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草 - xp1024.com
《明草》


与读者聊几句话

不知不觉,写网文已经有七年,有时候也很迷茫,摸不清自己的准确定位,一直认为自己仅仅是为了自己的爱好、为了玩票,与那些为了创作一心专职的写手有所不同。

然而现实总喜欢开玩笑,我居然被吸纳进了上海网文作协?居然被上海网文作协推荐到人力和社会保障局,成功评定了网文专业职称?还上了电视报刊新闻?一时间,多少有点飘飘然,就看看这次破天荒第一批批准的那些显赫名字?血红、忘语、骷髅精灵……,还有许多许多,原谅那些可爱的女作家我并不很熟,但我相信,几乎所有人都是在自己的分类中,全部已经是一尊尊大神。

顺便说一句,第一批仅有十人,我排名老八,证号尾数008,应该与007差不多吧(偷笑)?

直到有一天,在家人的闲聊中谈起了这个话题。我还在自鸣得意,很有种“混进革命队伍”的窃喜。这时候母上却突然来了一句:“别小看自己,你同样是官方承认的作家!”

咦?我突然恍然大悟,还真没错!无论怎么样,我已经成功的被承认为作家,起码是网文作家,一个很光荣很自豪的称呼。

不知道有没有别人有我这样的经历?当年作为爱好看网文的读者,看了不少的网文,恨优秀的作品少、气那些经常太监断更的大大、尤其是追更追的让人心焦。于是一怒之下,我就一言不合的自己写了。没想到时光如梭,居然已经写了七年了?

向大家坦白,当时我什么都不懂,就想着这样写一本吧!写了以后才明白,那些几年如一日的大神们有多么的不容易。

有些东西并不需要谦虚,如果仅仅是单独的桥段,我状态好的时候,我相信自己绝不会差任何一位大神。但悲哀的是,他们几年、十几年如一日的维持着高水准,而我呢?状态好状态差的差距足足有好几个等级?就是一把神经刀。

幸好开始写网文的时候什么都不懂,甚至第一本写了60万字都没签约,后来才知道,在编辑的记录里,自己的那本书一开始就被枪毙(汗)。

后来遇到忘语,我曾经对他说:“就是你那本《凡人》不断鼓舞我继续写下去……”忘语也是写了几十万字没有签约,没想到靠口碑一炮走红。

没想到忘语当时笑的很欢乐,以为我是赞扬他的励志故事?

其实我那句话真实意思——兄弟!你那段经历不知道害了多少人啊?

成功的就忘语等寥寥几人,绝大多数坚持的都淹死在厕所的浴缸里。

咱就这里说说哈!千万别告诉忘语,让他继续偷着乐吧!

好吧,回到这本书!

其实在开始写网文的时候,我并不知道自己适不适合,因此就准备前几本锻炼一下,实验了多种类型、多种写法。应该说,有几本还行,有几本扑的连老妈都不认识。

从这本开始,是我真正第一本建立自己风格的小说。

虽说我不怎么喜欢在文章里废话,但还是很希望与读者朋友们的互动。希望朋友们多多留言,无论是好是坏,我一般都不会删除。

就定个原则吧!

如果有和谐的内容,那……就没办法了;

骂我的书同样没问题,有地方发泄一下身心健康。但涉及到其他读者的话?我也只能忍痛割爱;

还有别有影响网站的内容,毕竟我在这里发书,别妨碍网站赚钱,还是要有基本的职业道德。

除此之外……就没有了。

说那么多,就……开始吧!

祝朋友们看书愉快!

楔子 笑对生死

微风习习,水库的湖面上荡起圈圈涟漪。

秦白吐着烟,烟雾慢慢的随风而逝,就仿佛远处树梢一掠而过的白鹭:“老马,其实这里挺好,风光秀丽。天天跑山头锻炼身体,而且我妈就埋在山后面,也方便我尽孝。你看看,多美啊?公私两便,呵呵呵。”

听着那几声干巴巴的笑声,背靠着警车,马局长眺望那碧如青玉的湖水,他无奈的长叹:“哎!我是肯定信你的,我也相信问题早晚会查清。哦,差点儿忘了,写字台抽屉里放着一些钱,这是上面给你的补助。你瞧瞧,别唉声叹气的像个娘们,就没人会忘记你的功劳。没人忘记!”

语气越来越重,说到最后,马局长已经红着脸,情不自禁的挥舞着手臂。不知他在气着秦白,还是在气着自己。

十一年前,当时的马队长亲手打入了这根内线;在这十一年间,也是马局长发布了一个个任务;而这位秦白天赋极佳,虽然并没有接受过任何警察技术的训练,却在一统鹿城的社团里步步高升,传递的情报变得越来越重要,甚至让马局长和他的上级都舍不得放弃,直到几个月前,当时已经是社团第二把交椅的秦白终于拿到绝密消息,鹿城警方全体出动,把整个社团一网打尽,连社团的话事人吴世恭都畏罪自尽。然而就在欢庆的时候,秦白的归队却出现了问题。

在审讯的时候,肯定有小喽罗想要戴罪立功。而其中一位并不知道秦白的真实身份,于是就交代出秦白家中藏有一大笔赃款。纪律部门当然会去审查,没想到还真的找到两大包钱。这一下,问题就严重了,秦白有了很严重的隐瞒不报的嫌疑。

事后秦白百般辩解,也许自己的生日快到了,可能是那个大哥吴世恭想要给个惊喜。没想到凑巧东窗事发,所以事先连秦白自己都不知道。

然而这样的辩解无疑相当苍白。虽然马局长等人竭力担保,但秦白还是被监视居住,最后发配到这里当了一名护林员。麻烦的是死无对证,那位大哥吴世恭已经死了,连马局长都无能为力,秦白这辈子应该逃脱不了山清水秀的孤单命运。

苦笑着摇头,连嘴中喷出的烟雾都在摇曳。秦白恨恨的笑道:“老马,我都被你骗了十几年,你他妈的还想要骗我?还上级给我的钱,以为我是猪?不知道这钱是你给的吗?当年我妈生癌,我军校休学一年,你骗我说到我从小的兄弟身边当卧底,正好能照顾我妈。而且一年后还能转入警局当公务员,连安稳工作都有了。我当年怎么就那么傻?连小时候的兄弟情都顾不上,傻乎乎的听你的呢?”

“一年后,我妈都在这里起坟了,你说还要继续?一年又一年,一年还是一年,他妈的都十几年了,我每天担惊受怕,找个女人都不敢过夜,就怕梦里说梦话。别的混混天天晚上潇洒,我倒好,天天不是武馆练拳,就是窝在家看书,连他妈的字典都背了好几本……”

一开始,马局长被荆建怒骂的只是闷头吸烟,一句话都不敢吭声。可听到这里,实在好奇:“背字典?啥字典?”

“马勒戈壁,英语、日语、法语、西班牙语……,一本本轮着背。”骂着骂着,秦白突然“噗嗤”一声笑了,“本来还想着,那么多年的工资都存在你那儿,钱不少。我怎么说也学了不少东西。等恢复警察身份,就要求去个清闲部门,办公室要大,这边是落地窗,对着花园,那边的走廊,来来往往的警花更要多,只许穿套裙丝袜,敢穿警裤的一律关禁闭!麻痹,等厌了后,再找个媳妇,老师挺好,护士应该也挺不错。不求漂亮,贤惠温柔点就成。”

默默的听着秦白发泄,马局长突然满脸疑惑,吭气说:“你为啥就不想要警花呢?哦,不对,已经想要护士,就没想过女医生?”

瞬间冷场,这话实在太无厘头,接着就爆发一阵大笑。秦白笑骂:“你这老不死的,害了我十几年还不够,还想害我一辈子?草泥马,我大概是发神经,还敢沾手你们警察吗?不过你另外的主意倒是不错,我喜欢女医生……”

然而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刹车声,接着“砰”的一声,当俩人望向那边的时候,就见一辆客车已经快要沉入湖面。

“靠!”对视一眼,俩人迅速的跑动起来。出车祸的地点离他们并不远,当跑到湖岸边的时候,俩人开始了脱衣裤。

“你行不行?”一边脱着,马局长一边询问秦白的游泳救生技术。

“你是猪头吗?我当年的军校就是陆战队!是海军!懂吗你?一年级项项成绩都是全校第一,不是休学,小爷早晚是将军。”秦白虽然还是在碎嘴,可动作一点儿都不慢,“这里是水库的人工湖,水可深,足有二、三十米。我来负责潜水,老马你在水上接着。”

“诶。”这时候不是逞强的时候,马局长立刻听从了秦白的安排。这样的水深,一般人就算游泳技术再好,也根本无法潜到如此深度。可接着,他又有了好奇,“你当时为啥考军校?”

“还用问吗?”荆建不耐烦道,“我高考成绩可以随便挑大学,可读军校免费啊?艹!这辈子也就这个穷命了,好不容易多了两包钱,麻痹的就发配到这里了。”

说完这话,俩人相继跳入湖中……

冰冷的湖水,岸上看着还算清澈,可深水下根本透不过什么光线,再加上车辆翻滚导致湖底淤泥翻腾,使得湖底的能见度几乎为零。可秦白知道,此时却容不得自己犹豫哪怕半秒!

终于用双手摸索着确定车的位置,从边上摸了块拳头般的石头,狠狠的往封闭的车窗砸去。而在车内,依稀能看到人影在拍打车窗,仿佛像是一道道鬼影,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和生的渴望。

不知道砸了几下,终于砸开车窗,随着涌入的水流探身进入车内,秦白随手抓住一个人,用力的把他拽了出来……

已经不知道过去多久,秦白整个人已经完全机械化,大脑早已经麻木,只知道不断的下潜、上浮,把一个个人相继的拉出湖面。

岸上救出来的人已经有十几个,马局长依然在湖面接力,甚至身旁还有几个会游泳的乘客共同在帮忙自救。马局长感觉自己已经快要脱力了,“哗啦”一声,秦白又托着一个已经昏迷的小孩出了湖面。马局长眼角突然扫到,秦白早已经是遍体鳞伤,破碎的车窗把他划的浑身鲜血。那些伤口太瘆人了,马局长颤抖的拉住秦白:“别下去了,咱们已经尽力了。”

“应该还有人。”长长的喘了一口气,秦白对马局长露出了一个很阳光的微笑,“老马,我真的从没忘记,我是个警察!”

“我知道,我知道。”马局长鼻子一酸,可还没等他反应,秦白又一个猛子潜下水。

再次来到湖底,从破碎的车窗钻入车内,向着周围探摸,突然摸到一条长辫,秦白毫不犹豫的拽着辫子向外游去。

其实秦白也已经筋疲力尽。当拽着那姑娘到车外的时候,他全身麻木,已经提不起一丝的力气。一咬舌尖,伴随着强烈的刺激,秦白终于奋起最后的力气把人往上一抛。目送着那姑娘向上漂浮,秦白自己就像是块石头般往湖底而落。

眼前已经出现眩晕,似乎看到个光晕漩涡变得越来越大。在将要昏迷那一刻,秦白勉力露出笑容:“奶奶的,就算前方是阎罗地狱,小爷我也要笑着面对!”

第1章怎么弄到钱

石板路的小巷,两边是高墙瓦房。小巷幽静,只站着三个披麻戴孝的年轻人,而其中一位偷偷摸摸拿着一本小册子对其他俩人口若悬河:“俩位公子,看看这画功、看看这内容,不说去运河边,就算在江南都是精品。你们再瞧瞧,虽然不知道是谁画的,但肯定是名家手笔……”

对面那位一脸青春痘的胖公子,他盯着着画册里那些衣衫褴褛的小姐姐,一个个是那么的婀娜多姿,而且各种动作已经远超出了他的想象,胖公子早已经变成猪哥相,连口水都差点儿滴落下来。

而胖公子身后那位明显是小厮的年轻人同样好不了不少,同样是目不转睛,只是口中还在虚弱的争辩:“你也太贵了吧?开口就要十两?”

“一点儿都不贵。”推销的那位把画册一收,立刻迎来了两道仇恨的目光。而这位根本视若未见,“你们想想,圣人都说人伦大道,这位公子一看就是满腹经纶、饱读诗书,《诗经》中有多少描写男欢女爱?性苦闷、性压抑很不好,具有仁爱之心的人肯定会去拯救。再想想,公子在与好友吟诗作对的时候,如果拿出这本画册与好朋友分享?花前月下的时候,拿出这本画册与红颜知己探讨?……”

“勿需多言!”胖公子使劲咽下满口唾沫,他再也忍不住了,“十两是吗?”胖公子从怀中的荷包里掏出了两个各五两的小元宝,往推销的人手中一塞,接着抢过画册,仿佛是落荒而逃般,飞快的跑出了小巷……

……

带着笑容,秦白慢慢的踱步走到小巷口,同样一位披麻戴孝的年轻人在蹲着等候,见到满面笑容的秦白,他立刻欢天喜地的站了起来:“白二哥,成了吗?”

“成了,十两。”秦白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然而嘴角的得意怎么也掩盖不住。

“太好了!”那个年轻人一拍大腿,接着突然想到财不外露,鬼鬼祟祟的打量了一圈周围,发觉并没有人注意到这里,这才小心翼翼的继续低声说,“还是白二哥你厉害,俺好不容易卖出去三本,才卖了二两多,你这一出手就是十两!”

秦白笑笑没直接回答。他走向城门口方向,一边走,一边笑道:“今天运气好,扮个孝子孝孙就得了两小吊赏钱(一小吊五十铜钱),又卖了一本画册。走,到贺老三那里割点肉,今晚咱们就补点油水。”

……

不知不觉,秦白穿越到这时代已经有三个多月,穿越到一个同样名叫秦白,只有十六、七岁的年轻人身上。刚穿越的时候,他用了整整一个月时间,才弄明白自己穿越到了明朝的万历年间,身处在山东的莱州城。后来才猛然醒悟,搞清楚这些根本是毫无意义,因为自己首先要做的就是——生存!

