音阴沉地道:“可惜他还在这里,没被围住。”

鲍二爷一愣,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口,怔怔的望着一旁叼着根烟斗的老九。不知何时,老九也来到了跟前,他竟一点知觉都没有。

鲍二爷颤抖地道:“九爷,我没……,没有恶意,只是想你被围住,我再来给你解围。不信你可以问他,我和他刚才聊着的。”

老九嗯了一声,仰头大笑一声,双手一摊,朝远处走去。

正文 八十八

鲍二爷再沉不住气了,朝心腹瞪了一眼,慌忙朝老九奔去。他见老九跑得越来越快,心里浮想联翩,不住的乱想,我到底是怎么了?好话他听不见,偏偏听到些不好的。我这破嘴,什么话都说。早知道不该说的,就烂在肚子里了。

鲍二爷朝四周瞅了一眼,只见庄少清家的家丁,和自己手下打成一团,拼个你死我活,却不见一线天的一个人。鲍二爷心里呐喊,遇着老九这样的人,想着法儿整他都不行。我要是早点得到这教训,就不会被他识穿了。

他转念又想,老婆子说得很对。像他这样的人,迟早还会对付我,我何不将他除掉,一劳永逸?

鲍二爷奔了一程,见前面竹影晃动,大吃一惊,立足一望,身子已落入庄少清家的院子。只见庄少清铁青着脸,扶着庄老爷子,站在那等候多时了。

鲍二爷将脚一缩,朝庄老爷子抱拳笑道:“原来是公子和庄老爷子,我还以为是谁。我这些家奴,一个都不听话,所以来招他们回去。”

庄老爷子双手挽在袖口,冷每哼一声,喝道:“鲍二爷,想必不止来招他们回去吧?”

鲍二爷早吓出了一身冷汗,忙道:“老爷子,我的确听到风声,才赶紧赶来,要不不出大事了?都是我管教无方,还请庄老爷子多多包涵,等回去了,我一定管教好他们。”

庄老爷子朝院子外一瞪,淡淡地道:“既然如此,鲍二爷就将他们带回去,好好管教管教。不过鲍二爷,你带回去的人,即使你不管教,他也会乖乖的听你的话的。”

鲍二爷一惊,朝左右张望,只见他的家奴,躺倒一片,早死了多时了。鲍二爷怒目一瞪,眼中闪出杀意,朝庄老爷子射出。

庄老爷子看在眼里,却不说出来。心想既然你敢公然来挑衅我,那就别怪我不仁不义。好你个鲍二,竟敢对我下手,我看你是活腻了。老夫本不想和老九联手,你这么一闹,看来是非得和他联手不可了。

庄老爷子嘴角一动,哼了一声,喝道:“鲍二爷,咱们做事,向来光明磊落,你搞这么一出,是演给我看呢,还是演给九爷看?”

鲍二爷听他把话说到这份上,又怜惜自己一干奴才死无葬身之地,喝道:“姓庄的,别狗仗人势,你以为你那点花花肠子我不知道。我可告诉你,别把我惹急了,到时玉石俱焚。”

庄老爷子捏了捏胡须,朝庄少清瞥了一眼道:“清儿,咱们有啥把柄在他手上捏着?”

庄少清本是个相貌端正的人,说话极其腼腆,是个典型的小白脸。忙应了一声道:“爹,咱们没啥把柄在他手里。只是这几年,他家好像欠了我家不少银子。您是知道的,鲍二爷家总是只进不出的。他家里过着奢侈的生活,不愿还债,搞得我们倒穷人了一般。要不是仗着他家养了几只老虎狮子之类的,早被人灭了他的威风。”

鲍二爷被说得心虚了,见院子外还无人把守,慌忙逃去了。庄少清朝鲍二爷逃得方向望了一眼,低声道:“爹,要不要我把他追回来?”

庄老爷子伸手一止,喝道:“由他去吧,迟早有人会收拾他,咱们犯不着。清儿啊,能少得罪人就少得罪人,咱们的朋友不多。在关键时刻,能有个人挺身而出,帮咱们一把,那也是好的。就拿钱家幺妹来说,她不过被她二哥戏弄了一把,其实也没有什么。人家也是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大家闺秀,门当户对,咱们可不能怠慢了她。”

庄少清忸怩着,低声道:“爹,难道您就不觉得有点那过吗?”

庄老爷子啐了一口,喝道:“你个王八羔子,有点哪过了?我可告诉你,这门婚事本来早就定下的,无论咋样,你也得应下来。九爷可是好好的将人送出了门,你们半路不管好,怎能耐在一线天的头上?她二哥是不对,可你们迎亲的队伍,难道就没错吗?你在乎哪点什么,以后多的是机会。”

庄少清摇摇头道:“爹,我要娶,我就只娶一个好的。我可不想娶那么一个被众人见过的。走在外面,都好似比人家矮一截似的,总有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没娶进门都这样,娶进门了还得了。”

庄老爷子激动一番,全身热血沸腾,猛地啐了庄少清一口,喝道:“枉老子请先生来教你几年书,都学到牛里去了。”

庄少清伸手擦了擦脸上的痰,怔怔的望着装老爷子,低喝道:“你逼我娶她,你怎么不娶?你都纳了那么多小妾,又何必在乎这么一个?”

庄老爷子听罢,气得青筋暴涨,一口气喘不过来,歪倒在地上。庄少清急了,连忙扶住他,伸手抹了抹庄老爷子的胸,喝道:“你们还不快去请郎中来?”

急得几个下人赶紧找人去请郎中,庄少清忙又将他扶到卧室,冲了点姜开水给他喝下,才觉顺了气。庄少清见他睁开了眼,才低声道:“爹,都是孩儿不好,惹您生气了。我娶,我娶她。”

庄老爷子坐直身子,喘息了一阵道:“清儿啊,你也大了,也该懂事了,有的事不能韧性,知道吗?”

庄少清嗯道:“爹,我知道了。您先休息休息,郎中一会就来了。”

庄老爷子愣道:“谁叫去请郎中的?把他叫回来,我这不是好好的嘛?快去把他追回来,要是郎中到半路了,就让他回去吧。”

话音才落,只见下人来报道:“老爷、少爷,郎中已到院里了,要不要请他进来。”

庄少清忙道:“刘三,你快去请进来,让他给老爷看看。”

庄老爷子喝道:“请什么请,让他滚回去。他来看病,不就骗几个钱吗?我好好的,有什么事?”

刘三暗自摇摇头,心想我该怎么去回郎中?大晚上的,人家本来不愿来的,好说歹说我才把他哄来了。可人家来了,他又说不看了,这……,这不是为难人吗?老庄家的差事,真是不好办。

刘三叹息一回,摇着头出来,朝郎中道:“真是对不起,老爷此时谁都不愿见。我说让你进去给他把把脉,他硬是不允。老兄,实在对不住了。”

郎中愣了愣,朝刘三道:“刘三,这是怎么回事?大半夜的,你把我叫来,难道又让我摸黑回去?你倒是说说,这是哪门子的事?”

刘三无奈,只得低声道:“我的,我只是个下人,要是能左右得了屋里那位,早就让你进去了。他不让进,我也是没法啊。我实话告诉你吧,咱老爷好似醒了,就不愿花银子了。”

郎中冷笑一声,喃喃地道:“我明白了,以后老庄家要再来找我,就是拿刀驾到我脖子上,我也不会再来了。”

郎中边说,边背上药箱,朝院子外走去。庄少清听得声响,连忙赶出屋来,正想赔罪,却不见郎中的身影了。

庄少清愣了一会,摇头朝刘三道:“刘三,你怎么就把人家给放走了呢?”

刘三无奈地摊了摊手道:“少爷,你知道的,大半夜把人家请来,结果来了还不让看,那岂不是让人家冤枉跑了一趟?日后咱们家要请郎中,恐怕再也请不到了。”

庄少清心想也是,只是迫于庄老爷子的压力,他不敢多说半句。回到屋里,朝庄老爷子道:“爹,郎中走了。”

庄老爷子大喜道:“走了就好,走了就好,要不然还得破费点银子。清儿,再等一个月,咱们就攒够了三百两银子了。咱们庄家,在这里也有十几代人,真正发财的没几辈。到了我这一辈,才算是真正过了点好日子。我要把银子攒起来,让你以后过更好的日子。”

庄少清伸手抹了抹泪,摇头道:“爹,我不要过什么好日子,只想踏踏实实的做人。咱们的日子,已经够好了,何必存那么多银子干嘛?”

庄老爷子啐道:“清儿啊,你不懂。等你以后到了我这年纪,你就懂了。到那时,你也想为儿孙留下点什么。我苦一辈子,那不算苦,只要你们能过上好日子,我就心满意足了。当爹的,没有别的想法。”

庄少清似乎不明白,为何他爹爱银子如命。此时他终于想通了,原来他平时节俭,都是为了留到以后。

庄老爷子见他不答话,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道:“清儿,我说的,你都听明白了吗?你想想,祖上这么多代,才留下这么点家产,我要再拼命的一花,岂不是忘了本,连老祖宗都不认了吗?”

庄少清听得哭笑皆非,不知如何回答。正在此时,却听刘三来报道:“老爷,少爷,一线天的九爷求见。”

庄少清嘀咕道:“爹,咱们不见他。你看他先前那德行,真像要吃了咱们似的。”

庄老爷子微微一笑,喝道:“清儿,和他斗,你还嫩了点。既然他愿意和我下这盘棋,那我就舍命陪君子。”

庄少清不解,为何他爹突然改变了想法。本来一直龟缩在家,就是不愿见到老九。他想见老九,难道有他真正的目的?

庄少清一头雾水,望着庄老爷子的脸。只见他青筋耸动,朝刘三道:“刘三,你先把九爷带到客厅,好生款待,就说我病体未愈,得过一阵子才能相见。”

刘三领着这话,来到院外,朝老九道:“九爷,老爷有请。”

老九趾高气扬地朝院内一迈,大笑道:“你们老爷好大的面子,要不是鲍二爷的家奴这么一闹,想必我连你们的大门都进不了。先前那管家哪里去了,给我叫来,我要问话呢。”

刘三忙躬身道:“九爷,管家早在傍晚的时候就回老家去了,要见着他,恐怕至少得十天半个月吧。”

老九只一笑,跟着他来到客厅。只见客厅里,闪烁着几株金边的兰花。他大喜,伸手在兰花叶边一摸,早被刘三打住道:“九爷,这可是这里最值钱的东西,它是老爷的命根,可不能乱摸。”

老九心想,庄家果然藏着宝贝。光这一株金边兰,便价值连城。只是在这种地方,也无人欣赏。要是将它弄出去,碰上个识货的人,想必这笔买卖就做大了。

正文 八十九

刘三害怕老九再到处走动,摸烂了庄家的东西,忙伸手一指客厅的竹椅,赔笑道:“九爷,请。您稍候,我这就去告诉少爷一声,让他来陪您坐坐。”

老九摆手道:“刘三,我来呢,也没有别的事,就是想到府上来走走。你也不去打扰庄少爷了,说实在的,我还没白来这么一遭,我算是惦记上这里了。”

刘三听得毛骨悚然,朝老九的脸上望去,似笑非笑,似说的是真的,又有几分不像。随即将脸凑了过来,低声朝老九道:“九爷,您有所不知,咱们老爷,可抠门了。刚才的郎中,都来到府上了,却不让进去看病。那郎中急了,骂骂咧咧的去了。你说是我亲自请他来的,到了府上,却吃了闭门羹。你说这以后,不敢我替咱们老爷请不来郎中,就连我的家小病了,恐怕也休想请到。”

老九最烦有人说主子坏话,瞪了他一眼,吓得刘三连连后退,一转身朝内府去了。老九见他一走,立马站起身四下观望。只见庄府上,到处都摆满了奇花异草,价值连城。更有一件,闪闪发光,透过光缝,竟能看出一个大大的龙形。

老九疑惑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擦了擦,又伸手去摸发光的圆球。正当此时,只听一声沉闷的咳嗽声,吓得老九将手一缩,回头朝那人望去。

老九睁大双眼,朝来人仔细地打量一番道:“庄老爷,才一会功夫,你怎么就折腾成这样了?风烛残年快到了,也该歇息了。”

庄老爷子虽刚大病一场,说话却异常响亮,冷哼一声,甩开庄少清扶着他的手道:“我虽风烛残年,然神清气爽,身子骨强硬得很。虽比不得你这般硬朗,却也廉颇未老。九爷,刚让你见笑了,没来得及迎接你,还请多多海涵。”

老九走到竹椅上坐下,叹了口气道:“庄老爷,你家的门槛,高得很。我要是想进来,还得爬着,才能靠近那么一步。你看不是,门槛高了,不仅堵住了别人,连自家人也被关花了眼。”

庄老爷子听了不乐,心想你把我比作什么东西了,我又不是牛。好你个老九,果然有几分厉害。不过你厉害些最好,我就不用费心对付鲍二爷了。

庄老爷陪着笑,朝刘三道:“三,吩咐下去了吗?给九爷备几个小菜,我要和他喝酒。”

老九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摇头道:“不是吧,庄老爷,你要陪我喝酒?我看还是算了,免得一会又躺到床上去了。我听说你得罪了郎中,一会人家不来给你看病,我可没那妙手回春的本事。”

庄老爷一拍胸脯,喝道:“我这身体,好得很。九爷,你就不用费心,倒是我才为你担心呢。”

老九一愣,不解地道:“庄老爷,你为我担心啥?”

庄老爷微微一笑,叹息道:“九爷,我是怕你喝酒喝多了,连自个人都分不清。哎,我不怕你分不清,是怕我步鲍二爷的后尘。”

老九伸手在额头上擦了擦,故作惊愕地道:“庄老爷,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你看看,吓得我脸上的汗直冒。我要有那本事,直接把鲍二爷抓住,还用得着放他跑吗?”

庄老爷心里一惊,暗想难道老九早就在屋门前等候了吗?他怎么知道这事?

他要知道鲍二爷便是老九引来的,肯定气得全身火胀。毫不知情,也只得挨了软刀子。

鲍二爷想庄家越乱越好,其实庄老爷子和老九也一样,都希望越乱越好,乱中搅局,趁机控制对方。三家博弈,想必有一方观战。但谁是黄雀,谁是螳螂,那就得看各人的本事了。

庄老爷子和鲍二爷都欺老九年轻,必没有什么高招。但两人都似乎低估了老九的实力,过了几个回合之后,才知道老九是个不好对付的角色。同时两人也在想,倘若合伙将老九除去,那佘家营定虎视眈眈。佘老爷子精打细算,可不像对付老九那么容易,何况老九就是个很厉害的角色了。即便斗倒老九,也几乎两败俱伤,佘家营岂有坐视之理?

近来魏一霸残部嚣张跋扈,想再进攻佘家营,万一他们调个头来,不对付佘家营,趁机拿下矸子,那也是有很大可能的。

三方权衡了一下利弊,谁都不愿剪灭谁,谁都不敢剪灭谁。

庄老爷子看着老九,笑了笑道:“九爷,老夫知道你年轻气盛,有吞并矸子之心,但我就把话搁这儿,你不敢。”

老九知被他说中要害,点头大笑道:“庄老爷子果然眼光锐利,思维敏捷。你放鲍二爷走,想必也出于此心。要是你把鲍二爷弄死了,他的家人,就会与你为敌。更为甚之,与我联合,吞并了你这块宝地。庄老爷子,不是我挑拨离间,你和鲍二爷,是有嫌隙。”

庄老爷见刘三命人端上酒菜来了,朝老九示意道:“九爷,唇枪舌剑了一番,还得吃些东西。你来我这破屋里,也没啥好吃的,就弄点鱼肉给你吃吃如何?”

老九朝桌上瞥了一眼,见一桌子的鱼。什么酸汤鱼、回锅鱼、油炸鱼、红烧鱼……,摆得满满一桌。老九心里暗笑,你以为我稀罕吃你这些东西,在你这块地盘上,鱼是最便宜的东西。很多奴才家里没了粮食,就用干鱼片充饥。

庄老爷子见老九不说话,微笑道:“九爷,没见过这么多的做法吧?你在一线天,离河远,很难吃到鱼。你来这里,是要好好的吃一顿的。”

老九嗯了一声,再看那酒,只见一个土坛子,坛子上满是尘灰,想必十几年没动过了。桌子上的碗,有的都被打破了棱角,要是稍不小心,嘴唇都会被割破。那筷子,夹菜的那头,都成了磨牙棒,毛毛刺刺的,令人看了就难受。

老九叹息一声,啧了啧嘴道:“可惜一桌子的鱼肉啊,又细又嫩,怎么就装在了这样的容器里?庄老爷子,你家那片竹林,就没舍得砍一两根来用?”

庄老爷子听出老九讽刺的话语,冷哼了一声,瞪了他一眼,却没有开腔。

老九故作没看出他生气的样子,又指着桌子道:“庄老爷子,真的,你看看那筷子,都成磨牙棒了,吃一顿下来,它就成红色的了。”

庄少清听不下去了,朝刘三喝一声道:“刘三,把它全撤了。”

庄老爷子听罢,喝道:“这里谁是当家的?”

庄少清只得缩到一边,低声道:“爹,他简直没把咱们放眼里,我……。”

庄老爷子喝道:“住口,九爷来是客,招待不周,是咱们的错。还不将这些撤下,给九爷弄些合口味的东西来?”

刘三忙应了一声,搔搔头道:“九爷,您说说,你喜欢吃些什么,我这就吩咐厨房做去。”

老九不想再为难庄老爷子,摆摆手道:“罢,我吃过了。你们可能还没吃,就把这些东西赏给下人们吧。”

庄少清更加忍不住了,指着老九喝道:“钱老九,你实在太过分了。”

庄老爷子忙拉住庄少清,喝道:“给我坐下。”

老九又啧了啧嘴,叹息一声道:“老的还在,没你说话的余地。你就好好的听着,跟你老子学学,要沉得住气。”

庄少清恨得咬牙切齿,却不敢再多说了。

庄老爷子见他不说了,才朝刘三道:“三,照九爷的吩咐做,分给下人们,让他们都尝尝鲜。”

老九心里暗笑,让他们尝鲜,恐怕他们早吃腻了。不过他们以前吃的,没这么多油水可捞。偶尔让他们捞捞油水,尝尝甜头,也是好事。

老九见庄少清一肚子的窝火,故意再惹他道:“庄少爷,我看你一辈子的窝囊样,什么时候才能挺起胸脯做人?就像你这样的,还想癞蛤蟆吃天鹅肉?告诉你,门都没有。你以为我此来,是来求你了?”

庄老爷子心里一惊,心想你此来,不是为了妹子的事,难道是别的事?庄老爷子左右思忖,想起老九一来,就把莫老爷一家给收拾了,接着就是鲍二爷家,难道第三家就是我?他怎么想,怎么不对。但想来想去,又想不出什么地方不对。

庄老爷子捏了捏几根胡须,藐视地望着老九,心道:“就凭你那点花花肠子,你能玩出什么花样?你胆敢在我府上搞鬼,我就让你死无全尸。”

庄少清再也沉不住气了,猛然间爆发,突然朝老九扑来,喝道:“钱老九,老子今天就灭了你。”

老九见他扑过来,站着不动,一拍胸口道:“来啊,你打我这里。”

庄少清正冲到老九跟前,只觉两只手不自主地向后一退,他朝左右一望,早有两个家丁将他夹住,拖到一边。

老九大喜,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叹息道:“溅了我一身灰,这屋子也得好好打扫打扫,是不是付不起下人的工钱?要是付不起,说一声,我也给你们点小费。”

庄老爷子听到这话,怒吼一声,朝左右道:“将他拿下。”

老九见激怒了庄老爷子,暗自大笑。见左右有家丁欺近,忙一闪身,让过众人,一溜烟不见了踪影。庄老爷子正惊惶间,听得院子外一片声起,涌出不少的黑衣人来。

庄老爷子大骇,朝庄少清道:“还不带着人走,留在这里干什么?”

庄少清喝道:“我不走,爹,你不是说这是咱们祖上辛辛苦苦挣来的产业吗?难道你就忍心毁在咱们的手里吗?”

庄老爷子见院外的黑衣人越来越多,喝道:“清儿,快走,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一线天的老九,是有备而来,他孤身来此,就是为了告诉我们,早有防备。快走,清儿,咱们能走一个是一个。”

正说间,只见刘三满面炭黑,奔了过来道:“老爷、少爷,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话才说完,只见一黑衣人闪过,刀影一晃,已将刘三劈毙当场。

正文 九十

庄老爷子吓得满身冷汗,挡在庄少清跟前,喝道:“再不走,你我都得死在这里。”

庄少清没多大力气,又被娇养惯了,虽有心御敌,却有心无力。咆哮着道:“爹,我不走,要死咱两就死在一块。”

庄老爷子不容分说,已将他推开,早有两家丁夹着庄少清,朝院子外扑去。庄老爷子见黑衣人越来越多,家丁又死伤无数,暗自叹息。早有家丁奔了过来,朝他道:“老爷,再不走,恐怕就来不及了。”

庄老爷子摆摆手,叹息一声,老泪纵横道:“你们走吧,我死都要留在这里。”

家丁见他不走,也不敢私自离开,拼命杀死一黑衣人,朝一旁的两家丁道:“你们架着老爷走,我断后。”

两家丁见情况紧急,也顾不解得那么多了,一把将庄老爷子拖住,杀出血路,朝外扑去。行了一程,又遇着几个家丁,主仆七八人,朝河边赶去。

一心腹沉吟道:“老爷,咱们这么走也不是办法,得想法联络佘家营,以图再回此地。”

庄老爷子喘息一声,连连咳嗽不已,猛地哇的一声,吐出不少鲜血来。回首竹林,回望屋宇,喊杀声还不断的响起。落泪道:“我茫茫如丧家之犬,佘家营哪会收留咱们?佘老爷子那么会算计,他巴不得除了咱们。”

心腹低声道:“老爷,想必佘老爷子也不想咱们遭此不测。”

庄老爷子摆手道:“对于有大智谋的人,巴不得少几个对手。和一个人斗,不需要费那么多周折。成王败寇,我也不想去佘家营做一个闲人。清儿他奔出来,想是去了那里,我还有什么脸面去见他?”

心腹正要说话,忽听身后一片声的喊杀声,慌催促庄老爷子道:“老爷,咱们赶快走。”

庄老爷子心里痛惜,那么多年的积蓄,一朝遭了强人所捋,心有如刀割。回想十几年前,收缴曾大户家,也是这帮光景。可见世事轮回,因果报应不爽。早知今日有此结局,当初就不该那么贪婪。

奔了几步,气闷填胸,只觉天旋地转,昏倒在地。几心腹也不管许多,强拖着他的人,朝前行去。好不容易摆脱了后面追来的人,找了个山洞,将庄老爷子放在石壁旁,让他的头靠了石壁,才道:“老爷,现在安全了。”

庄老爷子只是喘息,却说不出话来。心腹焦急地道:“你们在这里守着,我去请郎中来。”

另一心腹道:“你别枉费走这一遭,郎中是不会来的。何况咱们现在,有如丧家之犬。你要是去,恐怕还会把敌人引来。咱们趁天亮休息一阵,等天黑的时候,带着老爷逃奔佘家营。即便他不愿去,咱们也不能不顾全他的安危。”

心腹点头道:“你说得没错,只是我害怕老爷撑不到那时候,万一他去了,怎么对得起少爷?”

身后闪出一人,喝道:“老人虽对我们很好,可以前他干的那些事,值得咱们去给他卖命吗?依我说,把老爷送给老九,咱们还能领个赏钱,足够一辈子花销了。”

心腹啐道:“就你这狼心狗肺的样,你要是不愿跟着老爷,现在就可以滚。”

那人听罢,将头一歪,朝一旁的几人喝道:“兄弟们,咱们走,就看他们能逃到哪里?咱们是狼心狗肺,但咱们不能连自己的妻儿都不顾了。”

其余几人,狠了狠心,瞪了一眼走出去的人,相互点头道:“黑麻子说得对,咱们听他的,走。”

两心腹见只剩下他主仆三人,凄凉自不在话下,树倒猢狲散,相互抱头嚎啕了半晌。心腹叹息一声,朝左首那人道:“齐黑头,你守着老爷,我去取些水来。”

齐黑头应了一声,见心腹去了,疑虑道:“他要是借故走了,我可怎么办?要等到天黑他走不来,我就将老爷送回去。我也是走投无路,不这样做,恐怕我的妻小也保不住了。不是我狠心,想当年老爷也没少做这种亏心事。一场恶战,害得我们死了多少弟兄,许多老人孩子都相继被人杀掉,妻女被人玷污,都是他一人造成的。我守着他,难道我做错了,我真的做错了吗?老天,你告诉我啊?”

齐黑头直守到傍晚,却不见出去的心腹回来,心里权衡再三,带着庄老爷子,朝庄府回来。他心情复杂,也不敢想象回去会发生什么事。可当他回到庄府时,一切又似乎没有变化。寂静无声,连一具尸体都找不到。

他四下张望,还以为会有人把守,到处看了一遭,不见人影,才将庄老爷子扶进内府卧室。整个庄园,一切如常,只是少了不少贵重的东西,丝毫不散乱。

齐黑头终于明白了,原来老九并不想置庄老爷子于死地。他只是想将庄府变得一穷二白,只是想让他的势力能在矸子扎根。

齐黑头将庄老爷子放在床上,给他盖好被子,便四处找人。整个庄府,哪里有什么人影。过了两天,才见一家丁赶来,还以为齐黑头是老九的人,见了便撒腿就跑。齐黑头慌忙将他叫住,问道:“李哥,你跑什么跑,是我啊,黑头。”

李哥回头瞥了一眼道:“黑头,你怎么还在这里?你不是保着老爷跑了吗?九爷以为你们往佘家营去了,正差人半路拦截你们。他老人家并不想要咱们老爷的命,是要劫他回来,继续做这里的庄主。”

齐黑头叹息一声,摇头道:“这里贵重的东西都洗劫一空,老爷要是醒过来见了,不被老九杀死,也会被气死。”

李哥一愣,朝齐黑头道:“黑头,难道老爷就在府上?”

齐黑头压低声音,拉着李哥道:“李哥,你刚才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九爷真不想害咱们老爷?那少爷呢?他找着了吗?”

李哥一拍胸脯道:“黑头,李哥什么时候说过瞎话了?我说的都是真的,你要是知道老爷的下落,告诉九爷,还可以领赏呢。只是有一件,你要把功劳分我一半。”

齐黑头是个没心计的人,笑了笑道:“只要九爷不杀老爷,别说把功劳分一半给你,全给你我都没话说。李哥,你去告诉九爷,就说我知道老爷在哪里。”

李哥大喜,心想你个傻瓜,九爷会放过咱们老爷吗?他巴不得早点将他处死。你既然知道,那我就带九爷来,这功可立大了。到时我再想个计策,把你除掉,整个功劳,不都是我的了吗?

李哥转念又想,九爷不动这里的东西,难道真有心让咱们老爷回来?

李哥还在思忖,齐黑头催促地问道:“李哥,你还没说少爷的下落呢?”

李哥顺口道:“李哥在九爷的手里,现在要死不活的。”

齐黑头一听,喝道:“你说什么?你保着少爷走,难道你出卖了他?你个王八蛋,我和你拼了。”

李哥忙道:“黑头,你听我说。我是说少爷在九爷那里,听说找不到老爷,又没有他的下落,现正要死不活的要找老爷呢。”

齐黑头哦了一声,道:“原来是这样,那你快去告诉九爷,让他赶紧来。要是他来晚了,咱们老爷恐怕就不行了。不管怎么说,老爷和九爷还当了一会亲戚。”

李哥还没等他把话说完,便道:“黑头,你带我去见见老爷。”

齐黑头忖了忖道:“李哥,你还是先去告诉九爷,要不然老爷真的不行了。”

李哥见他思忖,心想你不是骗我吗,我要是去了,那岂不是着了你的道儿了。我见不着老爷,肯定不会去狮子嘴边邀功。眼睛朝齐黑头盯了一眼,摇摇头道:“黑头,见不到老爷,我这心里不踏实。他快不行了,我也得去见见他,说不定他有什么话要交代,要带给九爷呢?”

齐黑头一想也是,朝李哥道:“你跟我来,老爷就在床上躺着呢。”

李哥见他着了道,微微一笑,随着齐黑头,来到庄老爷子的卧室。李哥一眼见果然是庄老爷子,大喜道:“黑头,你先守着,我这就去叫九爷来,看样子他真病得不轻。”

“你快去,再不去老爷真的不行了。”齐黑头焦急地道。

李哥还没等他说话,人早已溜出了庄府。齐黑头见李哥的眼神不对,心想他一定不怀好意,我还是先把老爷藏起来。老爷他现在就够惨的了,再惨也不能让他死在我的手里。

齐黑头边想,边将庄老爷子挪到不远处的地窖里。

才过了片刻,便听得一片声的脚步声响。齐黑头朝地窖缝隙里瞥了一眼,只见李哥,当先带着老九,满面春风的走来。

只听李哥道:“九爷,姓庄的就躺在床上,我看得清清楚楚。拿到了老头,九爷就可坐镇矸子了。”

老九冷笑一声,转头朝李哥看了一眼,朝左右喝一声道:“给我把他拿下,卖主求荣,日后想必也会对我不利。”

老九说完,早有两家丁将他拿下。老九又喝道:“进屋看看,庄老爷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唯你们是问。”

又有家丁冲进屋子,四下望了一眼,不见庄老爷子,连忙回禀道:“九爷,不见庄老爷子。”

九爷大怒,朝李哥扇了一耳光,喝道:“竟敢骗我。”

李哥见机会来了,忙求饶道:“九爷,不是小的骗你,刚才齐黑头真的带着庄老爷来这里了,不信你们看地上的脚印。”

老九眼睛一扫,果见地上有些杂七杂八的印痕,俯身朝李哥喝道:“快说,齐黑头带着庄老爷子去哪里了?你们这群王八羔子,为了得到赏赐,就不惜毒害自己的主子。要是庄老爷子没了,绝饶不了你。”

李哥哭丧着脸道:“九爷,要找到庄老爷子,你得饶了小的性命,小的才敢去找啊。小的着实的害怕,万一我找到了庄老爷子,您又反悔了,那可怎么好?”

正文 九十一

九爷双目圆瞪,藐视李哥道:“敢跟我谈条件,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来人,给我把他的老父老母押上来。”

老九历来吃软不吃硬,谁要给他讲条件,那是自讨苦吃。假如乖乖听话,还少受些苦。李哥哪知道这些,还以为机会来了。齐黑头躲在暗处,看了半晌,也分不清老九到底是要留下庄老爷,要是处决掉他,迟迟不敢现身。

李哥慌了神,扑通一声跪下道:“九爷,我说,我说。你可不要将我的老父老母带到这里,你要是带他们到这里来,我就死在你的面前。”

李哥说毕,一头朝木柱上撞去。老九怕出人命,喝道:“我给你脸,你不要脸,快说,庄老爷子藏在何处?”

李哥颤兢兢的道:“他就藏在地窖,你们快去搜,否则就被他们逃脱了。”

齐黑头大骇,心想我藏在地火窖,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难道他早想到我会藏身此地,朝随口说出?

老九朝一旁的人喝一声,道:“你们去守住地窖口,把庄老爷子好生请出来。这里是他的家,怎么猥琐在里面?”

家丁应了一声,慌忙带着十余人,将地窖围住,猛地一踹地窖的木板,钻进地窖。齐黑头慌了,避无可避,只得站起身来,挡在庄老爷子跟前道:“你们别过来,过来我就和你们拼了。”

老九似听到地窖里有响声,走到地窖口道:“地窖内的人听着,本老爷是来请庄老爷出来的,要是反抗,你的家人就会死在我的手里。”

齐黑头一听自己的家人在老九手上,喝道:“钱启华,你个不是人的东西,迟早不得好死。”

老九哟了一声,喝道:“谁这么大胆,竟敢骂起老子来了。今天要不是看在庄老爷子的面子上,非剥了你的皮不可。”

说话之际,家丁已抢先一步,将齐黑头抱住。又两家丁顺势扑上,用绳子将齐黑头捆了。老九亲自来到地窖,朝躺在地上的庄老爷子望了一眼,喝道:“快把庄老爷子扶上去,请郎中来救治。”

齐黑头啐了老九一口,喝道:“别假惺惺的装得很仁慈,想害死我们老爷,就给个痛快的。你以为这样就能收买人心吗?我告诉你,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老九冷笑一声,站直身子,不屑地道:“我钱老九要收买人心,用得着收买你吗?你一个败寇,在我面前跟我说这话,不是太没底气了吗?要不念在你衷心护主的份上,我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你。”

老九说罢,朝地窖口喝道:“把李哥给我押下来。”

老九这一声吆喝,吓得齐黑头一抖。只见两个家丁,七手八脚的将李哥押到地窖。李哥朝老九道:“九爷,你说过要放过我的,你可别说话不算话啊。”

老九点头道:“我是说过要放你,可我并不知道你的好兄弟会不会放过你。”

老九说完,顿了顿道:“来人,给齐黑头松绑。”

两家丁慌忙解开齐黑头身上的绳子,只听老九道:“齐黑头,现在这人就交给你了,任你处置。你护主有功,日后庄家的田产,就分十个人的口粮给你。”

齐黑头一惊,忙朝老九道:“我不求赏赐,保护老爷是小人的职责。”

老九微微一笑道:“那眼前背信弃义的人你该怎么处置呢?要是你保护的不是庄老爷子,而是你的父亲,你该怎么办?”

齐黑头恨恨的喝道:“杀了他。”

老九嗯了一声,大笑道:“我给你这个机会,杀了他。你也可以选择不杀他,但我就要把给你的十个人的口粮给他。”

齐黑头不解,怔怔的望着老九。老九不说话,也不解释。

齐黑头看得心虚,忙道:“九爷,我不杀他,也不要田产、口粮,我只希望我的家小都平安无事。”

老九点点头,喝命道:“把李哥放了,让他回家去吧。从今以后,此人不得踏入庄家宅院半步。”

众家丁听罢,都齐声应道:“谨遵老爷吩咐。”

老九走出地窖,呼吸了口新鲜的空气。刚一进地窖,只觉一股恶臭扑来,现在又像飘仙一般,令人精神一爽。他走到竹林边,似想起什么事,朝一旁的家丁道:“你去看看,要是郎中不愿来,飞鸽传书给三爷,让他带一人前来。”

家丁迟疑道:“九爷,你知道三爷体弱多病,恐怕不能再折腾了。要不把这事交给八爷,让他办比较稳妥一些。”

老九不耐烦地道:“就照你的办吧。不过有一件,先别告诉八爷这里的事。等我回去了,再告诉他也不迟。”

家丁应命一声,慌忙去了。

老九来到庄老爷子的屋子,见他躺在床上,不住的喘气,嘴里不停的冒着白泡。只见齐黑头一手拿着白手绢,一手抚摸庄老爷子的胸口,哭得泪人儿似的。

老九看着不忍,走到跟前,喝道:“大老爷们一个,哭什么哭。你要是心疼你们老爷,还藏着他干嘛?”

齐黑头抹了抹泪,有气无力地道:“我怎么知道你安的什么心,现在我都还觉得,你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老九一愣,正要发作,只见去请郎中的人回来回道:“九爷,郎中不愿来。小的们就是打死他,他也不愿来。他说庄家人的病,只有大罗金仙看得了。我们想强把他带来,他说他只有一死。小的们不敢用强,来请老爷示下。”

老九摆手道:“由着他去吧,庄老爷子只是受了惊吓,一时半会死不了。你们打点的人去迎接庄少清那混蛋,还没回来吗?”

家丁禀道:“正在路上,想必不到半个时辰就赶到了。九爷,难道你真要将这座宅子归还给庄家吗?”

老九仰头望着木板,点头道:“不错,我是要将宅子归还给他们。我此来,不过想煞煞他的威风。好歹我钱启华也是一线天的一家之主,竟然避而不见,天天守着几个小老婆过日子。有了这次,绝对不会再有下次。谁要是不听话,我就收拾谁。”

家丁大喜道:“九爷英明。”

正说间,只见门外奔来一人,朝老九报道:“九爷,一线天急报,说佘家营佘老爷子亲自带着数千人马,朝一线天攻来了。”

老九一怔,喝道:“佘老爷子哪来那么多人马?”

那人忙道:“佘老爷子将魏一霸残部以及杨黄寨众人都编到佘家营了,他野心很大,还联络了杨黄寨外的水头寨,扬言要攻下一线天。三爷得到讯息,便派小的急忙前来,请九爷回去。”

老九心想,我此刻回去,这里鲍二和庄老爷子,必定联手,到时我左右受敌,不好。但如若我不回去,万一一线天有个闪失,亲人根本都在那里,这一失就大了。

辗转凝神半晌,才对来人道:“你先带着五百精壮回去,死守一线天隘口,不得放进一个敌人。让八爷来矸子,接替我回去。”

来人应了一声,飞奔而去。

老九在房中踱步,只见门外又有人急急的走来道:“不好了,九爷。庄少清听说佘家营攻打一线天,趁小的们不注意,悄悄的溜了。”

老九大怒,喝道:“一群饭桶,还不快去给我找。要遇着庄少清,你们就告诉他,他爹安然无恙。”

那人会意,也不敢再破钉子,转身一退,便去追庄少清去了。

老九更加焦躁不安,暗怒道:“好你个佘老爷子,不拿点颜色给你看看,你还不知道我的厉害。”

随即喝命心腹道:“你派几个人,去监视鲍二爷的行踪。要是有不轨图谋,急来报我。”

心腹连忙去了,半晌回来道:“鲍二爷家不知踪影,就连平时养的狮子,都不知去向。小的们四下寻找,也不见一人。再到府上仔细查看,恐怕人早在一天前就离开了。”

老九听罢,猛地一拳捶到桌上,喝道:“原来都偷偷的反我,这回我要你们知道我的厉害。不拿下矸子,我誓不为人。”

老九此话一出,喝道:“来人,给我守住庄老爷子,其余人等随我走。”

老九奔出庄府,到府外点了点,还剩下百余人。朝百余人喝道:“你们有的是莫府之人,有的又是鲍二爷府上的人,有的还是庄府的人,三府之人,都在这里。今日要反我,你们易如反掌。但如果觉得跟着我好,你们也需要帮我一个忙。”

众人齐声喝道:“九爷是我们的再造父母,九爷不说,我们也知道。九爷不来,就没我们的今日。尽管才短短的几日,但我们的生活起居都发生了很大变化。九爷有何吩咐,尽管说来。”

老九大喜,朝众人道:“众位皆知,我对鲍二爷有如兄弟手足,可他再三与我作对,还悄悄溜走。我对庄老爷子不薄,可他的儿子庄少清,竟不顾自己的老子,半路逃走,他们要是反了我,你们也会过从前那种日子。我要众位帮我找到鲍二爷和庄少清,稳定矸子的局势。当然大家要是不愿意,我也不勉强诸位。你们都是有家室的人,我不能拖累你们。”

众人慌道:“唯九爷之命是听,请九爷发号施令。”

老九觉众人可用,立刻分拨十人,赶往河边,扼守险要之处。又分拨十人守住鲍府,任何人不得进入。再命十人,准备快马五十余匹,轻骑赶往一线天,让其半路上砍倒树木,拖着尘埃,飞速前进。又派十人,保护众人家小,以防止敌人前来偷袭。剩余之人,他统统带在身边,却不分派任务。

众人疑惑,朝老九道:“九爷,难道你信不过咱们?”

老九微微一笑道:“你们都是我出生入死的好兄弟,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你们办。”

众人雾水重重,不解地道:“九爷,那你快发号施令,我们也好办得。咱们可不想落后,我们也想立一大功。”

正文 九十二

老九见众人争先恐后,心想要你们反我,那可怎么办?心腹全都调离了此地,以防万一,就是为了稳住你们,好为一线天拖延时间。那里大胜,矸子之危,迎刃而解。

过不须臾,只见一长着大胡子的人物,朝老九奔来,急促地道:“九爷,不好了,一线天死守不住,还请九爷即刻回去。佘老爷子带着人马,已攻到洞口,放火焚烧洞府,命人凿洞想趁机钻入。”

老九冷笑一声,不禁道:“你们守住隘口即可,洞就让他凿去。早早准备二十口铁锅,烧了滚烫的铁水,在洞口等候,只有他有人攻进洞府,将铁水灌入,佘老爷子必不敢再攻一线天。”

大胡子得了老九口谕,也不敢多停留片刻,退出庄家宅院,飘身骑马而去。老九心想矸子一片混乱,我若离去,得不偿失。不如留守此地,静候一线天消息。只有那里没被攻破,矸子同样在我掌控之中。即便那里被攻破了,矸子也将成为我的立锥之地。只是矸子可不像一线天那样,易守难攻。

众家丁听罢大胡子的话,有些动摇。暗想万一一线天被佘家营攻破,那老九岂不是没了根本?到时还跟着他,我们的日子,不是和先前一样吗?要是能将他捉住,将他献给佘老爷子,立此大功,说不定还能弄个佘家营的管家当当。

自老二离开佘家营后,佘老至爷子便将管家的位置悬空,扬言谁能攻破一线天,他将虚位以待贤能。

佘芳跳崖,他把所有的不是归咎在老九身上,每日纵情声色,喜好水酒,闹腾得全身虚胖浮肿,但又没人敢劝。即便如此,佘家营还被他管得有条不紊,大小事务,没一桩不近情理之处。

那些想打佘家营主意的人,见到这番景象,都不敢乱打主意。但佘家始终无后,谁成为佘家营的继承人,倒有非分之想。早有几个后生晚辈,想打佘老爷子的主意,希望能成为佘老爷子的干儿子。

佘芳在日,佘老爷子还打算着招个孙女婿入赘,也好有人养老送终。佘芳跳崖,连个送终的人都没了,他整日心里难受。有人向他献策道:“老爷,眼看着您一天天的老去,难道您就不想认几个干儿子,等您百年之后,他们也好为你送终守孝?”

一下说中佘老爷子的心事,佘老爷子放下酒碗,叹息一声道:“要是芳儿还在多好?你说当年我咋那么糊涂?她的命,就活活的断送在我的手里。我这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两遭的苦楚啊。”

那人见佘老爷子哭诉,忙道:“老爷,您可不能这么想。小姐她也有不对之处,自古婚嫁,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想自个儿挑,那不合古法,也有违父母之命。虽然少爷不在了,但您是她的爷爷,她就得听您的。老爷,你还得早些计划计划,得以后再认,没几日相处,又隔了一层了。”

佘老爷子愣了愣,望着整个大厅,大厅外的雾,不停的飘进屋来。他整个人,也像这雾一样,随时都有可能消失。

随即将手一摆道:“容我再想想。”

佘老爷子有所顾虑,心想自己的亲孙女都不可倚靠,何况别人?左思右想,想在亲戚中找一人来继承佘家营的产业。可他思来想去,竟没一个能想到的人。佘家家世显赫,却没一个留在他的身边。好多先几辈的人,早早的就搬离佘家营了。即便现在能找着那些子侄,恐怕他们也不愿回来。

佘老爷子暗恨为何老天不公,让他几代单传,弄得人丁稀疏,连个继承的人选都没有。又想外戚家人,也一样想不到一个合适人选。

佘老爷子彻底死了心,要在家丁里挑一个最合适的人来继承佘家营的产业。但在他闭眼之前,他绝对不会告诉那名家丁他有此意。佘老爷子害怕家丁知道他的意思后,好吃懒做,甚至做出大逆不道之事。

他忖了忖,又想在做出决策之前,走一遭险棋,要能拿下一线天,就没那么多顾忌了。想了想,即刻修书杨黄寨和魏一霸的残部。杨黄寨自冷子豪死后,依附佘家营,得了书信,立刻回复愿当前哨。魏一霸的残部先时有点忌讳,想起魏一霸当年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到了佘家营,落得惨状,令人不敢想象。但有一年轻公子,素来在枪棒上娴熟,便朝魏一霸的大儿子魏廷建议道:“大伯,你要是不愿,小侄愿带着数十玩伴,联合佘家营,攻打一线天。”

魏廷慌了,朝公子喝道:“谦之,你年幼,留守庄园,待我带人攻击便是。当年你父亲把你交托给我,就是希望能好好照顾你。”

魏谦之摇摇头道:“大伯,男儿汉就得战死沙场,我如今空学了一身本领,毫无用武之地。正好佘家营攻打一线天,派上了用场,你却不让我去。我知道你根本不想去,只是听说我要去才敷衍我。”

魏廷喝道:“放肆。这里我说了算,还是你说了算?即使敷衍你,你也得听从我的。”

魏谦之气愤不已,恨恨的走出屋子,来到校武场中,挑了二十余精壮勇士,朝佘家营去了。魏廷得知消息时,魏谦之早已抵达佘家营。

魏廷无奈,只得修书与佘家营联合,一起攻打一线天。魏廷料知一线天易守难攻,悄悄嘱咐下属,不得强攻。又吩咐下属好好保护魏谦之,不得让他受到惊吓。

众人得了魏廷的口谕,来到佘家营,随着佘老爷子带着的数千人,一并攻打一线天。佘老爷子头戴钢盔,身穿祖宗留下的铠甲,大有旌旗一挥,胜算在握之势。

这事报到一线天来,老三正病得全身发软,又加年事已高,忧劳过度,不能主持事务。他找来老八,将一切交给他道:“老八,如今老九不在一线天,这里就交给你了。你去和老五商量商量,看他有何计策。”

老八不愿,朝老三道:“三哥,你好好休息,我一定能守住一线天,我先去了。”

老三喝道:“回来。”

老八只得停住脚步,扭头道:“三哥,你还有什么吩咐?”

老三叹道:“老八,我知道你对老五还有看法。但经过上次那事后,老五反省了不少。他不再和咱们作对,也想着好好过日子。上次他大病一场,没要了他命,也全是老九的功劳。眼看着外人来欺负咱们,难道他还想着窝里斗?你去和他商量商量,他即便没有什么计策,也不会拖你后腿。”

老八只得道:“三哥,你好好休息,那我就听你的,去告诉他一声。”

老三又道:“你派一个人,去矸子通知老九一声,也不知道他那里怎么样了。要是那里的事还没处理完,就让他留在那里。矸子那里,不能没有人。一离开人,立马就有人反了天了。”

老八应了一声,慌忙去了。

老三咳嗽一声,回想这一辈子,没做啥大事,眼见着就风烛残年了。幸好给老钱家留了后,否则祖宗怪罪下来,那可担当不起。爹的在天之灵,也该安息了。只是他从未见过孙子一面,倒有些可惜了。

老三朝屋外叫了一声道:“来人,把大少爷带过来。”

门外早有丫鬟应道:“老爷,二奶奶正给大少爷梳理头发呢。等二奶奶梳完,我就接他过来。”

老三哦了一声,朝丫鬟道:“二少爷呢?是不是睡着了?”

丫鬟忙道:“二少爷这几天哭得厉害,晚上不睡觉,白天才睡。奶晚上劳碌,白日里又没多少时间睡觉,都瘦了一圈了。”

老三一听,喝道:“你们怎不好生侍候?”

吓得丫鬟扑通一声跪下道:“老爷,奴婢日日夜夜见奶劳,有心给奶分担,可奶什么事都要亲自来。奴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却不能为她解忧。”

老三叹道:“她就是这样,跟了我这么多年,也没享一天清福。我娶了幺妹,她心里屈得慌,暗自都不知道掉了多少次眼泪。她识大体,都不来和我闹腾一句,有委屈总留在心里。”

丫鬟点头道:“三爷所说极是,咱们奶受了苦,也不会说出来。只是那二奶奶,仗着落了红,爹娘又在身边,整日得意得不成。她都不曾亲自喂过大少爷一口奶,全都找了奶娘。”

老三摆手道:“也不能怪二奶奶,她身子骨弱,禁不起折腾,你就体谅体谅她。你先下去吧,我有些困了。”

丫鬟只得应了一声,下去了。老三坐不住,害怕一线天守不住,走出屋子,来到马厩,牵了匹快马,便朝隘口驰来。远远地见老八带人守住隘口,又烧了二十几口铁锅,忙问道:“老八,你这是干嘛?”

老八忙道:“三哥,我怕你身体不舒服,没敢告诉你。其实佘家营围了我一线天不下十天了,那些铁锅,是九弟吩咐下的。”

老三大喜,朝四处一望,道:“你说老九回来了?”

老八接着道:“九弟没有回来,他还在矸子处理事呢。我派人去给他说,他说可用铁锅烧铁水堵洞口。”

老三大笑道:“老九果然妙计,一招即可除去佘老爷子。等他吃了这回亏,以后再不敢攻打我一线天了。”

老三大笑一阵,突然惊了风,眼一花头一昏,从马上掉了下来。老八大骇,命人扶起,送往他屋里去了。老八见隘口不能离人,只得命人去请老五。老五听得老三病得厉害,慌忙前去探望。他老伴拉住道:“当家的,你可不能去。趁此为难的时候,咱们点一把火,把一线天烧了,投奔佘家营去。”

老五啐了一口,喝道:“你这是什么道理?在此关键时刻,竟然让我去做那事?”

老伴扭着他的手道:“难道你忘了你病了我是怎么去求老九的吗?他满腹假惺惺的样子,真希望你早点死。你不是早想杀掉老九吗?这时候就死大好机会,不但除去了他,还能换来咱们的锦衣玉食。”

老五不理,甩开老伴的手,朝老三屋里走来。眼见老三躺在床上,眼珠直转,忙道:“三哥,我是老五,来看你了。”

老三不能说话,示意让他扶他坐起。老五忙道:“三哥,你好好休息,不要再折腾了。我已派人去请郎中了,等会想必就到了。”

老三眼珠又转了几转,望着老五,眼泪嗖嗖的流了下来。

正文 九十三

还没待老五说出话来,门外便有人叫道:“三爷快不行了,你们都早点候着,要准备什么东西,都尽快准备,可不能瞎玩着。外面战事又紧,现在又添了这一出,一线天上下,更加的难过了。”

老五听到这话,不是别人,正是高脚鸡发出的声音,想冲出去吼她两声,可碍于老三的面子,又不好出去。只得走到门外,压低声音道:“婶子,你就省省心,别让三哥听见。他现在正难受,你这话一出,那不更增加了他的病吗?”

高脚鸡忙闭了嘴,站在一旁,双手交叉在跨间,忸怩着走了开去。老五瞪了她一眼,暗道:“年轻的时候还挺守妇道,这一老了,反而变得跟个黄花大闺女似的,难不成还在外面偷汉子?”

老五啐了一口,忙掀开帘子,坐在床沿上,陪老三说话道:“三哥,你不用担心,你这病不要紧的。”

老三回想着高脚鸡的话,心想我真不能走,我这一走,不但会让老九葬身矸子,就连一线天也没有好日子过。钱启德啊钱启德,你是怎么了?难道你真老得不行了吗?大哥虽然残废,却身体硬朗,不像我这般体弱多病。

老三正忖着,忽听得脚步声百响,老五忙走到门口,朝外望了一眼。见是老八,忙道:“八弟,情况怎么样了?”

老八没好气地道:“没什么要紧,我不过回来看看三哥。要是没什么事,你可以回去了。”

老五将双手一摊,不解地道:“老八,他也是我的三哥,你凭什么这么说话?”

老八恨恨地道:“他要真是你的三哥,怎会让他半躺在那里,你看他那难受样?”

老五摆摆手,沉闷地道:“是三哥想坐起身子,我才将他扶起。你要是不信,你去问问幺妹她娘,她娘刚才从这过去。我知道你对我有偏见,这我也不多说啥,但你这样说,我真的很伤心。”

老八冷哼一声,指着老五道:“你会很伤心,鬼信。我告诉你,你要是真的伤心,怎么没请郎中来看?你要是很伤心,怎么会独自一人守在这里,连汤药都不让丫鬟们端进来?你要是很伤心,怎么会偷偷的笑?”

老五一怔,望着老八,捏紧了拳头。可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得咽了那口恶气。老五摆摆手,淡淡地道:“老八,我不和你争啥,也不想和你闹。眼见得一线天吃紧,咱们得齐心协力,这时不是闹纷争的时候。”

老八也不想多说,扑到老三跟前,握着老三的手道:“三哥,你一定要挺住,你一定要等九弟来。听说他在矸子等了不少宝贝,你一定要等他带来给你。”

老三的手微微一动,眼珠一转,示意他出去。老八只得走出屋门,朝隘口奔去。老五看得莫名其妙,心想你们都防着我,可能我真不该来此,真应该像老伴说的那样,通好佘家营。可那样卖祖宗卖兄弟的事,我干不出来,我不是那样的人。

老五想了想,走回屋子,朝老三道:“三哥,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正说着,只听丫鬟来报道:“五爷,王医生来了,正在门外候着呢。”

老五慌道:“快请,快请王医生来。”

丫鬟应了一声,将老王带到老三睡的卧室。老王来到床前,朝老五道:“五爷,三爷这病,发作了几日了?”

老五摇摇头道:“才从隘口回来,跌下马来,躺下就成这样了。”

老王叹了口气道:“三爷这是气虚所致,上次我来时,便告诉过他,可他硬是没调理。五爷,这里有没有上好的补精气神的药?”

老五不懂药理,忙请教道:“王医生,还得请你明示。”

老王压低声音道:“三爷这病,应与闺房有关。你去弄几个羊蛋来,给他熬汤补补,想必能延续几日性命。”

老五拉住老王的手,哀求道:“王医生,你一定要救救我三哥,他可不能有什么事。我知道你妙手回春,对于他的病,你是易如反掌。”

老王皱眉道:“五爷,你有所不知,要是在当日我来时,他这病调理调理,也便无大碍了。但都过了那么长时日,恐怕大罗金仙,也无能为力了。我只能延长他些时日,却不能根除。”

老五沉吟道:“王医生,那你告诉我,能延续他多长的寿命?”

老王捻须忖了忖,又伸手把了把脉道:“他这病,如果按我的吩咐做,还能延续三年的寿命。要是还照往前行事,想必不到三个月。”

老五有些着急,低声问道:“王医生,难道真的没法子了吗?”

老王为难道:“五爷,三爷对我莫大之恩,要是能有法子,就是上刀山下油锅,我也再所不辞。可他这病,明明已入膏肓,大罗金仙下凡,也保不了他了。我就明说吧,要是他禁欲每天早晨起来围着屋外跑几圈,想必能活到三年半上。要只禁欲,三年想必不到。要是继续下去,三月不到即可准备后事。”

老五瞟了一眼老三,心想你一辈子精明,却没想到到头来会惑于美色。只是我就想不通了,就两个女人,就把你弄成这样?难道你真老态龙钟,不行了?可看你那样子,又不像专宠幺妹。

老五压低声音,低声道:“王医生,你是不是看错了。我三哥他很少接近女色,就连幺妹那么年轻漂亮,他都很少碰她。”

老王捻须微笑,坐到一旁道:“五爷,你要是不信,那算我医术不精,现在我就走人。不过我还真不想看着三爷就这样走了,想帮他一把。”

老五忖了忖,红着脸道:“王医生,都怪我不会说话,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多担待一点。你呀,好好的替我三哥看病,绝不会亏待你的。”

老王心里暗笑,想你当日大病一场,你那九弟,和你现在这幅模样,不极为相像?可见因果轮回,报应不爽啊。人要做了什么坏事,迟早都会被人算计。

他想了想,忙从药箱里取出一样东西来,吩咐老五道:“五爷,你派去的人,将羊蛋取回来了吗?”

老五淡淡地道:“王医生,这点还难不倒一线天,刚你不听见羊叫的声音了吗?一会就取来了,只是这羊蛋得很,拿来何用?”

王医生诡秘地一笑道:“五爷,这你可不知,大补啊。在咱们这种地方,很少有人吃。可在北方,这可是上好的下酒菜。凡气色虚弱,需要补阳气的人,吃了它,神清气爽,像换了个人似的。但有的人,也不愿吃那东西,说是恶心。”

不多时,果见一丫鬟,用盘子盛了六个羊蛋,端到屋里来。老五将盘子接过来,朝王医生道:“王医生,羊蛋取来了。”

王医生伸手一抓,将羊蛋一挤,挤出些透明的液体,便将它望老三的嘴里滴去。老三忙舔了舔,只觉有些咸,想吐却吐不出来。王医生伸手在他喉咙上一捏,那液滴顺势滑下,掉入胃里。

王医生又吩咐丫鬟道:“将这东西放火炭上烤熟了,放上盐和花椒,用竹签穿了,给我拿到屋里来。”

丫鬟不敢怠慢,慌端着盘子出去了。老五看得恶心,心想三哥吃的那东西,不是羊蛋里的吗?他又不好说啥,心急着救老三的命,便任由王医生做来。

过了片刻,丫鬟将盘子端了进来,一股喷香的味道,随着盘子传了过来。老五忙道:“好香。”

王医生淡淡一笑道:“五爷,先前你一定觉得脏。你要不要尝一个,大补。”

老五摇摇头道:“这玩意是病人吃的,我可不吃它。快给我三哥喂下吧,我希望他早点好起来。”

只见王医生伸手从盘子里将穿好的六个羊蛋一抓,在鼻子边嗅了嗅,大叫妙。随即吹了吹,将一个羊蛋放入老三的嘴里。老三知是救他的仙丹妙药,也管不得许多,狼吞虎咽的吃下。才吃了一口,便觉恶臭难闻。

王医生伸手拍了拍他的胸脯,示意他全部吃下。老三咳嗽了两声,好不容易咽下一个。王医生又将另一个递到他的嘴边。

老三见了,双眼一鼓,摇摇头不愿吃。

王医生淡淡地道:“三爷,吃不吃随便你,你要是不吃,想必也没多少日子好活了。当日我就劝过你,你却不听。”

老三也有几分懊悔,心想老王早看出来了,他现在叫我吃,一定是为我好。再难吃,我也要把它吃下,就算是为了一线天,为了老九。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第一次感到一个东西那么难吃,犹如咬鹅卵石似的。

老三咽了咽,伸手指着一旁的水。

王医生摇头道:“三爷,现在你想喝,也不能让你喝。等到你吃下六个羊蛋后,这水就给你喝了。”

老三闭紧眼睛,猛地将一个羊蛋滑入嘴中。嚼了半晌,才将它嚼完。他没有睁开眼睛,右手碰到王医生的手,接过羊蛋,又将它慢慢的嚼了。突然间,他的眼泪,嗖嗖的流下。

老五看着不忍,朝王医生道:“王医生,还是让三哥休息一阵吧。你看他那样,会被咽着的。”

王医生低声道:“五爷,你不知道,他跌落下马,喉咙里结了痰,要不弄点恶心的东西,让他吐出来,他一时半会还说不了话。但病根,还是我说的那个。这也是为他好,先给他补补。人啊,不能贪,一贪就乱套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切记不能暴殄天物。”

正文 九十四

老五捶着腿,心里一忖,受这点委屈,也是应该的。只是奇怪,他怎么就会得了这病呢?难道娶两个老婆,消受不起?

老五才忖了忖,便听老王又道:“这种病我遇到过,那些穷人家,吃不起羊蛋,我便叫他们弄了些大粪,给病人灌下去,一下吐了就好了。”

老五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翘起拇指道:“神医啊,你这招够灵验,我只是听说有用粪汁来灌吃毒药自杀的,却没听说用它来化痰。”

老王一脸得意的神色,捻须道:“五爷想必不知,当年我医过的病人,比这还难医。有的吐不出来,我便用竹签伸到他们的喉咙里,慢慢给他们捅。有次差点出人命了,你可能不知,那是佘老爷子他爹还在世的时候,我去医他。”

老五笑道:“原来他爹的病,是你给医好的。”

老王一脸春风,叹息道:“笑那时候年轻,啥都敢试。要不是年轻,像现在这样,恐怕还不敢出手。佘老爷子也还小,问我有几成把握,我说没把握。他又到处找人医治,可遍请当地的名医,都束手无策。他决计采用我说的办法,那些年长的医师,都劝我别治,但我还是决然的治了。没想到老天眷顾我,竟然给他治好了。”

老五沉吟道:“那时我们还小,只听说有个神医,年纪轻轻,能治绝症。没想到就是王医生,果然名不虚传。王医生,你看我三哥这病,就多想想办法,给他增几年的阳寿。”

老王忙摆手道:“五爷,你这不是折腾小的吗?一个人的阳寿,那是阎王注定的,我可不敢用强,再说也没那本事。”

老五也不相强,才说了一席话,便听有人报道:“九爷回来了。”

老五腿上一跳,心里一惊,暗道:“他怎么回来得这么快?”

门外报信的人声音才落,老九也掀帘进屋来。晃眼见老王和老五都在,忙都厮见了一番。老九随手递给老五一件宝贝,微微一笑道:“五哥,去矸子一趟,总算没有白忙活,这东西送你了。”

老五伸手接着,只见那东西圆不溜秋,还闪着光芒。他从来没见过,但见那光芒,五颜六色,一定是个好的宝贝,谢了又谢。

老九转脸朝老王道:“王医生,不知你大驾光临,不曾准备得有礼物,请多多包涵。我这就派人快马加鞭,去矸子取一件回来。”

老王忙弓腰道:“九爷,万万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老九说着,走到床边坐下道:“使得,使得。王医生,我三哥这病,你尽心点就是了。区区一件宝贝,难不倒我。你来我这里,也不容易。吃过饭没有?”

老五忙接着道:“已命人厨房里做去了,一会就送上来。”

老九嗯了一声道:“五哥照顾三哥,也够辛苦的了。佘家营那帮王八羔子,竟然趁我不在来偷袭。要不是你们守着一线天,早被他们攻下了。三哥又病,简直抽不开身来。我一听说佘老爷子退了,赶紧回来。本想带人抄了他的老底,但想了想还是留着他吧。”

老王微微一笑道:“九爷的一线天,今非昔比了。佘老爷子那么大岁数了,还呈什么强?听说他为了找一个继承人,不惜代价来攻一线天,图个啥嘛?要找继承人,也不能以此为藉口伤了两家和气。”

老九啐了一口,冷笑道:“他是吃了豹子胆,以为一线天好欺负。就连矸子的鲍二爷,都受他蛊惑,对我是阳奉阴违。最后那厮,悄悄的带着家丁,趟过月亮河,溜到佘家营去了。”

老王对这些不感兴趣,只是奉承老九几句,没想到惹出这么多话来。他不禁问道:“九爷,那佘老爷子回去了,庄少清呢?”

老九恨恨地啐了一口,喝道:“庄少清,那小王八被我派人捆了,送到他爹面前,他爹拉不下面子,打断了他一条腿。可惜这么一个小白脸,断送到他爹手里。幸好幺妹没嫁过去,要嫁过去还不守着一个瘸子。”

老五插不上话,说了两句闲话,便推有事离去了。老九见老王给老三诊断完,服侍他睡下了,便喝命门外的家丁道:“准备的酒菜都准备好了吗?”

门外的家丁忙应道:“九爷,都准备好了,等你示下呢。”

老九喝道:“你们这群王八羔子,只会看主子行事。五爷叫了那么半天,你们怎么不麻利点?快去请五爷到客厅来,我们一起喝酒。”

家丁慌道:“九爷,不是小的们不听五爷的,实在是赶不出来,所以才慢了些。小的这就去,一定把五爷请来。”

老九听罢,转身又朝老王道:“王医生,我三哥的病不打紧吧?”

老王掠过一丝不安的神色,连连道:“梳理了一番,应无大碍了。九爷,三爷的病需要长时间配合调养。要是他不听我的,我也没有办法。上次我来这里的时候,就给了他一个方子,可他并没有照着办。让我更担心的是,他要继续下去,恐怕没几日活头了。”

老九心里掂量,暗想他要是早走了,我倒可真正做个一线天的主人。劝他他要不听,那只能怪他自己了。

他望望老三,只见他眼窝深陷,萎靡不振,形容枯槁,已似风烛残年。心里唏嘘,暗叹不已。

老王见老九心里有事,也不多说,走到一旁整理药箱。

老九伸手摸了摸老三的右手,冰冷一片,竟像死了一般。他随即放下,朝老王道:“王医生,等我三哥休息休息,咱们出去喝酒。”

老王背着药箱,随老九走了出来。两人来到客厅,见老五早在那坐下了。老九推门进来见老五坐在那里,忙问道:“五哥,五嫂怎么没来?”

老五双手往两腿之间一叉,微微笑道:“你是知道的,你五嫂身子骨一直不好,她又不太喜欢见人,所以就没来了。”

老九笑了笑道:“那就不管他们了,咱们大老爷们喝酒,她们来也不方便。”

老九心知老三的病是为何,但却不愿搭理。自从佘芳跳崖后,他的心思,便一心用在攻打矸子上。这次能一举成功,便归功于他不在想女人。但哪个功成名就的人,在最兴头的时候,不去回忆那美好的时刻?尤其是对一个姑娘的记忆。

男人,始终对新鲜事物感兴趣。对女人也一样,特别是很想碰的女人,却一直没碰上,他就越有那种冲动,越想将她玩于股掌之间。偶尔他会想起的人,首先便是那人。挥之不去,又捉摸不得。

看着老王,老九想起了佘芳。不知佘芳最近怎样了,本以为再也见不着老王了,却没想到还能碰上。

老九让老王坐下,亲自斟了酒,示意他和老五喝了吃菜。才说了几句,便朝老王道:“王医生,佘小姐最近怎么样了?身体还好吧?”

老王喝了一碗酒,夹口菜放嘴里道:“多谢九爷挂心,已无大碍。只是她脸上留了一道疤痕,一直不愿见人。你想这女儿家,脸上留了疤,她还想见谁?”

老九一愣,拍着桌子道:“她这是啥想法?留了疤,照样能见人啊?我倒想她想得慌,很想见见她。知道她还活着,我的心平静了不少。王医生,能不能带我去见见她?”

老五也朝老王道:“王医生,九弟一片诚心,你就答应他吧。也许你不知道,其实九弟,对佘小姐一直念念不忘。”

老王顿了顿,摇摇头道:“正因为如此,我才不能让你去见她。人生最美的一刻,就是初见。倘若你不想她难过,就忘了她吧。九爷,像你这样显赫的身世,何愁一个女子?只要你说一声,什么样的女子都能找到。”

老九叹了口气道:“都怪我年轻的时候不懂事,才乱去玩那些女人。等我醒悟的时候,已然晚了。等我知道怎么去爱一个人的时候,她早悄然逝去。王医生,我真的是诚心的,希望你能带我去见她一面。”

老王犹豫了半晌,还是摇头道:“九爷,我知道你此时此刻的心情,但我真不能带你去见她。”

老九有些忍耐不住了,又加之酒意上涌,朝老王喝道:“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见她?难道你就这么狠心吗?我以前错了,难道连一个弥补的机会都没了吗?”

老五伸手轻轻捅了捅老九,示意他不要失态。老九说罢,将手支着头,长长的抽了口气。良久,才喃喃地道:“我知道她不想见我,她恨我,都是我害了她。要不是当初我胆小,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我对不住她,更对不住死去的奶娘。”

老王见他一脸沮丧,想劝他,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还是老五机灵,朝老九道:“九弟,你想开点。不是佘小姐不愿见你,实是时势不许啊。你想想,佘老爷子刚大败而归,要是他知道你去探望佘小姐,他岂不派人打扰她的安宁?既然深爱一个人,就让她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吧。”

老九望着老五,他从来没有高看老五一眼,可听到老五这番话时,他突然觉得老五很高大。心想,对,既然深爱一个人,就让她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或许,她来到一线天,又是另外一个牢笼。看得出,芳儿不喜欢呆在牢笼里。这么多年,她想挣脱,却从来没有摆脱过束缚。

芳儿,只要你过得好,那我就放心了。只要你过得称心,我也替你开心。只要你过得安宁,我再别无他求。

老五见老九深情的望着自己,反被吓了一跳。心想我没说错什么话,难道这句话触动了你的心事,反来责怪我?我可没那么晦气吧?要晦气,也不应该是这时候?

老王也见老九的表情古怪,忙咳嗽了一声,缓解缓解紧张而又尴尬的场面。

老五的心,噗噗的跳动,猜不出老九到底为何这样看着他?

正文 九十五

良久,老王笑了笑,朝屋外望去,沉声道:“九爷,天色不早了,喝完这碗,再吃点饭,我就得回去了。”

老九一愣,喝道:“来人,去给打扫一间厢房出来,安顿王医生住下。王医生难得来走一遭,咱们可不能怠慢了贵客。”

王医生连连道:“九爷,我的确得回去了,你是知道的。那面一刻也离不开我,听见这里的三爷病了,我才抽出时间来。留这里一晚,那又不知发生什么事了。”

老九见他一副着急的样,不禁道:“既然王医生有事在身,那我也不便强留。王医生,别顾说话,你也快吃些饭菜。”

正说间,只听门外有人报道:“九爷,不好了,佘老爷子又带人杀回来了。”

老九一听,望着老王,脸色史突然大变。但他突然又意识到这样不礼貌,随即大笑道:“不要紧,咱们继续喝酒。”

老王再也坐不住了,朝老九道:“九爷,情况紧急,你也不能陪我在这耗着。小老儿这就去了,等改日得闲了,再来相会。”

老九见老王要走,伸手将他按住道:“五哥,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去去再来。”

老五硬了一声,也过来按住老王,低声道:“王医生,你要是走了,我九弟他也不能安心去应敌,你就留下来,在这好好的吃喝。”

老王不好拒绝,只得坐下道:“既然这样,九爷就赶快去,杀他个片甲不留。这佘老爷子也真是过分,人家不去欺负他,他反倒欺负到头上来了。像他这样,就得杀杀他的锐气。一把年纪了,这不是自己把自己往死路上逼吗?”

老九一面穿战甲,一面向老王告了罪,骑了高头大马,朝隘口奔来。老八迎着,将大致情况汇报了一遍。老九朝隘口外望去,只见佘老爷子当先立马,精神抖搂,部旅整齐,毫不慌乱。

又见不远处,埋伏着不少刀斧手,隐隐传出声响。趟不仔细辨认,几乎辩不出来。加之雾气袭人,更加难以辨别。

老九长吁一口气,朝老八道:“八哥,你带一队人马,冲出隘口,和佘老爷子只交一回合,就赶紧撤回来。我守在隘口,等你的人马退回,便将铁锅里未浇完的铁水浇下。”

老八疑惑地道:“九弟,你看敌人就这么点兵力,不出三千,咱们一线天和矸子的家丁,足有五千之众,杀他个落花流水,不在话下。你却让我佯攻他,那岂不煞了自己的威风?”

老九喝道:“照我的吩咐行事,谁要是违令,就斩了谁。”

老八不再顶嘴,带着一队人马,攻了一回合,便即撤回。佘老爷子见老八带着人来攻,满以为老九中计,却又见老八只攻了一回合,便退了回去。心里着急,暗想他来人少,我不如追他一阵,等到隘口,再退回来。

佘老爷子主意打定,挥动黄旗,众家丁涌动,朝老八追来。老八本想返回厮杀,但见佘家营的人手太众,不敢迂回。才奔到隘口,便听老九一声令下道:“统统都上隘口,不得留下一人在外。”

老九亲自立马隘口,堵住佘家营的人。佘老爷子见不得入内,才想起中了老九的奸计,命人回撤,众人见就要攻进隘口,谁还听他的命令?正在此时,只见铁雨一闪,滚烫的铁水,从隘口浇了下来,佘老爷子也顾不得那许多,赶紧回撤。

眼见着死伤不少的家丁,心里痛惜道:“此番罢了,此番罢了。”

老九朗声大笑道:“佘老爷子,念你孙女和我有旧,不曾来攻你的老巢,你倒惦记我这块小地方了。老爷子,你回去好好休养休养,等再过些时日,再来和我较量。”

佘老爷子叹息一声,手中白旗一舞众刀斧手从林中涌出,喊声震天。向佘老爷子请命道:“老爷,咱们人手悬殊不大,死命拼他一回,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大好机会,不能错过。”

佘老爷子摇摇头道:“我不能再冒这险,丢不起啊。我丢不起佘家营了,我得留住根本,养老送终啊。”

佘老爷子说到此处,才感到自己真的老了。眼见着老九比他强势,比他更能管理一方,心里暗自叹息。心想当日要真允了佘芳,说不定佘家营和一线天联手,早攻到别的地方去了。

佘老爷子仰头望着天空的雾气,心想我戎马一身,虽未曾征城罚地,但也和大小土官们较量过招不少,从未有此惨败。难道,难道上天不再眷顾我了?

众人再三请命,佘老爷子就是不听,挥动白旗,斜斜朝佘家营撤去。

老八见佘家营的人撤了,心想要不是听了九弟的,我这条命就白白的葬送了。想不到佘老爷子还留了这么一手,难怪他会肆无忌惮的派人来攻。黔驴技穷,只得回去了。

佘老爷子,多少年的对手,终于由强势走向了衰弱。

老九望着佘老爷子远去的背影,他虽败,却退得分毫不乱。要派人去追,必受他伏击不可。

老八指着佘老爷子的背影,朝老九道:“九弟,我看佘老爷子是个强劲的对手,为何不将他拿下?咱们得了佘家营,从此再无对手。”

老九淡淡地一笑道:“八哥,你可知强中自有强中手的道理?咱们吞并了佘家营,难免远近震恐,万一他们联手来攻,咱们势必孤立无援,到时就只能走佘家营的老路了。”

老八点头道:“九弟果然深谋远虑,八哥我佩服。”

老九说罢,朝老八道:“你死守隘口,不得放任何一人进来,我还得去陪王医生喝几盅。你去看看闷窦在哪里,把他叫回来,他爹快不行了。”

老八应了一声,便叫一心腹去找闷窦。

老九自回老宅,见老王正要走,微笑着道:“王医生,打扰你的雅兴。咱们再喝几杯。”

老王见他回来了,不好走得。伸手摸摸酒,酒还尚温。不禁称赞道:“九爷,你果真神人也,比那关云长之流,更甚一筹。”

老九摆摆手道:“王医生,我虽不知关云长是什么人物,但想也是古人。我怎敢与古人并肩?他们才是真正的神人,真正的英雄。王医生,刚有事告饶,这次我先喝他三大碗。”

老九说罢,接连喝了三碗。

只听老五道:“九弟,我也和王医生说了,他答应看小娃儿的病了。他听我这么一说,还有点不敢去看。”

老九一愣道:“神医,还没什么病能难倒你的,你就帮帮忙。闷窦当年虽干下了不少坏事,但这几年,他却立下了汗马功劳,人人都看在眼里的。”

老王摇摇头道:“九爷,据五爷描述,小娃儿得的应该是天花无疑。”

老九一惊,拍腿道:“王医生,那还有偏方没有?他得了天花,咱们一线天那么多人,万一传染起来,那可不是玩儿的。”

老王沉闷地想了想,良久才道:“我这有一法,能保众人无事,但却不但保证小娃儿无事啊。”

老九忙道:“你快说,我这就吩咐人办去。”

老王将耳朵伸到老九耳边,附耳低言了几句,老九连连点头道:“那就这样办。”

老九说罢,示意老王坐正,继续喝酒。老王只得又喝了几碗,喝得肚子发胀,推了一回。听得门外有脚步声响,走进一个丫鬟,朝老九道:“九爷,三爷醒了。他吐了不少,还吐了几口恶血。”

老九听完,望着老王。

老王忙道:“吐了就好,要是不吐,恐怕他就很难醒过来了。”

老王说完,转身朝丫鬟道:“三爷吐的,是不是结块的黑血?”

丫鬟应了声道:“确实是结块黑血。”

老九听了,才放心了不少。朝老王道:“多谢王医生,几遭麻烦你,还不知怎么感谢你呢。”

老王连连欠身,微笑道:“九爷,你要这么说,那就见外了。三爷醒了,那咱们先过去看看他,我还给他开几副药方,过会煎了给他吃。”

两人听了老王的话,都忙跟着老王,侍候他来到老三的屋子。只见老三的正房和幺妹,都哭得泪人儿似的,立在门口。

老九听得烦心,朝老三正房喝道:“三哥醒了,三嫂还哭什么哭?”