这个秦白的身世即简单又不简单,就是个幸运刚洗白的流民。从残留下很少的记忆中得知,他们家本来也曾经富过,那个秦白有三兄弟,他排行老二,听说父亲是个京城的富贵子弟,母亲是他父亲在江南养的外室。

后来父亲有事回京,一开始,还时常托人带些钱,但时间一长,就把他们母子四人都遗忘了。于是日子过的越来越艰难,在四年多前,那个秦白的母亲在变卖了大多数东西后,终于熬不下去,就带着秦白兄弟仨人赴京寻夫。然而刚走到运河山东段,母亲一病不起、撒手归西。走投无路的三兄弟顿时没了方向,由于年纪太小,根本就不知道多少父亲的情况。事实上,连他们的母亲都知道的很少。因此这兄弟仨人,就面临着人生中的第一次选择。

可是老天爷似乎在开玩笑,屋漏偏逢连夜雨,在这个时候,秦白的三弟秦高突然高烧不退,而且为了葬母,这几兄弟身边已经没多少钱。也不知道当时有多少的心理挣扎,大哥秦太就突然抛下了他们兄弟两个,只留下一封信(幸好他们儿时日子还过得去,三兄弟都识字)和不知哪里来的三、四两银子,说“自己北上寻父,留秦白照顾三弟”,如此一来,就把秦白和秦高留在了当地。

区区几两银子当然很快花完,尤其是秦高最后虽然保住了小命,但烧坏了脑子,成为了一个白痴。走投无路之下,两个孤儿一边要饭,一边随着流民四处游荡,到最后,就莫名其妙的来到了这座莱州城。

幸运的是,在莱州城遇到一位好心人,就是刚才那位望风的李敢母亲李大婶。他们家几年前同样是流民,同样流落到这莱州城。也许是同病相怜,就收留了秦白兄弟俩。虽然依然是穷困潦倒,但起码告别了以往朝不保夕的生活。

明朝的山东并非是个很好的地方。由于保证运河用水,不得随意灌溉挖井,因此灾情频发,流民也特别的多。尤其是沿海闹倭寇,境内多如牛毛的寨子马匪,再加上信教烧香的时不时的造反,因此离乡背井讨生活的人就特别的多。

李大婶他们全家同样如此,流落到莱州城,与其他流民一样,在城门外建了个窝棚,久而久之,这片窝棚就形成了一个贫民区。但不管怎么样,秦白总算有了个家。可是很不幸,在一年多前,李大婶同样无钱治病,在匆忙安排了李敢与同样被她收留的童养媳结婚后,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这一来,几个孤儿就只能抱团生存。然而生存艰难,他们几个只能到处抢活干。真的是抢,这时代并没有那么多的工作机会,而且到处是行会帮会,还有本地人对外乡人的欺压,成年人对未成年的欺负,你不用拳头甚至动家伙就根本抢不到,于是在三个月前的某次火并后,秦白就……这么穿越了。

……

“谁断单于臂,今年太白高。”艳阳高照,心情愉快,秦白情不自禁的大声朗诵起这句诗,自己仨兄弟的名就来自这首高适的《送白少府送兵之陇右》。接着秦白又自嘲一笑,什么豪迈什么诗歌都与现在的自己无关。心中唯一所想——怎么去弄到钱!

第2章买肉

俩个半大小子在路上吟诗,引起路人纷纷侧目。又因为他们身穿孝衣,摸不透秦白他们俩的富贵底细,因此边上的那几位路人纷纷弯腰行礼,主动让开了道路。

这年代就这点好,普通老百姓对知识有种很神秘的崇拜,读书人的地位也就特别的高。能做一手好诗词,就能成为青楼楚馆的座上宾,不仅能免费,而且会获得名妓们倒贴钱赞助,这真不是什么夸张。换现代这就是神话故事,如果找小姐想不付钱,说自己是学霸高等数学次次满分?唯一的可能,就是小姐把你当成神经病!

见有人向自己行礼。还让开道路,李敢顿时眉开眼笑:“白二哥,您真有学问,画的好,诗也作的好。你看俺们现在有多风光?”

秦白微微一笑,心说李敢的眼皮子还真是浅。而且他也没兴趣成为那个什么穿越众主流的抄诗抄歌一族,并不想窃他人成果为己有,于是随口解释:“这是唐朝诗人写的。”

“唐朝?是不是李白?”李敢似乎很高兴知道“真相”,反正他知道的唐朝诗人就一个李白,“那也很厉害了,您连唐朝的诗都能背,而且你们俩都有一个‘白’,你们都是文曲星下凡。”

“呵呵,敢子,你这马屁有点过了哈?”秦白被逗乐了。他明白李敢为何会如此兴奋,甚至兴奋的有点得意忘形。因为今天那十两银子可谓是一笔巨款,对这年代的老百姓来说,真的是巨款,绝不是带引号的那种。十两银子就是莱州城里的小户人家足一年的生活费,可以在山东购买两、三亩熟地,用可比价计算,就相当于现代几万元左右。

当然,如果想要具体的研究明朝物价,这就复杂多了,完全可以水出几十篇论文。另外就是贫富差距相当悬殊,比如那位青春痘胖公子,那十两银子可能就是他的零花钱,甚至都不够他去喝一顿花酒。

在这里,秦白没必要向李敢解释清楚,反正解释了他照样不会明白。于是就半开玩笑:“我名字的由来,之所以姓秦,因为我老爸姓秦,为什么叫白,因为我从小就长的特别白。”

一边说着这番话,一股亲切感就油然而生。这段话其实是秦白在前世介绍自己的一段口头禅。这具身体的秦白当然不是这样,也许是当年愤恨无比,他是后来自作主张改成了母亲的姓,原先是姓陈,因此三兄弟本名应该是陈太、陈白、陈高。不过既然老爸都飞走了,大哥又是渺无音讯,所以一切都由秦白自己说了算。

不过有时候秦白也觉得三兄弟的名字还挺有趣,当年那个老爸老妈肯定就是文青,居然硬凑在一句诗之中。自己和三弟的名字倒也罢了,那个大哥怎么能叫秦太(陈太)呢?也就是在明朝,不认为有什么不妥,换做现代,满满的娘炮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太太呢。

……

莱州城身为府城,其规模并不小,园林、楼阁、院落、街道等一应俱全,刚穿越的时候,秦白还新鲜了几天,有种现代人到古镇旅游的感觉。可是都已经好几个月,看多了也无聊,而且古代与现代的卫生环境根本不能比,小桥流水的诗情画意,可能边上就有位老妇向河里倒马桶。

而莱州城更有三多,衙门多、官差多、富贵人家多。知府衙门和府县同城的掖县知县衙门当然必不可少,还因为这里有丰富的煤铁,设有内监衙门、户部通课司衙门负责收税。而内监衙门是直接为明朝皇帝收取入内库的金花银,属于皇帝的小金库;至于户部通课司当然就是为朝廷收税。反正挺复杂的,外人也搞不清这两者的关系,只知道皇帝和户部官员都挺眼红这笔钱。

还有朝廷的铁冶衙门,不过这衙门早已经名存实亡,就像现代的国企竞争不过私企一样,基本上都被民间私人铁冶所替代。但也并没有完全取消,毕竟少不了进贡常例,所以里面的官员和小吏过的还挺滋润。另外就是卫所衙门,莱州府足有三卫、八所、七巡检司、十六寨、一百四十七墩。名册上军队的数量还挺多,就是听说军户活的还不如狗,说有多少战斗力?还是别抱有太大的希望。

此外,莱州的文风很盛,是明朝有名的“高考大府”,在世宗(就是嘉靖皇帝)年间,名臣毛纪的同时代,曾经有过莱州半朝官的辉煌。因此这里延续几代的高门大户就特别多,一不留神就会遇上某某官员的亲属或者下人。因此城里的治安倒还过得去,而且酒楼楚馆林立,显现出一种异常的繁华。

然而刚踏出城门口,就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在护城河外,入城的道路两旁,就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茅草房。这里住的基本都是曾经的流民,不过也几乎都在这里落户。明朝税收大头之一就是看治下丁口多少。人口多,尤其是男丁多,就可以收取人头税,尤其是可以抽丁服徭役,因此对流民落户,明朝各地方都是极其欢迎,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各级官府就会组织统一的编户齐民。

熟门熟路的来到一家小肉铺,见里面的掌柜正腆着肚子坐躺椅上打鼾,一把蒲扇还盖在他的身上。秦白重重一拍桌子,大喊道:“贺老三!肉被野狗叼走啦!”

那位名叫贺老三的掌柜吓得从躺椅上跳起,蒲扇也被扔到一边,这才注意到是秦白,吓得抱怨:“白二,你想吓死俺?俺真被吓倒了,看你哪里去拿大骨熬汤?”

“嘿嘿。”秦白笑着拿出一小吊铜钱往柜台上一扔:“我今天是买,给我多切几斤,要肥膘多的。”

贺老三眼一扫柜台上的铜钱,顿时露出笑容,也不说话,从柜台上方挂着的肉条拿下一块,动作麻利的切下一小块,拿出张油纸一包,也不称分量,直接往秦白跟前一扔:“二斤三两上好五花肉,少一钱你过来砍掉俺的手!”

第3章交数

贺老三已经眉开眼笑,一笔生意做成。肉铺开在城外,虽说门摊银(这是衙门正规的税收)和其他进贡常例少些,但生意同样差了许多。然而当他刚伸手想要拿钱,就见秦白迅速的把那一小吊铜钱一收,而且还把刚买的肉塞身后李敢手里。贺老三就有点糊涂:“白二,你明抢啊?”

“明抢?”秦白脸一板,“明抢的是你吧?贺老三,别以为我不识数,一斤肉满打满算20文,一小吊就是两斤半,你就给我两斤三两?”

明朝的一斤等于十六两,足足就少了整五两。贺老三却神情自若,抠了抠鼻子:“你自己看看你的钱,那几个私铸的劣钱就不说了,还混了三枚铁钱?以为是俺占便宜吗?俺觉得还吃亏呢。”

秦白连忙拿出那串铜钱,细细一看,顿时无语,还真的混有三枚铁钱。这年代的流通货币就是白银和铜钱。但质量却参差不齐,币值更是混乱。朝廷铸造的根本就不够用。因此历朝历代的铜钱都能流通,这还算好的,还有不少民间私铸铜钱。

然而不管是哪种铜钱,起码都含有一定量的铜,可铁钱就根本不值钱了,基本都是从五代十国和宋朝时期流通下来的。放在现代,那就是文物,但在这时,那就是废铁一块。

“呵呵。”秦白有些不好意思,笑骂,“贺老三,你还长着一对狗眼哈?”他心中暗骂今天出殡的那户人家,表面上出手挺大方,实际上却在玩小心眼,自己平白无故的就少了三文。

城里的富贵人家都喜欢攀比,尤其是红白喜事的时候。今天秦白和李敢就被介绍到这样一场白事中,扮演孝子孝孙,并且打杂干活一整天,这才每人得到了一小吊的赏钱。

见秦白把钱往自己面前一推,这回贺老三就动作飞速的收到柜台下。嘴里还在客气:“那边几根大骨要不要?送你了,算作今天的添头。”

“要,为啥不要。”秦白可不会客气。穿越后,他一直有计划的为自己几个在补营养。本身就是发育的关键期,更不说还要经常动拳头抢活。然而其他荤腥太贵,根本就买不起,因此经常到贺老三这里拿没人要的大骨,熬成骨头汤,也算是某种开荤。

其实处的时间久了,发觉贺老三这人还很不错。有时候几文钱就能拿一、两根大骨,甚至没钱的时候还能赊账。贺老三还是挺看重邻居之间的情谊的。

不过心中这么想,嘴里依然不饶人,秦白继续笑骂:“你那大骨确实好,干干净净的连根肉丝都找不到。”

“哼,那是俺刀功一流。”贺老三反而得意的自吹自擂。

“呵呵。”一边笑,秦白一边脱下孝衣,“这两件衣物都给你,你瞧瞧还能换什么?”

“再给你一副肝吧!”

“就一副肝?贺老三,今天你打劫上瘾了吧?”

“你这衣服晦气,谁会要啊?”

“一身全麻料子,送当铺怎么也能当百来文吧?”

“百来文?白二,你今天抬棺抬傻了吧?送当铺最多每件十文,拢共才二十文。”

“二十就二十,这副腰子也给我,诶,大肠我也要。”

“小王八犊子,你还真抢啊?诶,还敢抢我烟沫子?”

“哈哈哈……”

……

当离开肉铺的时候,秦白和李敢只剩下了贴身的单衣。这几个月的补营养和锻炼明显起了效果,李敢个头已经窜了一截,用现代计算应该超过了一米七,在这年代已经算是高个。秦白的身材更为高大,超过了一米八,还练出了满身肌肉。不过想到三弟那个一米九的魁梧身材,而且胃口惊人,秦白就忍不住笑了。也就是寻常所说的“傻大个”是也。应该说,这两兄弟的遗传都不错,儿时的营养底子同样打得好,因此短短几个月内,就见到很好的效果。

提着买回来的东西,李敢已经满面笑容:“白二哥,这都能吃好几天了。快回家,让英子也高兴高兴。”

英子就是李敢娶得那个小媳妇,几个人一起长大,关系和兄妹没什么两样。可秦白的脸色却慢慢平静:“你先回家,我先到仇爷那里交数。那些银子你先带回家藏好。”

“这么急?”李敢有些糊涂,“不能缓几天吗?还有还有,白二哥,这回俺们该交多少?”

“给一小吊吧。”摸出一张丧事中顺来的纸钱,放入贺老三那里抢来的旱烟烟沫子,卷了个喇叭口,秦白拿出火镰点上,美美的吸了一口。

“啊?”李敢明显一副不乐意的模样。

秦白微微一笑:“早交晚交都要交,放家里也生不出小钱。而且今天的活就是仇爷介绍的,别看这次咱们吃亏,以后这样的活可能就会多。”

“可是白事的脚钱行价一天三十文,交数也是三七开,这样不会太多了吗?”

“你以为仇爷打听不到今天给了五十文?还有高子在堆场抗包,咱俩没活干的时候也会去,虽说是给堆场抽头,但仇爷那边就不要意思意思?”

“那……好吧!都听你白二哥的。”

……

虽然秦白自己都不很乐意交数,但如今就是这样的世道,暂时只能随波逐流。

仇爷名叫仇波,他是掖县衙门里的一个白役。明朝衙门里的正式衙役并不多,分为皂班、快班、民壮和捕班四班,再加上门卫、狱卒、仵作等人员,正式编制的一般都不超过80人。

毫无疑问,几万户人家、十几万人口的县,区区这些人手肯定不够,于是另外就有了大量的“临时工”——帮役和白役,甚至人数高达几千,而这些帮役和白役衙门是不支付薪酬的,他们的收入就来源于各种陋规。

对外人来说,帮役和白役似乎看上去差不多,都是临时工,干的也是差不多的活。然而真正了解内情的才知道,两者也是有很大区别的。

一般来说,一个正式的衙役就有着几个到十几个的帮役,而这些帮役穿着与衙役差不多的制服,就像现代许多协管员和保安的服装与警察相似一样,起码不细看是挺吓人的。因此帮役在许多时候就等同于衙役,在“临时工”之中档次就比较高。

第4章骰子铺

至于像仇波这样的白役,顾名思义,连穿衙役制服的资格都没有。而且往往跟的并不是衙役,仅仅是衙役身边的帮役。一般来说,他们就是那些帮役的爪牙,也就是临时工的临时工。然而不管怎样,总能借着衙门这张官皮,因此在街面上,也都是些横行霸道、张牙舞爪的角色。

而在帮役中,基本都是那些正式衙役的亲信和子侄,虽说衙役地位很低,连科举的资格都没有,但在平民百姓中却能威风八面、财源广进,明朝的惯例基本都是父子继承。因此帮役基本都是些预备衙役,那些正式衙役为了培养自己的子侄,先让他们做帮役这个“临时工”熟悉业务。

白役则是三教九流什么都有了。比如说仇波,他就是本地泼皮中的一个头目,拥有个小帮会,也就是黑白通吃,为他头上的衙役和帮役干些脏活,同时他在衙门里也有了保护伞。

刚穿越时,发现前面那具身体居然血气方刚的硬怼,导致悲催的领了盒饭,秦白立刻明白,这样无头苍蝇般的乱闯可不行,那就是找死。于是秦白立刻按照前世的经验,拖着伤躯寻找到罩着这片的仇波,主动寻求他的保护。先不管其他,先保住自己几个的小命再说。

对于这样的投靠,仇波当然是多多益善。再说秦白这几个人虽然年纪小,但都人高马大,也算是几个好打手。随后就有几次与其他泼皮的群架,秦白他们都表现不错,秦白更是打出了一点小名气。于是渐渐的,他就成为了仇波手底下的一个小头目,并且得到几次像今天这样的,油水比较丰厚的活。

开句玩笑,现在的秦白就类似于临时工的临时工的临时工,勉强的算是衙门的一个很很很外围的人物。并且在前些天,送了一份礼后,通过仇波在衙门的关系,几人全都编户齐民成为了掖县的百姓,总算拿到了合法身份。

……

虽然内心很不乐意交数,但没办法,规矩就是规矩。更不用说,如果当时能有其他选择,秦白打死也不会去跟仇波。仅仅龟缩在城南外,连这片贫民窝棚区都不能全部掌握。仇波那个帮会的名字倒是挺响亮,名叫勇胜,可打手加上全部外围,人数才五十出头。放电视剧里,就是活不过三集的那种。

但另一方面,秦白其实也无所谓,无非是权宜之计。他本身就没想过去混黑欺男霸女,心中还有前世警察的那杆秤。就是为了找个靠山,为自己几兄弟更方便的找活罢了。

仇波今天三十出头,按这个年代的人来说,他已经步入中老年行列;如果按混混泼皮这个行当,他更已经是老江湖。不过在曾经的鹿城二当家眼中,仇波能力算是极差,混那么多年,才占了附近一家骰子铺和两家招待苦力的土娼馆,油水微薄,竟然连莱州城的城门都进不去?

至少在前世,秦白只听说大哥给底下的小弟安排开工,还从没听说过这样的开工还要抽头交数的。对自己人都这样压榨,难道怕手底下人跑的不快吗?也就是在这个年代,又是在城外,多的就是一群除了打满补丁的衣服裤子什么都没有的苦哈哈,能一日两餐混个半饱就已经是很不错了。

熟门熟路的穿过一条蜿蜒的小巷,掀开骰子馆的门帘,一股刺鼻的汗臭味就扑面而来。看门的混混看到秦白,脸上露出笑容:“白二!来见仇爷啊?”

随手摸出三个铜板,塞到那混混的手中:“大眼哥,今天来的急,没买啥东西。这些一点心意,你拿去喝杯酒。”

钱入手,那个叫大眼哥的混混顿时眉开眼笑。他们这些长跟仇波的打手混的更惨,除了混吃混喝,根本没什么其他进项。于是立刻小声的给秦白透风:“仇爷那边有客人。不过他刚才说了,你到了直接去见他。”

骰子铺里人并不多,来往的只有苦力脚夫,好不容易遇上个肥羊就死命往里斩,又怎么会生意好呢?也就是靠着放高利贷和贩卖人口,还能赚几个钱。

走到内间门口,秦白就看到仇波几个低头哈腰的送着一位穿着衙役衣服的人出来。那位其实就是帮役,他恰好把一袋钱放入怀中,还在趾高气昂的呵斥:“瘌头波,这个月少了二两,顾爷心善善待下人,可你也不能当饭吃啊?下个月一起补齐,不能再少了啊?”

“明白明白,多谢鼎爷。”仇波陪着笑脸。那位顾爷就是衙门里罩着仇波的那位正式衙役,听说是快班捕头,不过秦白还从未见过。

扫了一眼秦白,那位名叫鼎爷的帮役就立刻移开目光,根本没把秦白放在眼里。他反而移向仇波身后的一位陌生的壮汉:“牛老三,办完事就滚回你的井家庄,莱州城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如果让我们知道你在城里闹事,别怪爷几个不给面子?”

那位名叫牛老三的壮汉同样挤出笑容,满脸横肉微微颤抖:“知道了,鼎爷。某今晚就走。”

吩咐完,那位鼎爷就大摇大摆的离开了。仇波几个一直笑脸相送到门口。然而刚回转身,那个牛老三就沉下了脸:“狗仗人势的王八蛋,如果在井家庄,阿鼎敢说这话,不用过夜就有人会碎了他。”

“好啦消消气。”这时候仇波才望向秦白,“白二,你今天来有事嘛?”

秦白连忙从怀里掏出那一小吊铜钱:“仇爷,谢谢你今天照顾生意,这是您的一份。”

仇波却没有接,侧脸晃着脚:“白二,我可是听说你运气好,捡到了几本春*宫画册,卖了好几两啊?”

秦白一愣,接着油然升腾起一股怒火。穿越后,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一条财源,而且刚打开局面。自从跟了仇波后,好事还从没轮上过,打架的那些烂事倒是一个不缺。应该说,自己做的已经够到位,没想到仇波居然还贪心不足,又眼红了自己的这条新的门路。

第5章牛三爷

刚穿越的时候,发觉身边是穷困潦倒,秦白就一直苦恼哪里能弄到钱。然而投胎不好,他并没有穿越到什么富贵人家。发明创造更是虚幻,读书科举更是不可能。虽然识字,但科举和高考的内容完全不同,真想走那条路,不说其他,智商和学习能力秦白自有把握,但十年寒窗那是肯定的。可是等十年以后?秦白他们坟头的草都有三尺高了。

因此想了又想,秦白就决定画漫画,而且就是那种漫画。当然,他节操还是有的,并不是一丝不挂的那种,用现代的话来说,起码穿着比基尼。不过放在这个年代,足以让那些男人兽血沸腾了。

对秦白来说,除了习惯用毛笔,画漫画倒没什么难度。前世的他从小条件不好,母亲又在没几年就倒闭的火柴厂工作,儿时的娱乐就是临摹贴在火彩盒上的那一张张火花。而漫画的内容更是不缺,混混们本来就喜欢看哪些乱七八糟内容的漫画,照抄瞎编就成,反正那种漫画的主要卖点并不是里面的内容。因此秦白就买来纸笔,很快就悄悄的画了几册,不过接着最大的难题——怎么卖出去!

别看这是个写出《金瓶梅》的朝代,可社会风气依然相当保守。想要公开卖?那就“呵呵”了,说实话,天降横祸都有可能。打个比方,如果某个公子小姐的书房里出现一本,被那些大户人家的老爷夫人发现的话,又发现你毫无背景,就把你往衙门一送,再给个暗示,当场大板子打死你都有可能。在那些老爷们的眼中,老百姓的贱命根本就不值钱。

那么通过渠道呢?那些书店倒是敢卖,他们背后都有背景,并不怎么怕那些大户人家。然而被狠狠的拔下一层皮就不说了,关键还要防备其他人的眼红。这个年代根本不讲究法制,如果你能赚钱,有时候就是原罪。没有自保能力,你在他人眼中就是根会走动的韭菜,无非是等什么人、什么时间来收割而已。

因此首先解决的就是渠道问题,秦白不可能背着挎包、戴着墨镜,守在那些朱门大户门口,来一个就问一个:“片子要吗?”

还有一个问题当然也很重要。现代那种五头身、七头身的漫画人物,合不合明朝那些人的口味?

因此秦白就决定悄悄的试卖,他和李敢身边各带着几本。用的理由就是“捡到的画册”,效果倒是有得有失,确实没什么机会,直到今天,秦白靠白事才第一次有接触那个豪门公子。但市场反馈倒是不错,毕竟现代的漫画人物形象和内容对这年代的人有着惊人的吸引力。李敢就比秦白莽撞多了,他就采取了大街上瞎猫碰死耗子的办法,短时间倒也卖出去三本,就是价格上比较低。

也不知怎么,这消息居然传到了仇波耳中,估计是李敢的莽撞惹的祸。如果真被仇波知道自己有门路,毫无疑问,绝对会被盘剥的一文不剩。虽说此时秦白表情未变,但眼神却冷了许多:“仇爷,我们确实运气好捡到几张,可哪家书铺不是敞开在卖?还几两?几十个铜板就很不错啦!王八蛋,是哪个在背后嚼舌头?让我知道小爷就放他的血!”

说完这番话,秦白眼神四扫,一副发狠的模样。仇波看了秦白一眼,放缓语气:“别吵吵,都是自己的弟兄,骂几句没关系,喊打喊杀的打我的脸吗?”

仇波其实也不怎么相信秦白能一下子赚好几两,他也并不知道是秦白亲手所画,真以为是运气好捡到几张。书铺里那些像《素女经》之类的书和春*宫画都是在敞开卖,销量与那些科举书并列排在前列,竞争激烈,当然价格也不怎么高。而刚才仇波无非就是试探,其实他对秦白还是挺放心。年纪小根本没见过什么世面,容易被“忠心义气”洗脑。反而是那些年纪比较大的混混会因为利益变心。

招招手,仇波几人把秦白领进内屋,而那一小吊钱早已经收到他的怀里。几人找了椅子坐下,仇波为秦白介绍:“今天正好有事找,这位是牛三爷。”

“牛三爷!”秦白站起行了一礼。前世的习惯,在称呼和为人处事上,秦白向来特别注意,从来就是往客气方面称呼。绝不平白无故的得罪人,就算有什么想法,也情愿用自己的行动说话。

牛三爷已经一扫刚才见那位鼎爷的屈膝弓背,话语间自带一股傲气:“某现在混井家庄,江湖朋友抬爱,在那里也有一点名声。”

秦白一惊,他是知道那个井家庄的。离莱州城并不远,只有三十里出头,而且井家庄集中着不少私人铁冶,各方势力混杂。如果真的如这位牛三爷所说,他能在井家庄立足,并且还能在那里打响名号,那么这位牛三爷的实力可不小。

古代“皇权不下县”的道理并非是胡编,只要出了县城,乡村地界基本都是由各地豪强乡贤实际掌握。井家庄又是个遍布矿老板和大资本家的地方,就算换成现在,治安都好不到哪里去,而在明朝这个年代,可以说是根本就没有王法。谁人多拳头大,那就谁能说话!

“白二,你那里找得到人吗?牛三爷这里很缺人手。”仇波开口询问,“你认识的苦哈哈多,牛三爷那里又新开了一个矿,只要能干活的,介绍一人就能给你100文的茶钱。”

秦白眉头微皱。他家附近的流民孤儿确实不少,有几个甚至和他关系很好。可是到私矿干活?想想现代的那些黑矿窑?这年代的矿工就更惨,甚至连奴隶都不如。能干满三年还能活命的基本十不存一,根本就是个要命的活。因此以前秦白就算再找不到活干,也绝不敢离开这莱州城,也绝不会到井家庄那边去做矿奴。

这样的缺德事,秦白当然不会答应。他刚想拒绝,没想到那位牛三爷看出了秦白的犹豫,连忙微笑着解释:“某这边绝不是死契,就签三年,饭管够还给工钱。如果不信,仇爷这里可以担保。如果白兄弟你赏脸肯来的话,某现在就可以给你三两。不需要你干活,你来就能做个管事。”

第6章饭肉香

秦白心中暗念,还说什么“仇波担保”,他最信不过的就是仇波这个名义上的大哥了。而且只要到了井家庄,自己还不是被这个牛三爷像面团一样随便揉捏?说再多的漂亮话又有什么用?

于是秦白笑着拒绝:“谢牛三爷赏脸,可小的胆小,不敢离乡背井。”

“又不远,一天就能走个来回。”牛三爷继续劝说,显得有些迫切,“白兄弟如果有意,可以随某去井家庄看看。就看看!某保证来去自由,绝不阻拦。”

说实话,这位牛三爷确实是求贤若渴,这就要怪秦白那漂亮的外形。不是长的有多帅,而是身材高大、肌肉发达。目前井家庄那边乱局再起,各方势力都在竭力的招募人手扩充实力,因此一见到秦白,牛三爷就相当喜欢。

然而不要说秦白并不知道,就算他知道牛三爷求贤若渴,他同样也不会答应,于是就微笑着保持沉默,拒绝的意思明显挂在脸上。

牛三爷只能惋惜的叹息一声。而仇波似乎对牛三爷刚才的撬角行为视若未见,直到这时才说话:“那你就先走吧。记得,要把这事放心上,能找多少就找多少。”

……

等秦白一离开,牛三爷就忍不住对仇波抱怨:“某一个人愿意出一两,你只肯给100文?你就不怕你的手下全跑光?”

仇波却笑的不以为意:“哼,能答应给100文,我已经够大方。”

牛三爷无奈的摇摇头,别人的家事他也管不着,就是心中有点怀疑,这次的事找仇波是否做得对?他确实真心诚意的愿意出血招人,可在井家庄根本就招募不到人手,只能到莱州城,找仇波这样的黑人贩子,也就是非法人贩子。明朝也是有衙门挂号的牙行,可以做合法的人口买卖。当然,牛三爷是不可能去牙行买人,毕竟对秦白的慧眼相识那是特例,他要买的人,主要还是用作黑矿奴,牙行根本不敢接这种生意。至于什么“吃饱饭给工钱”?如果谁真的信?那只能说很傻很天真了。

见牛三爷沉默不语,仇波笑道:“放心,我这次不已经给你找到五人吗。等会儿走的时候,你就带着他们一起回去。”

“就是大眼他们吧?”牛三爷询问,他已经越来越怀疑,“他们都是跟你的兄弟吧?哦,某先不问这个,就问你跟他们说明白了吗?会老老实实的跟某走?”

仇波嘿嘿一笑,不以为然:“说明白谁会愿意去井家庄?不过牛三,你带的人、腰里的刀是摆设吗?”

“你这……?”牛三爷发觉自己已经无话可说。

仇波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悠悠的感叹:“这年景,就是人最不值钱啦!”

而在门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卖掉的大眼,他摸了摸怀中的那几枚铜钱,正乐呵呵的在傻乐……

……

穿过一条泥巴路,前面的两间茅草房就是秦白的家。说实话,他们住的地方地段还算不错,临近进城的道路,只隔着一家带卖酒卖菜,并且还带着卖大碗茶,有通铺的综合型客栈。晚上会关城门,留宿在城外的人总会有,因此这家客栈的生意倒也算是兴隆。

然而刚走到家门口,一个梳着总角,七、八岁满身泥巴的男孩就兴冲冲的跑过来:“白二哥哥,白二哥哥,你们家今晚吃肉吗?”