老三正房断断续续的道:“我们不是哭三爷,是替幺妹伤心,他爹去了。”

老九一震,喝道:“你说什么?小娃儿去了?不是找了几个郎中看了吗?怎么都不凑效?王医生来这里,我还打算派过去给他瞅瞅。”

幺妹叹了口气道:“爹他老人家享了几年清福,也没有什么怨言。他死的时候,死得很安详,没什么痛苦。九爷一片好意,我们都铭刻在心。”

幺妹如此说,老九心里反倒觉得不安。才说了一席话,只听屋里在喊道:“是老九吗?”

老九听出是老三的声音,连忙应了声道:“三哥,我在这里呢。”

说着,赶紧走进屋子。老三见真是他,朝他道:“老九,这段日子,你也够累的,人都瘦了。你快去歇息歇息,等你休息好了,咱兄弟们,再好好聚聚。”

老九忙道:“三哥,你有病在身,就别张罗这些事了。这次多亏五哥在,要不是五哥,一线天不知乱成什么样子呢。”

老五听了,心里一阵悸动。心想时间能消泯一切,能消泯恩仇,也能消泯人的意志。我留在一线天,不为别的,只希望能苟延残喘,却没想到还能找回兄弟亲情。

老三朝老五望了一眼,微微一笑道:“五弟,你眼睛都肿了,一定几日没睡好。你们都下去吧,我想和王医生说几句话。”

众人不好违拗,只得走了出去。

老王心想,你把我留下,难免其他几个兄弟猜忌。但我要不留下,又有些说不过去。左右为难,只得留下。

老三见众人都去了,才朝老王道:“老王,你我是从小的玩伴,咱们没啥顾忌。我想问问你,我这病还能支持几日?”

老王闭紧双眼,闷了闷道:“三爷,你瞎说什么,你至少还得活一二十年呢。”

老三摇摇头,淡淡一笑道:“大限将至,都怪我自焚己身。你就实话告诉我,我不责怪你。”

老王压低声音,沉吟道:“三爷,酒色这事,你还是少沾些。要是断绝了那,想必还有三年可活。你要是继续声色作乐,恐怕……。”

老三被他看出心事,心想此人不可久留,留在世上,只能败坏我的名声。我得想办法除掉他,只是暂时有病在身,还得他医治,暂且等些时日,再做区处。

正文 九十六

老三主意打定,咳嗽两声,沉吟道:“老王啊,你不知我的苦衷。虽然是我咎由自取,但你也不能人前道我长短,弄得众人都知道了,我以后还怎么做人?”

老王一怔,心想我也是为你好,你却反来怪我。再看老三的眼神时,隐隐有股杀气腾现。老王心里不乐,暗道:“罢,罢,从此以后,我也不会再来你家看病。”

老王忖罢,便朝老三告辞道:“三爷,既然你也醒来,我还有要事,等过些日子,再来看望你。”

老三手向外一挥,示意他去。老王也不多待,急不择身地朝屋外而去。等老九来到屋里时,问及老王,老王已去远了。老九心里不快,暗想我本要留住他,多磨他一会,指不定能见上佘芳,你却好,打发他走了。

老九闷了一会,朝老三道:“三哥,你好好休息,要什么,尽管吩咐一声。一路奔波,又没休息,我得去休息去了。”

老三应了一声,任由自去。很

老九走出屋子,平时最恨老五,可要知道老三最近都在干啥,只有从他那里才能打听到风声。只得来到老五屋里,他没事从不来老五屋,老五一见,疑惑地望着他道:“九弟,你好久都没来了,快来坐下。”

老五示意老九坐到竹椅上,便去给他倒茶。老九止住他道:“五哥,你不用那么客气,反而显得咱们生分了。以前都是我不好,对你太……。”

老五反觉得不自在地道:“都是一家人,没有什么好不好的。或许你以前认为,我是和大哥他们一伙的,你也可能认为我是和二哥一道的。其实我和谁都不是一伙的,只是看到他们的下场,想及己身,害怕啊!”

老九听他说来,这倒是一句心里话。他既然说出了他的真心话,那就得以真心对他。老九淡淡地道:“五哥,过去的事就不提了。咱们九兄弟,如今就剩下五个人在一线天了。大哥最近又闹风寒,恐怕已不久人世。都是当年年轻气盛,才做出那样的事,现在想来,都对不住大哥。四哥去了这么些年,也没他的消息,着实令人想念。”

老五想说老四的下落,但随即又打住。他不明白老九的来意,也不愿乱说。示意老九喝茶之余,不住的打探他来的本意。

良久,老九才微微一笑道:“五哥,我来其实也没有别的事,只是想问问你知道三哥最近都在忙些什么?”

老五一愣,心想三哥做的那些事,是见不得光的,我怎好和你说起。随即摇摇头道:“自从你离开一线天后,三哥就整日里病兮兮的,都没个人样儿。我也不好四处走动,整日在家里,也不知他具体在做什么。”

老九心想,想必你也不知,你都不好出门走动。三哥做事诡秘,竟连我也瞒着。他得这病,都有些奇怪。说纵情声色,却又没见一个女娃子留在他房里。难道他把他房里的那些丫鬟也收了?那些歪瓜劣枣,他才不稀罕呢。可三哥当年,娶小妾都不愿,怎会做出那样的事?

老九摇摇头,叹息一声,向老五告了饶,回到老宅睡觉去了。

约莫到了半夜,总觉得全身不自在,便趁着月色,披衣走出房门。正欲开门走出,听得一个脚步声响,他随即将手一松,只听那脚步声朝老宅的后院行去。

老九只觉那人走路的脚步声好熟悉,那人对老宅也是非常的熟悉,不禁一惊。等那声音过处,他便蹑手蹑脚的扯开一个门缝,钻了出来。朝那声音发处走了几步,便听得细微的声响。

老九大骇,猛然间见着一直黑猫。老九伸脚一跺,吓得那猫跑了。喵喵的叫声,不绝于耳。

老九疑惑,分明有人从这里经过,死路一条,会去哪里呢?他左右四顾,不见人影,又朝每个角落打量一遍,任何能藏人的地方,他都扫视了一番。心想,难道是我听错了?可那脚步声明明听得真切,不会有错。

老九疑虑了半晌,不得动静,方走回屋子,坐在纸窗下,看天空的月色。月色朦胧,他的心,似乎又跟着远方的人儿,一起远航。

回想起跟随自己多年的媳妇,如今已是阴阳相隔。要不是当初不识大体,到处乱找乐子,也不会落得孤苦一人。

老九叹了口气,望着望着,不禁朦胧睡去。

将到黎明,他的手猛地一掉,吓得他打起精神,四下一望,原来昨晚竟再没回床上去睡。正要起身再去眠一会,却又听得脚步声响。

老九透过纸窗,朝屋外一望,不是别人,正是老三。老九大骇,心想三哥不是有病在身吗?他怎么会半夜三更的往老宅来?他来老宅,又是干什么?难道不是他,是他发现有人来老宅,才跟着来的?

老九望着老三,心里害怕,害怕老王所说的一切。老九又想,要是他发现了什么人来,应该是沿着来的路找来,而不是回去的方向。他来老宅,到底是为什么?

老九百思不得其解,怔怔的望着老三的背影,消失在老宅的院子中。老九等他去后,便到后院里看了看,并无什物。可他想不通,老三为何在那里呆了那么长时间没有出来,而且他到处都找了,并不见他的身影。

老九手心出汗,心想不是遇鬼了吧?自从上次老二给他施了一次法术,他现都还害怕。但想会鲁班书下册的人,只有二哥会害人,别的都还好。

老九心神不定,忙走出屋外,朝老三踩的脚印上望去,只见来回的脚印,刚好相扣。他大吃一惊,暗想这老宅是不能住人的了,我还是早些离去为妙。转念又想,不如约五哥来,一起去捉那貌似三哥的人。

老九忖了忖,来到老五的屋里,将晚上发生的事向他说了一遍。老五心疑,你不是想除掉我吧?要我和你一道去,那人假如真的是三哥,该怎么好?

老五想推辞,可又不知该怎么推,只得答应道:“九弟,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毕竟都是亲兄弟,闹腾出去让人知道了也不好。我相信三哥,他不会做出那样的事。”

老九爽朗地道:“五哥,我只是想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三哥要真想留几个美人,倒可光明正大的,也没必要躲着我们。我害怕是貌似三哥的人,悄悄的潜入老宅,做那鬼鬼祟祟的事情,反倒不妙了。”

老五勉强答应了老九,约到黄昏时分,等无人的时候再去老宅。

两人说定,老五挨到黄昏,便去找老九。果见老九将老宅所有的家丁都屛退了,四顾无人,便轻手轻脚的走到屋门前,敲了敲屋门。

老九知是老五到来,开了房门。

见是老五,才低声道:“五哥,我觉得屋子里也不安全,到处是脚步声响。”

老五坐到屋里的竹椅上,望着老九道:“九弟,不可能的事。屋子里哪有什么脚步声响?”

老九忙道:“五哥,你来之前,我就听见了。你一来,就没声响了。”

老五愣了愣道:“难道是我惊动了他们,那咱们先不说话,等过一会,听到响声,咱们就趁机抓住那人。”

两人在老宅待了一晚,一宿没睡,都没听到脚步声。老五见天亮了,朝老九道:“九弟,应该是错觉,没有的事,我先回去睡觉去了。”

老九拉住老五道:“五哥,等吃了早点再去。你看打扰了你一晚上,我都不知该怎么谢你。”

老五哂笑道:“九弟,你这话太见外了。”

老九神色紧张,一脸茫然弟道:“五哥,我害怕他昨天听到什么风声了,故意不来。今晚想必他一定会来,你还得来我屋里,我们一起守着。”

老五想了想,低声道:“九弟,既然如此,那我今晚约三哥下棋,再把八弟叫去,轮番跟他下,你在老宅看看有啥动静没有。要是下到半夜,三哥推说有事,那必是他无疑。”

老九忖了忖道:“五哥,这不打草惊蛇了吗?那样三哥肯定知道了,他还会再来吗?”

老五迟疑了半晌,心想我去三哥屋里,比在你这里安全。万一到时你说是我做的鬼,那该怎么好?刚从矸子回来,你就疑神疑鬼的,迟早会怀疑到我头上来。

老五想到这里,摇头道:“九弟,你放心,我缠住三哥。他喜欢下棋,一定是通宵不让我走。”

老九只得让老五回去休息,等晚上他去约老三下棋。

等到了晚上,老九派人打听,老五果然去找老三下棋去了。他便躲在屋里,听得四处都有脚步声响。他本来没掌灯,此时害怕,只得将灯掌起,四下一望,又听不到脚步声了。

老九疑惑道:“谁他妈搞鬼,老子抓到他,一定将他碎尸万段。”

老九才说罢,便听到女子的娇哼声,像的声响。老九想起他死去的妻子,不禁道:“翠花,你去就去了,怎么还来这屋里,缠着我阴魂不散?”

老九不敢大声说,侧耳倾听,却又有多处发出同样的声响。

他大骇,忙奔出屋子,想去找老五,却忖道:“万一他跟三哥一伙,那可怎么好?八哥也在三哥屋里,谁都不能叫,一个也不能叫。”

老九回到屋里,惶惶不可终日。

过了一宵,老五来问他还听到声音没有,他推说没再听到,也不将晚上听到的告诉老五。老五以为没事,就不再管了。

只有老九,害怕得了不得,怀疑这个,又怀疑那个,只想逮着机会,一个个的都除掉。

正文 九十七

老五本是帮助老九,整日缠着老三,渐渐的让老九觉得,他是在帮老三。日夜听着那声音,令人难受。加之从矸子回来的时候,受了点惊吓,对任何人都不再信任。

老九想了好几日,竟想不出好的办法。只得又约了老五,朝他道:“五哥,今晚你在我屋里,我去和三哥下棋。”

老五一愣,疑惑地道:“九弟,你不是说屋里没那声音了吗?也没再听见有人来了,怎么还让我睡你屋里?”

老九一震,忙道:“五哥,你说过,要是你去三哥屋里陪他下棋,再听不到那声音,说明就是三哥。那我没听到那声音,想必是三哥了。我是想去三哥屋里,半夜的时候趁机溜回来,看他还来不来这里。”

老五嗯了一声,心想你一定是又听到那声音了,才让我留在你屋里。要是没听到,你还不找三哥理论去。

老九见老五允了,便喝命丫士鬟道:“去准备两只兔子,烧几个酒菜,我要和五爷喝几杯。”

丫鬟连声应了,慌忙去了。

才坐了一会,便见丫鬟将酒菜端了上来。老九亲自给老五斟满酒道:“五哥,这事全劳烦你了。实话跟你说罢,三哥不来,我还是能听到那声音。这几晚,竟还听到女子偷换的声音。我时常在想,是不是我家那口子阴魂不散,回来找我来了。”

老五啐了一口,大笑道:“九弟,你真会开玩笑。既然如此,那我今晚就好好听听,一定得听出个名堂。这件事,应该告诉三哥才对,你想既然不是他,那他必有好主意。”

老九谁都不信,能把这事告诉老三吗?随即摆手道:“五哥,你是知道的,三哥有病在身,咱们不能再让他劳了。他要知道了,说不定那病又得犯了。”

两人喝了一通,直到傍晚,老九让老五留在他屋里,自己便朝老三的屋子走去。

老五心里不安,害怕这是老九给他下的套,整晚坐在竹椅上,连走动都不敢走动半步。直到三更,方才听到有脚步声响。

老五平心静气,朝脚步声发出的地方望去,竟是屋外。此时一望,不是别人,正是老九走了回来。

老五开了屋门,朝他道:“九弟,没什么声音。我刚才还以为听到了,原来是你回来了。”

老九摸了摸脑门道:“三哥说他接连几晚和你下棋,有些困了,让我先回来歇息。我想着也是,便回来了。”

原来老三,果然心里有事。接连好几晚和老五下棋,有些耐不住了。今晚老九又来找他下棋,对那几个小妞儿,惦记得慌,只得找个借口,避开老九。但又害怕被他们知道消息,等老九走后,便悄悄的跟在他的身后,来到老宅。才准备潜入后院,却听得有说话声。

老三忙伏在一旁的篱笆下,听得老九和老五的对话,心里大骇,慌忙一个踉跄,朝屋里去了。

老三回到屋里,心想这事被他们知道了,接连这些日,都得和他们周旋,千万不能露出破绽。

老九和老五只顾说话,却把屋外的动静给忘了。说了一通,已是天明,老五要回去了,老九还有几分不舍。

老九见他要去,只得让他去了。他连日受了惊吓,累得筋疲力尽,等老五一去,歪在竹椅上,便睡了过去。等他醒来的时候,早有丫鬟打发着让他吃中饭。

老九撑着身子,叹息一声道:“近日来困乏得很,不想吃饭,你们该吃的时候就先吃了,不用等我。我醒来了,自然会叫你们。”

丫鬟应了一声道:“九爷,近日见你全身不自在,像得了什么大病似的,难道是听到晚上的声音睡不着?”

老九大喜,朝丫鬟道:“你也听到了?”

丫鬟点头,娇羞地道:“不瞒九爷说,在你未回一线天的时候,奴婢日日夜夜都听到这声音,当初有点害怕,后来习惯了,也就没什么了。”

老九双手一拍大腿,喝道:“哪个王八羔子,竟敢做此伤天害理之事。昨晚你听见没?”

丫鬟忙道:“这些日九爷都把我们打发到厢房里睡去了,哪里能听到这声音?昨晚听到有脚步声跟到九爷的身后,到了篱笆边,便没了声响。我们睡在厢房里,好几个姊妹都听到了。”

老九暗自点头,心想一定有人悄悄潜入。那是谁跟在我身后呢?为何早不来晚不来,硬要等到我回来的时候才来?

老九想到此节,双手一拍,暗道:“一定是三哥,一定是他。难道他挖了地窖,将那些美人藏到地底下,夜夜偷换,才弄得形容枯槁,没了人样?”

老九想了想,也不将这话说出,朝丫鬟道:“你去告诉其他丫鬟们,让他们什么话也别说出去。”

丫鬟应了一声道:“九爷,你就放心吧,咱们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乱说话。”

老九听了丫鬟的话,着实舒坦了不少,将所有的一切怀疑,都抛得一干二净。心想要不是丫鬟一言,找到了缘由,险些错怪了五哥。我要想个万全之策,既煞了三哥的威风,已让他不敢再来。

只是那地窖在哪里,怎样开启?还得等他再来一次,悄悄的看清,才好下手。

老九派了个丫鬟,去找老五。老五还在熟睡,他老伴见了丫鬟,朝她道:“五爷还在睡觉,接连几日都没睡好,你去回九爷,就说他睡够了再来。什么事这么急,硬要他现在去。前些年,他又没像今日这般,和五爷要好。”

丫鬟吃了回闭门羹,只得回了老九。老九笑道:“五嫂就那性子,等五哥醒了,他会来的。这与你无干,你先下去吧。”

老九见丫鬟去了,忙做了不少动用的家伙。自己晚上的时候,也跑到厢房里去睡,却不见老三的踪影。渐渐的,半月过去了,还是没有老三的踪迹。老九又回到屋里来睡,那声音一到三更,准时响起,令他全身发麻。

老九把这话给老五说了,老五只得道:“实在不行,就把屋里的地木板拆了,从屋里挖地道下去,想必能抓住那人。我想一定不是三哥,这几日都有人看着他,他没分身术。”

老九想了想,的确老三没那工夫悄悄地潜入后院。但又不想拆掉木板,朝老五道:“五哥,你说这到底是不是人干的?”

老五一震,朝老九望了一眼道:“九弟,你是说这不是人干的?”

老九点头道:“我感觉不是人,要是人的话,怎么会准时在三更时响起。每晚都那么准时,而且还不止一个声音。”

老五摆摆手,低声道:“要不是人,那会是什么东西?鬼祟在鸡叫狗咬之后,都不敢再进屋子,何况这里有人住着。我在这里的时候,为何又听不到了?”

老九叹道:“我就奇怪在这里,丫鬟们都说他们也听到了,所以我才更加肯定,这不是人干的。大不了我搬出这屋,让他空了。强行毁掉,恐怕遭鬼魅残害。”

老五心想也是,万一是鬼魅,挖了地道,也不见得将他逮住。朝老九道:“九弟,那就委屈你,先到厢房去住一段时间,等我找几个杂工,让他们砍木头来,我再做一大房,到时你好住里面。”

老九望着老宅,望着熟悉的一切,尤其是望着那椅子,就像见到了烟斗钱一般。他不舍,不想离开烟斗钱留下的屋子,不禁叹息道:“看来爹是不想我住这屋子,我知道,他死的时候,都不愿让我们留在他身边,他是真心想让大哥住这屋子。那我就派人去把大哥接过来,让他住这里。”

老五迟疑了一会,望着院外的拐枣树,乌鸦不停的乱叫,想必一线天又要去一个人了。只是那人是谁,难以想象得到。

老三听说老九搬出了老宅,心里窃喜。只要他搬出来了,日后办事就好办得多了。但他害怕被人发现,悄悄的从自己的屋子,挖了地道,链接老宅。

从此以后,老三逍遥快活,无人能知。

才过了半年不到的时间,老三的病情加重,去找王医生,愣见不着人了。老三暗怒,心想当日要早除掉他,怎么会有今日的痛苦?当日除掉他,知道没了救,就死在地窖里,让他们都找不着。

老三挨了几日,趁丫鬟们都不在的时候,悄悄潜入地道,幽会那几个窈窕可爱,身材纤细的美人。

几个美人整日呆在地窖,过的都是见不得光的日子。只有老三这样认为,可他们却不自以为如此。老三只知他一人能进地窖,却不知外界早有人钻进地窖,趁老三不在的时候,帮他把鱼水之欢。

原来,佘老爷子自从败下阵后,一直不甘心,处处派人打探,怎样才能潜入一线天。偶然的机会,逮了一个一线天的探子,将他毒打一顿,硬要拉他坐铁驴。那本是给女子坐的,让他坐只能烧他的。他受不了那种苦楚,一想到就害怕,随即招出了老三的秘密。

佘老爷子听完后大喜道:“你离了大功,不过从此以后,你不能回一线天。你就留在佘家营,我保证没人知道你的下落,也没人敢动你的家小。只是有一件,你要亲自带着我的人,去找那地窖。”

探子忙道:“请老爷放心,那地窖虽只是三爷自己派人挖凿的,却能从外面的石缝打通。只要三五日功夫,就能将石洞和地窖连通。到时一线天的任何人,都不会知道咱们的人,能从石洞进入一线天。”

佘老爷子听罢,抚其背道:“成大事后,我分一线天的一半与你。”

探子连连称谢道:“不敢奢求老爷分一线天的一半与我,只希望能陪着庄少清,回到矸子去。”

佘老爷子喝道:“庄少清?那小白脸,能成什么大事?难道庄少清是你什么人?”

探子只得以实相告道:“不瞒老爷说,庄少清正是少主人。小的是矸子沦陷以后,跟着九爷到一线天的。三爷地窖的事,也是听我表哥说起的,他还悄悄带我去看了一次。”

佘老爷子听罢,心想这人说话是否靠谱?找几个精壮的家丁,押着他去,要是有假,趁机杀了他。要是真的,也杀了他,绝了后患。

正文 九十八

探子见佘老爷子派人跟着,想跑是绝对不可能的了。只得带着几个壮丁,抄了近道,钻进一线天外的石洞。原来除了闷窦和属牛发现的石洞外,还有别的秘密通道。或许就连老三也不知道,他只知在老宅下建地窟,却没想到外人也能进来。

探子带了几人,凿通石洞,顺着夹缝,来到位于老宅的方向。探子便朝几人道:“再往里凿约数十丈,就到了一线天的老宅下。咱们要是进去了,享福大家一起想,你们可不能像佘老爷子那样贪心。”

众人以为探子早知佘老爷子有杀他之心,忙笑道:“你放心,我们不会像老爷子那样下杀手的。要是真有乐子可寻,咱们就在里面,不出来了。佘老爷子算个屁,一个糟老头子,还养着那么多吃闲饭的。要是我们哥儿几个上去,一定弄得他那帮娘们哭爹喊娘。他那根软骨头,娘们儿连喊都不喊一声。他做了铁驴,难道就能阻止吗?听说他宠爱的小妾,早和张牦牛家的小自私通了,只瞒着他不知道,就连小妾房里的丫头片子,都知道吃荤。”

探子大喜,心想几人对佘老爷子不满,正好利用这机会逃脱。但想要有好处,进去少不得有了那些美人儿,天天玩乐,可不为好?

众人凿了几日,终于将地窟凿通。他们不敢相信,凿得空响,便将探子推了进去。只听里面一片声的尖叫,吓得众人探头一望,果见数十美人,藏身洞府,丝毫不挂。看得众人心顿起,喝命道:“大家同进同退,不可厚此薄彼。”

探子伸手便在一美人双乳上你一抓,朗笑道:“果然都是好苗子。”

随即吓唬道:“你们要是伸张,我就告诉三爷,说是你们要我们进来通奸。三爷是最信任我的人,你们看着办吧。”

众美人只有半夜才能和三爷好,都寂寞难耐,有了这些精壮的家伙,巴不得有人和她们亲热。忙娇声道:“看你们都是些粗鲁之人,怎懂得怜香惜玉?万一三爷闯进来,你们不都吃完兜着走?”

探子冷笑一声道:“你们都知三爷什么时候进来,只要在那几个时辰,咱们不进来,他怎会知道?如此秘密的地方,三爷又怎会告诉别人?”

几个壮丁扑进地窟,不由分说,抓起几个脸蛋漂亮些的,一把推到地上,按住,那话猛地弹起,快活逍遥去了。探子再等不住了,也不和那美人说话,一把将她揪住。美人纤腰一扭,露出那光洁的身躯,诱人体段,更加迷人万分。

探子微微一笑,伸手在她的翘臀上打了一巴掌,打得她娇哼一声,笑语盈盈。探子大喜,暗道:“果然都是些娘们,个个都等不及了,巴不得有人往那缝里钻呢。”

探子按住美人,张嘴在她美白的脸蛋上舔了舔,伸长舌头,便钻进美人的嘴里。美人吐出香舌,轻轻的咀嚼探子的舌根,一来一回,弄得探子全身酥软,低声叫道:“我的好姐姐,舒服死我了。”

探子的坚枪,猛地一挺,正要朝美人那处钻去,听得咯吱一声响。吓得众人慌乱一阵,丢下众美人,朝暗道里逃去。

众美人犹有些失望,眼见得就要过一把瘾了,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倒。

探子急忙扔下美人,沿着暗道,将预先准备好的石壁将通道挡住,晃眼朝发声处望去。只见洞府顿开,闪出一人,佝偻着身子,已来到众美人中。

众美人有些惊愕,围住那人,娇笑道:“三爷,你怎么今天有闲情来和我们姊妹们玩耍,不在上面替九爷劳了?”

原来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三爷。老三大喜道:“我的美人儿们,九爷刚从矸子回来,正在兴头上,我也好偷空来乐一乐。不知哪个美人,想我了?”

众美人娇笑连连,幽幽的道:“三爷,奴婢们都想你了,只是怕你应对不过来。奴婢们每日都想着三爷,可三爷来都不能让我们大家尽兴。三爷,你未免太偏心了。”

探子听得声音,暗自冷笑一声,就你那根枯骨棒,能禁得住几人折腾。

探子正那么想,只听一壮丁凑过来,压低声音道:“咱们先出去,这会是没咱们乐的了。赶紧出去准备些干粮吃喝的进来,养足精神,等钱老三出去了,有得咱们逍遥的。”

探子忙道:“咱们这一出去,不就暴露了目标?谁回佘家营给佘老爷子报信?”

那壮丁冷笑一声道:“报信?打发一个回去告诉他一声,就说还在凿地道,等地道一通,即刻回去告诉他。再让说石头难以钻通,得花很长时日。他只要听说能弄通,肯定会好吃好喝的对我们。咱们既逍遥了,吃喝也不愁。”

探子心想也是,佘老爷子的佘家营,可不缺这些东西。

众人在暗道里等了好一阵,听着三爷和众美人的笑恼声,都心痒难熬。早有一人,忍耐不住了,伸手扶弄那话,发出低低的呻吟声。探子心里暗骂,却想只要自己没事,管他们那么多干嘛。

等了良久,好不容易听到嘎吱一声,脚步声越来越远了,众人早等不住了,正想钻出,却又听得嘎吱一声响。众美人早想三爷离去,也像暗道里的壮丁们一样,心急难熬。被三爷点中的,快活了一会,三爷是个急性子的人,没几下,就云消雨散了。美人搂住三爷,不让他。三爷却急了,按住美人,身子慌忙往外一拔,一股熔岩,喷了美人一。美人顿觉冰凉一片,浪笑道:“三爷,你好坏。”

其余美人,都羡慕得要死,瞪着被三爷宠爱的美人,妒火中烧。三爷扔下被一的美人,又去抓另外一人。如是者三,三爷早筋疲力尽,再来不起仗火。

众美人见三爷伏在一美人身上,不能动弹,料知他也不行了,巴不得他赶紧离去。果见三爷稍作休息,起身穿衣,朝石窟外驰去。嘎吱一响,石壁已被关好。众美人大喜,却又听得嘎吱一声,吓得他们连连观望。见三爷又从石壁外走了进来,不禁疑惑道:“三爷,又想我们了?”

老三一脸凝重,喝道:“以后你们不可大声喧哗,免得九爷听见了,你们吃不完兜着走。”

众美人应了一声,见老三又走了出去。大家的心都噗噗的乱跳,深怕老三再杀个回马枪。等过了好一会,才没了声响。

探子探了个头,朝洞内望了望,柔声道:“我的好姐姐们,你们想我们没有?”

众美人嘻嘻笑笑,朝探子浪笑道:“小哥儿,怕你受不了咱们。别看你身子骨硬,要在这里多呆几天,你也会骨架一般出去。”

探子冷笑一声,喝道:“你以为我是钱老三?”

话音才落,猛地从暗道里跳出来,搂住刚才抱的美人,一把将她按倒。美人娇喝道:“你急什么急,人家下面都还没反应呢。”

探子伸手在她一摸,却没有半点水染,不禁伸手在她上捏了捏,亲吻了一番。美人双手搭在他的肩上,幽幽的道:“促狭鬼,你就这么心急吗?要是你天天都能在这里,那我就很开心了。”

探子大笑一声,将两个指头,猛地深入美人的桃源深处。美人嘤咛几声,笑颜如花。探子望着她娇美的脸庞,柔声道:“我的好姐姐,你好美,美得我心疼。”

美人啐了他一口,低低地道:“你们男人有几个是好东西,不过想骗我们寻寻乐子罢了,没一个真心。”

探子的手,不停的晃动,弄得美人声音急促,断断续续的道:“再……再快点。”

探子一惊,心想果然都是些饿鬼,竟然这般如狼似虎,看来我得使出真功夫了。

探子将手移出,只觉滑软一片,将那坚枪抖出,望桃源深处涌进。美人嘤咛两声,啊啊啊啊啊的不停乱叫。探子听着这笑浪声,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征服感。他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就算做最得意的奴才时,也没有这般高兴。

整个石窟,不断的传出笑浪声。

老九还不知道,屋子里听到的声音,便是从此处传出去的。接连好几个月,他都在怀疑一线天里的人,却从来没想过屋底下的光景。

老五让他拆了木板,望底下挖来看看,他都疑神疑鬼,不敢乱挖。要是听老五的,又岂能容这伙人逍遥?

老三也害怕被老九他们查出端倪,不敢再来石窟。一干佘家营的家丁,乐得逍遥快活,满足了一干美少妇的。

老九实在受不了了,便听了老五的建议,新起了屋子,不再在老宅里睡。一时间,众人都觉老宅里闹鬼,没人敢接近。

老三虽病入膏肓,听得这消息,心里称庆,悄悄的潜入石窟,与众美人们把酒言欢,共度良宵。

光阴易逝,荏芮而过。转眼间已到了冬天,老三的病,是越来越沉重。接连派人去找老王,硬没了他的踪影。老九不知老王临走前老三给他说了些什么话,硬使得他搬了家,到处派人打听老王的下落,却再没听说老王到了何处。

老九见老三不起,忙问他道:“三哥,你想吃什么,我命人给你做去。不管这样,你也得吃几顿好吃的。咱们现在,可不像爹在之日,舍不得吃。只要你想啥,我就叫人给你做啥。”

老三叹了口气道:“九弟啊,我没几日可活了,王医生不来,我的病是没办法好的了。我死以后,你就把我葬在老宅后面的空地里,也好让我守着祖宗的基业。我本想去陪陪爹,可他那棺宝地,我消受不起。日后一线天的一切事情,你都要亲自做主了。我留下他们孤儿寡母,还得托你照顾。如有来生,来生早报。”

老三说到此处,不禁泪如泉涌。

老九听得难受,朝他道:“三哥,你安心的养着,我也到处派人去找王医生了,说不定很快就找到他了。”

正文 九十九

老三心里暗叹,他即使愿来,恐怕也不敢来了。都怪当初我怕他泄密,才表现出一副要杀他的表情,被他看穿了。他怎还愿来此?我这条命,是被自己给玩没的,不过这一辈子,也算是值了。

老三听老九说完,自己又忖了忖,朝他道:“九弟,你不用难过,我自己走的路,觉得值了。以后你要多照顾一下五弟,他这辈子,很不容易。他和大哥、二哥他们,不是同一路人。这几年,苦了他了。”

老九嗯了一声道:“三哥,我知道,你就放心吧。”

老三把这话说完,已然去了。老九抚摸着他的手,痛哭一番。老三正房听得哭声,推门见他已断了气,呜呜咽咽,也哭了起来。

众人听得哭声,料知三爷已去,都赶紧来到老三的屋子,替他举丧。老九忙带了众人,将老三的尸骸迎到灵堂,命他的两个小公子,穿戴了孝服,在灵堂守哀。一面派人四处告知,一面又派人去请阴阳先生来看地,道士做法事。

阴阳先生来看了,倒觉老三死想埋的地方是块好地,也就没啥异议。只是请了半日的道士,一个都没请来。老九大怒,喝了几人,却将对门的刘老道和他几个徒弟绑了,送来为老三起更。

刘道士无奈,只得来起更做法。众人慌乱了一通,老宅里闹鬼越闹得厉害,白天夜晚的都有浪笑声传出。刘老道是个特别怕事的人,听到老宅里的声音,他就害怕得不行,不敢呆在灵堂做法事。一到晚上稍晚的时候,他就借故要回去。

老九见他年事已高,也不好折腾,只得任由他去。老三死这一遭,远不如他爹烟斗钱去那一次热闹了。老九叹了叹,找来老八道:“八哥,你看老宅里闹鬼,大家都不敢来,咱们得想法请几个人驱驱鬼。”

老八沉吟道:“以前听五哥说过,把那挖开看看,想必是有人搞鬼。你要是不挖,怎么知道是不是鬼呢?要真有鬼,也不至于白天夜晚的打闹不休。”

老九摇摇头道:“八哥,你倒糊涂了。那房子是爹留下的,咱们岂能随意破坏?我只是想怎样才能让老宅平静下来,你看这些天,人都少了好多,大不如爹走那一次热闹了。”

老八焖坐了一会,不愿多说,朝他道:“你去请五哥来,让他看看,征求一下他的意见。你不是让大哥去住老宅吗?干脆把大哥搬过来,说不定他在里面就没人敢闹了。”

老九迟疑半晌才道:“大哥全身不自在,把他搬过来不折腾他吗?我倒想了个法子,要是屋子里还闹鬼,就将整个一线天里的鸡狗,都关在里面,让它们鸣叫,要是真的鬼怪,听到这些声音,它们就会闻声而逃的。”

老八也觉得是好主意,只得临时将一线天的鸡狗都关了进去。可即便如此,声音还如往常一样,没有丝毫的改变。

老九找来刘老道商量,问他世间到底有无鬼怪?刘老道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思想,向老九道:“九爷,鬼怪作祟,咱们不得不信。可要根除,得请大神来跳。我不是吃这饭的,所以也不敢妄断。”

老九搔了搔头,只觉有些棘手,便命人去找老五。老五一来,老九就把这话说了。老五却不太相信这些,朝老九道:“依我看,就挖下去看看。要是真有鬼怪,你就让他们来找我。要是你不敢动手,我亲自来挖。”

老九怔怔的望着老五道:“五哥,这话说说就算了,我也不当真。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这可是关系我们钱家好几代人的生死存亡,我可不能让一线天毁在我的手里。”

老九说完,又朝老八道:“八哥,你去矸子一趟,通知庄老爷子来,我有话要和他说。他要是推病不来,你就说九爷带话来,让他务必来一趟。”

老八带着这话,到了矸子,果然庄老爷子推说有病,不愿前往。老八只得将那话原原本本的说了,吓得庄老爷子汗如雨下,赶紧穿好衣服,连夜赶往一线天。

老九接着庄老爷子,喝道:“庄老爷啊,你想和鲍二爷一样?我可告诉你,鲍二爷现在过得是生不如死。你倘若喜欢那样,那我就成全你。听说佘老爷子最近有大的举动,我特向你知会一声。你大公子不在佘家营吗?想让你写封信过去,劝劝你那宝贝儿子。”

庄老爷子听出老九叫他来的来意了,忙道:“九爷,只要你说一声,我能办到的,一切都办到。”

老九反有几分不好意思地道:“庄老爷子,让你为难了。不过让你写封信劝劝你那宝贝儿子,让他回矸子去。我啊,别无他意。”

庄老爷子只得将信写了,命人带去。过了一日,便有人回信,老九接过信,只见信上写道:“爹,你在矸子不用替不孝子担心。如今一线天三爷已死,钱老九成不了大事,我正和佘老爷子商议,准备攻打一线天。还有一件,佘老爷子已派人挖地道到一线天老宅,准备一举消灭一线天。”

老九见了信,大骇。还没等文书念完,便指着庄老爷子骂道:“你的好儿子,竟然有意反我。我好吃好喝的对你,你说要是你,现在该怎么办?”

老九也不等庄老爷子答话,朝一旁的老五道:“五哥,这件事就劳烦一下你,带人挖老宅的地基,千万不要惊动下面的人。挖出个口子,烧些油水,灌注下去。”

才说毕,又朝老八道:“八哥,烦你带一队人马,去一线天外的石壁搜一下,看什么地方有入口,将入口堵住,不得放进任何一人。有形迹可疑的人,统统拿下。”

庄老爷子这才腾出神来,朝老九道:“九爷,都是我教子无方,我愿亲自去将犬子押回。请九爷发落,九爷……。”

老九冷哼一声,淡淡一笑道:“庄老爷子,不劳烦你了。他们要来攻,我就让他们来攻。我本想留你公子一命,可他不容我啊。你说,我该怎么办?”

庄老爷子自己打脸道:“该死,该死的畜生,连他老子都不管的,该死。”

老九只管让他骂,只是不理,走到灵堂吩咐刘道士道:“灵堂照样起更,不得惊动任何人。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得惊慌。你们的工钱,我加倍的给你们。”

刘道士连忙应允了,吩咐几个徒弟,连番起更,热闹非凡。

佘老爷子派人来一线天打听,听得一片声的嚎啕声,果然老三已去。不禁大喜道:“天助我也。钱启德一去,一线天便像失去的翅膀颠蜓,任人宰割。钱老九算是什么东西,我派人一去,一举将他消灭精光。”

正说着,便接到一封密信。佘老爷子命坐在一旁的庄少清道:“少清,你给我拆开念念。”

庄少清一打开,见是他爹的回信,吓得全身冷汗,他不敢念。佘老爷子见他脸色大变,喝道:“庄少清,怎么不念啊?”

庄少清颤抖地道:“老爷,我……,我中了钱启华的奸计,走漏了风声,我……。”

佘老爷子一听,朝庄少清瞪了一眼,夺过书信,才看了几个字,就喝命道:“来人,给我将庄少清押下去,毒打一顿,拖去喂狗。”

庄少清听得此言,扑通一声跪下道:“老爷,小的也不知这是钱启华的奸计。小的本想告诉家父,让他在矸子稳住阵脚,却没想到信被钱启华劫了去。”

佘老爷子冷哼一声,啐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留着你何用?”

庄少清急了,爬到佘老爷子跟前,伸手抓住他的裤管道:“老爷,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将钱启华碎尸万段。”

佘老爷子望着屋梁,叹息一声,摇头道:“晚了,完了。”

庄少清还自求情,早被两家丁拉住,拖了出去。佘老爷子闭紧双眼,沉吟道:“我自是瞎了眼,怎么留了这么一个蠢才在身边。要不是这蠢才,一线天哪还会有警觉的机会?”

佘老爷子才说罢,便听有家丁来报道:“老爷,不好了,派去挖地道的人,统统都被桐油烫死在一线天了。”

佘老爷子倒镇定自如,冷笑一声道:“一群贪吃的畜生,以为我不知道他们干的好事。他们死有余辜,只是可惜了我苦心经营的这次机会,毁于一旦,我心里不甘啊。”

家丁忙道:“老爷,要不是钱启德死,恐怕他们都难以发现这事。”

佘老爷子摆摆手道:“你不用给姓庄的开脱,我也命人将他毒打了一顿,拿去喂狗了。传我的命令,佘家营全部戒严。钱老九不按套路出牌,守丧之际,他也会派人来攻佘家营的。”

家丁得了此令,慌忙吩咐下去。

佘老爷子还不放心,又派探子四处打探,却听说钱启华在一线天,整日玩耍,像没事人一般。

佘老爷子又派人去打听庄老爷子的下落,去的人回来报说庄老爷子在矸子,一直没去一线天。佘老爷子大骇,捂着嘴叹道:“难道钱家小儿欺我,让我枉杀了好人?庄少清一去,那我佘家营就孤立无援了。”

探子忙道:“老爷,虽然没了矸子的人马,咱们还可联合魏一霸家族的人丁,到时一起攻打一线天,必有胜算。”

佘老爷子摆手道:“这次是最好的机会,没有把握住,日后要想再攻打一线天,是不可能的事了。再过一两年,想要守住佘家营,都很难了。你下去吧,我要一个人静静,不许任何人来打扰。”

正文 一百

佘老爷子静了一会,觉着不甘心,派人去看庄少清死过去了没有。下人去探了一遍,说还有口气活着呢。佘老爷子冷哼一声道:“你去告诉他们,要害活着,就先留着他,我还有用处。”

下人急忙去回了几个动用刑具的家丁,家丁们得了口谕,都不敢往死里弄。一家丁有些失望地道:“我还从来没见过男的坐铁驴,眼看着就能见到了,可老爷他又不让了。”

另一家丁冷哼一声,啐道:“你个没肝没肺的东西,坐铁驴是很痛苦的事,即使当时不死,也会被折磨而死。像这样标致的一个小白脸,打了他一顿,都够他受了,更不用说坐铁驴了。”

正说着,只见佘老爷子走来,吓得两人急忙噤声。

佘老爷子歪斜着脑袋,朝地上的庄少清望了一眼,呵斥两人道:“都是一群粪桶,连个人都还没打死。”

两家丁一愣,正要挥动大板动去打,却被佘老爷子扯住木板道:“你们真还以为老爷我想打死他?留住他的狗命,还可以和庄老爷子谈条件。我就不相信他会那么狠心,虎毒还不食子呢。把他抬进去,找个郎中医治。”

家丁对望了一眼,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得将庄少清抬起,往屋里去了。佘老爷子回到客厅,找来文书,朝他道:“急给我修一封书,就说庄少清在佘家营安然无恙之类的话,将它送给庄老爷子。”

文书领命,急急的修就,递给佘老爷子。佘老爷子看罢,略作了修改,命四个家丁前去送信。

文书似想到何事,朝佘老爷子道:“老爷,送信给庄老爷子,必经一线天,难道就不怕被一线天的人给抓了去?”

佘老爷子捻须一笑道:“你所虑极是,不过老九还没那么聪明。我派的是四个人,四个人送的是同样的信,他们同吃同住同行,老九还以为四个人身上,只有一封书信。”

文书哑然,心想我只写了一封,难道老爷不相信我,还写了别的信交给他们?正犹疑间,佘老爷子捧腹大笑道:“你不用猜了,其余三人,都带着庄少清身上的贵重物品,庄老爷子见了那物,比见了信还重要。”

文书扑通的一颗心,顿时才停了下来。朝佘老爷子道:“老爷果然聪慧过人,小人佩服。”

佘老爷子自鸣得意,淡淡一笑,朝文书喝道:“你下去吧,我要静一静。”

文书听了,只得下去。

佘老爷子朝文书的背影瞪了一眼,心里冷笑道:“如今的形势,我一个人都不信。你也可能投奔一线天,你以为你拍我几句好听的话,我就信了你?”

佘老爷子忖罢,朝门外喝道:“来人。”

门外闪进一个家丁,朝佘老爷子躬身道:“老爷,小人在此。”

佘老爷子微微一笑,朝家丁道:“你速往一线天一趟,看看老三葬在何处,打探确实,速来报我。”

家丁只觉得莫名其妙,老三葬在何处,关他屁事,怎样派我去查探这事?深入一线天,那是很危险的事,这苦差我才不愿干呢。

家丁顿了顿,只得应道:“是,老爷。”

佘老爷子看出家丁极不情愿,随即道:“只要你做成这事,以后佘家营的事,慢慢的我就交给你去管。”

家丁听得此言,比什么都还管用,忙道:“多谢老爷栽培,小人这就去。”

佘老爷子见他转身去了,冷哼一声,喝道:“都是一群见利忘义的东西,不拿这些来驾驭你们,想是我驾驭不住了。你们跟了我这么多年,没一个忠心的。我佘某活了大半辈子,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想和我斗。”

家丁兴冲冲的来到一线天,听说一线天各处的隘口有人把守,就连大,都用铁水浇铸。家丁暗自叹道:“这样一个苦差,要不是答应我让我接管佘家营,我才不去冒这险呢。老家伙心血来潮,想必又想打一线天的主意了。”

正说着,忽听得一人喝道:“什么人,胆敢闯一线天?”

家丁还以为被发现了,吓得连忙一躲。过了片刻,才见一人晃晃悠悠的走到隘口,朝隘口上的人招手道:“去告诉三爷,我是王医生。”

家丁大喜,忙将身上涂满了泥水,随着王医生的身影,悄悄的潜到隘口。

隘口上把守的人听了,朝老王道:“九爷说了,只要是王医生到来,报上姓名,即刻放入。王医生,九爷正等着你呢。”

老王忙爬入一线天隘口,飘然而去。

家丁觑准机会,见众把守隘口的人松懈了,一跃身子,黑影几闪,已进入一线天内。众把守隘口的人手握长枪,见了黑影,空放了几枪,也不去追赶。吓得家丁屁滚流,一路奔串,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个安身之处。

家丁喘息一阵,朝一线天各处望了一眼,赞不绝口地道:“果然是个好所在,四围环山,中有一流水,清澈见底,鱼儿游波,悠闲可见一斑。只是我在佘家营劳碌,也没见有在一线天众人的清闲之处来。”

正忖了忖,听得一个声音道:“绵羊,你那媳妇死了,怎么没想着新娶一个。你家和九爷交厚,给他说一声,就给你弄一个来了。”

绵羊的话音道:“找九爷弄的,都是些不干不净的货,哪一个不是不拉几的。才过门没多久,指不定就和那个野男人私通了呢。”

先说话那人冷笑道:“有一个总比你用手强,我可告诉你,要九爷给你找一个,以后九爷都眷顾着你。你别没正经的,你看九爷这些年,活得多正经?找他给你介绍一个,一定是好人家的闺女。”

绵羊啐了一口,喝道:“罢,罢,以后少提这事。”

那人被绵羊吐了一脸的口水,只得住口不说。

家丁一听,心想还有这好事,难怪一线天的人,个个都过得比较踏实,原来这里的老爷处处为他们着想。可惜我身在佘家营,老爷却不怪我们的死活。只有我们干对了事,才给我们一点好处,可那点好处,和一线天相比,简直是差多了。可做错了事,不是被打板子,就是被坐铁驴。我还要回去吗?

家丁顿了顿,暗自叹息一声道:“我若不回去,被一线天的人发现了,也是死路一条。不如现在就回去告诉老爷一声,说三爷还没下葬呢。”

家丁主意打定,悄悄的潜出一线天,朝佘家营去了。

绵羊猛然间见有人驰出,正想叫唤,却被先说话的那人扯住道:“让他去吧,一定是佘家营派来的探子。咱们一线天守得这么严实,即便他进来了,也是毫无所获。绵羊,我说的话,你考虑考虑。”

绵羊发怒了,喝道:“我说黑二狗,你不几十岁的老光棍了,怎不找九爷给你牵牵线?整天在我面前唧唧歪歪,是不是想女人了?那我告诉你,对门杨苗子家的闺女,可是人人皆知的卖货,你要去给她老爹一点好处,保准让你爽个够。”

黑二狗听他话说得难听,低声道:“绵羊,你别生气,我也是为你考虑。你看我都一把年纪的人了,想那有什么用?要是能给我找个稳定的,我也是情愿的。可那些都是年纪轻轻的姑娘,谁愿意跟着我?”

绵羊听了,放声大笑,指着黑二狗道:“你还怕留不住一个女人,把你的本事使出来,她想走都不愿走。”

黑二狗一愣,瞪了绵羊一眼道:“你是说我不行?你要行,怎么会把媳妇送给属牛做那事?”

绵羊此时,再忍不住心中的怒火,猛地发着,抓起黑二狗的头皮,便是一拧。黑二狗急忙闪躲道:“绵羊,大家都知道的事,我不过就说说,你发这么大火干嘛?”

绵羊听他还说,将他一顿暴打,喝道:“你个臭嘴,我让你胡说,让你胡说。”

黑二狗挨了一顿打,想挣脱却是不得,连忙道:“绵羊,我不说了,不说了,你就饶了我吧。”

绵羊将手一松,饶了黑二狗。谁知黑二狗刚一挣脱,就跑得远远的,指着绵羊的鼻子骂道:“你个怂货,属牛是什么样的人,你都把个女人给他糟蹋了?谁不知道属牛,一个又矮又丑的贱人,你难道还打不过他?把个女人送到山洞里,搞了半天,出都出不来。幸好闷窦和他哥不是一路货色,要不然你那娃就很难说清是闷窦的还是属牛的了。”

绵羊怒气冲天,指着黑二狗喝道:“黑二狗,别让我逮着你,我逮着你了,非揍死你不可。你个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迟早一线会断舌根的。”

黑二狗双脚一跳,指着绵羊骂道:“你就只会欺负我这种找不到婆娘的人,你去欺负闷窦试试。属牛死了,闷窦还在,要是你有本事,就去把这账算一算。”

绵羊顿时指天骂地,将黑二狗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黑二狗也不管那些,任由他骂,只是想逗着他好玩。才过不多时,便围了一堆的人,都知道了绵羊的那点破事。

绵羊怕被更多的人知道,羞得跑回了家去。他回到家里,逮着自己的儿子看了又看,左看右看都不像自己,暴喝一声,给那孩子就是一拳。

老谭见了,朝绵羊吼道:“你个混账东西,在外面惹事了,回来就拿孩子撒气。以前媳妇还在的时候,整天回来就打媳妇。你要对她好点,她怎会吃药死了。”

孩子不住的哭,哭得老谭心里不忍,连忙给他抹眼泪的道:“不哭,我在训叨你爹呢。你爹简直不是个东西,咱们走,不去理他。”

绵羊来了气,恨恨地道:“就你还把他疼着,都不知道是谁的种。”

老谭啐了他一口,喝道:“你个王八羔子,不管是谁的种,在我老谭家生的,就是我老谭家的种。”

众人听得吵闹声,又跟着到老谭家来。

只听绵羊又道:“娶进来的时候,就不是个什么好货,整了一晚上,就是不见红。”

老谭听着不是话,指着绵羊喝道:“就那么点破事,你还想一线天的人都知道吗?”

老谭说完,见有人垫着脚尖来看,朝众人啐了一口,喝道:“有什么好看的,谁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保不准你们回去,就和你家的媳妇王八羔子吵起来了。”

众人被老谭凶了一会,有的本想去劝的,都吓得不敢去劝了,悄悄的溜了开去。但这事,听到众人耳朵里,都传了出去。

正文 一百零一

老谭见众人去了,拉着孩子走到屋里,朝绵羊低声道:“不是我教训你,实在太不像话了。你看到没有,门外那些,都是些什么人?传到他们的耳朵里,能有好话吗?孩子是无辜的,以后你让孩子怎么做人?被人天天伸手指着骂着,你心里才高兴?”

绵羊被老谭一说,伸手打了自己的脸一耳光,急道:“我这脸,都往裤兜里装了。以前你说不要我把事闹大,没几个人知道,可还不是被黑二狗知道了。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她做的那些事,她不说,别人也会说出去的。我怎么就这么不长脸,摊上这么一个人,死了都还得为她遮羞。”

老谭叹了口气,伸手抚摸着孩子,望着屋外远处指指点点的人,压低声音道:“这事就打住,日后也不许提起。”

老谭带着孩子,走到屋外,故意朝那群人走去。众人没见着老谭的时候,还指指点点的说笑话,见着老谭来了,吓得连忙捂住嘴巴,不敢乱说。

老谭咳嗽了一声,冷笑一声道:“我这嘴巴贱,见不得有人好活。谁要是日子好过一点,就要指点着胡说八道。谁家没个柴米油盐的吵,谁家没那么点事,你们家的那些事,我要是数落出来,没一件好听的。”

众人听老谭的口气不对,都场不敢搭腔。倒有一个忍不住了,朝老谭道:“老谭,你在这数落谁呢,谁惹着你了?”

老谭吐了一口浓痰,骂骂咧咧地道:“谁嘴贱我骂谁,谁不是个东西我就骂谁。”

众人都不敢惹他,只得走了开去。

老谭觉着没意思,朝走开的人众道:“你们自顾自的回家去,去看看你们家个媳妇子,她们都在干啥?”

这话可激怒了高脚鸡,走到老谭跟前,朝他喝道:“老谭,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可没得罪你,我也没说半句话,你叨叨个什么?你家媳妇那点子事,又不是我家属牛强逼她的。她要不愿意,属牛怎会得手?你是知道的,属牛那身子骨,怎会勾搭得上你家媳妇?”

老谭一听,顿时大怒,扔下孩子,便来打高脚鸡。高脚鸡见他来打,连忙抓住他的辫子,朝一旁的人吼道:“不得了了,不得了了,老谭要打人。你们快去告诉族长,让他派几个人来阻止阻止。”

老谭听她仗着有老九撑腰,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拦腰抱住高脚鸡,便往地上摔去。众人怕出人命,赶紧来将老谭抓住,不让他再动高脚鸡。

高脚鸡从地上爬起,哎哟一声,又躺倒地上。

早有人喝止老谭道:“老谭,你这就不对了,君子动口不动手,你怎么就先动手打人了。何况高脚鸡她当时真没开腔说半个字,这要等族长来了,你可是吃不完兜着走的。”

老谭冷笑道:“他不过钱家的族长,在我眼里,只是个东家。没了他这个东家,还可以到别处去。他要是不讲理,偏了高脚鸡,我就是做鬼,也不会饶恕他。”

高脚鸡只顾哎哟哎哟的在地上乱叫,也没人敢去扶她,任由她在那叫。高脚鸡见没人来扶,索性就不起来了,装着很痛的样子,朝一旁的黑二狗道:“二狗,还不去叫九爷来看看,要出人命了。”

黑二狗也怕绵羊,忙应了一声,去找老九去了。

老九正忙得不可开交,又要招呼老王,又要侍候着刘道士做法事,给老三破土下葬。听得这事,朝黑二狗道:“你去把高脚鸡接回来,让王医生看看,伤到筋骨没有,还没啥损伤,这事就这样算了。一线天多事,可不能总闹这些鸡毛蒜皮的事。”

黑二狗得了这信,来告诉高脚鸡,问她伤到哪里没有?高脚鸡谎说全身疼痛,黑二狗把老九的原话说了一遍,她知老九不愿做主,只得低声道:“没伤着,只是想讹他一笔。”

黑二狗叹道:“现在九爷忙得顾不过来,就别给他添乱了。要是惹怒了九爷,大家都没好日子过。你知道的,九爷的肚量很大,你家闷窦做了那事,他都不追究了,你还拿这些事来折腾个啥?本来就是你家属牛不对,悄悄的把人家媳妇骗到山洞里,裸着身子,硬是爬都爬不出来,还是绵羊拿着鏩子,将石头一块一块的敲了,才把他媳妇拉扯出来。要是绵羊多事一点,早来找你两口子闹事了。”

高脚鸡一想也是,就连他家闷窦,平时胆小怕事,可他媳妇被老九给……,他都忍不住怒火,找老九拼命。

高脚鸡想了想,摆摆手,缓缓站起身道:“老谭,我现在不和你理论,你家媳妇和我家属牛都短命死了,咱们都不说这些了。好歹给他们留点好名声,你要抖落出来,我也不害怕你,反正不是我家丢脸。”

老谭被众人按着,挣扎着道:“你们别拉住我,我今天就打死这臭婆娘怎的?死了汉子,难道想在这里来卖了?”

众人劝住老谭道:“老谭,别把这些事当回事行不行?还是九爷有眼力,知道高脚鸡会讹你,来都不来了。别有气就往九爷身上撒,九爷对咱们,比当年烟斗钱在日,好了不知天上地下。你闹腾着,想干什么?想去佘家营,看佘老爷子那张鬼脸吃饭?”

老谭沮丧着脸,喝道:“我咽不下这口气,我那孩子好好的,怎么就戴了个龟壳?不但他没脸见人,就我这张老脸,在人面前,都感觉薄了不少。”

又有一人道:“老谭,你家绵羊不把这些破事拿来数落,谁会说你家的短长?以后让他少说话,多做事,自然没人说什么了。那些嘴贱的人,也不是没有,都是些好事的人,以后少惹他们就是了。”

黑二狗听得在一旁干笑,心想要不是高脚鸡接嘴,这祸可就轮到我来闯了。绵羊你个乌龟做的绿帽,活该你受气。要是我,先杀了媳妇子,再找属牛一家算账去。缩着躲在乌龟壳里,算做什么人?

黑二狗边说,边劝着高脚鸡,朝老宅走去。

老九得了闲,便着人找黑二狗道:“二狗,事情怎么样了?”

黑二狗笑了笑道:“九爷,没什么大事,都平息了,没人闹了,高脚鸡也回来了。”

老九点头道:“这样就好了,叫老王去看了没有?”

黑二狗讪讪的一笑道:“没什么大事,高脚鸡只是想讹人家一把。谁知道你这话一出去,她就不敢闹了。”

老九冷哼一声道:“我早知道她会那样,她家和老谭家,早就有了嫌隙。你都给我说说,他们是为啥事吵起来了?”

黑二狗只把两家为了儿子媳妇的事吵起来的事说了一遍,把自己挑唆绵羊的话隐瞒不说。老九摆手道:“这事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黑二狗心里着急,为何九爷突然变得如此冷落?难道我挑唆绵羊的事,被他知道了?要是被他知道了,那可不好,是要挨板子的。

黑二狗担心了一回,只得走了出去。

老九想了想,命人来找绵羊和老谭。老谭听见老九召唤,倒没有什么,大不了被他一顿呵斥,轰出一线天。绵羊却不这么想,他想留在一线天,不想再东奔西跑了。前些年忍气吞声,为的就是让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在一线天过活。老谭一闹,更让绵羊心里不安了。他一个糟老头子,没几年活头了,什么都可以不怕,可……。

想着想着,已来到老宅。

只见老九坐在竹椅上,歪斜着脑袋,抽着旱烟,有几分当年烟斗钱的范儿。见两人来了,才坐直身子道:“你们来了。”

绵羊忙躬身道:“九爷,劳烦你了。”

老谭却理也不理,站直身子,理直气壮。

老九吐出一口烟圈,微微一笑道:“老谭,到了这里,还这么摆架子?你家的事,我都听说了。是那帮不知好歹的奴才,才那样不知好歹,我找你父子二人来,是有件要紧的事和你们商量。你们既然这幅德行,那我不说也罢了。”

绵羊忙道:“九爷,我爹都是生那帮嚼舌根子的人的气,可不敢和九爷你斗气。九爷,有什么事,你给我说就行了。”

老九打了个哈哈,站起身来,吓得绵羊身子一矮,看着老九,不敢出气。

老九走出几步,才道:“众人都议论你的是非,我倒想到一人,你可以娶回家去做老婆。”

绵羊知老九介绍的都不是啥好东西,忙拒绝道:“九爷,自从我媳妇死后,就再没想娶的意思。一定是黑二狗在你跟前说了小的什么坏话,才让九爷有这想法。”

老九吐了吐烟圈,伸手指着绵羊,朝他道:“你别不知好歹,这事与黑二狗无关。黑二狗那点花花肠子,九爷我还是看得出的。”

老谭将双手一抱,头往上一抬,望着屋梁,不管两人说些什么话。

老九说完,笑了笑又道:“绵羊,你别急着拒绝我,等我说完你再拒绝也不迟。”

绵羊只得听着,朝老九道:“九爷,我……。”

老九转身走到竹椅上坐了下来,吐了口气道:“矸子庄家,庄老爷子还有个女儿,年方二八,寄养在羊场刘家。羊场的刘家,和刘道士正好是家楣,刘道士想着把这女儿,嫁到一线天来,正好让我做做媒。你可别嫌弃人家,她可是大家闺秀,比我一线天还大几倍。刘家向来家教甚严,教女有方。这女儿虽不是自己亲生的,但却有意让她嫁个平常人家,好好过日子,一辈子享受荣华富贵。”

绵羊一愣,望着老九,不敢说话。

老九又抽了口烟道:“刘家只有这一庄家寄养女,膝下无儿,想的是找个招赘女婿,嫁到那面去。绵羊,我是看你忠厚老实,不惹事端,才和刘道士说了,举荐你过去。你要是觉着不合适,也可推了,我好另举他人。”

老谭一听,眼睛都直了,忙道:“九爷,我错怪你了。”

老九白了老谭一眼,继续抽着烟,躺在竹椅上,等着绵羊回话。

正文 一百零二

绵羊忖了忖,摇头道:“九爷,你还是另找他人吧,我这颗心,早已死了。”

老九心里一愣,心想又是个痴情种,想我见了芳儿,就再不想别人。绵羊想必也是见了哪个痴心的人,才有此心境。

随即微微一笑道:“那我也不为难你,再给你三天时间,你好好想想,要是想通了,就来告诉我一声,我也好给刘道士回话。”

绵羊谢了老九,拉着他爹,回到对门来。

老谭喝道:“我的儿,你怎么这么糊涂,答应了九爷,以后吃香的喝辣的的,要有尽有,再不用受气了。你不愿,倒有人等着排队呢。”

绵羊低喝一声,啐道:“你强要想去,你去得了,反正我是不想去。去了那里,除了吃香喝辣,还能做些什么?”

老谭不解,朝绵羊吼道:“你个没出息的东西,留在一线天,你还能做啥?”

绵羊嘴巴一抽搐,险些将那话说了出来。原来绵羊,在一线天真有个相好的,是斜对门杨家的媳妇。那还是几年前,他放牛下河,砍了一捆柴,扛着往上走,却见一小姑娘堵在路口,不让他上来。

绵羊扛了一百来斤重的柴火,气得两眼一瞪,喝道:“你让不让路,不让我就把柴放下来,压死你。”

谁知那姑娘也不害怕,睁大双眼,朝绵羊道:“你有胆就放下来,我就不信你敢压死我。”

绵羊被气不过,只得将柴倚靠在一旁的青石上,定睛一看,只见那女子长得清秀脱俗,一副眉骨,惹人喜爱。绵羊便问道:“小妹妹,你是哪家的姑娘,我怎么没见过你?”

姑娘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我也没见过你,可我听说过你,你家的牛,还吃了我家的油菜呢。”

绵羊一听,微微一笑道:“我想起来了,杨华方家的闺女,都长这么大了,今年十几了?”

小姑娘笑了笑道:“我十几关你什么事,你家牛吃了我家的油菜,你还没赔呢。”

绵羊见她在笑,讪讪地也一笑,不怀好意地道:“赔啥?”

小姑娘嘟着嘴,喝道:“赔啥,赔我家的油菜。”

绵羊冷哼一声道:“你爹都没叫我赔,你做得了什么主,赔你睡还差不多。”

小姑娘瞪了他一眼,啐了他一口道:“流氓,我回去告诉我爹,看他不打你。”

绵羊乐了,柔声道:“我的好妹妹,你千万别把这话告诉你爹,你要给他说了,他不但不打我,还以为我已经睡了你,就把你许给我做小了。像你这样,一点都不温柔体贴,我才不敢要呢。”

小姑娘小嘴又一嘟,喝道:“像你这样的,我才不嫁呢。你回去守着你那媳妇过日子就够了,还到处沾花惹草的,小心我回去告诉你媳妇。”

绵羊心想,你就算告诉她,她也不敢阻拦。她都在外面到处招惹,我怎又不能在外面招惹了,她管不着。

绵羊顿了顿,心想这姑娘水灵水灵的,要是能和她共度良宵,该是多美的事。随即朝小姑娘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甜甜的一笑道:“我叫秀兰。”

绵羊拍掌笑道:“好好听的名字,秀兰,我记得你好像还有两个姐姐。”

秀兰嗯了一声道:“大姐出嫁了,二姐也等着嫁人。娘说等两个姐姐都嫁人了,家里她们以前干的活,都得我一个人干。我也想着,等二姐嫁人了,我就赶紧找个人嫁了。”

绵羊趁机哄她道:“秀兰,你知道要嫁人先要做什么事吗?”

秀兰嘟着嘴道:“不知道,那你告诉我,我也想着早点嫁人。”

绵羊朝她招招手,示意她凑过来一点。秀兰忙凑了过去,问道:“我要怎样,才能早点嫁人?”

绵羊却不急着说,问她道:“你今年十几了?”

秀兰娇羞的一笑道:“十三。”

绵羊低声道:“十三,有点小,不能嫁人,怎样也要长到十五岁上,才能嫁人的。秀兰,你再等两年就能嫁人了,不着急。”

秀兰伸手拉着绵羊的手道:“我等不急了,再等两年,非在家累死不可。你要办法,就教教我。”

绵羊摇摇头道:“我怕你不愿意,你不愿意又把这事告诉你爹娘了,那我岂不是要被他们打死。”

秀兰疑惑地望着绵羊道:“怎么会呢?我不会告诉他们的,你放心吧。”

绵羊伸出右手,拉着她的手道:“咱两拉钩,要不然我不敢相信你。”

秀兰忙给他拉了勾,绵羊觉出她的小手,肥嘟嘟的,惹人喜爱,拉着便不想放。俯子,将嘴凑到她的耳边,柔声道:“这里太空旷了,咱们找个僻静没人的地方,我在告诉你。这种事,是不能告诉别人的。”

秀兰嗯了一声,朝绵羊道:“那咱们快找个安静的地方,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要是我告诉别人,我这一辈子都嫁不出去。”

绵羊见她已上套,拉着她的手,朝河的下游而去。两人奔了一程,见四周全是灌木,山外环山,将整条小河包裹,偶尔还见到火闪鱼游过,瞬间不见。哗哗的流水,清澈见底。招摇的芦苇,飘着花絮,迎接着这对新人。

秀兰有些走不动了,坐在一块小石上,低声道:“这里够安静了吧?”

绵羊朝四周望了望,摇头道:“这里不够安全,要被人看见,咱们就遭了。”

秀兰啊的一声,做出惊愕的神色道:“这里还不行啊,那得走到哪里去?”

绵羊四下一顾,心想一会走得太累,也没那心思做那事了。就在这里,找个没人能看见的地方,也不会让她怀疑。随即朝水潭里望了一眼,有不少的芦苇挡着,别人都以为是个深潭,不敢望下去,我们去到下面,一定是个不错的地方。

绵羊指着深潭,低声道:“秀兰,你看那里怎么样?”

秀兰嗯了一声,朝绵羊道:“可是那里很深,我们要怎么下去?”

绵羊常到里面抓螃蟹,那里的螃蟹,比别处的大多了,自有办法下去。微微一笑道:“秀兰,不用担心,我带你下去。”

两人来到深潭边,秀兰惊喜地道:“我从来没下来过,还以为这里很深呢,原来这里有好多原石。好热啊,正好可以洗澡。”

绵羊大喜,在这里来个鸳鸯戏水,那该多好?正好秀兰愿意,那就先骗她洗澡,再慢慢的和她……。

绵羊边想,边脱掉了衣裤,朝秀兰道:“秀兰,快脱了下来,我告诉你要怎样才能早点嫁人。”

秀兰羞道:“你到别处去守着,我一个人在这里洗。”

绵羊低声道:“你嚷嚷什么,难道不要我告诉你怎样才能嫁人了?”

秀兰不舍地道:“那好吧,你可要告诉我哦。”

秀兰脱了衣裤,来到绵羊跟前。绵羊晃眼见她那对小白兔,已高耸得像小山一样,随即伸手摸了一把。秀兰无意识地让了开去道:“你快告诉我嘛……。”

绵羊听着这话,早已全身酥软,柔柔地道:“秀兰,慢慢来,我要教你怎样才能嫁人,千万不能急。”

秀兰嗯了一声,挣脱绵羊的怀抱,娇笑连连。绵羊欣喜,暗想这小蹄子,一定还没人碰过,我喜欢。

绵羊忖毕,一手抓住她的玉臂,一手便去抚弄她的。秀兰的笑声,不时的传出,激起的水浪,一层又一层,向外荡去。

绵羊的坚枪,猛地一挺,在秀兰光洁的肌肤上晃动。秀兰追问道:“你还没告诉我呢,快告诉我。”

绵羊柔声笑道:“我这不是在告诉你吗,你听我的话,保准没错。”

秀兰见他那物顶着自己的身子,伸手抓住道:“我的怎么和你的不一样?”

绵羊笑了笑,将那物朝秀兰的桃源深处顶去,痛得她慌忙一闪。绵羊早觉出她要闪,赶紧双手抓住,急促的抽动一阵,痛得秀兰哇哇的直哭。

绵羊边哄边道:“低点声,别哭,被人知道就不好了。”

秀兰伏在绵羊的肩膀上,低声道:“痛死我了,你快把那东西拿出去,你看还流血了。要是以后不好了,老是流血怎么办?”

绵羊也低声道:“没事的,第一次有点痛,等以后你就会天天想了。到了那时候,没了我,你还过不惯呢。”

秀兰一愣,甜美的双眼,望着绵羊道:“你说的是真的吗?以后要没了你,我真的会过不惯吗?要那样,我该怎么办?”

绵羊低低的笑道:“你可以找个人嫁了啊,你可以用我这样的办法,去找一个男人,然后给你爹娘说,你们已经做了那事,你爹娘就会答应你嫁给他了。我知道你不想嫁给我,所以才教你怎么做。”

绵羊望着水里流动的处子血,忍不住一腔精气,狂喷而出。双眼的血丝,顿时凸现。他扶着秀兰的身子,不停的喘气,秀兰已被他那剧烈的抽动险些晕了过去。秀兰就像爬到很高的树干上一样,被大风晃得不敢睁眼,直到风停了,她才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绵羊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舒心,也得到了补偿。一直以来,他都为自己的老婆不是而感到难受,但他又不好说出来,只得强忍怒火。见到秀兰,就像见到了珍珠宝贝一般。

绵羊此时想来,觉得当年的自己,很是卑鄙,可要不这样,又怎能赢得秀兰的心呢?不愿离开一线天,也是不愿离开秀兰。

绵羊的心里,其实并非离不开秀兰,而是离不开一个曾将自己冰清玉洁的身子奉献的处子身。秀兰的爹娘,早替她招赘了个女婿在家,可绵羊,想着秀兰的初次,时不时的会往她家一趟。

正文 一百零三

绵羊和老谭走了一阵,老谭觉出不对,朝他道:“绵羊,自媳妇死了以后,你怎么就爱往杨家去?他家有什么活,总把你绊住了不成?”

绵羊支吾着道:“爹,你说的是哪里话,平时走动走动,也是应该的。我和他家那女婿,经常一起去干活,时间一长,就很熟悉了。”

老谭哦了一声道:“原来是这样,我就说怪不得你经常去呢。不过我可提醒你,你以后还是少去他家为好。我听人说,他家那女婿嫌秀兰不是,找秀兰闹了好多次了。你经常往他家跑,别人说起闲话来,那也不是玩的。”

绵羊不耐烦地道:“我去他家走动走动,就遭人闲话,那还得了。你放心吧,爹,不会有什么的。”

老谭心想,秀兰这姑娘长得就是不俗,谁见了都喜欢。他那女婿,长得奇丑无比,娶了她,算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还嫌这嫌那的。老杨家的日子,也不是那种揭不开锅的。倒是他三个女儿都长得标致,我有意与他接亲,他还不敢。要是把那二姑娘许给绵羊,该多好。

两人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却回到屋里。

绵羊那孩子,被这一闹,等两人一进门,就冲着绵羊道:“爹,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

绵羊听罢,大怒道:“你个孬种,竟然问起你爹来了,你去问你娘去。”

孩子虽不太懂事,却也知道了这事,喝道:“我娘都死了,你让我去问她,我能问我还问你干嘛?我一走出去,就有人叫我是野孩子。”

老谭摸着孩子的脑袋,沉吟道:“孩子,你也别太在意,他们都是闹着玩的。你就是你爹的亲生骨肉,别听他们瞎说。谁瞎说,谁烂舌根。你出去玩,谁敢再这么说,你来告诉爷爷。”

孩子听了这话,又去玩去了。

老谭见孩子去了,低声道:“我的儿啊,这里还有什么值得你留念的吗?那么好的事,你可别搁下了,把孩子也带着去,都养这么大了,要是他真知道了不是你亲生的,还不给你闹个嫌隙。你知道的,把他拉扯这么大不容易。去了那面,他什么都不知道,也没人会给他说这些了。”

绵羊忖了忖,舍不得秀兰。沉吟道:“好吧,明儿个我去给九爷说说,就说愿意去刘家入赘。”

老谭舒了口气,拍着绵羊的脑袋道:“这才像我的儿,你去和九爷说的时候,尽量说得谦虚一点,免得他和刘道士说的时候照着你原话说了去,那面不愿意。”

绵羊嗯了一声,便出去了。心想我要走了,也得去见见秀兰。我得告诉她,这些年她受的苦,都是我给她的。

绵羊边心想,边来到杨家。此时他家其他人都上山干活去了,只留下秀兰在家。绵羊还像往常一样,从她家的后院,悄悄的潜入厨房,来到秀兰的闺房。秀兰听得声响,心里有意,知道是他来了,赶紧钻入屋里。

绵羊见了秀兰,忙不迭地一把将她搂入怀里,柔声道:“我的乖乖,好几日没来见你,想你想得慌。”

秀兰故意从他身边一溜,溜脱他的怀抱道:“是真想我,还是假想我?”

绵羊双手一展,朝秀兰一扑,将她扑倒床上,便去脱她的裤子。秀兰假意挣扎了一番,便让绵羊轻车熟路地钻入了桃源深处。

一朝春雨,绵绵不绝。

过了片刻功夫,两人缠绵在一起,秀兰躺到绵羊的怀里道:“以前你都初二来的,今儿个怎么想着初二来了?他们虽然都干活去了,但我左眼皮老是跳,怕他们回来,你还是赶紧走吧。”

绵羊低声道:“我就想你了,想和你多待一会,怕以后咱们见面的日子,恐不多了。”

秀兰一惊,托起香腮,朝绵羊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又要娶老婆了?”

绵羊忙道:“我的小祖宗,这辈子我只爱你一个人,我怎么会娶老婆呢,我不过是被逼的,我才不想去呢。”

秀兰不乐,脸色一冷,冷笑道:“既然这样,那你就去吧,我也不拦你。”

绵羊狠命地将她一把抱住,低低地道:“秀兰,难道你还不了解我吗?我要是有心再娶,还会拖到这时候吗?家里的孩子,渐渐懂事了,谁都骂他是野孩子,所以我想带着他出去避避风头。”

绵羊知不能将去刘家入赘的话告诉她,只用这话来哄她。果见秀兰不再挣扎了,幽幽的问道:“你什么时候走,我也好来送送你。”

绵羊朝窗外望了一眼,低声道:“你还是别来的好,免得你家那口怀疑。”

秀兰啐了一口,冷喝道:“他怀疑个屁,自从我和他结婚那晚上做了一次,他就嫌我不是,就不和我做了。我看他也不是什么好货,长得歪瓜劣栆一样,还想独吞。他不来烦我最好,免得被他玷污了去。我可等着你,不再受他侮辱。你要时常来看我,可不能让我守着空房。”

绵羊哂笑道:“我的亲,我怎么会舍得丢下你不管呢。”

绵羊说话,只觉那话情不自禁的又肿胀起来,忙拉秀兰入怀,又缠绵一回。

一片声的声,从窗缝里,直传到窗外。

秀兰的男人在不远处的地里干活,听得笑浪声,总觉得全身不自在,朝丈母娘道:“妈,带水来没有,我想喝口水。”

他丈母娘一想,忙道:“忘了,吃饭的时候还记着呢,走的时候就忘了。你走得快,回去带一杯来,正好我也喝些。”

秀兰的男人得了丈母娘的口谕,忙钻出玉米地,朝家走了回来。远远地便听得一个声音娇笑道:“你再用力一点,再用力一点,我好喜欢,好喜欢。”

秀兰的男人仔细一听,这不是秀兰的声音吗?心里大喜,暗想今儿个我就要把这野男人抓住,看你还有什么话好说。想着想着,便随手拿了地里的一把锄头,朝家走来。

走到屋门口,又听得一个男子的声音道:“你在上面,我总是有种忍不住的感觉,你慢点,不要太快了,要不然我没感觉就不行了。”

秀兰娇笑道:“我知道,我会慢慢的,这样如何?”