听着那小孩口齿不清,嘴里在吃着东西,秦白笑骂:“就知道吃!我最讨厌的就是像小猪那样只会吃的笨笨小孩。”

“可俺是个比小猴子都聪明的小孩呀?”那男孩满眼期盼,“刚才俺吃饴糖,给了傻哥哥一颗了呀?”

“呵呵。”秦白不禁乐了,好比喻,小猴子会很高兴的。摸了摸男孩的头,“所以你们俩一样傻。走!进去吧!”

这男孩名叫唐东,他叔叔和母亲就在前面的客栈做帮佣。别奇怪是这样介绍他的家人,父亲死的早,叔叔就娶了嫂子。后来又有了几个弟弟妹妹,根本照顾不过来,所以唐东有事就在客栈帮忙,没事就到处乱跑放飞自我。

这个年代的医疗条件可以说是极差,有时候一个感冒就能让人送命。尤其是对这些流民来说,不说找大夫,连抓药的钱都没有,因此许多毛病只能靠硬熬。前几天还在活蹦乱跳,过几天突然生病离世的人就特别的多。

刚走进家门,就听到一声含糊不清的低重音炮:“呵呵,二郭。”果然,三弟秦高坐在靠门口的一张小板凳上,乐呵呵的嚼着糖。

听到屋外动静,李敢从厨房走出,藏不住宝似的眉飞色舞:“今晚吃白菜面糊糊,肥膘熬得油,特香!”

话音未落,一旁的秦高就迫不及待的求点赞:“二郭,白菜是我拿的,有两棵呢。呵呵呵。”

堆场就是整个莱州城的商品集散地,每天都有不少搬运的活。虽说重量超过一石的大包,抗十大包只有三文钱,堆场还要抽头一文,但这活天天有,细水长流完全能够糊口。另外就是包装破损的散货,如果东家不计较的话,有时候就能分到一些。

能捡便宜,当然心情愉快。秦白笑问:“高子,那你今天赚了多少?”

“二十七文。”秦高依然保持着傻乐的模样。

“咦?”秦白一算不对,怎么会有单数呢?他刚想开口问,就听到英子在厨房里大声解释,“那包就是三哥抓破的。分了两棵白菜,扣了一文。钱刚给俺,待会儿给二哥您。”

“呵呵。”原来是这样。秦白又一算,一文钱换两大棵大白菜,还是自己占了便宜。就是不知道自己这个傻弟弟在闹什么鬼?别人都是扛包?他是在抓吗?

不过家里一直英子在管帐,秦白也没兴趣把钱再数一遍,于是笑着吩咐:“别麻烦,英子你就收着吧!哦,今晚东子一起吃饭,你多烧点,再每人切块白肉,要大块的。”

“好,二哥。俺就不要了,油渣也挺香的。”

“都有,别给我省。油渣全给我倒面糊糊里,就当今天过年,咱也乐一回!”

第7章秦高的心愿

桌上一阵“稀里哗啦”的吃饭声,除了李英(捡的时候没姓,后来跟随着李家的姓)显得秀气,其他人个个都像是饿死鬼投胎。

白面和杂粮掺和在一起的掺和面,做成的面糊糊,熬出的猪油油渣与白菜煮成的菜汤,还有每人一大块一两左右的白切肉,让每个人都是食欲大开。

秦高那个大海碗首先清空,乐呵呵的准备添下一碗,急的唐东拼命往嘴里塞,吃的满嘴都是汤汁。秦白顿时乐了:“哈!还想和你傻哥哥抢?”一边说着话,一边就把剩下的半块白切肉放进唐东的碗里。

“谢谢白二哥哥。”谢了一声后,唐东显得气急败坏,“每次都是三哥哥先吃完,他都不等等俺。”

“今天都有,保证你东子能吃饱。”李英笑着拿过一块当毛巾的白布给唐东脸上擦了擦。

秦白开玩笑道:“不就是肉嘛?吃鱼虾的时候也没见你这样。”

“鱼虾难吃。俺就喜欢肉。”

“所以你越来越笨。”

“俺很聪明的。啊呀!”见秦高满满的一碗拿出厨房,唐东顿时后悔不已,连忙拿起自己的碗冲向厨房,“差点儿忘了呀!”

屋里一阵大笑。这个年代没有污染,河中野生的鱼虾不少,秦白经常会摸些回来,可其他人都不爱吃。没油没调料甚至盐都很贵,鱼虾吃在嘴里根本就没味道,别看都是野生纯天然绿色食品,秦白都没想到生猛海鲜会那么的难吃。到最后,就变成秦白逼着其他人吃,起码也能补充些蛋白质。

然而第二碗没吃多久,就听到外面唐东的妈大喊:“东子,死哪里去了?快回来!帮忙喂游老爷的马。”

“来啦!”唐东拼命把自己的嘴塞满,这才依依不舍的放下碗。接着还是舍不得,又猛灌了一大口面汤,随后一阵风似的冲出了屋子。

笑声中,秦白随口问道:“游老爷?客栈的客人?”

李敢抬头回答:“就是城里的游神医。今天他出诊回来晚了,没赶上关城门,就在客栈住一晚。”

“哦。”秦白点点头。只要是莱州本地人,基本都知道这位游神医,医术当然很过硬,祖传的太医世家,就不知为何会流落到这莱州城。另外这位游神医的口碑并不怎么好,诊费极高,而且从不通融,不看到钱,他真的会袖手旁观。

不过别人的事最多就八卦一下,秦白放下碗,把今天仇波那里的事说了说。李敢顿时有些紧张:“白二哥,俺们的事被人知道了?”

秦白一声冷笑:“哼,无非是想敲打敲打我们。凭仇爷的那个猪脑还想不到。不过我们要更加小心,这几天卖画册的事就先停了吧。”

“停了?”李敢表情挣扎,心中万分不舍。

秦白笑了笑:“就是暂时停了,并不是不做。我已经打听过了,两个月后就是考秀才的日子,到时候城里读书人多,他们的钱也多。我们就专门卖给那些外乡人,即安全,又不引人注意。运气好,一百两银子一下子就能赚到手。到时候给你和英子买几亩地,我和高子也能安心去京城。”

穿越后,秦白并没考虑过什么长远的人生目标,不过他特别珍惜与秦高之间的同胞兄弟情。其实有些时候,秦白对目前的生活挺满意,前世父母双亡,自己孤身一人,今生就不提那俩个无影无踪的老爸大哥,起码多了秦高这个手足兄弟。至于苦日子?他前世儿时不照样过着苦日子吗?

然而三弟秦高一直有个愿望,想到京城寻找大哥秦太,想要三兄弟重新相聚。说心里话,秦白很不以为然,当年秦太明显就是抛弃了他们兄弟俩,不去怨恨已经很不错了,难道还要找到抱头痛哭?也只有秦高这个弱智一根筋,才会一直抱有这样的幻想吧?

不过既然也没有其他什么人生目标,最后秦白也就无可无不可的答应了。不就去一次京城吗?而且人海茫茫,更是毫无线索,找到的希望特别渺茫,去一次又能如何呢?

于是秦白就定下计划,拟定了五十两的预算,到时候送礼办路引,加上一路的花销和京城的生活费,不管能否找到,就在京城寻找二个月。无论结果如何,那也是完成三弟秦高的心愿。

至于另外的五十两,秦白就准备留给李敢和英子这对小夫妻。毕竟有李大婶的收留之恩,还有多年的兄弟情,能买几亩地,给他们以后有个生活保障。

长途跋涉,根本防备不了意外。未来的变数实在太多,甚至到了京城后,秦白兄弟俩是长留在京城?还是回江南老家?或者索性回到这座莱州城?现在根本就无法预测。

可是听了这话,李敢和英子对视一眼,似乎他们俩也有了决定:“白二哥,俺们兄弟一起长大,你的事就是俺的事。去京城就一起?”

秦白略微思考了一下,觉得倒也不是不行,于是笑道:“一起就一起,说不准京城喜欢这画册的人多,咱们能发大财呢。不过我可能要把我娘的骨殖送去江南,让她叶落归根,可能路上要花小一年?反正真发财了,那就多买几亩地,到时候咱们也能做地主。”

“嗨!”李敢根本不以为意,“就是留在江南也成。早就想要见识见识京城,那可是皇上住的地方。江南更不错,听说那里风景挺美。反正俺和英子又不是莱州本地人,你住哪儿,俺们就跟你住哪儿。听俺娘说,俺爹种地可好呢。白二哥,到时候就把地交给俺和英子,保证给你收拾的干净利落。”

“哈哈,我说敢子,你摸过锄头吗?种地的事还能遗传?”

“啥啥?白二哥,你说的那个……啥传?啥意思?”

“嘻嘻嘻,二哥又说那些听不明白的话了。嘻嘻……”

“……”

正说笑呢,突然,秦高放下他的那只大海碗,认真问道:“二哥,是去找大哥吗?”

“呵呵。”秦白笑骂,“找个屁!就你事多。”

“嗯嗯。”秦高低下头,又扒拉了几口面糊糊,“高兴!我高兴!我想大哥了。”

“……你这傻子!”

从头到尾,秦白他们都没谈论起牛三爷招人去井家庄的事。本来就不可能,而且过段时间他们就决定离开,所以根本就不需要浪费口舌……

第8章我们都爱王八蛋

屋外已经一片漆黑,时不时传来几声狗吠声,李英挑了挑灯芯,让油灯更明亮些,接着拿过笔墨纸砚,询问秦白:“二哥,你今天还画吗?”

秦白放下手中的账本,露出满意的笑容。今天家中的积蓄迅猛增长,已经有十二两又二百七十四文。尤其是李英的账目记得很清楚,虽然是很简单的流水账,但她根本没学多久,已经很不容易了。

“今天不画了,教你们识字。”秦白心情很愉快。

“啊——!”顿时引来李敢一声惨叫,惹得秦高同样凑热闹大声惨叫,接着是一片笑声。

李敢大声抗议:“俺们扛包做苦力的识啥字?都不是活的挺好?”

“你就想一辈子做苦力?我不仅想让你们活着,而且还想日子越过越红火。瞧瞧英子,她都已经识好几百字了,你有一百没有?敢子,干啥行当不需要努力?就算做苦力也是要努力学习的。”

秦白最后一句话引来大笑。李英掩着嘴说话:“二哥,其实俺还是喜欢你的画,还想早些看下一本呢。”说完才发觉不对,俏皮的吐了吐舌头。

秦白第一批画的那些漫画,内容就比较杂乱,目前卖出去的那四本基本都属于这一批。而第二批他又画了十几本,这次就借鉴了前世著名漫画的那些内容了,不仅“画面”精彩,内容更加精彩,甚至李英看了后都爱不释手。当然,是悄悄看的,毕竟很辣眼睛。

屋里的人都没注意到李英的话,甚至他丈夫李敢都还在苦恼学识字。秦白就更无所谓了,随口应道:“那好,过几天我再画几本。好了,学习时间到了,今天每人新学五个字!”

……

几柱香时间过去了,折算成现代时间,起码有了一个多小时,屋里只剩下李敢还在为默写最后一个字在抓耳挠腮。

秦高在一旁帮忙在教,不过看他的模样,更像是在捣乱,弄的李敢已经是双眼懵圈。秦高自己倒是学的挺快,反正本来他就识字,无非就是复习一遍。他很喜欢这样的凑热闹,也许是把识字当成了某种游戏。

不过学的更快的居然另有其人。李英几乎就看了几遍,接着就轻轻松松的学会了。事实上,她的天赋一直让秦白很惊讶,如果生在现代,李英毫无疑问就是学霸之流。可现在就是初三、高一的年龄,模样虽说不很漂亮,但长的也相当秀气,竟然已经出嫁成为小媳妇?所以秦白时常感叹,李敢那小子的命还真的好!

然而命好的那个家伙蠢得像根烂木头,都等的有些忍受不了,他才在秦高的“帮忙”下,勉强默写正确了那五个新字。放下笔,李敢像块海蜇皮似的瘫倒在椅子上,还不住抱怨:“白二哥,这也忒难了呀?笔画那么多?”

“哼哼。”秦白已经懒得说这头蠢猪,冷笑,“笔画多你妹!赶明儿教你新字——一只忧郁的乌龟,笔画简单,能让你爽到爆啊!”

前世的习惯,秦白教他们的基本都是简体字。虽说明朝通行的是繁体,但秦白想要的就是让他们不做睁眼瞎,又不是考秀才,能看懂就成。可就算这样,李敢居然还在抱怨笔画多?也只能无言以对、仰望苍天啊!

相处了那么久,李敢他们也习惯了这几个月秦白经常会冒出一些新词,他们能理解“爽到爆”的意思。于是李敢顿时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想想就恐怖,那个什么乌龟肯定很难很难。

“好啦好啦,都早点睡吧!”

一听秦白颁布了“大赦令”,李敢顿时满血复活,从椅子上蹦起足有三尺高。他拉住李英的手,不顾边上两只单身狗的感受:“英子,俺们就……休息吧!”

李英秀气的脸上漂浮起两朵微霞,她明白“休息”的含义,嗔怪的斜了李敢一眼,接着对秦白抿嘴笑道:“二哥,你们也早点睡……”

话音未落,李英就被李敢猴急的拉进内屋。秦白笑着摇摇头:“这狗粮给我一万吨的伤害啊!”

听到“睡觉”,秦高已经开始在外屋铺木板被褥。可又听到“狗粮”,他就忍不住好奇:“二哥,狗粮好吃吗?”

秦白“噗嗤”乐了:“狗粮是狗吃的,猪食就是给你和敢子的!”

“哦!”秦高想了想,躺在自己的铺位上,“那你刚才说的乌龟好吃吗?”

秦白彻底被气乐了。他吹灭油灯,同样躺在秦高身边:“乌龟好吃,乌龟王八的蛋更好吃,所以我们都爱王八蛋!”

“哦,二哥,我也爱王八蛋!”

“库库库……”秦白蒙着被子大笑。

秦高的生活很简单,一个就是想去京城找大哥;一个就是吃,来者不拒不挑食。还有就是什么都听秦白的,对秦白的话无条件信任,对秦白更是依赖到极点。其实他就是智力低一些,像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秦白同样很喜欢自己这个弟弟。不仅感情很深,而且穿越后,秦白经常忍不住说些来自现代的新词,而在秦高面前说这些就没问题,他绝不会大惊小怪。从某方面说,秦高就像是心理学上的树洞,供给秦白默默的倾诉。

“傻弟弟啊!”秦白又忍不住说起话,“你说别人穿越,要么泡妞,要么风云天下,更厉害的是泡妞泡着泡着就风云天下了。你说咱怎么就没那个命呢?”