男子的声音道:“这样最好,我好舒服,啊……,啊…….,啊……。”一声更比一声粗豪。

秀兰的男人听不下去了,猛地推开屋门,提着锄头,钻进了闺房,吓得两人光着身子,赶紧躲藏。绵羊暗想,遭了,这下不好了,我该怎么办?

秀兰心里却想,横竖你都知道了,我就指他我。

秀兰边想,边哭道:“我的男人啊,你死到哪里去了,还不快来救我。”

她的哭声,越来越大,眼泪嗖嗖的直下。直到她的男人来见了,还以为是真的,喝道:“还不把衣服穿上,丢人现眼。”

说罢,朝床底下望了一眼,只见绵羊赤条条的躺在底下。秀兰的男人怒喝一声,一把将他拉出,抡起锄头,便是一锄。

绵羊眼尖,觑见秀兰她男人的锄头,向外一滚一爬,滚了出去。秀兰顺势将她男人拉住,泣道:“该死的男人啊,你怎么不早来,我的身子都被别人强行给玷污了。他说要不这样,就要杀了你和我的爹娘,强将我抢了去。”

秀兰她男人是个外地人,也害怕把事情闹大,不敢去追绵羊,只得气愤地将锄头一扔,喝道:“你个贱人,只知道在家勾引汉子,不做点正经的事。从今天开始,跟我一起下地,不许在家。”

秀兰一听,心里更苦,那日后再想和绵羊有点什么事,都是不可能的了。

绵羊从秀兰家爬了出去,也不管那许多,赶紧朝家跑去。一路上遇着不少的熟人,见绵羊一丝不挂的在那跑,都笑个不停。后来一打听,才知道他跟秀兰的事被秀兰的男人知道了,东窗事发,才逃了出去。

绵羊苦得紧,回到家里,换了衣服,闭门不出。

老谭听说此事,指着绵羊怒斥道:“你个不要命的东西,竟去干出这种事来。你还想去做人家的金龟婿,我看你做什么都不成了。不管你们以前干下些什么,都不能再打扰人家的生活。你也是有过老婆孩子的人,怎么就不体谅人家这点苦楚。你赶紧去找九爷说说,趁他还不知道这事,早点打发你去刘家。”

绵羊一想也是,趁他不知道,我也好早点脱身,以后在一线天,肯定是待不下去了。绵羊顿了顿,硬着头皮,来找老九。

老九吐了口烟圈,找来刘道士,朝他道:“刘道士,你觉得此人怎样?”

刘道士一眼见绵羊苦瓜脸一个,心里就有几分不舒服,当时没有拒绝,朝老九道:“九爷,这人的确不错,但要等我给老爷写封书信,讨他示下才行。”

老九明白刘道士的心意,朝绵羊道:“你先回去,等刘道士的书信到了,我再来通知你。”

绵羊只得退了出去,扭头便走。

老九见他走了,朝刘道士道:“刘道士,你觉得此人咋样?”

刘道士冷哼一声道:“初看皮囊,倒还是个挺周正的人。但细看其眉宇,也不过登徒浪子一个。我家小姐,虽是外姓寄养,却也长得亭亭玉立,花容月貌,这等人物,怎与她般配?九爷,难道一线天真找不出那么个像样的人物吗?”

老九吐了口烟,低声道:“刘道士,我倒是有个人选,就是他年纪尚轻,恐怕……。”

刘道士笑道:“这个倒不妨,你去把他叫来,我一看面相,便知能否成为我刘家的入赘女婿。”

老九朝一旁的丫鬟道:“你去把大少爷请来,就说九爷找他有事。”

刘道士捻须微笑道:“九爷,大少爷就不用看了,他一表人才,像个做大事的人。其实我来,就是想向你要此人,就怕你不允。”

老九为难地道:“这还真有些让我为难,三爷刚刚过世,就把他打发出去,那岂不是……。三嫂疑心又重,把他打发了去,恐怕别人说闲话。”

正文 一百零四

刘道士捻须又道:“九爷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那三奶奶那里,我自个儿去说。只要九爷你没啥异议,那里就交给我。”

老九磕了磕烟斗,大喜道:“那敢情好,可这绵羊,我如何回他才好?先时已答应给他说情,没给他说中,难免说我有些不负责任。”

刘道士淡淡一笑道:“九爷,这绵羊只瞒住你一人吧,他干的什么好事,都传遍了整个一线天。他也不是什么好人,还找高脚鸡算几年前的账。他自个儿,跑去给杨家的女婿戴绿帽子了。我本想同情同情他,却没想到闹出这么一出。你不好回他得,我去回他。”

刘道士说完,便走出客厅,朝老谭家来。老谭见刘道士亲自来,以为这事十有八九能中,欢天喜地地将刘道士迎进屋里,好茶好果点的招待。

刘道士坐着,也不喝茶,也不吃果点,害得老谭忙道:“刘道士,犬子的事,就拜托给你了。”

刘道士故作一惊道:“老谭给啊,我对你儿子绵羊的印象不错,可你听没听说,外面闹腾那事?这要是传到我老爷的耳朵里,那岂不是打我自己的脸?”

老谭一怔,心想这事黄了,那可怎么办。嘴里不说,心里暗自骂绵羊骂了无数次。只得求刘道士道:“刘道士,只要你玉成犬子之事,以后的事,好说好说。”

刘道士摆摆手道:“这事我做不得主,我也休书一封给我们老爷了,想必他早有人选了。你还是叫你儿留在一线天,好好的过活吧。我们刘家那面,姊妹们多得很,像这样的人过去,那不糟蹋了人家姑娘?要好好教导教导自己的儿子,别总让他去做那见不得光的事。”

一席话说得老谭汗颜无地,不但不敢再替绵羊求情,还落得一身不痛快。刘道士把话说完,也不管老谭难受不难受,自个儿去了。

老谭愣了半晌,见绵羊走进屋来,问他道:“爹,这事咋样了?刘道士都亲自来了,八成没问题了。”

老谭气得火冒金星,啐道:“你问他去,我哪里知道你那门子的事,扫把星,败家子。”

绵羊摸不着头脑,只得坐在那里出神。心里还想着日后怎样去见秀兰,要是离开的一线天,就更加的难了。

老谭见他没事人似的,急得喝道:“刘道士另有人选,你就等着他接别人去刘家庄吧。我怎么会有你这样不争气的儿子,眼见着就要飞黄腾达了,却没想到弄这么一出。我都替你高兴不到两晚上,这事就泡汤了。”

绵羊心里虽火,却乐得道:“既然如此,那我以后就不离开这里了,有什么不好。”

老谭啐道:“你有那脸,我还没脸留在一线天呢。你以后怎么面对杨家的人,怎么面对秀兰?八成秀兰生的那孩子,也是你的了?”

绵羊摆手道:“爹,你瞎说什么,人家秀兰可是好人家的姑娘,那孩子怎会是我的?”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我已经给别人养了一个孩子,他家替我养一个,有什么?只要大家高兴就行,又何必计较那孩子是谁的呢?

绵羊不敢把这话说出来,要是说出来,指不定老谭得气死不可。早有人知道老谭家的绵羊是要去远处做女婿的,平时和他要好的,都来祝贺,有的甚至整来洋炮,给他放了几响。羞得老谭,躲到屋里,不敢出来。

绵羊却笑着将贺礼收了,坐在屋里陪他们乐呵。抓了几颗包谷,刻了正反面,用碗一盖,便在那赌起钱来。

有人朝绵羊道:“绵羊,大好事的,你爹去哪了,见了咱们来,也不出来打个照面?日后咱们家要是有什么事,他去了,我们也躲着他,看他难受不难受。”

绵羊冷笑道:“现在他不知道躲在哪里难受去了,你们甭理他,我爹就这样。等你们了解他了,日后就好了。”

又有人道:“原来大叔还真怪,那就由着他吧,我们也不为难他。大家赌赌钱,乐上几把,我们也就回去了。”

老谭躲在屋里,实在不好出来见人,本来躺在床上,硬是没睡着。

等他们去后,他才走出屋来,喝道:“你怎么这么没出息,来祝贺你,祝贺你什么?一群狗肉朋友,都知道你的事黄了,还来欺负你。你就那点出息,一头撞墙死了吧。”

绵羊不理老谭,伸手在怀里一掏,数了数赢的银子道:“也没白忙活这一晚,赢了将近一两银子,比干什么都划算。难得有这么点子事乐,你却怪我。要是看着心烦,关了你的门,好好睡你的大觉,做你的梦就行了。”

老谭觉着这儿子不可理喻,好几日都不理他。直到刘道士派人来接人才知道选中了三爷的大儿子,都嘲笑了老谭和绵羊一番。老谭整日窝在屋里,不敢出来见人,只有绵羊,倒厚着脸皮,走东窜西,不以为然。他到处晃动,倒是自由了,害得不少人家,都防着他,不愿让他接近自己的女儿。就连那些有媳妇的汉子,都不大和他往来了,只要只有自己的媳妇在家时,都偷偷的在远处观望。

绵羊在一线天里,总觉得做得像贼一样,没法过活,便给老九说,让调到矸子去。老九也见他弄得不成人样,只得将他调了过去。

才去了没几天,在那面又混不下去了,又托人找老九,把他弄回来。折腾来折腾去,把老九折腾烦了,叫人问他诚心在哪里待,要是以后再换来换去的,就没收了他家的房子土地。这招管用,自调回一线天后,他乖觉多了。

老谭见着也欢喜,也希望他能洗心革面。

只有那闷窦,得了老九的宠爱,未免有些骄横,悄悄的背着老九,在外面讨了几房媳妇,就连他娘高脚鸡,也不知道这事。老九要找他,派人去找了半天,总找不着人。慢慢的,老九也开始重视起他来。

老九本觉得闷窦老实,只要适当给他好处,他就可安分地听他的话。谁知才过了不久的时间,闷窦也不太听他的话了。老九是个机灵的人,不能用的人,那就只能除掉了。找了闷窦几次,都等了他半天。下人们不敢指点闷窦的不是,但风声却会传到老九的耳朵里。老九得到风声,也不发着,平凡的找闷窦有事商量。

闷窦初始还有点畏惧,等到后来叫得平凡了,也就爱理不理了。老九正想收拾他,逮着大好的机会,便将他收拾了一番。他的那些个娇娘,一个个都被送回家去,找媒人替她们说媒,把她们嫁了。

闷窦被煞了回锐气,不敢再如此狂妄了。老九找他,他忙服服帖帖的来。老九冷笑道:“闷窦,你的一切,都是我给的。我能给你,我也能收回来。你别不高兴,说实在的,这些年来,我给你的远不止这些。要是以我当年的脾气,早就将你碎尸万段了,还能等着你活到今日?我不要求你感恩图报,但我也要你知道,我钱启华,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闷窦忙拜服在地上道:“九爷,都是小人一时鬼迷心窍,才做出对不起九爷的事,请九爷发落。”

老九将他扶起道:“闷窦,我知道你一直以来,都很敬重我,所以留你在身边。你要效仿三爷,那也没什么错。毕竟他开了一线天的先河,做出了那些不光鲜的事。以前不想指摘他,也不想有人效仿,都是因为对他很敬重。日后的一线天,都得服从我的管辖。”

闷窦连连应声,大气都不敢出。要不是老三在日悄悄的答应他在外面养女人,他怎敢如此放肆?老三一死,他便失去了真正的靠山。就连自己的妹妹,都被送去刘家了,他又怎敢乱说半句话?

老九见一线天平静了不少,便想着征讨佘家营。佘老爷子早看出动静,吩咐所有的人防范未然。老九听说佘老爷子早派人盯着各处隘口,反下令不让人攻打佘家营了。

佘老爷子摸不清老九到底要干啥,急得惶惶不可终日,坐立不安。

老九本想一举拿下佘家营,却听说佘老爷子要立义子,到处派人相面,却迟迟未立下来。心想要佘家营乱,就得从这里下手。只要佘家营乱了,就可趁机消灭了他。

佘老爷子却想着老九为何雷声大雨点小,还以为老九有所顾忌怕了他。闲暇之时,还找人下棋谈心,意在找到一个能托付后事的人。却没想到,时日耽搁,年岁已高,一朝也耽误不起。

最初还想和老九耗,越到后来,越是耗不起。又听人说佘芳根本没死,到处派人去找,却始终没有下落。

佘老爷子心神不定,总不知该立义子,还是该找佘芳。有几个好事的,自然不希望佘老爷子找到佘芳,把佘老爷子身边的几个心腹,悄悄的买通,诡称佘芳已死,外面的都是谣传。佘老爷子只得死了心,一心要立义子。可义子不能立一个,要立就得多立几个,到时可以相互制约,相互制衡。

老九听说此事,笑了笑,命人写了封书信送给佘老爷子。佘老爷子见了书信,破口大骂道:“我孙女尚未出阁,钱启华便如此的说芳儿是他的小妾,要来终我之老,服侍我到百年。这个王八蛋,老子迟早要将他分尸。传下话去,死守佘家营,免得他派人来攻。”

佘老爷子吩咐毕,便在众心腹中海选义子。众心腹都是心计颇深的人,听说这好事,相互弄权,相互结党,弄得佘老爷子不知谁是忠奸,立了一堆义子,总算后继有人。想起佘芳,佘老爷子总有些后悔。要是当初她没跳崖,那该多好?

老九知佘老爷子立了不少义子,便派人联络他的各义子,分出派别,暗中帮助各派,让他们各显神通,将佘老爷子致死。

各义子都跟着佘老爷子征伐多年,无论心机还是谋略,都各有长处。老九想弄死佘老爷子,可众义子都想了想,弄死了老头子,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他老九,不成了黄雀了吗?佯作答应老九,却推说没有好的机会。

老九见此法行不通,只得另做打算。

佘老爷子也觉着岌岌可危,稍有不慎,就会弄得一命呜呼。他的饮食起居,都不敢让那些义子那服侍,就连饭食,都得找人试毒。

正文 一百零五

才过了不到三个月,佘老爷子就觉得全身困乏,疲病交加。整日里精神恍惚,时时总觉有人要加害于他。疑神疑鬼,暴怒非常。几个义子轮番侍候,稍有不对,便破口大骂。

众义子虽各成一派,等到这时,都咽不下这口恶气,相互联合,想置佘老爷子于死地。佘老爷子还不自知,以为这样对他们,是为他们好,既然是自己的儿子了,就得对他们严厉一点。可没想到,每日的饮食,越给越差。义子们在佘老爷子跟前,可说得天花乱坠,惹他高兴。可背地里,不是悄悄的私藏宝物,就是强抢女人,占为己有。

佘老爷子众姬妾里长得漂亮的,都被他的义子们分享,只瞒着他。佘家营的众奴才,见风使舵,义子们分掌佘家营,以后他们都是主子,宁可得罪糟老头子,也不能得罪年轻的。佘老爷子独自一人,在主房里,也不愿出门,深怕被人暗算。越是这样,越让那群毛头小子飞扬跋扈。

老九得此讯息,非常高兴。邀了老五、老八,把酒谈心道:“五哥、八哥,等将佘家营收服后,我也该歇息了。我还要去做我的木匠,做木匠,比做一家之主,省心得多。”

老五一震,忙道:“九弟,你可别这么说,你走了,一线天交给谁?一大家子人,还有那么多奴才,我们谁都管不来。”

老九朝老八望了一眼,微微南一笑道:“八哥足以胜任,等佘家营一收,我就退位让贤,去享几年清福。”

老八忙摆手道:“论才智机勇,我不如九弟,论沉稳果毅,我不如五哥,怎可当此重任?九弟,你就别折腾我了。当木匠有什么好,整天还看别人的眼色行事。”

老九微微一笑,吐了口烟圈,低声道:“各有各的乐趣,妙不可言。这几年,我一路征讨,杀了不少的人,心里也很难受。我想等到百年之后,在阴间,他们也不会放过我。即便如此,我还得把佘家营给拿下。当年佘老爷子欺负我们,要我们交租子,奉他家的香火,等拿下佘家营,我也要他们奉我家的香火。”

老八感叹地道:“九弟,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咱们做事,也不能咄咄逼人。你看佘老爷子就是例子,他英雄了大半生,可到后来,连个真正送终的人都没有。一群奴才,要不是看上了佘家营的家财,谁给他送终?”

老五也道:“九弟,八弟说得对。人不到这年纪,恐怕也悟不出这些道理来。以前我们都想争强好胜,想将一切归于己有,可到头来呢?”

老九有些心烦,但想两人说话都有他们的道理,既然决定要拿下佘家营,就不得不行。

老九和两个哥哥说了一席话,便朝门外道:“去厨房里说一声,传上酒菜来,这里要和五爷、八爷乐呵。”

门外的丫鬟连连应了一声,去了。

老九说罢,侧身朝老五和老八道:“你们回到一线天也有些日子了,我琢磨着想给你们……。”

两人同是一震,心想难道你也要赶我们走吗?你现在做主了,就不要你这些哥哥们了?老九,你好狠心。

老九望着两人的眼神不对,笑了笑道:“你们这样看着我干嘛?我是想给你们再找几个嫂嫂,要不然咱们老钱家,真的就香火不旺了。”

老五和老八相视一笑,连连摆手道:“九弟,要如此,你得做个表率。弟媳都去了那么长时间了,你可不能老这样耽着。我们都是有妻室的人,你不用为我们心。”

老八说完,心想还以为你要赶我们走呢,原来是想给我们再找个媳妇。我倒是想,可我家那位,整日如豺狼虎豹一样,应付她都应付不来,哪有心思再去找啊。或许她是怕我到外面去找,才一心一意的侍候。毕竟是个不下蛋的老母鸡,再娇美,也得生个蛋才行。

老八忖毕,朝老九道:“九弟,这些琐事,你管也管不来。你就省省心,我看你也够忙乎的。”

老九微微一笑道:“那我就不管你们两个的事了,我看淡了,不想找了。等过些日子,闲下来了,去外面闯闯。”

老五、老八同时感慨,却没想到老九像变了个人似的。

老九见两人不说话,又道:“我知道你们心里想什么,是在想我变了。其实我根本没有变,你们或许不知道,这族长的位置,是三哥一手推我坐上的,在众兄弟之间,我是年纪最轻的,坐着也不心安。过了这么些年,我的心里,还是感到不安。三哥走了,我一个人撑着,太累。”

老五、老八对视一眼,忙道:“九弟,你怎能这么说呢?不是还有五哥、八哥吗?大哥他虽然残废了,经过这么多事,想必他也看透了,有啥事你也可以去请教他。”

老九摆摆手道:“他,恨我还来不及呢,我还是不去招惹他好,免得被骂一通。”

老五顿了顿,叹息道:“当年大哥也太心狠了,他想把众兄弟们都弄死了,他好一个人继承一线天偌大的产业。你们不知道,我们守在一线天,就跟睡在针毡上似的,不得安宁。你们刚回来哪知道这些事?大哥见大势已去,还要拉着兄弟们垫背,处处制造假象,让我们也跟着他一道……。”

老八沉吟了一会,不解地道:“大哥为何如此狠心?”

老五压低声音道:“你们可别传出去,这事只有我们几人知道就算了。”

老八、老九见老五做出神秘诡异的表情,忙道:“五哥,都一家子人,难道我们还自个把丑事往外扬?”

老五听罢,才放下心来道:“大哥和我们,不是同一个娘生的。”

两人一听,吓得瞠目结舌。老九一拍大腿,吐了口烟圈道:“难怪他对我们会这样,我就说要是一个娘生的,没那么狠心。”

老五压低声音道:“自我记事起,爹对待大哥,与其他兄弟不一样。有好吃的,好喝的,都先给大哥。那时我不知道为何如此,羡慕大哥,偷偷的去问娘。娘始终不愿说,后来我吵了好几次,娘才说了实话。至于你们,还没和娘相处多少日子,就被送去外地抚养,做了木匠。”

老八、老九同时点头道:“爹早早的就将我们打发离开一线天,原来是另有目的。我就说大哥为何每年在那里一段时间,就能回来一次。五哥,你说说,娘告诉了你些啥?”

老五像回忆起往事一般,喃喃地道:“那时我才五岁,爹叫我去割草喂牛。我见大哥却在那编竹篓玩耍,爹不让他去。他比我大得多了,他都不去,我为何要去?我不愿去,爹就打了我一顿。我只得去了,那时小,能割多少?爹嫌我割得少,骂我说,你要是能有你大哥的一半就好了。可我想,大哥他做了啥?我不服气,便去找娘理论。娘害怕得不得了,压低了声音说,我的儿,你还是省省心吧,不要给娘添乱了。”

老五顿了顿,咳嗽了一声,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道:“我听着这话,那时也不懂,使劲逼娘说为什么爹对我这样。娘哭了,我也哭了,但她始终没有告诉我。从那以后,我受了委屈,便来问娘,娘只是哭。我再不敢问娘了,只得忍气吞声,每天都按爹的吩咐去做。可爹还是不满意,总是责罚我,打骂我。我实在忍受不了了,便去逼娘说。那天娘哭得很厉害,可我还是一味的逼她。她实在没法了,哽咽了一声,冲我道,你既然想知道,那就把房门关了,我把这事告诉你。但在你爹走之前,你不能告诉任何一人,包括你的那些哥哥弟弟们。”

老五顿了顿,哭丧着脸道:“我答应了娘的话,我也做到了。娘见我关了门,抚摸着我的头,低声道,我的儿,在我进钱家大门之前,你爹就有了一个女人。我脑子里一轰,那时懂些什么?根本就不懂。娘接着又说,你爹虽然有了那个女人,却和她没有结婚。等我来了之后,他们还暗地里私通。后来就有了你大哥,也不知道为啥,那女人得了风寒死了。你爹就把她的死,归到我的头上,说我是扫把星,专门克死人。我算大肚的了,他和别的女人私通,没找他理论就算了,他反而倒打我一耙。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能老拿这些事挂在嘴边。男人三妻四妾,那是最正常不过了。可我没想到,他爱屋及乌,对那孩子宠爱有加,什么活都不让他干,有啥好吃的好喝的都给他,就不给你兄弟们一口。我知道,他是在恨我啊。孩子,你懂吗?懂得娘的一颗心吗?”

老五说着说着,竟哭了出来。

过了片刻,他才沙哑着嗓音道:“自从娘和我说了这些以后,我再不羡慕大哥了。爹叫我干啥,我就干啥。我不能让娘不高兴,不开心。后来爹怕娘把这些事告诉我们,就打发我们去学木匠活。你们说,哪有少爷们出去做木匠活的?”

老八、老九同时点点头,心想要不是五哥将这事说出来,根本就不知道这些事。幸好当日没对老五下手,否则这些启辉的身世,就再无人知道了。

老五又道:“爹有意让大哥继承他的位置,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开始大哥对我们也不错,所以我也没计较这些。可等爹去世以后,看着大哥料理爹的后事时,我就觉得大哥不是继承他位置的料。他猛下杀手,将老六、老七干掉,还把祸推到三嫂身上。幸好三哥回来的时候,没中他的奸计。”

正说间,只听外面的丫鬟道:“九爷,饭菜都准备妥当了,是现在传进来,还是再过些时候?”

正文 一百零六

老九命丫鬟们将酒菜传将上来,三人尽情宴饮。席间,老九又问老五道:“五哥,现你最年长,也知道当年发生的事,你就将它们一起告诉我和八哥。我想四哥也是被冤的,要不然他怎会悄悄的离开一线天。”

老五想起当年老四约他一起半路劫财,心里一阵胆寒。暗想当日要和他夫妇二人一起劫财,说不定今日早过上了富贵的日子。只可惜当年胆小,也不想拆散老四和他媳妇。

老五想了想,又回想起当年和老四媳妇的那点子事,不禁长叹一声。

老八和老九以为老五想起了什么遗憾的事,不愿说出口,在那长叹,也不过动问,只由着老五在那思忖。

老五似又看到了那一江春水,看到了那明媚的阳光,看到了暗云涌动的溪流,在那溪流中,飘荡着芦苇的花絮。在那河流的深处,涌出几朵莲花的粉红。

河莲深处,不时的传来娇笑门声。

老五站在河畔,站在隔着芦苇的浅礁,站在那湿滑的圆石上,看着飘来的飞絮。在那飞絮上,暗香不时的传入他的鼻孔。

老五连忙嗅了嗅,闭紧双眼,暗叫好香。可就在这时,晴空一个霹雳,似要下雨了。河里荷叶下猛地涌出一个人来,吓得老五连连躲闪。

河里的人儿听出有人偷看,朝河岸上啐道:“下贱东西,有胆量偷看,就下来和我比比,谁的水性好。”

老五一听,气不过地从芦苇丛中闪出,喝道:“比就比,我就不信我一个大老爷们,还比不过你。你给我等着,我马上就来。”

老五边说,边褪下衣裤,一个猛子,砸进河里,朝河中的女子游去。老五这一猛子,砸得很深,直穿去撞到了女子的身子,才停了下来。他只觉撞着了软绵绵的一团,吓得连忙向后一退,像泥鳅一样,向上一钻,跃出水面。

老五晃眼一望,只见一个出水芙蓉般脸蛋的少女,矗立荷花之畔,交相辉映,令人全身酥软。他忙将眼睛一闭,低声道:“姑娘,你还不潜到水里去,我看到你的那了。”

姑娘脸一红,娇喝道:“你还有脸说,你不但看到了,还撞到了。你让我以后怎么嫁人?像你这样灰头土脸的,我看着就烦,还不快滚。”

老五格格一笑,大着胆子道:“姑娘,要是没人娶你,那我娶你。像你这样美如天仙,人见人爱的姑娘,怎嫁不了人?”

姑娘冷喝一声道:“少贫嘴,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老五不走,反凑上几步,一把伸手抓住姑娘的双峰,不停的揉搓。姑娘只觉全身一阵禁脔,想挣脱老五的怀抱,却无论如何也挣脱不了。只拼命挣扎,低喝道:“你要不放手,我就叫了。”

老五低低一笑,邪恶地道:“你叫啊,你要叫,更没人敢娶你了。只要咱们成了好事,我明儿个回家去,就来你家提亲。”

姑娘见他生得清俊潇洒,相貌不俗,也便半推半就地道:“你说的可是真的?你要是骗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老五又压低声音道:“我怎么会骗你呢?你叫什么名字,我明天就和师父说一声,回家去给我爹说,保准来你家提亲。”

姑娘涨红了脸,低声道:“我叫醉红,是河对岸苗家的女子。你要来时,就问苗家怎么走,就有人告诉你怎么去了。你来可别和我爹说起咱们的事,否则我这条小命就不保了。”

老五摸着她的胸脯,直往下,慢慢的抚慰她的桃源。

醉红嘤咛的叫了几声,伸手抓住老五的手,幽幽的道:“世间骗人的男子太多,你还是快回去,告诉你爹爹,来我家提亲,否则我现在就死在你的眼前。”

老五眼前一花,早被醉红扔了一拳,险些随水而去。等他醒过神来时,早不知醉红的去向。

老五急急的来到河岸,去找他的衣裤,却什么也不见。老五顿足道:“好你个刁钻女子,迟早我会找到你,非弄死你不可。”

老五气急败坏,回去告诉师父要回家娶亲。师父不好留他,只得道:“那你先回去,等完了婚再来不迟。回去了多和烟斗钱美言几句,我这里也送你些结婚动用的家伙,算是你大婚为师我送的礼。你大婚之日,我就不来了。”

老五忙谢了一番,兴冲冲的回到一线天,将这事告诉烟斗钱。烟斗钱大怒,喝道:“婚姻大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能自己做主?我可告诉你,早给你物色好了人选,你只等着当新郎就是了。”

老五一听这话,气得面色如土,好几日不理烟斗钱。他心里想着醉红,也想再见她一面,可路途遥远,离开一线天又怕被烟斗钱发现,只得将这思恋,埋藏心底。他也没想到,回来告诉了烟斗钱竟是这样的结果。

整日唉声叹气,望着屋梁发呆。老四素来和他要好,这些日也和师父请了假,回家来休息休息。见老五发呆叹气,便走到他屋里低声问他道:“五弟,你都快大婚的人了,还有什么心事未了?”

老五便将这事告诉老四,老四背着手,在屋里转了几圈,喃喃地道:“五弟,如今倒有一法,只是……。”

老五大喜,一听有办法,连忙站起身拉着老四的手道:“四哥,我就知道你最有办法了,快告诉我,什么办法,我这就准备准备。”

老四坐在桌子旁,低声道:“这事先不要爹知道,我假装成你,去苗家提亲。你看意下如何?”

老五一愣,忙摆手道:“这样是好,可爹这面咋办?他本来就不同意我自作主张,你去也是自作主张,到时弄得不好,还让人家姑娘落得不好的名声。”

老四微微一笑,朝老五的肩膀一拍道:“五弟,你就放心,我一定帮你办成这件事。要实在不行,我就假意和她结婚,这姑娘还是你的。”

老五慌忙摆手道:“四哥,这个不行。要你和她结婚,她就是我嫂子,我是万万不能动的。”

老五转悠了几圈,没有别的办法,只有让老四去一试。

这事被烟斗钱知道了,但他不知道老四去为自己提亲还是为谁。一想老五都要娶亲了,他有个不急的?只得任由老四去,心想他要自己说成了,那就给他和老五一起办了,又省不少的事。看日子找先生都只找一次,不用找两次。

烟斗钱磕了磕烟斗,觉得这事甚好,便命人通知老五娶亲的日子定在下月初三。老五算算日子,不到半月,慌来找烟斗钱理论道:“爹,这事也太早了,我都没见过人家姑娘,你怎么就答应了?”

烟斗钱咳嗽一声,啐了他一口道:“混账东西,我看中的,难道你看不中?我可告诉你,你好好的给我呆着,别没事老找事做。我给你娶媳妇,你四哥还急眼了呢。他现在自己去找去了,给你福还不想享?”

老五只得应了声道:“爹是为孩儿好,这孩儿知道。可是……,可是……。”

烟斗钱吐出一口烟圈,瞪了老五一眼,吓得老五不敢说话。良久,才听烟斗钱咳嗽一声,喝道:“可是什么?”

老五不敢说,只得呆呆的望着烟斗钱。

烟斗钱冷哼一声,又伸手去磕烟斗道:“我知道你那点花花肠子,还想着那个叫什么的姑娘?老五啊,以后只能想你媳妇,把那些都给我收了。爹给你找的,能有错吗?你自己合算合算,自己去提亲的,要花多少银子?你这媳妇,分文不花。”

老五早想到了几分,此时早不敢多说,只得应了几句,便走出去了。回到屋里,叹息一声,躺倒床上,朦胧睡去。他不敢将这事告诉他娘,也不能告诉她。可这算哪门子的事,本想着能顺利的去苗家提亲,可事与愿违,令人揪心。

老五一睡就是几天,索性连安也不去请。

烟斗钱也不管他,任由他去。心想过不了几日,见了新娘子,你感谢我还不急,生什么闷气?

过了几日,老四从苗家回来,来见老五道:“恭喜五弟,我和苗老爷子说了,他答应了这事。问我家这面什么时候去接人,我说回来找先生看看再说。”

老五听到这话,先是一喜,后有忧虑道:“四哥,这事可不好。你想想,爹铁了心让我娶那个未曾见面的女人,会让我娶醉红吗?”

老四也顿足道:“五弟,我也相好了,实在不行,我就和醉红假装结成夫妻,到时再让你们见面。等过几年我和爹说,纳一个小妾便是了。”

老五摆手道:“四哥,就你和我最要好,我可不能害了你。娶小妾可不比娶正房,那可是什么都没有。况且娶小妾名分都矮了一截,谁愿意嫁到这里来?”

老四淡淡一笑道:“五弟,难得你们有情有意,这个忙我一定得帮。你也别太固执了,错过了好姻缘,这辈子就再遇不到了。你别弄得像二哥那样就成了,爹也不吸取教训,老在这事上较劲。”

老五还想说,只见老四按住他的手道:“五弟,这事就这么说定了,你也别有什么思想包袱。等四哥去办去,一定帮你把事办好。”

老五虽听老四这么说,心里总是不安。他害怕将醉红娶进来后,和她在一起那不叫私通了吗?叔嫂私通,传将出去,那可是不得了的大事?

左思右想,不得计策。只得整日叹息,只等大婚之日到来。

正文 一百零七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就到了初三日。整个一线天,莺歌燕舞,喜鹊高唱,一派祥和喜庆。两对新人,分从南北两个方向,迎如一线天。同时进入,同时拜堂,同时送入洞房。

老五的心里,总不是滋味。望着老四身旁的新人,不时的用眼斜挑。烟斗钱看着老四、老五都有了媳妇,心里说不出的高兴,命下人们都备了一份饭菜,他们家人没来喝酒吃饭的,让带回去给家里人。

众人得了烟斗钱的旨意,大家又都忙活了起来。

等到送入洞房后,老四悄悄的将醉红送到老五的房里,吓得老五一跳,低喝道:“四哥,如今我还要叫她嫂嫂,你怎么送到我的房里来了?”

老四低声道:“五弟,我也是玉成你们的好事,难道你还赖我不成?人我给你送来了,我要回去做木工去了。我悄悄一走,爹不知道,他也就不生我的气了。”

这话被醉红听见了,猛地一难掀盖头,怒喝道:“好你两兄弟,既把我娶进门,又把我当礼物送来送去的。我不是什么物品,我嫁的是老四,以后我自然是老四的媳妇,什么猫啊狗啊的,我不认识。还不快把我送到四少爷的房里去?”

老四、老五一听,全震住了。老四只得道:“我的姑奶奶,我这不是为你们好吗?你和我五弟情投意合,我这是成全你们的好事,你怎么反来……。”

醉红瞪了老四一眼,冷笑道:“你个没良心的东西,你知道我们女人最看重的是什么吗?”

老四摇摇头,忙问道:“是什么?”

醉红伸手一把抓住老四的耳朵,低声在他耳边吹风道:“你不知道,那我告诉你。”

拧得老四的耳朵,一阵青一阵红,可她说得慢慢悠悠,半晌还没说出要理。老五想解劝,可想起自己做的笨事,又不敢相劝。眼见着自己喜欢的人儿,跟了自己的四哥,心里莫名难受的滋味,涌上心头。

半晌,才听醉红道:“你不知道,你不知道,那我好好的告诉你。”

老四连忙求饶道:“我的姑奶奶,你都说了好几遍了,你告诉我,快告诉我啊!”

醉红冷哼一声,啐道:“我就是要让你记住,我们女人最看重的,就是名节。你把我娶进门,难道想让我们叔嫂通奸吗?你给不起我名分,为何又要骗我,将我娶进门?”

老四颤抖着身子,低声道:“醉红,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成全你和五弟。我连碰你的半点意思都没有?你不信你问问五弟,打心眼里我早就把你看成是五弟的女人了。”

醉红一听,眼泪嗖嗖直下。她不再说话,冷冷的盯着老五。

老五急了,忙哄醉红道:“醉红,四哥说的都是实话,我想你心切,才让四哥这么帮我们的。”

醉红憋了半晌,冷笑道:“和我拜堂的人是谁?和我拜天地的人是谁?和我喝交杯酒的人是谁?我只认和我做这些的人,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醉红说完,拉起老四,正要离开老五的屋子。忽听盖头滑落的声音,猛地一个声音喝道:“你们闹够了,也该我说几句了吧。”

老五听罢,浑身颤抖,怔怔一望,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刚娶进门的媳妇。吓得忙道:“你说,有什么话都说出来。反正想娶你的是我爹,不是我。”

老五说完,将胸前的大红花一扯,扔到一边。老五媳妇站起身,冷笑道:“不管想娶我的是谁,只要走进这家门,我就是你钱老五的媳妇。我可告诉你,我是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要想和嫂子私通,这事我可由不得你。不管你喜欢我也好,不喜欢我也好,以后的日子,咱们慢慢熬。我实话告诉你,我也不想嫁到你家来,可你爹逼得我爹娘走投无路,只得将我这女儿卖了。”

老五嘴巴动了动,低声道:“既然你不愿嫁过来,那你自由了,你现在就可以走。我让你走,你快走啊。”

老五媳妇猛地仰头大笑,打了个哈哈道:“你当我傻?钱老五,我告诉你,我一点都不傻。走出你钱家的门,我爹娘又要遭殃了。你想都想不到,他们过的是什么日子,我能离开你们钱家吗?我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你们钱家。”

老四、老五一听,吓得面色一白。心想两个都是厉害角色,以后可得小心侍候。老五也只得叹息数声,将昔日的往事沉诸脑海深处。那种痛,也只能在偶尔记起时,让他慢慢的消失。

老五抽了口凉气,淡淡地道:“你不愿走,那你就留在这里,我可是要走的。从今以后,我不再回一线天来。”

老五媳妇也不多说,坐回床上,也不去搭理老五。

醉红见老五媳妇啥话都没说好,便又坐回了床上,拉着老四的手道:“听见没有?你个没良心的东西,只知道你自己做好事,难道你就没替我想过吗?”

醉红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有几分舍不得老五。毕竟老五在相貌和处事上,都比老四强了许多。无奈世事弄人,造化不成,只得相望不相守。

老四尴尬地朝老五道:“五弟,都是我对不起你,都怪我不好。”

老五摆摆手道:“四哥,你没有对不起我,都怪我和她有缘无分。”

老五说完,恭谨地朝醉红一礼道:“五弟拜见四嫂。”

这话说毕,老五似想通了许多,走到床前搂着他媳妇道:“我也不去做什么木匠活了,以后就守着你过日子。先前或许我还想不通,我现在想通了,一切都想通了。”

老四看着老五一脸茫然的神色,摇摇头,望着醉红。有千言万语,他不知该从何说起。这辈子,从这件事上,就一直对不起老五。

老四低着头,走出屋门。醉红也跟着老四,低头走了出去。

老四和醉红回到房中,老四又向醉红解释了一番道:“醉红,我知道五弟是真心喜欢你的,你也是真心喜欢五弟的。你们应该在一起,你知道吗?无论从哪方面比,我都不及五弟,这点我有自知之明。你那么漂亮,应该找像五弟那样的男人。”

醉红伸手在老四脸上一摸,淡淡一笑道:“四少爷,你很爽直,为兄弟两肋插刀,什么都不顾。可我还得顾全我的名节,无论以前发生个什么,我现在只知道我是你的女人。我不是那种随便的女人,我们苗家也没那种随便的女人。我曾听说兄终弟及,可那是鞑子外族人,我不是异族。你说这些话,是不是看不上我?要是你看不上我,可以把我休了,从此以后,我再不进你钱家的大门。”

老四的嘴,更加的颤抖,险些说不出话来。只得道:“醉红,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知道吗,自从到你家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上了你,可在我的心里,你一直是我五弟的媳妇。”

醉红冷哼一声,啐了他一口道:“难道你以为我和你五弟已苟合了?我告诉你,我醉红堂堂正正,对得起你。不是我的男人,我绝不会就那样给了他。”

老四一听,摆手道:“你越来越曲解我的意思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醉红伸手又在老四的唇上一摸,幽幽的道:“既然不是那个意思,新婚燕尔,那我们就不能有点意思吗?”

老四顿觉香气袭来,全身酥软,柔声道:“醉红,我从来没有做个这样的美梦,也没敢想象我有这么个漂亮的妻子。今生,我与你为伴,绝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老四嘴上如此说,心想你现在说得那么光明磊落,日后不知哪天心血来潮,有和五弟私通去了。不过你既然做了我的媳妇,这事传出去,想必你也不会好受。

老四忖罢,只觉一股暖流袭来,忙轻轻的抓住醉红,将嘴凑上。

醉红嘤咛两声,脸面绯红,抱紧老四,幽幽的道:“四少爷……。”

老四应了一声,可醉红并没有说话。老四又将手在她脖颈上一摸,眼见着她粉嫩的脖颈,手不停的望下摸去。不多时,便触到那软绵绵的小峰。只觉醉红轻轻一让,闪过老四的手。老四却不理,猛地将手抓住小峰,不住的按摩。

醉红格格一笑,将腿夹住老四的身子,吐出香舌,伸进老四的嘴巴。老四只觉像蛇一样钻进自己的嘴里,忙将它慢慢的嚼噬。

两情相悦,床第有声。不到片时,老四便心急地将她的衣裤褪去,只留下她洁白的身躯呈现眼帘。

她那娇弱的躯体,就像秋天里的棉花,令人一见心痒难熬。

老四摸准桃源,朝那桃源深处打探打探,忙将坚挺的坚枪送入,却怎么也找不到入口。醉红娇声大笑,连呼错了错了。急得老四又探头向下望去,望准了入口,便又将那物滑去,可始终找不到入口。

如此再三,弄得老四软了半截。老四额头上的汗珠,涔涔直下。

醉红见他这样,忙伸手抚弄枪棒,他才重振旗鼓。可就那样,还是找不到。醉红只得红着脸,慢慢的将那物送入桃源。

老四顿时找到了感觉,猛地滑入,弄得醉红锥心的痛,连连高叫。

老五躲在屋外的角落里,听得叫声,心里一阵疼痛难受。他想都想不到,竟然会变成这样。自己心爱的女人,竟和自己的四哥走到了一起,而自己却只落得听他们欢愉的声音,以此来解相思之痛。

才抽动几下,老四便高叫几声,连忙滑出,瘫软在醉红身上。一股米汤般的液体,滑到醉红的肚脐,冰凉冰凉的。老四忙朝醉红的桃源望了一眼,不见血迹,又将醉红的身子挪开,朝床上的床单望去,还是不见血迹。

醉红也一脸茫然,低声道:“不可能,不可能啊,应该有的,不可能没有啊。”

老四的脸,顿时冰凉下来。怔怔的望着醉红,冷哼一声道:“你不用骗我,我知道你和五弟发生了那事,为什么还要骗我?你实话和我说,我并不在乎,可我不喜欢你骗我。”

醉红委屈地道:“四少爷,我没有,真的没有和五弟发生那种事情。”

老四冷冷地站起身子,指着床上,喝道:“那这你怎么解释?什么都没有,你倒是说啊?”

醉红愕然地望着床上,四下里寻找着那片能保住她贞洁的血迹,可怎么找,都没有一点踪影。

醉红的心死了,她想,只能以死,才能保住自己的清白。上苍为何如此捉弄人,捉弄了一次不够,难道还要捉弄一次?

正文 一百零八

醉红呆呆的望着床帏,一言不发。老四喝道:“你既然不说,就是和他发生了那事。”

醉红急了,也喝道:“没有。”

老四啐道:“像你这样下贱的女人,什么事不会发生。刚才说让你去跟着老五,可你就偏偏不愿。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

醉红无奈,急得嚎啕起来。

门外的老五听得哭声,朝门内道:“四哥,我用我的人格担保,我和醉红,绝没有发生那事。”

老四听见门外有人说话,不打好再当着老五发作,只得不做声,连忙来劝醉红。低声道:“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醉红,我不该在乎这些的,以后只要我们能好好过日子就成。咱两的事,不能让五弟知道了。”

醉红哭了一回,才止住哭声。心想你半天都进不去,可能是软了,都没进入很深,可能还没碰到那里。我就再和你做一回,免得你日后赖我。

醉红想了想,伸手去摸老四那话儿,软得跟面粉似的,捏都捏不成团。她只得暗自叹息一声,轻轻的抚弄。

等过了好一会,才将那物弄得挺了。醉红低声道:“这次你可不能太急,要看准了,再滑入。”

老四得了一回教训,又怕老五还在屋外偷听,说他不行。只得振奋精神,朝醉红的桃源深处行去。

醉红只觉全身一阵酥麻,高叫几声,抱紧老四道:“我的乖乖,好痛,好痛。痛死我了,快停下。”

老四心里却想,你个下作东西,都和人家做了,还痛什么?我今晚就弄死你,看你以后还和别人做不做那事?

老四边想,边猛烈朝桃源深处行去。弄得醉红全身痉挛,几不知天上地下。良久,才云消雨散,回个神来。

醉红听着老四的喘息声,心想他是下了狠了,要不我怎么推他他都不起身去。我这身子骨,够他煎熬几次?

她边想,边暗自落下泪来。但想这次既然那么勇猛,一定会有那东西了。

红着脸,叫老四起身来。老四筋疲力尽,几乎没了力气,缓缓从她身上爬起,坐到一旁。醉红大喜,指着床上一小滩血,低喝道:“你看,这是什么东西?”

老四尴尬地一笑,朝醉红的脸上吻了吻道:“都是我不好,都是我对不起你。”

醉红冷哼一声道:“你第一次软了才进去,都没啥动静。这次弄得我锥心的痛,你却没事人似的,推了你几次,你就是不放。你还真以为我和老五发生了那事?”

老四摇头道:“我没有,只是觉得做着舒服,才忘记了停。”

其实老四心里,觉得一点都不舒服,只觉得痛而已。全身都像被绳子捆了一般,一点力气都是不出来。但他觉得,这次可比第一次勇猛多了,那么长时间,都没法停下来。以后要像这次这样,可能得纳一个小妾,轮番上阵。

老四这样想着,不知不觉间,朦胧睡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早上。醉红正想拉他起来洗漱,他却一把抱住醉红,不让她起来。

醉红忙道:“不早了,太阳都晒了,起晚了怕爹闹。头一天来家就起得那么晚,你让我以后怎么做人?”

老四微微一笑道:“我的乖乖,没事的,爹是过来人,又不是不知道。我想你想得慌,咱们再来一次。”

醉红伸手摸摸桃源,觉着还有几分疼痛,忙道:“今天不行,今晚再来。”

老四央求道:“我的乖乖,我真想你想得慌,就一次,一次。”

说罢,伸出大拇指。

醉红无奈,只得默默的应允了他的要求。

老四大喜,忙伸手在她身上不停的乱摸了一阵,摸得醉红嘤咛乱笑。他却觉得舒心惬意,忙将那话送入桃源,猛地来了几下,却忍耐不住,如黄河溃堤般,一泻千里。

老四的脸,一下崩得紧了。心想,我是不是不行,怎么会这样,怎会这样呢?为什么那么快?明明昨晚第二次都差不多半个时辰,为何今天又不行了?不行,我要再来一次,我要再来一次。

老四不敢离开桃源,只得奋力拼搏,无奈才又来了几下,全身瘫软,有如废人一般。

醉红害怕他像昨晚那样,来回的在身上潜伏半个来时辰,那样非要她命不可。可没曾想才一进去,动了几下,便不见动静了。

昨晚闹了一晚,她还有些困乏,随着老四,倒在床上便又睡去了。睡梦中,梦见老五朝她招手。

醉红躲避老五道:“老五,我已嫁你四哥为妇,日后你就不要再纠缠我了。我知道,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可事已至此,咱们就做叔嫂,还可以天天见到。”

谁知老五不允,只几个翻腾,便将她捉住道:“醉红,我想你想得慌,昨晚听见你和四哥做那事,才知四哥不行。你跟着我,我一定让你幸福。”

醉红一惊,朝老五瞪了一眼道:“你就没正经,谁说你四哥不行,他弄得我死去活来的,我现在都怕做那事了。老五,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咱两是不可能的了。”

老五狞笑一声,扑到醉红身上,便不断的抚弄她的双峰。醉红嘤咛几声,低声道:“我好舒服,五弟,你再大力点。”

老五使劲双手,捏着她的双峰。他的嘴唇,却一刻也没有停,吻遍了醉红的全身。醉红从没感受到如此的快乐,连连叫唤。

老五见她一阵朗笑,忙伸手在那一摸,只觉桃源之水滚滚来,好似仙山挂前川。将身上衣服一扯,那话便送入桃源,直入深处。

醉红一阵怪叫,声音传出窗外,传到老五耳朵里。老五一愣,心想昨晚都没多大一会就结束了,怎早上便变得如此神勇了?

这叫声不但惊动了老五,还惊动了睡在醉红旁边的老四,听她发出的声音,一脸享受的样子,忙拍醒她道:“你在这什么?”

醉红大骇,见着老四,方觉是梦。只得撒谎道:“梦见和你做那事,情不自禁的就叫开了。我以前白天做了啥事,晚上做梦就会梦到的。”

老四哦了一声,点头道:“原来这样,我还以为你得病了。咱们也该起了,快吃早饭了。”

醉红嗯了一声,坐直身子,回想刚才梦中的情景。心想难道不同的人,做起来真的不一样?有机会,一定要找老五试试。像老四这样,没几下就完了,说不定日后不能满足我。听大姐说,那事只有头几天难受点,后来就越做越想,一般男的都扛不住。

醉红边想,边扣胸前的纽扣。

老四见她半天还没扣好,忙帮着扣好道:“快起来,要不然过了饭点,爹又要骂了。”

醉红冷笑一声,喝道:“你不是说爹是过来人吗?他知道这些还骂我们干啥?去给我打盆洗脸水来。”

醉红边说,心里边想,要真如大姐那么说,这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难道真要和老五偷吗?没做这事时,要死要活的保住贞节。可做了这事后,才知道那些根本不重要,只要自己快活了就好。

老五正想着,忽觉有人凑了过来,朝他道:“五哥,该喝酒了。”

老五大骇,忙端起酒碗便往鼻子里灌。

老八哈哈大笑道:“五哥,想起了什么事情,竟让你这么失态?”

老五不好说出,心想要不是醉红把初夜的事和她的想法告诉他,他又怎么能回忆起这些?

老五顿了顿,喝了口酒,脸都被憋红了。

老九喝了口酒,朝老八道:“八哥,五哥一定有他的难言之隐,咱们就别逼他了。来,继续喝酒,咱们三兄弟,以后得将一线天撑起来。”

老五只得将酒碗和老九碰了,可心里,还觉着醉红在那伸手招他。

自大婚之后,老五也没再去他师父那做工。还是直到后来被分了出去,才离开了一线天。他整日抱着自己的媳妇睡,心里却想的是另一个人。

每和媳妇做那事时,都得想着醉红才能硬起来。

直到有一天,老五外出,正好在一线天外的林子里,遇到了回娘家回来的醉红。醉红不施脂粉,却美艳过人。见着老五,她也不躲避,朝他招手道:“五弟,你这是去哪里?”

老五连忙让过几步道:“四嫂,我正出去找地方建房子呢。这几日闹得慌,爹要将我们分出去了。”

醉红一听,急了道:“五弟,那岂不是以后见着你的机会少了?”

老五嗯了一声道:“可不是。”

醉红脸色一红,凑近几步,低声道:“五弟,这些日,难道你就没想过我?”

老五怔怔地望着醉红,也低声道:“你是我四嫂,我怎敢有非分之想。四嫂,要是没别的事,我先去了。”

醉红见他要走,喝住他道:“你给我站住,走什么走?我可告诉你,再错过了,恐怕咱们这辈子到死才能再见。”

老五听他话里有话,连忙站住道:“四嫂,你还有话对我说?”

醉红使了个眼色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换个地再说。”

醉红边说,边朝僻静无人的地方行去。两人走了良久,来到一个无人能找到的所在,有山有水,恬静惬意。

醉红才道:“五弟,当日在河里,我怕毁了我苗家的声名。现在我嫁给了你四哥,早成了女人。可我的心里,想着的永远都是你。但我不知道,你想过我没有?每天看着你冷峻的表情,我这心里,比什么都难受。”

老五一怔,心想难道你还真想着我?那为何结婚当晚,你会拒绝和我在一起?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老五不愿说出,只呆呆的望着醉红。

醉红见他不说,抿了抿嘴道:“我知道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都是薄情寡意的人。既然这样,那咱们也没啥好说的了。”

老五听她说完,上前一把抱住她道:“醉红,你知道我这些日子是怎么过过来的吗?每晚和那婆子做事的时候,都是想着你的面貌,我才勉强能……。”

正文 一百零九

醉红哽咽着,幽幽的道:“别说了,什么都别说了。我知道你很苦,听说咱们都得离开一线天了,所以才舍不得你,冒死来和你一见。”

老五的心,猛地一跳,几乎要跳出自己的身体。这种感觉,比娶媳妇时来得更猛。听着醉红的话,将头埋进醉红的耳根,舌尖轻挑。醉红下意识的一百零九一迈,却又不舍地凑进老五的嘴巴。

老五瞥见她白皙的脖颈,全身热血沸腾,巴不得即刻将她融入自己的身子。他不停的叫唤着:“醉红,我爱你。醉红,你知道吗,这辈子,你是我唯一动心的女人。”

醉红扭过身,将樱桃般的小嘴凑上老五厚厚的嘴唇,随即一分。将娇柔的手在老五的脸颊上一摸,微微一笑道:“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我还记得我和你四哥那晚的事,要不是你,我几乎……。”

老五忙止住她道:“醉红,我们再不要说那些不开心的事。只是我一直想不通,娶你进门时,你为何不愿跟我在一起?”

醉红脸色一红,叹息一声道生:“我既是你四哥娶进门的,我自然得跟他。我们族里有规矩,要是谁嫁了人,没和他自始至终,就会被装进竹篓,沉入河中,不得好死。老五,我对你的情意,始终没有变。你知道我当时有多失望吗?盼了好久,都没你的消息。我甚至有种想死的心,同时也对你很恨很恨。可等我来了这里,才知道你的事,爹做事,也太霸道了。”

老五咳嗽一声,望着远近落下的枫叶,铺满了整个林子。就像棉被一样,厚厚的将整个大地的土壤掩盖。偶尔一阵风吹过,刮得木叶嗖嗖直响。阳光照进密林,暖意融融。各处的小鸟,叽叽喳喳的乱叫个不停。

醉红嘤咛一声,望着周围的动静,又朝不远处的小河望了一眼。枫树过后,矗立一山,山上的灌木,青翠挺拔,别有一番景色。绕过山边的,是清澈见底的河流,滚滚江水,向东而去。

醉红望了一阵,朝老五道:“老五,我和你是河中相识的,我想和你一起再到河中。咱们日后,或许不能再见,就让这一切美好的回忆,留在河中吧。”

老五深情的望着醉红,柔声道:“醉红,你说得对,就让这一切,留在河中,成为我们永恒的回忆。”

老五朝四周瞥了一瞥,见少有人至,果是一个清幽的所在,便携醉红到河边。他的眼睛,一瞬也没离开醉红。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让他感到畅心舒意。曾经多少个夜晚,曾经多少次的呼唤,喊着的都是她的名字,梦到的都是她的身影,伊人眼前,笑颜如花。

老五见她缓缓褪去衣裤鞋袜,直至一丝不挂。他想伸手去摸,却见醉红双手怀抱,斜斜的走入河中。她的姿势,是那么的撩人,那么的令人心痒难熬。迷人的体魄,销魂的走姿,娇羞的表情,让她的所有缺点都变成了优点。

在老五的心里,她简直就是人间仙女,没一点瑕疵。她是美玉,她是鲜花,是永远不会消失光芒的美玉,是永远不败的鲜花。

她走入河中,露出笑容,缓缓将身子往水里一坐,幽幽的朝河岸叫道:“老五,你还磨蹭什么,快下来啊。”

她这么叫时,朝河岸上望了一眼,只见老五直直的望着自己,不由得脸更加红了。随即朝老五站的方向啐道:“促狭鬼,不许这么看着我。”

老五还呆呆的出神,怔怔的望着醉红。他从来没见醉红这么美过,从来没像今天这样仔细打量醉红。

今日,醉红是属于他一个人的。

老五咽了口唾沫,听着醉红的笑声,迫不及待的褪下衣裤,扑通一声跳入河中,游到醉红的身边。醉红见他游来,微微一笑道:“你今儿个是怎么了,总是出神?”

老五扭头一笑道:“看到你,我有些激动,也有点手足无措。”

醉红掩嘴一笑,凑到老五跟前,低声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我怎么听着有点不像真的呢?”

老五香了她一口,伸出双手,一把抱住醉红白如馒头般的酥胸,微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不管是哪个男人,见到你这样的身材,这样迷人的走姿,都会留口水的。醉红,你太美了。”

醉红从没听老四夸过他,这话从老五嘴里出来,感觉很甜很美。此刻的她,是世间最美的女子。得到心爱的人的赞赏,她再不奢求别的,只求平淡的度过后半生。她睁大美目,直勾勾的望着老五道:“我知道你没有骗我,可只有你欣赏我,也只有你才夸我几句。”

她想说你四哥从来都没仔细看过我的话,想到老五不让她提起那些不开心的话,便咽住不说。

醉红将头靠在老五的怀里,将双腿飘起,像游鱼一般,不停的上下晃动。

老五越看越爱,猛地将双手搓着她的馒头,朗笑声不断的从水中窜出。噗噗的声响,震得周围的山石回响连连。

醉红低低的哼了一声,幽幽的问道:“你和她做时,是不是也像和我这样?”

老五摇摇头,低声道:“我和她,巴不得早点完事。要不和她做,她回家去告诉她娘,跑到我家里来闹,到时爹又派我的不是,我就死得很惨了。”

醉红娇声一笑,将莲足踩入水底,转过身来,吻住老五的脖子,伸手抚弄那话。醉红大骇,沉声道:“你爱死我了,老五。这么大的话,怎让那婆子一人独享了?”

醉红还没等老五抚慰一遍,便等不及地将那话往她的桃源深处送去。老五也不含糊,慌忙将身子一闪,将醉红来了个狮子大翻身,抓住她的双手,猛地将那物送入桃源,只一滑,直入源头。

醉红怪叫一声,险些晕厥过去。

老五感觉到力道过大,想停下来,可身不由己。醉红虽也感觉到剧烈的疼痛,却不断的扭动,撞击着老五的躯干。老五见她没事人一般,也就不再怜惜。心想她既也和四哥经历百战,自然能承受得住。

随即抖搂精神,坚枪再挺,水浪翻天。醉红再也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冲击力,叫声震天,传出河谷,传到远方,就像轻微的调子,令人心猿意马。

老五听着声音,比和那婆子做时美妙了不知千万倍。他很想听那婆子的叫声,可那婆子却说那叫声只有才能叫得出来。老五气了几个晚上,可又无奈。闲暇时想起醉红,也不想找那婆子,手指头上告慰。

老五边听着声音,边注视着醉红闪乱的秀发,她的全力倾注,她极力的配合,多么的和谐美满。老五心里暗叹,要是能长久和她在一起多好。醉红不想欠别人什么,或许这是永远的最后一次。

老五边抽动身子,边伏在醉红身上,低低的道:“咱们这叫做什么?”

醉红红了脸,低声道:“偷汉子,不,应该是叔嫂私通。”

老五伸手轻轻在她的丰臀上拍了一把,低喝道:“你就胡说,咱们这叫鸳鸯戏水。”

醉红嘎嘎一笑,扭头望着老五,哀求道:“你再快些,我好喜欢。”

老五本就累乏,听她这么一说,只得再振奋精神,再次出击。听着醉红一波比一波更大的声响,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征服感,也感到了作为一个男人的体面。在她身上,他终于找回了一点自尊。

每次和自己的媳妇做时,她都没半点声音,似乎还没有满足的感觉。做完之后,便只想懒洋洋的睡去,根本就不想再发生点什么。

老五猛地松手,伸手抓住醉红的两个馒头,不停的耸动。醉红早被他玩弄得全身酥软,六魂出窍,不由自主。

随着老五扭动的身躯,她的身子便朝那方向晃去。迷迷糊糊,似乎进入了天堂,飘飘欲仙。

老五见她哼得乱七八糟,忙停了下来,将那话拔出,一泄入河。

醉红晕了片刻,才扭过身来,朝水中望去,只见那粘粘的液体,瞬间变成白白的纽带,顺着江流而去。

不禁有些惋惜道:“老五,你怎么这么浪费,咋不将它留在我的身体里?也好给我留个纪念。”

老五摇摇头道:“我这样已对不起四哥,我不能那么做。”

老五边说,边朝河里望去,只见一片细小的血迹,朝河里飘去。他疑惑地朝醉红道:“醉红,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你身体不适?”

醉红红着脸道:“你四哥那物就像软柿子一样,根本不行。那晚第一次没有,被你在屋外听见了。后来第二次的时候我趁他不注意,悄悄的把手指咬破了,往那上面抹了抹,没想到他还真信了。我也奇怪,为何我的就没有,没想到还是给了你。该是你的,永远都是你的,想逃都逃不掉。”

老五一想,更加的喜欢醉红了。

醉红走到老五身边,靠在他的肩膀上,低低低道:“五弟,该给你的,我都给了。以后咱们,还是叔嫂,你我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老五有些不舍,朝醉红道:“醉红,本来我们就是相爱的一对,为何还要在乎那些世俗的观念?咱们一起走,悄悄的离开一线天。”

醉红摇摇头,抿了抿嘴道:“我不能对不起你四哥,更不能让我全族人受累。五弟,你永远都是我的好五弟。你让我做了一次真正的女人,让我感受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女人的滋味。我会记住你一辈子,但只能在心底。”

醉红说完,趁老五不注意,一溜身,挣脱老五的怀抱,朝河岸驰去。老五想去追上,却不见了她的踪影。

老五直到,醉红的水性,比他好了不知多少倍,想再赶上她,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只得望着水波,望着变白的液体,望着那点点血迹,怔怔的出神。

从此,想她的时候,就来河边走走,看看河畔的青山,看看河里的流水,看看河岸的芦苇。或许,在河的彼端,也演绎着和他一样的故事。

正文 一百一十

猛听得啪的一声,老五被这声音一震,吓得朝四周望了一眼,见老八和老九在那猜拳行令,忙失态地道:“不好意思,想到了些往事,不能自拔,怠慢了两位兄弟。”

老八正玩得兴起,朝老五道:“五哥,你继续回想,我和九弟玩玩,我就不信我赢不了他。”

老五听他如此一说,反不好意思了,忙问道:“你们猜的什么拳,我也来玩玩。”

正说间,忽听门外有一家丁走进屋来,朝老九禀报道:“九爷,佘家营佘老爷子求见。小的不敢放他进来,命人守住隘口,让他在隘口等候。”

老九大喜,朝家丁道:“你派精壮夹道迎接,我在这里等候他。”

老五、老八听罢,朝老九道高:“那我们得回避回避。”

老九淡淡地道:“又不是什么大人物,你们不用回避。他来咱们这里,不过想打探打探。他那些义子,想必都想他早点死呢。他既然不愿早点死,就是想来找我借点人马,除掉他那些义子。他老谋深算,我就让他算。”

老九才说了几句话,便听得门外爽朗的声响道:“这不像九爷的待客之道啊,怎么连个人影都没有?”

老九听出是佘老爷子的声音,才慢吞吞的走出屋来,双手抱拳,朝他一礼道:“佘老爷子,难得你大驾光临一线天,顿令一线天蓬荜生辉。”

佘老爷子不动声色,微微一笑道:“九爷,不是小老儿难得来一线天,实是你一线天巨人千里之外,想来都不敢来啊。适才要不是小老儿命大,恐怕早死在隘口了。”

老九一愣,朝左右喝道:“有这等事?你们怎么招呼贵客的?”

老九咳嗽一声,朝佘老爷子打量了一番,叹息道:“佘老爷子啊,你想死也不能赖我一线天啊。想必是认了那么多义子,趁他们都还年轻,多几个送终的,要死也得死个别的所在,想诬赖我可没那么容易。”

佘老爷子一听被老九说中要害,心想我此番来借人马,万一他不借,那我不是白来一遭了吗?可不向他借,那我又向谁借呢?远水解不了近渴。

佘老爷子忖了忖,捻须一笑道:“九爷言重了,我这身子骨,要死也不能死在一线天。况且我和你爹烟斗钱是世交,怎会做出那样不仁不义的事?”

老九朝一旁的老五望了一眼,笑了笑道:“五哥,依你看,佘老爷子此番来一线天,是不是有事求咱们?”

佘老爷子一听老九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当面就把这话撩了出来,只得咳嗽两声,想示意老五不要说出来。可老五毕竟是一线天的人,朝佘老爷子望了一眼,沉吟道:“我看像,不但像,肯定就是。”

佘老爷子听他这么一说,心想既然被你们看穿,那我就明说了。随即拱手朝老九道:“你们都知道了,那我就直说了。我这次来,的确是想借些人马,平了我佘家营的内乱,不但每年岁贡,而且还告诉九爷你佘芳的下落。”

老九听罢,随即将身后的衣服一拉,飘身坐在竹椅上,冷笑道:“佘芳,你以为她对我来说那么重要吗?想用一个人的下落,来换我一线天的人马,你也太小瞧我老九了。”

佘老爷子心头一震,忙赔笑道:“九爷,只要你愿借人马,提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

老九嗯了一声,朝丫鬟道:“给佘老爷子搬椅子来,看茶。”

佘老爷子捏了把冷汗,心想老九怎么这样,好歹我也是佘家营的一家之主。无礼之甚,等我收服佘家营,再好好的收拾你。没想到我一着棋错,满盘皆输。想多认几个义子,相互制衡,却没想到他们为了共同的利益,而相互联合。

佘老爷子越想越气,可在一线天内,他却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过了片刻,丫鬟搬来椅子,老九才命佘老爷子坐了,朝他道:“佘老爷子,当年我爹在时,每年岁贡佘家营多少?”

佘老爷子心想,你这么问,分明是想按当年的多少倍收回,那我就少说一点,免得自己吃亏。随即答道:“每年十匹马,二十头牛,白银二十两,绢十匹。”

老九点了点头道:“一线天地不大,佘老爷子也收得不多。但我听说,你佘家营地大物博,按这例岁贡,可不行。”

老九说着,转头朝老五道:“五哥,当年岁贡佘家营的账簿,你去翻来,我和佘老爷子慢慢算算。”

佘老爷子大骇,心想老九果然精明,我骗了他,要想借人马,就更加困难了。才过了须臾,老五已将账簿取来。

老九让他念来听听,吓得佘老爷子冷汗淋漓。

“马五十匹,牛五十头,白银五十两,绢五十匹,美女五名。”

老九听罢,脸色巨变,朝佘老爷子喝道:“佘老爷子,这就是你说的马十匹?……。”

佘老爷子连连欠身道:“小老儿最近事多繁杂,有些忘了。何况一线天也有些年不岁贡了,哪里还记得这许多。都是小老儿的不是,还请九爷见谅。”

老九冷哼一声,啐了佘老爷子一口道:“我也不问你要多的,你就照着当年一线天进贡你的份额,给我一线天就行了。”

老九说完,朝老五问道:“五哥,一线天一共送了几年?”

老五仔细数来,吃了一惊道:“有五十二年之多。”

老九也不多说,朝佘老爷子道:“你听听,我也不问你多要,等收服佘家营之后,你把这五十二年的岁贡一次送回即可。要是你办不到,到别处去借人马去。”

佘老爷子咬了咬牙,心里暗恼自己为什么这么笨,连老九的心思都猜不透。又想我要到别处借人马,恐怕又都是狮子大开口,还不如应了老九。可应了他,一时间到哪里找那么多马匹,找那么多的美人?

佘老爷子急得一身冷汗,湿透了衣服。

老九见他有些为难,松了松口道:“我知道你一年准备不了这许多,那给你两年时间。两年时间,我相信你没问题。凭你精明能干,老谋深算,又狡猾过人,这些问题都不是问题。不过我还送你一句话,别自己给自己下套。”

佘老爷子听了,慌忙抱拳道:“九爷,小老儿领教了。只求九爷借些人马,平了内乱,定将九爷所需送上。九爷要的那些都是小数目,小老儿还每年给一线天送五十匹马、五十头牛,五十头羊,五十骡子,五十金子。”

老九摇摇头道:“佘老爷子,你把老九也想得太贪了。不是我一线天的东西,我绝不会贪。那些东西,你就留着自己慢慢享用吧。”

佘老爷子越听老九说得大方,心里越是不安。要不是无奈,怎会来向老九借人马?

他叹息一阵,才见丫鬟看了茶来。老九命他喝茶,他却不敢喝。老九知他怕下毒,随即淡淡一笑,接过了茶碗,自己喝了起来。

老九喝罢,朝佘老爷子道:“你要借多少人马?”

佘老爷子心里盘算一下,忙道:“借二百人马即可。”

老九也不计较,朝老八道:“八哥,有劳你一番,带着二百人马,随佘老爷子去一趟。佘家营易守难攻,你去之后,千万不要强攻。”

老八领命,随即点齐二百人马,随了佘老爷子,朝佘家营进发。等佘老爷子去后,老九才朝老五道:“五哥,佘家营乱成这样,也是佘老爷子自己闹的。当年我一线天不成气候,佘老爷子竟不看在眼里,等有了今天的气候,他才低声下气的来求我。你说这人,要是多给自己留一点余地,恐怕就不会出现今天这种场面了。”

老五担忧地道:“九弟,佘老爷子多诈,我怕他空口承诺到时不会答应咱们。还有佘家营是不是内乱,也说不一定。你派八弟去,我怕他有危险。”

老九摆手道:“五哥大可放心,即便佘家营不内乱,佘老爷子也不敢乱动手脚。我早料到有诈,已悄悄给了八哥暗示。只要八哥不带人攻上佘家营,便一点事都没有。他看八哥不攻上去,必知我也知道有诈,到时他便带人围攻八哥,我再派人杀去,八哥之围可见。”

老五捻须赞道:“九弟果然神机妙算,只是我们未让佘老爷子立下字据,恐怕他怀疑。”

老九淡淡地道:“佘老爷子生性多疑,要是立下字据,他才会怀疑。我不留下字据,也就是想让他琢磨不透我到底是否看穿他的心事。他想用佘芳的下落来骗我,我故意装出不受他骗,他才会信我其实在乎佘芳。他们才出动,我派的探马,早就在路上等着了。五哥,眼见着战事将起,本不敢劳烦你的,可这次,还真得劳你跑一遭了。”

老五待在一线天,一直不受重要,此次听说老九要重要他,忙道:“九弟说来,不管什么事,我都能办好,保管九弟满意。何况我也是一线天的一份子,做点分内之事,也是我应该做的。”

老九大喜,朝老五的耳朵旁附耳低言了几句,便见老五匆匆的去了。

老九还不放心,随即叫了一家丁进屋来道:“你带着五十人马,守在隘口外的林中,见有佘家营的人马欺进,便将事先砍下的树木拖动,弄得漫天尘埃。佘老爷子多疑,必不会派人查探,还以为林子里有不少人马。”

家丁慌忙领命,带着五十人马去了。

老九守了两日,坐在竹椅上,却有些不安。忙喝命一声道:“来人。”

早又有一家丁进屋来道:“九爷,小的在此。”

老九迟疑了半晌,才低声道:“你带着几个精壮,悄悄的去保护五爷。他日久不出,恐怕有何闪失。”

家丁忙道:“五爷早已派人逼近佘家营,和八爷隔山相望,现在要去保护他,恐怕有些不及。”

老九大骂,喝道:“混账,还不快去,要五爷有什么闪失,非跺了你喂狗不成。”

一句话,吓得家丁全身颤抖,连忙带着人马,飞奔老五营帐。

老九见家丁去了,才稍稍放心。

正文 一百一十一

却说老五带着一队人马,心想得了老九重用,就得干出一番事来,要不然有负老九期望。他越想,心里越是高兴。带着人马,昼夜奔驰,不到两日,便只离佘家营百里。派人打探,原来老八早不前进,扎营在前面的山坳里。

老五一愣,又派人打探,得知确实。老五只得隔山扎营,静等老八攻打佘家营。可连等了两日,不见老八攻打。

老五有些按捺不住,便悄悄的带着二十余人,抄了小路,望佘家营而去。老九派去保护他的人赶到营帐时,他早带人去了。家丁顿足道:“这不是找死吗?没想到有这么想死的,这可不好,连我的性命都要搭上去了。”

随即朝几人喝道:“都随我去,说不定还能抢得五爷的尸首回来。”

众人一听急了,都催马前行,又派人到老八帐中将这事禀报老八。老八接得探马来报,吓得两眼圆瞪,喝道:“真正胡闹,怎么派五哥前来?”

老八边说,边走出营帐,飘旧身上马,扬长而去。佘老爷子听说老五带着人抄近路攻打佘家营,老八又单骑前去营救,高兴得不得了。蛊惑老八帐中的家丁道:“你们的八爷,是有去无回,你们还不如跟着我,日后吃香的喝辣的,少不了你们的。”

众人一听八爷有危险,有的便信了佘老爷子,愿意跟随他。一传一,十传百,渐渐的都相信了佘老爷子的话。

佘老爷子大喜,催动老八帐中的人马,一举拿下老五帐中的人。众人被擒,都愿听从佘老爷子的。佘老爷子更是喜上加喜,得了两路人马,共计不下一千人。

他冷笑一声道:“老九真是个傻蛋,将七百余人交给老五,他能带得了这么多人马吗?要是我,也不会让他带。”

佘老爷子边说,边命人打探一线天留下的人马总数。探马去了一遭,见林子里尘土蔽天,沸沸扬扬,奔腾的声响,有如千军万马。探马据实以报,佘老爷子不信地道:“不可能,一线天哪有那么多人马,再去探。”

探子来到林子边,却不敢进去。老九没料到佘老爷子竟敢派人来探,但那探子胆小,不敢进去。

探子又骑马折回,将原话回了佘老爷子。佘老爷子沉吟道:“难道矸子的人马到了?都说老九会用人,想必早知道我会演这一出,等我一出,就派人守在那里了。”

佘老爷子叹息一阵道:“既然如此,那我们趁势杀入佘家营,除掉老五、老八。”

佘老爷子主意打定,带着一千人马,飞奔佘家营。探子连番回报,不见佘家营有打斗痕迹。

佘老爷子大骇,忙勒马道:“明明见老五、老八都来了,为何没有打斗的痕迹?难道早被老九猜透了我的心思?”

正说间,早见一人,被火烧得乌焦巴黑,踉踉跄跄,朝他行来。见是佘老爷子,断断续续地道:“老爷,老爷……老……爷。佘家营……佘家营……不……不……能……。”

话音未毕,人已死去。

佘老爷子定睛一看,见是自己最衷心的心腹,不禁泪流满面,唏嘘道:“我也明白了,我现在可真算是无家可归了。人老了,斗不过老九了。老九,就算我死,我做鬼也不会饶过你。”

正说着,忽又见有人闯出来,朝佘老爷子道:“老爷,佘家营已被一线天和魏一霸残部联手攻下,此刻逃走,还有一线生机。”

佘老爷子全身颤抖,说话也不停的抖道:“不……,不可能,我手上还……有一千人马,杀回去还可以……,夺回佘家营。”

那人慌了,跳上马,一把拉住佘老爷子道:“老爷,你怎么这么糊涂,这些都是一线天的人马。他们听说佘家营丢了,难道还听你的吗?”

一句话点醒了佘老爷子,主仆二人慌忙拍马奔逃,谁知一千余人,将二人团团围住,活捉了去。佘老爷子叹息一声,朝众人哀求道:“你们杀了我吧,我誓死不与老九再见。”

众家丁害怕佘老爷子半路自尽,轮番看守,不让他有何闪失。四下派人寻找老五、老八的下落,才听说两人早回到一线天。

众家丁慌忙将佘老爷子主仆二人押了,回到一线天。只见老九,早在隘口等候。老九春风得意,朝佘老爷子大笑道:“佘老爷子,你也太狡猾了,想将我一线天一举拿下。你那些个义子,可以和你团聚了。我本想让他们和你闹纷争,可没想到你倒团结得很好。只可惜,他们都是些脓包。”

老九才说到这,早被佘老爷子啐了一口道:“钱老九,我就是死,也不会放过你的。”

老九伸手擦了擦脸上的唾沫,冷笑一声道:“想死,还没那么容易。告诉你,就你唾我这一口,我就要你多受些折磨。我要让你看看我是怎么拿下佘家营,怎么和佘芳成亲的。”

佘老爷子一惊,喝道:“你个畜生,还想霸占我的孙女。”

老九冷冷地道:“佘老爷子,你也知道,成王败寇,你的孙女,现在不过是我的一个小妾而已。这怎么算霸占呢,算是你给的贡品。我告诉你,当年要不是你拆散我们,又怎会害得她跳崖自尽?”

佘老爷子哽咽无语,只是仰头暗暗叹息。落到这般田地,也只能任由别人宰割。但他始终想不明白,明明见老五和老八去了佘家营,为何二人又折回了?还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留下?他们又是如何联络魏一霸残部的?

佘老爷子想动问,可还没问,老九已将他心中的疑惑解了开来。只听老九道:“你一定奇怪,为何我五哥、八哥都去了佘家营,却折回来这么快?我告诉你,其实我五哥、八哥,根本就没走出一线天。我派出去的,都是经过易容后的家丁。我知道你不怀好意,也不敢让两位哥哥去送死。但攻打佘家营,他们的确出了力。不过绕了好几天的山路,才将你佘家营拿下。要不是绕去汇合魏一霸残部,也不会耗费那么多时日。”

佘老爷子听罢,闭紧双目。仰头冷笑道:“没想到我一辈子算计别人,今儿个却被人算计了。可谓天道好还,轮回报应,报应到我头上了。钱老九,今日我为鱼肉,你为刀俎,要杀要剐,爽快一点。”

老九仰头嗅了嗅新鲜的空气,猛地俯身道:“我说过,我不会轻易让你死的。我告诉你,我要你好好活着,要你看着我和佘芳成亲。成亲之后,我又要她过一个普通人过的生活,我要你活活的气死。”

佘老爷子睁大双目,喝道:“你个畜生,我早就看出你不是个好人。你既然对芳儿有心,那就好好对她。”

老九俯身蹲下,朝佘老爷子望了一眼道:“你也知道怜惜她了,可你当年是多么的狠心。你说你会告诉我佘芳的下落,你不是给我下套吗?我是畜生,你的心肠有多狠毒,略见一斑。要不是我识破你的诡计,死的人就是我。”

老九说罢,转身喝道:“来人,给我把他绑了,挂在树上,不要弄死了。谁弄死了他,我就弄死谁。”

老九说着,便见远远的走出一美人,在几个丫鬟的陪同下,来到他的身边,幽幽的道:“九爷,你又生气了。”

老九微微一笑,伸手摸摸她的脸蛋道:“芳儿,我没有。你既然来了,我就让你看看你曾经的爷爷。”

他说完,转身伸手指着被捆的佘老爷子。

佘老爷子见了美人,大骇道:“芳儿,你还活着。我是你爷爷啊,我想你想得很苦啊。芳儿,芳儿,你真的还活着。”

佘芳见佘老爷子一脸白胡须,一脸木然的表情,吓得连忙钻进老九的怀里道:“九爷,这个人好讨厌,拉出去杀了。”

老九忙劝道:“芳儿,也许你不记得了,他可是你的爷爷啊。”

佘芳仔细打量了佘老爷子一眼,又朝周围的家丁瞥了一眼,摇摇头道:“我没有爷爷,我只有姥爷。九爷,杀了他,我讨厌见到他。”

老九朝佘老爷子做了个无奈的姿势,淡淡一笑道:“老爷子,芳儿都想杀你。你活到这份上,也算活得狼狈了。我要是杀了你,那我就连人都不是了。你好好劝劝芳儿,说不定她会回心转意。”

佘老爷子大怒,喝道:“钱老九,你对她做了什么,她怎么会变成这样?你个畜生,你个王八蛋,我杀了你。”

老九啧了啧嘴,摇摇头,不理佘老爷子。随即带着佘芳,从隘口进入,回到老宅。

老五见老九回来,便朝他道:“九弟,你既然要娶佘芳,就不能折磨佘老爷子,怎么说他也是个长辈。”

老九沉思半晌,才道:“五哥,你说的我都明白。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他死的。要想拿下佘家营,还得靠佘老爷子。魏一霸的那些子侄,不会轻易放弃佘家营的。所以还得用他,不能杀他。这次辛苦五哥了,都不知道用什么谢你。”

老五摆摆手道:“我只求平安的度过残生,别无他求。想再出去做些木匠活,好久没动家伙了,都有些生疏了。”

老九大骇,忙道:“五哥,你不能走,你走了,可就只剩下八弟了,他一个人可收拾不了这个摊子。等我和芳儿完婚后,我就会带着她和佘老爷子离开一线天,你要走了,八弟怎么办?”

老五叹息一声,哽咽道:“这辈子我最对不起的,就是你五嫂。直到现在,我都没仔细的瞧过她一眼。我想找个幽静的地方,好好瞧瞧她,算是对她跟着我这一辈子的回报。九弟,你就别再为难五哥了,八弟能处理好一线天的事。况且你也不一定要离开一线天啊,这里以后和佘家营连成一片,到时也需要木匠,你可以留下来。我都和八弟说好了,明天就动身,去个陌生的地方。在那里,我才能和她过得安心。”

老九怔怔的望着老五,他从来没有今日的不舍。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因为别离,才勾起人的思念。

正文 一百一十二

老九从没想到,老五竟然会在这个时候离开一线天。都把佘家营拿下了,他留下来,只有享福的,他为何要走?

老九想着想着,泪水不住的外流。

老五见他如此,微微一笑道:“九弟,咱们又不是老死不再相见,你这样,也会让我难过的。佘芳在这里,她身子不太好,你难过,他也跟着难过了。大老爷们,咱们可不带这样的。”

老九闷了半晌,才道:“五哥,你要走我不拦你,但你们出去要是觉得不方便,就要回来住。一线天永远都是你的家,这里有你的田产,有你的亲人。无论你到了哪里,你的那一份子,我们都为你留着。你出去要是有四哥的消息,告诉他我们都想他了,让他回来看看,这里是他生根的地方。”

老五拍拍老九的肩膀,点头道:“有你这样的好兄弟,我赶到非常高兴。我去要见到四哥,一定让他回来看看。只是我恐怕没脸见他,不说这些了,我先回去了。”

老五临走时,又拍了拍老九教的肩膀。老九看不出老五的深意,也不知他是歉疚还是抱怨。直等到他走后,才明白原来他真的赶到对不起四哥。但老五和醉红的那点事,老九是永远也不会知道了。除了两人自己心里清楚,恐怕也再不会有人知道。

好不容易捱了一晚,到了黎明时分,老五和他媳妇也不来告辞,悄悄的朝隘口而去。等老九派人去请两人时,早已离开了一线天。老九叹息道:“没想到他们走得这么快,还没来得及享几日清福就走了。”

老五走后,老九便一心和魏一霸残部较量,争取拿下佘家营。魏一霸的子侄们想独吞佘家营,而老九也想独霸。双方争执不下,一拖就拖了两月。眼见着秋去冬来,寒气不可挡。魏一霸的子侄们在佘家营立足不住,只得撤走。

老九见机会来了,派人占住营头,不许任何人进入。魏一霸的子侄们听说此事,气得不可开交。可佘家营易守难攻,要再攻上去,只有吃亏的多。何况留下守山的弟兄又死了不少,只得隐忍不发。

老九正要他们如此,索性将佘家营占了。既然佘老爷子都住一线天了,就不能再叫佘家营。后来想了良久,便改名叫二龙营,也就是让世世代代都记住,曾经有两个英雄豪杰共同争夺过这个地方。

老九取了这个名字,心里高兴,怕老八去驻守。老八自然高兴,得了个肥美的地方,以后不但可以困住魏一霸残部,还可能开疆辟土,成为一方土霸王。只是老九迟迟不把一线天的大权交出来,难道他不想离开一线天了?

老八心里盘算,既然五哥已走,那一线天就剩下两个能管事的了。九弟一退,那位置非我莫属。

老八盘算得好,可他想都没想到,老九算得比他还精。老九心里想,这位置是老三扶他上去的,自然要交给他的传人。老三的大儿子去做了刘家的女婿,二儿子渐渐的长成,栽培他一番,想必也能干出番事业来。老九计议了好久,决心又不把位置给老八了。可他又不想管一线天的事,把重要的事归给老八,让他觉着自己有意将位置传给他。

老九这招狠,害得老八拼命奔波,日夜劳碌。他整日却闲暇得很,慢慢的准备和佘芳大婚动用的物事。

要不是老九平时对神医老王好,想必他这辈子再难见到佘芳。也是佘老爷子逼老王逼得紧,打探得确实,就是找不到佘芳的藏身之处。逼着老王交出佘芳,老王气急之下,将佘芳送到了一线天。

老九得了佘芳,爱如珍宝,朝夕不离。只是佘芳得了失忆之症,从前的事一点都记不起来了。老九却对她喜欢得了不得,无论走到哪里,都将她带着。加上老王的精心调理,她身上的疤痕,机会一点都看不出。

老九知老王是她姥爷,索性将老王留在了一线天,还给他盖了房子。老王感恩戴德,处处为老九打算。

老九准备了将近两月,起了新房,装饰得富丽堂皇,比之佘家营,更加豪奢。老八本想说他,可奈何他是族长,又不敢吭声。心想他就快退的人,何必去惹恼他?万一得罪了,他把位置传给了别人怎么办?

老八越是这么想,越看老九不顺眼。他一天不退,就是他的对头。老王看出老八的心事,悄悄的告诉了老九,让他防着。老九冷笑一声道:“他要有那胆,早就做下了。当日五哥想害我,都被风给刮了。我这条命要是老八的,他自然能取去,要不是,他根本就动不了。”

老王捻须沉吟道:“九爷,说是这么说,可俗话说得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你要不早有准备,他下起手来,就不像你五哥那样了。”

老九点头称是道:“八哥做事果断决绝,只是他也有弱点,他可能不知道,但别人一眼就能望穿。”

老王笑道:“九爷,要说这人有弱点,任何人都有,要想办法克服才是真理。九爷你的弱点就是做事太过武断,有时还不给人留余地,这样容易得罪人。就说五爷走这事吧,其实要留住他,也不是不可能的。他走了,八爷就有了更大的空间了。”

老九迟疑道:“五哥去意已绝,我强留无益。他早有离开的心,只是我没把他做的傻事说出来才多留了些时日。可能他重病那年你就看出了,我并不想留他在一线天。”

老王怕老九日后找自己的麻烦,摇摇头道:“九爷的心事,佘老爷子都看不穿,天下又哪会有第二个人能看穿?我当时就没看出九爷的想法,要是看出了,就不会留他到现在了。你是知道的,我和你最亲近,只要你眨一下眼睛,他就没命了。”

老九一想也是,即便老王想留他,当时要是我要他死,他不就得乖乖的死吗?只是虽然我兄弟众多,却活下来的没几个了。再动杀手,以后又有谁来帮助自己?

老九沉思了良久,推说自己身体不适,便回房中歇息去了。

又过了些时日,轮到了老九大婚之日。他披红黛绿,穿了吉服,和佘芳拜堂成亲,可谓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老九心里欢喜,也让老八娶了个貌美的姑娘,算是对他辛勤劳苦的慰藉。老八也不愿推辞,便娶了那女的做妾。才过了不到半年时间,就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谁都说那孩子不是老八的,可老八就死认定是他的。得了那孩子,当成宝一样看待。究竟那孩子是谁的,也没人去追究。

只有孩子的生母,吓得了不得,害怕老八过问。谁知老八不问,她也乐得在一线天苟活。只是以前的那个男人,时常来纠缠她,约她出去。这小媳妇胆子也大,便趁老八不在的时候,悄悄去河边,和他幽会。初时老八不知,即便知道,也不想多管。只是后来有家丁偷偷的将这事告诉了老八,老八气急败坏,将那女人全身扒光,痛打了一顿,叫她娘家人连通孩子一起接了回去。

女人遭了一顿毒打,留了半条命,回到家里,又遭父母嫌弃,索性吃了药,结果了性命。老八听得此言,又有几分后悔。向老九讨了示下,又娶了个小妾。老九怕他一个不够,派人到处物色,一连接着给他娶了五个。

老九是想让他纵情声色,不再过问一线天的事,他就没时间来争这族长的位置了。果然老八得了众美,天天云里雾里,哪管一线天的半点事。众美人都像饿狼猛虎一般,天天争风吃醋,都要老八陪伴。老八见闹得难解难分,只得昼夜轮番陪侍。众美犹有不足,有的就悄悄偷腥。

老八最记恨这事,也早有防备,一遇着偷腥的,就活活打死。打死了一个,他又添一个。众美有了怕惧,有了想法,也只能指头告慰。

老八慌乱了一阵,觉得老九不是真心对他好,心想他用女人来稳住我的心,难道不想把位置给我了?眼见他都和佘芳完婚一年多了,他还待在位置上不下来,到底是怎么想的?你要是不下来,我就想法把你撬下来。

老八不得主意,左思右想,老九英明,佘老爷子那样的都斗不过他,我何必碰那钉子?何况是亲兄弟,迟早他会退的,他又没儿子,轮着坐也该给我几年。

老八叹息了一阵,暗想娶了这么多媳妇,怎么就没一个下蛋的?难道是我不行?可也不应该啊,得找个人继承我钱家的香火。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到底是怎么回事?看了鲁班书下册会变得绝子灭孙,可真正看了鲁班书下册的人,只有二哥。我们都是他教出来的,根本就没看那书。难道二哥教的,全都是鲁班书下册里的东西?

老八想了想,命人去请老王。老王问明缘由,朝老八道:“八爷,说句难听的话,不是每个人都和孩子有缘。要有缘了,才能有人继承香火。像八爷这样,整日嗜酒如命,肝火攻心,就算能让妻妾们怀上,生出来的,也不过歪瓜裂枣。”

老八忙又请教道:“王医生,那你说说,我该怎么办,才能让她们怀上我的孩子?”

老王眯缝着眼睛,低声道:“八爷,其实很简单,要她们怀上,只消你禁酒,每日照着我的推拿方法推拿一遍,你就能让她们怀上。”

老八摇头道:“王医生,你就能保证问题出在我身上?”

老王冷笑一声,不悦道:“你是说我看不准了?”

老八连忙告罪道:“王医生,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有些不明白,为何我总是想要一个却不能。你看闷窦他家,短短几年时间,又添了六七个儿子。”

老王抿嘴笑道:“八爷,他要是像你这样能娶,一年时间,就能生六七个。你娶了那么多小妾,一个都不能生,问题不出在你身上,难道出在她们身上?你要是听我的,保证你孩子成群结队的。你没啥问题,九爷的问题就大了。我给他看了,他是真不能生。但只要我新配制的草药产生了作用,他也能让我外孙女生出个大胖小子来。”

老八心里暗自高兴,我把你弄死了,他岂不是一辈子不能生了吗?

老王一抬头,便见老八一脸杀气,吓得他不敢再抬头看他,低声道:“八爷,你的病得抓紧治,起码得一年左右。要是这一年中我不幸得罪死了,你那些功夫也就白费了。”

老八心里发毛,暗想一年内我还不能除掉你。可我不除掉你,万一你找到草药给他传了后代,那我族长的位置就做不成了。

正文 一百一十三

老王和他说了一席话,回到自己屋里,呆坐了一阵。心想刚才好危险,要不是想了个计策,这老八就要了我的命。看来今后,不能常去老八房中了。

老王闷坐了半晌,才朝佘芳的屋里走来,见佘芳在那坐刺绣,忙道:“我的外孙女,你身子骨才好些,怎么就做起这些来,快歇着去。”

佘芳站起身,命丫鬟倒了茶给老王,欠身道:“外公,我身子骨好些,才要多动,要不然身子就僵硬了。我不知道曾经历了什么,但我总觉得有时会想起以前发生的事,可想着想着,头就痛得不行。只有拿着这东西,才不去胡思乱想。”

老王怜惜地望着佘芳,低声道:“我的乖孙女,在这里不愁吃不愁穿,你就少费点心神。九爷他对你不错,你更要用心服侍他才是。”

佘芳笑道:“外公,这些我都知道,我会好好照顾他的。倒是你,整天东跑西跑的,不得安宁。以后不要给人看病了,就在这里住着多好。你闷了,我就来陪陪你。对了,去把外婆也接来,我们住在一起。”

老王摆手道:“你这孩子孝却顺,可你外婆住不惯这里,他有你舅舅他们照顾就够了。你啊,住在这里虽好,可得多长几个心眼。”

佘芳见老王坐下,便去给他捏背道:“外公,这里的人对我都很好,你不用担心。”

老王知道佘芳把以前的事都忘了,便把从前她和老九之间的事说了一遍给她听。佘芳点头叹道:“原来以前我是这么的苦,那为何外公还要把我送到这里来?”

老王迷茫地道:“我不把你送到这里来,就要被你爷爷抓去。到了你爷爷那里,不知他想着什么招儿对付你。把你送到这里来,一是九爷真心对你,二也是为了躲避你爷爷。你们在一起很好,就是被你爷爷活活给拆散了。”

佘芳明白了许多,心想我既然是佘老爷子的孙女,就得将他留住。即使他曾对不住我,但至少我也得让他性命无忧。随即朝老王道:“外公,我明白了许多,日后我会多加小心的。我就说怎么看着八爷的眼神不对,总带着敌意。”

老王压低声音,呵斥佘芳道:“芳儿,这话可不能乱说,让人传了出去,不但八爷要和九爷反目,就连你我的日子,都得难过了。”

佘芳捂住嘴,不再作声。

老王说了一会话,见没别的事,便去了。他却加紧配制新药,一心用在老九身上。老九服了药,也不像以前那么心浮气躁,平静了许多。每次和佘芳行房时,都觉得全身精气神十足。

果不负老王一番苦心,才过了两个月,佘芳便怀上了老九的骨肉。老九心里不安,决定将一线天族长大位让给老八。

老八高兴非常,得了族长的位置,为所欲为,弄得鸡犬不宁,怨声载道。老九也不管他,哪家有木匠活,就往哪家去,每造一物,都栩栩如生,犹如老二在生之时。老八听说老九的木匠活做得好,得了老二的真传。心想他那孩子,一定不长命。既然学了鲁班书下册,就不应该有孩子,就得绝子灭孙。

老八见佘芳的肚子是越来越大,自己那些小妾的肚子,却是瘪瘪的,一点动静都没有。连忙找来老王,呵斥道:“王医生,你是不是不用心。怎么不到半年,我弟媳妇的肚子就大了,可我那些小妾的肚子,却没一个能大起来?”

老王被他一吓,连忙道:“八爷,你那些小妾,我又没仔细看过她们的肚子,怎知她们为何大不起来?佘芳是我的外孙女,她摔下山崖,都是我亲自服侍,每一剂药治哪里,我都能知道她的病因。”

老八听罢,一拍案桌,喝道:“扯淡,你不是说她们没病吗?病都在我身上,那你给我治就行了,怎么扯到她们身上?你分明就是不用心,你要是不想在一线天待了,就明说。我给你选择,限你三日内治好我的病,你就待在一线天,否则给我滚蛋。”

老王一听,连连点头道:“我选择,我一定给你个满意的答复。”

老王从老宅里走出来,径直来到佘芳的屋里,将这话悄悄告诉了她。佘芳低声问道:“外公,你看八爷那是什么病?”

老王指着脸羞道:“他那得的是花柳病,根本就没法医治的。我哄他说让他戒酒推拿,一定能生个大胖小子。可他哪里听我的,不但不戒酒不推拿,而且还纵情声色,你说他能耗多久?看他凶神恶煞的样,我在一线天是待不下去了,我一会就走。只是你以后可得注意了。”

佘芳忙道:“外公,你要走就带着我一起走。我是跟着你一起来的,就得跟着你一起回去。”

老王为难地道:“芳儿,如今你是一线天的九奶奶,比不得当时。你跟着我去,那是受苦。你也知道的,我们家不富裕。你现在又怀有身孕,更不能到处乱走动了。”

佘芳一嘟嘴,喝道:“我不管,反正我就要跟着外公走。九爷又时常不在一线天,到处去做他的木匠活,我待着也闷死了。出去到田野里看看,也是好事。”

老王只得道:“那好吧,等会我来叫你。别人问起,你就说出去采点药,需要你指路。他们一定不会怀疑,等咱们找到了安身之所,再联系九爷。”

佘芳见他出去了,暗自叹息道:“没想到外公救人,反倒有人想害他。整天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这救人反倒成了坏事了。不行,我得想法把九爷招回来。”

佘芳忖了忖,朝一旁的丫鬟道:“九爷走的时候,说去哪里做工没有?”

丫鬟摇了摇头道:“九爷出门,都不向我们汇报的。或许八爷知道,要不要去问八爷?”

佘芳制止道:“不必了,我随便问问。谁来问起我和外公说了什么,你们都说我们聊的如何安胎。谁要将我和他的谈话泄露半句,我定不饶她。”

屋里的两丫鬟连忙道:“九奶奶,我们就是长两个脑袋,也不敢乱说半个字。平时八爷就很凶,我们都很怕他,都不愿接近他。他问什么,我们都敷衍他。只是有一点,九奶奶可别与八爷正面交锋。”

佘芳冷笑道:“我和他正面交锋,他是什么东西?你们先下去吧,我要一个人静一静。”

佘芳见两人出去了,悄悄的带了些细软,从窗户上一翻,便朝老王的屋子里去了。老王一惊,朝左右四望,不见人影,才道:“你怎么来我这了?”

佘芳低声道:“外公,既然要走,就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咱们趁没人察觉,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老王见佘芳要走,也急急的收拾了些常用之物,带上屋门,悄悄的离去了。两人行了一程,远远的便见有条人影,吓得找了块山石躲了起来。等那人走近,仔细打量,见不是别人,却是老四。

这么多年,老四都没回来一趟,怎么他突然就回来了?老王想上去打个招呼,可想着是要逃离一线天的人,便等老四走远了,才带着佘芳绕道驰去。等老九回到家,却不见了佘芳,抓了两丫鬟来问,两丫鬟急了,才将老王和佘芳临走时的话说了一遍。

老九喝止道:“不许乱说,日后八爷问起,你们就说九奶奶住不惯,悄悄的和王医生溜走了。这事八爷不一定知道,我还得找他理论去。”

老九说罢,径直去找老八。老八听说佘芳和王医生都不见了,吓得忙支吾道:“九弟,这事我也不知。他们在这里住的好好的,怎么就不见了?他们要走,也应该来打声招呼。要不这样,我派人到处打听打听,或许会有下落。”

老九叹息道:“人都走了,也只能这样了。我走之前,都给王医生说好了,让他等着我回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就带着佘芳离开了。”

老八搪塞似地道:“或许他住不惯,才带着九奶奶离开了。你说他要走,怎能把九奶奶也带走呢,真是越老越糊涂了。”

老九见问不出个理,便回了自己屋里。心想老八当族长,趾高气昂,简直不把我放在眼里。我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他恐怕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老九歪在床上睡了一宿,等到清晨便起来收拾东西,打算长远离开一线天。他虽听说老四回来了,也不去管他。倒是老四惦着他,想来找他聊天拉拉家常。老八又想笼络老四,听得他在外面发了,整日围着他转,就连睡觉也和他同睡。

老四见他殷勤如此,心知有鬼,只是防着他,不和他聊别的。聊到老九身上,问他为何不当族长了,老八便笑道:“九弟说当族长还不如他做木匠,做木匠自由得多。我要是有闲工夫,也再去当回木匠。”

老四哦了一声,沉吟道:“你说我家哪个不是木匠?咱们这一辈,都木匠出生。就是以后不做木匠活了,也是个木匠。九弟这样,是不忘本啊。你还别取笑他,他这样做是对的,我就很欣赏他爽直的个性,不怕得罪人。先前我去他那里,听丫鬟们说出去了还没回来,倒想他得紧。”

老八本见了老九一面,听老四说起他来赞不绝口,随即便改了主意,不告诉他。老四是得了老五的信,才回来走一遭的。见不着老九,心里总有些惦记。和老八聊了一晚,总觉得缺些什么。才一天亮,他便起身来,见得老九屋子里有光亮。老四一愣,暗想主子都不在家,他那些奴才们,怎起得那么早?

反手掩了屋门,朝老九的屋子行来。

正文 一百一十四

老四来到老九屋子,伸手敲了敲门。只听门内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道:“谁?”

老四听说是老九的声音,忙道:“老四。”

老九大喜,慌忙来开门。远远的便见老四穿着青衣长衫,脚上蹬着皮靴,显是发达了。一副墨镜,令人一眼便觉他知识渊博。头发弄得卷卷的,倒像半个洋人。

老九几乎不敢认,良久才叫了声四哥。

老四见他一副疑惑的表情,微微一笑道:“才隔了几年,就不认识我了?”

老九忙请他进屋道:“四哥什,快进屋坐,快进屋坐。”

老四坐了下来,老九也不去惊动丫鬟们,亲自倒了茶给老四喝。老四喝了,朝老九道:“昨天早些时候我来过,丫鬟们回说你还没回来。傍晚的时候我问八弟,八弟说你肯定没回来。我想回来一趟不容易,不亲自来见见你,我这心里也不好受。”

老九听他一说,心想八哥也真坏,明明知道我回来了,还给使坏。看来他真以为我不做族长,就再也没啥用处了。等过些日子,我会让他好过。

随即一笑道:“四哥记挂着兄弟,兄弟也记挂着你和嫂子。嫂子怎么不跟着回来走走?倒好些年没见着嫂子了,见着四哥,不由得想起嫂子。”

老四红光满面,大笑道:“我倒想着让她回来住些日子,可拖着五六个孩子,走不开。你说奇怪不奇怪,在一线天这么多年都生不出一个来,可一出去,接连就生了好几个。还生了龙凤胎,把我和你嫂子,累得死去活来的。请了奶妈,她们都不当自己孩子带,只能让你嫂子辛苦些了。”

老九连连抱拳道:“那得恭喜四哥,我们钱家,总算香火兴旺了。四哥,你先坐着,我命厨房里做些好吃的来,咱们先喝点薄酒。”

老四笑道:“九弟,你总是那么客气,随便些好。”

老九这里命人取了酒,又叫一丫鬟去传饭菜。丫鬟去了半晌回来,委屈地道:“九爷,奴家去传了饭菜,照你的吩咐说了。可厨房里的张总管说,现在不比当年了,九爷要传酒菜,只能按例而行。”

老九一听来了气,喝道:“按什么例?你去给我把张总管叫来,我当族长时,他们要传酒菜,也没说按什么例而行。”

丫鬟听罢,慌忙去了。

老四听了,讪讪一笑道:“九弟,随便吃些就可以了。你这里不便,我也知道,就不要发那么大脾气了。”

老九不理,直等着张管家来。张管家听说九爷有请,吓得不敢来,可又不敢不来。他只得将老八吩咐他的说了一遍,两只腿,还不停的乱颤。

老九冷笑道:“既然是这样,那就按他说的例给我弄一桌上来。你们是做奴才的,我也不为难你们。要是厨房里缺少银子动用,和我说一声就是了。我这里,多的没有,一月也可以支十两给你们。”

张管家忙道:“九爷,您的银子,怎能贴补厨房?厨房按惯例都是统一出的银子,可换了主子,咱们也只得按着他的来。”

老九朝老四碗中倒了碗酒,吩咐丫鬟道:“你跟着张管家去,取些花生米来。”

张管家为难地道:“九爷,那花生米,也是得按例支取。平时您爱吃花生米,都把下月的支完了。”

老九听得再也忍不住了,喝道:“这又是族长定的?”

张管家不敢发话,颤抖地道:“这是小人定的,厨房现在每日的开销很大,可划拨下来的银子,却比以前少了好几倍。”

老九明白了就里,笑了笑道:“那把下下月的花生米给我支了来,大不了以后我不问你们厨房要了。”

张管家只得照做,命丫鬟端来了花生米。

老九和老四才喝了一通,便听有丫鬟来请老四过去。老四推说有事,先不过去。丫鬟忙道:“四爷要是不去,奴家恐怕要挨罚了。”

老四无奈,朝老九告辞道:“九弟,看来只能喝到这里了,我去看看,要是没啥事,我就过来。”

老九应了一声,心里暗恨老八刁钻。但一时间想不出好的办法,要治他也得等机会。心想自己不做族长了,还以为能过几日清闲的日子,可没想到比做族长时还憋屈难受。才忖了忖,便听有丫鬟来传他去老宅喝酒。

老九推说有病,不愿前去。

丫鬟再三来请了,老九才装出一副病容,来到老宅。老八大笑道:“九弟,四哥回来看咱们,你怎么就弄得一身病回来了。刚才他在你那里,我怕你那照顾不周,所以把他叫了过来。”

老九冷哼道:“你把厨房的例都扣了,当然照顾不周了。你是族长,吃喝都比大家多了几倍的例,谁敢抢了你的风头?”

老八听着火药味十足,忙赔笑道:“九弟说的是哪里话?如今可不比先时,你不是没听四哥说,外面战乱,混乱得很。咱们也得把银子省着用,学着外面,进些枪来,壮大一下队伍。”

老九嗯了一声道:“原来八哥深谋远虑,小弟汗颜。只是这族长和非族长的区别,也太大了。想我当年,大家不是同等吃喝,同样穿着吗?你来一搞,就搞得尊卑有别,完全是一个土皇帝的作为。”

老八不屑地一笑道:“做土皇帝怎么了?你看看以前你搞的是什么?粮食都分给了人家,咱们呢?”

老九站起身,喝道:“咱们难道没吃的了吗?你当年吃的,都比我现在吃的好几十倍。我告诉你,你走的是爹的老路,迟早就败亡。就像佘老爷子一样,一辈子专制,到头来他得了什么?”

老八听罢,冷喝一声道:“你给我滚,我不想再看到你。无论你怎么说,现在我是钱家的族长,我是一线天和二龙营的主子。谁派我的不是,我就要打倒谁。”

老四听着这话,难免有几分寒心。心想当年你和九弟是多么要好的兄弟,出生入死,几乎随时都在一起。可今天,为了权力,为了利益,你们还是不能走到一起。你们曾经的并肩作战,早已烟消云散。是非之地,幸好我不再卷入。即使我过的是不如人的日子,我也不会再回来和你们一起胡搅蛮缠。

老九听完老八的话,愤愤而去。他敢公然和老九叫板,并不是不害怕,只是他大权在握,老九想动他也没法。

老九回到屋里,收拾了一番,便离开了一线天。

老八知老九去了,索性将二龙营和一线天合并,取名二哥寨。整日在二哥寨里花天酒地,耀武扬威。老四待了几日,见老八搞得不像样,也借故离开了。

老八本想和老四联手,成就一番事业,可不曾想老四根本就不想和他联手,被敷衍了一番,还以为老四真的还会再来。等了好久,不见老四回来,才死了心。

老八见众兄弟都不在了,只有大哥启辉还留着条烂命。便想将他也了结了,整个二哥寨就归自己管辖了。

原来启辉虽被废,还留有他的一份田产,足够他花销。老九不忍他一个人孤苦寂寞,还留有丫鬟侍童照料。

直到老八当了族长,做了二哥寨的主子,整日盘算如何除掉启辉,便先将他的田产剥夺了,每日花销照常支给他。他没法养活那些丫鬟侍童,只得将他们遣散。众丫鬟侍童都知老八的心意,也只得回家去了。

启辉想找他理论,可自己一个废人,找他理论要他听,他不听再理论也没啥用。越想越气,越气越气积于胸,过不了几日,吃了些三步倒,一命呜呼。

活了六十六岁,在生之年,害得兄弟相残,手足不亲。

老八举哀甚悲,将老三的二儿子过继给启辉,让他顶着孝冠,整日整夜的在灵堂转悠。他却脸上带着泪痕,哭他哥死得凄惨。

众家丁丫鬟都不敢过问启辉的死因,也没人愿意动问。老八派有人疑心,又派人给老四、老五、老九带信。结果谁都知道老八做的那些事,都不愿回来。老八愣说三人人情味浅薄,不足以做兄弟。即便大哥当年做了对不起你们的事,他死了,也不能不管。

表面上做得冠冕堂皇。暗地里将启辉的田产收入囊中。

老四看不过去了,写了封家书给老五。老五看了,觉着要是出面指证老八,又得惊动媳妇。还得去老四那里,他本来害怕和醉红再见面,如此一去,不又和她再见了?徘徊了良久,决定不去。

老四无奈,又写信给老九。老九倒想着此事,便去见了老四。两人正想回到一线天,却听说老八暗里派人捉他们,吓得在床底下躺了几晚上,不敢出声。直到第五的晚上,果见两把明晃晃的大刀,在老四的床上砍了一通,破窗而去。

老四气得紫涨着脸,喝道:“这还得了,要不是消息灵通,早就做了刀下鬼了。如今八弟利欲熏心,不能自拔。看来不除掉他,咱们的日子很难过了。我说九弟,你当得好好的,怎么就让给了他?”

老九叹息一声道:“我早看出了八哥的野心,拖了很久,实在拖不下去了,才给了他。要不是看着佘芳她肚子一天天大了,我才不想把这位置给他。我也想替她肚子里的孩子积点德,兑现诺言。”

老四爬出床来,喘息一阵道:“你鬼点子多,给我好好想一个,我想过点安心的日子。大哥一定是被他害死的,要不然他不会心虚派人来杀我们。”

正文 一百一十五

老九想了想,便道:“没有别的好办法,我们只能回去。你再联络五哥,看他愿不愿意。他要不愿意,咱两回去。”

老四摇摇头道:“我看不必了,我不能害他。再害得八弟派人去杀他,那岂不是……。”

老九不说话,走出屋门,朝四周望了一眼。漆黑一片,只见那翘棱棱的灌木,耸入云端,和着那黑色的云彩,天与地连成了一体。

除了老四燃起的灯火发出的荜拨声外,别无他声。过了良久,才听得几声轻哼。老四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老九跳进屋内,疾呼道:“四哥,不好,四嫂有危险。”

老四淡淡一笑道:“我早将去她娘儿几个送走了,来偷袭我们的人不知地势,可能已摔下悬崖去了。我本不住这里,他们能找到,肯定是跟着你来的。”

老九一惊,心想八哥早就派人盯上了我,那我日后得多加小心。要不是早有预感,恐怕就死在了屋里。随即唏嘘一声,望着老四道:“四哥,看来他是冲着我来的,你不必趟这趟浑水。等我悄悄回去,将他制服了再请你们回去。”

老四摆摆手,朝发声处望了一眼,沉声道:“我想老八还不至于要杀我们,等去看看究竟,要那两人真是老八派来的,就休怪我不仁义了。”

老四说完,掌着油灯,朝发声处而去。老九跟在身后,听着发出的哼声,心里发麻。没想到老四早有准备,将妻小都送走了。那撞进屋来的人,就不一定是冲着我来的了。四哥到底哪里得罪了八哥?

老九想了半天,不知为何?

才行了几步,便听得嗖的一声响。老四大喝一声道:“九弟,快闪。”

老九下意识的一让,只见一柄银亮的镰刀,朝他的脚下扫来。要不是老四提醒,他跳了一下,闪过镰刀,他的脚裸早被削去。两人同时停了下来,对望一眼,不再前行。正想往回走,却见不远处的房子一片红光,烧得满山通红。

老四啐了一口,喝道:“看来来人真想杀人灭口,老子要逮着他,非活剥了他的皮不可。”

老四不由得望着老九,心里觉得奇怪,怎么他一来,这些事就发生了?难道这事跟他有关?但他只那一瞬间的想法,随即将目光移开,不让老九疑心。

两人才去注意那一片火光,却又听得矮树林里传来嗖嗖的响声。老九大骇,低喝道:“四哥,快灭了灯。”

话音才落,随手将老四按倒地上。只见那物,嗖的一下,朝老四的头皮刮过,刮得他的头皮发麻。老四暗叫一声好险,朝老九望了一眼。

老九压低声音,道:“咱们现在谁也不能离开谁,黑夜难辨彼此,免得误伤。我看这出手的力道和暗器的手法,倒像一人。不过现在还不能断定,等再过一会,就能看出了。”

老四闷了片刻,摇头道:“我看不像他,他不来就算了,怎会阻止我们?”

老九叹息一声,张嘴咬了几根嫩草含在嘴里,冷笑道:“人心隔肚皮,谁知道他怎么想的。不过四哥放心,我已想到了对付他们的办法。”

老四拍了老九的脑袋一下,低喝道:“有了办法,还不快说。弄死这帮王八蛋,看他们往哪里逃。”

老九伸手在怀里一掏,掏出火石,朝四周望了一眼,低声道:“你注意四周的动静,我打火石,一有亮光,他们肯定会再度出击。黑暗之中,他们不敢欺进,只能远攻。”

老四明白了老九的用意,他见林子里枯败的树叶积了很厚,只要用火点着,趁着光亮,不但能看清敌人,还有可能将他们吓走。这虽是好主意,可要真抓住敌人,却是不易。

眼见着老九晃亮火石,将林子里的败叶点着,燃了起来。就在火光一闪之际,嗖的几声,打出几枚暗器。老九还没等老四提醒,耳朵一竖,听出有暗器打来,将身子往败叶里一纵,闪过暗器。

这次他听出了暗器打来的方向和那人离他的位置,心里暗自冷笑,旋即将身一翻,望暗器打来的方向奔去。

老四见他迅猛地扑去,吓了一跳道:“九弟,你不要命了,快回来。”

还未等老九回答,老四抖见有黑影闪出来扑火,只一晃,人影不见,暗器却出来。老四急忙一闪,险些被暗器打中,大呼一声好险,向外一窜,躲过一击。正要奔走,却听林子外一片声的脚步声。

老四大怒,喝道:“王八羔子,竟然派了这么多人来围攻我们。看来今夜不血战,是很难逃出去的了。”

老四说罢,早见老九提了一人,扔到火边道:“四哥,不用跑了,这人我认识。他就是杨黄寨新任寨主的小儿子,既然他不要命了,那我们就看看寨主心疼不心疼。”

老四大喜,喝道:“好家伙,既然如此,还跑他们不成。我们就在这里等着,看杨黄寨寨主拿啥话来说。”

老九听老四说罢,朝林子外吼道:“杨黄寨的人给我听着,你们的少主人被我捉住,想要他活命,就给我退出林子去。我数三声,你们领头的人速来我处,否则将他杀死喂狗。”

林子外却没了脚步声,也没有人语响。老四、老九相视一眼,不禁疑惑道:“怎么没了声响?可惜这小兔崽子被我打晕了,要不然问问他便知。”

老四一把将他提起,扇了两个耳刮子,才听杨黄寨寨主的小儿子哼了几声,睁大眼睛一看,吓得又晕了过去。老四见他晕了过去,狠狠的踹了几脚,又扔到地上去了。老四觉着不过瘾,又将他提起,朝老九道:“咱们带着他走,用他当挡箭牌,看还有谁敢乱射暗器?”

老九同意老四的说法,两人带着杨黄寨寨主的小儿子,朝林子外扑去。才行了几步,只听林子边的暗器声,不绝于耳。

老四闷了闷,朝老九道:“好像不是一路人,咱们怎么办?”

老九也无可奈何,只得道:“咱们只能闯一闯,分不清敌我,就只能听天由命了。四哥,你带着他,要是遇到危险,就用他挡着。我走在你的侧面,遇到危险,咱们也好相互照应。再过一会,林子就全着了火,我们也好趁机逃脱。”

老九才说罢,只听林子外的嗖嗖声比先时更多了。他伸手一抄,抓住一枚暗器在手,猛地朝暗器打来的方向扔出去,只听得一声惨哼,似倒下一人。

老九又伸手一抄,又抓住一枚暗器,趁着火光,仔细一辩,果是杨黄寨的暗器。与他所想象的那人,相去甚远。老九更加迷糊了,杨黄寨和我们无冤无仇,怎会派人来围攻我们?

思来想去,想不出缘由。

老四也疑惑了半晌,左挡右隔,好不容易前进了几步,又被火气熏了回来。老九见状不妙,朝他叫了一声道:“四哥,不好,咱们再不冲出去,就被熏成烤猪了。”

老四也道:“咱们得赶紧出去,否则晚了,咱两就完了。杨黄寨的人不顾他们少主人的死活,想必是另有其人指使。”

老九也顾不得分析许多,伸手斩了一根手臂粗的灌木,左右一扫,形成屏障,朝前行去。老四见他如此,拖了杨黄寨寨主的小儿子,跟在身后。但老九举不了多时,朝转了几步,就被树木卡住,不得动弹。

密集的暗器,逼得两人汗雨直下,全身湿透。稍有不慎,就有生命危险。老九回想此生,再没有像今晚这样过得提心吊胆的了。曾纵横一时的钱启华,难道真要窝囊的死在这里吗?老九不停的想,不停的注视着周遭的动静。

火光冲天,烧得整个林子里的灌木荜拨乱响,不时传来树木倒地的声音。老九和老四冲突了一阵,全身被熏得乌黑,就像待宰的山鸡,狼狈不堪。

冲突不出,两人都有些绝望,对视一眼,相互摇了摇头。老九不认命地道:“四哥,咱们一定能冲出去,你要相信自己,不能放弃。”

老四嗯了一声,猛地从地上弹起,双手一抓,抓起一根被烧断的树枝,朝外蜂拥扑去。老九见此,也不管杨黄寨寨主的小儿子了,拼命扑出。

两人的衣服,早被大火烧着,等冲到林边时,哪还有什么人?两人对视,大笑不已。笑罢,老九沉吟道:“四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们必须查出是谁要害我们,免得日后再遭暗算。”

老四沉思不语,心想刚才那些人,如果是杨黄寨的,他们一定会极力抢救他们的少主人。可万一他们以为我们说的有假,黑夜里难辨真假,也很难说清。只是我们放了火,外面为何又放火相助?这到底是为什么,到底是什么人?

老四忖了忖,觉得头很痛。他从来没想过这么复杂的问题,也很少去想。自从离开一线天以后,过的都是衣食无忧的生活,哪会去想那些勾心斗角的事?

老九见他沉思,微微一笑道:“四哥,乐观一点,不要去多想。咱们四处走走,想必一定能找到些线索。”

老四叹了口气,望着火海,又望了望远处道:“九弟,我想再找个安静的地方,没人知道的地方住下来。我不想再回什么一线天了,没啥意思。何必弄得兄弟相残,手足分离呢?他一定是知道我们要回去治他,所以才痛下杀手。我们要不回去了,他还会这样对我们吗?一定不会,一定不会的。”

老九不好多劝,心想你太天真了。如果真是他的主谋,他既然做了,就不会让我们活着。你太不了解他了,以为找个清净的地方就能躲起来了吗?不可能,他还是会找到的。

老九凝眸望着火海,心想这场火好大,是人生中第一次遇到的大火。这场火,也像自己的心情一样,全是火焰。不知这把火,是烧着了自己,还是将烧着别人。

他不服输,更不畏惧,他一定要抓到那个幕后主使的人,将他碎尸万段。

正文 一百一十六

两人休息了一阵,老四便向老九告别,他要去找个清幽的地方,等找到之后,再将妻子接过去一起生活。他不敢径直回去,害怕再有人想着招害他的妻小。

老九却不怕,他唯一爱的人,都跟着老王一起走了。老王向来神出鬼没,很少有人能找到他。自己爱的人和他在一起,老九是一万个放心。

老九平日里继续到处做工,偶尔还做些小玩具给小孩们玩耍。他的名声,在二哥寨这个地方,越传越大,越让人敬服。只是他不敢透露自己的行踪,每在一家做工,都不会留在那歇宿。

他有个固定的去处,那就是一线天外的山洞。无论去多远做工,他都会回到那里歇息。老八毫不知情,还以为他在哪家做工就在哪家休息。

白天他做工,晚上就悄悄回到一线天查探。可他并不见老八有何举动,更没有害人之心。

老九不解了,那晚的那种大定火,两把明晃晃的大刀,历历在目。到底是谁干的,难道真是杨黄寨的人干的?

不和老四在一起,这样的厄运似乎根本不会降临在他的头上。老九想了好多次,都想不通到底是怎么回事?

唯一让他忧虑的便是借刀杀人,老八素来喜欢玩这一手。他自己不好下手,就去找别人。二哥寨将矸子到佘家营这一片地方都连了起来,要找外人,只能去找杨黄寨及其以外的地方。可这杨黄寨,向来不听二哥寨的,那老八又是如何让杨黄寨心服的呢?

老九摸着脑门,怎么想也想不通。他决计去杨黄寨一趟,借做木匠活为名,接近杨黄寨寨主。

老九来到杨黄寨,见四周环水,鸭肥草嫩,果是个好地方。难怪当年冷子豪占据杨黄寨,就想和佘家营分庭抗礼。杨黄寨果然有他的独特之处,这里几乎没有饥荒年,就连佘家营缺了粮食,都得来这里买。

杨黄寨被冷子豪灭之后,青壮年几乎都被杀死,只留下了老弱病残和女人。如今看来,还遍地苍夷,创口难平。每家每户,都好几个女人,壮丁很少。像老九这样伟岸身躯的人,相貌又好,来到这里,简直被当成宝一样看待。

每日做工,都会有漂亮的姑娘调戏他。老九也和她们嘻嘻哈哈,打成一片。杨黄寨寨主也不管,只希望妇女们多和几个壮丁耦合,充实杨黄寨的防御能力。

杨黄寨要再继续少壮丁,就只能依附二哥寨或者临近的羊场,无论依附谁,都要送贡品,那还不如自强。只有自己强大了,才能不受欺侮。

老九看得清楚,可要接近杨黄寨寨主,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尽管当年威风一时,可如今只是个木匠,谁会想着巴结他?曾经的九爷,变成了九木匠。一提起九木匠,人人皆知,可一提九爷,人们都像淡忘了一样,渐渐的竟没几个人记得了。

过了几日,老九来到一黎姓人家做工。黎家除了老头子和老伴外,养有九女一男。男子最小,生得面白如玉。姐姐们怕嫁不出去,平时里都拿小兄弟开玩笑。但见老九来了,都围着他转。

尽管老九都四十多的人了,可她们对他那挺拔的身躯,迷得魂都没了一般。黎老头子见老九做事认真,每件事都力求完美,心里喜欢,便招他进屋问道:“九木匠,你在外漂泊,怎不带了家眷来?”

老九便将佘芳和老王悄悄离开一线天的事说了一遍,又说到处打听,已无二人下落。黎老头子听他说得凄惨,便叹息道:“如今我九个女儿,都长成了人,不是我自夸,个个都长得亭亭玉立,貌美如花。你要是不嫌弃,倒可挑一两个,作为你的偏房,也好在这里安家。”

老九佯作欢喜地道:“多谢黎老爷子厚爱,我一个木匠,怎么高攀得起你这样的人家?”

黎老头子捻须叹道:“你有所不知,自从冷子豪兴兵作乱,杀了杨黄寨的壮丁,这里的女孩儿们,最头疼的就是嫁人。你可能还不知道,我们的寨主,为了充实杨黄寨,不准女子外嫁。谁要是外嫁,她的爹娘兄弟姊妹们,都要被斩首。可怜我九个女儿,大的都近四十了,还没找到人家。就是那些相貌丑陋的男子,都要找年轻漂亮的姑娘。好多人家,竟为了嫁个男人,争得头破血流。我家家教甚严,不让女儿们做那不端之事,所以都在家给耽误了。就我这小儿子,才一十二岁,都早娶了亲。”

老九一愣,笑道:“那小兄弟我倒见过,怎么没见他和他媳妇在一起?”

黎老头子捻须又道:“他那几个媳妇,都比他大了好几岁,现都有孕在身,回娘家去了。我们这里有个习俗,就是孩子一定得回娘家去生,要不然不好养活。九木匠,你为人敦厚老实,我才说将我这几个女儿任你挑两个年轻漂亮的。要是换作别人,我宁愿让她们没有男人。”

老九咳嗽两声,顿了顿道:“黎老爷,我知道你的意思。但你可能不知,我和内子好不容易走到一起,我也不希望再做出对不起她的事,请你见谅。”

黎老头子有些不乐,朝老九望了一眼道:“男人三妻四妾,那是最正常不过的了。像我们杨黄寨,女子多的是,好多年纪轻轻的,都有八九个媳妇。你还是好好考虑考虑,不用这么快就回绝我。等明儿个,我摆了酒菜,叫几个女儿来,你都见见。”

老九不好推辞,只得道:“那先谢过黎老爷,我先去做工去了。”

黎老爷子见老九说话得体,大方端庄,越看越是喜欢。暗招了几个女儿来,问她们道:“近日来家的木匠,虽是年纪和你们相差甚大,但做事沉着冷静,力求完美,是个很少得的人才。我问了他,他说妻室早不知去向。我有意留他在此,你们谁愿和他结成连理,共度此生呢?”

九个女儿一听,一起忸怩地道:“爹,你就让他把我们九姐妹都要了吧。你看我们都被你耽误成啥样了?”

九妹最是刁钻,指着大妹道:“你看爹,大姐都被你耽误得,今年都四十了。当初要是让她嫁了隔壁的陈痞子,也不至于这样。”

黎老头子听罢,怒喝道:“就你贫嘴,你要再多说,没你的份。”

大妹脸红了,指着九妹道:“你再多说,让你去嫁对门的汪结巴,看你和他急。”

九妹伸手捏着胸前的小辫子,不说话了,好似想着什么心事。黎老头子摆摆手道:“你们都不用多说,我知道你们的意思。可九木匠是个难得的人才,要留住他,只能靠他随心所欲。你们谁要是被他挑中了,那是她的福气。明儿个我摆了酒席,你们都来出席,看看他相中谁。”

二妹有些不情愿地道:“爹,我就算老死在家里,也不和什么木匠成亲。他整日在外奔波,都很难回家一趟的。和他成了亲,还不是守活寡一般。再说他在外面,指不定风花雪月,又和哪个姑娘好了呢。他在外花天酒地,我在家冷落孤苦,我才不干这倒霉的事。”

黎老头子捻须一笑,朝八妹问道:“八妹,我看你性格温和,端庄乖巧,倒和九木匠有几分和。你们可别嫌弃九木匠,我听人说他曾经是一线天的族长。”

九姊妹一下活了,目瞪口呆地道:“爹,他既然是族长,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天天给别人做工,那又是为了啥?他即便不干了,待在一线天,吃喝都现成的,何必受这苦?”

黎老头子一时搭不上话来,心想女儿们问得也是,他怎么干得好好的,就不做族长了呢?听说佘家营都是他拿下的,他到底为了什么?

黎老头子想了想,觉着头疼,一拍桌子道:“不管怎样,人家都算是个了不起的人物。还不知道人家看得上你们不,你们倒先嫌弃人家了。”

九妹嗤了一声,冷笑道:“像我这么漂亮的,要嫁,也得嫁寨主的儿子。”

黎老头子听罢,啐了一口,喝道:“也不害臊,这话羞得再说。”

九妹不敢多说了,嘟着嘴,挑衅地望着黎老头子。八妹倒有几分愿,心想我在家里呆着,万一落得像大姐一样,那岂不是冤枉了。来提亲的不是痞子、瘸子就是什么结巴,要么瞎眼,那我还不如嫁这么个健全的人,只要他对我好点就行了。

八妹想了想,朝众姊妹望了一眼,见他们都有些不愿,心里暗自得意。又听黎老头子那么一说,更有了几分主意。

等到第二日一到,众人都没做准备,只有她精心打扮了一番。

黎老头子见快到了饭点,命人去传老九。老九推说还有一桩活没做完,得等一阵。要是歇下了等会再做,就做不出那么细的活了。

回话的人照原话回了,黎老头子听着喜欢,都让众人等他一番。可都快过了饭点,老九还没做完。黎老头子有些耐不住饿了,便又传人来催。老九只回马上就好,让他们先吃着,他一会就到。

黎老头子听了这话,只得亲自来看老九是否做好了。

老九料知黎老头子要亲自来看,便将早已做好的家具拆了,等着他来看时,再将它装好。果见黎老头子走来,他忙装模作样的装了起来。

黎老头子端详了半晌,点头道:“果然做得好,不愧远近闻名。你也饿坏了吧,快些洗了手吃饭。来了我家,不能饿着了。虽然都是些粗茶淡饭,但也不能这么辛苦。”

老九微微一笑道:“黎老爷子这哪是粗茶淡饭,简直是盛情款待,我要不好好做,都对不起你的厚待。”

八妹本盛情等待,却见老九迟迟未到,心里未免有几分失意。众姊妹都看出了她的心思,嘲笑地道:“我本将心向明月,谁知明月照沟渠。哎,也不知道人家的心思,是放在哪的?我们可不同了,心里没有明月,也就不管他照哪里了。”

八妹被众姊妹取笑不过,赌气离开了席。

九妹一把拉住她道:“八姐,你可不能走,你要是走了,一会人家来了,反倒说我们抢了你的风头。你耐心的等等,说不定马上就来了。”

正文 一百一十七

八妹将手一甩,甩脱九妹的手,喝道:“你要等他,你自己就等着,我可没那么厚颜无耻。不过一个男人嘛,有什么大不了的。他是什么东西,我还不稀罕呢。”

黎老婆子一听,笑着劝道:“我的闺女,你还是那么韧性,哪有客人没到,主人先撤的道理。你们几个,也都是些没良心的东西,只管取笑。谁要再取笑,我就许了她嫁给汪结巴。”

众姊妹一听,都忙住了嘴。

黎老婆子又劝八妹道:“八妹,你也别听她们的,仔细坐下。先看看人,要是喜欢,娘给你做主,给你说媒去。”

八妹斜牵着身子,坐了下来,朝众姊妹睃了一眼,又朝屋门口望去。她伸长了脖子,正待望去,却见走进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来,吓得她连忙将眼一歪,望向别处。

老九正朝屋里走来,晃眼便作见有人用眼瞅他,连忙回顾,见是以婀娜窈窕的淑女,说话举止娴熟优雅,惹人喜爱。老九见了,不禁多看几眼。又朝其余众姊妹扫视一遍,都觉不如她秀美可人。

老九仔细一辩,见众姊妹依了顺序,挨次坐下,倒着一数,她不是别人,正排行老八。他才来要坐下,便听得一个伶牙俐齿的声音道:“都四十几的人了,都说有三妻四妾了,怎么还光棍一个?要不是没本事,就是有些不行。”

老九听了话音,急忙望去,见是九妹。她虽生得模样可爱,可听那话音,也知刁钻古怪,也是不好侍候的主儿。本来对她就没多大好感,再听到这话,便觉厌恶了许多。

谁知身后跟着黎老头子,听到这话,便将九妹骂了一遍道:“好没教养,还不快给客人赔错?”

九妹站起身,冷笑道:“他是什么东西,不过咱们家请来做工的一下人,我为什么给他赔不是?再说像他这样,值得我给他赔不是吗?”

黎老头子气得全身抽筋,怒喝一声,已是全身痉挛,险些昏厥。黎老婆子见状,朝九妹喝道:“你个砍脑壳的,你要气死你爹不成。就不能少说几句,老是顶撞你爹。要是你爹就这样去了,我非揭了你的皮不可。”

九妹被黎老婆子一吓,不敢说了。她也害怕黎老头子有个三长两短,一家子人还指望他过活呢。

老九才一坐定,便听三妹笑道:“九木匠,听说你曾是一线天的族长。既是族长,一定知书达礼,懂得不少学问。我倒有几句话,想请教请教你。”

老九从来不识字,也不想去学,三妹如此刁难,想必早已看出他大字不识一个。但也只得硬着头皮道:“不知三姑娘有何话说?”

三妹站起身,欠身一笑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四句,不知作何解释,还请九木匠替我解释解释,也好让我们开开眼界。”

老九咳嗽了一声,正想说话,却听八妹道:“三姐,你这也太简单了,问出去不闹笑话吗?”

老九本来就不懂什么意思,但被八妹转圜了一下,不禁道:“我不过一个木匠,这些高深的学问,的确不懂多少,可能让三姑娘见笑了。”

八妹微微一笑道:“曾经的九爷,威风显赫,有谁不知?当日攻下佘家营时,更是没有亲自出马,运筹帷幄,尽在掌控之中。就连我们杨黄寨的寨主,都害怕九爷来攻打,心急得不得了。如此高深莫测之人,不懂这几句话,说来谁会相信?只是有些人那么简单浅显的句子都拿来问,只怕客人要笑话了。”

老九一怔,好你个八妹,说得头头是道,比之九妹的刁钻,又多了几分圆滑。你这圆滑,不但解了我的围,还显现了你博学多才,见识广博。

黎老头子听罢,咳嗽一声,笑了笑道:“你们只顾说话,还让不让客人吃饭?”

黎老头子说完,示意老九夹菜吃饭。

老九才伸出筷子夹了一夹菜送到嘴里,便听九妹又道:“九木匠,我倒想不通了,你做一线天的族长好好的,怎么就又做了木匠?难道是管不好一线天,还是真的一点见识都没有,死了靠山,没了倚靠?”

老九听罢,心里大怒,却佯作无所谓地道:“无论你说我死了靠山,还是没了倚靠,都任你说去。但有一点,我做木匠做得舒坦。”

八妹接着道:“就是,人活着就为了舒坦,要是不顺心,那又何必去做?处心积虑,还不如自由自在。”

九妹瞪了八妹一眼,喝道:“八姐,还没嫁给他呢,你就处处向着人家说话。要是人家看不上你,我看你还好意思在家里待着?”

黎老婆子听着不对,连忙喝止道:“你个小狐狸精,胡说八道些什么?怎么说,她都是你姐,你就派她的不是?”

大妹咳嗽了两声,缓解了一下紧张的气氛。朝老九道:“在我的心中,九爷是个德高望重的老头,起码也有六十余岁。今日一见,却让我有了别样的感受。”

老九喝了口酒,又吃了些菜。聆听大妹的话语道:“请大姑娘说来听听。”

大妹站起身,朝老九一礼道:“像你这样能将一线天管得头头是道,有条不紊的,还真是少见。听说当年烟斗钱在日,都只能向佘家营岁贡。到了九爷你的手里,不但西并矸子,让鲍二爷闻风丧胆,东还和了佘家营,让一线天的气势,一下有如长虹挂日一般恢弘。”

老九心里窃喜,暗想黎老头子家竟然有如此出类拔萃的女儿,只可惜为何都耽搁到了这样的年纪还在待字?黎老头子所说杨黄寨的规矩,倒让我有几分不信。他家教再严,也不能让女儿们在家守活寡。

年纪大的,有年纪大的风韵,年纪小的,又别有一番妩媚的味道。

老九边想,边想笑出声来。可在别人家里做工,用他家人的话来说,不过是个下人,又怎好放肆?

老九喝了一碗酒,朝黎老头子道:“你家这酒,性子不烈,品起来却味道十足。这后劲,让人有些承受不了。”

黎老头子听罢捻须大笑道:“我家这酒,是用纯的高粱酿制的。差不多的人来,根本就喝不到。是你这样的贵人来,我才舍得拿出来喝。”

三妹听着不乐,朝黎老头子道:“爹,他是什么贵人,你就把这酒给他喝了。咱们的寨主,才算是贵人。你要是点一下头,他家的三少爷,就能来我家提亲。可你那头,总是抬着,怎么就看不见贵人呢?”

黎老头子冷笑一声,喝道:“你爹这头要不抬着,早就成了狗了。我这头一抬着,他就得仰视。我要是低着头,他指不定就鄙视。你们年纪太轻,懂得些什么?”

黎老头子说完,朝老九道:“昨天给你说的话,你还记得不?”

老九见大妹和八妹说话得体,早有几分愿意。只是碍于面子,也不好多说。只是微微一笑道:“记着呢。只是我一个寄人篱下之人,怕……。”

黎老头子一听,摆手道:“你这是什么话,只要你愿意,以后就在我这里住下,不用去干那木匠活。”

三妹一听,这还得了。要是不用让他去干木匠活,我刚才顶撞他做甚?爹怎么不早说,这不害了我吗?像他这样的人物,的确很难再找第二个。

三妹很想挽回,随即朝老九一礼道:“适才多有冒犯,还请九爷见谅。”

老九打了个哈哈,笑了笑,朝黎老头子告饶道:“酒足饭饱,我也该去做工去了。”

黎老头子知他不好当众说出,只得让他去了。三妹不知老九打个哈哈什么意思,当下又探不出口风。心里难受,直拿眼瞪着九妹。她尚年轻,倒可去攀寨主的小儿子。她不知寨主的小儿子早已死在火海里了,要是知道,不知又要怎样和八妹拼个头破血流了。

老九才回去刨了几下木板,便见黎老头子走了过来,朝他招手笑道:“九爷,你也不用这么辛苦,慢慢的干完就行了。”

老九嗯了一声道:“来这里坐着吃闲饭,倒让我心里不安。”

黎老头子笑了笑道:“都快一家人了,还说两家话。实话说,你看上我个把女儿没有?”

老九见他说得诚恳,停下了木活道:“我倒是看中了两个,不知是不是太贪了?还请老爷去给我问问,看她们愿不愿意?”

黎老头子一听大喜道:“你倒是说出来,保准去给你一说便通。”

老九便说了大妹和八妹,黎老头子心想,你眼还真尖。大妹虽然年纪大了点,但说话做事,无不让我诚心如意。八妹年轻貌美,补了大妹的不足。其余几个女儿,现实的太现实,刁钻的太刁钻,眼高的太眼高,沉静的又太沉静,都有不足。只是这两个,恰恰互补。

老九见黎老头子沉思,忙追问道:“老爷是不是有为难之处?我不过随便说说而已,你可不能当了真。我都四十多的人了,还娶什么亲?”

黎老头子急了,忙道:“九爷可别这么想,你能入赘我家,是我们家的福气。我这就去和老婆子说去,让她先给大妹和八妹说说,这事保准能成。”

老九以为这事铁板钉钉,再没疏漏的了。谁知才过了一天,便有人来告诉黎老头子,说是二哥寨八爷有令,速送他家的大八妹到二哥寨去,否则格杀勿论。

黎老头子着了慌,将这事告诉老九。

老九静静的思考了一番,暗想老八怎么处处都和我作对?难道杨黄寨内有他的眼线?他怎么偏偏就把这两个挑中了?还是杨黄寨已听了他的话,岁岁纳贡?

正文 一百一十八

老九正在納悶,早有楊黃寨寨主派的人來到黎家,聲稱要接人。黎老頭子又把已將大妹、八妹許人的話說了一遍,來人不好用強,只得回去將這話回了寨主。寨主一聽,慌忙派了一百多人,將黎家團團圍住。

黎老頭子著了急,朝老九道:“九爺,這事是你家的家事,你只要寫封書信回去,想必這事便可作罷。要是你袖手旁觀,那我也就只能將兩個女兒送走了。”

老九摸不著頭腦,想不出到底是誰要和他作對,只得寫了書信回去。誰知老八那面來信說這是楊黃寨的貢品,他毫不知情。

楊黃寨寨主只一味的拿人,根本不理老九。老九雖怒,卻也不知如何是好。黎老頭子無奈,只得把兩個女兒給寨主帶走,送到了二哥寨。

老八見人已送到,便送信來請老九回去。老九知他不願割愛,便也不回去,繼續在楊黃寨做工。

黎老頭子覺著對不住老九,被讓他再挑其餘幾個女兒。幾個女兒歡天喜地,個個願嫁。老九佯作要娶,暗地裏卻打聽願意。

好不容易才等到機會,還是聽見七妹、九妹在河邊玩耍時,他正好經過那裏說的話。七妹用腳挑著河裏的水,笑著道:“九妹,你好壞,竟想出了法子把大姐和八姐送到了八爺的手裏。”

老九心裏一驚,盛怒卻躲在蘆葦叢中繼續聽來。只聽九妹道:“七姐,我也不知道九木匠的確是個人物。誰知道大姐和八姐早打探得實,總討他歡心,讓他對她兩動了心。她們要是早告訴我們這些,讓我們都嫁了他,大家分享,豈不是好?不過她們自私,也沒想到我會來這麼一手。”

七妹望著天空的雲彩道:“九妹,你不是想嫁寨主的小兒子嗎?怎麼也想著嫁這個麼人了?我見你一直都不喜歡他的,還處處跟他作對。”

九妹嗤了一聲,將腳蕩起了河中的水花,低低地道:“寨主的兒子雖然年輕英俊,卻是個不中用的東西。實話跟你說,七姐,你們和兄弟年紀相差大了,不和他親近。我和他走得近,他還時常和我偷著做那事。”

七妹一臉羡慕,低聲道:“你和他做那事,爹娘要知道了,非剝了你的皮不可。我聽說做了那事,就要生孩子的。”

九妹嗤的一聲又笑了,擺擺手道:“你是聽誰嚼舌根說的?完全不是那麼回事。我還是弟弟教的,他教我算好日子。我也不敢大意,等月信剛一完,做那事最保險。每月我也只有那麼一次,一月中也只有那天最有盼頭了。”

七妹臉色突然變得凝重了,嚇唬她道:“你告訴我,就不怕我告訴娘?”

九妹格格的笑道:“我知道你不會,咱們都要嫁人的了,以後也不靠著弟弟過日子。他那根本不行,才幾下就說不行了。每次我都沒多大感覺,倒讓人有些失望。”

七妹忙問道:“那到底是什麼感覺,你倒是好好的說來聽聽?”

九妹一臉得意的神色道:“第一次的時候有點痛,還會有一小點血。但就那麼一次,後來就不痛了。弟弟說他和那幾個媳婦子做,她們的感覺又都不完全一樣,有的感覺很強烈,叫的哎呀哇啦的,有的卻像死人一樣。”

老九聽著兩人的對話,暗想九妹原來是這樣一個人,難怪她與眾不同了。想著好事是她攪的,氣憤得真想馬上撲上去,扇她幾個耳光。

轉念一想,我要是不來這裏,又怎會聽到她們的談話?

忽聽九妹又道:“都說九木匠精得跟猴似的,我看他呆子一個。自己遭了道兒,都還不知道。”

七妹不解地問道:“九妹,你是怎麼這麼快就把信送到二哥寨的?從這裏走,快馬可都得十幾天啊。”

九妹不屑地道:“找人飛鴿傳書,早晨送出,下午就有回信了。要是你們,這事不就讓八姐他們得逞了嗎?以後啊,學著點。”

七妹好奇地問道:“那你找的誰飛鴿傳書的,這可是楊黃寨的秘密,不是任何人都可以的。”

九妹哎呀了一聲道:“你怎麼這麼笨,當然是寨主的三兒子了。不過這飛鴿傳書,是有代價的。我和寨主的三兒子睡了一個晚上,他才答應我傳的。那也是個膿包,做事的時候慢慢吞吞的,一點感覺都沒有。我把大腿一岔,躺了一個多時辰,他還沒下來。把我惹急了,將他一個翻身,抽他在下,只幾下他就大叫起來。再動幾下,他就躺著求饒了。”

老九聽到這裏,心裏暗自高興。既然你找他飛鴿傳書的,那以後我就直接去找他。他的飛鴿傳書,老八一定相信。老八啊老八,連我喜歡的人,你都要跟我搶,你安的是什麼心,難道你真的要和我作對嗎?

老九想著,又聽九妹道:“七姐,你們整天只知道在家呆著,可能還不知道咱們這身子,能做好多事呢。只要往那一躺,想要男人做啥事,他們就會幫你辦到。”

七妹搖搖頭道:“我這臉蛋不行,長得太糙。像你這樣水靈水靈的,人見人愛,才能討人歡心,人家才會替你辦事。九妹,以後可要小心點,被爹娘知道了,那是要被罰的。”

九妹冷笑一聲道:“他們罰什麼,橫豎就一死。你看大姐,被耽誤成這樣,送到二哥寨,還不知道八爺碰不碰她一下呢。我們女人就這個命,富貴一點的人家,就被爹娘給說和去了;窮人家的更是沒得選擇,直接被爹娘賣了;更有的被人當成禮物,送來送去的。可不管是怎樣出去的,都靠的那堆爛肉吃飯。要沒了那堆肉,誰還送來送去的?”

七妹聽她說得粗俗,低聲道:“這裏會有人經過,你別說得太難聽,萬一被人家聽見了,說了出去,咱們家的臉面,可往哪兒擱?”

九妹啐了一口,不屑地道:“愛往哪擱就往哪擱,誰還管得著?反正爹都不想女兒們出嫁的,把咱們押著。你看大姐,到這年紀了,就是聾子、傻子她都願嫁。不說了,咱們還是回去吧,一會爹娘見我們不見了,又派人來找了。”

七妹也道:“我們快些回去,等天黑了也不方便。”

兩人邊說,邊穿好鞋襪,走上河岸。兩人正要走出蘆葦叢,忽聽得一個喘息聲,嚇了他兩一跳。九妹仔細一看,見不是別人,正是老九。

老九暗罵聲晦氣,忙要跑開,卻被九妹抓住道:“想跑,沒門。”

九妹邊說,邊朝七妹道:“九木匠強暴我,九木匠強姦我。七姐,快回家去告訴爹娘,讓他們捆了九木匠。”

老九一聽,氣急敗壞地吼道:“你個騷蹄子,自己在外面做下的事,拿來耐在我的頭上。”

九妹早有打算,他怕老九聽到了他們的談話,老九不願娶她。索性說老九強暴了她,讓爹逼著他娶。以後即便沒有好日子過,也總比被老九說出去的強。

九妹見老九動了怒,騎在老九身上,得意地道:“誰叫你偷聽,我叫你偷聽。你偷聽啊。告訴你,老娘有的是辦法治你。”

九妹邊說,邊褪下衣服。老九一見,慌忙要爬起,誰知中飯的時候酒喝多了,沒一點力氣。

老九罵了幾句,掙扎了一番,卻掙扎不起來。等黎老頭子跑來的時候,看到的是一番不堪入目的景象。

黎老頭子見生米做成了熟飯,也不好責備老九,只得道:“我既答應將女兒們許配給你,你又何必急於一時。都這樣了,那就今天給你們鬧洞房成親。”

九妹一聽,心裏大喜。我這一出,叫做先入為主。你是丟了正室夫人的人,我先和你有夫妻之實,以後我就是大。幾個姐姐們,只能委屈你們做小了。

九妹邊哽咽著,邊裝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黎老頭子也不好多說,只歎家門不幸。老九閉緊雙眼,也不想多辯。心想我看你能玩出多少花樣,等你鬧夠了,就該我出手了。

黎府鬧騰了一整個晚上,好不容易將兩人送入了洞房。一個是得意自如,一個卻是灰頭土臉。不但早被人戴了綠帽,還吃了回啞巴虧。

等到送走親朋好友之後,七妹知道老九不願進九妹的屋,便拉著她,自己也跟進了屋去。九妹早被蓋頭掀了,見七妹也跟了進來,朝她喝道:“七姐,你想幹什麼?”

七妹淡淡一笑道:“九妹,得了好處,難道你就想一個人獨佔?我可告訴你,他雖被灌了迷魂湯,可還是清醒得很,沒我幫襯,你一個人行嗎?”

九妹一想也是,朝她低聲道:“你來偷腥,就不怕懷上?”

七妹邪惡地一笑道:“我這不月信剛完嗎?按你說的,應該沒事。九妹,我這先侍候他睡下,等會你教教我。”

九妹瞪了她一眼,心裏暗罵道:“早知道如此,我就不賴他了。沒想到把你也引了進來,誰叫楊黃寨這麼缺漢子呢?自己沒有,就只能偷了。”

九妹罵罵咧咧的罵了一回,見七妹給老九脫了,也鑽進被窩道:“七姐,你可要看仔細了。”

九妹心想,我先和他來一回,把他弄得軟軟的,再讓你用嘴去給他弄起來。七姐頭回一定不懂,讓她吃吃,看到底是什麼味道。

九妹主意打定,一番銷魂,弄得老九全身癱軟,連動都不想動了。九妹還有些不舍,可那一股精氣,早洩之千里。九妹只得舍了他,將他交給七妹道:“七姐,該你了。”

七妹以為那物軟軟的都行,忙抓著就往裏塞。誰知道塞了半天沒有動靜,害得九妹在那笑個不停。七妹急得漲紅了臉,低聲道:“你笑什麼,叫你教我,你卻好笑。”

九妹裝作一本正經地道:“他那物不硬,你得用嘴慢慢的撫弄,要不然你塞一晚上,也是沒用的。”

正文 一百一十九

兩姐妹相好了一晚上,直挨到第二天一大早,老九才朦朧醒來。見床上躺著一對姐妹花,嚇得身子一縮,喝道:“這是怎麼回事?”

九妹將身子湊了過去,把臉貼到他的臉上道:“相公,你別害怕,她是七姐,你知道的。我從小和她最要好,以後她常來,你好好照顧照顧她。”

老九聽了心煩,怎麼都是些不知廉恥之人?他忖了忖,心想我得離開這裏。那次大火,我還沒查出真相,便被她姊妹幾人玩弄得團團轉。難道這早有預謀?

老九爬起身,要了洗臉水,隨便洗了一把,便悄悄的離開了楊黃寨。那一夜歡娛,倒給他留了兩個後代。只是他不知道,七妹和九妹見他狠心,再沒回來,也就把孩子跟了黎姓。黎老头子也觉着老九薄情寡义,整日打骂两个孩子。他哪知道九妹做下的那事,早欠了老九。

老九离开杨黄寨,朝羊场而去。他听说老五在羊场,便去投奔他。谁知赶到羊场,四处打听,却打听得老五早在一个多月前离开了羊场。老九无奈,一路上盘缠不继,只得又给人家做工。

可惜全用的家伙,都丢兴在了黎家。他一边做工,一边准备些银子,自己又置办了些,慢慢的添补。挨了半年,渐渐在羊场有了点名声,才把做木活的工具齐备。老九得了回教训,再不敢贪人家的小便宜了。每日做完工后,都自己到市集上买来吃。

忽一日,见一杨黄寨的人来到羊场,四处张望。老九将身子一缩,闪到一旁,迈过那人。却听那人向一旁的人打听他的下落,吓得老九赶紧回到下处。果见那人打探到他住的地方,老九知会了主人家,让他推说早已离去。

主人家见他心地善良,没有恶意,把敷衍了那人。那人得了讯息,还以为老九回了二哥寨,便将这话回去回了黎老头子。黎老头子又派人去二哥寨打探,不得老九的下落。

老九以为那人一去,便再无人来查探他的下落。谁知才过了半月,又有人到羊场打探。这回来的人,可不再向人打探,只是暗自走访。老九心里有事,时时留意,一看那人常到市集走动,也便起了疑心,每次出去,都背着那人。

那人起初还没怀疑,后来见老九行踪可疑,便将他逮住。老九见被认了出来,拼命挣扎,才逃脱他的手。他也不敢去背工具,只得连夜离开了羊场。

黎老头子听说他离开了羊场,大怒,亲自去求杨黄寨寨主。杨黄寨寨主本不想帮忙,无奈九妹早打点好了他的三儿子,只得勉强相帮。派人到处打探,这回却真没了老九的音信。黎老头子痛恨之下,将派去的那人一刀剁了,才解心头之恨。

原来老九并不傻,离开羊场后,又回到了二哥寨。他知道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也不能到处做工,只有那里,才是他最熟悉的地方。要动用什么家伙,哪里有吃的,他都清清楚楚。再者二哥寨还有他的几个亲信,每日供他用度,不在话下。

老九又听说老王曾派人来找过他,被八爷说不知死哪里去了。老王不信,又到处打探,始终没有老九的下落。后来才得老九的心腹带到二哥寨,相互厮见了一番。老九问及佘芳,老王都说很好,母子平安。

老九谢了又谢道:“王医生,现在不比以前了,我穷光蛋一个,不再是以前的九爷了。可能还会拖累你,你还是早点走,以后也让佘芳断了念头,不要再来找我了。”

老王啐了一口,喝道:“你说的是什么话,你能做木匠活,走到哪里都能活。怎么说这样没志气的话?杨黄寨的人找你怎么了,你又没做对不起他们的事,你就把话给他们说清楚就是了。”

老九苦得很,叹息道:“要是能说清楚,我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种境地。你是知道的,我这人不喜欢和别人耍心计。我走到哪里,厄运就跟着我到哪里。我……,我……。”

老王坐了下来,沉声道:“你把你的经过都说给我听听,我给你分析分析,看是不是有人事先布好局让你往里面钻。”

老九便把怎么中埋伏,又怎么到了杨黄寨的事一一说了一遍。老王直点头道:“这就对了,一定有人从中做鬼。你每到一个地方,都早有人在那里等着你。可惜佘老爷子已死,要不然他还能帮你一把。”

老九叹道:“他和我一辈子的冤家,即便活着,他也不愿帮我。只不知是什么人,竟如此神通广大?”