“哦!”也不知道秦高听明白了没有,等了一会儿,他说,“二哥,泡妞要好多好多热水的。”

“库库库,那是澡堂子泡澡吗?库库……”

“哦,那……二哥你泡妞肯定很厉害的。”

“哈哈,这话我爱听。”

“二哥,我泡妞也很厉害的。”

“库库库,你就别做那个春秋大梦了。”

“哦,那我今晚就做那个春……梦!”

“……春梦?库库库……”秦白实在忍不住,翻过身捶着大笑。

可就在这时,内屋里突然传来了那种羞羞的声音。隔音条件太差,捂住耳朵都不行。安静了一会儿,秦高突然长叹一声:“哎——!二哥,里面又闹耗子了!”

“库库库……”秦白笑的不行,“高子,那一起做五十俯卧撑。不,一百!麻痹,这没法睡了!”

第9章半夜急病

人生经历往往会影响到一个人的性格,秦白一直信奉这句话——努力才会成功!

虽说前世秦白曾经努力过,最后就成了个……悲剧英雄,从个人角度看似乎很失败,但在信念上,他还从未后悔犹豫过。就像他所说的一样,问心无愧,从没违背过警察的誓言。

穿越后同样如此。秦白一直在努力,同时也督促着身边人一起努力。然而现在的努力仅仅就是打基础,并没有什么具体奋斗目标,因此一个就是识字,另一个就是锻炼身体。

不过今晚的那一百俯卧撑与锻炼身体毫无关系。直到发泄完浑身精力,兄弟俩才进入梦乡。这一觉睡得很沉,昏天黑地也不知道多久,突然,秦白依稀听到李敢在急叫:“白二哥,白二哥,不好,英子出事了!”

秦白猛的从床铺上跳了起来,望了一眼窗外,依然是漆黑一片。抓紧着披上衣服、点起油灯,秦白连忙问道:“啥事?”

“她……她……”李敢六神无主,说话带着哭腔,“她叫肚子疼,流了好多血。都是血,白二哥,咋办?咋办呀?”

“快送医。”秦白毫不犹豫的吩咐,见秦高依然在一旁酣睡,一脚把他踢醒。

“可……可城门没开,俺们送哪儿呢?”李敢依然像只无头苍蝇般团团转。

“混账,前面不是住着游神医吗?”秦白终于忍不住发火。深呼吸的一口,强行压住心中的烦躁,秦白继续吩咐,“你和高子快抬上英子,咱们一起去叫门!”

……

李敢和秦高很快把门板做成了个担架,小心翼翼的把李英抬上去,盖上厚厚的被子。秦白跑到里屋,从床底下拉出一个袋子。里面都是他们积攒的钱,这回就全部带上。

“二哥,敢子,别去了好吗?”李英的脸已经毫无血色,苍白的吓人。可她看了一眼钱袋,“俺撑得住。真不行,天亮再去药铺抓副药。”

药铺的坐堂郎中价格比较便宜,也能看些常见病。但遇上疑难杂症,那个水平就要靠老天保佑了。可是李英听说找的是竟然是“名声在外”的游神医,更是让她感觉胆颤。

“你别管这些。”秦白对李英挤出个笑容,“赚钱不就是为了用吗?”说完这句,他立刻示意李敢他们俩快点出发。

也是凑巧,今天客栈值夜看门的就是唐东的叔叔,也就是继父,门没敲几下就打开了,一听是送急症,他连忙就把几人领到游神医的房间。

游神医所住的上房就是个小院落,还需要继续敲门。几声门响后,就听到里面有人问:“谁啊?”

唐东的叔叔连忙说:“俺是客栈的伙计,有人生急病找游神医……”

没等唐东的叔叔说完,里面就很干脆的答应:“你们先等着,我去把师父叫醒。”

秦白心情一松,他最怕那位游神医还要玩性格,什么夜里不治、下雨下雪不出诊等等。可这时边上唐东的叔叔却小声提醒道,他似乎已经憋了很久:“白二,英子咋啦?你可要想好,俺可听说,游神医出堂就要好几两,这还没算上他的诊金呢?”

“没关系,叔。”秦白知道这是唐东的叔叔好心,可现在有其他选择吗?根本就进不了城,找不到其他的大夫呀?

没多久,房间门就打开。出来的是位少年,看打扮应该是游神医身边的医童。看了一眼门板上的病人,他也没啰嗦,直接就把几人领进房间。秦白他们刚把李英在地上放好,就看到一位三十出头,一缕长须的男子走了出来。

游神医名叫游诚,一身道袍,长发束成一股,看模样也是匆匆起床。他接过医童刚泡的浓茶,连喝几口才放下,眼神也露出精光,连一眼都没看地上的李英,直接就找到秦白:“医者仁心,半夜急诊没关系。就问你,你诊金带够了吗?”

秦白不知道游诚想要多少诊金,连忙拿出钱袋,恭恭敬敬的放在桌上:“只要你能救我妹子,多少钱都好说。”

游诚扫了一眼,发觉桌子微微下沉,而且铜钱多,好大的一堆。他微微点头,又看了看秦白他们的满是补丁的衣着打扮,自言自语:“看不出,倒也有点家底。”说着话,他挽起袖子就走向李英。

边上的医童连忙奉上块热毛巾,游诚擦了擦后,蹲到李英身边开始把脉。接着又看了看李英的面相,询问了几个问题,前后时间并不长,游诚就回到自己的座位,对秦白说道:“厥阴内虚,血崩之症。你们算送的及时。”

“游神医……?”李敢连忙问。

“游某能治。”游诚的这句话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可他接着的话却让人目瞪口呆,“我也不计较夜间出诊的费用。二十两,钱到手,游某包这位小娘子不会落病根。”

“二十两?”秦白他们面面相窥。他们确实有很贵的心理准备,但绝没想到有那么贵。

李英挣扎的想从门板上爬起来:“二哥,敢子,俺们就……”

李敢连忙过去扶住李英,秦白脑中也迅速的斟酌着措辞,想要让游诚稍微便宜些。然而游诚早已经看出了颜色,他嗤笑着翘起腿,又端起茶杯吹了吹漂浮的茶叶:“还是钱没带够?难道就没打听过我的诊费吗?那就请回吧!”

秦白连忙哀求:“游神医,行行好。我这里有十几两,就差一点。”

“差一点?”游诚放下茶杯,“这话游某天天能听到,能从正月听到腊月。可我这里的规矩,钱到病除,童叟无欺。”

“就不能商量一下吗?”秦白继续苦求。

“商量?一分价钱一分货,游某给小娘子治病能短斤缺两吗?”游诚毫不通融,“别说游某不给你们机会。今天心情好,先收你二两,游某保证在辰时(上午七点到九点)之前稳住病情。那时候城门已经开启,你们完全能够另请高明。”

听了这话,李敢他们顿时有点心动。秦白却丝毫不敢大意,他可是知道抢救时间是需要争分夺秒的。于是连忙问:“游神医,真不打紧?”

第10章借钱

游诚嗤笑一声,似乎觉得秦白的问题很愚蠢。他悠闲的晃着脚:“此乃急症,急者疾也,能不迅乎?拖的太长必为绝症。”

秦白的眉头已经皱成“川”字。这道理他当然懂,可有些事还是需要问明白:“游神医,你不是说能保证到辰时吗?”

游诚看了看秦白,有点惊讶,没想到刚才他习惯性的说起了文言文,眼前的这位少年竟然能听懂?于是游诚笑容更盛:“又不是佛祖神仙,谁敢保证命数?所以你需要早拿主意,别拖的时间太长。现在或一个时辰内治,游某保证药到病除;如到辰时,只能保证不死,将来小娘子落下什么病根,都与游某无关。”

似乎为了加强说服力,游诚一指边上的秦高:“就如同这位小兄弟,儿时肯定虚热鼎沸,又未及时找良医良药,拖到最后,虽捡回一条命,但应该烧坏脑子了吧?”

一听这话,秦白猛然一愣。进来以后,秦高一直在角落,甚至连一句话都没说过。可游诚就是看了几眼,居然能准确说出他曾经得过的病。应该承认,游诚的医术没的说,给他看病也相当放心,可就是这诊费……?

见秦白依然在犹豫,游诚继续笑道:“小兄弟,二十两一口价,一分价钱一分货。给个明白话,快些拿主意吧!”

秦白顿时打消了继续讨价还价的念头。他立刻有了决定:“游神医,就拜托了,我这就去拿钱。高子,你在这里陪英子。敢子,你随我来。”说完这句话,他转头就朝门外走去。

李敢稀里糊涂的跟着秦白走到门外,突然明白过来,压低嗓子拉住秦白:“白二哥,俺们哪儿还有钱呢?”

秦白摇摇头,脚步未停:“找仇爷借利钱。”

“啊?”一听秦白想要去借高利贷,李敢大惊失色,“这驴打滚能借?有多少好人家是家破人亡?”

“卖画册喽。”借着月光,秦白继续向骰子铺走去。

“可你不是说……?”李敢想起了晚饭时候秦白的叮嘱。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需要钱救急。”沉默了几秒,秦白安慰道,“最多我们做的小心点。”

……

如果说住城外有什么好?就是没有宵禁,连骰子铺的生意都好了不少。然而当荆建到达的时候,看场的那个混混却显得无精打采,见到秦白,就举手打了个招呼,连问一声的兴趣都没有。

秦白心急如焚,并没发现那混混的异样:“黑子,仇爷在吗?”

“后厢呢,自己去找。”

等到秦白和李敢急匆匆的离开,那个叫黑子的混混嘀咕道:“就知道自个儿吃喝玩乐,连兄弟都卖。哎!还不知道大眼他们咋样了……”

秦白来到后厢的时候,仇波正好把一个衣衫不整的土娼赶出门,嘴中还在骂骂咧咧:“还想要钱?让爷不爽,连伺候的活都学不会?快滚!小心花了你的脸!”

那个土娼吓得摇摇晃晃的逃走了。仇波抬头看到秦白和李敢,疑惑的问道:“白二、敢子,你俩咋来啦?”

“仇爷,我是来借钱的。”秦白陪着笑脸,“英子急病,支点汤药钱。”

“哦?”仇波示意秦白他们进屋。走到屋里,他翘着腿搓起脚上的死皮,“要多少?”

“十两。”

仇波看了秦白一眼:“十两?你们真琢磨清楚了吗?自家兄弟也不能不讲规矩,六分利,给你个优惠价。”

秦白一听,就明白仇波又起了黑心。他所说的六分利就是月息60%,而且借十两先扣除一两,到手的只有九两。而当时当铺高利贷的行价是九出十三归,而且是借三个月,利息才四两,仇波居然想要十九两?足足翻了差不多五倍?因此就是骰子铺里借给输红眼的肥羊的,根本就谈不上什么优惠价。

然而此时的秦白根本没有其他选择,他带着微笑:“明白了,仇爷,就这样。六分利,我借两、三个月。”

“嗯?”仇波疑惑的抬起头,“白二,看不出啊?你拿什么还?”

“放心,仇爷。家中的破烂总能值几个钱。还有咱兄弟仨人,总不会逃债去落草?”秦白还真的担心仇波不肯借,毕竟十两并不少,而仇波一直以为他们家很穷。

然而这话却让仇波眼中一亮,他立刻想到秦白家中有四口人,就算卖到人市,每个人也能卖个七、八两。再者说,刚才牛三爷离开的时候,依然对秦白很感兴趣,甚至流露出肯花高价的意思。井家庄那边的私矿争夺已经白热化,因此牛三爷急切的想要招兵买马,因此怎么说也有十两吧?

想到这里,仇波立刻露出笑脸:“白二,那你再考虑考虑,就是刚才牛三那里的事。你们兄弟三个都去,死契,为他卖命。不过你放心,绝不会让你们下矿,就是打架的时候要冲在前头。他那里钱多,有前途,虽说我也舍不得你,但总不能挡了你的前程。想想,井家庄也不比城里差,说不定过几年你也能闯出字号?”

其实仇波一开口,秦白心中就准备回绝,可这时候说不了硬话,秦白只能含糊说道:“仇爷,我会考虑。如果真还不上钱,那我一定去。”

“好!”仇波很高兴,以为秦白已经答应,“你等会,我去拿银子。”

……

写下借条,秦白拿到九两银子。他急匆匆的往客栈走去,并没发现身后的李敢正表情挣扎。走了快一半路,李敢终于忍不住,追上秦白:“白二哥,真不行,就让俺去吧。如果真像仇爷说的,那也不错,不就是打架,俺打架从没缩过。”

秦白一听,立刻停下脚步。他转身一把拽住李敢的胸口,恶狠狠吼道:“你以为是城里的花花架子?伤胳膊断腿顶天了。井家庄那里都是下死手,一不留神就会送命。而且去了以后由得了你吗?真让你做矿黑子,这辈子就废了!英子又该咋办?”

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穿越之前的法治社会,为了抢矿都会有不少人命官司。李敢年纪小没见识,他还以为挖矿就是打工拿工钱,打架最多就是见点血,根本就不知道现在的井家庄是无法地带,人命贱如狗。秦白又怎么敢让李敢去呢?

第11章牌坊街

当秦白回到客栈后,立刻就把怀里、钱袋子里的钱全部堆在桌上。游诚扫了一眼那些银子铜钱,二话不说,就从医童手中接过药箱,拿出银针就开始针灸救治。

能看出游诚挺用心,足足花费了大半个时辰,最后在满头大汗中终于结束治疗,游诚擦着汗舒了一口气,对秦白微笑道:“已经无事,小娘子的血已经止住。等会儿游某再开个药方,每天一副,早晚两次,连吃十日,应该就会痊愈。你们最好到杏德堂抓药,那里的药材能保证,而且价格比较公道,这些剩下的钱应该够了吧?一般来说肯定无事,如病情有反复,可以到游某城里的诊所来找,早晚皆可。如果一直无事,十日后就再过来一次,游某给小娘子再复诊一次。”

见秦白、李敢他们面面相窥表情犹豫,游诚似乎明白了他们的担忧,“噗嗤”一笑:“放心,全都包含在这次的诊金内。如以后还有送诊或复诊,那都不要钱!哈哈哈!”

“那……谢过游神医!”

“区区小事。不过还须记得,一月内禁凉水、禁劳累、禁敦伦,还有些需要忌口……”

这一刻,秦白真不知道该抱有什么样的心情。无论是医术,还是负责任的态度,这位游诚都无可挑剔,可就是那个死要钱?着实令人无语。

不过能治好李英的病,花多少钱都值得。几人抬着李英回到家,秦白终于放松下来,安排李敢照顾李英,秦白一觉就睡到太阳高照……

……

整个上午都在忙忙碌碌,几人也顾不得开工。秦白匆忙到杏德堂抓好药,也不知道是凑巧,还是游诚眼很毒,十副药正好把剩下的钱全都花完,现在身边就只剩下了十几文钱。

回到家中,秦白一边煎药,一边忙着做饭。幸好昨晚留下的菜不少,只是家中的余粮已经不多,最多就剩下了两、三天的量。

城里的穷苦人家,家中不会积攒许多粮食。而秦白在吃的方面又向来“奢侈”,不仅经常补油水,而且每天保证是三餐,并且还保证让这几个半大小子都吃饱。能做到这点可不容易。这年代寻常人家许多只有两餐,甚至有一顿还是稀的,所以许多人都处于长期的半饥饿状态,营养不良那就是家常便饭。

李英沉沉的睡着了,在灶台给她留好饭菜,秦白他们就开始用饭。

“白二哥,钱真花完啦?”李敢忧心忡忡的问道。

秦白咬了一口馍:“还能对付几天。不过这事你就甭操心,这几天你就留家照顾英子,赚钱就我们兄弟俩。高子,吃完饭你跟我出去,带好画册,希望能找到卖家。”

“可……”李敢犹豫了一下,“可俺们还欠着钱呢,有十几两呢?一翻月就要加利钱,你真有把握?”