老王朝他脸上望了一眼,低声道:“你不用着急,当时我看出你有此厄运,才悄悄带着芳儿走了。这么多年,你没找着我们,他们也一定找不到那里。我这次带你一道去,要是他们能找到那里,我就能知道这人是谁。”

老九大喜道:“多谢王医生。等这事一过,我一定好好谢你。”

老王摆摆手道:“你富贵时,我便常得你接济,现在应该是我报恩的时候。九爷,事不宜迟,即可离开二哥寨。”

老九告别了昔日的心腹,悄悄的从他家的后门跟了老王,朝他们的藏身之所行去。行了约莫有十余日,山路越来越险,越来越陡,几乎难以攀岩。老九见老王在前面,如履平地,不禁欣羡。

老王见他气喘连连,微微一笑道:“你没走过这样的山路,以后可要习惯。咱们走快一点,后面有人跟着。”

老九一惊,低声道:“那我们得藏起来,万一被人发现了,不被他们找到了吗?”

老王摸了摸剩下的几个白胡须道:“我要的就是他们能找到,他们要找不到,这心思又白费了。只是现在不能让他们看见,再过一会,我会让他们看到我们在什么地方。”

老九见他说得诡秘,忙奔了几步,赶上老王。才行了数步,便见后面忽隐忽现的跟着两条人影。老九低声道:“等我去干掉这两王八羔子,让他跟着咱们?”

老王拉住老九,沉声道:“你别坏我的好事。”

两人又转过了两个小山坳,却回到了原地。老九一愣,朝老王道:“这不又回来了吗?怎么那两人不见了?”

老王捻须笑道:“只要他们来到这里,就别想出去了。当年我在这里采药,耗了五天时间才找到出口出去。要不是我带着干粮,早饿死在这里了。他们没带水和食物,想必三天时间,就死在里面了。我带你熟悉一下路,过几天你就出去转悠,让二哥寨的人通知杨黄寨,等那里的人来拿你之时,你就把他们引来。”

老九嗯了一声道:“这样甚好,只是你说佘芳他们也在里面,万一被人发现了可怎么好?”

老王佝偻着身子,嘿嘿一笑道:“你还真信他们在这里?要想见他们,等甩掉这些人后再说。”

老九只得听从老王的,到二哥寨顺道去见了一下老八。老八见了他,无比的亲近。很久没见了,叙叙旧,谈谈心,显得格外和睦。谁知老八意在困住他,等杨黄寨派人来拿他这个上门女婿。

老九自知老八不安好心,算算时日,知杨黄寨的人快来了,便悄悄的溜出了一线天。等老八知道时,他早已到隘口了。老八只得假意劝他留下,派人快马加鞭告知杨黄寨,活捉老九。

杨黄寨寨主得了讯息,催动人马,半路拦截。老九早等着他们,只是害怕被老八困在一线天,被人给活捉了。此时见他们来,且行且走,慢慢的将众人引入山路。山路陡险,马不能前行。众人只得舍了马,朝山路上行去。

老九认得当先那人便是杨黄寨寨主,恨他跋扈,依附老八,便将他带入山坳。杨黄寨寨主不知是个死谷,有去无回,还一股劲的往里钻。

老九见众人中计,便去找老王。老王一见人太多了,沉吟道:“他们这么多人进入,我怎忍心杀那么多人?你去悄悄的引几个出去。”

老九不愿,低声道:“他们都该死,我为何要引他出去?”

老王啐道:“你懂什么,这叫物极必反。你要是不去,我自己去。”

老九忙拉住老王,自己亲自去引杨黄寨寨主出去。杨黄寨寨主走出山坳,见身后无人跟着,吓得又奔了回去。四下一顾,并不见有人。他被吓了一回,只得回到弃马的地方,骑了快马,向老八求救。

赶了几日,才来到一线天。老八一听,喝道:“你们怎么这么傻,中了老九的奸计了。那里是死亡之谷,有进无回。”

他说罢,算了算时日道:“现在赶去,人早死在里面了。你现在只有先回去,稳住杨黄寨的人,别让他们难过。杨黄寨的人两度失去亲人,我怕他们对你不利。”

原来老八和杨黄寨寨主亲近,并非因为别的。只是杨黄寨寨主把自己最爱的女儿送给了老八做小,他女儿来时,更是送了厚礼。老八见他依附,便将他女儿收了,朝夕乐。他这女儿,生得乖巧,房中之术,更是了得。每日惹得老八火烧火燎,没有她侍寝,总是活不下去。

爱屋及乌,对他这老丈人,也是更加爱怜。听说要捉拿老九,他便极力配合。也恨老九,怕他再次来夺他的位置,一有了方便,就借机除他。

更有一件,杨黄寨寨主这女儿,和众美人在一起,不但不吃醋,还教众美人如何讨老八欢心。众美人都学着她的样子,将莲足裹得紧紧的,淡画愁眉,轻点红唇,将那一对白得似雪的双乳,隆得比山还高,一看就撩人不少。

老八每日又派了不少用度,银子哗哗的往她们身上流。就是她回家看望爹娘的银子,都够二哥寨半年的开支了。

这些帐,老八没有仔细的算。他只知道银子不断的少了,就不知道少在哪里,到处收刮,弄得苦不堪言。

老八大肆修建木屋,又四处搜罗美人,每个都给她们一个屋子,比之做后宫。时下有些读书人,暗自讥讽。还写了些小诗,将他比作吴三桂。老八欢喜,虽比不得帝皇,吴三桂却已算草草做了几天皇帝的人。自己宁愿像他那样,也不能孤苦一生。

老八心想,九弟在日,收服矸子,得了佘家营。那我在,更要将杨黄寨,羊场归入自己管辖的范围,更要将松宁、茅坪,方圆数百里之地,纳入自己的管制。

正文 一百二十

老八做着他的美梦,朝夕和美人相伴,却渐渐把老九给忘了。

春去秋来,老九躲在山中,驻足待了两年之久。整日和老王在一起,没有别的事时,老王就教他认药学医。时不时的还让老王去把羊场留下的工具背了回来,做了几间木屋,供他们居住。

老王见他闲不下来,便朝他道:“你在山中待了两年,想必杨黄寨黎家的人早将这事淡忘了。你到松宁去做木匠活,顺便打探一下,杨黄寨的人是不是还在拿你?”

老九听了老王的意思,便去松宁找了家人家做工。一路打听,听得自从杨黄寨寨主单枪匹马回到杨黄寨后,再不管黎家的事了。老九大喜,冷笑一声道:“没想到你们也会落得这种下场,好你个杨黄寨,留着女人乱事,也不让往外嫁。我看你们都死了男人,还让不让往外嫁?”

老九做了几天工,索性大胆地来到杨黄寨,诡称是松宁来的木匠。杨黄寨的人见他木匠活做得好,也不问来历,只管留下。

老九悄悄的溜进黎家,见七原妹正在那梳头。老九双手遮住她的双眼,低喝道:“你做下的好事。”

吓得七妹将梳子一扔,怪叫起来。黎家听得叫声,有人奔进屋来。吓得老九连忙奔逃,回到下处带着东西便走。

七妹听出是老九的声音,心里一甜,暗想和你夫妻一场,你还是记得我的。只是你为什么悄悄的来,吓得我喊了出来。你要是不吓我,我也不会喊的。相公,你既然要来,约我相见即可。你为何来了,又去了。爹都把以前的事忘了,难道他老人家还会怪罪你吗?

家丁走来问七妹何事,七妹摇头道:“没什么事,看到老鼠了。”

家丁走了出去,将这话回了黎老头子。

黎老头子不放心,猜着应该有人闯进,要不然七妹不会大惊小怪的。万般追问,才问出是老九来过。黎老头子大怒,又派人四处搜查。

老九才走到羊场,便被人跟上。

老九见还有人追来,反不走了,折回杨黄寨。跟去的人不见了老九的踪影,还以为老九去了松宁,又跟去松宁。他们找不到老九,也不敢回去,只得一直在外,诡称有了老九的消息,只是拿他不下。

黎老爷子信以为真,按着所需,供他们用度。

渐渐过了年,还是没将老九捉到。黎老爷子动了疑心,派人去将几人换回。众人都是当差的,知道做奴才的不易,相互窜通,互相隐瞒。还得黎老爷子无法,只得不再过问老九的事。老九整日待在寨主家厨房,偷吃了不少。

寨主只知近一月来用度大了不少,就是查不出大在哪里?每天宰了两只鸡,可能吃着的,只有半只。他觉着不够,又加宰了两只,还以为是三儿子偷吃了,也就不多过问。老九养得一肥二饱,晚上就躲在寨主家楼上,听寨主和她小妾行房的声音。

他知杨黄寨是个闺房闹笑话的地方,在这种地方,才会听到最真切的话。据老王所说,要查出真相,就得从杨黄寨寨主身上下手。可听了几晚上的声,并没有听到什么线索。老九有些不想再听,躺在那险些睡去。

一连听了十几晚上,除了些闺房亲热的话外,再没听到别的声音。老九暗自叹息道:“这种苦差,真是不好干。这寨主也太快了点,才听到叫声,怎么就收工了?”

正忖间,忽听一女子的声音道:“老爷,你说咱们在这里安全吗?”

寨主柔声道:“我的小乖乖,怎么不安全?难道你怕有鬼?”

女子又道:“我不是怕有鬼,我是怕老九来找麻烦。你是知道的,你打着八爷要我的幌子,仗着八爷的势,把我和八妹弄到了手,那个木匠能不恨吗?”

寨主仰头大笑道:“老八是我的女婿,只要他说一声,足可以将老九从地里挖出来。你还怕什么?老九一个失势之人,还有谁支持他,听他的话?”

老九一听,这女子不是别个,正是大妹。

又听大妹道:“我听说八爷把我们送来,就是惧怕老九才给你的。”

寨主啐了一口道:“谁胡说八道,我就割了他的舌根。我的小乖乖,你尽管放心。在我这里,就算是神鹰,也插翅难飞。”

大妹还是有些不放心,将头埋在寨主的怀里,哆嗦不已。

老九心里冷笑,暗道:“我看你们能温存到啥时候,只是这寨主时时换女人,要听不出个名堂,那我也只能回去了。”

悠悠忽忽间,又过了一晚。老九偷吃了些东西,钻到寨主家的牛圈楼上睡了一觉。等到晚上,又到厨房吃了半只鸡,才爬到寨主睡的卧室的屋顶。

可今晚比较奇怪,直到鸡叫了,寨主还没有来。老九有些心痒难熬,心想你要不来,我就替你去效劳。正忖间,只见晃入一条人影。人影刚一闪,就像饿狼一般,扑到了床上。床上的女人像是在等他来一样,低声道:“你怎么这时候才来?”

“不是躲老头子吗?”

“躲他干嘛,都和你说了,今晚他不会来,他要去你三姨的屋里。以后来早点,你可想死我了。下次再来晚,我就把我们的事告诉老爷,说你对我不轨。”

“我的亲妈,你就饶了我吧。我知道只有你最疼我了,我要是不等他走了,怎敢来你这里?”

“去去去,我要是你亲妈,你还敢来,那不是犯了滔天的罪了?我这不是想你了嘛,见你一半天不来,我这心里啊,也急啊。”

“我这不是来了嘛,今晚老头子的脸色不对,我怕他来,也不敢在他之前来这里。看见他往三姨那去了,才敢来的。你说我没良心,我可是提心吊胆啊。”

老九一想,原来还有人偷腥,我还以为杨黄寨的寨主没人戴绿帽,原来自己的儿子也给他戴。这顶帽子,看来有点大了。只可恨他这三儿子,竟敢也给老子戴一顶。我这就摸到他媳妇那里,也给他带一顶。

老九转念又想,我要是去了他媳妇那里,那岂不是听不到半点消息了。好不容易等到有点消息,不能就这样没了。

只听床上躺着的女人道:“你去打探了,有九木匠的下落吗?”

“没有,可能早被我们吓得魂都没了,哪还敢来杨黄寨?我看他啊,十有八九是饿死在哪个深山里了。你放心,我爹比你还害怕。”

床上的女人一怔道:“你爹怕啥啊?”

“怕啥?他和八爷干的好事,那简直是要了九木匠的命了。只是话说回来,这事也不是我爹和八爷干的,倒另有其人。只是这个人,我爹也不清楚。到底是谁指使的,我问了几次,他都说不清楚。”

老九一怔,心道:“不是老八,还会有谁?像他这样狼心狗肺的,我真想剥了他的皮。”

老九忖了忖,朝床上望去。只见一丝不挂的两个酮体,来回的做活塞运动。才动了一阵,便不再动了。女人低喝道:“今晚你是怎么了,昨晚你老头才几下,今晚你又是几下,还让老娘活不活了?”

“我的亲妈,你别急。我这不是被你给唬住了吗?你说害怕九木匠,我这心里,也跟着扑通扑通的乱跳,万一他要是真来了呢?”

“你个没出息的东西,他要是来了,还能咋滴?看着老娘,他早就色迷了心,爬上来还不及呢。你要是害怕,老娘给你挡着。”

几句话,说得寨主的三儿子大了胆子,又勉强振作精神,才要行那好事,只听屋门嘎的一声响。吓得三儿子猛地一滚,滚到床上,不敢动弹。

床上的女人赶紧将衣服一扔到床上,装成熟睡一般,躺在那里不动。嘎的又是一声,门被关了起来,接着响起沉重的脚步声。

老九一愣,难道寨主杀了个回马枪?这下可有好看的了,逮住你这龟儿子活该。正忖间,只见那人迅猛地扑到床上,伸手去掰床上女人的大腿。女人嘤咛一声,将腿叉开。那人伸手一摸,只觉黏黏的一片,低声骂道:“蹄子,做春梦了?”

随即宽衣解带,猛地滑了进去。女人只觉这动作不像是寨主的,猛地睁开眼睛,趁着窗外的光亮,看清了来人,吓得全身一抖道:“广志,怎么是你?要是你爹知道了,咱两可多不好受?你还不下来?”

广志是寨主的大儿子,一听这话来了气,喝道:“老三弄得,我弄不得?你要是再闹,我就将你们的好事告诉我爹,看他怎么收拾你们?”

女人不敢吭声,只得任由广志狠命地来了一通。三儿子在床上听得床帏晃动声远比他弄得大,自叹不如。

老九见着好笑,不禁心里暗骂道:“原来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人。他这爹,也愣衰了。”

才骂了两句,又听得门嘎的一声响,广志意犹未尽,猛地扑下床去,钻进了床底。女人还在回味刚才的一举一动,不想门外又来了一人。她睁大双目,仔细一瞧,见是二儿子广大,不禁喝道:“怎么是你?”

广大狞笑一声道:“大哥让我等着,听到叫声,立马进来,原来真有好事。我的娘亲,你就从了我吧。”

他边说边扑上床去,一顿乱咬,咬得女人哭爹喊娘,连连叫唤。老九见状,悄悄的摸出顶楼,朝三姨的屋子行去。他走到窗前,轻轻的拍了窗户几下。窗户里传出个男子粗豪的声音道:“谁啊?”

老九不出声,等听到披衣开门的声响后,他才溜了出去,径直的朝正屋奔来。屋里的寨主见有人影朝那屋奔去,慌忙跟了过来,可到了正屋前,却不见了人影。

寨主侧耳倾听,听得屋内有动静,猛地一下,将门推开,扑了进去。

正文 一百二十一

寨主起初还以为自己的女人和下人偷换,也没想到竟是自己的三个宝贝儿子。一气之下,哪里顾得了许多,寻着跟木棍,朝床上便是闷头一棒。那人挨了一棒,正想奔走,谁知寨主力气比他大,硬把他拦了下来。趁着窗户外透进的一点光亮,看清他是广大,怒喝一声道:“好你个畜生,竟然背着我做这事?我看你是活腻了。”

广大冷哼一声道:“你让大哥、三弟都做得,为何我做不得?况且她又不是我娘,我为何要避讳那么多?有女人,大家一起玩,你却一个人独享?”

寨主气愤不过,喝道:“我看你是找死,你那大哥和三弟在哪里?分明是你想逃罪,拿他们来搪塞我。”

广大朝女人望了一眼,只见她忙将被褥遮了身子,颤颤兢兢,嘴唇发抖,显是被吓坏了。他不禁指着床底下道:“他们都在下面,你自己看清楚。”

广志和老三只得从床底下爬出来,暗恨老二广大自己被逮着了,还连累他们。寨主见了两人,气得更加难受,猛地一棒朝广志打去。

广志伸手抓住木棒,朝其余哥两兄弟喝道:“你们还不来帮我,要是被他叫人来捉了我们,一个都没好日子过。搏一搏,将他毙了,以后整个杨黄寨都是我们的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广大和老三一想,这事好事,慌忙七手八脚的一齐上,将寨主打成肉酱。老九在暗处看着,笑得不亦乐乎。

三人将寨主打死,也不敢跑去报丧,暗自商量道:“我们做了这事,万一娘问起来,就说爹喝酒喝醉了,在外头惹到了仇家,挨了打,回来死了。”

老三朝床上的女人望了一眼,低声道:“这女人怎么办?”

广志忖了忖,狞笑一声道:“这女人我自有办法,咱们快离开这里。这次得口径一样,谁要是把我供出去,我就是做鬼,也不会饶过他。”

广志说完,朝广大望了一眼。老三也盯了他一眼,吓得广大连忙道:“我也是无奈,我也不想把你们供出来。要是被他捉住,只有死路一条。”

广志啐了一口,喝道:“你要是再胡说八道,我和三弟就说这事是你一个人做下的。两个人说得一样,看你狡辩。”

广大颤抖了一阵,望着两人,哀求似的道:“大哥,三弟,我再也不敢了。”

广志觑了一眼屋外,见没一条人影,忙一闪身,扑了出去。后面两人,跟着一闪身,跑回自己的屋子睡觉去了。

老九朝屋里望了一眼,又见那女人是自己曾点中的黎家大女儿大妹,心想戏弄她一番,却没想到寨主的三个儿子如此胆大包天,竟杀了自己的亲爹。

老九忖了忖,心想他三个儿子既然愿意和大妹做那事,想必会给她留条活路。想着想着,听得瓦楞上一声轻响,吓得他忙将腿一缩,注视外面。良久,才听得喵的一声,老九暗骂道:“吓死老子了,原来是只猫。”

老九扫视外面一阵,见寨主已死,线索断了,没法再查清到底是谁想害他和老四,怏怏有些不快。见无人经过,便悄悄的溜到别处睡觉去了。才睡了过把时辰,便听得一阵号角响,吓得他忙探头一望。此时天已大亮,只见寨主家的门口,站满了杨黄寨的男女老少。

老九不知何事,抬头朝站在正中的那人望了一眼,见是广志。只听广志喝道:“我请众位来,是想大家给我三兄弟做个主。昨晚我爹醉酒,不知何时,在外遭了歹人暗算,回来竟死在了床上。你们说,这些歹人该不该死?”

老九再一看,前面站着的,都是些须发斑白的老者。早有一老者拱手道:“我们大家齐心协力,一定能将歹人逮住。我想请问一下,寨主是何时被发现死在家里的?”

早有广志他娘,哭得泪人儿似的道:“老爷从来不睡懒觉,今早天都大亮了,他还没起。我以为他在三房的屋里,派了丫鬟去请。三房里头说半夜披衣出去,就没见回来,现不知在哪里。”

广志心里一惊,想止住他娘的话,却见有那么多人在场,也不敢阻止。要阻止了,那不是做贼心虚吗?

又听他娘道:“丫鬟来回了我,我不放心,又让人四处去找。后来才见他刚招不久的小妾,颤抖着身子,来报说老爷死在了她的屋里。你们说,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就遭了毒手呢?”

另一老者追问道:“大少爷说是喝多了酒,那现把三房和那小妾叫来问问,看是否喝多了?”

早有人将三房和大妹带了过来,广志问道:“三姨,昨晚前半夜你和我爹在一起,你说说,我爹喝酒没有?”

三房害怕,寨主是死的了,以后是他三兄弟的天下,只得顺着他三人的意思。随即点头道:“老爷的确喝了酒,半夜听到一个不知什么声音,老爷便披衣走了出去。我还以为是有人叫老爷,就没管那许多。可等到天亮,老爷都没回来。老爷啊,你死得好冤啊!”

广志又问大妹,怒喝一声道:“老爷死在你屋里,你得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这人,就是你杀的。”

大妹连连哀嚎,忙道:“大少爷,老爷进我屋的时候,一脸酒气,我还以为他在家喝的酒。可谁知道,他才一进来,我还没来得及叫他一声,他就过了气。”

黎老头子站不住了,见是在自己女儿屋里发生的事,颤抖着声音道:“我的儿,发生这事,你得从实说来,要不然爹也救不了你。”

广志冷哼一声道:“据你这么说,我爹是在外面就被歹人害了?那我们查了外面,没有丝毫血迹,也没有用力拖地的脚印,这你怎么解释?”

大妹一愣,心想广志有意将这罪名加在我身上,看来难逃一死。但就这样被他们害了,难免有些冤枉。随即又道:“老爷来的时候,我正呼呼大睡。要不是听到开门声,我又怎会知道他来?他从什么地方来,又怎会挨了打,我根本就不知道。”

广志恨恨地望着大妹,冷喝道:“你胡说,人分明是你害死的。我们查看了,人是在屋里被打死的。”

黎老头子忍不住朝广志道:“大少爷,你先前也说老爷是在外喝了酒,遭歹人暗算,回来就死了。你现在又说是小女将他打死,试问小女哪来的力气?”

广志喝道:“醉酒的人,你拿着棍子敲他,他都没有还手的余地。何况我爹平时就有病在身,喝了酒,更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你女儿要杀他,毫不费吹灰之力。你袒护她,难道她真的杀人了不成?”

一席话,说得黎老头子结结巴巴,不敢多言。

只听广志又道:“凶手是谁,暂不敢乱下结论。人既已死,我们得尽我们的孝道,先将尸体入殓,慢慢的将凶手问罪。这件事,大妹逃不了干系。”

大妹伸手一指,怒喝道:“好你个广志,想将罪责赖在我的身上。寨主是你三兄弟杀的,我看得清清楚楚。别以为你们做了事,就想随便找一个人诬赖。我告诉你们,就算我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广志怒喝一声道:“做下了事,自己还不承认,还想血口喷人。来人,给我堵住她的嘴。”

黎老头子慌成一团,驻足道:“我的儿,你不是被送去二哥寨了吗?怎么又会在这里出现?你简直害苦了我,我们一家,都会跟着你受牵连了。”

广志不屑地道:“黎老爷子,你不是说我兄弟三人游手好闲,好吃懒做吗?你不愿将你的宝贝女儿嫁给我们,你家大妹做出这样的事,你得给我一个交代。”

黎老头子心想,这事必不是大妹做的,可要怎样才能给大妹洗脱冤屈呢?她的冤屈洗不清,按着杨黄寨的规矩,一家人都要跟着被处死。现在该怎么办才好?该死,当初要是把大妹给了九木匠,让他们过点平淡的生活,就不会出现这事了。这九木匠愣也薄情,我对他不错,他却跟我仇人一般。

正忖间,只听广志又道:“黎老爷子,人是谁杀的,暂无定论。只要你会做人,这件事我兄弟三人,也不会过分追究。你回去仔细想想,想好了,来回复我话。”

众人都害怕他家的势力,见这事有了分寸,谁都不敢多言。其余长者,都只是阿谀奉承之辈,向着他一家人。

广志见这事有了眉目,遣散众人,为他爹找道士做法事,报丧做斋。他爹的丧事还没理出个头绪,他便着人去黎老爷子家探口风。

老九知广志欲将罪加给大妹,心想当日大妹对他一见倾心,有几分眷顾,便想帮着她周旋。但他又不好大庭广众之下出面,只得装神弄鬼,吓广志三兄弟一番。

挨到傍晚,广志为白天的事劳,有些困乏,便将一切大小事务交给广大。广大应了下来,他便去和他自己新找的小妾欢娱。

老九摸进他的屋子,爬上房梁。见广志一脸的酒气,扑进屋子,搂起小妾,便自亲热。只听小妾道:“大少爷,老爷还在做丧事,你就来和我亲热,不怕娘知道了,又来责备我。”

广志冷哼一声道:“爹都死了,你还怕啥?如今这里我们是大,谁敢多说一声,我就让他人头落地。你放心,咱们不过快活快活,谁还不想这事?”

小妾依偎在广志怀里,低声道:“你好坏,人家月信才来,就想我想得不行了?”

广志伸手摸着她的脸蛋,柔声道:“只有你才让我真正快活,离了你,你还让我怎么活?以后啊,我只单独宠你,其余的谁都不见。”

小妾娇笑一声,压低声音道:“大少爷可别这么说,要是被大房听见了,奴家又要挨骂了。”

广志啐道:“她要敢骂你,我就弄死她,把你扶正。我是看在她爹曾经对我有恩的份上,才留着她。要是她敢有非分之想,敢欺负你,我就让她回家去服侍她爹,再不在我府里出现。”

正文 一百二十二

广志说着说着,便伸手去摸小妾的双峰。小妾嘤咛一声,拉着广志躺倒床上。老九别过脸,将手在屋梁上一抓,像老鼠咬东西一般。

广志本将绣被盖住了他和小妾的身子,听得声响,连忙钻出被子。小妾忙又拉了被子盖住道:“大少爷,小心着了凉。”

广志一把扯开,喝道:“好像有什么声音。”

小妾一脸茫然,两人仔细听了听,却没任何声响。小妾忙安慰他道:“大少爷,最近你事忙,就别疑神疑鬼的了。没什么声音,咱们继续。”

小妾边说,边伸手去弄他那话。广志心里有事,却起不来。小妾弄了半天,不见有反应。心里想着他一定是为了他爹的事伤了神,要不然怎么会这样?我如今担待一点他,要是不行,还得另做打算。

广志见小妾狐疑,忙挺起精活神,在她的桃源摸了摸,只觉流水潺潺。心里暗骂,蹄子,果然是想我了。只是我如今想着那事,就没这心情。爹死得那么冤,会不会来找我们?都怪当时一时冲动,要是不那么冲动,现在就不会活得提心吊胆的。

广志暗自叹了口气,忙用手猛地朝小妾的桃源深处钻去,弄得小妾娇笑连连,满脸享受的样子。

才笑了几声,广志好似听到有人在哭。广志吓了一跳,猛地钻出被窝,朝外喝道:“什么人?”

小妾仔细听了听,没有任何声响,朝广志道:“大少爷,没有人啊,你这是怎么了?”

广志钻进被窝,汗流了一脸,深怕有鬼怪来找他的茬。他只得躺在被窝里,望着屋梁,不敢出声。小妾见他这样,也只得屏住呼吸。可过了良久,什么声音都没有。小妾只得伸手抚摸他的脸,低低低道:“大少爷,你一定是劳过度,先休息休息,等睡一觉醒来就没事了。”

广志叹息道:“可能是,那我先休息休息。你陪着我睡,千万不要离开。”

小妾嗯了一声,朝他点头道:“大少爷,你睡觉的时候,我就从来没有离开过你。你放心的睡,没有人会来打扰你。”

广志见有她在身边,便朦胧睡去。约莫睡了两个时辰,便听得屋梁上有动静,吓得他汗流浃背,猛然醒来,叫小妾,却没有回音。

广志以为小妾睡熟了,叫她不醒。伸手一摸,哪有小妾的身影,连忙叫唤道:“春秀,春秀,你在哪里?”

“我在这里。”一个粗豪而又空旷的声音,在屋梁上响起。吓得广志乱喝道:“你是谁,有胆给我出来。”

“我死得好冤枉,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你等着,迟早有一天,你也会像我这样死的。”那声音边响,边在屋子里回荡。

广志猛地掀开被子,又叫道:“春秀,你去了哪里,还不回来?”

“叫她也没用,你自己犯下的事,还想找人给你顶罪吗?你要不放了黎家大妹,我就跟你没完。你等着吧,我每天晚上都会来,闹得你不安宁。”

广志听着声音,跟他爹说得几乎一模一样,莽声莽气的。又觉着屋子里阴森一片,鬼魂最容易来这种地方。

他叫了春秀几遍,都不见有人走来。还是听得鸡叫头遍,那声音才没了。

广志爬起身,掌上灯。朝地上一望,只见小妾春秀躺在地上,睡得跟死人一般。广志大骇,心想夜晚真有鬼来,要不然春秀怎会躺在地上?

他拍醒春秀,春秀一惊道:“大少爷,我怎么会睡在这里?”

广志疑惑地望着春秀道:“你听到那个声音没有?一直在屋子里回荡?”

春秀摇摇头道:“不知为什么,我睡得死沉死沉的,根本就没听到任何声音。我以前听我爹说过,要是鬼魅来找你,他只会专来找你,别人是听不见也看不到的。即使和你睡在一起,也见不到那东西。”

广志捏了把冷汗,沉闷地道:“那就是了,一定是他来找我了,等天亮了,我多给他烧些纸钱,让他以后不要来找我了。”

春秀安慰了广志一番,见他渐渐平静了下来,才道:“你去叫隔壁的张道士来看看,要是真有邪祟,就让他来驱驱。”

广志点头称善,折腾了大半夜,蒙头又睡了过去。等他醒来时,已是中午时分。春秀侍候他洗漱了,吃了些点心,自己才睡下。

广志走到外间,见一切安排妥当,便找广大和老三,悄悄问道:“昨晚你们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广大最是疑神疑鬼,害怕他说没听到,让广志疑心。忙道:“听到了,只是没听清楚说的是啥。”

老三却摇头道:“昨晚我睡得很沉,什么也没听到。我都熬了大半夜,赌输了一百多个铜板,晦气得很。”

广志听老三说没听见,便朝广大道:“听到那声音,好像是爹的声音,说他死得冤枉。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老三大大咧咧地道:“这事还不好办,找个人看看,他要是还敢再来,洒点狗血对付他。我听说鬼最怕红的东西,扯些红布围住屋子,我看他还敢不敢来?要是他还敢来,就早点送他上山,免得在家待久了,反而不愿在山上住了。”

广大也道:“大哥,老三说得对。他反正不是正经死的,留在家里,多是祸害。万一他不找别人,专来缠着我们几兄弟,你说那多苦啊?”

广志闷了闷,朝他道:“找人看好期没有,埋哪天?”

广大点头道:“看好了,说是明天就是个好期程,之上太仓促了,怕准备不好。又看了个,说是做七天大斋正好,娘也同意了。”

广志指着广大喝道:“我怎么说你好,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能让他在家里多待吗?多待一天,咱们就多有一天危险,赶紧去给娘说一声,就说七天后的日子不好,不管你想什么办法,也得改成明天。”

广大迟疑了半晌,慌道:“大哥,这要改了,那不惹人疑心吗?牵扯到黎家的大妹,要是早早下葬,人家更会怀疑了。依我之见,还是等七天后再埋。”

老三也道:“大哥,二哥说得对。咱们不能太着急,这一急,全都乱了。万一让人疑心,咱们岂不是……?”

广志忖了半天,才叹息道:“那好吧,这事先就这样。等我去隔壁张家找老张来看看,我这到底是中了什么邪,竟然会遇到这样不干不净的东西。”

老三道:“你滚个蛋,拿去让他悄悄看看,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老张还是看得很准的,那年我生病,他就看出来了。说是塘那里埋了个娃娃坟,我经过那里,正好被他找着了。你说也奇怪,他这么一看,去那里烧了点纸钱,我的病就好了。”

广志听得进了心,连忙站起身道:“那我赶忙去,今晚还得睡个好觉。你们两今晚还守着,等会我过来就守白天。”

三人主意打定,广志便朝老张家走来。来到老张家,一眼便见他家的媳妇在那里洗衣服。广志笑了笑道:“骡子他媳妇,你爹在家不?”

骡子的媳妇不理他,继续洗着衣服。广志便凑上去,低喝道:“我和你说话,怎么不理我?”

骡子的媳妇转过脸去,继续洗衣服。广志气不过,将身子一转,又凑了过去。骡子媳妇见他如此无礼,端着洗衣服的盆子,便走进屋里去。

广志吃了闭门羹,心里暗想,你个蹄子,别看你外表沉静,心里一定得很。老子找个机会,你,看你到时理不理我。

广志骂骂咧咧的说了一阵,只见老张扛着锄头从外走来,见他站在那里,忙道:“大少爷,怎么不进家里坐,骡子他媳妇在家呢。”

广志笑了笑道:“骡子他媳妇认生,不好意思见人。只有她一个媳妇子在家,我怎么好进去得。老张叔,一会过家去吃饭。”

老张见他一脸陪着笑,知他有事,忙道:“我看你像有什么事,你就说出来,我也好准备准备。”

广志从怀里取出一个鸡蛋,递给了老张道:“老张叔,最近我好想中了邪似的,想请你看看。一会过去吃饭,我让他们做好了过来叫你,你可要给我这个面子。”

老张笑着接过鸡蛋,大骇道:“大少爷,果然中了邪祟,怎么不早点滚蛋过来我看看?”

广志笑了笑道:“这不是不好来打扰老张叔嘛,见你一天忙里忙外的跑,我这心,都不好再打扰了。”

老张笑道:“不打紧,你先坐坐,我去给你仔细看看。”

老张让广志屋里坐了,自己便将蛋拿进内屋,仔细看了看。良久才出来,镇静地道:“大少爷,我说来,你可不要生我的气。”

广志连连道:“本就是拿来给老张叔看的,看出了问题还望老张叔直说,怎么会生气?”

老张叹息一声道:“从这蛋上看,不只是你一个人的事,你两个兄弟,都有事了。你回去让他们也滚一个来我看看,要不然还真不知是怎么回事。从你这个蛋上看,是你爹来找你了。”

广志一惊,心想果然看得准。随即问道:“那要怎样才能镶除?”

老张低声道:“你送一个公鸡,十斤纸钱,十对红烛,一个瓷碗,一包香,二十斤猪肉,一百个鸡蛋过来,我给你烧了纸钱送到炉子湾去,应该就没啥事了。只是炉子湾很少有人经过,怕没人遇着,要等我点燃不见后,有人经过那里才好。”

广志点头道:“这事没问题,我就去安排。老张叔,我先去了,一会就给你送过来,这事还得拜托你。”

正文 一百二十三

老九白日里无事,悄悄打听广志的动向。一听他往老张家来了,心知是这事。但又不能让老张丢了饭碗,躲在暗处听得这话,心里早有了主意。

这广志,害怕广大口风不紧,以后将杀他爹的事说出去,便找了个借口,让他傍晚的时候去炉子湾一趟。

广志早准备了物事,给老张送了去。不到傍晚,老张也害怕,便去燃了香蜡纸烛,翻了瓷碗盖上。那只公鸡,二十斤猪肉,一百个鸡蛋,自己留了吃了。

广大不知何事,等到傍晚,也是害怕走夜路,便朝炉子湾去了。才走了一程,远远的便见一处灯火通明,像是一座屋宇。广大心想,炉子湾一户人家都没有,怎么今儿个倒有了一户人家,我倒要去看看。

广大走到跟前,一看是别人送鬼用的物事,气得他青筋暴涨,暗喝广志害他。广大回到家里,也不去找广志,直接便去找老张。

老张见他拿了个蛋来,心里由高兴得不得了。连忙问明来意,便来蛋到内屋仔细看了。广大见他出来,着急地问道:“老张叔,我刚去炉子湾,也不知道是谁送了鬼神去哪里,看着就像有座屋宇一般,可走进了,什么都没有。你说我该怎么办,你可要教教我。”

老张一脸木然,沉声道:“二少爷,你这可惨了。你真遇到鬼了,这事可说不好,我也不敢自作主张。你回去好好准备后事吧,我不敢给你看了。”

广大听罢,扑通一声跪倒地上道:“老张叔,你一定要救我。我知道你有办法,你就教教我,救我一救。你的大恩大德,我永远不会忘记。”

老张苦着脸道:“二少爷,不是我不愿帮忙,只是这鬼太厉,我也不敢前去送啊。”

广大心想,既然如此,那我就多许你些东西,兴许你动了念头,便会帮我一帮。随即道:“老张叔,只要你教我怎么办,不用你动手。我回家去,给你准备五十斤猪肉,两只公鸡,一百斤大米,两百斤面粉,一百五十个鸡蛋,香蜡纸烛任由你说,你看这事……。”

老张还有几分不愿,摆手道:“这鬼,要送得不好,就我自个儿挨。二少爷啊,这回我真不敢帮忙啊,要不你去请别个。”

广大忙又道:“老张叔,要是你害怕,我再给你一百斤大米。只需要你教给我方法,我自己去办就成。”

老张才有些被说动了,转圜道:“那好,只是这事弄不好,真就得我趟了。你快回去准备,我这里也给你准备准备,等到明儿鸡叫头遍的时候,你来找我。”

广大连忙应了,回去便命人给他把动用的家伙送了来。老张看了高兴,心想你家的东西,我不宰白不宰。你家总是小斗借,大斗进,害得我们好苦。有了这些东西,我家也好过一些。只是你这些猪肉,恐怕都是为了你爹的丧事,悄悄的割了给我的吧。

老张想了想,早见一条黑影一闪,闪入屋里。老张吓了一跳,慌忙进屋一看,只见站着一身材魁梧的人,吓得高叫道:“你是谁,竟敢闯入我家?”

那人转身朝老张一笑,吓得老张不敢做声,良久才低声道:“怎么是你,九木匠?”

老九微微一笑道:“老张,你做的好事,别说我不知道。我可告诉你,要是今晚广志还听到鬼魅的声响,他一定不会放过你。”

老张忙将他拉进内屋,低声道:“九木匠,就算我求求你,不要将这事说出去。我这不是骗点吃喝吗?像他这样的人家,不整整他,我们简直没办法过日子了。”

老九淡淡一笑道:“你放心,我不是那种做烂事的人。只有一件事,还想请你帮忙。”

老张连忙道:“九木匠有什么事,吩咐一声便是了。”

老九坐在他家的床上,沉吟道:“想必你也听说了,黎家的大妹,要被广志当成替罪羊,我这心里,有几分不忍。这件事,你一定有办法帮我。”

老张沉吟半晌,摇摇头道:“这事明眼人都知道是谁干的,但我们都是敢怒不敢言,谁敢出来替大妹说一句话?谁站出来说话,就得死在杨黄寨。”

老九不屑地道:“要是你站出来说,我保你无事。”

老张冷笑一声,喝道:“那要我不站出来呢?”

“你不站出来,就等着广志来收拾你吧。广志要知道你做的什么好事,我相信他一定不会放过你全家。白天我见广志来的时候,瞅准了你家的媳妇,他一股劲的搭话,可你家的媳妇就是不理他。你说广志他看中了你家的媳妇,保不准日后他找个什么茬……。”老九说到这里,不愿再说下去。即便不说,他也应该明白下面会说些什么。

老张嘴巴抽搐,低喝道:“这畜生,要看中了谁家的媳妇,他就不会做出什么好事出来。你说吧,要我怎么帮你?我站出来,不能只说些什么他杀了他爹的话吧?”

老九微微一笑道:“等老三来找你看蛋的时候,你就把这话说出来。说你家三兄弟杀了自己亲爹,还想嫁祸别人,别说鬼不饶恕你们,就是活人知道了,也不会饶恕你们。你把这话说得圆滑一点,就说是从蛋里看出来的,并不知道实情。”

老张张大了嘴巴,良久才道:“那我试试,看老三有何话说。”

老九白了老张一眼,心想你要是不贪财,我也不敢来找你。既然你那么贪得无厌,就得帮我把这件事办好。

大妹啊大妹,我救你一命,也算对得住你了。你家九妹做的什么事,真让我伤透了心。让黎老头子在家如坐针毡几天,也好让他尝尝滋味。

老九想了想,悄悄从老张家的后门走了出去。

才吃过晚饭不久,老三便来找老张。老张接着,朝老三脸上望了一眼,见他脸色惨白,毫无人样。

老张一愣,朝他喝道:“你个杀爹的逆畜,还敢来我家作甚?”

老三听了这话,吓得双腿发抖,压低声音道:“老张叔,你怎么这么说?”

老张喝道:“你面色苍白,青筋暴现,行动缓慢,走路迟疑,不是杀了人,还是做了什么?”

老三听完,慌忙跪下,低声道:“老张叔,我求求你,不要伸张。我知道你能看出来,所以才来找你。”

老张摸了摸下巴,剩下的几根胡须,跟着他的话,不住的发颤。他不敢吓住了老三,还把他自己给吓住了。

老张也不去扶老三,只装模作样地数落了老三一遍。

老三自知理亏,只得听他数落完。良久才道:“老张叔,我知道错了,你得救救我。我不会忘了你的恩德的,你救救我啊,老张叔。”

老张心想,我当着你的面把你做的坏事数落出来了,你还能饶过我?等这事一完,看来我得搬家了。九木匠啊九木匠,你可害惨我了。

老张想到这里,沉吟道:“你要我怎么救你,你都被厉鬼缠上了。你连个哥哥都来找我看了,你们三人被一个鬼缠住,这鬼可谓厉害。”

老三心里有鬼,吓得面如土色,沉声道:“老张叔,你说我该怎么办?”

老张低声道:“你们冤枉好人没有?”

老三不敢说,顿了良久,望着老张发呆。老张见他如此,更加肯定大妹是冤枉的。

老张见他不说话,也一言不发。

老三见他不说话,忙道:“老张叔,大妹的确是冤枉的。我并不想这样,是我大哥广志,他要这样做。他说人死在大妹屋里,就得找个人顶罪,要不然对外面不好交代。我们听了他的话,也只能照做。”

老张将脸一变,喝道:“原来这样,你要是想驱除厉鬼,就得洗刷了大妹的冤屈。回去告诉大少爷、二少爷,要是不得安宁的话,把大妹放了应该就没事了。这话只有我才敢告诉你,我知道把这话说出来,以后你是不给我好日子过的。但看你诚心,我又不好不说。”

老三忙道:“老张叔,你说哪里话?要是我老三以后做出对不起你的事,天打雷劈。”

老张绷着脸,心想你现在这么说,迟早还是会收拾我的。我现在把话放这,以后你要收拾我,我就好拿这话来说你。等到那时候,也只得装神弄鬼一番,否则难以保全自己一家人了。

老三得了老张的话,便回去找广志和广大。广志正在睡觉,听得屋梁上的声音,越发相信老张看得准。

集结三兄弟,一起商议道:“看来爹眷顾大妹,不让她死,那我们是万万动不得的。可爹已经死了,得找个人来抵罪,否则外人怎么看我三兄弟?”

老三想了想道:“爹不是在三姨屋子里住了半晚上吗?只要我们说爹是在三姨屋里遭了毒打,三姨想嫁祸大妹,便将尸体悄悄的拖到大妹的屋里。她做得神不知鬼不觉,让我们都相信了她的鬼话,才害得大妹遭受不白之冤。”

广志平时得了三姨的好处,有几分不忍,摇了摇头。

广大见他不允,冷笑道:“大哥,你要是不愿意,以后就不要让我去见那些晦气物事。你干的什么好事,以为我不知道?”

广志心里一惊,暗想厉鬼没把你弄死,算是你的幸运。随即道:“二弟,你说的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广大忍不住气,朝他喝道:“你让老张送鬼到炉子湾,怕没人经过那里,便让我去。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骗鬼去吧。”

广志摇头道:“二弟,你可冤枉我了,我不过让你去看看爹能不能埋在那里,你却说我要害你。三弟,你评评理。”

老三忙道:“你们就别吵了,咱们三兄弟一条心。这事你们得拿拿主意,可别再出什么乱子了,我可不想厉鬼老是缠着我们不放。”

广志、广大想了想,都答应了老三,愿意让三姨顶罪。

老三得了口讯,来到老张家,将这话给老张说了。老张也不管那许多,只要大妹没事,他就不会被九木匠揭发。便写了所要物事,给了老三,让老三带回去和广志、广大商量。这次老张可不敢狮子大开口,只要了平常该动用的东西。

正文 一百二十四

广志等人在家里等老三的消息,见老三去了回来,没要多少物事,心里都非常高兴。广志道:“看来这次真的找到真正原因了,要是找不到真的原因,老张叔是要很多东西厢解的。只是他既然这么帮我们,不要我们的东西,我们也得好好孝敬孝敬他。”

广大却道:“大哥,他知道我们的事,难免日后说出去,我看等这事一过,找个机会除了他才是。”

老三急了,喝道:“我可告诉你二哥,你以为你想除掉他,他不知道吗?像他这样事能通神的人,咱们除掉了他,有好日子过吗?不但没有好日子过,还会不得安宁。他既然知道咱们的事,他也不敢乱说。那么多找他看的人,他都没说过人家半句话,难道他会说咱们?”

广志也道:“老三说得对,你看这么多年,找老张叔看的人多得去了,他看出了好些东西,人家的家务事,他怎好讲出去?”

广大听罢,只得道:“那我们赶紧把东西送去,免得这事又有变故。”

三人把东西给老张送去了,记又把大妹放回家去,将三姨一顿毒打,打得她皮开肉绽,昏迷中让她按了手印,这事算是作罢。

老九见大妹没事了,便起身离开了杨黄寨。正想离开,却听得有人说当晚烧老四房子的人除了杨黄寨的人,还有别的人在场。

老九听了半晌,没听出别的话,也没听出那人是谁。想抓说话的两人来问,可又怕被认出来,只得强忍怒火,又想在杨黄寨多待几日。

老九心想,要查出那次谁要暗杀我们,还得在杨黄寨查。那事要不是老八干的,还会有谁?只有他和杨黄寨联系最为密切,要不然怎会有这里的人参与?最奇怪的事,杨黄寨寨主的小儿子死在了火海里,竟没人管,没人问。难道杨黄寨的寨主是木偶,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想到这些,老九不禁一愣,暗想杨黄寨寨主是不是只有三个儿子?他一想,便悄悄来到老张家,向老张打听这事。

老张听他打听,便一五一十的道:“你要是问别人,或许真问不出来。他这小儿子,并不是他亲生的。是他的一个小妾,和别人有染,才生下来的。寨主得了这个儿子,知道被人戴了绿帽,心里不高兴,但又不好发作,只得将他抚养成人。但就在这孩子长到十五岁上,那个奸夫突然来要把孩子带走。寨主气愤不过,便让他带着人去了二哥寨。”

老九心想,原来如此,难怪他这小儿子死了他也不伤心。不禁又道:“他这小儿子死了,寨主难道就不知道?”

老张一怔,忙问道:“你说寨主的小儿子在二哥寨死了?”

老九点头道:“不错,的确是死了,但不是死在二哥寨的。”

老九说完,心想刚才的话,不该说出来。难道寨主真不知他的儿子死了吗?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杨黄寨的寨主根本就没有参与那次事?那他为何又派人去追我?要只为了黎老爷子的事,他根本就不会如此大动干戈。这其中有何阴谋?

老九忖了忖,便告别了老张。本想从杨黄寨查到什么线索,可听了老张的话,他再也不想在这里查到什么了。

老九神伤一回,悄悄的溜出杨黄寨,朝矸子行去。他这次,想去找找鲍二爷。尽管鲍二爷恨他入骨,但凭当年的关系,他也不会拒之门外。

老九来到矸子,早有人将鲍二爷的府邸围得水泄不通。老九暗自打探,才知鲍二爷得罪了老八,被闷窦围了起来,正准备往二哥寨送。

老九一惊,忙离开了矸子。老九的行踪,又被人打探到。老八得了讯息,心想老九一定会去找鲍二爷,暗自联络,来夺他的权。悄悄的命闷窦半路弄死鲍二爷,诡称鲍二爷得病身亡。他又派人四处阻击老九,务必将他杀死。

老九毫不知情,还以为平安无事。才离开矸子,投了家客栈,睡到半夜,便听屋瓦一片声的响。老九警觉,翻身滚入床上。

听得屋檐上一想,晃身从窗户里闪出几条人影,朝床上劈来。老九捏了把冷汗,慌忙一脚踹出,踢倒一人。

众杀手见老九从床底钻出来,将他团团围住,一阵乱刀砍下。幸好老九眼疾手快,夺过一柄单刀,勒毙一人,众人才不敢向前。

老九拼了一阵,众人见不能得手,才舍了他而去。

老九再不敢投宿客栈,也不敢到处做工,只得回去找老王。老王听了他的狼狈经历,不禁道:“以后少在二哥寨出现,你的行踪,一定引起了八爷的注意,要不然也不会有人半路截杀你。”

老九不信地道:“八哥虽然不愿我留在二哥寨,但也不至于派人暗杀我。我又不回去夺他的权,他怎会如此?”

老王叹息一声道:“你的种种迹象,不由得八爷不信。你曾联合四爷,想攻入二哥寨,八爷怎会不防着你?你也得为芳儿想想,她守着个孩子也不容易。九爷啊,有些事,该放下还得放下,能不管就不管了。”

老九也有点灰心,沉闷地道:“要说将它放下,我还真有点放不下。当晚要不是我和四哥机灵,早就死在火海了。我只是气愤不过,想查出到底是谁想对我们不利。”

老王淡淡地道:“这不是很明显吗,一定是八爷想对付你们。”

老九摇摇头道:“可我有几分不敢相信,凭我的直觉,应该不是他干的。”

老王摇摇头,也不好再劝老九。

忽听老九又道:“不行,我还得去杨黄寨一趟,我就不信查不出半点蛛丝马迹。我这次一定得逮着从二哥寨回杨黄寨的家丁,逼他们说出那次暗杀行动是谁指使的。”

老王也不多说,任由老九自去。

老九来到杨黄寨,从老张家的房后翻身来见老张,谁知他的屋子里,住的不再是老张,而是他的儿媳妇。老九大骇,向后一退,早被骡子的媳妇喝住道:“什么人?”

老九一把将她的嘴捂住,低声道:“我来没什么恶意,不许出声。我且问你,你爹哪里去了?”

骡子的媳妇眼泪嗖嗖直下,哽咽难语。老九一把将她放了,低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骡子媳妇叹息一声道:“我爹就贪了寨主家的一点东西,却没想到在他去砍柴的时候,不明不白的死了。想他从来没干过别的事,怎么就死了。”

老九暗自叹息道:“都是我害了他,我不该让他帮我做那事。”

随即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骡子媳妇忍住泪水道:“都过世三天了,因为没有银子,买不起棺材,现还停在堂屋里。”

老九心想,他是帮我才遭横祸的,那我得帮他做一口棺材。不禁道:“你家有平常动用的推刨等工具没有?”

骡子媳妇一愣道:“你用他作甚?”

老九嘴角动了动道:“老张没有棺材,我这就给他赶制一具。不过这事千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要是被人知道了,不但你爹死得冤枉,还连口棺材都得不到。”

骡子媳妇听了这话,悲中带喜,忙将这话去告诉了骡子。骡子正愁着要用席子裹了他爹,去找个地方埋了,听说有人愿意赶制棺木,心里也是高兴。可这人从媳妇房里出来,又未免让他疑心。他愿意赶制棺木,难道和媳妇有染不成?

骡子一边答应了老九,一边又悄悄的派人去找广志。广志听骡子形容了一遍,知他应该是老九。心里高兴道:“你先回去,我这里准备准备就去你家。”

老九以为是给老张做好事,定不会有人告发他。谁知做得不到一天,广志便带着一干家丁,来将老张家团团围住。

骡子媳妇还正在那里烧火做饭,突然见了许多人,吓得脸色大变。老九听得风声,早从他家的内屋翻窗而去。

广志来到厨房,伸手在骡子媳妇漂亮的脸蛋上捏了一把,浪笑道:“都能捏出水,可惜被狗给日了。”

骡子媳妇顺势一让,拿着火钳便来打广志。广志见她要打,站在那不动道:“你个烂货,老子就不信你敢打下来。你要是打下来,老子在这里就弄死你。”

骡子听得骂声,慌忙走来道:“大少爷,我媳妇有什么不对,这里给你赔罪了。你来是抓九木匠,他从内屋翻窗去了,快去追。”

广志冷笑一声道:“不过跑了一个木匠嘛,我慌什么。你这媳妇惹恼了我,你说该怎么办?”

骡子一手护主他媳妇,颤声道:“大少爷,你就饶过我媳妇吧,我给你做牛做马都愿意。大少爷,去求求你,就算我求求你了。”

广志冷哼一声,喝道:“我又不吃了她,你这么紧张干嘛?你放心,把她交给我,少了一根毛,都算我广志的。”

骡子挡在他媳妇面前,不让广志接近。广志看出他不愿,狞笑一声,道:“骡子,我在杨黄寨,想要什么,还没人敢说不。告诉你,黎老头子跟我爹耍拧,他家的姑娘,到了四十岁都还嫁不出去。到头来,不还是到了我爹手里吗?我看得起你这媳妇,才想带她去享几天福。”

骡子媳妇一听,冷喝道:“就算我死,你也休想带走我。”

广志冷笑一声,不屑地道:“我见过的多了,哪个不是这样拧,只要和我过了一晚,不是都服服帖帖的吗?最好乖乖的听话,否则吃不完兜着走。”

骡子急了,噗的一声跪下,哀求道:“大少爷,我求求你,放过我们吧。大少爷,只要你放过我们,就算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广志啐了骡子一口,喝命身旁的家丁道:“还不给大爷我拉开。”

早见两家丁蜂拥而上,将骡子拉住。广志伸手捂住那话,边笑边走,一把抓住骡子媳妇的火钳,旋即一溜身,环抱住骡子媳妇。

正文 一百二十五

广志害怕骡子媳妇伸腿来踢,奔过去之际,犹自护着裆下。等将骡子媳妇环抱在手,不由得心神一荡。

骡子急了,使劲挣扎着,大喝广志畜生。可广志哪里听得下这话,冷笑一声,伸手进入骡子媳妇的胸前,不住的抚摸。骡子媳妇也边挣扎边破口大骂,骂得广志兴起,猛地将手一滑,哗啦一声,骡子媳妇的衣服应声而破,露出红色的小肚兜。

骡子拼命一挣,刚要挣脱,却被两家丁又换了手,死死拖住。广志见骡子媳妇扳得厉害,忙又喝命两家丁上来,将他媳妇按住。

骡子媳妇见挣扎不脱,只得哀嚎痛哭。广志却大笑不已,伸手在骡子媳妇一摸,只觉黏黏的一片,不禁笑道:“还以为你不想,竟是想我了。”

广志边说,边将那话晾出,觑准桃源,猛地滑去。骡子媳妇嚎叫一声,早被广志捅进。骡子边嚎叫边拼命的骂,边将双眼歪到一边,不去看这凄惨的一幕。

两家丁见他不看,随即将他阳的头一掰,硬要他看。广志弄了一会,欲火上身,忍不住狂喷了出去,喷得骡子媳妇一都是。他本来命人将骡子媳妇的两只手按住,正好将骡子媳妇的身子按朝下,只能背着身进去。

骡子媳妇从没经受过这般奇耻大辱,可就在广志进去的那一刹,她却不这么想,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刺激,感到前所未有的舒服。这种感觉,是骡子无法给予的。

广志随手将骡子媳妇放了,将那话抽出,淡淡一笑道:“也不过如此,还以为是什么新鲜玩意,却没想到三两下就不行了。老子也从来没这么衰过,那玩意咋就这么紧?骡子,你是不是不行啊?”

骡子连杀他的心都有了,哪还去接话。

广志说罢,命家丁道:“放了他。”

骡子顿时被两家丁放了,猛地拾起地上的火钳,朝广志劈去。广志看准他要反抗,猛地闪身。早有两家丁抢了他的火钳,只一下,捅向骡子的肚子,弄得鲜血直流。

广志大笑不已,伸手在骡子媳妇身上一摸,低声道:“我的美人,以后你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要有尽有。”

广志又命按住骡子媳妇的家丁将她放了,骡子媳妇本就是个要脸的人,见被放了,丈夫也死了,猛地往木柱上一撞,香消玉殒。

老九躲在暗处,看到这惨状,不禁摇头。心想骡子要是不如此混账,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只是这事都因我而起,让人痛心。

老九正想着,只见广志走到骡子媳妇跟前,伸手摸了摸她光洁白皙的身子,犹自叹气道:“可惜了这美人,我杨黄寨内,又能找出几人?”

家丁一旁道:“大少爷,这样的美人,黎家不多的是?”

广志叹息道:“就那大妹,都让我不得安宁,他家的我怎敢招惹啊?”

家丁压低声音道:“大少爷,其实那是没有的事。我听说这事,是九木匠指使老张的。他让老张那样说,就是想救大妹一命。你是知道的,九木匠曾得黎老头子赏识,准备把大妹八妹许配给他。可没想到早先就被咱们老爷看上,修书到二哥寨,得了八爷示下,才将两女夺走。九木匠本喜欢大妹,听说她有难,怎不想法救她?”

广志冷哼一声道:“我就说这老张怎会知道得那么神,原来都是九木匠暗中指使。我倒要看看这九木匠有什么本事,有种就来救黎家全家。”

家丁应声道:“九木匠害怕大少爷害怕得不得了,他怎么敢来?”

广志朝远处望了一眼,沉声道:“看来广大杀了这老匹夫,一点都不为过。竟然和外人联手来欺负我兄弟们?要是我早知道,早将他碎尸万段了。别说他这儿子媳妇,就是他祖宗十八代,我都给他光。”

广志正说着,听得有人来禀报道:“大少爷,八爷派的差事,正来找您呢,现在厅上等着。”

老九一听,心想这次可等到了。

广志应了一句道:“你先去吧,我吩咐几句就过来。”

报话的人说完,转身就去了。广志嘴里却嘀咕道:“八爷听我爹死了,来都没来看一下,这下来了,可有什么事?”

边嘀咕,边又吩咐家丁道:“把老张家一家三口用席子裹了,埋到炉子湾去。我不常去那里,免得见着心烦。”

几个家丁应了一声,便去处理事去了。广志却带着两个人,回到屋里。早见二哥寨两个报信的人,坐在厅上喝茶。广志有些不乐,没好气地道:“不知二位前来,有何贵干?”

两人忙朝广志一拱手道:“前些日我们老爷忙着在矸子公办,这里老爷过世了,也不曾问候得一声,这次命我们来,是给过世的老爷吊丧。”

广志哦了一声,不禁冷笑道:“依八爷的脾气,想必不只是为了这事吧?有什么话,你们也不用拐弯抹角的说,快给我说来就是。要是我能答应的,现在就批了你们,不能答应的,那只能等着我三兄弟商量商量。”

其中一人道:“八爷听说老爷过世了,得立一人为寨主,继承老爷的位置。可想来想去,到底立谁为好,八爷尚不得主见。”

广志长声冷笑,站起身来道:“这是我家的家事,不劳八爷费心。你们回去告诉八爷,这事我会处理妥当的。”

另一人却冷哼道:“你会处理妥当的?要是会处理妥当,就不会杀自己的亲爹了。八爷不放心,想让我们来讨大少爷的话,看立谁比较合适。”

广志一听心寒,心想这把柄,怎会落到了老八手中?万一要是他兴师问罪,我这日子,恐怕不好过。但我若处理好了,想必他也不会放过我。看来这老八的胃口,比九木匠的还大。

广志顿了顿,朝两人拱手道:“这件事,须得等我两个兄弟来,一起商量商量。我一个人,恐怕还做不了主。你们先回去吧,要是我们商量好了,一定告诉八爷。”

先说话的那人站起身道:“我们八爷说了,想扶持大少爷做杨黄寨的寨主,不知大少爷有没有这样的打算?”

广志心想,我何尝不想?只是广大和老三,都不是吃素的。他们稍微动一下,我就得翻跟斗。但要是让他们做了寨主,又显得我懦弱。如今我先硬了八爷,等处置好广大和老三,想必一个老八,就好对付了。一个二哥寨,就难管理了,难道他还管得了我杨黄寨?

广志主意打定,便朝两人道:“既然八爷又这心,回去禀告八爷,我这就照办。等我坐上了杨黄寨寨主之位,再亲自到二哥寨谢八爷的恩德。”

两人领了话语,回二哥寨去了。只有老九,听得这话,知老八意图,但想他既然要收了杨黄寨,为何还容不下兄弟骨肉?

老八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老九还未看清楚。但只要广志还在杨黄寨,对黎家,就是威胁。老九本不想管,可看着广志横行霸道,毫无良心的举动,他又不得不管。老九不敢在广志家久待,只得悄悄的潜入黎家。

黎老头子是个精明的人,家里少了什么,一眼就能看出来。可最近一段日子,为了大妹的事,他便自责不已。听说老九还在杨黄寨,他也不想再赶他,只想和他见一面。可要见老九,也不是那么容易。

忽一日,听两个家丁在那议论道:“你有所不知,听说九木匠做的棺材,不敢不回腐烂,而且尸体装在里面,还不会腐烂。”

另一人不服气地道:“又没证据,只是张嘴胡说。”

“没证据?你去龙盘脚打听打听。那里是九木匠经常做工的地方,还是他没回一线天时给人家做的棺材。前几日被大雨冲了,那棺材被冲了出来。结果主人家看了,棺材还像刚上漆一般。有人就说想看看里面的尸体坏没有,主人家说一定坏了。有人却说,肯定没坏,后来赌了一两银子。最后揭开棺木,果然没坏。那人说没坏的,拿着银子就走了。后来有人问主人家道‘这棺材是谁做的?’主人家就说是钱家老九。有人又说这一定与木质有关,可主人家说,前几年他爹死,用的也是同样的木材,结果不知为何,坟跨了,去看什么都烂了。”

黎老头子听着出神,心想我要是得九木匠弄一口棺材,那该多好?只是得罪了他,他还会给我弄棺材吗?

黎老头子忖了忖,又对七妹、九妹的孩子好了许多。只有这九妹,平日里为了得到好处,就处处和别的男子。时间长了,孩子也渐渐大了,懂得这些事。便心里不自在,处处和她作对。

九妹总觉得每件事都不顺心,便有意想除掉这孩子,以绝后患。黎老头子因大妹回到家中,一家人得免于难。听得风声是九木匠成全的,更是懊悔不已。他那几个姑娘,都恨当初没有想招跟着九木匠。

老九的木匠活,渐渐的被人传得神了。但就是那些人,以前曾见过他的,都把那当成好事,叨叨不休。可大家也奇怪,九木匠这么被人传颂,他这人到哪里去了呢?他不只是一个木匠,而且曾是一线天的主人。

老九暗里听见这些称颂他的话,不禁耳鼓发麻。要真有那么传神,自己就不至于到处被追杀。

他在黎老头子家,一待就是半月。可广志忙着和老八联络,争夺寨主之位,也就没时间来他家了。

老九一想要帮黎老头子一家,不能让广志的阴谋得逞。趁广志和老八飞鸽传书之际,请了几个可靠的人,模仿字迹,改了字句。果然弄得老八大怒,带了一千人马,前来攻打杨黄寨。

广志急得了不得,和两兄弟商议。两兄弟各怀私心,心想除掉了广志,就只剩下两人相争了。两人联手,将广志哄走。广志不得已,向老八投降。老八志在灭了杨黄寨,不许广志投诚。广志无奈,奔走无门,只得引颈自杀。

正文 一百二十六

老九听说广志自杀,心里高兴不已。谁知老八听说广志死了,也不想逼人太甚,随即引着一千人马,回二哥寨去了。

这广大和老三,见广志已死,便各寻好处,相互争斗。广大见老三和九妹眉来眼去,时不时的又见九妹来家和老三幽会。他心里气不过,竟然九妹和他相会,不来和自己相会。难道在杨黄寨的势力,只有老三的大,他自己的不大?

广大想了良久,没有好的计策对付老三。这九妹,见老三成了杨黄寨的半个主儿,更是将他侍奉得好好的,深怕有哪点得罪了他。每日没事,都来缠着老三。

广大是有意之人,见九妹来,一把将她拉入自己屋里,强行她和他。九妹好不值廉耻,既然广大要她和好,那也就顺了广大的心意。广大问她,其余姊妹滋味如何?九妹格格的一笑道:“你们男人真坏,我又没试过,怎么知道滋味如何?你要是喜欢,就凭着自己的本事,去试试就知道了。”

广大伸手一摸九妹脑门,低喝道:“你这娘们,我连你家的屋子都进不去,怎能去尝滋味?除非你帮着我,以后杨黄寨的主儿,除了我就是你。”

九妹听了喜欢,挑逗广大道们:“你说的要是真的,就给我留个字句。要是日后你飞黄腾达了,万一不认了怎么办?”

广大嘴角一笑,伸手在九妹怀里摸了一把道:“你想得还真周到,我看你经常去老三那里,你得帮我想想办法,怎么除掉他才好?”

九妹听了这话,心想广大是个大,没老三心细,迟早他是斗不过老三的,还不如和老三联手,弄掉这眼中钉。

广大得了九妹的好处,日夕惦记着她,见她才从老三的屋里出来,便悄悄拉了她进屋。日子久了,老三也便有些知觉,等九妹一出来,跟着就走了出来。眼见着广大将她拉了进去,心里暗怒,连我相好的你也敢碰,看来你真是不要命了。

等九妹再来时,老三就取笑她。九妹却不在意,反道:“我是个不知廉耻的人,你要是嫌我,以后我就不再跟你好了。你家两兄弟,都占着我的身子,横竖都得罪不得。我要得罪了他,他就要派我的不是。我若得罪了你,你更是将我一顿好笑。”

老三啐道:“以后不许你再去广大那里,他既是我哥,知道你是我马子,就不能再行不轨。你下次见了他,就这样告诉他,看他怎么说?要是他还这样,就休怪我不客气。”

九妹是个多事的人,既然有两兄弟为他打杀,那是好事。闹得整个杨黄寨都知道了,那更好。老九都不要她了,有人为了争她而打得头破血流,那是好事啊。说明她有姿色过人,讨人喜欢。

老三说让她不再去广大那,可只要广大一拉,她立马便去。老三气不过,找广大理论。广大便说:“同样是以,你碰得,为何我碰不得?她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她还是九木匠的老婆呢。”

老三伸手指着广大,怒喝道:“既是这么说,那你给我等着,迟早我会让你好过?”

广大来了气,冷哼道:“别以为你敢在我面前耍狠,我耍起来,也不是玩的。可告诉你,这杨黄寨寨主的位置,我也和八爷说好了,等他那面派人来,就是这里的寨主。到那时,你就给我滚蛋。”

老三一听慌了,广大竟然在自己前面下手,岂能落了后?老三随即飞鸽传书二哥寨,被老九劫着,将信改了。老三得不到二哥寨的同意,气得火冒金星。

正好九妹常去广大那里,他却利用这个机会,从九妹那里得知广大的举动。广大每做一件事,他都牵绊着,不让他好过。

广大渐渐觉着,觉得九妹不是个好货,便不再找九妹了。老三觉得九妹没了用处,便想着趁广大还没成杨黄寨的寨主之际,去黎家一回。

老九见广大和老三相安无事了一段日子,还以为杨黄寨再没啥大事发生。也以为广志一死,黎家便平静了。他偶尔去去黎家,却没想到碰见了老三。这老三心里不满足,得了九妹,还想着别的女人。

他想只要做过那事的人,日久没做,便会想得不得了。首先从七妹下手,通过九妹,接近了七妹。干柴烈火,才一遇着,就烧个不停。

九妹见七妹得了雨露,才过了没多久,就见七妹干呕得不行。九妹知她怀上了,悄悄的把这事告诉了黎老头子。黎老头子气得两眼一翻,险些过了气。七妹知这事是九妹说出去的,恨得咬牙切齿。

等黎老头子醒来后,便将七妹吊起来,毒打了一顿,差点将她打死。七妹挨了一回打,躺了将近三个多月。

老九听着此事,更加愤怒。没想到黎家,竟没一个好东西。本想帮帮黎家,却再没那心情。

才过了半年,黎家的女儿,都变成了少妇。黎老头子见老三不是个东西,便找广大理论。广大想除掉老三,得了黎老头子臂助,轻而易举的便将他赶出了杨黄寨。

黎老头子舒了口气,只要老三一走,他家的姑娘就太平无事了。谁知老三一走,广大便整日整夜的招他家的女儿过夜。黎老头子捶胸顿足,叹息不已。引狼入室,自己害了自己。眼见着清清白白的女儿,任人践踏,他再不想活了,一命呜呼。

广大还算有情,听说了九木匠割棺材的事,便到处找人请他来做棺木。老九得知此事,便来投广大。广大不计前嫌,留他做棺木。

黎老头子家剩下的八个女儿,见老九在他家做棺木,没一天闲着,都来勾引老九。老九只是不动心,也不去理会。九妹教孩子叫他爹,他也不理。等做完了棺木,老九问清楚了广大,那晚是否杨黄寨派了人去偷袭老四。

广大一口否定了此事,老九才算明白了,这事与杨黄寨无关。但他想不通,为何会有杨黄寨的人参与?

广大的解释是,当时他爹得了二哥寨八爷的示下,派了几个人去那里。老九又问道:“那杨黄寨是否有人会使暗器?”

广大想了半晌,摇头道:“杨黄寨会使暗器的人,除了死去的骡子,再无他人。可骡子一直在家,从没外出。那使暗器的人,应该不是杨黄寨的,可能有人假装成杨黄寨的人。”

老九失望地回到老王那里,弄得疲惫不堪。老王问他弄清楚了吗?老九却不答话。

老王知他毫无所获,不禁微微笑道:“你就不用查了,你四哥都不把这事放在心上,你还查什么?”

老九摆摆手道:“我四哥是怕了,他本来就小胆。对这些事,他也只有不管不问了。他拖着那么多孩子,四嫂一个人也照顾不过来。”

老王心想,他都出去躲了,你还管闲事,那不让八爷生厌才怪。这事明显得很,就是八爷做下的。你却无事找事,自己害苦了自己。

老九知他心里想什么,也不好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可那种想法,来得莫名其妙。他始终觉得,那次暗杀,并不是老八派的人。

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老九整日闲着无事,除了哄哄孩子,便是和佘芳一起织布纺纱。闲了半月,觉得没事做,又出去做他的木匠活。这次没了杨黄寨的追击,一切都顺利得多。请他的人,也比先前多了几倍。

尤其是做棺材的,好些人家都是做几口等着。更有做碗柜,木椅之类的,多不胜数。

渐渐的,远近的人都来请他做工。老九忙得不可开交,便有人建议他找几个徒弟,帮着他也可以做些活。反正在别人家做工,也不要他开伙食费用,等领工钱的时候,他还可以全部领走。

老九总是不愿,自己能做多少,他就慢慢的做多少。

眼见着又是一年,也习惯了这种生活。他打听得这一年多来,老四过得并不是很如意。才修建的木屋,又被了大火。

老九觉得奇怪,便去找老四。看着老四拖了八九口人,将自己辛苦赚来的几两银子,留给他作使费。老四过意不去,硬不愿将银子留下。老九见他推辞,悄悄给他放枕头底下,便离去了。

老九心想,他以前可是个富得流油的人,比整个一线天还富。怎么突然之间,变得一贫如洗了?

老九想来想去,总想不通。才过了一月,又去看老四时,人早不见了踪影。问了好多户人家,都说不知去向。

老九害怕他出事,打听了好久,才打听到他的下落。等赶到那里,他又搬了家。一路赶去,才把他追上。

老九忍不住了,问道:“四哥,你怎么频繁的搬家?拖着一大家子人,这么搬来搬去的也不是事。”

老四叹息一声道:“我才一住下,便有人来扰,你说我该怎么办?不搬走,能行吗?好像有人故意跟我过不去似的,我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我实在受不了了,想不搬,又不可能。”

老九沉吟了半晌,让老四搬到佘芳住的地方去。老四不想连累他们,摇头道:“九弟,你有所不知。那晚发生的事,想必他们都是冲着我来的。我是被贼人惦记上了,他见不得我的半点好。开始我以为是老八派人干的,后来我才知道不是那么回事。”

老九闷了闷,问道:“那你倒说说,到底是什么人干的?要是有眉目,我跟你想办法,我就不信捉不到这龟儿子。”

老四摆摆手,叹息一声道:“都是当年造下的孽,不说也罢,不说也罢。”

老九打破沙锅问到底地道:“四哥,当年造下的什么孽,你倒是说清楚啊?你要是不说,我也没办法帮你。”

老四仰头望着天,似笑非笑地道:“九弟,你就别逼我了,这事没法开口。”

正文 一百二十七

老九见老四为难,又怕他有危险,逼问道:“四哥,你要不说,万一你有什么危险,你让我这做兄弟的怎么放心得下?”

老四见不说是不可能的了,只得道:“你听说我和你五哥娶亲是一天的事了吗?”

老九点头道:“这事略有耳闻,原来还是真的?”

老四就把当年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吓得老九连连点头道:“原来是这样,难怪五哥会处处跟着你不放。只是都过去了那么多年,难道他还对四嫂存有非分之想?”

老四长长的吐出一口凉气道:“你不知道,自他离开一线天不久,你五嫂得了一病死了。他听说我在外面过得还好,就想闹得我不得安宁。他偷偷的又见了你四嫂一面,你四嫂没理他。他就说要让我们这辈子都不安心,你说我这是遇着了哪门子的事?后悔当初,不该去给五弟说这门亲事。”

老九安慰老四道:“四哥,年既然发生了,咱们就得面对。我找五哥谈谈,他竟然为了这么点小事,差点要了我们的命。我到处查探,还以为是八哥要害我们,却没想到却是他。我从来都没怀疑过他,可凶手偏偏是他。”

老四咳嗽一身,摇摇头道:“九弟,这事还是我自己处理吧,我会处理好的。等我把你四嫂他们安顿好后,我就去找他谈。要是他真对你四嫂有情,我宁愿将醉红还给他。”

“你以为我是什么?不想要了,就把我给老五了?”两人说话时,没想到醉红在一旁偷听。她听到伤心处,不禁插了嘴。

老九大骇,忙道:“四嫂,四哥不是那个意思。”

醉红走了过来,冷笑一声道:“老五也够薄情,既然如此,那我就去给他一个了断。他是跟我过不去,你们不用多费心思。”

老四走了过去,拦住醉红道:“醉红,你不能去。我知道老五恨我,都是我的错。要是当初我不去说这门亲事,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了。”

醉红仰着头,淡淡地道:“有些人,注定有缘无分。而有的人,注定有份无缘。我承认,这么多年,我都没有忘记过老五。但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咱们这一个家。我不能让他毁了咱们的家,更不能让他伤害我们。”

老九心想,醉红的一番话,看得出他对五哥的情意有多深。可她这样,难道就不让四哥伤心吗?

老九不知醉红曾和老五幽会的情景,要是知道,肯定会恨两人恨得咬牙切齿。毕竟老四对一个人,很忠心。他为了醉红,付出了许多。

既然这是他们的家事,老九就没必要继续管下去。但眼见着他们居无定所,老九于心不忍,等他们选好住址,又帮着老四挑选木料,做起木屋来。老四对他,感激不尽。

过了一月有余,房子立了起来。在这一月里,大家都餐风饮露,住在个大帐篷里,苦不堪言。老五打探得老九插手他们的事,恨得了不得。潜入老四新立的木屋,点了一把火。谁知道那夜雨呼呼的下,把火淋熄了。

老五望雨兴叹,暗想有老天相助老四,害他不成。只得躲在暗处,伺机行事。老四家的木屋四壁通风,还没来得及装板壁,老四便又想搬家。

老九好奇,为何房子才建好,又要搬家。老四指着一旁燃烧过的痕迹,低声道:“老五又找来了,要不是这场雨,我们都会变成焦炭。”

老九心里愤恨,五哥欺人太甚,迟早他不得好死。别人家建房子,他却到处放火焚烧。我一定要逮着他,给他点教训,至少让他不敢乱烧房子。大人们有错,难道孩子们也跟着受罪吗?

老九想了想,每天除了给老四家装板壁外,晚上就躲在远处,等候老五到来。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不到两日,老五再次到来。这夜昏黑,几乎伸手不见五指。老九猛见得有条黑影闪过,手里似抱了不少东西。

老九也不惊动任何人,等那人靠近木屋,他便悄悄的欺进。那人不知屋外有人盯着,走进木屋,便将手里抱着的干柴朝一堆木花里扔去,瞬间打亮火石。

老九见他行动之快,始料未及。只几个闪身,奔到跟前,一把将那人抱住,脚下几晃,将火灭了。老九力大,那人禁不住他那么一抱,难以逃脱。正在这时,屋里的老四也听到声响,奔了出来。他见老九抱着一人,忙掌了油灯,朝那人脸上一照,却不认识。

老九叹了口气,朝老四道:“四哥,找根绳子,把他绑起来,慢慢盘问。”

老四旋即寻了根粗大的绳子,将那人绑在木柱上,一顿毒打。老九命用冷水浇醒他,问道:“说,是谁派你来的?”