“有把握没把握就这么着。”秦白微微一笑,“昨天不就一本卖了十两吗?”

“可这样的好事不常有。”李敢同样知道行情,他与秦白已经卖了小一月时间。前后总共就找到四个客户,肯出十两的就那么一个猪头三。而且李敢卖的那三本还是低价。如果不急的话,倒是可以慢慢来,但现在头上悬着高利贷,每个月都会利滚利的往上翻,于是李敢心中就万分的忐忑,“白二哥,万一卖不掉呢?”

“呵呵。”秦白的回答很光棍,“卖掉就是咱们命好,卖不掉就是运气差呗。”

前世卧底那么多年,虽然坚持着自己的底线,但秦白绝不是什么好好先生。既然事情已经发生,那就面对现实,真到时候还不出钱,那就索性与仇波撕破脸。反正这是凭本事借的钱嘛。

当然,这事没必要对李敢说,毕竟不到最后一步,秦白也不愿意这么做,得个坏名声也没必要。再说,连本带息十几两可能比较难,但每月还个利息才六两,把握还是比较大的。

……

这回就准备大张旗鼓,也不用再藏着捏着。第一批的画册就剩下两本,秦白全都放在怀中。而第二批成套的故事画册就拿了头十本,打了个包袱,让秦高提在手中,兄弟俩齐步走向门外。

刚一出门,就听到一声喊:“白二哥哥,白二哥哥,你又去买啥好吃的东西?”

只见唐东的母亲领着唐东,抱着他的妹妹走过来,一听唐东的话,唐东母亲就呵斥道:“吃吃吃,就知道吃。”接着她关心问秦白道,“英子咋样?病的不重吧?”

“应该没啥事了。现在屋里睡呢。”秦白说,“婶,我去城里忙事,敢子在家,如果再有事,麻烦您看着点。”

“放心吧,俺会照应的。”唐东的母亲笑着答应。

可一旁的唐东发觉自己居然被遗忘了,他顿时有点着急,在秦白面前雀跃着说话:“白二哥哥,白二哥哥,俺也要到城里去玩。要去玩嘛!”

唐东的母亲笑着摇头,她对这个小调皮也没办法:“白二,领着他一起吧。你稍等,俺给你钱,路上买几块点心。”

见唐东母亲抱着孩子,掏钱不方便,秦白连忙拒绝:“就几个铜钱的事,别摔着小红。东子,跟好你的高子哥哥,千万别走丢了。”

“诶。”唐东眉开眼笑,“俺可不怕拍花子,俺聪明着呢。”

秦白并不知道,屋里的李敢坐在床沿,看着睡着的李英那副宁静的脸。他的表情变幻,最后终于下定决心,轻声的自言自语:“英子,娘说过,男人成家后要担起养家这副担子。俺可不能一直靠着白二哥,俺们夫妻的事不能让……”

……

进城后,花了八文钱给唐东买了一大包油炸糖条,秦白就直奔向牌坊街。牌坊街就是莱州城风月场所的集中地,至于为何集中在这条街?也许是明朝的人也喜欢玩黑色幽默吧。

到了后,秦白就在牌坊街的街口找了个地方,开始寻找起目标。而牌坊街内外泾渭分明,里面当然不用多介绍,外面就是繁华的店铺区,集中着不少高档店铺,甚至客人中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都不少。就是这个街口宛如是一条禁区线,正经人家绝不会踏足一步。

第12章小护卫

秦高和唐东坐在街边的台阶上,开心的一人一口吃着糖条。秦白站在一旁来回张望,口中吩咐:“都瞧好了,别只顾着吃。重点看那些进去的人。”

秦高点点头,低头吃的一包欢乐,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唐东好奇的抬起头:“白二哥哥,为啥要进去的人呢?”

“这还不懂?贤者时间呗。”秦白随口答道。一个是兴冲冲进去办事,一个是办完事无欲无求,心态不同,那个差别可能就是好几两。恰好此时,从牌坊街里走出位脚步发飘的中年文士,眼见着他准备拐进街口外一家大酒楼,秦白立刻就有了目标,就是他了!

“你们留着别动,我去去就来!”扔下一句话,秦白快步走向那中年文士,闪过对街店铺前停下的一辆马车和马车旁的护卫佣人,终于在那中年文士进酒楼前截住了他。

管不了那么多,这地方晚上才会夜夜笙歌,白天基本很冷清,能抓一个是一个,也不苛求一定要进牌坊街的人了。

没说几句话,就见秦白招呼那位中年文士拐进了边上的小巷……

而在街沿,盯着秦白的动作,唐东再次起了好奇,问身边的秦高:“三哥哥,为啥白二哥哥会找出来的人呢?他刚才不是要进去的人吗?”

秦高呵呵一乐,理所当然的回答:“二哥说的都对,我们小孩子就要听他的话。”

唐东想了想,似乎没想明白,接着问道:“三哥哥,那啥叫贤者时间呢?”充满好奇心。

“不知道”秦高乐呵呵的摇了摇头,“二哥说过,多看书能懂很多很多道理。二哥看过好多好多书,懂好多好多的。英子都说二哥很厉害,他还会画书呢?”

“画书?三哥哥你说错了,书是写的。”唐东一副“别以为我是小孩子就骗我”的表情。

没想到秦高立刻抬起头,很认真的解释:“东子,真的是画的。你看看,这里就有。”说着话,秦高就打开身边的包袱,拿出一本画册。

“啊呀。”翻开画册,唐东惊喜道,“还真是画的。”漫画就像是连环画,特别吸引小孩子。唐东很快就被里面的内容吸引住,“三哥哥,三哥哥,这些字写的是啥呀?”

“二哥说过,不识字的都是笨蛋。呵呵呵,我就能识好多字。”

“俺也很聪明的。俺还小,俺就是小孩子嘛!”唐东顿时着急起来。

“呵呵,那我念给你听。三哥哥我聪明吧?”

“聪明聪明,你最聪明了。给你三哥哥,这糖条是俺给你吃的。”

“呵呵呵……”

一大一小俩人,就在街沿边坐着看起了画册……

……

马车刚停稳,云曦在贴身丫鬟雨娉、雨婷两姐妹的搀扶中下了车。突然一个年轻人急匆匆的擦身而过,扬起的风让面纱微微飘起。仨人全都吓了一跳,雨婷气的对那背影张牙舞爪:“哪个坏胚?走路不长眼?想吓坏小姐吗?”

马车旁几名护卫立刻围过来,等着云曦的示意,是否要去教训那个不开眼的家伙。云曦微微摇头,牵住了随后下车的贺文贤。贺文贤是云曦嫁入那个贺家的七弟,今年虚岁才十一,路人的无心之过,就没必要在贺文贤这个小孩子面前留下坏印象。

见雨婷依然在嘀嘀咕咕,云曦笑着打趣:“你呀,就知道背后横,当着面怎么只知道躲?”

“嘻嘻。”一旁的雨娉毫不留情的揭穿双胞胎妹妹的老底,“小姐,婷儿从小就胆子小,她还学着做大家闺秀呢,天天做梦想嫁一个好人家呢。嘻嘻嘻……”

“没有啦!”雨婷立刻不依,“奴婢不嫁人,奴婢一辈子要陪着小姐呢。”

“口是心非。”云曦笑骂了一句。她和这俩贴身丫鬟一起长大,也一起嫁入贺家,感情很深就如同姐妹。

说笑着,主仆仨人的目光就看向了街边的绸缎庄。而绸缎庄的掌柜早已经领着几个伙计热情的迎出门外,并招呼着自己的太太快些来接待这几位贵客。

云曦和雨娉、雨婷显得兴致勃勃,就如同古往今来大多数女人那样乐着逛街。云曦随口笑问贺文贤:“七弟,一起吧?你今科准备下场,给你扯点面料做套新衣?”

一听这话,贺文贤顿时吓得浑身一哆嗦,虽然年龄不大,但如同古往今来大多数男人那样害怕与女人逛街一样,他连连摇手拒绝:“三嫂,我去书铺看看有无新范本,就不去了。”

云曦并不勉强,想到等会儿还要买些女人私密的东西,似乎独自还方便些,于是就吩咐左右:“赖叔,陆家兄弟,你们照顾好七弟,花多少钱买书都不惜,全部走府里的公帐。”

“是,三奶奶。”

在绸缎庄掌柜夫人和几个丫鬟的前呼后拥中,云曦她们进了店铺。管事赖叔开始安排了几人留在门口。

而在护卫那边,一位背着皮套套着枪尖的短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招呼身后:“铁子,精神点,咱保护好七爷。”

那位铁子挎着腰刀,嬉皮笑脸的上前,活动着胳膊,嘴中并不在意:“师兄,没必要吧?这莱州城还有谁敢动咱振威的人?一点儿都没劲,连架都没地方打。我刚才还以为能活动两下,没想到就放了几个轻巧屁,真直娘贼的没劲!啊——!”说着说着,这位就无聊的打了个哈欠。

背短枪的那位名叫陆明,他立刻瞪了那位名叫铁笙的师弟一眼,警告他别口无遮拦,尤其是别得罪刚才那位贺府的三奶奶。

陆明和铁笙都来自振威武馆,那是北方江湖道上响当当的名字,更是在这莱州府一手遮天。号称弟子三百、伙计三千,虽说这个号称有点虚数,但起码能拉出近两千年轻力壮的厮杀汉。

振威武馆有着刀枪双绝的绝学,平地刀、马上枪。而陆明和铁笙更是年轻一辈弟子中的精英,俩人都并为振威三英之二。因此今天有这俩人守着这里,就算来头老虎照样不会出问题。

而且振威武馆更是贺府底下的几大势力之一,基本是为了摆平江湖上的一些麻烦。其实除了武侠小说和武打片,现实生活中,江湖人的地位真不怎么高。别看陆明和铁笙走南闯北名号响亮,留在贺府这里,也仅仅就是俩个小护卫。

第13章买书卖书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混江湖的想要出人头地,只有攀上名门大户这一条路。因此看到铁笙那副无所谓的态度,陆明就低声提醒:“铁子,前几日大师兄来信,他已经是二老爷身边的心腹人。等以后,会安排个前程,甚至还可能混个官身。别说师兄我没提醒你,现在贺府当家的就是这位三奶奶。你也要抓紧多露脸,这对你将来有好处。”

然而铁笙依然是浑不在意,嬉皮笑脸说:“师兄,让我再玩几年吧?我不像大师兄和你都已经成家,能疯一日是一日。而且井家庄总需要人镇场,师父也派人叫,我准备明儿就回。”

陆明无奈的笑了笑:“随你。”

虽说振威武馆的名声传遍北方,在大半个山东和莱州府更是横行无忌,但总馆并不在莱州城内,而是在井家庄。如果说莱州城是莱州府的行政中心的话,井家庄就是江湖的中心,三教九流齐聚,鱼龙混杂。

就如同现代社会那些搏击运动员,有些希望退役后进警局等单位成为公务员,求个一辈子安稳;有些还是想浪迹江湖搏个更响亮的名声。这都是各自道路的选择。

不过在陆明心中,铁笙的想法还是很幼稚。这个年代根本不像现代社会,可以说官府掌握着所有一切的资源。想要名利双收?根本就离不开官府。而且江湖人和官府中人的地位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比如说后来的太极宗师杨露禅,不就是端王府的拳脚教习?说句笑话,连林冲的八十万禁军教头的地位都不如。八卦掌宗师董海川更惨,就是肃王府内一个太监?

也就是铁笙这样的年轻人,还梦想着什么江湖名声。然而想到振威武馆的总馆就在井家庄,馆主师伯、师父和几位师叔身边确实需要撑场子的人手,陆明也就不再相劝了。反正再过几年,等铁笙成家立业,他的想法早晚会改变,到时候再求贺府也不算晚。

……

这对师兄弟在说着悄悄话,贺文贤已经走向街对面的书铺。然而当他刚准备踏上台阶,突然偏头看到边上有人在津津有味的看书,而且居然是一种从没见过的画本?觉得新鲜,于是他就好奇的走了过去。

见到有人过来,而且是一位穿着文士长衫的小孩,秦高和唐东抬头看了一眼,接着若无其事的继续看书。他们一个是小孩、一个是弱智,都没什么等级观念,因此眼中也就把贺文贤当成了寻常路人。

贺文贤盯着画册看了一会儿,就抬腿准备离开。可突然又感觉心痒难忍,毕竟还是孩子,画册的诱惑力实在太强烈,他终于忍不住,拱手问道:“俩位……兄台,冒昧打扰,此书书铺里有卖吗?”

秦高和唐东一起抬头,见贺文贤很有礼貌,唐东就笑呵呵的回答:“这是白二哥哥自己画的,俺不知道书铺里有没有。”话语间带着孩子气的炫耀。

“哦?”贺文贤就更加好奇,又伸长脖子看了一眼,发现确实不是刻板印刷,而是手工所画,“那么请教……”

唐东见到贺文贤同样很感兴趣,他就很大方的邀请:“很好看的,俺们就一起吧!”

贺文贤看了看左右的那些随从,有些为难,他确实很想看,但从小一直接受的教育,让他不可能和秦高、唐东那样在街沿边坐着看。

身后那位赖叔察言观色,他立刻走了出来,带着那种居高临下的笑容:“俩位小兄弟,我们少爷想要,你们是否能割爱?我们是贺府的,不知能否行个方便?”

“这样啊?”唐东虽然很不舍,但他知道这几本书都是要卖的。想了想,他觉得正经事要紧:“俺们本来就是卖的呀?”

“哦。”赖叔露出笑容,“那小兄弟就开个价吧!”只要自家少爷喜欢,就算价格稍微高一点都没关系。

“多少钱?”唐东着急的看了看身边的秦高。而秦高根本无动于衷,这样的事他根本就不关心。于是唐东就越来越着急,又不想逃掉这笔生意,情急之下,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又想起自己还有十根脚趾,于是张着手指报了个心目中的“高价”,“就……二十文吧!”