那人不说话,直直的望着老九。

老九见他不说,冷笑一声道:“你不说,我有的是办法。只要我挨家挨户的查去,查到你的家人,我不会弄死你,只会弄死他们。”

那人嘴上一动,却仰着头,看也不看老九一眼。此时醉红已醒来,来看着这人,脸色大变。老九觑准醉红脸色的变化,不禁心想,难道她认识这个人?

老九又抽了那人几鞭,打得皮开肉绽。醉红见了,更是心疼。

老九心里有了主意,原来老四得罪的,不只是老五,还有别人。看来这件事,没那么简单。老四却以为,抓住了这个人,以后就不会再有人来扰了。

老九想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可无论怎么打,怎么威胁,那人骨头都比较硬,什么话也不说。老九来了气,用盐洒在那人的伤口上,痛得他杀猪也似的嚎叫。可他丝毫不说出幕后主使的人,气得老九银牙紧绷。

老四、老九轮番毒打,那人都丝毫不说。老九见他不说,只得朝老四道:“看他的样子,他家不会在二哥寨。他的穿着,倒像是松宁方向的人。等我挨着查探,将他家人绑了来,我就不信他不说。”

老四一愣,低声问道:“你怎么知道他是松宁的人?”

老九见醉红走了开去,才道:“我刚才见四嫂的脸色变化很大,由此推断,这人应该是四嫂家乡的人。我经营一线天那么长时间,对矸子、佘家营等地的人,都有所了解。他想瞒过我,是绝不可能的。”

那人听说要去松宁查探,吓得额头的汗珠涔涔直下。老四狠狠的瞪了那人一眼,喝道:“你说还是不说?等查到你的家人,个个都得处死。你要是现在说了,还能保全你家人一命。”

那人松了口,连忙道:“我说,我说。”

老九听他要说,高兴地道:“好,那就说来。”

那人咽了口唾沫,垂头丧气地道:“十几年前,我本和醉红青梅竹马,都被村子里的人传了遍。本以为能娶她做老婆,可没想到她见到钱家老五,一见倾心,就再不理我了。我气恨不过,找醉红理论了许多次,可她都不理我。”

老四心里一惊,暗想原来醉红初夜没流血,早和你做了那事。我错怪老五了,我不该错怪老五。

正忖间,又听那人说来道:“我见她不理我,找机会想要把她生米做成熟饭,那样钱家老五再大度,也不会娶她了。可从那以后,我去找她,她都不理我。我更加愤恨,索性调戏她家小妹,没想到竟然得了手。从此,我被她小妹管得紧紧的,一步也不让我接近醉红。虽然我得了她家小妹,但我的心里,想着的却是醉红。每次和她做那事的时候,想着的都是醉红的模样。”

老四一愣,心想难道老五真和醉红做了那事?可不可能,明明那晚醉红流了,还是我不行?

老四摸了摸脑门,只觉头痛不已。

又听那人道:“后来我得知醉红没有嫁给老五,我心里平衡了许多。只要她不嫁给老五,嫁给谁,我的心里都好受不少。但我又打听得原来醉红嫁给你钱老四,只不过是个交易。等她出嫁的那天,我真想来阻止。可你们钱家家大业大,凭我一己之力,我又怎能阻止得了?于是我只有等机会,这个机会,我终于等到了。”

老九咳嗽一声,喝道:“你等到了什么机会?”

那人颤抖着身子,冷笑道:“我说出来,也不怕你们杀了我。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说了也没什么。”

那人佯咳了两声,润润嗓子,冷冷地道:“就在醉红回娘家的那天,我觉着机会来了。我也没想到,你钱老四竟然没跟着她一起回去。我得到消息,就等在半路,悄悄的将她劫持,那天我异常的兴奋,和她一做,就是半天。”

老四听到这里,忍不住胸中的怒火,一巴掌打在那人的脸上,打得他红肿半边。老九一把拉住他,低声道:“四哥,这人胡说八道,不能再让他说这些了。让他老实交待,为何要烧房子?”

老四忍住怒火,朝那人喝道:“说,谁叫你来烧我的房子的?”

那人抬头长声冷笑道:“我就气愤不过,为何你暴殄天物,竟然和醉红在了一起。我烧你的房子,就是想报复你,还用得着别人指使吗?”

老四啐了他一口,猛地朝他头上劈了一掌,劈得那人嚎啕一声,险些将头都劈进了脖子。那人见被他们抓住,是没好活的了,索性骂道:“你不愿听到我说的那些话,是怕被人知道你被戴了绿帽。我告诉你,就连你家的老五,也给你戴过。你要不信,就把醉红叫来,当面对质。”

老九知道这事有关醉红的清誉,猛地一拳,朝那人胸口打去,顿时将他打得晕了过去。老四却忍耐不住,走进屋子,一把将醉红提了出来。醉红见状,早被吓得花容失色。她的秀发,蓬松散乱,毫无人样。

正文 一百二十八

老九见老四把醉红提出,忙劝阻道:“四哥,不得如此。四嫂跟你这么多年,难道你还不了解她的为人吗?这件事,来得有些蹊跷,想必是这人胡编乱造,故意让你和四嫂生嫌隙,指使他的人,好坐收渔利。”

老四冷哼一声道:“九弟,你不知道。我们在这里打他,这贱人却在家里躲着哭。要不是和他有染,怎会躲着哭呢?今儿个我要她说清楚,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正闹间,只见老四的几个孩子,都来挡在醉红的跟前,不让老四动手。老四一把拉开几个孩子,喝道:“给我滚一边去,谁在阻止,我就一巴掌打死他。”

醉红怔怔的望着老四,她从来都没觉得老四是这般的恐怖。以前的老四,都是那么的温顺,那么的令人怜爱。可现在的老四,变得凶狠异常。

醉红几乎绝望地叹了口气,像只惊弓之鸟,喃喃地道:“老四,你就杀了我吧。反正我活着,生不如死。”

老四冷笑道:“你承认了,两承认和他有染?我告诉你,你想死,我偏不让你死,我偏要让你活着,我会让你活着比死了还痛苦。”

老九走上前一步,劝道:“四哥,不得胡来,这事还没弄清楚,不能做出对不起四嫂的事来。你就听我一言,这事暂时搁着,等那人醒来,再仔细盘问。”

老四朝躺在地上的醉红望了一眼,又望了望失声痛哭的孩子们,心里不忍,遂答应了老九的请求。

老九心里好奇,为何打那人,醉红却躲着哭?看那样子,两人又不像有染的样子,可为何她见到他时,脸色大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她见到此人,便知道指使他的人是谁?她为何不说出来,这是为什么?

老九忖了忖,安抚了老四一番。老四朝醉红喝道:“还不给我滚进屋去?”

几个孩子听得这话,连忙扶起醉红,拉进屋去。老四见都进了屋,朝老九道:“这下可怎么办?都想要我的命,你说我能袖手旁观,坐视不管吗?我也是人,我也有尊严。这样闹下去,我简直颜面无存。”

老九沉吟半晌,心想四哥这样,已经冲破了做人的底线。再闹下去,他会做出怎样的事,很难预测。不如问问这人,问出幕后指使,将他了结了算了。

老九忖罢,将那人拍醒。那人早吓得湿了裤子,见老九怒目注视着他,连忙道:“九木匠饶命,九木匠饶命啊。”

老九冷喝道:“要我饶命,说出幕后主使的人是谁,我就饶了你。”

那人一脸茫然,忙道:“是五爷让我来的,那些话,也是他故意让我说出来的。九木匠,我知道你活做得好,棺材里的人,都能不腐烂。你饶了小的,小的永远铭记你的大恩大德。”

老九见他怕死,伸手朝老四拐了拐,示意让他来处置。老四听说是老五主使的,早猜到了几分。他不能让这人死去,要等捉到老五,再拿老五开刀。

老四忖了忖道:“九弟,咱们不能放走了他。我相信老五还会来的,只有扣住他,老五如坐针毡,他就会亲自来。”

老九朝那人瞥了一眼,见他不像说谎,便将他押到柴蓬,日夜守候,等到老五到来。谁知等了数日,不见老五踪影。

老四有些不耐烦,悄悄对老九说道:“我看老五是怕了,也不敢来。留着这人,还不如将他除掉。万一他出去到处乱说我的坏话,堂堂一线天的钱四爷,今后将如何做人?”

老九沉思良久,摇摇头道:“四哥,这人除不得。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安慰四嫂。只要四嫂的心情平静下来,这事就好解决了。”

老四知她做出了对不起自己的事,哪有些去安慰她?整日里除了照顾好孩子,便和老九一起装板壁。

时间易过,光阴耗费。老九将老四家的屋子装得四壁完好,连苍蝇都无人飞进去。算算时日,已呆了将近半年,可还是没有老五的音信。

老九想离开老四家,去外面打探一下老五的行踪。可老四不愿他离开,如果他要离开,就得处置了抓住的那人。老九无奈,只得留在老四家。

整日没有事做,便坐在门前数星星。

老四见他无聊,隔三差五,便去市集上打酒给他喝。老九喝了酒,躺着便呼呼大睡。老四喜欢他的性格,喝了酒不闹事。几人都成了习惯,相安无事。

这样过了一年,都不见老五到来。老九朝老四道:“四哥,五哥一定是怕了,我这就回去,也想孩子了。”

老四拉住老九道:“你可不能走,你要是想孩子了,告诉我他们在那,我去接他们来一起住。”

老九不敢告诉他,并不是怕他知道,而是怕老五知道。他知老五痛恨他帮着老四,害怕老五去报复他的家里人。

老九摇摇头道:“等四哥这里的事完了,我再去吧。五哥那么久都没来,我相信他不会来了。”

老四担心的是老五故意让他们疏于防范,到时一把火一烧,烧得全家人一个不剩。他看着老九整日不再担心,心里却更是害怕。

才过了几个晚上,他总听得屋后有声响。但天黑又不敢出来看,他不敢将这事告诉老九,怕他说自己疑神疑鬼的。

老四忍了几晚上,实在忍不住了,便点着马灯,走出屋子,来看究竟。才来到发声处,却又没了声音。老四大骇,四下张望,却见一只野猫跑过。老四伸手抹了抹胸口,嘀咕道:“一只烂猫,吓了我一跳。”

老四骂骂咧咧的走进屋子,却被老九听见了。老九心里疑惑,他怎么总骂着猫,难道这里有猫?

老九等他睡去了,悄悄走出屋门来看,却见一条黑影,朝柴蓬闪去。老九一惊,慌忙闪入柴蓬,早见一黑影,欺进先前关的那人,银光一闪,已将绳子割掉。老九伸手摸了根木棍,便朝那人欺上。

两人见老九赶来,相视一顾,将老九围住。老九冷喝一声,将木棍一闪,趁着昏暗的月色,朝持刀那人劈出一棒。持刀那人见老九手明眼快,朝另一人喝道:“还不快逃?”

老九见那人要逃,猛地将手中的木棍朝那人扔出,只听一声惨哼,那人倒在地上,不能动弹。老九大喝一声,赤手来搏持刀那人。持刀那人冷喝一声道:“九木匠,你真的要跟我过不去?”

老九啐了一口,喝道:“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真凶。今晚非把你抓住不可,我看你怎么逃?”

正说着,老四也钻出屋子,来战此人。才战了几个回合,便听呼呼的声响。老九大骇,喝道:“卑鄙。”

老四一惊,叫了声不好,连忙钻进屋里,叫孩子们起来救火。老九却缠着那人不放,不让他离开。

持刀那人见老九缠得无法脱身,招招不顾命的朝老九砍出。老九见他如此不要命,脚尖一点,点起地上的木棍,朝他攻去。才攻了几招,猛听得一声呼哨,闪出数条黑影,将老九团团围住。

老九见来的不止一人,吓得大喝一声,喝命老四来帮忙。老四才把孩子们叫醒,奔了出来。见七八人将老九困住,也顾不得许多,拿了马刀,便来助老九。

老九也不攻别人,只朝先时持刀那人攻去。那人眼见着守不住,想落荒逃跑。谁知老九也不含糊,几个筋斗,追上那人,一棍打下,打得那人闷哼一声,躺在地上。其余几人,见那人倒下,都想逃跑。老四随即赶上,将几人堵住,不让逃走。

老九大喜,几个翻身,一个一棒,打得他们喊爹叫娘。趁着火光,老九腾身朝明火处奔去,折了根树枝,才将大火扑灭。

老四将众人捆了,押到堂屋里,命一一跪下。老九走进堂屋,仔细查看,却一个都不是老五。老九气得两眼圆瞪,喝道:“明明听见有人的声音跟五哥的一模一样,怎么不是老五?”

老九说完,不禁心里一寒。心想这些人,难道是冲着我来的?他不敢将这话告诉老四,也不问这些人从何而来,全数将他们处决。老四见老九这次不再动问,忙道:“九弟,你就不怕老五再派人来?”

老九摸了摸额头,心想这些人,要是老五派来的,绝不会个个身手不凡。老五再厉害,也联络不了这么多的高手。这幕后指使的人,我早已知道了几分。可老五和他联手,又能得到什么?

老九思来想去,不知老五此为,他到底给他什么好处?随即朝老四道:“四哥,这件事我看没那么简单,看来你得和我一道去避祸了。”

老四害怕再发生这样的事,吩咐孩子们一起随着老九,走了几日山路,才和老王相会。最初醉红不愿跟着一起去,还是老九好说歹说,才说得跟了老四。老九见拖着那么一大家子人,吃喝都成问题,便写信给老八借粮食。

他这么做,其实是想试探一下老八,看他到底愿不愿借粮食。何况一线天的财产,也有他的一份。要是老八不愿,那就说明他与这次事有关。

老九飞鸽传书给了老八,老八却不推迟,命他派人来运粮食。老九更加疑惑了,既然老八没有这心,那老五是从哪里找到的那么多人?

老九也不敢想那么多,将这事告诉老王。老王摸了摸剩下的几根胡须,沉吟道:“这些人,和上次追杀你的人,身手如何?”

老九一想,点头道:“像同一路人。上次我去矸子,遇袭的时候看清了他们穿的和这次一样。”

老王微微一笑道:“人心险恶,不得不防。四爷带着一家子来住在这里,不能让他们到处走动。”

老九明白老王的话,也将这话吩咐了老四。两人商议了半天,便雇了马车,来二哥寨运粮食。

两人来到二哥寨,向守寨的家丁说明了来意,家丁才放两人进入。谁知老八有事,不在二哥寨,留下话来让两人等几天,他就会回来。

两人只得留在二哥寨,四下走动,总有种物事人非之感。

正文 一百二十九

老九回到一线天,来到老宅,见所有的摆设,都翻了过个儿,再不像原来那样。那张竹椅,早不知了去向。

老九问了问守门的几个家丁,都说不知那张竹椅去了哪里。老九叹息道:“这张竹椅,跟着老爷许多年,可没想到了八哥手里,竟连影都没了。”

老四也道:“八弟经营二哥寨,自然会把这里给忘了。说不定哪个奴才将它搬走了也不知道。”

老九触景生情,想起当日自己在一线天是多么的威风,只要哼一声,都没人敢出大气。可如今,来到这里,话都不敢说大声一些。就连那些奴才,都不正眼看自己一眼。

这里的一切,是那么的熟悉,可突然之间,又变得那么的陌生。再熟悉的风景,也不过驻足而已。再美好的物事,都不属于自己。

那曾守过的隘口,早变成了望通天大道,一直伸往一线天的深处。曾经依赖它生存的隘口,再也不复存在。一线天,变得那么陌生,那么令人不解。或许,不是这里变得令人不解,而是这里的主人,变得令人不解。

故地重游,不过匆匆过客而已。

老四虽有所感触,却不像老九这么深。他只是觉得这里变得比从前好了许多,也比从前宽敞明亮了许多。可他不知道,这种变故,会让一线天的天然屏障消失殆尽。

对于一个曾经守一线天的人来说,绝对不会认为这是件好事。老九望物兴叹,不禁摇头。老四看出他的心思,却又不知该如何去安慰他。曾经一线天的主人,从此就要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即使能得到这里的眷顾,也不过是个路人。

老九叹息数语,朝老四道:“四哥,这粮食我不要了。靠我们的双手,我想也能养活一家子人。”

老四一惊,忙道:“九弟,咱们既然来了,就得见见八弟再走。”

老九摆手道:“不必了,我知道他故意躲着,也不愿见我们。那又何必呢?见与不见,又有什么区别?这几年,他管理二哥寨,忙得不可开交,我们又何必打扰他?”

在老九的心里,一线天变了,变得没有半点人情味。就算在当年,即便他多忙,都会放下手中的活,来与兄长们见面,而如今,什么都变了。

老四也感到心里难受,随着老九,告别了二哥寨。

老九离开二哥寨的瞬间,不停的回首。心里却道:“就算我下半辈子要饭,也不会再来一线天半步。”

老九仰头冷笑,回想着曾经经历的一幕幕,心酸不已。他,不会将这一切告诉任何人,也不会向任何人述说。行了一程,想起有人曾对他说的那句话,人生在世,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想想也是如此,要不然怎么会落得今天的下场呢?

老九回到住处,便向老王商议,再出去做工。老四自己有些积蓄,便命人去算了账,回到那里安心的过活。

老八到处派人打听老四、老九的下落,都不知他们住在何处。偶尔能听到老九在外做木匠活的消息,可等找的人到了那里,人早不知去向。

老八这才心安,知道老九再没那想法,再不派任何人追杀老九。只是老五,心里不安,老八不再派人追杀他们了,可自己一辈子的幸福,难道就毁了吗?那个心爱的人儿,不时在脑海里浮现。他发誓,即便没有老八的帮助,也要找到她。就算他们躲到天涯海角,他也要找到她。要找到她,就得找到老九。

老五失了倚靠,也只得像老九一样,处处做木匠活。可他无论走到哪里,都没人愿出银子让他干活。气得他暴吼一声,吓住了主人家,才留他做些微不足道的活。大样一点的家具,都会等着老九来了,给老九做。

短短一年时间,老九挣得盆满钵满。名声在外,请的人络绎不绝,他忙也忙不过来。偶尔带着老四,可别人都不太满意老四做的。老九无奈,只得一件一件的亲自做来。

早有一家,死了老娘,听说九木匠做的棺木不腐。竟然等了半年,没等到九木匠。他们将他娘的尸体用药水浸泡,一直等到老九到来。老九听了,赶紧选了木料,替他家做了棺材。那家是出名的恶霸,专门欺负人,老九做完了棺材,却得不到工钱。

老九心想,你家财大势大,不缺这点银子。要是平常人家,没有银钱,我帮忙做了就算了,我也不计较。你家那么有钱,却不给我,难道想赖我不成?

老九又打探得听说他家泡他老娘的尸体的银子,都花了不下数百两。老九也怕冤枉了好人,打听得确实。心想我不过几钱银子的工钱,你都不给我,花那么大的价钱泡你老娘的尸体你倒舍得了。他微微一笑,想了一策。

老九收拾行李,打点着到别处去做工。也不等主人家收敛尸体,早就溜了出去。主人家将尸体装入棺材,自是得意。心里想着老娘的尸体从此不腐烂,棺木也完好无损,等千百年后,自己的子孙还能见着老祖宗,那是多么好的事。

谁知才过了几天,做法事的道士听得棺木里有响声,总有人敲棺木。道士们胆小,便将这事告诉那土财主。土财主一听哪有这事,便随着道士们,等到半夜。土财主一听声音,连忙走到棺木跟前聆听。

道士们听到声音,都吓得没了人影,他却听得津津有味。土财主仔细听来,像有人扣棺木。不禁心道:“难道我娘没死,要不然怎么会敲棺木?”

他急忙命人来打开棺木,谁知棺木上钉了长命钉,没有九木匠的工具,根本无法打开。土财主知没给老九工钱,也不愿去找老九,喝命家丁道:“给我撬开,我娘她没死,还要棺材干啥?”

众家丁乱得七手八脚,将棺木撬开,却见尸体都腐烂了,爬满了蛆。土财主大怒,命人来捉老九。众人将老九逮着,老九疑惑地问道:“你们逮我干什么?”

家丁冷喝道:“你做的棺材,不但没让我家女主人的尸体不腐,还恶臭熏天。”

老九啐了家丁一口道:“你家主人有那么多的银子泡尸体,怎么我的工钱,却一分未给我?你们也不用抓我,要是我有错,你们必能抓住我。要不是我的错,就算你们用铁钉钉了我,你们也抓不住我。”

众家丁不信,将老九用铁钉钉了,送到土财主家。土财主见了老九,扇了他几耳刮子,喝道:“竟敢戏弄老子,如今尸体腐烂了,就拿你偿命。”

老九仰头微微一笑,指着土财主道:“你要我偿命,死的可是你。”

土财主听完,打的那一巴掌,却似打在了他的脸上,他大叫一声,朝左右望了一眼,又不见有人打他。不禁喝道:“王八羔子,谁打我?”

众家丁听了,想笑却不敢笑。适才明明是他打了九木匠,他反说有人打他,那不是中了邪吗?

土财主见老九被铁钉钉着,伸手去按他身上的铁钉,却痛得土财主遍地打滚。土财主慌忙住了手,喝道:“今儿个中了邪了,我就不信收拾不了你。”

随即大喝一声道:“给我砍了这疯木匠。”

老九仰头又是一笑,朝土财主道:“我这头,你是砍不得的。你要砍了我的头,不但看不着,恐怕砍的是你老爹的头。正好你老爹也要死了,砍我一刀也没有什么。”

老九还没说完,气得土财主大怒,亲自挥刀砍出。只见老九的头,落在地上,突然又蹦了起来,活生生的人,根本就没砍到。只是屋里传来一声惨哼声,跳出一个人头。土财主仔细一看,不是别人,正是他爹的头。

土财主抱住他爹的头,泪流满面。朝家丁喝道:“给我砍了这木匠,砍了这木匠。”

众家丁见着害怕,都不敢下手。有人建议道:“老爷,他不怕刀砍,那咱们用火烧,一定能将他烧死。”

土财主一听是个好主意,点头道:“就照你们的办,给我架柴,将他烧死。”

早有一道士来劝阻道:“老爷,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

土财主听罢,朝道士瞥了一眼,喝道:“你给我说说,为何不可?”

道士伸手捏了捏,张口道:“贫道听说木匠们不喜欢管人要很多的银两,也不会宰人,任由你给多少,他们收多少。他们在哪一家做工,主人吃啥,他们吃啥。你可记得当年佘家营的佘老爷子?”

土财主朝道士喝了声,睁大双眼道:“你个臭老道,竟然把我比作佘老爷子,难道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道士忙摆手道:“老爷,我不是把你比作佘老爷子,而是告诉你曾经发生在佘老爷子身上的事。佘老爷子是几月不得安宁,险些丧了命。”

土财主心想,既然如此,那我就给了九木匠的工钱,等他了了这里的事,再派人治他。

忖毕,朝一旁的管家喝道:“去账上取一两银子来。”

土财主又亲自给老九拔身上的铁钉,可那铁钉,并没把老九钉出血。土财主虽然惊骇,却又想道:“等我你就知道我的厉害了,居然敢用计害我。”

忖了忖,朝老九道:“适才多有得罪,还请九木匠多多见谅。”

老九微微一笑道:“好说好说。”

他随即伸出右手,土财主会意,见管家取来了银两,随手递给了老九。老九见才一两银子,摇头道:“你花在你娘泡尸体上的钱,就不止这些。”

土财主苦着脸,朝管家道:“去账房取一百两银子来,快去。”

道士一听,心里暗自得意。只要老九制服了土财主,他们的工钱,就不怕得不到了。

老九见管家去了,才朝土财主道:“我知道老爷是这一带出了名的大财主,有钱有势。像我们这样的平头百姓,来问你要点钱,恐怕不会有好日子过。不过我可告诉你,你要想耍滑,有得你好日子过。”

正文 一百三十

土财主听他说完,心里冷哼道:“想威胁我,等会你就见我的厉害。你害死我爹不说,还让我丢了一百两银子。这笔账,待会给你算。”

土财主见老九收了银子,便道:“这下你该满意了吧?我娘的尸体,该怎么办?她可是用药水泡了的,不会腐烂的。”

老九冷笑一声道:“你现在去看棺木,完好无损。你娘的尸体,也根本没有腐烂。只是你爹的头,是你亲自砍掉的,我可没办法还原了。要是你不嫌弃,我还可将你娘的棺木加宽,让你爹娘合葬了吧。”

土财主听了大怒,朝左右喝声道:“给我将他捆了,狠狠的毒打,打得他把我爹的头接好为止。”

众家丁害怕,朝土财主道:“老爷,刚才你也看见了,砍他的头都没砍掉,奴才们怎么敢打他?”

土财主冷喝一声道:“你们建不敢,就自己打自己。”

众家丁害怕老九,都自己打自己的耳刮子。老九看着不忍,稍微使了点技巧,那些耳刮子,全打在了土财主的脸上。土财主受痛不过,才命众人不再打了。

土财主气得青筋暴涨,咬牙恨恨不已。一旁的道士见状,朝土财主道:“老爷,这事我看就这样算了。刚才你也亲眼见到,九木匠可没去砍你爹的头,是你亲自挥刀砍的。”

土财主听罢,一脚朝道士踹去,踹得道士飞出数丈,捂着心口,连连呼痛。

道士叹息一声,从地上爬起,转头离开了土财主家。土财主喝声道:“想走,拿了老子的工钱,就得给我娘做完法事,否则你全家老小,徒子徒孙,老子一个都不放掉。”

道士一惊,转身朝土财主道:“贫道何时得了你的工钱?”

土财主伸手一指道士,大踏步赶上,一把将他提起,喝道:“你没得老子的工钱,是怎么走进老子家的大门的?你问问左右,谁不知道老子都是先给钱,再让人做工的?”

老九听罢,微微一笑道:“老爷,你这话说来我就不爱听了。”

土财主听老九一说话,连忙将道士放了。道士一落地,连忙朝老九投来感激的目光。

老九走上一步,伸手吐了口唾沫在手里,递给土财主道:“这里离二哥寨,恐怕不是太远。但如今杨黄寨听从了二哥寨的,想必这里很快也会听二哥寨的了。你留着那么多银子,就像这口水一样,手心一翻,就会化为乌有。有那么银子,怎么不做点好事?你这一百两银子,我一分不取,分给这里的穷人家,让他们过好日子。”

土财主一听,痛惜得不得了。那么多银子,够他花好些年了。走到老九跟前,压低声音道:“这一百两银子,你不想要,也不能分给别人,你就留给我。以后这里有什么活,我都让你来做。”

老九啐了一口,喝道:“都让我来做,不给工钱?好无耻的一个土财主,竟然还想要回这一百两银子?”

老九说完,转身便走。

土财主急了,喝命众人,将他拦住。众家丁没人敢拦,眼见着老九提着一百两银子去了。土财主也不管他,任由自去。他想得更远,只要老九一去,就派人拦截。众家丁虽不愿去,但一听说谁去截得那一百两银子,银子就归谁。众人都想一搏,得了银子,一辈子就受用不尽了。

土财主这招,果然管用,才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几个家丁就把老九抓住,捆了回来。土财主见了老九,得意地大笑不已。

老九见他笑得傲慢,又有几分可怜,不禁道:“你还能笑得出来,你爹都死在了你手里,简直不孝。”

土财主止住笑声,哭得泪人儿似的。只见几个家丁将老九手中的银子夺了,朝土财主道:“老爷,这些银子,是我们的了。”

土财主止住哭声,喝道:“我什么时候说是给你们的了?”

众家丁听完,相互对视一眼,便来勒住土财主的脖子,喝道:“我们早对你不满,你出尔反尔,自找死路。”

几个家丁一边说,一边勒紧土财主的脖子。土财主咳嗽几声,朝老九道:“九木匠,我知道你有办法,快让他们放了我。”

老九冷哼道:“这可是你求我,我一个木匠,怎能劝得住你的手下?他们可都是抓我的人,又怎会放过我?”

土财主无奈,只得道:“你们放手,银子你们带走,我不再要了。”

几个家丁哪里听他的话,狠命一勒,土财主一命呜呼。等土财主的儿子赶回来时,土财主早已死去。众家丁见土财主死了,拿着银子,慌忙奔逃。就在这时,土财主的儿子派人赶上,将几个家丁拿下,一顿毒打,随着土财主,到阴曹地府纠缠去了。

土财主的儿子却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得知爷爷已死,命人赶紧给他洗身子,穿寿衣。又问谁会木匠活,赶紧备置两具棺木。众人都不敢说,还是道士勉强说了句九木匠就在这里。土财主的儿子朝老九一颔首,示意他留下做工。

土财主的儿子又打听得他爹是为了银子的事,才惨遭人勒死的。不禁唏嘘道:“爹一辈子爱财如命,就连我们,他都舍不得多花一点银子。却没想到到头来,竟和银子过不去。”

土财主的儿子连连叹息,走到老九跟前,朝老九道:“九木匠,我知道我爹差了你的工钱,他差多少,我叫账上支取给你。”

老九摇摇手道:“工钱刚才他已经给了,我这人不是那种贪得无厌之人。只是他欠着道士的工钱,也不知道多少。”

道士一听,更加感激老九。

只见土财主的儿子朝道士道:“你的工钱,我已找管家算了,一会就给你拿来。只是如今我家突然又死了两人,还得有劳道士做几天法事。你放心,工钱绝对少不了你的。”

道士连连谢了又谢,朝老九瞥了一眼。心想他愿留下来,那我也得留下来。

经过这么一闹,两人竟然成了知己。老九问及他的来历,才知道是当日从一线天逃走的先生。经历了那么多,老九也不想过问以前的事。

道士很是感激,朝老九道:“九爷不问当年的事,我感激之至,无以言表。只是九爷怎么会弄成现在这样?”

老九淡淡一笑道:“以后还是叫我九木匠吧,我不是什么九爷。现在这样很好,无忧无虑。”

道士忙道:“九木匠,你的名头,可传遍了这里的每一个地方。要不是亲眼见到,简直没人敢相信。”

老九仰头望着土财主家的屋梁,叹息一声道:“我之所以能有今天的成就,还是跟我二哥学的。可惜二哥不走正路,做完一次木匠活,他就心痒难熬,非得害一次人不可。要不是这样,也不会弄得眼睛瞎了,人已去了。”

道士捻须道:“人的一生,早有定数。要过什么样的日子,上天早已注定,无从更改。”

老九不相信命,不屑地道:“我不相信这些,我这一辈子,好事坏事都做了不少。有人说遭了报应,也有人说罪有应得。可我总觉得,活得坦然。哪怕以后变成要饭的,我都觉得活得开心。”

道士见他少了当年的意气风发,暗自可惜了这个人才。要是他还在一线天,说不定又打下了不少地盘。在这个没有帝王的时代,只要自己有点实力,就能占据一方,成为一方霸主。他甘愿放弃这一切,想必也有他的苦衷。

道士顿了顿,又问道:“你常年在外,难道就不想回去吗?”

老九听说,推了一刨木花,淡淡地道:“想回去又怎样,不想回去又怎样?在哪里都是活,我还是那句话,只要活得开心就好。每顿饭有酒喝,有菜吃,我就满足了。”

老九在土财主家,一直忙了七天,才将两具棺木赶了出来。土财主的儿子照着最贵的例,给了老九工钱。老九也不多收,只要了平常在别人家做时给的例。土财主的儿子硬要老九收下,老九只是不肯。

经过这么一闹,大家都知道九木匠不是乱要钱的人。每到一家,都会好就好肉的款待。老九做出来的东西,也都被人称赞。

只有老五,听说老九出了大名。自己到处做木匠活,都没像他那样风光,决定想着法整一下老九。只是众人都不愿让他干活,又无从下手。偶尔得知当年老二害人的本事,便亲自去二哥寨取。老八见他一心和老九作对,也就由着他。将都封存了的老二的遗物,统统给了老五。

老五拿了去,果然学有所成。

老九在一穷人家,刚做工回去,也没收他家的银两。老五见来了机会,便在他家的门板上插了匕首,写着速送一两银子给九木匠,否则全家不得好死。

一穷人家,哪来的一两银子。吓得那家人到处传,说九木匠并不是真随心所给,而是事后索要银两。

老五也不让老九知道,等那家凑好了银子,悄悄扮成他的样子,将银子取了去,渐渐的找老九做工的又少了许多。老九初时不知道,后来慢慢的传到他的耳朵里,他便四处打听,才得知是老五搞的鬼。

更有一件,让老九大发雷霆,真想将老五抓来毒打一顿,方解心头之恨。只是老五在暗处,他在明处,根本就找不到老五。

可每在他做完工走后,老五又出现了在那户人家。老九几次都留在那户人家的不远处,等候老五的到来,可都落了空。

正文 一百三十一

老九初时不知道,在一户唐姓人家做完工,便回去了。唐姓人家有两个女儿,待字闺中,生得貌美如花,天香国色,少有能及。

老九给他家做的,就是大女儿的嫁妆。做得样样合唐老爷子的心意,又留老九住了一天。老九总觉得在人家住着不好,便又四处觅活干去了。

老五是有心的人,听说唐家有两个出水芙蓉似的女儿,整日里计划。等老九一走,他便悄悄的钻进人家的屋子,在老九给他家做的嫁妆的镜子上做了手脚。

唐家的大女儿每日对着镜子,就像有人拉她一般,躺在床上,不停的乱叫。唐老爷子听出是的声音,气得不行。心想这女儿一定和人偷了情,要不然怎么会趁着家人都不在屋的时候,乱叫不停。他悄悄的摸到女儿的屋子,只见女儿伸手在她的,不断的抚摸。

唐老爷子大怒,走进屋子,喝骂了几句。大女儿也觉羞愧,寻死觅活的,想要自杀。唐老爷子急得不行,催她夫家,早点娶她过门。谁知夫家听说他女儿有这怪癖,便不愿娶她。

唐老爷子气上加气,得了一知病,竟是不起。老物准时机,来到唐家,装模作样的看了一番,便说是他家镜子有问题。

唐老夫人忙命人去将镜子打烂,见里面有个草人,弄得跟老九一般模样。唐老夫人大怒,命人去捉老九。老九莫名其妙,还蒙在鼓里。大半夜的,正呼呼大睡。被捆到唐家,才知是这事。

自把草人拿出来之后,唐家大女儿又不像先时那样乱叫不已了。唐老夫人认定是老九做的,一顿毒打,打得他痛苦不堪,皮肉开裂。

老五得知,心里高兴,暗想没把你打死,就算你走运的了。

唐老爷子听说找到了端倪,便又托人去大女儿的夫家去说。谁知他夫家手脚也快,竟又说好了一桩亲事,不愿再娶唐家的女儿。唐老爷子本来就有病,听说找到了缘由,便好了些。但派人去说,竟是这般,两眼一翻,竟只剩了一口气。

老九受了冤枉,却又无处诉说。他没见到草人长什么样,也不敢肯定是谁做的。但想和他作对的,只有老五。只是好久都没见老五的踪影了,也难免有别的人作祟。

唐老夫人见老头子不起,朝老九喝道:“好你个九木匠,被狗屎蒙了心,竟做出这样的事,迟早是要遭报应的。要是老头子不起,就拿你陪葬。”

老九连忙辩解道:“老夫人,你看我是做那起坏事的人吗?我要是有心害唐小姐,怎不做一个别人的模样呢?”

唐老夫人冷哼道:“你想做那下流的好事,自然要弄一个你的模样。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这种看了鲁班书下册的人,隔不了多久,就要做一件害人的事。我家趟上了,算我女儿倒霉。但我也不会饶过你,也会让你不得好死。”

老九有口难辨,真正有苦无法诉。

才过了几天,唐老头子一命宾天,唐老夫人依着先时的话,要将老九陪葬。找了阴阳先生来看,又请了道士来做法事。

道士见着老九,忙问他为何会变长现在这模样?老九便把怎么来做工,又怎么遭捆,镜子里发现草人的话说了一遍,道士微微一笑道:“九木匠,幸好你遇到了我,要不然你这罪孽,就没法洗脱了。以后做事,可得小心一点。一定是有人要害你,要不然也不会变着法儿在他家镜子里装草人。”

老九感谢道:“多谢你相信我,能遇到你这样的知音,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可事情都闹成这样了,怎还能洗脱?”

道士拍拍他的肩膀,低声道:“不着急,等会我和老夫人说,让她家打盆清水来,就能看清是谁曾来过他家了。”

老九双手抱拳,连连称谢。道士也不多待,走出堂屋,来到正厅,见了唐老夫人。唐老夫人见他似有话要说,连忙屏退众人。

道士才低声道:“老夫人,听说你家最近发生了件奇怪的事?”

唐老夫人知是件不光彩的事,不愿再提起。朝道士道:“没有的事,你别听外面的人胡说八道,那些嚼舌根的,迟早都会烂舌根死的。”

道士淡淡一笑,朝四周望了一眼,不见一人,才道:“老夫人,你要是瞒别人,你还能瞒到。可你要瞒我,却是不能。”

唐老夫人见道士一脸诚恳,才将近日发生的事说了一遍。道士听了,连连点头道:“来给你家镶解的,是个什么人?”

唐老夫人摇摇头道:“当时慌乱之中,也没仔细打量那人。他只说能帮着找出原因,说镜子里有鬼。等我要出来谢这人时,早不知去向。问家丁们,他们也说不知去了哪里。这是件丑事,平时我都怕人提起。你说这九木匠,怎么就做出这样的事来?”

道士连连笑道:“老夫人,你错怪九木匠了。要九木匠真想做那见不得人的事,恐怕就不是这样了。你可知道谭财主家的事?”

唐老夫人一惊,疑惑地道:“略有耳闻。”

道士更进一步道:“九木匠要有心害人,还能等着你们抓他吗?可见他是受了冤枉,等着害他的人来这里呢。”

唐老夫人早听说谭财主家的事,都不敢相信。可抓住了老九后,觉着九木匠也没那么大的本事,不禁有些迷糊。听了道士的话,忙道:“你说不是他,那你能找出真正想害我家的人?要是找不出这人,我也很难相信你的话是真的。”

道士微微颔首,朝唐老夫人道:“你把两位小姐,以及亲信的人都叫来,打一盆清水来。记住,千万不能沾了油水和腥晦之物。”

唐老夫人赶紧照办,盛上清水,等道士行来。道士双手一展,只见清水里,现出一个人形,怎样翻窗进入屋子,怎样将草人放入镜子的,历历在目。

唐老夫人一眼便看出那人正是前来镶解之人,不禁怒喝道:“原来正是这厮,想害九木匠,也害得我们差点害了九木匠。你们快,把九木匠抬进屋来,好好养伤。”

唐老夫人又下了一道旨意,捉拿镶解之人。众人四处捉拿,不得这人踪影。道士看出是老五,却不愿告诉唐老夫人,只悄悄的给老九说了。老九猜着了八九分,叹息一声道:“我本以为从此以后,他会收手,可没想到他竟会做出这样的事。害我挨了打不说,还害得唐家大小姐嫁也嫁不出去。”

道士低声道:“你保得住命,也是祖上积了阴德,还管他做什么。只是他再这样做,人不收他,恐怕天都要收他。你安心养伤,等伤好了,找他谈谈。我也不想害他,连老夫人都没告诉。”

老九嗯了一声,养了半月伤,等唐老爷子都上山了好久,才觉得舒服些。唐老夫人觉着对不起老九,让大小姐亲自侍奉汤药。老九只是不愿,唐老夫人还以为老九是嫌她曾做出那种事,又让小女儿去侍奉,老九也是推辞。

唐老夫人明白了老九的意思,才不勉强。老九觉得过意不去,想这唐家大小姐,从此恐怕就要在家里守活寡了。不禁向唐老夫人建议,让她把女儿嫁远一点,那样就应该没人知道这事。

唐老夫人听了老九的话,把亲说得远远的,才嫁了这女儿。唐老夫人记着害她家的老五,随时提防,到处派人捉拿,可都没找到老五。

她担心小女儿,也派人早早的找了户人家,请老九做家具嫁了。众人都知老九不会做那事,但又不太敢请他做木匠活。大家都知道有人想害他,都替他担心。

老九却过得潇洒自如,每天做完工,还去市集上走动走动。请人喝完酒,还带一壶回住的地方。

有人见他如此,戏称他是醉鬼九木匠。老九也不分辨,照自己的平时的举动行事。这事才平息了半年,老五找到机会,又做了一事。

老九万万想不到,老五竟敢再次做下这伤天害理之事。

老九在黄财主家做工,本来他家有一儿子,可这儿子死得早,剩下一儿媳妇,在家守寡。这儿媳妇倒是安守本分,见老九给他家做工,平时免不得抛头露面,给他送些吃喝的。日子久了,两人便已聊上几句。

老五远远的打听到了老九在他家,也听说他家有一孀居的媳妇。老五高兴得很,买了酒,悄悄灌醉守门的家丁,潜入屋内,做了两个的木人,放在这媳妇的枕头底下。媳妇儿年轻,死了丈夫,有些耐不住寂寞。

晚上睡觉的时候,偶尔还会伸手去那里,以求满足。这本是正常的心里现象,可在那个时代,嫁了人,哪怕丈夫早死,都得守寡。

黄财主有意让儿媳妇再嫁,可她就是不愿。黄财主也无法,只得任由她在家,平时也帮衬着做些杂活。

自从老五将木偶放她枕头底下后,每晚她都好像见着有人骑在她的身子上,来回的抽动。她忍受不住剧烈的震动,高叫连连。

黄财主听着声音,心想家里的家丁都没这么大胆,只有那九木匠才住在正房里,恐怕是他摸了去。可等黄财主靠近媳妇的窗边时,又听不到声音了。

黄财主疑惑,难道这老九能听到我的脚步声?

黄财主想了计策,等到傍晚的时候,便在那等着。接连几晚,都没听到声响。黄财主以为自己听错了,便不再管这事。可一回到自己屋里刚躺下,又听到那销魂蚀骨的声音。他老伴忍不住了,朝黄财主道:“孩子他爹,你说留着那媳妇在家,那么年轻漂亮,难免惹人闲话,不如将她再嫁出去,也算是一桩美事。”

黄财主忖了忖,长长的吐出口气道:“我都和她提了好多次了,可她就是不愿。你说自从九木匠一来,她就经常往他那跑,还做出这样的事。我都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老伴低声道:“你要是不好开口,那我给她说。她要是喜欢九木匠,就让她嫁了他去。你听听这声音,哪像正经人家的女儿?”

黄财主也听不惯了,等到天亮老九做工的时候,便来找老九。他谈及此事,吓得老九忙道:“黄老爷,我老九是有妻室的人,怎能再娶?”

黄财主生气地道:“你说你有妻室,又还和她做那样的事,你是什么意思?”

老九一惊,一脸茫然地道:“黄老爷,你说什么,我竟然听不懂?”

正文 一百三十二

黄财主见他如此,怒喝道:“九木匠,你硬要让我揭穿你们的丑事,你才满意吗?既然敢做,就要敢于承认。”

老九没做什么,自然不会承认。见黄财主发了怒,他也很生气,喝道:“黄老爷,我老九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要是做了什么事,我自会承认。可我没做过,你让我承认什么?”

黄财主见他不像撒谎的人,遂将老九的话回了他老伴。他老伴心想,既然他没做这事,那就是奴才们做下的,等我去和媳妇睡几晚上,那人急了,一定会露出马脚。

他老伴接连去和媳妇睡了几晚,也没发现任何异常。两人都觉奇怪,便日夜轮换着躲到离媳妇最近的屋子里听动静。说来也怪,接连都再没听到那声音。

黄财主放了心,朝老伴道:“一定是我们听错了,没有的事。”

两人都不再去听,可等到晚至上睡觉的时候,刚一躺下,又听得那叫声,简直无法入耳。老九也觉着奇怪,便悄悄打探。谁知才凑近那媳妇的屋子,只觉有股无形的力道将他一拉,拉了进去。老九忍不住,朝媳妇身上爬去。

就在瞬间,只听屋外咳嗽一声,几个翻腾,从老九爬进的风窗上进入。老九吃了一吓,连忙滚到床底下去。定睛一看,是只花猫。

媳妇眼尖,看出老九钻进屋来,又朝床底滚去,连忙起身关了风窗。老九大骇,心想不好,为何控制不住自己?难道又是老五做鬼?

老九正想溜走,只听媳妇娇声道:“出来吧,我等你等了好久。你个没良心的,今晚才来。你知道我想你想得很苦吗?”

老九听着这肉麻的话,连忙爬起,朝枕头上一摸,摸出一个没偶。老九伸手一掰,才将木偶掰开。可就在这时,响起了黄财主沉重的脚步声。

老九不知该如何是好,黑暗之中,朝帐子边一闪,躲了开去。媳妇还犹自道:“九木匠,你想死奴家了,你就成全奴家吧。”

黄财主在外听得声音,咳嗽一声,又拖着沉重的脚步声,朝老九住的屋子走去。老九暗道:“不好,被黄财主知道我不在屋里,又让他怀疑了。该死的老五,竟然处处害我。不做好事就算了,还处处害人。要害害我一个人就够了,还拖着别人受罪。”

老九正忖间,又听媳妇幽幽的道:“九木匠,我知道你嫌弃我,嫌我是个寡居的媳妇。但我不求和你一辈子在一起,只希望能和你在一起一晚上。九木匠,你就可怜可怜我,成全我吧。”

老九不敢出声,听得黄财主去拍老九的门。谁知老九出来的时候忘记带上门了,被黄财主轻轻一推,便推了开去。走到屋里一看,不见老九。黄财主怒喝一声道:“好你个九木匠,糟蹋了唐家的女儿,有人给你做鬼,饶了你的狗命。这次我看你往哪里逃?”

黄财主喝罢,暴吼一声,惊动了守门的家丁。家丁慌忙奔来,只听黄财主道:“守住少***屋子,不许任何人出入。”

家丁领命,慌忙守住。

此时媳妇听出不对,慌忙奔到老九跟前,压低声音道:“你现在想逃,是逃不出去了,快到柜子里躲躲。”

老九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只得顺着媳妇所指的方向,趁着一丝光亮,躲到柜子里去。幸好柜子里没装东西,才装得下他。

老九才躲进去,便听黄财主来打门。媳妇听得敲门声,忙应道:“大半夜的,什么事?”

黄财主冷喝道:“抓奸,还不开门。”

媳妇忙走去开了门,朝黄财主道:“爹,你把媳妇看成什么人了,竟然说出这样的话,你们说我做那样的事,你们就搜吧。随你们翻个底朝天,也找不到那个人,我根本就没做那事。”

黄财主亲自进屋,用木棍朝床脚捅了捅,又拿马灯照了半天,不见人影。四下一望,又到处都关得严严的,不曾有人进入。

黄财主摸不着头脑,心想九木匠不在屋里,他没来这里,那去了哪里?

黄财主不敢在媳妇屋里多待,带着家丁,走了出去。老九听得走出去的声音,噗噗跳动的心,才落了下去。

等黄财主走远了,媳妇才轻轻的揭开柜子的盖子,低声道:“出来吧。”

老九感激不已,朝媳妇道:“多谢!”

媳妇幽幽的道:“你要是真要感谢我,就帮我一回。”

媳妇说完,便伸手来拉他,准备将他拉到床上去。老九将手一抖,低声道:“姑娘,我不是那样的人。我进你的屋,只是想找到有人放在你屋里的东西。”

媳妇冷哼一声,拦腰抱住老九,将头埋在老九的肩上道:“九木匠,别走。虽然你这借口比较荒唐,但我还是很喜欢。”

老九双手一挣,只一溜身,便顺着黄财主刚出去的门缝溜了出去。老九不敢径直回屋,悄悄的溜到黄家的院外,跑到市集上去。等到了市集,天才蒙蒙亮。老九叫醒酒家,打了一壶酒,带着朝黄家而来。

黄财主戒备深严,处处都派人把守。老九一看,心想昨晚要不是他媳妇替自己遮掩,想必早被他逮住了。只是老五太心狠了,没想到我会识破机关。以后得留意了,要不然被害了还不知道。

老九来到正门,朝家丁道:“昨晚被熟人逮着,让去他家住了一晚。今早来得有点晚,一会麻烦小哥儿给黄老爷说一声。”

家丁忙道:“九木匠放心,晚一些也没啥。”

老九提着酒,走进屋子,佯装着道:“昨晚走的时候,怎么搞忘锁门了?”

黄财主听说老九昨晚不在,才放了心。依旧像以前那样,对老九如初。老九这次,得了教训,处处防着老五。老五没听见黄财主家闹笑话,心知被老九发现了。心里不快,便又悄悄的来到黄财主家。

谁知黄财主家守卫严密,他才钻进院子,就被捉了去。黄财主审问一番,他只说是来路过时没注意,将东西扔进院子了,想来院子里找。

他说得有头有眼,竟在院子里找到了他想要找的东西。黄财主无奈,只得将他放了。老九听说老五来过,心里不放心,夜夜邀黄财主一起下棋。黄财主知奴才们不敢和媳妇亲近,只有随时注意老九。既然他愿意一起下棋,那就每晚都陪着他。

自从那晚搜了一遍后,就再没听到声音。黄财主他老伴朝黄财主道:“看来那一招打草惊蛇,绝了有心人的念头。这几日,媳妇都不咋去九木匠那里了。我想九木匠没啥问题,这媳妇都有问题。”

黄财主啐了一口,喝道:“你尽胡说,咱们媳妇,可是正经人家的女儿,哪会做出那等事来?只是近日闯进院子来的那人,倒有些蹊跷,咱们得防着他。”

老伴一听,急道:“你是说有人不轨?查那人的来历没有?”

黄财主点头道:“查了,可他不是本地人,根本查不到是从哪里来的。不过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他钻进咱们家的院子的。也许他真是有东西掉进院子了,要不然他也不会钻进来找。”

老伴想了想,劝道:“防着些最好。只是老头子,你想过没有。咱们的孩子死得早,又没留下一男半女,难道你就不想让她留下一个,也好继承黄家的香火。”

黄财主不禁哂笑道:“咱们孩子没福,他死时她肚子又没大,怎么给她留一个?”

老伴伸手指了指黄财主道:“你又不是不行?”

黄财主一听,压低声音道:“你说的什么话,怎能让我去做那事?”

老伴瞪了他一眼,喝道:“难不成你就让她这样守着活寡?开始这两年她还成,可再过几年,寡妇门前是非多,万一闹出什么事来,那可怎么好?你给他个孩子,绊住她的心,她就不去想别的了。”

黄财主别扭地道:“孩子他娘,这事我做不来,说出去也丢人。咱们没孙子就算了,守着这么大的家业,难道还怕没人送终吗?”

老伴叹息一声,望着黄财主,不禁道:“认的始终没有亲生的好,我是不能生了,可媳妇还能生。趁早,和她做了,早点生出来,也没人怀疑。”

黄财主在屋子里转了几圈,不敢自作主张,压低声音道:“你去问问媳妇,看她愿不愿。她要是愿了,我再去也不迟。”

老伴睁大双目,低喝道:“怎么这么没出息,这事难道还要征求她的意见?你是一家之主,你不做主,难道还让她做主吗?我可告诉你,我等着抱孩子呢,要是十个月后抱不着,小心我烧了这狗窝。”

黄财主无奈,只得趁着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候,悄悄摸到媳妇的屋里。媳妇以为老九对他有情,每晚都不上门闩。此时听得声响,满心欢喜,等着老九到来。谁知等到了床上,定睛一看,才知是黄财主。

媳妇不敢声张,这事万一传了出去,不但她不能见人,就连她的家人,都会跟着蒙羞。黄财主行罢好事,低声问媳妇道:“你月信是什么时候?”

媳妇红着脸,沙哑着声音道:“才刚完一天。”

黄财主哎哟一声,打了自己脸一巴掌道:“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媳妇疑虑地望着黄财主,不解其意。黄财主见她一脸木讷的样子,才低声道:“昨天才完,那不是还得让我再跑一晚?老往你屋里跑,迟早会惹人怀疑。”

媳妇有点舍不得,听了这话,更是高兴。虽然他有些老不中用,但有总比没有强。随即哑着嗓子,娇滴滴地道:“老爷,我可是每晚上都等着你,只要你想奴家了,奴家随时恭候。”

黄财主又打了自己的脸一巴掌道:“这件事,不可给任何人说出去。你从现在起,就装着怀上孩子的样子,不可被人看出是装的。”

正文 一百三十三

媳妇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幽幽的道:“只要老爷多疼奴家一些,就让奴家做牛做马,奴家都愿意。”

黄财主听得直打自己的脸,可又无可奈何。万一老伴等不及了,一把火将老窝烧了,不但没人送终,就连吃喝都成问题。没想到我老黄辛苦半生,到头来却落得这样的下场。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孩子夭折,媳妇肚子又瘪瘪的,怎不让她怀上一男半女再去?

黄财主想了想,心里难受。暗想要是九木匠能和她成事,让她怀上,我倒少这份心。看她门虚掩着,一定是怀春了。与其给别人方便,还不如我自己方便。她年轻漂亮,谁见了不喜欢?

黄财主想到此节,又觉得这事很正常。回去告诉老伴,老伴只想她有个孩子,不管黄财主想啥办法,也得让她怀上。黄财主只得每晚都来,也把个媳妇乐得全身酥软。

老九在他家做完工,便向黄财主告辞。黄财主见他做工很细,又留他做了两口棺材,以备他夫妇二人百年后用。老九见他家伙食以及开的工钱都还不错,不像别的财主家,便又留了下来。

老五打听得老九做完了工,脚还以为他要到别处去,可等了几天,都没动静。再细一打听,原来老九还要给黄财主夫妇割棺材。老五计上心来,又想来害老九。

打定主意,悄悄的摸进黄家大院。他蹑手蹑脚的走到黄财主家的水缸,放了只有针孔大的木偶。这回就是老九有通天的本事,也看不出来。黄财主家的人,包括老九,喝了那水,上吐下泻,痛苦不堪。

黄财主只得命家丁去请大夫,请来的大夫,都束手无策。老九苦得很,拖得面黄肌瘦。心想一定是老五搞鬼,如果去叫老王,又怕他年迈不愿前来。可这样挨着,迟早都是一死。

老九便将要去请老王的话说了一遍,黄财主也答应让老九去。老九临行时,吩咐黄财主,一定不要泄露风声,免得更遭横祸。黄财主吓得不得了,又到处延医,还得替老九装着做棺材的声响。

老九回去和老王妻子等相见,相互道了离别之苦,将挣的银两,交给了佘芳。又让佘芳送些去给老四,接济他们的用度。才坐了一会,便将这次的来意告诉老王。可也奇怪,回来吃的是干粮,喝的是山泉,又不拉肚子了。

老王听了,捻须道:“这倒奇了,我是走不得远路的人了,开几个方子,你带过去,要是是这病,服下一定没问题。你让他们每人服两剂,要没好转,就别再服了。”

老九领命,又将回来了自己又不拉的话说了一遍。老王迟疑道:“你去黄财主仔细查看,说不定是食物问题。让他一处一处的排查,有可能是水源问题,也有可能是别的问题。”

老九也不想再让老王出去折腾,带了药,便朝黄财主家而来。黄财主见他没请来大夫,心里有几分不乐。但见他带了不少药,忙让下人拿去煎服。老九低声道:“黄老爷,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黄财主早拉得全身乏力,行动不便。捂着肚子,朝老九道:“有什么话,你都尽管说来,不用拘束。”

老九沉吟道:“我来时,听老王说,可能是食物中毒,让一处一处的排查。”

黄财主一听,脸色大变。憋了半晌,朝老九道:“可以前都没啥问题,怎么会突然就得了这病?”

老九站起身,走到窗边,见没人影,才道:“就怕有人动了手脚,在水源或者别的地方放了药。我看这病来得突兀得很,怎么整个府上都得了这病?我在这里拉,可回去这几日,又不拉了。”

黄财主朝老九仔细打量了一番,觉得他说的话有道理,便命下人去院外取水。煮药煎服了,果然好了。老九走到他家的水缸去看,虽见不到什么污秽之物,却觉得不干净。忙叫人将水缸倒转,仔细清扫。

清洁了半晌,不见一物。老九疑惑不已,细细的看了一遍,还是没有任何东西。不禁朝黄财主道:“这口缸,不能再用了。”

黄财主也不多说,听老九的。全府上下,服了他的药,都好了。但老九害怕老五再来,让黄财主命府上所有的人装着还在拉肚子的样子,瞒过左右邻人。

老九不敢将是老五做鬼的事告诉黄财主,免得横生枝节。又没抓住老五,万一到时他狡辩,还害得自己没法辨清。

老九加工加点,赶造出两口棺木,趁夜结了工钱,悄悄的离去了。老五打探不出老九的下落,闷闷不乐,整日在黄财主家院外晃悠。可不曾想,老九早已离去。

老九换了个地方,不在那附近做工。不但为了躲避老五,更为自己的今后做打算。和老五斗智斗勇,他渐渐的觉着其乐无穷。

他每到一处,都有人认识他,早又有一胡姓人家留他下来,给女儿做嫁妆。老九有几分害怕做嫁妆,弄得不好,又弄出唐家的那种事来。闲时打探老五的下落,不让老五再来坏事。胡老爷子只有一女,打算招赘一女婿,是东街刘大户的儿子。刘大户也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两家联姻,是想壮大两家的财力。

胡老爷早听说老九鬼斧神工,做出的家具不但精细,用它装米装衣服,永不腐烂褪色。更有一件,用抽屉放了银子,那银子用了不但不会少,反会增多。他早有打算,到处命人去找九木匠。可这九木匠,也神出鬼没,难得遇上一次。

胡老爷偶然在西街一逛,竟遇着了老九。他一眼认得是九木匠,上前搭讪几句,便说起女儿要出嫁,找他做工的事。老九也不推辞,答应了胡老爷。

胡老爷满心欢喜,回到家里,给夫人说了。夫人多个心眼,啐了胡老爷一口道:“难道你不记得唐家的事了?即便不是九木匠做的,可有人和九木匠作对,到时弄得咱们的女儿名声不好,让她下半辈子怎么做人?”

胡老爷忙劝他夫人道:“孩儿她娘,唐家不是四处捉拿那人吗?咱们这离唐家不远,我相信只要那人出现,必将他拿下。唐家人对他恨之入骨,只要他在这一带现身,保准他逃不出唐家的手掌心。”

胡夫人伸手在他的额头上戳了一下,喝道:“你个丧门星,不听老娘言,吃亏在眼前。我可告诉你,事情都过了那么长时间,唐家可能早就将这事忘了,还有心去捉那厮?”

胡老爷来了气,朝夫人一瞪眼,喝道:“那你说,请谁来做家具?”

一句话,问得老夫人没了言语。除了九木匠,别人做出来的家具,又看不上眼。不禁叹息道:“看来还得请他了,只是他在的这段日子,派人严加防范。去唐家抄了那人的貌相来,只要他接近,就把他拿下。”

胡老爷得了这话,便去唐家模拟了画像,带了回来。

老九来到胡家,听说他家也在捉拿老五,不禁心里好奇。等问了个下人,才知道他家也是怕了。

老九心想,这人要不习好,总会被人防着。如今他家处处提防,我倒省心不少。只是这老五来无影去无踪,防不胜防。任你胡老爷守得严密,他要来,挡也挡不住。

老九才把动用的家伙放下,便见胡老爷来请他去喝酒。老九觉着胡老爷盛情款待,便大大咧咧的去喝了一通。席间,胡老爷难免问起当年唐家的事。老九一一的说了,胡老爷便将画像递给老九道:“九木匠,这个人,想必你应该认识。”

老九一看,不是老五是谁?但也只得摇头道:“这个人,看起来倒有几分熟悉,像在哪里见过,只是不认识。”

胡老爷打了个哈哈,拍着双腿,微微一笑道:“九木匠,兄弟情深,不好说出。可他却不把你当成兄弟,你还为他保全什么?”

老九一怔,心想你怎么知道他是我兄长?难道你也派人打探他的下落?

老九忖了忖,摇摇头道:“胡老爷,这人我的确不认识。”

胡老爷见他否认,也不揭穿他的心事,忙让他喝酒吃菜。老九吃罢,便向胡老爷道:“吃喝都好了,我得去开工了。一会老爷过来,指点一下小的,看哪些木料做啥,哪些木料用来做什么。”

胡老爷嗯了一声道:“九木匠,不着急。你来府上,但凡所需,吩咐管家一声,他就会给你送上。要是下人们违拗,你直接来给我说就是了。”

老九应了一声,便走出去了。心想老五再这样,被人抓住,恐怕只有死路一条。我要怎么帮他,才让他不至于死在这些人手里?老五做得太过分了,难怪有那么多人防着他。

老九回到下处,叹息一声。总不免有种寄人篱下,不能随心所欲之感。回想起当年在一线天的威风,可能这辈子,再也没了那种得意之感了。

老九沉闷地坐了半晌,见胡老爷走来,亲自命下人翻了楼上铺着的木板,一一翻下屋来。胡老爷便又给老九说了,哪种木料做橱柜,哪种木料做椅子,哪种木料做衣柜,哪种木料做桌子,一一的交待清楚,才走了开去。

老九记在心里,计算时日,想必在胡家,至少得待一月。他见胡家对他不错,每件东西,都做得恰到好处。胡老爷看了,也非常喜欢。

老九见有人把守院子,又有家丁防着院外,心里放心了许多,还以为老五不敢再来,渐渐的把一颗心落了下来。

正文 一百三十四

看似平静的胡家大院,没过几天,却出了一件怪事。

老九心里不安,心想这事,一定是老五做下的。这该如何是好,得去见他一面,给他说清楚。要较量,兄弟之间可划好道儿,公平竞争。总拿别人的幸福开玩笑,惹人厌了,迟早是死路。

可老九等了好几天,却没老五的音信。

要说这事,怪也不怎么怪。只是胡老爷防着老五,把大小怪事,都归在老五头上。他家的女儿,平时喜欢在不远处的湖边玩耍,也有丫鬟跟着。可就在前天的一个傍晚,丫鬟先回来了,小姐却没回来。

胡老爷听说女儿没回,急得不得了。湖在胡家大院外,常有歹人出没。他怕老五来争夺九木匠,故意将他女儿掳走。随即点了不少家丁,点着火把,大街小巷的找。只是他不敢惊动东街的刘大户家。

胡老爷见找到子时,都没找流着女儿,心里更加焦急。又找老九来问话,老九也害怕得了不得。万一这事是老五做下的,他也不敢隐瞒了。跟着四下里寻找,才在湖畔的杨柳林中找到小姐。

老九嗵嗵的一颗心,才瞬间落下。

胡老爷子害怕女儿做出不轨之事,万般逼问,才得知女儿迷了路。她和丫鬟,是小解的时候错开了,是以才不知回家的路。

胡老爷见女儿没事,将她带回家,又拨了一丫鬟,两个丫鬟轮番照料。胡小姐的心里,却不想嫁给刘大户的儿子。她倒遇着个小子,不过他家穷得揭不开锅。偏偏她却喜欢得很,悄悄和他来往,还不时拿银子周济此人。

胡老爷子不知道,就连两个丫鬟,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小子就住在西街的湖边,平时还拿些大饼之类的在湖边叫卖。胡小姐想出去,也不过去湖边看看他卖饼。见不着卖饼的小子,她就冲丫鬟们大发脾气。

丫鬟们知道她的心事,只不敢告诉老爷。可眼见着家具都做好了一半,就要嫁给东街刘大户的儿子了。胡小姐春心大动,悄悄的写了书信,给了卖饼的小子。卖饼的小子知自己穷,门不当户不对,哪敢去胡府提亲?

胡小姐无奈,只得暗自叹息。卖饼的小子,生得面白如玉,虽做着粗活,却也玲珑剔透,惹人喜欢。

胡小姐听说刘大户的儿子有只眼睛早年就瞎了,不想嫁给瞎子,整日拿丫鬟们撒气。丫鬟们便去和她联络卖饼的小子,卖饼的小子胆子开始大了,见胡小姐到湖边,避开丫鬟,便调戏起胡小姐来。

胡小姐见他这样,便低声道:“你为什么不去我家提亲?”

卖饼的小子摇摇头道:“你家是大户人家,我家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我不能害了你,娶你过来,拿什么养活你?胡小姐,我说的是认真的。”

胡小姐冷笑一声,啐道:“我家有的是银子,我又不要你养活。只要你去提亲,到时我从中周旋,一定能成。等你娶了我过门,难道我爹还会看着我受穷吗?”

卖饼的小子一想也是,只是攀上这样的人家,也不知道是福是祸。他想了想,伸手在胡小姐的胸前摸了一把,邪恶地一笑道:“好大。”

胡小姐瞪了他一眼,见他害怕的样子,不禁弯腰捧腹大笑。卖饼的小子见她笑了,见左右无人,伸手又乱摸了一阵。

胡小姐嘤咛几声,朝卖饼的小子道:“你答应我,来我家提亲,我就把身子给你。”

卖饼的小子心想,生米做成熟饭,到时胡老爷不允都不成。不禁心神一荡,朝胡小姐傻笑道:“我回去准备准备,明天就来你家提亲。到时你见我来,可真要为我说几句好话,否则这事很难成。”

胡小姐傻傻一笑,朝他道:“你来的时候,也用不着带许多东西。”

卖饼的小子点头一笑,便要去挑卖饼的担子。胡小姐急了,低声道:“你这是干什么去?”

卖饼的小子压低声音道:“我这就回去准备去,明儿个就来提亲。”

胡小姐一把将他拉住,脸色绯红,幽幽的道:“你就不能再停留一阵吗?我想你,深怕下一刻就见不着你了。”

卖饼的小子见胡小姐说得诚恳,心想现在和她做那事,她一定会允的。四下张望,见两个丫鬟不在,便又低声道:“小姐,那两个丫鬟呢?”

胡小姐幽幽的一笑,露出两个小酒窝,甜美非常。卖饼的小子知她早已将她们支开,便大着胆子道:“这里太空旷了,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

胡小姐会意,朝四处一望,只见一处假山后,隐隐有一片竹林。她随即伸手一指道:“那里面,一定罕有人至。”

卖饼的小子大喜,扔了担子,携着胡小姐的手,便朝竹林里走去。两人行了一程,卖饼的小子觉着全身发热,便抄起双手,将胡小姐抱在怀里,不住的亲热。

胡小姐见还没到竹林,嘀咕道:“你猴急什么,还没到竹林呢。万一被丫鬟们发现了,我这就惨了。”

卖饼的小子将她的身子放下,嘘了一声道:“我这不是想你了吗?”

胡小姐听他说完,耳根一热,忙拉着卖饼的小子的手,驰向竹林。两人来到竹林,果见清幽一片,四周无人。从竹林里往外一望,全看不清外面的人影。卖饼的小子不放心,又走出来,站在假山上一望,望不见竹林里的胡小姐。他才放心地走进竹林,猴急地伸手进入胡小姐的胸脯。

胡小姐偶尔偷窥到丫鬟们和小厮们偷换的情景,早知男女间的那点事。斜躺着身子,随着卖饼小子的手,酥胸不停的耸动。

卖饼的小子见她的酥胸洁白,犹如两只米老鼠一般,忙张嘴去咬了咬。胡小姐嘤咛两声,耸动得更加厉害。卖饼的小子感觉她心跳加快,忙将手滑进她的身子。胡小姐见他攻击自己的,忙伸手将他的手按住。

卖饼的小子见她如此,展开猛烈的攻击,一手去按住她抓来的手,一手便去褪她的长裙。胡小姐见他一边褪,一边张嘴来啃自己的酥胸,不禁又高兴又害怕。

胡小姐一急,却被卖饼的小子攻破防线,将她的长裙褪了下来。胡小姐只觉全身燥热难忍,忙将双手去挡住卖饼的小子的手。卖饼的小子见她拼命的遮挡,也拼命的进攻。过了好一阵,才见胡小姐停了下来,娇喘连连。

卖饼的小子见来了机会,忙将长袍一褪,那话早坚挺如钢刀。卖饼的小子伸手一摸胡小姐的桃源,只觉湿润一片,令人神往。

他急急的将那钢枪往桃源刺去,却半天找不着白。卖饼的小子急了,定睛一看,只觉桃源粉红一片,桃花盛开,纷纷扬扬。

卖饼的小子看准桃源入口,将那话猛地一送,胡小姐怪叫一声,痛得咬紧牙关。这时两丫鬟见不见了胡小姐,吓得到处叫唤,却不知小姐下落。听得那一声喊,知在竹林里,连忙奔到竹林,只见小姐叉着腿,和卖饼的小子行那好事。

两丫鬟脸面一红,不敢去打扰,只守在假山外,听着销魂的叫声,憧憬起曾经的往事。才过了片刻,云收雨散。

卖饼的小子觉着有人欺进,却全身乏力,伏在胡小姐的身上,柔声道:“小姐,你好美。”

卖饼的小子朝胡小姐瞟了一眼,见她闭紧双眼,一副享受的样子,不禁心里更加喜欢。他从没见小姐这么美过,特别是她那销魂的笑容,紧闭的双眼,令人痴迷。

正当此时,但听假山外一阵咳嗽声,吓得两人连忙躲闪。卖饼的小子穿好衣裤,便来给胡小姐穿。胡小姐也不让卖饼的小子动她,胡乱的将衣服穿了。可一头的秀发,却散乱一片。胡小姐急了,又胡乱理了理,让人看不出她的狼狈样。

两人走出假山,见是两丫鬟在那咳嗽。胡小姐才朗声一喝道:“两个促狭鬼,回去不许胡说八道,就当什么也没看见,否则我挖了你们的眼珠子。”

两丫鬟忙道:“小姐,婢女们哪敢胡说八道,这里什么也没发生。”

卖饼的小子见被人发现,也不敢和胡小姐亲近,连忙奔到一边,挑起卖饼的担子,回家去了。胡小姐望着他的背影,几分不舍。

两丫鬟打趣道:“小姐,人家都走远了,还看。要是想他的话,就跟着他去得了。”

胡小姐知两丫鬟打趣她,追着两丫鬟要打。两丫鬟忙告饶道:“小姐,我们再不敢了,我们再也不敢了。”

胡小姐嘴角上一甜,露出美美的笑容,低声道:“知道就好。”

她说这话时,心里想着的,尽是刚才的那一番销魂的情景。两丫鬟见她出神,提醒她道:“小姐,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要是回去晚了,一会我们又要挨打了。”

胡小姐嗯了一声,随着两个丫鬟,回到胡家大院。

胡小姐满心做着美梦,就连整个夜晚,都做那的美梦。她不停的叫唤,不住的喊着卖饼的小子的名字。惹得两个丫鬟,掩嘴偷笑。

天色黎明,胡小姐再睡不着了,便让丫鬟们侍候洗漱,早早就守在窗口,等候卖饼的小子派人来提亲。

两个丫鬟见她如此,心想她一定是等得着急了。也为她担心,为何卖饼的小子还不来。直到天色昏黑,还没有卖饼的小子的消息。胡小姐叹了一口气,朝丫鬟低声道:“你们去看看,是不是他出了什么事?”

丫鬟不敢违拗,悄悄的溜出胡家大院,去找卖饼的小子。去敲了他家的门,门虚掩着,毫无人影。两丫鬟推门进去,见只剩下一座空房,根本就没了人影。两丫鬟急了,又问了邻居。

邻家老太朝两丫鬟道:“你们要找他买饼啊,恐怕再也见不到他了。”

两丫鬟一惊,忙问道:“奶奶,这是怎么回事?他去了哪里了?”

邻家老太道:“昨晚我见他匆匆来家,随便收拾了一下,带着些换洗的衣服,便离开了家。我问他要去哪里,他说要远行。当时我还问他,那你以后不做饼了?他说以后我再也不回来了,还做什么饼。你们还别说,他做的饼,确实很好吃,难怪你们这么晚了都还来买饼。”

两丫鬟听到这话,连忙谢了谢邻家老太,慌慌张张的回来回禀胡小姐。

邻家老太见两人走得急,在后面嘀咕道:“看你们慌张成那样,不知是看上人家的饼了,还是看上人了。”

胡小姐听得此言,气得两眼一鼓,嘴里喃喃地道:“小儿欺我,小儿欺我。”

正文 一百三十五

两个丫鬟见小姐生气,只得把好话解劝道:“小姐,说不定他是有事出去了,他会回来的。”

胡小姐起初还抱有一线希望,他可能真有急事离开了。可等了好几日,都不见回音。胡小姐又悄悄的派两丫鬟去他家查看,果然好几日未回,门还是像那日去时一样,虚掩着。

胡小姐不信,亲自去看,哪里还有什么人影?

胡小姐没了希望,躺在床上,恹恹成病。胡老爷子得知小姐生病了,将两个丫鬟责备了一番。找了大夫来看,看不出有什么病。胡老爷觉得奇怪,忙又去找了个大仙来看,看是不是中了什么邪。

其实请的大夫,早看出端倪,只是不好说出,一摸小姐的脉象,是中喜的表现。外加体弱虚热,心事重重,便一病不起。可大家闺秀,谁又敢说出来?

大仙来看了一阵,便胡言乱行语,说是在某处中了邪祟。又问小姐经常去哪里,两个丫鬟如实回禀。大仙便道:“是了,一定是湖边鬼魅太多,中了邪了。”

大仙亲到湖边看了一阵,又让胡老爷准备了不少香蜡纸烛,准备半夜送鬼。老九是最不相信这些事的,一听说要送鬼,心里就不舒服。想起杨黄寨的老张,送鬼连自己的命都送掉了。但他却也不坏别人的事,毕竟大仙也是靠着它营生。

鬼也送了,该做的都做了,论说小姐的病该好了。可胡小姐的病,不但没好,反而加重了。胡老爷急得不得了,将这事告诉刘大户。刘大户找了大夫,亲自来看。来的大夫,可谓一针见血,一眼就看出不对。他在胡家,也没好说出,只是到了刘大户家,才将这事说了出来。刘大户大怒,命人来退亲。

胡老爷摸不着头脑,以为刘大户看他女儿不治,才要来退亲,也只得允了他。初时刘大户送了不少聘礼,此时是他要退,可什么都退不回去了。刘大户自认倒霉,但总比娶个二手货回家做儿媳妇强多了。

胡老爷见亲事告吹,便不让九木匠做工了,随便打发了他些工钱,让他自己再谋出路。老九早预料此事,便又到别处营生去了。

可才过两天,胡老爷又派人来找他。老九更是一头雾水,不愿去可又不好推辞,只有来到胡老爷家。

胡老爷忙向他告了罪,又要请他把家具做完。老九不解,问道:“老爷,你不是说小姐不出嫁了,家具不做了吗?”

胡老爷微微一笑道:“看着小姐这病,日夜加重。我想给他找个小户人家,冲冲喜,说不定她就好了。这嫁妆,得从厚,要不然没人愿娶我家的女儿。”

老九叹息一声,闷了半晌才道:“我看小姐的病,是心病。要能找着病根,就好办了。”

胡老爷知老九给黄财主家治好了瘟疫,忙请教地道:“愿闻其详。”

老九摆手道:“这病我也看不了,你去问问两个跟着她的丫鬟,说不定她们知道这事。”

胡老爷一听说,便去命家丁捆了两丫鬟,一顿毒打。丫鬟们见小姐一病不起,难逃大祸。此时又挨了打,只得据实说来。

胡老爷听完大怒,喝道:“卖饼的那人现在何处?”

两丫鬟也据实说了,早已逃往外地。胡老爷便命了画师,来画了卖饼的小子的画像,各处缉拿。

功夫不负有心人,不出半年,将卖饼的小子抓住,捆到胡家大院。胡老爷将他拉到两丫鬟跟前,朝两丫鬟道:“是不是这人?”