“二十文?”贺文贤、赖叔他们全都大吃一惊,并不是价格太高,而是实在太便宜了,那和白送都差不多。

赖叔立刻就想一口答应,他还琢磨着也许是眼前这两个小孩摄于贺府的威名呢,反正不管是什么原因,先占了这个便宜再说。

没想到贺文贤还是很厚道:“这位朋友,你真的只卖这个价?”

“对呀!”有希望做成这笔生意,唐东显得很得意,那么“多”的钱,能买好多好多好吃的点心,白二哥哥肯定会夸奖自己是聪明小孩的,“俺们这里有十本,都是不同的故事,一共是……,是……”板着自己的手指,唐东一时就算不清那个总数了。

贺文贤流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十本也就是二百文,书铺里随便一本书都要三、五钱,更不要说那些高价书,有时候都需要一、二两。他同样准备答应,想着买好以后再打赏些银子给眼前的这俩人。

可就在此时,边上一直没说话的秦高突然发声:“一共是十六两。”

“十六两?”赖叔他们再次异口同声的惊呼,这上上下下的价格太夸张点了吧?

“对,十六两。”秦高坚持道,表情很认真。他确实不知道什么价格高低,可是刚才在家里听到秦白和李敢说要挣十六两还债,于是秦高就一根筋的就认准了这个数字。

赖叔顿时有点生气了。倒不是这价格贵,十六两十本并不多,更不用说手工画本的价格更高。主要是有种被欺骗的感觉。在莱州城里,居然还有人有胆对贺府开这样的玩笑。

然而赖叔正准备对秦高发威,突然听到远处一声喊:“等等!你们有什么事吗?”

第14章莫名其妙的交手

走出小巷的时候,秦白还满心喜悦,开门红一本卖了三两多银子,感觉运气来了似乎挡也挡不住。可一出小巷口,他就吓了一跳,就见秦高唐东他们周围已经站满人,而且明显是城里的权贵人家,连忙大喊,生怕惹出什么祸事。

然而就在此时,就有个贺府的下人,为了在主子面前表现。根本就没管远处的喊话,见赖叔寒下脸,就立刻出头搏表现,冲上前俯身抓向地上的包袱,嘴中还在训斥:“狗东西,给脸不要脸,……诶呦呦!”

那下人的动作快,没想到秦高的动作更快,一把捏住那人的手,不让他抢了包袱里的画册。其实秦高倒没什么其他动作,就是捏的紧了那么一丁点。可那下人感觉手骨都要被捏碎,疼的在原地连连蹦跳,眼泪鼻涕横流,张大嘴喘着气像条扔到岸上的鱼。

“放开!快放开!”

“哪里的野小子!”

“打他——!”

“……”

这一下,就仿佛像是捅了马蜂窝,倒把秦高给吓住了。他一直记得秦白的叮嘱,自己出手重,千万别出手伤人。于是秦高立刻放开了那下人的手,猛的站了起来,脸上带着做错事后孩童般的表情,就想对赖叔他们道歉。

“轰——!”就宛如一头公熊,秦高那副巨大的身躯压迫在对面几个的头顶,尤其是他还站在台阶上,更凸显出双方身高上的差距。对面顿时齐刷刷止住脚步,仿佛像是被捏住嗓子的鸭子般骤然无声,不少人吓得脸色惨白,过了好一阵,才有人颤抖的问:“你你你……想干嘛?”

一开始,陆明还站在后面,并不认为秦高他们有什么威胁,无非就是两个看书卖书的少年。然而当秦高压迫性的居高临下,陆明脸色瞬变,毫不犹豫的冲步上前,一把抓向贺文贤。

由于刚才的交谈,贺文贤一直站在最靠近秦高的位置,所以现在就变成了最危险的地方。陆明已经是冷汗直流,伤了贺文贤一根毫毛他都承担不起。幸运的是,秦高没有丝毫的动作,直到把贺文贤护在自己身后,陆明才发现,他整个后背已经被汗水淋透。

贺家虽然人口庞大,直系旁系众多,也有不少做官举人秀才,然而这一代领衔的就是二老爷贺观章。莱州城里都知道,府里的大老爷不管事,而且是庶子,因此作为嫡子的贺观章就毫无疑问的成为了贺家的家主。尤其是贺观章还是朝中的礼部侍郎,所以无论是威望,还是实权,可以说他在贺府就是一言堂。

然而世事总有不如意,贺观章膝下凋零,长子贺文谦在同族兄弟中排行老三,可惜英年早逝,娶亲没几天就驾鹤归西。而排行第七的幼子贺文贤就成为了独苗,完全寄托了贺观章全部的期望。

而且贺文贤还很有野心,想着在朝中更上一层楼。他在京城做官,于是就把族中的产业全部交给儿媳妇云曦代管。而贺文贤准备在科举上踏上青云路,未来将接班贺观章手中的政治资源。

因此可以这么说,贺府谁都能出问题,但云曦和贺文贤这俩人绝不能出问题。要不然,就算整个振威武馆全都填进去,那也消弭不了贺观章心中的震怒。

“幸好……”陆明看了看几步外的秦高,发现他依然没有动作,总算能偷偷的松了一口气……

……

听到那声惨叫,秦白顿时急了,不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状况。他立刻飞奔起来,然而没跑几步,发觉身旁突然窜出一道黑影。落在后面的铁笙见师兄已经出手,他肩撞向秦白的腰,准备撞飞秦白,阻截住他的去路。

秦白一发现不对,腾空扭腰抬膝,膝头猛烈的与铁笙的肩膀撞击在一起。本来仅仅是一个跑、一个拦,可这么一交锋,俩人都发现了对方的威胁,于是铁笙一套近身短打,秦白一套泰拳膝攻,“啪啪啪啪……”,短短几个呼吸,俩人就已经交手了十几个回合。

“靠!”俩人心中全都在大骂,这架打的是莫名其妙。而且对方都很强悍,根本留不住手。

尤其是铁笙,他是越打越别扭。秦白前世在拳脚上下过一番苦功,没学过什么花架子,全是泰拳、截拳道、各国军中格斗术等杀人技。尤其是现代搏击已经向着科学方面发展,不说其他,就说有录像慢动作细细分析,还有什么人体结构研究、营养恢复保障、各种流派融合等等,说实话,要不是穿越的时间太短,秦白的身体还未恢复到前世的状态,铁笙早就被他那些层出不穷的“怪招”给击败了。

当然,如果光看拳脚和短兵,秦白确实很强,毕竟能稳坐鹿城二把交椅。但如果是长兵,像长枪长刀长棍什么的,那就是秦白的短板了,也不可能上街砍人,挥舞着青龙偃月刀出去吧?另外还有这年代需要的骑马战斗和远程射箭,秦白更是一窍不通,根本就没学过。当然换成枪,这又是秦白所擅长的。

反正铁笙被打得很苦,要不是他经验丰富,根本就支撑不了那么长时间。铁笙是越打越奇怪,这莱州城的高手自己都认识啊?这小子是哪里冒出来的?怎么从没听说过啊?

不过随着时间过去,铁笙也越来越有斗志。其实从基本功来说,铁笙也并不比秦白差,无非就是吃亏在时代的局限性上。尤其是铁笙发现秦白的拳脚比自己“软”,也就是力量不足,于是他门户一紧,准备慢慢磨,慢慢消耗完秦白的体力。

铁笙并不知道,秦白眼角扫到秦高那里根本没什么后续动静,他早就不想继续打了。见铁笙摆出一副死守的架势,秦白趁机借势连退几步,一下子就拉开了俩人的距离。

拱手行礼:“抱歉抱歉!那里是我兄弟,我们没想过惹事,真没想过,不知有什么误会?”

铁笙一看这模样,明显就是打不起来了。他也正奇怪,挠挠头也觉得很好笑:“刚才好好的买书,不知怎么就闹起来了啊?哈哈,不过朋友,好功夫,以后有机会再请教。”

“客气客气。”秦白根本无心搭理,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中二比武狂。他根本不想惹是生非,就想着全家一直平平安安。

第15章斗破苍穹

在铁笙的陪同,或者说是看管下,秦白快步走向贺文贤和赖叔的方向。在安全距离外,秦白就停下脚步,防止再有误会。他连连行礼,见贺文贤还是位少年,就对赖叔道:“这位老爷……”

“七爷面前当不得爷。”赖叔连忙阻止,虽然平常在外的时候,别人向来捧着他,称呼赖叔为“赖老爷”。

“那……这位老伯。”秦白面带笑容,“你们是……?”

边上立刻站出一位贺府的下人,语气不善的把情况说了一下。秦白无奈的看了一眼秦高,这样的画册能给小孩纸看吗?更不要说卖了,那不是残害明朝的花朵吗?于是他陪笑道:“老伯,很抱歉,这些画册不能卖。”

没想到一听这话,赖叔就火冒三丈:“不能卖?”赖叔有种被调戏的感觉。随心所欲的开价还不算,居然还敢随便就不卖?真以为贺府是开善堂的?只要使个眼色,有的是人让你们家破人亡。

秦白一听,就明白赖叔又误会了。他连忙解释:“老伯,您别急,听我说。这位公子年纪还小,画册里有……血腥暴力内容。成年人看无所谓,公子看了容易受惊吓,我们受不起啊?”

大庭广众之下,秦白也不好意思直接说是“成人漫画”,只能说“血腥暴力”。他依然有着前世的道德,有着自己的底线。

赖叔听后就犹豫起来,他也不是完全不讲道理。尤其是真的吓坏了府中的七爷,连赖叔自己都吃不了兜着走。

然而边上的贺文贤就不乐意了,这年龄段的少年最讨厌别人把他们当孩子,更讨厌说他们胆小。他对秦白一拱手:“兄台,学生早就行过冠礼授过字,今科更要参加童试,何来胆小?而且那位小友年纪更小,既然他能看,学生为何不能?”

虽说古人的弱冠之年一般是指二十岁行冠礼的时候,但也有许多因为各种原因提前的。而贺文贤为了科举,方便与师长同学交往,十多岁就已经行冠礼授字。按照这年代的习俗,行过冠礼授过字就可以被视为成年人。

尤其是唐东那边,秦白根本就无法解释。他总不能说那也是误会,自己的弟弟是弱智根本就不懂吧?

既然无法解释,秦白也不是那种死抱教条的人。他索性好人做到底:“那这样,这位老伯、这位公子,这画册就是给老伯您的。至于老伯以后给谁看?与我们全无关系。老伯,刚才如有得罪,请多多海涵。抱歉抱歉!”

说完后,秦白吩咐秦高:“高子,给他们。我们走。”

“咦?”接过秦高递来的包袱,赖叔他们都愣住了,难道钱都不要了吗?

确实,秦白哪里还敢要钱?就希望送给他们以后能够消消气,以后别再找自己的麻烦。虽说画这样的画册需要自己一个多月时间,但这些人明显就不是好相与的。那些描写古代豪门公子的电视剧和小说中,清一色的大反派,当街抢花姑娘的都多的是。

“等等!”这一次,换成贺文贤生气了。难道看不起我们贺府?不知道我们贺府最讲究名声,是莱州城有名的良善人家吗?反正不管赖叔他们信不信,贺文贤是很坚信的,于是他行礼道,“兄台,既然是误会,那钱请收好。赖叔,给他们十六两。”

“真不要。”

“这是我们贺府赏赐的,你就收下吧。”赖叔倒是无所谓给不给钱。不过既然七爷开口,他就会坚定的执行。

“那……”秦白犹豫的接过银子,想了想,从里面挑了一块一两多的碎银子,又塞回到赖叔手里,“老伯,这是给那位大哥的压惊费。区区心意,不成敬意。”

“赖叔,还给他。”贺文贤高傲的一点儿便宜都不想要,昂着脖子,“赖叔,你记住,回府别忘记赏来贵二两银子。”

“是,七爷!”

秦白有点头疼,这逆反期少年闹别扭,这场面就有点僵。反正有钱拿就拿吧,最多以后躲远一点。可就在这时,唐东就很机灵,对着贺文贤装萌:“哥哥,你好厉害呀。你一定识好多好多字,你肯定最聪明呀!”

对唐东,贺文贤换成笑脸,他还没忘记刚才唐东主动邀请一起看书:“哈哈,我今年就要考秀才啦!”同样是孩子气般的炫耀。

“哇!”唐东的表情一百分,“那以后要叫哥哥秀才大老爷啦?”

见贺文贤压抑着得意的笑容,趁着能说上话,唐东立刻为秦白缓颊:“白二哥哥画这些书好辛苦的呀。俺都刚刚看,就全部卖给你了。”

“哦。如果你想看,以后可以到贺府找我。可以借你。”贺文贤倒是对唐东这位刚认识的小伙伴相当大方。接着就想到前面一句,转头问秦白,“这真是你画的吗?”

“不敢不敢。”秦白略微一琢磨,还是不要浪费唐东的努力,既然这位少年一定要给钱,那自己就做好售后服务吧,“这位公子,这十本是一套,讲的是一个完整的故事。我画画的水平不高,请多多包涵。如果您喜欢的话,一有新作,会最快送至贵府,请公子您指点。放心,下一套就是优惠半价。”

有这样的机会,不妨顺便拉个长久客户,最多以后在画面内容方面注意些。这十本确实是一套,里面就是侦探故事、打怪升级等大杂烩,反正悬疑、武打、言情,还有……那个,反正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了,从故事性来说,怎么样也算是物有所值。

“哦。”果然,贺文贤的脸色好转不少。他抬头问道,“那书名呢?”

“呃……?”秦白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还未给这套画册起名字呢。总不见得叫《名侦探柯南》?明朝的人也不会习惯啊?急中生智,秦白脱口道,“就叫……斗破苍穹!”

……

拿着钱离开,秦白终于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结局还是不错,尤其是一下子赚到了高利贷的钱,总算是解决了最头疼的问题。一路上脚步轻松,摸了摸唐东的脑袋表示夸奖,秦白他们向着家中走去……

第16章井家庄的来历

秦白离开了好一阵,云曦她们才在绸缎庄的门口出现,带着心满意足的神态,让下人们把购买的货物搬运上后面的马车,她们这才回到自己的车上。

贺文贤早已经等候在车厢内,在赖叔的指挥下,车队驶向了贺府的方向。云曦放下面纱,容颜如鲜花般娇艳,年芳二九,正是最美好的年纪。

车队一边行走,赖叔一边就在车厢外报告刚才发生的情况。只要是事关府中七爷贺文贤的事,赖叔可不敢怠慢,他可知道,虽说三奶奶是女流,但做事的时候,眼中从来揉不进沙子。

“哦?你说那人拳脚不错?和振威的铁兄弟交过手?”

“三奶奶,还不仅如此。”赖叔笑着答应,“他还会画画识字,而且知进退,很懂事。”

云曦娇笑一声:“那赖叔的意思……?”