两丫鬟见果真是卖饼的小子,连连点头。胡老爷见女儿病得骨瘦如柴,此时又不好发落卖饼的小子,将他提到女儿房中。果然胡小姐见了卖饼的小子,病情略有好转。过了几日,竟能吃些米汤。

胡老爷感恩戴德,连忙来谢九木匠。还说要不是他看出问题,女儿就没得救了。胡老爷留老九在家大吃大喝了几天,喝得老九酩酊大醉。

卖饼的小子见胡老爷没有处置他,心想这个女婿,必是做定了。只要小姐的病好了,再找个时机好好给她解释解释,应该没啥问题。女人的心,都是豆腐做的。软化软化,一定没事了。

卖饼的小子这么想着,心里暗自得意。心想我还怕遇祸,却没想到能遇到这样的好事。每次出入胡家大院,都趾高气昂,一副初富大贵的奴才嘴脸。就连老九,他都时常看不上眼。此时胡小姐需要他的照料,慢慢的能进些米饭了。

胡老爷却私下计较,他竟然勾引我的女儿,做出这等事来,说什么,也不能将女儿嫁给他。等女儿彻底的好了,再说些好听的话给女儿,将这人打发了。

胡老爷将这事告诉他夫人,胡夫人忖了忖,也是这个理。胡夫人见卖饼的小子整天阿谀气使,怕人老后受他的气,哪敢将女儿给他?

老九看在眼里,也不去理卖饼的小子。平时见卖饼的小子看不起他,他也不多说,全把卖饼的小子当成胡家的主子。卖饼的小子听着喜欢,慢慢的就以为自己真是胡家的女婿了。他偶尔回到以前住的屋子,邻家老太便问他道:“你不是说不回来卖饼了,怎么又回来了?”

卖饼的小子听着这话不顺心,知老太揭他的短,啐了她一口道:“我是说回来再不卖饼了,谁说我不回来了?”

邻家老太被吐了一脸,也不伸手去摸,冷笑道:“一副奴才嘴脸,癞蛤蟆一个,还想吃天鹅肉?”

邻家老太说完,猛一转身,走进屋去,关紧了屋门。卖饼的小子虽然听着生气,可也不敢闯进邻家老太的屋子。嘴里嘀咕道:“等我娶了胡小姐,再来好好收拾你。”

卖饼的小子踱了踱脚,回到胡家大院。胡家大院的家丁们,见他这幅德性,也暗自害怕。更有的悄悄给胡老爷说他的短处,惹得胡老爷更加不满。

眼见着胡小姐的病好了许多,能下地走路了。胡老爷便来对老九道:“九木匠,嫁妆先停一停,我倒想先劳烦你帮我做一口棺材。”

老九只要有活干,做什么都是做,便答应了胡老爷。只是心里计较,胡老爷让做棺材干嘛?难道谁要宾天了?可胡家大院里,每个人都好好的。

老九不愿多想,不消几日,便将棺材做好了。卖饼的小子见老九做棺材,便来欺落他道:“九木匠,叫你做嫁妆,你却来做棺材,难道你要死了?”

老九不理他,暗自啐了一口,心想你才要死了,到处乱骂人。胡老爷不让我做棺材,我敢做棺材吗?

卖饼的小子见老九不理,冷哼一声道:“你不理我,休想得到工钱。”

老九瞪了他一眼,不屑地道:“就凭你,还嫩了点。又不撒泡自己照照,看看自己是什么人?别以为做了主子,还是一副奴才嘴脸。”

卖饼的小子一听这话,想上前去打老九。恰被胡老爷看见,指着卖饼的小子喝道:“你他娘的有娘生没娘养的,简直是着死。你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打死你个***的在这里。”

卖饼的小子一听,不敢动手了,双手一垂,连连受教。胡老爷见他不说话,怒喝道:“老子早看你不顺眼,趁早给老子收收心。哪天惹老子发怒了,小心你的狗头。九木匠是什么人,你也敢动?老子请都请不来的人,你做出那副奴才嘴脸,以为就吓住了他了?”

卖饼的小子被骂了一回,再也不敢来惹九木匠了。

胡老爷见卖饼的小子走了,连忙来给老九赔小心道:“一个奴才,不要给他好脸色看。你要是看不惯,就狠狠的骂,狠狠的打。我就不信,还调教不好他。”

老九推了几刨木板,微微一笑道:“老爷你也别生气,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由着他罢。咎由自取这句话,我还是听说过的。”

两人说了一通,胡老爷便走开了。卖饼的小子听进了心,越来越恨老九,想了计策,以求将他除掉。

他平时在湖边,遇到几个玩伴,想入赘胡家,还得找他们帮忙。万一胡家不允,他好纠结这帮兄弟,逼胡老爷嫁女。这些酒肉兄弟,看着好处,个个应允。听说要平分胡家财产,更是高新不已。

卖饼的小子见老九跟他过意不去,找几个兄弟商量,决计除掉老九。

老九见卖饼的小子几日不来扰自己,还以为他被胡老爷说怕了,便不在意。可没想到才过了七八日,见卖饼的小子来邀请他去喝酒。老九不曾设防,以为卖饼的小子是真心赔罪,便听着到了一酒家。

老九见早有几人等在那里,心里疑惑,却被卖饼的小子道:“九木匠,这些都是我的朋友,我听说你酒量好,叫他们过来陪酒。前些日都是小人对不住你,冒犯了你,还请你大人有大量,饶恕了小人。”

老九朗声一笑道:“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我不会记在心上。”

说了一通客套话,卖饼的小子便叫店家好就好肉上来,让老九主位坐了。老九死活不愿,硬被他几个兄弟拉了,他只得坐下。几个兄弟,你一碗,我一碗的,劝老九喝酒。老九酒量再好,也禁不住众人轮番劝酒。喝得实在不能喝了,便推辞道:“我实在不行了,你们先喝着。”

卖饼的小子不允,朝老九道:“九木匠,你有所不知,我们这里喝酒有个规矩。要是真不能喝了,自然而然的会趴下。你越说不行了,就是越能喝。这些都是我的好兄弟,我都把他请来陪你喝酒了,要是不痛快畅饮,恐怕有些……。”

老九说不过他,只得端起酒碗,又喝了一大海碗。

卖饼的小子见他喝了,心里越是得意。朝左右斜眼示意,让他们别喝得太多。

正文 一百三十六

老九不知卖饼的小子用了计害他,猛地又喝了几碗,喝得眼前模糊一片,几找不着北。卖饼的小子见机会到来,借机扶老九回去,便把他往偏僻陡峭的山间带。

老九迷糊中见路不对,朝卖饼的小子道:“这不是回去的路,你怎么把我往这里带?”

卖饼的小子微微一笑道:“带你去个别的地方,弟兄们在那等着,孝敬您呢。”

卖饼的小子话音一落,见周围山石耸立,绝无人迹,呼哨一声,闪出几条人影,将老九围住。就在这时,卖饼的小子将老九一扔,朝山石上推去。老九酒力发作,朝山石上撞去。眼见着众人拔出腰刀,朝他劈出。

老九暴吼一声,趁着那一推之势,顺势朝山石上一闪,爬上山石。当先一人,见了这等阵势,吼道:“不好,他没有醉酒。”

卖饼的小子冷笑道:“他要不是没有醉酒,怎会是这幅样子?大家一齐上,干掉他。谁先出手,胡家的田产,谁就多分一片。”

众人一听,挺着腰刀,爬上山石,来捉老九。老九见刀影一晃,吓得酒都变成了汗,汩汩而下。心想好你个王八蛋,竟没安好心,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幸好老子喝了酒,还能大打几个回合。

老九忖了忖,见人数众多,又全身乏力,要对付他们,实在是难。早见一人,冲上山石,朝他劈出一刀。老九见避无可避,只得侧身挨了一刀。

卖饼的小子见他中了一刀,大笑不已,挺身而上,来劈老九。老九晃晃悠悠,站立不住,朝山石下栽去。众人见他栽倒,也跟着扑了下来。

老九被了痛,还有些知觉,见头要落地,猛地一悬,才要站住身子,腿上又挨了一刀。卖饼的小子兴起,当先动腰刀,朝老九身上猛刺。老九看出他出招的方向,左晃右闪,才闪过几招。

众人见老九醉酒都能闪过几招险招,都不敢含糊。每劈出一刀,都是致命招。只要老九稍不留神,就有生命危险。

卖饼的小子见老九成了瓮中鳖,大笑不已,喝道:“大家动作快点,割了他的狗头,送到二哥寨,说不定还能领赏呢。”

其余众人摇头道:“你也太大胆了,八爷见自己兄弟死了,不杀了我们报仇才怪。你想想,九木匠一死,对他构不成威胁,他不为九木匠报仇,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这等傻事,你一个人做去。”

卖饼的小子一听也是,那只能留了活口,将九木匠交给八爷,说不定还能得几贯赏钱。其余众兄弟,都不想为这事拼命,只想杀掉老九了事。

卖饼的小子也不好自作主张,也只得拼了命,朝老九劈出几刀。老九闪避不得,身上已挨了七八刀之多。可幸都不是致命伤,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他忍着疼痛,觑准身旁一人,猛地将手一折,那人的单刀,落入他手。他伸手一勒,那人应声而倒。众人见了害怕,朝卖饼的小子道:“咱们快走,九木匠醒酒了。”

卖饼的小子冷哼一声,将腰刀一举,朝老九迅猛地劈出几刀,劈得老九手一麻,握刀不住,倒在地上。

老九叹息一声,沉吟道:“想不到我钱启华,到最后竟然死在一群奴才手里。苍天无眼,倘若再次投生人间,我也不会放过这般奴才。”

话音才落,便闭紧了严谨,任人宰割。

就在这时,却听得一个声音,苍劲的喝道:“大胆狂徒,竟敢光天化日之下,做那贼子做的事。”

卖饼的小子一听此言,吓得魂不附体,带着几个兄弟,飘也似的去了。老九睁开眼睛一望,不是别人,正是道士。

道士将他扶起,闻着他满是酒气,朝他喝道:“你也太大胆,怎么满是酒味?那伙地痞无赖,是这一带出了名的。”

老九忍耐不住疼痛,闭紧双眼,沉声道:“我以为那小子诚心改过,他请我喝酒,我也不设防。却没想到,他等我喝醉了,带我到这荒无人烟的地方,想杀我了事。今日又得兄长相救,感谢之言,就不多说了。日后兄长但有所请,无论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道士摆手道:“你现在少说些话,伤口流血过多,等我给你包扎一番,再找个僻静的地方休息一段时间。”

老九忍住痛,等着道士包扎好,才问他道:“这里罕有人迹,你怎么到了这里?”

道士笑了笑道:“我算准你有这一难,所以来此搭救你。”

老九有几分相信,点头道:“你们能掐会算,这点我相信。只是你是什么时候算到的,竟来得这么准时?”

道士仰头大笑道:“你还真信啊?刘大户家死了老娘,让我来这里给他寻一棺地。我说这里太荒了,抬棺木的时候费力。他却说不管,只要地好,花多大的代价都行。你想刘大户家那么有钱,还在乎这些吗?他说完,就随手给了我两锭银子。收了银子,自然得办事。他等不及了,让我即刻出发,来这里寻地。他还听说我和你要好,让我到胡家大院说说,让你过去置办棺木呢。”

老九哂笑道:“像我这样,得给自己准备棺木了。要不然哪天死了,连口棺材都没有。你说我惨与不惨?”

道士拍了他的肩膀一下,拍得他怪叫一声。道士见拍中了他的伤口,忙又缩了手道:“你尽胡说,我始终相信,好人有好报。”

老九回想起当年在一线天做下的那些事,心里暗自冷笑道:“就我做下的那些事,还算好事?今天能捡回一条狗命,算是上天好生了。”

老九忖罢,朝道士道:“今天要不是你,我这条贱命,就真的没有了。”

道士扶起他道:“咱们快走吧,不能在这里多待了。万一那小子知道只有我一人前来,要杀人灭口,也为未可知。”

老九点头,让道士扶着,朝市集上走去。道士见他伤病很重,只得将他带到刘大户家。刘大户见老九这番模样,也不好让他做工,找个安静的屋子,让他静养。道士又亲自到胡家大院,将老九病的事说了一番,胡老爷还有几分不信,想亲自去看,可人在刘大户家里,怎好去得。

派人打听,才知刘大户死了娘,胡老爷还怀疑是刘大户出的价钱高,所以老九要先给刘大户家做工。可一问木匠是谁,竟不是九木匠。胡老爷稍稍放心,回想自己,也不曾得罪九木匠,也就将这事搁到一边。

只有卖饼的小子回来后,到处打探老九的下落,后来才知被一个老道士救了。后悔当初没下死手,要是不一惊一诈的,早将道士和老九一并除去了。他回到胡家大院,装得循规守矩,满有教养的样子。

胡老爷和老夫人初时不喜欢,可这时见了,也满心欢喜。日夜窜搓胡小姐,答应嫁给卖饼的小子。

胡小姐受了一回气,心想我有意属你,你却负心薄幸,悄悄遁走。要不是我爹神通广大,将你捆回,你还会跟着我吗?就算我这辈子孤苦无依,也绝不嫁给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

胡小姐才好了些,自己能走动进食,便不准卖饼的小子进入她的闺房。胡老爷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她要是不愿的,也不会强求。她从小被娇生惯养的,爹娘都听她的话,胡老爷又怕生出什么事来,事事答应,样样听从。

卖饼的小子吃了闭门羹,连解释的机会都没了。气得愤恨不已,眼见着乘龙快婿,就要变成了落水狗,心里自是不快。他又找那几个酒肉朋友商议,决心逼胡小姐答应这门婚事。可胡小姐日夜不出大门半步,处处都有丫鬟家丁守着,又怎去逼她?

胡老爷也怕再生事端,处处防范,就连屋门口的家丁,都增加了四五人。胡老爷又打听得九木匠是被卖饼的小子骗去喝酒,才打得九木匠得了重病。

胡老爷心想老九才和他顶了几句嘴,他就下杀手。那万一以后入赘我家,一句话说得不合他意,岂不是要遭他毒手?

胡老爷想了想,命家丁日夜守候,不得怠惰,一发现他和人勾结,就将勾结之人毒打一顿,捆至大院中来。众家丁平素都恨卖饼的小子,都想抓住他的把柄,将他结果了事。才过了几天,便搜集了一大堆证据。

胡老爷命不得伸张,等九木匠伤愈后,再处理这群王八蛋。卖饼的小子见胡老爷对他比以前温和了不少,心里也是高兴。心想一定是九木匠挑拨离间,要不然胡老爷对我不会这样。九木匠一走,胡老爷立刻对我好了,看来这九木匠真能做鬼。

他只是不能接近胡小姐,心痒难熬。回想起当初湖畔竹林里的风流事,每日只能以手指告乏。

他听说老九在刘大户家,便去刘大户家打探,却不知老九藏在哪里。心想要九木匠回来,胡老爷知道他做的那些事,岂不是功亏一篑?暗中嘱咐几个死党,只要见九木匠走出刘府,乱刀砍死。

老九上了一回当,也知住在刘大户家只能给他家增添麻烦。他找来道士,便说要离开。道士不允道:“你伤还未好,这样出去,只会被那群狗崽子追杀。他们既然想弄死你,一听有你的消息,就不会让你活着。你听我一言,好好留在这里养伤。刘老爷子都不嫌弃你,你怎么自己嫌弃自己了?”

老九摇头道:“我在这里,徒给刘老爷子增加负担。况且他们打听得我在这里,恐怕会来刘府捣乱。我不能连累刘老爷,更不能让那群王八羔子来刘府捣蛋。”

道士知老九说出的话,他就会去办,只得道:“可你离开刘府,去哪养伤?”

老九不屑地道:“我出去,就直接去胡老爷家。”

道士吃惊不下,一听他要去胡老爷家,连忙阻止道:“去什么地方都行,你就是不能去胡老爷家。你想想,杀你的人,很快就要成为胡老爷的女婿了,他还管你的死活吗?我派人打听了,胡老爷对那女婿很好。”

正文 一百三十七

老九支起身,走到窗前,朝屋外望了一眼。见刘大户家正在会客,不禁问道士道:“我在这里待了几天了?”

“七天。”

老九一愣,叹道:“才几处刀伤,怎么就待了这么长时间?不行,我得离开了。等我走后,你去告诉刘老爷,就说我感激他的恩德,等病愈后,再来刘府相见。”

道士摆摆手道:“好吧,我送你去胡家大院。”

老九不愿,让道士待在屋里,免得刘大户疑心。自己开了后门,溜出小巷,转了几个弯,抄近路,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胡老爷家。

胡老爷接着,见他满身是伤书,吓了一跳道:“没想到那小子真的下死手,看来真留他不得了。你在刘府的那几天,我本来想亲自来看你,可我家和刘府,因为孩子的事,又不通闻问了。”

老九拱手道:“多谢胡老爷挂念,这次能活着回来,全靠一老朋友。我本来不想在这里待了,可胡老爷对我有恩,我又不得不来把棺材和嫁妆都做好才走。”

胡老爷听得欢喜,朝老九道:“我先找个僻静的地方给你住着,派人把守。等将那畜生捉住,再来找你。”

老九点头道:“多谢胡老爷。”

老九才在暗室住了一天,便见胡老爷来叫他。老九走出暗室,捂着伤痛的地方,稍微伸展筋骨,竟痛得难受。

等走到正厅,早见两名家丁,将卖饼的小子捆了。卖饼的小子一见老九,吓得脸色惨白,不敢抬头去看他。

老九走到厅中,胡老爷让他坐下处置卖饼的小子。老九连忙推辞道:“胡老爷,你这是……?”

胡老爷微微一笑道:“这人杀的是你,当然得由你来处置。”

老九站起身,忙退后道:“胡老爷,你这么做,未免让小人喧宾夺主了。”

胡老爷抬头一笑,喝命屋外的家丁道:“去,把他的同伙一并带上来。”

卖饼的小子没了小姐庇护,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屋外的家丁,都喝道:“杀死他,不杀死他,难解心头之恨。”

胡老爷走到卖饼的小子跟前,低喝道:“听到屋外的声音没有,耗子过街,人人喊打。我现在杀了你,难解心头之恨。等我女儿来,让她处置你。”

胡老爷说罢,朝屋内吼一声道:“叫小姐出来。”

过了须臾,见一美少妇,从屋里款款而来。行走飘忽不定,姿态万端,令人一见心惊。老九在胡家大院,从没见过胡小姐,此刻见了,吓了一跳。当年佘芳让他心动,都没像今日这般心跳得害怕。

只见丫鬟将胡小姐扶着坐在一把竹椅上,胡老爷才道:“女儿啊,人在这里,听候你的处置。”

胡小姐冷哼一声,喝道:“拖出去,乱棍打死。”

胡老爷有些不忍,劝阻胡小姐道:“女儿啊,你可得想清楚,这事你一辈子的大事,千万不要做错事啊。”

胡小姐二话不说,喝道:“打死他。”

早有四名家丁,分别将卖饼的小子的手脚抬了,拖到屋外。卖饼的小子这时才心慌了,连忙道:“小姐,难道你忘了湖边的假山后竹林里吗?”

胡小姐一听,更加愤怒,走出屋去,亲自起木棍,打了几棍,喝命一旁的家丁活活将卖饼的小子打死。

胡小姐才发落了卖饼的小子,进入正厅,抬眼朝老九瞥了一眼,眼色随即一晃,忙低了头。心想这人虽受了伤,却生得魁梧非常,仪表不凡。只可惜我鬼迷心窍,被一个面白小生骗了清白。等遇到个像样的人物时,却又后悔莫及。

胡小姐暗自叹了回气,双手拱起,朝老九道:“九木匠,余下的这些,都是杀你的帮凶,你看怎么处置?”

其余众人见卖饼的小子已被活活打死,连连哀求道:“九木匠,这些都不关我们的事啊,是卖饼的想害你,我们可并不想害你啊。求求你,饶了小的们吧。”

老九朝胡老爷望了一眼,侧身道:“胡老爷,我看这些人,被人怂恿,罪不致死,就饶了他们吧。”

胡小姐一听,朝老九道:“九木匠,此时你饶了他们,日后难道他们会饶了你?依本小姐之见,将他们统统乱棍打死,方绝后患。”

老九一听此女才狠毒,随即道:“小姐,小人不过提个建议而已,还请胡老爷定夺。”

胡老爷见老九求情,这事只与他有关,也不想再动杀念,便道:“既然是九木匠为他们求情,那就从轻发落,各打二十大板。”

胡小姐听罢,不满地道:“这也太便宜他们了,不把他们乱棍打死,难解我心头之恨。像这些地痞无赖,没一个是好东西。”

胡老爷知女儿被骗一次,心里愤恨。但九木匠都发话了,怎好搏他的面子?忙道:“女儿啊,就饶了他们吧。他们也有爹娘要奉养,也是不易。”

胡小姐不乐,本已坐到竹椅上,听到胡老爷此人,猛地跳起身,喝命家丁,将几人拖出去,一顿好打。众家丁没有胡老爷的旨意,不敢下死力。胡小姐看在眼里,亲自上去,打了几板,觉着身子乏力,才饶了那一干人等。

老九见状,心想在胡家大院久待不得,急急的做完工,工钱都没要,便朝刘大户家去了。后来胡老爷听说老九在刘家,托了道士,将工钱转交给了他。

胡老爷始终不明白,为何九木匠忙着做完工就跑了。后来才从丫鬟的口中得知,胡小姐给九木匠留了字条,让他入赘胡家。

胡老爷打了丫鬟一顿,喝道:“你们怎么不阻止小姐?”

丫鬟们哭丧着脸道:“小姐自病好后,性情大变。她恨死了卖饼的小子,忍痛刮了肚子里的孩子。留字条给九木匠,九木匠又逃了。她没人出气,只有打我们了。”

胡老爷想到此节,忙命人给胡小姐挑夫婿。好人家的男孩儿,又看不上她。她看上的,人家又看不上她。挑来挑去,把胡小姐给挑烦了,朝胡老爷吼道:“以后不要再给我挑了,这辈子,我自己过了得了。”

胡老爷哭着脸,安慰胡小姐道:“我的女儿啊,你可是我胡家的独苗。你要是不招赘个女婿,我胡家从此就算无人了。你可怜可怜我和你娘,至少也得找个送终的人啊。”

胡小姐冷笑一声道:“难道你女儿我就不能给你们送终了吗?说的什么话,你们百年后,我自会把万事都料理得妥妥帖帖的。你看来的哪一个,不是为了咱们家的家财来的?”

胡老爷啐道:“要不是看上这点东西,难道还看上你?自己做的那事笨事,还有脸拿出来说。我可告诉你,你要是继续这样,我和你娘就做主,给你入赘一个来。”

胡小姐叉着双手,冷哼道:“你们要找来,你们就和他过。我就不信,我耗不死他。要不是你们私自做主,将我许配给刘大户的儿子,就不会出这么多事了。刘大户的儿子有什么好,一个独眼龙。”

胡夫人听到这话,走进屋来,指着胡小姐道:“人家独眼龙怎么了,独眼龙难道就活该要娶二手货?人家家大业大不说,就是你是清白女儿身,也不一定能看上你。”

胡小姐气不过,喝道:“谁都像你们这样势力,都像你们这样,钻进钱眼里去了。”

胡老爷不想跟她吵,走出屋去。谁知胡夫人受不了她这话,吼道:“你说什么?钻钱眼里去了?你没钻钱眼里去,要不是我和你爹守着这点产业,就凭你,喝西北风都没多的。你真是气死我了,一点都不争气。你看隔壁王三家,他和你从小一起长大,可娶了大户人家的女儿,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哪点不好?”

胡小姐见她娘生气,更惹她道:“你们老说别人过好日子,你们就没过好日子吗?你们要嫌我了,就把我撵出去得了。”

胡小姐边说,边收拾些换洗衣服,要往外走。还是两个丫鬟,将她一把抱住道:“小姐,夫人是跟你说的玩笑话,你怎么就当真了?”

胡夫人朝丫鬟喝道:“让她去,我就看她能去哪里?像她这样的破落户儿,谁稀罕?”

胡老爷听他老伴骂得难听,走进屋来道:“你硬要闹得左邻右舍都知道了?本来就那么点事,真是风大随浪。这话别人说说就得了,你也拿来说。”

胡夫人不敢出声了,赌气走了出去。胡老爷只得安慰女儿一番道:“我的宝贝女儿,你娘说的气话,你也当真?即便你娘那么对你,可我也没多说你啥。你要是走了,爹也会伤心的。”

胡小姐听完哭了,恨恨地道:“这个家容不下我,我只能走了。爹,你保重吧。”

胡小姐说完,挣脱两丫鬟的手,朝屋外奔去。胡老爷害怕她出去再出事,朝家丁喝道:“给我拦住她,我看她真是不想认我这爹了,连我说的话都不听。”

家丁不敢放走胡小姐,拿着木棍,将她拦住。胡小姐见不能出去,只得回到屋里,呜呜咽咽,哭个不停。胡老爷见她不走了,便去胡夫人屋里,低声道:“你去给女儿认个错,免得她又出去惹什么是非回来。”

胡夫人冷笑道:“她自己那么大的人了,惹是非也只会说她,我管她干嘛?”

胡老爷啐道:“你说的是啥屁话?孩子在外惹了是非,不骂爹娘没管好,没教育好?你要是让她出去了,有个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

正文 一百三十八

胡夫人想了想,是这个理,走回胡小姐的屋里,劝了她一回,又认了错,赔了不是。可胡小姐,固执得很,总不理胡夫人。

胡老爷怕再惹事端,心想她既然对九木匠有意思,管他老不老,只要能笼住女儿的心,招赘进来,也是好的。随即找了媒人,去刘家给老九说明了意思。老九不愿,心想我有佘芳就够了,还入赘到你胡家干嘛?即便过那凄苦的日子,也比进入胡家大院强。

媒人得了老九的意思,来回胡老爷。胡老爷忙又问道:“是不是九木匠有什么顾忌?听说他有家室,还有个孩子?”

媒人回忆了和老九的谈话,将手中的绣帕一甩,嗯了一声道:“我看他那意思,是有所顾忌。听在刘家的道士说,九木匠娶了当年佘家营佘老爷子的孙女佘芳为妻,也曾在杨黄寨被黎家黎老爷子看中,亲自让他在九个女儿中选几个做妾。你是知道的,杨黄寨女多男少,最不避讳这些。”

胡老爷点头道:“这个我知道,后来黎家的小女儿不知羞耻,悄悄的把九木匠迷醉,又让她七姐和九木匠在新婚之夜一起做了那好事,留有两个男孩在黎家。可九木匠,就是不认。他既然不认,就算不成小妾。我是想问清楚九木匠是否有家室在二哥寨?”

媒人忖了忖,心想我要做成山这桩婚事,想必胡老爷定重谢我。随即道:“九木匠早和二哥寨的八爷反目,怎会有家室在那里?只是听说他和佘芳大婚后,这佘芳也不知去向。胡老爷,九木匠这样,算是没了正室夫人。要是能将他说动,想必招赘不在话下。”

胡老爷叹息一声,命丫鬟给媒人斟茶道:“我也这么想,可毕竟年纪悬殊太大。你想想,他都快五十的人了,我家女儿,才十七八岁。这样嫁给他,未免有些……。”

媒人心想,你家女儿都烂成那样了,别人稀罕不稀罕还是另外一回事,还嫌这嫌那的。九木匠人家可是远近的名人,他不干别的,就做木匠活,也能养活一大家子人。何况他二哥寨,还有很大的产业。八爷再横,也不敢独吞了他的家产。

媒人不敢把这话说给胡老爷听,只在心里打了个转。胡老爷左想右想,朝媒人道:“再劳烦你去说说,要是他愿了,我必重谢你。”

媒人微微一笑道:“重谢就不用了,只是这九木匠,和佘芳伉俪情深,想必他一时半会忘记不了她,得常去吹风。风吹得多了,想必他就愿了。”

胡老爷叹道:“他有什么不愿的,我都愿嫁,还给他这么多家产,难道他是傻子?”

媒人得了这话,又去刘家说给老九听。老九不为所动,拿好话安抚了媒人道:“妈妈,我都一把年纪了,怎还想那些风流事?你看看我,头发都白了不少,守着芳儿过这一生,足了。”

媒人见左右无人,低声道:“我说九木匠,你是木头还是什么?胡家那么厚的家底,你又不是没看见。你入赘了去,还用得着在这里跑来跑去的吗?即便你有了妻小,以后将他们接过来,不也是一样吗?我是看你老实,才对你实话实说。”

老九喝了口茶,将好些年没抽的烟斗拿了出来,卷了烟卷,慢慢装上,抽了起来。媒人见他这般,摇头道:“看来你真是脑子坏了,好多像你这样的人,挤破脑袋,都进不了胡家的门。胡家降低身份,找我来给你说,你却不愿?”

老九听她说得烦,吐了口烟,熏得她咳嗽不已。老九见状,大笑不已。媒人见他无礼,恨恨地走出屋子,不再去找老九。

媒人胡家想嫁女儿,便到处相合适的,来投胡老爷的口味。胡老爷倒没啥意见,主要是要胡小姐喜欢,这为难了媒人,跑了好长时间的冤枉路,都没找到她喜欢的。媒人知这媒难做,不敢再去胡老爷家。

胡老爷得知媒人都不愿来了,急得团团转。心想养着个扫把星,也不知是哪辈子做了缺德事,竟给他出了这么大的难题。

老九害怕胡老爷家再派人去打扰,草草的给刘家做完些动用之物,便告辞离去。刘大户要给老九工钱,老九感激遇难时刘大户收留,不收工钱。刘大户只得打点着,让他离去。

老九心想这里没有老五来烦,可又有胡家那档子事,真让人不得好活。老九无奈,只得离开了这一带,回到松宁。

此时老五听说老九来松宁了,昼夜等着,见他去了一钱姓人家,打听得还是本家。老五得了主意,等老九去到他家,就放火烧钱家的厢房。

老九还在睡梦中,听得荜拨的响声,睁眼一望,正处在烈火之中。老五暗恨老九把老四打点得他找不到踪影,是以想一把火将他化为灰烬。谁想老九醒了来,见被子已着了火,猛地跳起身,冲出火海,赤着身子,站在钱家的院子里。

钱家人见他被烧得精光,忙寻了些旧布衣服给他穿上。老九再去抢救动用的家伙时,早付诸火炬。幸好多是铁器,损失不大。老九见众人七手八脚的扑了火,四下一望,见一条黑影,在那不停的笑。

老九恨恨不已,命钱家人去捉,可又没了踪影。老九知这事是老五干的,只得找了些木料,自己把工具装好,先帮着钱家,把厢房修好。钱家还怕老九被了火后,不愿再在他家做工,一切损失,都给老九补上。

老九见他家还算客气,便将这事告诉钱家。钱家听说老五在松宁,却怎么也找不到他的踪影。钱家更加肯定这事是老五干的,处处防着,可再见不着老五,也只得作罢。钱家有五个儿子,个个都长得瘦小如柴,找媳妇总成问题。

钱老爷子找到老九,朝他道:“九木匠,听说你打的家具,能让主人家梦想成真。你可知道我叫你来的意思?”

老九早观察了他的五个儿子,微微一笑道:“钱老爷子一定是为你家五个儿子的亲事发愁吧?”

一语中的,说得钱老爷子眉开眼笑道:“不愧是九木匠,我正为这事发愁啊。你看他们一天吃得多,可就不长肉,瘦削得抬根木头,都抬不动。”

老九心想,他们得了病,你不找大夫给他们医治,肯定会瘦如骨柴了。随即道:“钱老爷子,他们是有病。你找个大夫给他们看看,开几副药吃了,保准就好了。”

钱老爷子信了老九的话,去找大夫来看了,果然是身上有病。钱老爷子越发信老九神了,忙又找他道:“你给我家做的家具,每样可都做得像他们给我说的那样。”

老九不乐,心想我做家具,不都是做得一样的吗?你既然如此说,那我就给你家做得小一个号,装什么都不让你称心。

老九心里不欢喜,没花几天,就给他做完了家具。钱老爷子拿去装米,可那米,总是被耗子咬。钱老爷子又不好来找老九,心想是哪句话说得他不高兴了,以后说话可得注意了。

老九见他说话小心小意,便走到他家的柜子旁,将里面的木耗取了出来。他家的米,五十多口人吃,就没吃完过。

钱老爷子大喜,将这事到处传颂。谁知第二天看时,整个柜子,都空了,毫无米粒。钱老爷子来找老九,老九一愣道:“有这种事?你再去看看,可能是你眼睛看错了。米吃了,自然要耗下去,哪会有不折耗的?”

钱老爷子再去看,见米又满了柜子。他不再告诉老九,反去告诉了别人。有人觉得好奇,就来偷他家的柜子。来的人见柜子里满满的是米,抬不动,就舀到地上。谁知那米怎么舀,也舀不完。偷盗的两人急了,见他家的桌上,放着十两银子,伸手一抄,取了去。

钱老爷子犹自吹嘘,家中又被盗了几十两银子,弄得家道中落,一蹶不振,这时老九早做完工走了。

他家的五个儿子,却都胖了起来。钱老爷子见入不敷出,无奈之下只得变卖田地。原来他家是远近的大户,专门干那小斗借大斗进的营生。老九很久以前就听说他家专门欺负雇佣的佣人,得了机会,就好好的惩治他一番。

钱老爷子见有得有失,着人去找老九,可怎么也找不到他。他还骂骂咧咧的道:“捉到钱启华,硬要将他活剥了喂狗。”

老九听人说起,不禁冷笑道:“他做了那么多坏事,不过让他少了点东西,他却骂我不完。被他骂一顿,他少了东西,也算值得了。”

这话又传到钱老爷子耳朵里,更加剥削租借他家田地的难民。可不曾想,每每大斗进来,还不如小斗借出去的时候多。钱老爷子不敢再胡说了,找人求老九,给他想想办法。

老九让那人带话给钱老爷子,让他什么斗借,就让人用什么斗还。他不愿,弄得越来越穷了。

老九趁快过年之际,回到山里过年去了。见了老四,便将遇到老五坏事的一切都说了一遍。老四没好气地道:“他这样做,迟早是要遭报应的。我想他一定找过老八,得了当年二哥留下的鲁班书手抄本。”

老九一怔,不解地道:“四哥,鲁班书下册真的那么神秘吗?”

老四点头道:“那本书,只要看过一两页,都会绝自灭孙。咱们就弟兄,只有二哥一人才真正看过。其余的人,都只跟着他学了些,可不曾去看。爹当年就担心,我咱们都没了后。所以他见三哥比较诚实,就逼着他娶了小娃儿家的幺妹为妾。”

老九连连点首,心想原来爹也怕我们绝后。可见鲁班书,真的害人。可鲁班书,到底什么样子,为何那么多人都想看它呢?

老九不解,问老四,老四道:“鲁班书里,记载了不少鬼斧神工的匠作,能让木马奔走,候鸟飞腾,样样做来栩栩如生,超乎自然。二哥得了师父真传,但得的,都是鲁班书手抄本。”

老九更加疑惑了,又问道:“为何师父只给二哥手抄本?”

老四回忆了半天,才道:“当年师父说,看了鲁班书下册,就会不停的害人。要是哪天不害人,便会难受。他将鲁班书改写了,希望能造福后人。让后世不再绝后,也不再去害人。可没想到,那本手抄本,害得二哥好苦。”

正文 一百三十九

老九想弄清老五为何总是害他,也想搞清楚,鲁班书下册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他不想害得自己绝后,更不想让佘芳孤苦无依。自己在外做工,就很少回家一次,只有孩子与佘芳为伴,才能减轻她的痛苦。

单凭老四说的,老九还是不太相信。毕竟当年师父将鲁班书传给老二的时候,他不在场。老四所说的,难免有所隐晦。到底二哥当年,得到的是手抄本,还是真迹,有待考证。老九察觉老五近年来的所作所为,和老二没多大区别,是以想弄清楚,劝他回头。

但既然看了鲁班书下册,要回头那是不可能的了。老九边想边望着老四,希望他以实相告。老四看出老九的心思,害怕他去劝老五。毕竟老五,和他是一辈子的死对头。情敌见面,分外眼红。老四更想到老五曾给他带绿帽一节,更恨他如命。

老九在家过了年,休整了将近一月,又告别佘芳和老王,朝杨黄寨而来。毕竟在杨黄寨,他赚的工钱,是别处的好几倍。他此次来,是真想做工,并不是来找事。黎老头子听说他来,一家子的女儿,都被广大和老三糟蹋过了,再给他,那是不可能的了。黎老头子想起这些事,没脸见老九。本想找他做口棺材,供他日后使用。可他一想到这些,就觉得欠老九的。

还是九妹厚着脸皮,来找老九。老九只是不理,自顾自的给广大他娘割棺材。广大听说九妹来找九木匠,料知是要他去给她爹割棺材,随即带九妹来见老九。老九不理,无论她好话说尽了,他都不愿去。

广大也不好说啥,任由老九去做来。万一把他惹毛了,连自家老娘的棺材他都不给做,那就完了。

广大平时无事,就和九妹卿卿我我,做那见不得人的事。九妹又是个好强的人,见老九不去她家做工,朝广大生气道:“九木匠欺我,你叫他来做工做得,为何我叫他去,他就不去我家?你再去给他说说,要是他不去,我可就生气了,赶他出杨黄寨,让他从此再不能来。”

广大急了,喝她道:“你胡说什么,把九木匠赶走了,谁给我娘做棺材?我娘说了,点名要九木匠做,别人做那是不行的。”

九妹冷笑道:“什么九木匠,找五木匠不也一样吗?为何偏要他九木匠?”

广大一听大喜道:“你说的那个九木匠的五哥?他做的棺材,怕我娘看不上。要是你觉得可以,叫五木匠给你爹做,也省了不少心。”

九妹赌气道:“你还不信我能把五木匠找来?”

广大心想,有九木匠在我家,就算五木匠有天大的胆子,他也不敢明着来杨黄寨。不禁朝九妹道:“你要是把五木匠请来了,我跪着给你磕头。”

九妹瞪了他一眼,起身穿好衣服,扣了纽扣,便朝家而去。广大还没做完那事,见她走了,朝她喝道:“你演的是哪出,才躺下来就走了,不让我干着急吗?”

九妹不乐地道:“你急个屁,背着我,又不知和谁快活去了。男人都***扯淡,没一个好东西。我告诉你,广大,我这就去把五木匠弄来。”

九妹赌气去了,广大觉着没趣,便出门抓了个丫鬟,弄进屋来解闷。丫鬟见广大招,心里高兴,小心侍奉。

老九在广大家做了几天,渐渐完工,却听说老五来了黎家。他想去劝老五,可又不知该怎样去黎家。想了想,又不愿去。

九妹把五木匠找来了,便来广大家道:“死广大,跪着跟老娘磕头。你去我家看看,来的是谁?”

广大一听,急得红了脸,说出来的话,只得照做,跪下给九妹磕了三个响头。九妹冷笑道:“以后跟老娘学着点,告诉你,只要老娘往那一躺,他就没有不来的。”

广大听得恶心,心想这女人真没廉耻,以后最好别见她的为好。广大也不说话,陪着笑了笑道:“天色也不早了,你该回去陪陪五木匠了。”

九妹啐了一口道:“觉得老娘没意思了,就扔一边。像你这样没出息的东西,迟早都会像我这样惹人厌的。”

广大心想,我惹人厌不惹人厌,关你什么事。你回家去好好守着五木匠,免得他不好好给你家干活,弄些不干不净的东西在你爹棺材里面。

黎老头子好像知道自己要死了似的,急着找人做棺材。棺材还没做好,人就一命呜呼了。哭得九妹泪人儿似的,朝夕又得侍奉五木匠。要是哪次让五木匠不满意了,他就不开工。九妹觉得五木匠难侍候,但又不敢来求广大。

大妹听说这事,便来找老九。老九本对她就很倾慕,知她经历了许多,有些愿允来做工了。但老五在那里,他是决计不来的。便将这事告诉广大,让广大家出了木料,在广大家多做一口棺材。

广大想着算是积德,便同意老九在他家做。大妹常带些酒肉来给老九,害怕广大家招待不周。

老九让大妹以后少来,免得老五对他有意见。人死在堂屋里放着,急着棺材装,大妹能不急吗?众亲戚来看见了,都骂五木匠不是人,在关键的时候,还如此刁难。大妹见老九不愿她常去,也只得待在家中。昼夜想着棺材的事,又只得等。

老九知她家急着要棺材,昼夜赶工。等要入殓的那天,恰将棺材赶制好。五木匠还在那和九妹在睡梦里,听得有人来敲门,催着他做棺材,他还觉着不满足。

当下就有人笑话了,靠肉来做棺材,怎么做也做不好。眼见尸体都长满了虫子,再不入殓,恐怕没人敢来装棺材。大妹也急了,赶到广大家,见广大正命人抬着棺材往她家走,她才稍稍放心。

广大临行时,老九便吩咐了他些话语,他听说尸体都快腐烂了,也怕杨黄寨闹笑话,便喝命家丁赶紧抬过去。抬到黎家,五木匠还在梦里。

众人见广大来了,七手八脚的接过棺木,见恰恰和黎老头子的身材相合。便有人问广大道:“这棺材,是九木匠做的吗?”

广大连忙道:“是我找九木匠给我娘做的,我娘现在用不着这个,听说这面急用,就让下人们抬了来。九木匠做的棺材,无论身材高大还是矮小的人,都能装得。黎老爷子身材偏大,装进去刚好。”

众人一打开棺木,都夸九木匠做得好。早有人问道:“九木匠还在你家吗?我也想给我爹娘准备两幅,等他们百年后用。”

广大忙道:“九木匠早走了,听说回松宁去了。”

那人有些失望地道:“下次要遇着九木匠来杨黄寨,记得告诉我一声。又不知他常去哪里,找他准是找不着。”

广大应了一声,只见四人,将黎老头子的尸体迎了出来。广大走上前问道:“为何不将棺材抬进去,不是还得做法事吗?”

四人中的一人摇头道:“都放了将近十天了,再把棺材抬进去,怕尸水漏出来,熏着大家。这五木匠,真不是人,都啥时候了,还买着关子。他家这九姑娘,也是个不检点的东西,你说凭那肉,能换来他爹安宁吗?”

广大一听怒了,朝家丁喝道:“五木匠在哪里,我这就去把他捆来问罪。”

几人急了,忙扯住广大道:“这事万万不可,五木匠几乎是个疯子,也只有九姑娘敢招惹。咱们招惹不得,万一他使坏,咱们的日子都难过了。”

九木匠听见屋外一片闹腾,又听说广大抬了棺材来,心里大怒,一把推开九妹,衣衫不整,大踏步奔出住的屋子,朝装棺材的人喝道:“谁要把人装在那副棺材里,我就让他不得好死。”

其中一人不满,喝道:“你算什么东西,不过一个木匠而已,竟能做出这等下流的事,还不帮着仔细干活。如今老爷的尸体都烂了,你还想着作乐。”

九妹不好出来相劝,只得躲在屋子里,避开众人的目光。

大妹听得吵闹声,走到人群中,喝住两边道:“大家都别吵,眼见着我爹尸骨未寒,做女儿的心里难受,才去广大家要了棺材来。要是谁不让装,马上赶出一副棺材来,我就把爹的尸骨装在那副棺材里。”

五木匠听完大怒,但又无可奈何。强忍了忍,钻进屋子,找九妹撒气。九妹朝窗外瞥了一眼,低喝道:“你个蠢才,只知道和我好,又不好好干活。你想想,这事那么急,能拖得吗?你还在外面喝五吆六的,没要了你的命就是好的。你如今赶快走,走完了,恐怕命都不保了。”

五木匠舍不得九妹,低声道:“我的九姑娘,我可舍不得你。要走,你跟着我一起走。”

九妹不愿,冷笑道:“你自己都朝不保夕了,你还想带着我,拖累我吗?告诉你,你快些走,再不走就有人来抓你了。”

五木匠瞪了九妹一眼,喝道:“你要不跟我走,我就勒死你。”

五木匠说完,伸手一抄,掐住九妹的脖子。九妹不得已,只得答应五木匠,开了后门,悄悄的跑了。等大妹收拾好一起,来叫九妹转灵堂时,才发现两人都不见了。老夫人愤恨不已,不让大妹派人去追。

朝大妹道:“我就当没生这女儿,一辈子不做什么好事。你姊妹们的名声,都被她一个人给坏了。不知廉耻的东西,让她去吧。也怪你爹,要不是他得罪了前寨主,怎么会弄得你们都不能嫁人。”

大妹垂着头,压低声音道:“娘,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我看九妹也是无心的,她既然愿意跟着五木匠,我也不派人去找她了。只是怕她受不了苦,在外面很不容易。”

二妹扶着老夫人,朝大妹道:“她自讨苦吃,你还帮着她说话。大姐,该处理的事都还没处理完,哪管得着她?”

正文 一百四十

三妹也跟着道:“大姐,如今爹去了,她都不管,可见她是什么人,野惯了。整天和那些猫儿狗儿在一起,能做出什么好事。”

老夫人听她说得难听,喝道:“不许胡说你妹,你要不是八爷开恩,把你送回来,在外面也没啥好日子过。”

一句话说得三妹不敢说了,只得低着头。众亲戚见状,忙帮着将黎老头子装进棺材,到了傍晚,便开了露。谁都害怕蛆爬出来,不敢走近观望。只有内亲的几个人,走近看了一眼,忙又让将棺材盖好。

棺材摆放在屋外的草棚里,一到半夜,都没人敢过那里。老九听得老五带着九妹跑了,心想他再不会来害人,大为欣慰。

可才过了一晚,便听说黎老爷子从棺木里跑了出来,弄得地上满是蛆。老九大骇,再也坐不住了,急忙来到黎家。他知是老五做了鬼,来看时,他家到处,都爬满了蛆,就连饭菜里都是。

众帮忙的都不敢在他家多待跟,都暗说九木匠缺德。早有人见老九走了来,忙将他围住,让他解释清楚。

老九还没接近棺材,根本就不知哪里做了手脚。又被人围住,更是有苦难诉。还是大妹通情达理,赶走围住他的人,朝老九道:“九木匠,我知这事不是你所为,你看看,有解没有?”

老九便问大妹,晚上有人守棺材没有?大妹叹道:“这几日都累得不行,见将我爹入殓了,大家都疲惫不堪,都不愿守了。前几日,随时都守着的。你曾说有五木匠在,要处处小心,我确实是常守在堂屋。”

老九暗道不好,黎老爷子不知去向,先得把他找回来。正忖间,只见黎老头子从屋顶跳下,来抓老九的衣领。老九一把推开大妹,向后退了几步,闪过黎老头子的这一抓。老九见他全身满是蛆,朝一旁的人喝道:“大家快闪。”

老九心知不妙,朝大妹道:“快叫道士来。”

谁知道士们都累了,还在休息。等去叫道士时,黎老头子早奔向老九,将身上的蛆朝他甩去。老九闪过几个蛆,喝声道:“拿火来。”

众人都害怕尸体,听说老九要火,赶紧取了几根木材点上,递给老九。老九将火光朝黎老爷子扑去,吓得黎老爷子向后一退,转身又去抓一旁的二妹。二妹大骇,忙朝屋子里一闪。黎老爷子眼疾手快,一把朝门缝里一抓,整只手进入门缝。二妹吓得全身颤抖,忙用身子抵着门缝,不让黎老头子进入。谁知黎老头子身上的蛆太多,渐渐的爬进屋里去。

众人见老九拿火把对付他,都拿了火把,来烧黎老头子。老九得了空隙,来到棺材旁一看,见棺材里躺着两个草人。

老九大喝一声,命人将昨晚收殓的四人叫来,问装之前棺材里有草人没有。四人异口同声道:“没有。”

老夫人见四人都是至亲,觉不会撒谎,才不怀疑老九。老九沉吟道:“看这草人,像是后来放进去的。你们闪到一边,等我清理干净棺材,再引黎老爷到这里来。”

众人听说,都劝二妹放手,让黎老头子钻进屋去。可二妹一放手,黎老头子却朝屋外奔来,一步跳到棺材旁,吓得老九连连退缩。

老九退了几步,又将火把举起,朝他打去。烧得黎老头子身上的蛆脆响,臭味扑鼻。大家都远远的观望,不敢接近。就连黎家准备的饭菜酒水,都赶紧拿到远处挖坑深埋了。老夫人暗自嘀咕,喝道:“你个破老头,死了都让家人不得安宁。生前如此,难道死后也要这样吗?既然如此,那我就和你拼了。”

老夫人边说,边朝黎老头子奔去。二妹见状,一把拉住老夫人道:“娘,你要做什么?”

老夫人挣扎着道:“我要和他拼了,让你姊妹们安宁。”

大妹也赶上,堵住老夫人道:“娘,这是有人故意害我们,你白白去送死,让人高兴。你太糊涂了,怎么能做这样的事?”

老九同黎老头子过了几招,将棺材里的草人检出,一把火烧了,抖见他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老九捏了把冷汗,叹息一声道:“老五做人也太狠了,我知道是你,不像幺妹那样对付二哥。五哥,希望你以后少做害人的事。”

老九退出几步,不停的喘息。大妹走到跟前,递上绣帕,示意他擦一擦额头的汗珠。老九摆摆手道:“快叫人将你爹弄进棺材,我去砍长命钉里,将棺材钉住。”

大妹一听,吩咐几个大胆的人,包了手,将黎老爷子弄进棺木。众人又忙帮着收拾了一番,将各处的蛆,都扫了,放在火里烧。

老夫人见平静了许多,才向众亲戚和帮忙的告罪。众人都知有人做了手脚,也不责备黎家。只有老五远远的看见,和九妹在那手舞足蹈,暗自称庆。

老五不知,要不是老九禁口,他早像老二那样,不是眼瞎,便是手残了。他以为老九不知,还自以为做得很好。九妹本来叛逆,见了这等阵仗,拍手欢笑,翘起拇指,夸老五厉害。

老九回到广大家,取了斧子,来到黎家,见她家门前有棵紫荆花树,命人砍倒,随即做了四根长命钉,又在棺木上打了四个孔,才将黎老爷子钉住。

老夫人走到老九跟前,朝老九道:“九木匠,老头子还会爬起来吗?”

老九喘息一阵道:“除非有人能解我的长命钉,否则他爬不起来。今后做法事的时候,晚上没人,也得派人守着,免得再被人动了手脚。”

老夫人领命,日夜派人看守。老五见再下不了手,只得和九妹去了。老九在众人都不敢在黎家吃饭,只得带头吃了一顿。众人见没事,才有大胆的人跟着吃了。

老夫人怕别人嫌弃,又命人到别处买了粮食猪肉,重新做新鲜的。大妹更加感激老九,要留他在家吃晚饭。老九只是推辞,不愿留下来。

老夫人知他有所顾忌,朝大妹道:“大妹,你就让九木匠去吧。我知道他帮了我家不少忙,你那死去的爹,做了不少对不住他的事,他不计较,你也别为难人家。”

大妹只得让老九去了,依依不舍,只望着他的背影消失了,还目不转睛的望着他去的方向。

老九回到广大家,让广大进屋,朝他道:“我看夜深人静的时候,还有人来捣乱,你派几个得力的人,去黎家守着,免得横生事端,到时又难处理了。”

广大不敢怠慢,命丫鬟给老九烧水,服侍他洗漱,自己亲自带着几个家丁,在黎家轮番守候。

却说老五带着九妹,离开杨黄寨,到处做工。别人见他带着女眷,都有不愿让他留下来的意思。老五无奈,只得降低工钱,才勉强有人家留他做工。他日夜和九妹缠绵在一起,误了不少工期。

有人家上了一回当,一传十十传百,都不愿请老五做工了。身上的盘缠,也渐渐被九妹套来花光。九妹见他没了银两,想着逃走。

老五不是傻子,自然看出九妹的想法,日夜防范。九妹见无法逃脱,叫苦不迭。她托了个故,说人家在意他带家眷去做工,让他租了个屋子,留他在家。老五允了,虽留她在家,然将四壁的门,关得紧不通风。

九妹不是安分的人,虽见他把门锁得不通风,却招惹了当地的光棍,和他们私下交往。老五晚上回来的时候,见她还锁在屋里,高兴万分。可白天她做些什么事,他就不得而知了。九妹又从光棍那里骗得了些使费,日夜盘算,有了那些银两,还不能够到家。

九妹也害怕,老五能找到她家,万一她逃回家去,老五又跟了来怎么办?九妹不敢回家,挑唆当地的光棍,到别的地方去做工,走得越远越好。那些光棍看上九妹的脸蛋,都佯作要出外做工,只是骗色而已。

九妹在屋子里待得没趣,和众光棍也玩得腻了,想家得紧。老五赚来的银子,还不够她买几件花哨的衣裳,大不如在家过得逍遥自在。

九妹后悔不已,有时生气了,把话跟老五挑明。老五打算将她送回家,她却不愿。喝道:“走时是你逼着我走的,我和你来了,你却不能把我养活,你让我回去怎么见人?你动动脑筋,弄点银子,也让我过得体面些。”

老五双手一摊,喝道:“我每日都出去辛苦做工,只能挣那么一点,你不能让我去偷吧?”

九妹冷笑一声道:“你看九木匠,他和你同是木匠,可他能养家糊口,你怎么不能?我听说他还时常接济你四哥,他都有钱,你为什么挣不到?像你这种窝囊废,真是瞎了我的狗眼,当初就不该跟着你来。”

老五被她一逼,心想我比老九强了百倍,我这就去给你弄银子来。老五忖了忖,觉着隔壁便有一大户人家,他家里的银子,想必堆积如山,我这就去他家借些来。他要愿借,我以后慢慢还他。要是他不愿,我就去取,取了就不会还了。

老五打定主意,便去大户家借钱。谁知那家对老五不熟悉,不愿借银子给他。老五碰了一鼻子的灰,灰头土脸的回来。被九妹骂了一顿,他计上心来,悄悄的去到大户家,给他家弄了几个假元宝,放在账房里。把他家的真元宝,尽数盗走。他做的假元宝,也不过木头做的而已。只是用了些雕刻之术,勉强骗得过去。

大户家又是爱钱如命的人,有了银子,也舍不得花。管账房的管家,也不敢去他家的账房。银子被盗了几天,都不知道。

老五拿了银子,携着九妹,跑往别处去了。两人大手大脚,花着银子,也不心痛。没几个月,又把银子花光了。

九妹心里暗叹道:“怎么他赚的银子,还不够我一个人使费?我在家里,可是要银子有银子,要衣裳有衣裳,从没饱一顿饿一顿的。不行,我得另谋生路,不能在一颗树上吊死。”

九妹计议了好久,可都没想出好的法子。既不能逃走,又不能回家去,苦得不是一天两天。

更主要的是老五天天防着,她要是一天跑不了数十里,就休想逃走。老五又神通广大,只要她想逃走,到了哪里他都知道。

正文 一百四十一

九妹忍了一年多,受气不过,和老五吵了不知多少次。老五也不去理她,每日扣定给她五钱银子,用完了就自己想办法。

九妹见他不管,索性公开招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尽情戏耍。但她不敢让老五回来撞见,只瞒着老五一人罢了。街坊邻居,没一个不知道她那点事的。偶尔有人愤不过,将这事告诉老五。

老五找九妹理论了数次,九妹却理直气壮的说道:“你要是能找来银子,我还做那事干嘛?都怪你无用,才让我做那事。你以为我想啊,每天躺在那,任由别人玩弄。我这身子,就是铁打的,也禁不住他们戏耍。”

老五灰头土脸,一想她每日要耗费那么多银钱,到哪里弄去?他又变了戏法,将邻里八舍的银子,全弄了来。

九妹见着喜欢,足足有百余两,够挥霍一段时间了。这次老五聪明了些,将银钱扣住,每日多给了她些使用,余下的全带在身上。但那么多银子,也只能将它敲得零碎来使。老五又害怕被人发现,趁月黑风高,勉强能看着路的时候,携了九妹,带着工具,悄悄的溜了。

一来二去,邻里听说老五带服着九妹跑了,心知是他偷盗了银子。可那么多家,同时被盗,又想不出老五是怎么将银子盗走的。怀疑可又没证据,只得哑巴吃黄连,有苦自知。

九妹过不惯这种颠沛流离的生活,到了陌生的地方,上吐下泻,整日没完没了。找了不少大夫来看,都束手无策。倒有几个像样的大夫,说她是水土不服,让他带着九妹回去。初时老五还不愿,等到见九妹快撑不住了,只得雇了马车,携她回杨黄寨。

老五厚着脸皮,来到黎家,将九妹安顿好,又想出去做工。此时老夫人还在世,见九妹形容枯槁,全无人样,抓住老五喝道:“人是你带走的,当初是一大活人,如今你带回来的,要死不活的。不得九妹好起来,你休想离开我家大门半步。”

老夫人喝命一声,几个家丁扑了上来,将他捆住。大妹害怕再出像黎老头子的尸体从棺木中爬起的那种怪事,忙道:“娘,放了他去吧。我看九妹,她的病也不甚要紧,将养几月,应该就好了。万一留他在这里,再出什么怪事,该怎么处?”

老夫人一听,想了半天,叹息道:“难道就任由他去?你看你九妹,都成啥样了?也怪这孩子,天性顽劣,什么样的人,都要跟着他去。弄得现在这般模样,也是她自找苦吃。让他去吧,从今以后,不许他踏入黎家半步。”

老五却抛出这么句话道:“等人好了,我还会接她过去。大夫说了,她不过水土不服而已。养上一段时间,自然会好。”

老夫人气得头晕目眩,支持不住,朝一旁倒去。二妹慌了,上前扶住,朝老五喝道:“五木匠,你好生无礼。我家九妹跟着你,本就是和你一同享福的,怎么就成了今天这个样子?别以为大家都怕你,我早知道有一镶解之法。知道是你做的坏事,只要喊你的名字,再说你断腿掉牙,绝对不会错。”

老五大骇,心想我再不能在她家做那坏事,前几次要不是老九没揭穿,恐怕我都遭了罪了。我是万万不能留在黎家的,留下来多受罪?

老五淡淡一笑,抬头望着天空。心想还有哪里,是我老五的栖身之地?

二妹见他不语,瞪了他一眼道:“九妹病成这样,难道你就忍心离她而去吗?她真是瞎了眼,怎么遇到你这样的地痞无赖。你好好和九木匠比比,人家可不像你这样。”

老五一听这话,睁大双目,瞪着二妹,吼道:“九木匠怎么了,我哪点比不上他了?他是什么东西,也能和我相提并论?就你们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迟早我能干出一番比他更好的事业来。”

二妹还想多嘴,早被大妹拉住道:“你快扶娘进屋休息,这里由我来打点。”

二妹愤愤的招呼三妹、四妹,一起将老夫人扶进屋里。老五见大妹沉着,比较好说话,随即朝她道:“大姐,你就让我出去做工吧。我又不是不要九妹了,我是想着在这里还得花你们家的银子,心里憋屈。大家见九妹这样,都来了气,我也不好多解释。”

大妹一想是这个理,朝老五道:“五木匠,你可不能做那狼心狗肺的事,我家九妹,可等着你。”

老五连连应声,朝大妹道:“大姐放心,等我挣了些银两,就来接九妹过去。现在手头,虽不是那么紧,可她病一好,那银子就大把大把的出去了。”

大妹知道九妹花钱,比不得别人。别人是有多少就花多少,九妹却是没那么多也要花那么多。在家的时候,大半的资财,都被她消耗了。可幸她和广大一家三兄弟往来,经常得他们接济,要不然整个黎家,早败得一塌糊涂。

大妹忖了忖,允了老五。老五这次出去,果然踏实做工,攒了不少银子。可他往前做的那些事,被人察觉,到处派人捉拿他。一有他的消息,将他一绳子捆了,解到失主那里,从他兜里,搜出了不少赃物。

众失主害怕老五会那些污秽事,只要他赔了丢失的银两,却不敢拿他问罪。辛苦做了半年工,落得分文不挨身。老五叫苦连天,但又只得给别人做工。渐渐地,无论什么活,他都愿做。

再辛苦了一年多,得了一两银子。他觉着没有做那事来得快,又变着法子去弄大户人家的银子。那些大户人家,守着银子,不愿花销,就连自己吃的,都和奴才们相差不大。就是过年过节,也只比奴才们多了几片肉。

老五打听出附近的几个大户,账房里的银子,不知堆了多少,他就想了法子,做了几个木偶抱银子的模样,给那些大户家放在账房。才过了一天,大户家的银子不翼而飞。这次他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就是要怀疑他,都没办法怀疑了。

老五得了银子,赶紧找了个铁匠铺,将银子融化了,做得奇形怪状的,就是大户家派人来查,也认不出来。

几个大户丢了银子,哭天抢地,四处搜查,却找不到真凶。可惜一些小户人家,有几两银子存着,也被大户们说是盗窃,强将银子抢了。大户们虽丢失了不少,却已从平头百姓那里,捞得是盆满钵满。

他们再怎么丢,苦的总是奴才,苦的总是百姓。不捞足丢失的银两,他们是绝不罢休的。就连收回租子的斗,都比往前大了一半。众人敢怒不敢言,默默的受那窝囊气。

大户们还不满足,还有派人四处查访,一见有人花和他家使费相似的银子,就将那人抓起来,屈打成招,不但得赔那许多银子,还挨了毒打。弄得那一带,闹得不可开交。有些平头百姓,遭了冤枉,被没收了土地,只能做那鸡鸣狗盗之事。不出半年,闹得沸沸扬扬,总有大户人家被抢被盗的事发生。

老五融化了银子,在称上称了称,足有五百余两。他又把银子敲得细碎,一包包了,回到杨黄寨来。

老夫人见他又来,正想赶他走,谁知大妹朝她道:“娘,你就让他进屋来吧。九妹现在都好了,想必他是来接九妹回去的。”

老夫人伸手指着他道:“你看他那老态龙钟的样子,居无定所,能把九妹接到哪里去?我看八成啊,是想赖在我们黎家不走了。”

老五听了这话,非常生气,本想一进门显摆一下,将银子尽数拿出。可老夫人的话,简直狗眼看人低,他就把银子藏了,冷笑一声,坐在那不动道:“我就是回来,赖在你家不走的。看你怎么处置我?”

老夫人忍不住心中的怒火,心跳突然加速,喘息几下,便又晕了过去。大妹忙去找九妹,让她和老五相见。可九妹身子才好,便去和广大好去了。得了广大的银子,买些花哨的衣服,金银首饰,玩得正起劲呢,不想理老五。

老五听说她和广大打得火热,心想这厮竟连我的相好的也泡,简直不想活了。老五气不过,大踏步走出屋来,奔向广大家。到了广大家的院子,却又没有九妹的下落,老五深知强龙不压地头蛇,不敢去广大家,便又回到黎家。

眼见九妹正在那喂孩子奶,穿得花枝招展,惹人厌恶。老五走上去,朝孩子喝道:“都十来岁了,还要娘喂奶,又不害羞?”

孩子瞪了老五一眼,伸手指着他问九妹道:“娘,这是谁啊?”

九妹斜了老五一眼,忙拉住孩子的手道:“这是你爹,快叫爹。叫爹他给银子,要是他不给,就是他小气。”

孩子将头埋在九妹的怀里,低声道:“娘,他不是我爹,他是坏人。赶他走,快赶他走。”

九妹白了老五一眼,喝道:“还不拿银子来哄孩子,你本来就没有孩子,以后谁来送终?有了他,以后也好有个孝子。”

老五心想,不管这孩子是谁的,九妹说得对。我拿些银子哄哄他,他见了高兴,以后就认我做爹了。

老五伸手入怀,掏了二两零碎银子,正要递给孩子,却被九妹伸手一抢,喝道:“你这一年多出去都干什么了,才二两银子。哄孩子,都不是这么哄的。老娘这里,随便一摸,都不止二两银子。”

九妹将那零碎银子一扔,从怀里掏出两个元宝来。随手递给孩子,朝他道:“拿去买糖吃。”

孩子接了元宝,反脸做了个鬼脸,朝老五道:“我爹不是你,我爹是九木匠。”

正文 一百四十二

老五听孩子说来,恨得咬牙切齿,嘴里骂道:“好你个老九,敢给我戴绿帽?你等着,迟早我会让你不得好死。你算什么东西,连九姑娘你也敢动?”

他说罢,将滚到柴缝里的零碎银子捡起,伸手朝九妹一抄,勒住她的脖子,喝道:“你们是什么时候的事,孩子都这么大了?”

九妹斜睨了老五一眼,冷笑道:“你还不知啊?我真正的丈夫,就是九木匠。这个孩子,的确是我和他生的,你要是不信,可以叫他来,滴血认亲。”

老五一下蒙了,退后几步,喝道:“你怎么没告诉过我,你怎么没告诉过我?”

九妹淡淡一笑道:“五木匠,我和这么多个男人在一起过,可都没想着要给他们留一个孩子。九木匠虽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可我却愿为他养一个孩子。他不在我身边,就让孩子在我身边陪着我。”

老五朝走进屋的孩子瞥了一军眼,睁圆双眼,喝道:“九姑娘,别得意,这个孩子,我让他活不到十八岁。”

九妹听罢急了,喝道:“你想干什么?”

老五狞笑道:“我想干什么,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我想让他死,有我无他,有他无我。”

九妹趁他不注意,一溜身,滑了开去。闪到门边,随手将门关了,朝家丁喝道:“这个人疯了,快拦住他,不让他进屋。”

众家丁慌忙持棍棒将老五阻住,不让他进屋。老五咆哮一声,双手一舞,抓住一家丁的棍子,猛地一捏,顿将棍棒的一截捏的粉碎。众家丁害怕,都散了开去。

大妹见他如此,走到九妹跟前道:“九妹,这是你招惹的,还得你去把他安抚下来。要是闹出什么事来,恐怕娘醒来后,饶不过你。”

九妹心想大姐说得没错,可跟着这人,实在太恐怖了。不但他没休没止的胡闹,还让人不得安宁。我该怎么办?我要怎么做,才能保全我的孩子?

九妹本想用孩子激怒他,让他从此绝了心,不再来黎家。可她没想到,老五早把老九看成了有深仇大恨的人,一听到老九的名字,他就恨恨不已。眼见着老五伸手来抓门缝,她只得颤抖地一喝道:“五木匠,住手。”

老五冷喝一声,走进一步,道:“要我住手可以,弄死那孩子。”

大妹见他真像疯了一般,指着老五喝道:“你有本事,就别冲着孩子来。九木匠可是我爹名正言顺招赘的女婿,你算是什么东西?你既然想和我九妹好,就得好好对她,包括她的孩子。你口口声声说要和九妹在一起,一个孩子你都容纳不下,算什么男人?”

老五从没被人教训过,听老妹说这话,不禁低头沉思。他突然转过身去,摇了摇头,一溜烟不见了。

大妹捏了把冷汗,瞪了九妹一眼道:“他脑子本来就不太正常,你还拿孩子去刺激他。我看你也是着死,要是他今天打进来,就拿你开刀。”

九妹双腿一软,软瘫在地上,喘息两声道:“我也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我本想让他打消来我家的念头,就拿孩子来气他。却没想到,他蛮横无理。大姐,不是我说他没出息,他挣的那点钱,怎么够我使费?”

大妹冷笑一声,不禁道:“你花钱,就像无底洞,哪个男人见了,都会害怕。只有广大家,银子堆积如山,才让你那么浪费。你以为五木匠没挣到银子?我看他肩上搭着的布袋,至少就有五百两之多。他来我家,就想试探一下咱们。”

九妹听完,有些后悔道:“我拿那两个元宝,还是假的呢。早知道如此,就把他留下了。大姐教训得是,眼见着我家一年不如一年了,银子我得省着花。”

大妹叹息一声,沉吟道:“自从爹死后,咱们家的银子就是有出无进,虽然大家的花销都减了不少,可支撑那么大一个家,坐吃山空,也不是办法。就是爹在日,有银子进,你每天花的,就比进来的不知多了好几倍。”

九妹被说得不好意思了,闪到一边,去逗孩子玩耍。

大妹见她躲避,朝她道:“我的话还没说完呢,我可告诉你,日后防着五木匠一点,免得他对孩子不利。”

九妹嘟着嘴,不屑地道:“我就知道你疼这孩子,也不知道九木匠给了你什么好处?我和他夫妻一场,算起来,他关心你的,都比关心我的多。看来我和他,不过是个露水夫妻而已。我还想着,和他有了夫妻之实,他会睁眼看我一下,留在我黎家,可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人。”

九妹瞪了她一眼,心想你那样做来,人家肯定只有恨你,哪还会去爱惜你?做得太过,只会遭人恨。况且你在杨黄寨,做的那些溴事,随便一打探,就没人愿意娶你。就是广大,他也不过使费些银子,陪你玩玩罢了。

可见这人世间,自己不尊重自己,就只能让人践踏。不是别人想践踏你,而是你自己想让人践踏。人活到这份上,也算是无敌了。

大妹生了回闷气,回到屋子里,也不管屋外发生了什么。

心想和九木匠的那段美好姻缘,无缘无故的,就被人拆散了。可谓世间上,还真有有缘无分的事。明摆着就要在一起的人,都会被人暗中拆散。

大妹想着想着,不禁哭了一回。又想起要不是九木匠在广大家周旋,她这条小命,恐怕早随了寨主去了。他的大恩大德,这辈子,无以为报。

大妹回想起九木匠初次来黎家的情景,大家都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带着七八分不屑。可等见到了九木匠,又相互勾心斗角,想将他据为己有。

大妹回想了半天,凄苦中,自有几分甜蜜。能被九木匠看中,总算是一种幸福。她想到更为害怕的事,她们被送到二哥寨,不是别人安排的,而正是九妹。她不想这么想,可种种迹象表明,这件事,就是九妹做下的。

大妹躺在床上,无情无绪。直到丫鬟来叫她吃晚饭,她才从床上起来。

丫鬟朝她道:“大小姐,听说九木匠又来杨黄寨了,在欧阳小姐家做工呢。”

大妹猛地翘起身,追问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丫鬟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是欧阳小姐刚来家里借木料,老夫人许了她。又问她借木料干嘛,欧阳小姐说,他爷爷快过世了,需要这木料去和着影木,一起使用。”

大妹哦了一声道:“我知道了,你去准备饭菜,吃完了我们去找欧阳小姐。我听说影木很难得,也不知道她家是从哪里弄来的,正好我也去瞧瞧。”

丫鬟应了声,见大妹心里不快,又道:“大小姐,要不我把饭菜端进来,你在这里吃吧?”

大妹心想这样也好,免得出去见到九妹,心里生气,便允了丫鬟。见丫鬟去了,心想九木匠最近不常来杨黄寨,能见着他的日子,恐怕也不是那么多了。我这身体,想必也熬不了几年了。

大妹越想越伤心,越想越觉得发闷。仰头望着屋梁,不住的叹息。和九木匠的一段情缘,难道注定是这样的结局?

丫鬟端来了饭菜,大妹胡乱的吃了些,便让她收了。丫鬟见她吃得少,问道:“大小姐,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是哪里不舒服的话,我去找张大夫来给你瞧瞧?”

大妹摆手道:“我身体没病,你把这些东西收拾了去,等会来我屋里,陪陪我。”

丫鬟应了一声,将剩下的饭菜收拾了出去。良久,大妹才见她走进屋来。大妹朝她道:“你在屋里,穿着我的衣服,睡在床上,谁叫你都答应一声睡了。”

丫鬟领命,将屋门上了闩,见大妹开了后门,才躺在床上。大妹走出后门,绕过院子,朝欧阳小姐家而去。

欧阳小姐家住在荷塘边,大妹年轻的时候,常出去玩耍。那时欧阳小姐还是个小姑娘,经常到河边钓鱼。每次都见欧阳小姐钓了不少大鱼,可大妹去钓,却钓不到。大妹生气地用鱼竿在水里乱晃,却惊动了欧阳小姐。

欧阳小姐见她没钓到鱼,便将自己钓的鱼给了她。两人一来二去,竟成了好朋友。欧阳小姐家又只有她一个独生女,待字闺中,不曾出嫁。

欧阳小姐心性高傲,一心想嫁个意中人。不过她年纪尚轻,到了今年,才一十八岁。回想起做女儿的时光,大妹总觉得那是幸福的。

所有的不幸,似乎是见到九木匠之后。可想到九木匠,心里又难免有几分眷念。哪怕这辈子做不成夫妻,也算得上是知己朋友。

大妹来到荷塘边,见一弯月牙,躺在水塘里,将整个荷塘的轮廓,影映得出神入化,令人陶醉。

儿时的往事,映入眼帘。随着那一弯月色,大妹似乎又见到当年的人儿。那是一个早秋的夜晚,大妹闲着无事,便悄悄来到荷塘边。晃眼一望,芦苇飘荡,飘絮落入脖颈,带来一丝冰凉,惹人喜欢。

大妹站在荷塘边,欣赏这一派迷人风光。可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一个轻微的声响。大妹心潮澎湃,起伏不定。朝发声处望去,只见一人,赤裸着身子,钻进了荷塘。

大妹忙遮住眼睛,走了开去。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又朝荷塘里瞟了一眼。只一瞟,便见那人,抓住了一条足有六七斤重的大鱼。

大妹见他一手扣着鱼的鳃帮,一手摆动荷叶,朝岸上走来。大妹再也忍不住好奇的心里,朝那人走了过去。

大妹走到他跟前,他还没发现大妹。谁知他丝毫不挂,被大妹瞧了个正着。猛听得身后有呼吸声,转身一看,是个女子。

大妹慌忙闭紧双眼,却听扑通一声,那人跳进了荷塘,只留下那条大鱼,在岸上来回不停的跳动。大妹朝荷塘里看时,却不知道那人游到了哪里。随即朝荷塘里喊道:“你的鱼,再不起来,你的鱼又要到荷塘里去了。”

那人躲在荷叶里,朝大妹喊道:“你走开,我就起来抓鱼。”

大妹嗯了一声,走了开去。

正文 一百四十三

大妹等他起身,谁想情不自禁的又朝他望去。那人跳上岸时,慌忙蹲,将衣裤穿上,便去抓鱼。那鱼跳腾得厉害,险些跳入塘里。还是那人眼疾手快,一把将它按住,硬从荷塘的边缘将它扯了上来。弄得他满嘴满身都是泥,大妹见了,笑得弯了腰。

那人见大妹笑,瞪了她一眼,喝道:“都是你。”

大妹忙告罪道:“不好意思,都是我不好,打扰你抓鱼了。”

可在大妹的眼睛里,充满了羡慕。能在黑漆的夜晚,抓到那么大的鱼,简直难以想象。大妹不禁又问道:“你是怎么抓到这么大的鱼的?”

那人满脸堆笑,朝大妹走进几步道:“不告诉你。”

大妹一听,做出一副满不在火乎的样子,不屑地道:“你不说,我还不听呢。”

那时欧阳小姐还没出世,大妹也不懂得来荷塘边钓鱼。见了那么大的鱼,自然欣羡不已。那人看出大妹喜欢鱼,便伸手过来,将草绳系好的鱼递给大妹道:“送给你。”

大妹看着弹得厉害的鱼,害怕得不得了,忙道:“它跳得那么厉害,会咬人不?”

那人听了大笑道:“会,尤其最喜欢咬你这样的小姑娘。”

大妹不敢伸手去接,忙摆手道:“它要咬人,我不要。”

那人笑得更加灿烂了,几乎弯下腰去。大妹见他笑成那样,追问道:“你笑什么?”

那人支起腰,将鱼提到大妹眼前一晃道:“它要咬人,我笑你,它要咬人。”

大妹听出鱼不咬人,追着那人要打。两人在荷塘边,嘻嘻哈哈了一阵。都累了,那人便朝大妹道:“不和你闹了,我都跑够了。这鱼送给你,等休息一会,我再去抓。”

大妹抿着嘴,接过了鱼,忸怩着道:“那好,这就算是对你的惩罚。”

那人扭头问大妹道:“你叫什么名字?怎么我没见过你?”

大妹红着脸,低声道:“我叫大妹。”

那人疑惑地望着大妹,一愣道:“叫大妹的人太多了,我姐姐他们也叫她大妹,可她有名字的,叫秀兰。我问的是你的真实名字,到底叫什么?”

大妹抿着嘴,不好意思地道:“我就叫大妹啊。”

那人恍然大悟,朝她道:“我明白了,你姓黎。我叫小华,是你家对门何家山的。听说这里的鱼肥美,我就来抓几条。”

大妹记住了小华的名字,抬头望着月亮道:“从何家山来这里,要走多长路程?”

小华知她不知道何家山在哪里,便道:“很远,就像从你家到这荷塘,得走百多个来回。”

大妹一想,百多个来回,那太远了。她晃眼朝小华望去,依稀看清了他的面庞,俊秀豁达,只是身材有几分矮小。

大妹趁着月影,比了比,看出比自己高了半个头。心里七上八下的,朝小华道:“小华,听人家说,看到了那个,会怀孩子的。”

小华听罢,捧腹大笑道:“我也听说,会怀上。刚才你是不是看见我的了?”

大妹的脸,更加的红了,直烧到耳根子。低声道:“我闭紧了眼睛,根本就没看见。”

小华又戏弄她道:“即使你闭上了眼睛,可你还是看到了。这事说不定,我也说不好。”

大妹急了,朝小华道:“那可怎么好,万一要怀上了,我都还没过你家的门,那不是要闹笑话?”

小华更加大笑不已,笑声飘到荷塘,飘到了黎家的院子里。

黎老头子听见大妹的声音,心里嘀咕道:“这孩子,怎么又到荷塘边去了,还和一个不知是哪里的孩子,闹得不可开交。这要传出去,我这老脸,往哪里搁?”

黎老头子再也坐不住了,悄悄的往荷塘边走来。听得扑通一声,一人栽进了塘里。黎老头子又听得一个娇小甜美的声音道:“小华,要小心啊。”

黎老头子一惊,喝道:“好你个大妹,一大晚上了,不在屋里待着,却来这里会汉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黎老头子背着手,悄悄的来到大妹身后,见她手里正拿着一条鱼,在那里玩耍。似又焦急地望着荷塘,在等什么人似的。

黎老头子咳嗽一声,吓得大妹哆嗦不已,连忙站起身来,欠身道:“爹……。”

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颤抖地望着黎老头子。黎老头子暴吼一声,喝道:“谁叫你来这里的?一大晚上了,荷塘里的那人是谁?给我把他叫起来,让我看看他是谁?”

大妹不敢吭声,也不敢叫。平素家教甚严的黎老头子,怎容得大妹做出此出阁的事,朝她喝道:“这鱼,是不是那小子送你的定情信物?你要不从实招来,讨我一顿好打。”

大妹听说要打,连忙跪倒地上,哀求道:“爹,我并不认识他,只不过刚好来遇到了,才悄悄拿了他的鱼。”

黎老头子见她眼神游离,冷笑道:“刚好遇到,我怎么又没遇到?刚才都听到你两的笑声,简直不要脸。这要传了出去,以后你怎么嫁人?”

大妹见黎老头子的眼神里爆出凶光,连连哀求道:“爹,我真的是刚好路过这里遇到了他,并没有和他在荷塘边玩耍。你要不信,等他抓鱼起来后,一问便知。”

大妹跪在地上,不敢起身。直等到小华抓了鱼,朝河岸喊道:“大妹,我又抓了一条比那大的鱼,你快来看。”

大妹不敢作声,直直的望着荷塘。

黎老头子晃眼一看,心想那不是何家山何翠红家的小儿子小华吗?他怎么跑这么远来抓鱼,难道早和这丫头窜搓好了的?不行,我要逮他起来问问,要不然我黎家的脸,都被丢尽了。

黎老头子想到这里,朝荷塘里吼道:“好你个毛小子,竟敢勾引我家的姑娘。”

小华一听被黎老头子发现了,连忙爬起身来,急急的去穿衣裤。黎老头子见他一丝不挂,喝道:“你个不要脸的东西,竟敢勾引我的女儿。”

小华委屈地朝黎老头子道:“黎老爷,我没有。”

黎老头子冷哼一声,指着小华道:“你没有,一丝不挂的,不是勾引我家女儿,是做什么?你今晚不解释清楚,我就不让你回去。”

小华早被吓得将鱼一扔,跪伏在地上道:“黎老爷,我的确没有。是你家大妹路过这里,见我在抓鱼。我见她喜欢鱼,便把先前抓的那条送给她,自己再去塘里抓一条。”

黎老头子哪里相信,喝道:“我看你是找打,不从实招来,休想离开。”

小华磕头如捣蒜,只说和大妹刚认识。大妹也朝黎老头子道:“爹,我也刚认识小华,你就放他回去吧。”

黎老头子啐了大妹一口,喝道:“还没成人家的人,胳膊肘就往外拐了?我可告诉你,即使你有那想法,也休想嫁到他去。这件事,非得告诉寨主不可。”

小华害怕把事情闹大,哀求道:“黎老爷,就算我求求你,别把这事闹到寨主那里去。你要我做什么,我都做。”

黎老头子哭丧着脸,喝道:“我不要你做什么,只求你离我女儿远一点。你要是再接近我女儿,休怪我翻脸,将你扯到寨主家去。”

小华被那一吓,回去竟恹恹得病,一病不起。大妹想提着鱼回家,可黎老头子硬将鱼扔了,不许大妹带走。

大妹回到家里,被黎老头子数落了好几天。后来打听得小华回家后得病死了,她的心也像死了一样。等到大妹长成人后,黎老头子催她嫁人,她硬是不嫁。后来冷子豪血洗杨黄寨,黎家躲过了浩劫。整个寨子,更是女多男少,要找夫家,难上加难。

黎老头子急着给一家子找女婿,又得罪了广大他爹,不得让女儿嫁到到外面的寨子。直到九木匠来,黎老头子没办法,想出了个招赘女婿的办法,想留老九在家送终,可又没想到事与愿违。

大妹想到这里,在荷塘边徘徊了良久,叹息不已。

想起小华,她的心里,总是疼痛。觉得对不起小华,要不是她,也不会害得他得病死了。大妹还为了这事,和她爹黎老头子好几年没说话。黎老头子反觉得自己家教较严,管理得当。就算谁娶了他家的女儿,都是冰清玉洁。

黎老头子做梦也没想到,闹到最后,谁娶了他家的女儿,都是不干不净。

大妹想了想,来到欧阳小姐家。欧阳小姐见是大妹来访,高兴地道:“大姐,今儿个去你家,本想见你来着,可硬没见到你。没想到你晚上来了,我们得好好聊聊。我啊,还是小时候和你钓鱼的时候见过,好多年没见着你了。”

大妹也拉着欧阳小姐的手,让她转了几圈道:“小姐都长成窈窕的大闺女了,想必找到了好的婆家吧?”

欧阳小姐她娘一听这话,发愁地道:“大妹啊,你是知道的,要在杨黄寨内找到个像模像样的人,那可真是难啊。这闺女又拧,一般的她还不嫁。把我气得,整天为她焦心。”

大妹劝了欧阳小姐她娘几句道:“大娘啊,千里姻缘一线牵,不是自己的缘分,千万别乱牵线。我这一辈子,就吃了这样的亏。做父母的,还是依顺点孩子好,那毕竟是孩子自己选择的,比给她挑的谁都强。”

欧阳小姐她娘不爱听这话,朝大妹道:“自古婚姻,都是父母做主,哪有由着孩子性子的?你看你爹黎老爷就做得很好,要是孩子自己做主,就不让她嫁。”

大妹朝欧阳小姐瞥了一眼,心想她这一辈子,注定和我一样,也是个悲剧的人物。

随即朝四周望了一眼,没听到刨木的声音,便问道:“大娘,听说九木匠来你家了,我想着请他去,给我娘也做一副棺材。”

欧阳小姐她娘哟了一声,忙道:“你来得还真不巧,九木匠和你大叔,去看影木去了。我估摸着,可能得明天才能回来。你家要是真做,我给九木匠说一声就是了。九木匠说话算话,只要我的话一传到,他就来你家做了。”

大妹只想见老九一面,并不想让他去她家做工,连忙道:“大娘,你是知道我家那情况的,不亲自给他说一声,恐怕他也不会去。这事大娘先担待点,别和他说,等明天我再来,给他细细的说去。”

正文 一百四十四

欧阳小姐她娘看出大妹的心事,也不说穿,允了大妹,让她明日自己来说。

大妹回到屋里,心想我与他相见都不得,看来上苍真是捉弄人。我明日再走一遭,要是见不着九木匠,这条心,从此就死了吧。

大妹睡了一宿,天才蒙蒙亮,她便起身,骗了她娘说要出去一下,晚上回来。老夫人见女儿也大了,也不能像当年黎老头子那样约束着她,就由她去了。

大妹来到欧阳家,见他家的人都还没起,便在四周走动了一圈。等他家开门起床时,大妹迫不及待地问欧阳小姐道:“小姐,九木匠来了没有?”

欧阳小姐见她着急成这样,忙一把将她拉进屋道:“大姐,现才多少点儿?你在我屋里,和我说会话,等等他吧。我知道,你和他都不容易。要见上一次面,更是不易了。”

大妹抿了抿嘴,叹息道:“细小姐,找男人,得找个靠得住的。我这是没办法,被折腾来折腾去的,始终不能和他在一起。”

欧阳小姐安慰了她一番,听得屋外有动静,见她爹回来了,便问道:“爹,九木匠怎么没跟着回来?”

欧阳小姐她爹随口道:“九木匠临时有事,说要出去几天,先不和我们回来。等我们把影木弄回来锯好,他就来了。”

大妹在屋里一听这话,连连叹气,告辞了欧阳小姐,回到家里,一病不起。老夫人见她回来就倒地不起,问她去了哪里,她又不说。急忙派人请了大夫来,大夫看了一眼,便摇头让准备后事。

老夫人急得没法,叹口气道:“你怎么这么不争气,要走到我前头。白发人送黑发人,咋就不安慰一下我,让我走你前头呢?”

老夫人边说,边抹着眼泪。只有九妹不在乎地道:“不就死一个人吗,犯得着哭成这样?眼见着用度越来越大,死掉一个,也好节约些粮食。”

老夫人站起身,一个耳刮子,打得九妹昏头转向。老夫人打了这一耳刮子,一口气上不来,竟倒在地上。这时屋里又没别的人,九妹也不去扶她。正二妹等人发现时,已断了气。

九妹急了,悄悄跑到屋外,不让二妹等数落她。可二妹见屋里只有大妹、老夫人和九妹三人,除了九妹说话激着她,再没别人。将九妹抓住,逼问她到底怎么回事。九妹只说老夫人受不了大姐突然昏倒,大夫留下话,让她准备后事的刺激,是以死去。

二妹不信,硬要家丁打了九妹几十大板,打得九妹只能以实相告。二妹听她如此胡作非为,命人将她关在柴蓬里,好好反省反省。

二妹听说九木匠昨日来过欧阳家,派人去请来为老夫人做棺材,顺便也给大姐准备一口。派去的人回来说,大妹今天早晨去问过了,要几日后才回来。

老五早打听得黎家死了老夫人,又来见九妹。心想老夫人一死,黎家的天下,就掌握在九妹手里。和九妹联手,到时将黎家的财产骗了来,就可为所欲为。

九妹这时被关在柴蓬里,也需要老五的帮助。老五悄悄将她放出,她便来到正房,要五木匠给老夫人赶制棺材。众人都知道,五木匠不务正业,让他做棺材,只会弄得尸体腐烂的多。

但又没法,九木匠不在,只能催他快点了。二妹没了主意,派去找九木匠的人,又回说没有九木匠的下落。和几个姊妹商量了一番,还得让五木匠做。老五这次,绝意要拿下黎家。做工比任何时候都认真,才过了五天,就做出了口像样的棺材。众人看在眼里,都说五木匠变了一个人。

九妹见他如此卖力,心里也是高兴。枕席之间,更加阿谀奉承,弄得老五全身酥麻。老五见才没多久时间,九妹床上的功夫,比以前长了几倍,更加欢喜。又急着给大妹赶制棺材,昼夜劳苦,不在话下。

刚把老夫人送上山,大妹又一命呜呼,一道魂灵,去九泉之下,等待九木匠去了。九妹心里却想,大姐死得真好笑,要是一并死了,还省了办酒席的银子。她等娘死了才死,看来又得多花银子了。

几个姐姐对我都不满,我得趁机把大权捞到手。

九妹想了许多,和五木匠商议。老五不知九妹是否真心,试探了几回,见九妹是真的想夺权,便和他计议,想了好些歪点子。

九妹见二妹办完老夫人的丧事,就说她辛苦了,让她歇着,她要来办大妹的丧事。众人见她年轻,又爱出风头,知她办不好事,便将这事交给了她。四妹看出九妹的心思,悄悄告诉了二妹。

二妹托着香腮,朝四妹道:“她有男人在家,我们要和她争,恐怕争不过。万一闹翻了脸,咱们连去处都没有。”

四妹恨恨地道:“咱们不像她那样,一个。得想想办法啊,二姐。爹娘和大姐都去了,咱们这个家,就得你来当,凭什么让她来夺权?”

三妹也有这心,怕九妹夺了权她没处去,也支持二妹。二妹不得已,只得拼命相搏。九妹听说此事,便朝老五道:“五木匠,你是我黎家的女婿,就得做出个女婿的样子。这次大姐的丧事,论理说该你来办。你来办,顺理成章地成了黎家的主人。她们都是要嫁出去的,也不敢来和你争。不过有一件,你要把我的孩子,当成你自己的孩子,否则众人都不服你。”

老五此时,为了得到黎家的财产,什么话都答应九妹。

九妹见他突然变了一个人,欢喜得很,以为他会真心对她,全力为他密谋。才过了两天,就将大妹的丧事交给了他办理。老五除了做棺木外,还得料理丧事,更加辛苦了。

九妹整日和几个姐姐打嘴仗,闹得不可开交。广大听说黎家闹得难解难分,心想九妹当年给了自己不少好处,也得帮她一帮。等她做了黎家的主人,到时候岂不是一家人了?

广大想到这些好处,暗中相助九妹。只是听说九妹将一切大小事务都交给了五木匠,广大怕斗不过五木匠,反又暗里相助其他几姊妹。

几姊妹得了广大的帮助,和九妹明里暗里的斗。眼见着快斗不过九妹了,心里发急,谁知广大又悄悄的派了几个人捣鬼,弄得九妹败下阵来。

老五一看要输,想了些歪门邪道的办法,弄得黎家不得安宁。又听说广大暗里助二妹等人,便抽空到广大家去,给广大弄了个木偶,弄得广大整日恍恍惚惚,像见了他爹一般,半死不活。

九妹见老五一出手,就弄得她几个姐姐惨败,高兴之际,难免又长了个心眼。心想万一五木匠得手,他会不会像对付她们那样来对付我?要是那样,我家的财产,不是落入了外人手里?我辛苦挣扎,好处却都给了他。不好,得想办法把五木匠也处置了才好。

九妹尝过老五的厉害,避也避不开,逃也逃不掉。可等她反省过来时,老五也把黎家的大权弄到了手。九妹想再联合几个姐姐,她们都白了眼,不理她。

二妹等人见大权落入别人的手,便各自计议,把值钱的东西,都悄悄变卖了,留下一座空房子,等老五和九妹接手。

二妹等人将变卖的银子,到别处置了田地,请了仆人,勉强维持生计。等老五清点田地时,只剩下几块贫瘠的地还没卖。

老五一生气,就拿九妹出气。九妹见只有了座空房,整日破口大骂。她是个不善经营的人,加上老五除了会些害人的本事,余下都不会。几块地,又变卖了几个银子,支撑着过了一年。

九妹的花销,让老五受不了。老五索性将房子也卖了,带着银子,悄悄的溜了。剩下九妹和孩子,孤苦不知去处。

九妹又骂老五,可骂归骂,还要过活。此时广大被老五弄得病得死去活来,躺在床上,又不能行那事。广大的媳妇,趁机揽了全家人的权,当起了家。见九妹带着孩子,来找广大,一顿撵,将她母子两赶得远远的。

九妹见失去靠山,无奈之下,只得将孩子卖了,让他给唐财主家放牛。自己却勾搭几个无赖,整日做那见不得人的勾当。

九妹虽如此,可也没忘了老五给她的好处,和那些无赖做那事时,也认识了三五个相好。一说到老五,他们就都想为她报仇雪恨。

九妹四处打探老五的下落,却又打探不到。

才过了半年,得了一个怪病,和她相好的那些人,都不敢碰她的身子了。偶有两个可怜她的,给她点银子,让她支撑着过日子。更有些落井下石的,趁机骗她,积蓄的几两银子,都被骗了去。

九妹见人情淡薄,谁都不敢相信。那,溃烂了不少。她每日用热水洗,可越洗,越是溃烂得多。找了大夫,那种怪病,都不愿给她看。

九妹望着屋梁,回想着曾经风光的岁月,如今却落得凄惨难受,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不禁落下泪来。

待了几日,渐觉坚持不住,扯了几尺白绫,悬于梁上,香消玉殒。

老五打听得九妹已死,前往收敛,只见蛆都爬满了屋子,又不愿脏了手,放了一把火,将她的尸骨和屋子,尽数烧了。

老五拣了几根没烧掉的骨头,做了个木盒装了,埋在杨黄寨广大家的堂屋下。广大家的媳妇晚上听得有人凿地,不敢出去看。等第二天到堂屋时,见土被动过,命人一挖,是个小木盒,命人打开,不知是些什么骨头。

广大的媳妇命人扔掉,那些骨头,又被狗叼了去。

正文 一百四十五

九木匠回到杨黄寨,听说大妹已去,惋惜不已。想去吊唁,却是老五主持丧事,便又停住了脚步。后来听说老五得势,占了黎家的财产,更是不往黎家去了。又听得老五逃走,苦了九妹和孩子。

直到九妹的尸骨被埋在广大家的堂屋,老九还在欧阳家做工。老九听杨黄寨的人传说从广大家堂屋挖出尸骨,知是老五干的坏事。便去追那些狗,把尸骨尽数捡来,做木盒盛了,拿去埋在黎老头子的坟前。

是夜,梦见九妹来感恩。老九不愿见,让她赶快走。九妹无奈,只得离开了欧阳家。老九醒来,却是一梦。

才把棺材做完,欧阳小姐的爷爷又去了。只是那影木,稍微一刨,就能看清人影。老九可惜那些木料,拼拼凑凑,又给欧阳家做了一具棺木。欧阳小姐的爹感激涕零,想和老九联姻。

老九推说孩子还小,怎就娶媳妇?

欧阳小姐也知老九孩子还小带,便向爹娘说明,要自己挑夫婿,她爹娘才勉强作罢。

老九正想离开杨黄寨,却被广大家派人来请去给广大做棺材。老九才做完一家,接着又有一家,忙得都不想再动。想回绝广大家,可又怕别人说闲话。想不回绝,自己又做不过来。

老九最怕回绝人,只得去给他家做工。

广大的媳妇,年轻貌美,却不得广大宠信。广大只宠着九妹,到头来,都没能替九妹收尸。广大在病中,听说九妹已死,还哭了不知多少个夜晚。

广大的媳妇见着寒心,便早早的叫老九来做棺材,也是冲冲喜。谁知广大的媳妇见了老九,虽头发有些花白,却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喜欢得不得了。每日的酒菜,都要亲自送去。时不时的,还给老九送些糕点。

老九不知何意,吃了酒菜,把糕点揣了,留着晚上饿的时候再吃。没过几天,广大的媳妇竟半夜悄悄叫开老九的门。老九不让她进,她竟急得哭了。老九无奈,只得让她进屋,问她何事,她又不说。

老九怕别人说闲话,催促她走,她却低声道:“九木匠,我知道你是个正人君子,我倾慕你已久。只希望和你做一次好事,奴家永生难忘。”

老九一听这话,连忙赶她道:“你快走,再不走,我就喊人了。”

广大媳妇嘴角露出笑容,爹声爹气的道:“你叫,我让你叫啊。你要是叫了,我就告诉别人,你我。”

老九双手一摊,做个随便的姿势,自己便走了出去。广大媳妇见他要走,双手一抱,将老九拖回了屋。老九挣扎着,低喝道:“你这是做什么?”

广大媳妇呻吟着,低低低道:“九木匠,你想死奴家了,就成全奴家吧。”

老九猛地一挣,挣脱了广大媳妇,朝屋外奔去。广大媳妇动了气,喝道:“不知好歹的东西,你出去,你要去了,就别想得到工钱。”

老九径直的去了,也不敢回来取工具,离开了杨黄寨。广大媳妇打探得老九真的走了,后悔自己太急,把他吓坏了。又悄悄的派人将他的工具,送还了他。只是棺木还没做好,又不好去请他。广大媳妇急中生智,命人去请五木匠。

老五大喜,来到广大家,见广大媳妇长得面白如玉,娇小可爱。和九妹相比,别有一翻风味。老五心想,广大放着这么好的媳妇在家不去享用,为何还去想着九妹?他占了我的人,我也要睡了他老婆。

老五越想,越难自禁。广大媳妇又很久没得广大宠幸了,见了老五,虽不像九木匠那样生得枝干粗大,一表人才,可他也是极品男人。

广大媳妇初时害怕五木匠也像九木匠一样,慢慢的引诱,惹得老五,垂涎欲滴,几次趁她走后,悄悄的用手来了一回。广大媳妇摸清了老五的习性,便和他往来起来。谁知广大的病,却突然的好了。

广大坐直身子,伸伸懒腰,觉得全身没劲,喝了些米汤,朦胧睡了一宵。等清晨醒来时,已全身大好。

广大见媳妇没来侍候,便问丫鬟,丫鬟们都不敢说。广大喝道:“你们为何如此?”

丫鬟忙跪下道:“少爷,奴家说来,你可别怪奴家的罪才是。”

广大见她一脸害怕的样子,忙道:“但说无妨。”

丫鬟便将他媳妇如何勾引九木匠,把九木匠惹走了的事说了一番。又说她又请了五木匠来,现正和五木匠打得火热。广大不听还可,一听到这话,喝命几名家丁,踹开五木匠的屋子,恰好抓奸在床。

广大媳妇见广大好了,吓得全身哆嗦,一口咬定五木匠她。广大走到跟前,冷笑一身道:“五木匠他不是人,难道你也不是人?九木匠呢,九木匠去了哪里?你个贱人,你以为我不知道。趁我生病,就做这见不得人的事,你说我该怎么办你?”

五木匠正要去穿衣服,广大喝住道:“五木匠,你也太胆大妄为了。不给你点惩罚,你是不知好歹。”

老五理直气壮,朝广大喝道:“你玩我的女人,我也玩你的女人,相互抵消。你还想干什么?”

广大啐了他一脸,朝左右喝道:“给你拖下去,将他那物割了喂狗。”

老五听罢急了,喝道:“广大,你敢。你要这么做了,我让你家鸡犬不宁。”

广大最恨的就是别人威胁,见左右不动,喝道:“还不动手?”

几个家丁,慌忙将老五拖出,一刀了事。痛得老五,杀猪也似的嚎叫。广大怕弄死了人,又命用金疮药给他敷上。

老五晕厥了几日,才慢慢醒来。

广大不好发落她媳妇,只是毒打了一顿,命她从此以后,不得见人。广大媳妇再不敢造次,躲在屋里,果然再不见人。

老五被人割了那物,气愤不已,可都结了疤,再接不上。他曾想过去死,可又不想窝囊的死去。他要报仇,要找广大报仇。广大已知老五不会饶过他,派人将他送得远远的。整日又命人守住自己家的屋子,不得让人欺进。

广大防了几年,不见老五下落,才放下心来。从那以后,广大也不敢再去勾引别人家的儿女了。

老九在松宁做工,听说此事,暗想当日要不是看出是老五做的坏事,也不会解了广大的魔咒。老五落得这种下场,算是罪有应得。

老九好几年没听到老五的消息,以为他死在外面了。每日做工,放心了不少。可接了几桩大的活后,便又出了一件怪事。

老九气得全身紫涨,又不知该如何给主人家解释。

原来老九在松宁做工,也超五载。那里的人家,都非常殷勤。见老九做的活细,都不愿他离开。就是一些小事,也要请老九去做。

老九做出来的东西,也很得人夸赞。

他给赵家、谭家、黄家、刘家、李家做了家具、棺木、木屋后,又到武家做工。这武家,听说还是唐朝武三思的后人。老九也不管他是谁的后人,只要有人请,他就去做工。武家有两个儿子,四个女儿。两个儿子都成了家,只有这四个女儿,还在找婆家。

武家见老九年迈,怕他再做几年木匠,就回家养老去了。急急的找老九来,替四个女儿都做嫁妆。老九初时来说还早,等过几天他家女儿要出嫁了再来做不迟。谁知武老爷不愿,说硬要先给他做好。老九不好推脱,只得替他家做来。

武老爷见老九愿了,日夜好酒好菜的管待,希望他能尽快做好。老九也像在别人家那样,慢慢的做,闲暇时,也去市集上买酒喝。武老爷看见不乐,便来问老九道:“九木匠,家里有酒,怎么还到集市上去打,难道是家里的酒不好?”

老九忙道:“武老爷,我到市集走走,习惯了,每次都会打酒回来。那里也有几个朋友,一起哪有不喝酒的。你家的酒很好,我喝了也喜欢。只是一到市集啊,不打酒就憋得慌。”

武老爷不再多说,心想九木匠一定是嫌家里的酒不好,便派人到市集上打了酒。武老爷拿出来喝时,竟是水。武老爷大怒,责问打酒的人。打酒的人说在那里明明喝来是酒,为何拿回家来就变了?还闻到酒香味了,难道有假?

倒在老九碗里的,他喝来可又是酒。武老爷接过去一喝,却又变成了水了。武老爷心里奇怪,连连点头道:“原来难怪九木匠要去市集上打酒喝了,这次你们去,打上好的酒回来。你们去打时,要亲自尝尝,酒不好就不要打。”

这次武老爷派了两个家丁去,两个家丁去尝了酒,觉得不错,打了回来。武老爷一喝,却又是水。武老爷大怒,正要打两个家丁。家丁跪下哀求道:“老爷,我们喝时,真的是酒,并不是水啊。”

老九听在耳朵里,心想难道酒有假,武老爷味重,喝的酒烈,所以觉着没味道?老九接过来一喝,险些醉倒。

老九连忙道:“武老爷,这就可烈着呢,我喝都要醉倒,你怎么说没味道?”

武老爷不信,朝老九道:“九木匠,这是什么酒,就是我那几个女儿,也能喝几大海碗。你要不信,我让她们喝来。”

武老爷说完,就命家丁去请几个小姐过来。武家的几个女儿应命而来,接过武老爷手中的酒碗,每人传着才喝了一口,就被醉死了。

武老爷大骇,伸手试了几个女儿的鼻息,竟断了气。武老爷哭得抢天呼地,几乎昏厥。还是几个家丁,连忙掐他的人中,才将他救活过来。

武老爷望着几个香消玉殒的女儿,坐在地上,竟是疯了。武夫人见发生这样的事,只得让老九赶制棺材。

老九昼夜不停,赶了四具棺材出来,武家财将几个女儿入殓。武夫人心想,这事发生得蹊跷,为何别人喝酒那么烈,我家相公喝了,却没味道?武夫人一怒,命人将酒家捆了来。

正文 一百四十六

酒家听说出了人命,吓得脸色发紫。自他家四代酿酒以来,还没听说过喝酒死人的。酒家不信,叫武家用银针试毒。武家试了,却没有半点中毒的迹象。

老九越来越觉着不对,让武家找大夫来瞧,大夫们也说是喝酒醉死的。眼见着武老爷疯疯癫癫,不能主事,武夫人骂了武老爷一通,只得泪流满面,将几个女儿埋了。武夫人虽埋了几个女儿,却要酒家赔她女儿。

酒家堵住武家,不让埋这几具尸体。武家只得住手,不埋尸体。武夫人指着酒家喝道:“你不让我家埋我女儿,到底什么意思?四条命,无论如何,你家都是要赔命的。”

酒家嗫嚅着,朝武夫人喝道:“这件事,有很多蹊跷的地方,必须查清楚了,才能埋葬。我觉得这木匠,就是疑点。”

武夫人一听,朝酒家道:“你说来听听,要是说得有理,我就饶了你。要是说得毫无道理,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酒家望定老九,朝武夫人道块:“你说说,死了人,什么最高兴?”

武夫人摇摇头,不知酒家所言何意,只怔怔的望着他。酒家见他动问,冷笑道:“死了人,自然是木匠最高兴了。”

一句话提醒了武夫人,猛地转身,朝老九射来凶光。老九摸门无路,也不知如何让辩解。只听酒家又道:“刚才听夫人说,九木匠尝出酒烈,他为何不阻止武老爷,硬要几个女儿都喝下烈酒呢?”

武夫人瞪了老九一眼,朝他喝道:“九木匠,你有何话说?”

老九仰天打了个哈哈,冷笑道:“我无话可说。”

武夫人朝一旁的家丁喝道:“他既无话可说,给我拿下。好你个九木匠,没想到会做下这等伤天害理之事。老爷也是鬼迷心窍,才让你那么早来做工,却没想到害了女儿不说,还把自己弄得疯疯癫癫不成人样。”

酒家跟着数落道:“夫人,你有所不知,现在的木匠,最是缺德。他怕没活做,就想出些下三滥的伎俩。要不是害得哪家的女儿死了,就是害得他家不得安宁。今天爹死,明天娘死,你说说,哪一个是好东西?就拿那五木匠来说,偷盗、做烂事,都被他们做绝了。”

老九不好多辩,任由酒家说来。武夫人听着酒家的话,更是生气。朝老九又道:“九木匠,听说你们看了鲁班书,不害人过不得日子。我这四个女儿,同时死了,一定是你干的好事。我可告诉你,出了这样的事,你逃不脱干系。”

酒家接着也道:“夫人,你有所不知,当年九木匠在唐家,弄得人家女儿不清不白的。要不是那道士和他一伙,他怎会活到今天,早被唐家拿下,给打死了。”

老九忍无可忍,喝道:“酒家,不会说话,就不要乱说。我且问你,我害他家女儿死,我有什么好处?”

酒家冷哼一声,喝道:“有什么好处?他家女儿死了,你不是又有活做了吗?”

老九啐了他一口道:“试问他家的女儿不死,我就没活做了吗?他家的女儿一死,我少了好几桩活,少做了几个人的嫁妆。我害死他的女儿,我有病啊。”

老九又转向武夫人,朝她一笑道:“武夫人,我要是看过鲁班书,还会让你们抓着?”

酒家听完,颤抖不已,朝武夫人道:“你没听说当年,九木匠被砍了头,可头无缘无故又长在了他的头上,害得胡财主家的爹被砍了脑袋。这样的木匠,你敢留在家做工吗?夫人,你想想,不是他,谁能让你家四个女儿同时死去。”

武夫人不知该听谁的好,没了主意。一旁武老爷的弟弟朝武夫人道:“嫂子,别听酒家胡说,一定是他家的酒里有问题,想嫁祸九木匠。九木匠在外做工,每每都被人称赞,他怎会做出这等事来?他家老五,会做这事,我才相信。当年唐家那事,后来查清楚是五木匠干的,可抓了五木匠这许多年,也没把他抓到。哥哥命人打的酒还在,拿来我尝尝。”

武夫人喝一声,命家丁将酒拿来。武二一喝,连忙吐了一口道:“这是什么酒?简直是苦的。”

武夫人一听不信,亲自喝了酒,也是苦的。酒家着了急,心想怎么会这样?我家酿了这么多年的酒,还没出现过这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

武夫人吐了一口,喝命家丁将酒家拿下,问酒家还有何话说?酒家见事也至此,想辩也无法再辩,只得认栽。

老九却看出些端倪,朝武夫人道:“夫人,我看有些奇怪,他这就里,好像飘着一层黄色的液体。”

武夫人大骇,忙命家丁将酒拿来给老九仔细查看。老九看了一番,像酒家形容了一人的样貌,问他见过那人去打酒喝没有?

酒家一愣,朝老九道:“几天前,是见有那么一个人去打酒喝。当时我娘子骂了他一句,他还和我娘子对骂了半天。我好生解劝,才把他解劝好了。赔了他些酒,他才乐意回去了。”

老九摸着胡须,微微一笑道:“这件事,有些眉目了。”

旋即转身朝武夫人道:“夫人,你放他回去。”

武夫人不愿,朝老九道:“九木匠,他害死了我的女儿,我不能放他回去,我要放他回去了,拿谁给我女儿报仇?我家一下死了四命,才要他一命赔偿,算是便宜他了。”

老九淡淡地一笑,朝武夫人道:“你放他回去,我还你四个活生生的女儿。”

武夫人大骇,不信老九有这本事。酒家见老九愿搭救他,感恩不尽。老九又劝武夫人道:“夫人,要是酒家回去了,你四个女儿还没活过来,我九木匠愿意抵命。”

武夫人摆手道:“九木匠,这事与你无干,怎能让你抵命。要抵命,也得酒家抵命。刚才都是我糊涂,险些害了你。”

老九又朝武二望了一眼道:“武二爷,你给夫人说说,放了酒家回去。只要酒家回去了,那几个女儿就活过来了。你们打开棺木看看,她们面貌如生,哪像死去的样子?”

武二爷和武夫人听完惊得呆了,命人打开棺木,果见四个女儿颜色如生,便随了老九的意,将酒家放了。

老九靠近酒家耳朵,附耳低言了几句。酒家连连点头,照着老九的方法去做了。这事老九知道是谁做下的,可不愿说给别人听到。酒家也知老九是想保全他,刚才要不是老九解救,自己就得赔命,也替老九隐瞒此事不说。

老九听说老五还在人世,并且就在松宁,四下寻找他的下落,却又寻找不到。他只得叹了口气,心里暗想斗了大半辈子,难道还没斗够吗?五哥也太任性了。

等酒家回到市集,武夫人又开棺来看,果见四个女儿,像睡了一觉做了个梦一般,活了过来。武夫人问缘由,老九只笑不说。

才见四个女儿活过来,又见武老爷走到棺材旁,问武夫人,这是怎么回事?武夫人便将他喝酒疯了,女儿们死了话说了一遍。武老爷大骇,问两个儿子哪去了,怎不来主持事务?武夫人哭道:“两个儿子,都听了媳妇之言,说是不吉利,不让来这里。他们四个妹妹死了,都没一个来看一眼。”

武老爷听完大怒,正要拿两个儿子来问,被武夫人劝住道:“他们也是为自己考虑,我都一把年纪的人了,还怕什么?倒是苦了二弟,让他跟着忙里忙外的,我倒有些过意不去。”

武老爷忙抱拳朝武二道:“兄弟,多亏有你。”

武二见武老爷好了,皆大欢喜。倒是他的两个儿子听说武老爷不疯了,心里不快。原来两个儿子,都想着老爹早点去世,好继承遗产。听得他爹脑子清醒了,媳妇们连忙放了这两人,叫来老爷府里侍候。

武老爷痛恨两人,喝命不让他们来家。

武老爷见老九有些本事,硬要他把女儿们的嫁妆做完,才放他回去。也是奇怪,才过了几天,就有人来提亲,愿娶他家的大女儿。

武老爷权衡了一下利弊,听说男方家里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又有钱有势,亲自去看了一番,便允了。武老爷见两儿子不成器,所有的嫁妆都从厚。

两儿子探得这事,悄悄的告诉了各自的媳妇。他们的媳妇商议道:“老爷这是怎么了,儿子不疼,反去对女儿好。以后他死了,就让女儿来埋他,替他料理后事。”

两个儿子又害怕这话被老爷听见,骂了媳妇一通。老九天天做工,闲暇时听得这事,暗笑不已。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都有自家难处理好的事,只是在别人的眼里,看起来很好笑罢了。

老九又做完一批嫁妆,谁知又有人来说媒。武老爷觉着是好事,又把二女儿嫁了。老九见这些嫁妆倒很及时,不禁取笑武老爷道:“武老爷,你可悠着点,我这赶嫁妆都赶不及了。”

武老爷捻须笑道:“九木匠啊,姻缘到了,把她们都嫁了。你是看到了,万一又弄得四具棺材同时停在一起,我哭都还来不及呢。”

老九知他是怕了,朝他道:“武老爷,你也不用害怕。那次是有人搞鬼,现在没人敢搞鬼了,你就放心的让她们在家里待着。你这二女儿,想必才十四岁吧。”

武老爷点点头,心想你不说出是谁在搞鬼,我心里不踏实。即便女儿小点,出去了也就成了家,不关我的事了。她们在家里,我还得处处防着,怕有人来捣乱。

老九又赶完两批嫁妆,累得不行,便回去看佘芳母子去了。回到家里,见老王病得不行了,只得赶紧给他做棺木。

老四来找他道:“九弟,最近听说五弟的消息了。”

老九见老王一病不起,心里伤心,不没闲心管老五的事,只随口应了一声道:“有他的消息又怎么样?他尽不干好事。你别在我跟前提他,一提到他,我这心里就烦。”

老四只得不说,回家去取了推刨来帮着老九推木板。

正文 一百四十七

才推了一阵,佘芳命儿子来叫老九,说老王不行了。老九只得把一切交给老四,让他看着做,慌忙跑了回去。

回到屋里,见佘芳朝老九摇了摇头,老九知道老王不行了。走到他的卧室,抓住老王的手。老王热泪盈眶,哽咽着道:“九爷,以后我不能陪芳儿了,你要好好对她。她这一辈子,吃了不少苦。”

老九哽咽不语,只是点头。老王又道:“九爷,你不用难过。人总有一死,生老病死,是自然现象。我老了,不行了。今年都一百零一岁了,我也满足了。该见的世面我也见了,更欢喜的是替我女儿照顾好了她的女儿。”

老九拉着老王的手,贴到自己的脸上,颤抖地道:“你不能死,你走了,我和芳儿,还有孩子都会想你的。”

老王咳嗽一声,让老九扶他坐直身子道:“我说过了,你不用难过。去床头的柜子里,取那本医书来。”

老九忙去将一本厚厚的,翻咱得破烂的手抄医书拿了过来。老王捧着医书,微微一笑道:“这本医书,好多人想要,我都没给他们。就连我的两个儿子,我都没让他们看一眼。这些年,芳儿侍候我,就像对自己亲爹一样。这本医书,就该属于她。她用不着,今后可交给你们的孩子。我希望你今后给他找个私塾,让他学点文字,好来认识这医书。”

老九点点头,见老王只是微笑着说话,心里才放心了许多。他害怕人在要死的那一刹那,非常痛苦。可见老王的表情,似乎没有任何痛苦。

老王又道:“所有的药材,我都教芳儿认识了。以后等她慢慢告诉他吧,他是个聪明的孩子,想必能有所成。九爷啊,你在外做工,很是辛苦。以后我不在了,要多回来照顾照顾家里。你拼命的挣钱,是为了整个家,可也别冷落了芳儿。”

老九嗯了一声,见老王将书递了过来,忙伸手接了。老王又让他扶他躺下,老九只得扶他躺下。老王躺下后,又朝老九道:“你看看家里有酒没,我想喝口酒。要是没了,去市集上打些来。”

老九忙走去拿,却一口酒都没了。他怕去市集太远,还没打回来,老王就去世了。忙去问老四,老四说家里有存酒。老四急急的去取了来给老九,老九拿到老王的卧室时,叫了他几声,不见回应,走到跟前伸手一摸鼻息,人已断了气。

老九长长的叹了口气道:“我简直糊涂了,原来他想支开我,不让我看到他死时的惨状。这一辈子,要不是你,我恐怕早死了几次了。”老九随即吩咐老四赶制棺木,一面将老王的尸体停放在堂屋里,命佘芳和儿子轮番守候,一面又骑马到市集上,扯了白布动用之物,请来道士做法事。

老九谨遵老王的遗嘱,将他埋在不远处的高山之间。那里有个洞,恰好能放一口棺材。阴阳先生来看了,说是个好地方。道士和老九要好,仔细一看,朝老九道:“这地方好是好,但得将棺材头放在里面。要是放错了位置,恐怕又不是什么好地了。”

老九谢了道士,问清楚是傍晚时分起经,让老四来陪客气,他亲自去做棺木。老九昼夜赶工,将棺木赶好。心想老王对我莫大之恩,他生前一口棺材都没给他准备,真是对不住他。忙又去问老四,有没有上好的木料,要在棺材里做一个小枕头。

老四回去翻了个遍,只找到半截紫荆花树。老九命他拿来,赶制了个木质枕头,放进棺木。找了几个力气大点的人,将棺木抬到堂屋,入殓了老王。

道士开玩笑地道:“九木匠,听说你做的棺材,尸体不会腐烂。那我们免费给你做二十一天的水陆道场,看看尸体是不是真不腐烂?”

老九摆手道:“你就别取笑我了,家里人丁又少,这里可比不得当年的一线天。那里可是要啥有啥,你也看见了。取些白布香蜡纸烛,都得走好几十里的山路,才能遇到一个小店。稍微取得多些,那里都说不够。”

道士微微一笑道:“这你大可放心,我帮你节省就是。该用的则用,可以不用的就不用。只要你管我和几个徒子徒孙三餐就行了,你看如何?”

老九点头道:“那敢情好。”

道士又道:“不过有一件,以后你也得帮我做一口棺材。”

老九拍了拍腿上的木花,笑道:“一口棺材算得了什么,你家要动用什么,只要叫一声,我就去给你家做来。”

道士和老九说定,真做了二十一天的法事,才开棺验看。道士见老王如生前一般,静静的躺在棺材里,反被吓了一跳。佘芳和儿子不舍,想多看一眼,道士都赶紧让盖好棺材。道士又去问老九道:“要不要加长命钉?”

老九忙道:“这我倒忘了,不过可以不加。老爷子活到一百岁上,还用加那东西吗?上次给黎家的棺木加长命钉,是黎老爷子不安分,所以给加了。”

道士捻须道:“当时要是我在,就不会出现尸体跑出来的事了。无论谁做了手脚,我都会让他安安稳稳的躺在里面。”

老九一愣,忙请教道:“这里面,难道还大有文章?”

道士诡秘地一笑道:“黎家的几个女儿,本来就不干不净的。要是不让几个女儿守孝,再给黎老爷子找几个假孝子,他就不会出来了。”

老九啐道:“那分明是我五哥做的鬼,像你这样,他不照样出来?那满身的蛆,吓得我都不敢接近。要不是听说四人怕火烧,我也没办法制服他。”

道士见他不信,朝老九道:“你信不信,我能让王老爷子从棺材里起来,又能让他躺下去?”

老九止住道士,喝道:“你可别胡来,你要是胡来,以后我就在你棺材里放个东西,也让你起来又躺下。”

两人相视一笑,都各忙各的去了。

好不容易做完二十一天的法事,等到第二天清晨,便是发丧的时辰。老九见人手少,把老四家的几个孩子也叫上,抬了棺材,又找了绳索,慢慢的将棺材放进洞。众人弄得筋疲力尽,回到家里,几乎都不愿动弹了。

佘芳一旁道:“外公真是累人,怎么偏偏挑那么一个地方下葬?”

道士听到了这话,朝佘芳道:“你不要埋怨老爷子,以后就知道他的用意了。”

老四也道:“九弟媳,那棺地,一般的人是看不出来的。好不大户人家想埋,但都没人愿跑到这种地方来给他看地。老爷子花了那么多年的心血,想必就是为了这棺地来了。咱们住在这里,老五一直找不到,想必老爷子也费了不少工夫才找到这么个幽静的地方。”

道士听老四提起老五,心想这老四,一定害怕老五害怕得不行。只是老五做事,做得太绝了,件件都是那种绝自灭孙的事。

道士见一切都安顿好了,来向老九告辞。老九给他工钱,他也不要。

道士又说烧七的时候不用去请他,他自己会来。老九知最近这一个多月,去不了哪里,在家陪着佘芳和孩子,把平常该做的木活,也拿来做做。

老四闲着没事,来找老九喝酒。老九摆手道:“四哥,如今老爷子走了,这里恐怕不太安全。几个道士和阴阳先生都熟悉路道,我怕五哥他会悄悄摸来。”

老四大骇,朝老九道:“上次你不是说老五在杨黄寨被人割了,不知死活吗?难道老五还没死?”

老九见左右无人,才将武家发生的事告诉老四一番,还道:“四哥,你想想,据酒家所见,那必是五哥无疑。只是这几年他跑到哪里去了,我却不知道。他怎么知道我在武家做工,又喜欢去市集打酒,想必他费了不少功夫打听了。”

老五无处不在,没吓着老九,倒把老四吓得三魂少了两魂,颤抖着身子,坐立不安。老四也不敢喝酒了,决计将山路改道,疑惑外人,让他有来无回。

老四心想,那天我不过试探一下你,看你知不知道老五的下落,你不说。要不是我来找你喝酒,恐怕你都不会说了。

老四忖了忖,朝老九道:“我不担心别的,就怕你四嫂,还和她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既然他真的被废了,我也就放心了。”

老九白了他一眼,不禁道:“难道你还不相信他真被废了?四哥,都好几十岁的人了,难道四嫂还会和他做那些事?即便四嫂愿意,恐怕五哥也不愿吧。五哥这些年,可长本事了,你知道他和黎家九妹的事吗?闹得可是丢人了,我在外面,都为他感到羞愧。”

老四不敢多提起老五,深怕一提起他,他就来了一般。

老九见他不愿提起,又转了话题道:“四哥,你看这里地势虽然不平坦,但也可以多建几座屋子。眼见着几个侄儿都长大成人了,也得给他们说亲事了。”

老四焦灼地道:“这里前不挨村,后不着店的,有哪家姑娘愿意嫁到这里来?我看等老五的事过去了,咱们还是搬到别处去住吧。目前不缺住的地方,我看就算了。”

老九一愣,心想你来这里,还没打算一辈子住在这里啊。既然如此,那就由着你吧。只是看着侄儿们都大了,也不能把他们耽搁着。十四岁就该娶了,可大的都将近二十了,四哥就不急吗?

老九想了想,心想明年也给孩子说门亲事,就当是童养媳,娶过门来,让他们自己琢磨去。

老九又想,早点成家立业,早点抱孙子,早点享福。像他这么大年纪的人,能不能看到孙子,还是未知数。

老九一想到这些,心如刀绞。

回想当年做下的那些事,不禁仰头暗叹。

正文 一百四十八

老九在家等老王满了五七,又吩咐了佘芳和孩子些话,便出门去找活做。老四看着老是让他补贴家里的用度,过意不去,想跟他一起出去。老九知他害怕老五,不让他跟着去。老四过意不去,闲暇之时,见佘芳和她孩子有啥事,就帮着做了。

老九来到松宁,在酒家打了酒,才喝了一口,就被一人拍了一下肩膀。老九吓了一跳,回头望去,见不是别人,正是武老爷。

老九和他寒暄了几句,武老爷便请他到家做工。老九满脸迷雾,朝武老爷道:“武老爷,你家该做的,我都做完了,还有什么要做的?”

武老爷一脸凝重的表情道:“九木匠,你有所不知,我家侧面的厢房,有点漏水。当时我没有管,谁知道漏着漏着的,竟然踏了。我想请你去,重新选定木料,再做一栋。你放心,工钱比别的人家多开你一倍。”

老九摆手道:“工钱照例就行,你要多开,我就不去了。”

武老爷眉头一皱,见老九心答诚,便道:“木料都准备好了,只等你一去,就可开工。九木匠,还有个事儿,想告诉你。”

老九问道:“什么事?”

武老爷大笑道:“别人听说我家的嫁妆是你做的,来说亲的络绎不绝,我都不知道给剩下的两个女儿怎么挑女婿了。”

老九心想,你那小女儿生得倒不错。只是我那孩子,小了些,不过女大三,抱金钻。要不我厚着脸皮,给他说说,说不定他还允了这事了。

老九忙陪笑道:“武老爷家大业大,别人看重的,并不是我做的嫁妆,想必是看上你的家财了。不过你那几个女儿,长得花儿一样,好多男孩子一见,都会流口水呢。”

武老爷听着喜欢,朝酒家招手道:“打二十斤酒。”

酒家有些为难,朝武老爷道:“店里同等的酒没二十斤了,要的话得稍微等等。”

武老爷一想,既然来了,又会着了九木匠,等会也无妨。便朝酒家道:“等会无妨,你快去做来,我和九木匠说说贴心的话。”

两人在那说话,却被远处的老五看见了。老九不知老五还在松宁,也不曾提防。武老爷说着说着,便问老九道:“九木匠,听说你有一小公子,今年贵庚了?”

老九微微一笑道:“虚长了十二岁,整日闲在家里。以前跟着他祖姥爷学些文字,老爷子过世了,就没人教了。”

武老爷一听,翘起大拇指道:“了不起,还学了字。我喜欢识字的人,你要是不嫌弃,把小公子送到我府上来,我正好请了个先生教两个女儿,让他也跟着一起学字,你看怎么样?”

老九听说是好,但一个男孩子家,怎么能跟着人家的女孩儿一起学字呢?随即摆手道:“武老爷,这可不好。不是我不愿意,实在是你这里不方便。”

武老爷捻须一笑,指着老九道:“你有所顾忌?”

老九忙道:“武老爷,你想想,女孩儿们都不能抛头露面,我那调皮捣蛋的孩子来了,岂不是要和她们腻在一起。要是他做出啥出格的事来,到时说也说不清。”

武老爷一听是这个理,但想九木匠当年显赫风光,一定有不凡风骨。他的儿子,自然也得了他的真传。他留他在家里,不学木艺,反去习字,想必志比天高,当有一翻作为。那些来提亲的人家,虽然家事显赫,却透着铜臭气息。不是来和我比富,就是来夸才识,九木匠现虽没当年风光,然小女嫁到他家,也不至于挨饿受穷。况他这小公子,日后留在我处培养,必能成才。

武老爷想到此节,微微一笑道:“九木匠,不妨不妨。只要你不怕我那两个女儿带回了小公子,尽管让他来。先生正在教她们习字,你把小公子带来,也正好赶上。”

老九想推辞,被武老爷看出心思,忙道:“这事就这么说定了,你先回去把他带来。我那厢房,也不甚要紧。”

老九只得回去,把这话给佘芳说了。佘芳一听是好事,立马答应了。可这样一来,就只留下她一人在家里。老九不忍心,要把她一起带走。

想了想,可这样又把老四一家晾在那里了。他亲自去找老四,老四是不愿搬走的。老九无奈,又来和佘芳商议。佘芳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那我还是留在这里,和四嫂打个伴。四哥看四嫂不顺眼,现在连话都不和她说了。再说我要是走了,四哥和四嫂不说我们丢下他们不管了?”

老九无法,只得带着儿子,朝武老爷家赶来。武老爷见了老九儿子,高兴得不行,问起了什么名字?老九答道:“因就这么个儿子,也没取啥好名字,平时我们都叫他幺儿。”

武老爷听了笑了,问老九道:“老爷子是识字的人,怎么就不给他取个名字?”

武老爷怕老九欺骗他,让孩子写几个字来看。孩子连忙写了几首唐诗,看得武老爷欢喜不已,连连拍掌道:“这字写得好,就是来教他们的先生,也未必有这么一手好字。”

老九忙道:“武老爷,你就别夸犬子了。他那些三脚猫功夫,怎么能和先生相提并论?他一来,可叨扰武老爷不少。”

武老爷又找先生来,说给孩子取个名字。先生一听,忙取了笔来,在纸上写了两个字。又问老九道:“你家按不按字辈取名?”

老九把家族的字都忘了,随即道:“不按。”

先生便道:“既然这样,那就叫这两个字吧。”

老九不识字,装模作样的看了一遍,示意孩子去看。孩子看了,朝老九道:“先生取了振华两字。”

老九听罢,微微一笑道:“先生果然才高八斗,取出来的名字,就是不凡。还不谢先生大恩?”

老九前面一句,是夸先生的,后面一句,转头来对孩子说。孩子听完,连忙朝先生一礼,谢了又谢。先生看着喜欢,不禁道:“这个孩子,聪明伶俐,还是我教的第一个如此聪慧的弟子。”

武老爷听了更加喜欢,朝孩子道:“振华,你见过了先生,再去见见你两个姐姐。以后你和她们一起读书,一起习字,可别太生疏了。”

钱振华点点头,朝武老爷道:“请老爷放心。”

武老爷带着振华,朝后院去了。老九朝先生道:“先生,如今正逢乱世,学了些字,难道还能参加科举?”

先生捻须笑道:“参加科举?习字可以增长见识,并不一定要参加科举。像咱们这个地方,几乎都是有钱的人说了算,什么县太爷之类的,哪里管得着这种地方?做官的,还不如多习几个字,做些清闲的活,不至于太累。等到遇上了好年头,说不定就能一跃青天,做那高官,享厚禄了。不管什么时候,识字都是非常有用的。”

老九不懂,心想我一个字不识,不也在一线天混了那么多年吗?而且整个一线天,谁敢不听我的话?要不是老爷子临终前交代要让孩子识字,我才不愿让他来呢。

先生见他不说话,也不和他多说。毕竟不是同路人,说话都有隔阂。

武老爷带振华和两个女儿见了面,就留他在那里。自己走了出来,朝先生道:“先生,以后振华就拜托给你了,你放心,用度之类的,不会少你一分。”

先生拱手朝两人一礼,微笑着道:“既然他们都认识了,那我去教他们也!”

老九听着之乎者也的东西就烦,见他如此,也不去回礼。武老爷见老九这般,等先生走后,才道:“其实我不过让女儿们认识些字,并不想她们学什么之乎者也。不管到了什么人家,至少账目得看懂。要是连最基本的都看不懂,难免会吃亏。”

老九翘首,心想武老爷花银子让女儿们识字,原来是想去接管大户人家的账目,这如意算盘,打得比谁都还精。

老九告了饶,便去做工去了。

武老爷见老九去了,时不时的把振华叫过来,考考他。这振华果真厉害,不但四书五经,背得滚瓜烂熟,就连唐诗宋词,无一不精。先生考他都考不着,武老爷怎能考着他。

武老爷见振华如此了得,悄悄嘱咐两个女儿道:“你们要多和振华学习,不得欺负他。和他搞好关系,要是他能看上你们,那最好不过。要是他不喜欢你们,也得投其所好。”

两个女儿忙应了一声,小女儿却疑虑了,朝武老爷道:“爹,他不过木匠的儿子,咱们犯得着这么对他吗?”

武老爷瞪了小女儿一眼,伸手搓着她的脑门道:“没长脑髓,尽说这些没头没脑的话。像他这样的,能找到几个。他要是去参加了科举,考了状元,那就不止荣耀一门了。”

两个女儿似乎明白了武老爷的用意,可没过多久,便听说已废除科举。武老爷有几分失望,找先生问道:“都废除科举了,还识字干嘛?”

先生怕丢了饭碗,朝武老爷道:“虽然废除了科举,但朝廷也会用其它的方式录用人才。什么时候,文人都会得到重用的。”

武老爷忧虑地道:“我看难,听说现在连朝廷都没了,弄了个什么总统。这总统,简直是革了老祖宗的命,闻所未闻。”

先生只把些好话来劝武老爷,说得武老爷头晕目眩,让他打住道:“你继续教几个孩子,好好的教。”

先生听了高兴,心想不忽悠你,我就没了饭碗。这怎么回事,说变就变。我都还没来得及反应,已不复存在了。

老九也听说此事,心想既然不要我的银子,让他学学也没啥坏处。何况回到家里,也不过和四哥的几个孩子玩耍而已。但心里总是不安,留着他在这里,不总劳烦武老爷吗?

老九把这事告诉武老爷,武老爷怕老九把振华叫回家去,也把先生的话糊弄了他一番。老九本就想孩子留下,假装被说晕了,听从了武老爷的话。

武老爷见老九有将孩子送回去的意思,就坐不住了。整日想找老九,把小女儿许给振华做媳妇。

正文 一百四十九

老九初时不知武老爷何意,还以为他嫌振华在他家待的时间长了,他有不便。后来慢慢听出了武老爷的意思,便朝武老爷道:“武老爷,振华在你们家,也打扰了那么长时间,我想让他回家去,他娘身体又不好,让他回去陪陪他娘。”

武老爷更加急了,忙道:“九木匠,孩子在这里好好的,你怎么要他走了?这可不行,我喜欢这孩子。”

老九要他说出这样的话,免得自己说出来,别人又说他来高攀武家。听武老爷把这话说出来,只是不作声。

武老爷更急了,朝老九道:“我看这孩子机灵,想把小女儿许配给他,不知你意下如何?”

老九迟疑了半晌,才道:“犬子年幼,恐怕他……。”

武老爷微微一笑道:“我那般女儿刁蛮韧性,不过也只大振华几个月。九木匠,要是为这点年龄计较,那可不是你的性格了。”

老九心里窃喜,朝武老爷拱手道:“多谢武老爷,只是我家贫苦,门不当户不对,还请武老爷三思。”

武老爷摆手道:“你大可放心,我招他进门便是。”

老九想着他家有两个儿子,振华过来,必跟他们争抢家财,不禁道:“武老爷,犬子福薄,招赘的事,我不能应你。”

武老爷一惊,心想我招你儿子入赘,算是给了你很大的面子,你却这般回我。不乐道:“那依九木匠的意思,该当如何?”

老九哂笑着,忙道:“武老爷,平常人家,都是没有儿子,只有女儿,才招赘女婿进门。可你有两个儿子,再把振华招进来,恐怕……。”

武老爷听说,将嘴凑了过来,低声道:“那两个儿子,都不是我亲生的。”

老九大骇,怔怔的望着武老爷。

武老爷叹息一声,朝老九道:“不瞒你说,当年我也是武家招来的女婿。在我未来之时,夫人便有了夫君。她生下那两个儿子后,死了丈夫。后来孀居在家,那时我家很穷,但我爹听说武家家业甚大,便找媒人来说亲。当时她家,就只剩下我老丈人一人,夫人还得拖着两个很小的孩子,虽有丫鬟照顾,但丫鬟们见夫人懦弱,便阳奉阴违,时时欺负夫人。老丈人看不下去了,便答应了我爹派来提亲的人。我入赘过来后,老丈人事事都看不顺眼,把我一顿好骂。老丈人又让我改了姓,改跟着姓武,其实我本姓刘。过了几年,老丈人死了,我的日子才好过一些。可没想到,夫人连生了四个,都是女儿。那两个儿子,只对他娘好,对我却是陌路人一般。”

老九听了,也不知该如何去安慰武老爷。

又听他道:“我在武家受的气,可能你想都想不到。两个儿子,和老丈人一样,处处和我作对。后来我给他们娶了媳妇,把他们分了出去,这才过得自在了。夫人虽万分不愿,但她也不好违背我的意思。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情况,凡事都还将就着我。只那两个儿子,我疯了,几个女儿躺在棺材里了,他们都没来看一眼。听说我不疯了,他们才来看一眼。你说说,如此逆子,我敢靠他们养老送终吗?”

老九低声道:“武老爷,你对两个儿子好一点,想必他们就不这样了。”

武老爷冷笑一声,摇头道:“要是对他们好一点他们就不和我作对了,我至于把他们分出去吗?这两个畜生,在外面找了个不知什么女人,来污蔑我,说我和她有染。夫人和我反目了好久,后来那女的被我二弟一顿毒打,说出了真相,夫人才答应将两个儿子分出去住。我这些年,那苦啊,你是不知道。九木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见着振华这孩子就喜欢。你要是觉着小女还过意得去,咱们两家,结成亲家,以后相互帮助,也不是啥坏事。”

老九沉吟了一会,朝武老爷道:“多谢武老爷厚爱,我和他娘商议一番,要是她没啥话说,这门亲事就定了。”

武老爷点头道:“我等你的消息,这件事,一定不能让别的人知道。就连我的夫人,也不能告诉她。那两个败家子,更不能告诉他们。”

老九明白其中的道理,又做了几天工,推说有事,回去和佘芳商量去了。佘芳一听要给孩子说亲事,便问老九道:“是孩子自己愿娶的?”

老九摆手道:“我还没问他呢,婚姻大事,不都是父母做主的吗?”

佘芳伸手指着老九,喝骂道:“就你这脑子,当年我爷爷百般阻扰,到头来,还是没阻止了我们。你真是糊涂了,怎能替孩子做主?你去问问幺儿,要他愿了,我也不多说啥,要是他不愿,我跟你没完。”

老九知道佘芳的脾气,回到武家来问振华,振华说愿娶,老九便允了这桩婚事。

老五整天闲着,听说老九不但在武家做工,还给儿子说了亲事。他可坐不住了,一听老九有了好事,就不让老九有好日子过。

他给自己装扮一番,化妆成个老头子,让人都看不出他的本来面貌。一来到武家门口,便朝家丁道:“听说你家老爷,和个木匠结了姻亲?万万使不得,快去告诉你们老爷,要是结了姻亲,必有血光之灾。”

这事本来神秘,没几个人知道。家丁忙去把这话回了武老爷,武老爷一听不好,让家丁去请那人来。家丁去了半天,也没找着那老者。

武老爷让家丁描述那老者的长相,家丁极力描述,武老爷派人找遍了松宁,都没发现。心想都允了九木匠了,再有变化,恐怕九木匠说闲话。但如果不将这事告诉九木匠,万一真有血光之灾,那可怎么好?

武老爷无奈,只得将实话告诉了九木匠。九木匠又去给振华说,振华大骇,悄悄对老九道:“爹,不好。文佳听说都已许配给了我,我们偷偷的做了那事了。”

老九啐了他一口,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喝道:“真正胡闹,毁了人家女儿的清白。我是怎么教你的,你却做出这样的事?”

振华跪在地上,朝老九道:“爹,这事是我一人做下的,与你无关。要是武老爷问起来,我一人承担。”

老九一把将振华搂入怀里,流下泪来道:“我的儿,你要是有事,你以为我还能活吗?你怎么这么糊涂,就做下了这傻事?”

振华哽咽着,委屈地道:“爹,我不愿,可文佳和文秀两个硬把我按住,不让我走。没想到她们用手弄我那东西,竟然硬了起来。我对不住你,爹。”

老九喝道:“你对不住的是她们,怎么对不住我?我看他那两个女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既然如此,那就退了这门亲事。”

振华担心地道:“那文佳怎么办?”

“怎么办?让他家自己想办法,我们就装着什么都不知。我这就给武老爷说,打发你回去。就怕文佳怀上,要是不怀上,她也不好把这事说出去。这事你可得保密,不得告诉任何人。”

振华连连点头,这才去了。

老九走到正厅,把要振华回去的话说了一遍,武老爷也觉着对不住老九,便听由他自去。老九收拾行装,把振华送了回去。自己又来武家,给他家做工。

老九有计较,万一武家发现了振华做下的事,最多让他来抵命,反正他们是找不到振华的。才做了几天工,振华和文佳的事,传到了武夫人耳中。武夫人按捺不住,将这事抖了出来,拉着武老爷的耳朵,喝道:“这事就由得你做主?你算是什么东西,我家的事,都被你这人给做坏了。好端端的女儿,被人糟蹋了你都不知道?”

武夫人大怒,喝一声道:“给我把九木匠带上来,我要亲自审问。”

武老爷急了,压低声音道:“夫人,这事不宜伸张。要是传出去,咱们女儿怎么办?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打我骂我就行了。”

武夫人想了想,生了回闷气,朝左右喝道:“算了,也别去招惹九木匠了。你们今日在场的,一个也不许说出去。这话就当烂在肚子里,谁要说出去,乱棍打死。”

老五神通,早听说了这事,又来到武家门前,将文佳和振华私通的事说了一通。家丁来回武老爷,武老爷大怒,命人捉那老头。家丁道:“看他一副算命先生的装束,想必能知过去未来事。这种人,最好不要得罪他。”

武老爷叹息一声道:“那这事,不就传了出去吗?他要再胡说,你们给我捉住,让他来见我。”

家丁领命,守在大门口,只等老五到来。

才过了片刻,武夫人也知道了这事。她把武老爷叫到屋里,先是骂了一顿,后又平和了下来。朝武老爷道:“你看看,你做的好事。文佳她还小,什么都不懂,你就把个混小子和他们混在一起。这事都被人知道了,不发落九木匠家的那畜生是不可能的了。去把九木匠给我叫来。”

武老爷没法,只得派人去叫老九。老九知道是这事,早做了打算。来到正厅,朝武老爷、武夫人一礼道:“老爷、夫人,你们找我啊?”

武夫人瞪了他一眼,喝道:“下人始终就是下人,一点教养都没有。我家老头子怜惜你,你却做出这样的事来。”

老九装着什么也不知道,惊讶地朝武夫人问道:“夫人,你说的是什么事,小人倒有些糊涂了。”

武夫人盛怒之下,站起身子,喝道:“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你家那畜生,做下的好事。还不去给我把他抓来,听候发落。”

老九摸了摸脑袋,不解地道:“夫人,你说的是什么,我怎么不知道?我家那畜生?我家是养了几头猪,你是怎么知道的?”

武夫人冷笑道:“九木匠,你就装吧。你家振华做下的好事,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告诉你,早点把他送来,这事还从轻发落。要是送来晚了,休怪我无情。”

正文 一百五十(完结)

老九跪,朝武夫人禀道:“夫人,都是小人教子无方。他所有的罪过,都由小人承担。”

武夫人走到老九跟前,踹了他一脚,吼道:“他犯下的罪孽,你能承担得了吗?告诉你,不把他送来,等我找到他的那日,就是他的死祭。”

老九跪伏地上,不敢爬起,又朝武夫人道:“夫人,都怪小人没把孩子教导好,要罚你罚小人。不过奉劝老夫人一句,想找到我那孩儿,想必你就是登得上九霄,也未必能把他找到。”

武夫人啐道:“原来你早有打算,哼,九木匠,我告诉你,就算找不到他,这辈子我也让他不得安宁。来人,给我去找那畜生来,要是听说在哪里,找不到就放火烧山,也要把他找出来。”

武夫人喝罢,又朝一旁的家丁道:“把九木匠拉去柴蓬,给我好生看管,要是他逃了,拿你们问罪。等找到那畜生,一并处置。”

武老爷听武夫人发落了老九死,忙道:“夫人,你这样大动干戈,会惹恼了各处的大户的。万一烧山烧到了人家的房屋田地,咱们就是有千万个脑袋,也不够别人砍了。”

武夫人瞪了武老爷一眼,冷哼道:“都是你干的好事,你去把那毛孩子找来,这事我就饶了你。否则哪怕放火烧山,就是杀人,也在所不惜。”

武老爷双手一拍,喝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告诉你,迟早你会把所有的人都得罪的。咱们家在松宁虽有些势力,可惹恼了别处的大户,那日子就难过了。”

武老爷说完,顿足不已。

正慌乱间,却听一人朗声吼道:“放下我爹,这事都是我做下的,与他无关。”

老九一听,吓得双腿颤抖,朝发声处望去。只见振华飘然而来,被几个家丁阻住。老九别过脸,闭紧双眼,喝道:“该死,你怎么来了?”

振华朝老九拱手道:“爹,我不做缩头乌龟。既然是我犯下的事,就得我承担。我要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能让爹遭受半点冤枉。”

老九听罢,热泪盈眶。心想幺儿啊,你还年轻,怎么这么糊涂?我这一把老骨头,留着也没多大用处。可你,大好年华,你不能来啊。

老九又急又气,竟说不出话来。

只听振华又道:“放开我爹。”

武夫人大喜,冷笑道:“来得正好,我就看你有多大胆。来人,给我把他拿下,先打断一只腿再说。”

老九一听,扑通一声跪下,朝武夫人道:“夫人,要罚你罚小人,不要罚孩子啊。”

武夫人不屑地道:“先打断他一条腿,算便宜他了。按我武家的家法,他得乱刀剁死。”

老九听完,心灰意冷,朝振华道:“孩子,你不该来。”

振华转头向着老九,含笑道:“爹,我不后悔。我做错了事,本就该自己承担,我不能让爹你为我受罪。要是我不管这事,那就是不孝。”

老九将头点地,忍不住泪水,只是哭泣。武夫人朝抓住振华手臂的两家丁喝声道:“拖出去,打断他的右腿。”

老九大骇,抢身喝道:“慢。”

武夫人瞪着老九,不去理他。两家丁见夫人不发话,将振华拖出。就在这时,却听屋外又传来一个声音道:“且慢。”

武夫人双手伏在椅子上,听得喝声,朝屋外望了一眼。早有家丁将那人阻住,不让他进。武夫人手一招,示意家丁放那人进来。

那人走进屋子,见两排打手,从屋外直延伸到正厅,这等阵势,见的人都会胆寒。来到正厅,朝武夫人拱手道:“见过夫人。”

武夫人定睛一望,见是一道士,喝道:“好你个道士,我家处理家务事,你来搅合什么?”

道士朗声笑道:“你家的家务事,不要我这道士来搅合,怎么又让一个疯木匠搅合了?”

武夫人听出话中有话,不禁问道:“你这话怎么讲?”

道士将罗盘拿出,微微一笑道:“夫人请走进几步,一看罗盘,便知端倪。”

武夫人走进罗盘,仔细一看,竟现出老五如何化妆,如何来到武府,又说了些什么话。武夫人命守门的家丁看了,守门家丁指着老者道:“对,就是他。”

武夫人大怒,喝道:“没想到竟是这厮,听说他坏了好多人家的事。我听信这厮的安排,险些坏了大事。”

武夫人说罢,喝命将老九和振华放了,命人四处捉来老五。老五不知武府也发现是他做的手脚,还想再次来武府,送老九上西天。可没想到武府到处派人捉他,才一现身,就被捉下。

老九见又是道士救了他,感激不尽,忙朝他磕了个响头。老九又叫振华过来,给道士磕头。

道士慌忙扶起道:“你父子两,真是折杀我了。”

老九不知道士为何来到此处,不禁问道:“老朋友,你怎么会来到这里?”

道士捻须道:“我去你家里,听说你在武府做工。本想请你去家里做口棺材,可没遇着你。又听尊夫人说,你孩子回家了一趟,可不知为何,又赶来了。我想既然出来了,还是来会会你。没想到来就遇到了这事,要是再来晚一点,这孩子的腿,就废了。”

振华忙又朝道士叩了头,谢了一回。道士挽着振华的手,笑道:“你不用跟我客气,我和你爹,是老朋友了。只是你以后行事,要三思而后行,不可再冲动了。”

振华连连受教,俯首静听。

才过了一会,便听门外一片喝声。道士掐指一算,摇头叹息。只见两家丁,将老五绑了,押了进来。

武夫人见罢,怒喝一声,喝他跪下。老五不跪,将眼望着老九。老九见到他,不禁道:“五哥,多年不见,你还好吗?”

老五抬起头,望着屋梁,脚下乱踱道:“我好得很,不用你挂心。”

老九想再说几句,却被老五伸手阻住道:“你什么都别说了,我听着烦心。这些年,你为何和我作对?”

老九一愣,心想我哪里和你作对?不都是你想害我吗?我从来没说要设计害你,可你做的那些事,倒让我寒心。

老九叹了口气,自嘲地道:“五哥,我要是想害你,你还能活到今天吗?”

老五放声大笑,良久才道:“你做不到,就别说这样的大话。今日被人逮住,算我栽了。但我告诉你,就算我做了鬼,我也不会放过你。”

老九怔怔的望着老五,见他一脸杀气,不禁又问道:“五哥,我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你要不说,我活着也不心安。”

老五啐了地上一口,喝道:“好,就让我告诉你。”

老九侧耳倾听,只听老五道:“从在一线天开始,我就想杀你。可你命大,居然连猫都护着你。等我离开了一线天,你却帮着老四。他有什么好,给了你什么好处,你却处处帮他?你知道吗,我心里苦得紧。他抢了我的媳妇,抢了我心爱的人。我这一辈子,守着一个不喜欢的人,每次做事的时候,还想着他媳妇。”

老九吐出一口凉气,心想原来你真为我帮四哥而一直怀恨在心。可那毕竟是你们之间的事,你容不下人,到处杀人灭口。五哥啊五哥,你做人也做得太绝了。

老五缓了口气,接着又道:“要不是你,那次一把火,就能把老四烧死。可有你相帮,他竟逃过了一劫。后来我派人杀老四,你又帮他,还让他去了个让人找不着的地方。我找不着他,这个仇,就只能找你报。”

老九听得一身冷汗,点头道:“我明白了,一切我都明白了。原来你处处与我作对,想置我于死地,就是因为我将四哥藏了起来。可你要对付的是我,为何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难道你不觉得他们很无辜吗?”

老五冷笑一声,不屑地道:“他们无辜,他们无辜什么?你只觉得他们无辜,难道你就不觉得我很冤枉吗?自己娶的媳妇,却不是自己想要的。说好了的事,到头来都会变卦。这事要发生在你的身上,你会咽得下这口气吗?”

老九摇摇头,望着老五,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他没想到,

老五竟为四嫂的事,一直耿耿于怀。在他看来,还以为老五真的放了手,可到将要死时,都放不下。

正说间,只见唐家派了人来,向武家要五木匠。一会胡家又来了人,要五木匠。就连杨黄寨的广大,也跑来要人。

老五自知离死不远,仰头大笑,不再说话。

老九不忍,朝众人道:“我带我五哥回去,让他从此不再扰大家,请大家看在我的薄面上,饶他一命吧?”

老九说完,朝众人跪下。

老五却大笑道:“老九,你别假惺惺的替我求情,我知道你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啥好心。我自己做的事,我心里清楚。你我的账,这辈子算不完,下辈子,我也会找你算。”

振华走到老五跟前,喝道:“五伯伯,这事与我爹有何相干,你却这么狠我爹?”

老九一把拉开振华,骂道:“你滚开,这事与你无关。”

老九转身又朝老五道:“五哥,你说咱们的账还没算清,那咱两现在就算算。我不想欠你什么,也不能让你走得不安心。”

老五仰着头,不望老九,唾沫横飞道:“这辈子,注定斗不过你,这就是我的命。我不相信命,可命早已注定。”

老九摇着头,叹息一声,伸手要去拉老五,可老五将手一甩,喝道:“别碰我,你手脏。”

老九越来越看不透老五,越老越摸不清他心里到底想的是什么。呆呆的望着他,望着屋里的所有人。

道士走到老九跟前,拍着他的肩膀道:“老朋友,本来我不想做这件缺德事,可眼见着他要害你,只能如此了。”

老九伸手抓住道士的手,叹息一声,走了出去。

老九才走出正厅,只听武夫人喝声道:“把这疯木匠拖到屋外草场,等唐大户家、胡大户家……刘大户家、马大户家众位老爷来了,纵火焚烧,以绝后患。”

老九听到这话,痛惜不已。

振华见老九伤心,忙问道:“爹,五伯伯做了那么多坏事,罪有应得,你为何如此伤心难过?”

老九摆摆手道:“儿子,你永远也不会懂。”

没过几天众大户都来到武家,烈焰熏天,几声惨嚎,轰轰烈烈半生的五木匠,化为灰烬。武家见生米做成了熟饭,文佳经常犯吐,只得依着初时的约定,招赘了振华。

从那以后,九木匠在松宁、杨黄寨、二哥寨等地做工,名声大振,就连外地的大户,都花大钱来请九木匠去做工。九木匠不愿离开生他养他的土地,让大户们等做好了派人来取。

九木匠忙活了一生,最后得了风寒,说是老五来接他,一命呜呼。

可九木匠建造的房屋、家具、棺木,打斗等工具,却留了下来。他的故事,还有人偶尔记得,供人传说。

传说总是传说,只作笑谈。

正文 后记

《九木匠》历时一年,其间几经修改,恐还有诸多不妥的地方,望纠正为谢!

写此书,是经民间传说,虚构的人物。但九木匠这个人,却有出处。毕竟是小说,所以将发生在很多个人身上的事,集中在一个人身上来写。

虽然有很多不足的地方,但还是写完了,欣慰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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