赖叔陪着笑:“奴才那些小心思瞒不过三奶奶您。奴才想着井家庄那边正是用人之时,准备新开一个铁炉。如果那人身家清白,可以收到府里所用。”

方才秦白放下身段还是起到了效果,起码赖叔他们已经没有了恶感。而且贺府中的武力不可能光依靠振威武馆一家,绝不会让某一家做大。还有着不少干脏活的江湖亡命之徒和退伍老兵,不过最信任的还是由府中家生子组成的护卫。家生子就是世世代代在贺府为奴的奴仆,与主家荣辱皆共,也最得主家的信任。另外说一句,振威武馆的弟子中也有不少贺府的家生子,这是贺府有计划的渗透和控制。

当然,最有威胁的肯定是贺观章的朝官身份。真得罪狠的话,只需一张帖子,朝廷的大军可能就开拔过来了。

所以赖叔的想法,如果秦白和那个身材魁梧的弟弟身家清白,那就签个契约收他们做家生子;当然,不清白也没关系,同样可以去干脏活。他根本没考虑什么秦白会不会答应的问题。能成为大户人家的家生子,这年代绝对是条好出路。多少人哭着喊着都求不到?没看到振威武馆大师兄冯索,也就是振威三英之一,馆主冯四海的长子,他就高高兴兴的签为贺府的家生子,在二老爷贺观章身边当贴身随从吗?

云曦微微斟酌,突然抬头笑问贺文贤:“七弟,你怎么看?”

贺文贤想到刚刚在车厢里无聊时翻了几页的画册,不屑的撇了撇嘴:“别字连篇,粗鄙之徒。”他还记恨着秦白小瞧自己呢,对唐东的印象倒是不错。而且画册里用了不少简体字,受过正统教育的贺文贤就很看不惯。

云曦露出微笑,吩咐道:“敢吓着七弟,不中意他。”对贺府来说,巴结的人多的是,多那么一个少那么一个都无所谓。

“就是就是。”边上的雨婷挥舞着小拳头应和道,“刚才那人还吓着小姐呢。”

“是,三奶奶。”

见赖叔离开,云曦笑着打趣:“对,他竟然还敢吓着我家婷儿?”

“没有啦!”雨婷扭着身子不依。

贺文贤说:“不过那人身手挺好,都说振威那几个武艺拔尖,可那人却和振威的铁兄弟打得有来有回。娉儿姐姐、婷儿姐姐,我跟你们说,当时……”

贺文贤觉得那段经历挺有趣,说的是眉飞色舞,雨娉雨婷同样听的是津津有味。等到他们说笑完,云曦爱惜的看着贺文贤:“七弟,你天天在家苦读,是该放松一下。这样吧,过几日去井家庄,就带你一起,到那里去玩几天。”

“嫂子!”贺文贤脸上一喜,可又有点犹豫。

云曦笑着说:“无妨!回来后,在应试前你就闭门苦读,想出门我都不依。放心,夫人那边我去说,有什么骂声,嫂子给你担着。”云曦还是很疼爱自己这个小叔子的。

……

云曦安静的靠在车厢壁,静静的琢磨着该要办理的事。

井家庄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姓井的人家,谁都知道,在百多年之前,云曦的曾祖父云飞虎领着二十二位豪杰,一统莱州当地的私矿,签盟约创立了井家庄二十二家。而二十二就是个“井”字,于是就取名为井家庄。

明朝刚建立的时候,朝中严格执行着盐铁专卖,因此只存在官府的铁冶,严厉打击各类私人开采。然而随着时间过去,纲纪越来越颓废,贪污也越来越横行。到英宗年间,各地官冶出现了大面积的亏损,这情形实在令人无语。要知道,官冶的开采是用囚徒和徭役,根本不需要工钱,连打铁都是匠户也没有工钱,甚至黑心点,徭役和匠户的食粮都需要自己自备。因此说,根本没什么成本,居然还会大面积亏损?只能说全部被那些上下其手的官吏贪污完了。

而朝廷同样是不堪重负,于是索性放开私冶,仅仅对每百斤生铁收一两五钱的矿税。于是各地英雄豪杰蜂拥而起,纷纷抢夺矿产资源,出现了明朝矿业的第一次乱局。

当年的云飞虎也是其中之一,经过近二十年的你争我夺、尔虞我诈、结盟反叛,最终扫平了所有对手,统一了莱州地方的私冶行业。并且他还托关系成为了井家庄巡检,别看巡检就是个九品杂流,但起码成为了朝中官员。而且巡检就类似于现在的派出所所长,手下有巡丁,掌管着正式武力,在当地的权利能量都极大。如果还不能理解,就想想汉高祖刘邦当初那个亭长吧,那和明朝巡检的性质差不多,完全可以在本地乡间一手遮天。

于是在二十二家盟约以后,莱州当地终于恢复和平,进入到私冶的快速发展期。尤其是此时的井家庄,就剩下了三类人:一类是为云飞虎打工的;一类是想要为云飞虎打工的;第三类就是一个——云飞虎!

那是多么令人向往的豪情?那是多么令人怀念的历史?

然而随着一代代的继承,这二十二家已经大部分都泯灭在历史的长河之中。花天酒地的有之、求田问舍的有之、飞来横祸的有之、固步淘汰的也有之,到了云曦父亲的这一辈,只剩下了十家都不到了。

想到这里,云曦不禁心中长叹……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第17章野心

贺家同样是当年的二十二家之一。一开始他们根本就不起眼,然而在其他各家享受着成功后荣耀财富的时候,当时的贺家家主孤注一掷的投资族中子弟读书科举,甚至那种“浪费钱财”还被其他各家暗中嘲笑。

可事实证明,能做官就能有一切。随着贺府中读书人的层出不穷,贺家就笑到了最后,已经逐渐在井家庄独领风骚。

反过来看云曦的云家,除了继承了那个巡检的官职,后辈不争气,完全就被其他各家给架空。事实上,到了云曦父亲这一辈,云家的其他族人早就逃的一干二净,井家庄庄主的位置就像是一个火山口,说不定哪一天就会被有野心的人霸占,整个云家都会落个身死族灭的下场。

其实连云曦父亲云海龙也早就想逃,拿着祖上留下的遗产,到哪里不能过平安日子?巡检的官职和庄主的位置,谁想要那就拿去,蠢货才会愿意过那担惊受怕的日子呢?

可没想到的是,云海龙不想要,贺府等其他几家还硬是要他坐。不仅是几家争夺相持不下,而且井家庄的利益已经被瓜分的一干二净,连巡丁里也都是其他几家的人,就剩下个虚名,也没什么可稀罕的。私冶毕竟不怎么合王法,说不定哪一天朝廷就会算总账。留着云家那几颗人头,到时候可能就应付过去了。

就在这样的背景之下,贺观章就托人与云海龙做了笔交易。说是交易,更正确的说法应该是命令吧。

云海龙只有独女云曦,准备以后找个男人入赘云家传宗接代。因此从小就对云曦悉心培养,主要是为了操持云家剩下的产业。烂船也有三分钉,云家多少也有一些产业。

然而贺观章就希望云海龙同意把云曦嫁给长子贺文谦,承诺保证云海龙一辈子富贵平安,等云海龙死了后,再把巡检和庄主位置转交给贺家。一方面,可以平稳过渡;另一方面,对外的名声也好听许多,毕竟面子上并不是强取豪夺。

而这时候贺文谦已经长期卧病在床。本来还想要与清贵文臣联姻,但现在已经不可能,娶了云曦,有那种冲喜的意思,更是为了看中云曦操持产业的能力。

对于这样的命令,云家肯定是无法抗拒。于是云曦无奈的坐上花轿嫁给了那个病秧子,果然,在嫁给去仅仅三天,贺文谦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完璧之身、花样年华,云曦就从新妇变成为寡妇。

幸好,贺观章还是有些许内疚,更因为云曦表现出了足够的能力,于是对云曦相当信任,让云曦成为事实上的贺府产业管理者。

在贺府中,同样有亲疏有别,云曦毕竟是贺观章的儿媳妇。云曦管着产业,就等同于那些产业都是贺观章的。尤其更妙的是,云曦还是女的,所有的权利来源都依附于贺观章,根本不敢起贰心,否则一句话就可以换人。毕竟贺观章身在京城,天高皇帝远,没精力也没可能管理贺府的大小琐事。

朝中为官,权财人缺一不可。君不见,刚代为首辅的张四维,他家族就是山西大盐商?又比如前朝名臣首辅李东阳,他高中后,在翰林院养望27年,家中天天宾客盈门、故交满天下,还不是家族富商供养出来的吗?因此贺观章早想着走前人路,自己资历人脉都已经够格,如果还能有族中财力相助,谁敢说就没机会入阁,甚至首辅的希望呢?

而在莱州城的云曦,她同样也慢慢的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已经把自己当成了贺家人。而且随着手中权力越来越大,她同样有了野心——曾祖父云飞虎曾经的荣光,就在自己手中重现吧!

江湖就是小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经过这近百年的和平时期,目前井家庄已经是乱局再起。

而且明朝北有大同、天津卫(唐山),南有佛山这三大铁冶基地,顺便说一句,如果加上京城,包括佛山供应铁料的澳门,这同样是明朝四大兵器打造基地。如果不算上云贵川那些偏远地区,附近还有徐州,中原有南阳,湖广有芜湖等铁冶基地,莱州夹在其中,可谓是外忧内患。因此想要与那些“外敌”竞争,云曦首要做的就是让贺家统一莱州铁冶业。

……

而在车队后面,陆明和铁笙同样在轻声讨论着刚才的比试:“铁子,刚才感觉咋样?我咋觉得你落了下风了呢?”

铁笙笑着摇摇头:“百招之内难分胜负,百招开外必胜。”铁笙还是有着自信。一方面他力量足,另一方面仅仅是没适应。

“百招开外?”陆明惊讶道。在他们三英中,大师兄冯索刀术最强,陆明枪术最好,而论到拳脚功夫,那就是铁笙最擅长。尤其是他们师父这一辈年纪都大了,真的说硬实力?还是要看他们年轻一辈。如果仅仅是兵刃,胜负在一瞬间,可能还是要看经验老辣,可拳脚就只论年轻气壮了。这就是拳怕少壮、棍怕老狼是也。

铁笙的评价倒也很客观:“师兄,那人的招数很怪,不过万变不离其宗,慢慢适应就好。所以我想着以后多请教,如果多几次交手的机会,绝不会像刚才那样难过。”

“哦!”陆明同样有了兴趣,“以后切磋的时候叫一声。诶,那人是谁?”

“诶呦!”铁笙一拍手,“我忘了问了。”

“算了。总出不了这莱州城,以后慢慢打听吧。”

“那倒也是。”

并不像云曦、贺文贤、赖叔他们这样的外行,以为会武艺的都差不多。振威三英全都是江湖上打出来的名声,他们都是一流高手,因此对秦白的评价就特别的高。

……

而在此时秦白的家中,碎银子被扔的满地都是。李英苍白着脸,撑着病躯看着秦白,就见秦白拍着桌子气得大吼:“敢子!你这个王八蛋!”

刚到家中才知道,秦白他们一出门,李敢就去了仇波那里卖身还债,现在早已经去了井家庄牛三爷那里,都过去一个多时辰了……

第18章来到井家庄

离庄子大门只有几十步的地方,站着三个脸色难看的持刀汉子。周围远远躲着一群看热闹的人,堵在大门的是十几位穿着统一巡丁服饰的人,而领头的正是那位铁笙。

铁笙嘴边叼着一根野草,满不在乎的向对面点点头:“城墙内讲王法,城墙外讲规矩。井家庄有井家庄的规矩——动手断手、动刀断头。各留下一只手,哪个先来?”

对面领头的汉子神色慌张,就算断了一只手,那也废了,以后生计十分困难。他嘶哑着嗓子争辩:“铁爷!俺们兄弟是梁山福爷的人,常来你们井家庄做买卖。不是那个赌场出千,俺们哪儿敢翻桌子?铁爷您也要讲个公道啊?”

就像《水浒传》里描写的一样,水泊梁山向来就是匪窝,而那边也经常到井家庄销赃购物。在井家庄做生意从不问来路,而且保证方圆三里之内绝对安全,没有黑吃黑,因此就成为了周围江湖人士的最爱。

“福爷?就算来的是宋江,他也得守井家庄的规矩。”铁笙嗤笑,“赌场出千的事我不管,只能怪你招子不亮。你们打了赌场伙计那几个耳刮子咋算?你们出赌场时亮出刀咋算?还有一路过来伤的人?我已经够给面子,只要你们的一只手。快些,别磨蹭,我还要去茶馆陪我师父听《杨家将》呢。”

见铁笙不肯通融,那汉子脸色已经铁青。他在梁山大小也是个头目,刀口舔过不少血,绝不会甘心束手就擒。握紧刀把,汉子表情发狠:“铁爷,您真不肯通融?”

“废什么话。”铁笙打量那汉子,嘴角微微勾起,“呦,还真是条好汉?我做事向来公道,咱们单挑,你逼我亮出刀就算你赢。直娘贼,啰哩啰嗦话太多啦!江湖事就该看拳脚嘛?”

说完这话,铁笙回头吩咐:“豹子,你们也退后。”

身后的那群巡丁嘻嘻哈哈的退开,那位名叫豹子的还笑着摇头:“麻子脸,你这王八蛋还真走运,我铁师兄要亲自陪你玩。你家祖坟肯定冒青烟,今天能看到铁师兄的出手。哈哈哈!”

那汉子深呼吸了几口,终于把抖着的手稳住,嘴中一声大吼,冲上前,朝着铁笙的头劈下。

铁笙依然很随意的站着,似乎根本没防备。然而当刀快要劈到额头,他极迅速的一侧身,一手架住那汉子持刀的手腕,另一只手一个向上勾拳暴虐轰出,狠狠击在那汉子的下巴上。那汉子被打得腾空飞起,手中的刀脱手掉落,整个人“啪”的一声摔到几步外的地面上。失去神采的眼睛仰望着天空,口中、鼻中、眼中、耳中全都慢慢的流淌出了鲜血。

把嘴中的那根野草一吐,铁笙微笑的吩咐身后:“豹子,剩下那两只手你解决。直娘贼,一点儿都没劲,还以为他身手和嘴皮子一样硬呢。啥时候去莱州城再找那个小子过过瘾。让他们回去带话给福九,让他亲自来井家庄摆酒赔罪。否则我们振威让他寨子的鸡犬都看不到新年!”

“明白,铁师兄您走好!”豹子嬉皮笑脸的上前,与那群巡丁恶狠狠的围向了那剩下的俩人……

……

不远的人市,有仨人蹲着角落,默默的看着庄子大门口发生的那一幕。他们正是秦白、秦高兄弟和被他俩挟持过来的帮中兄弟黑子。

那天李敢来井家庄,仇波就安排了黑子领路。这一波不仅仅有李敢,还有被仇波威逼欺骗的其他几个人。

当了解到已经追赶不上,秦白并没有轻举妄动。如果现在就去仇波那里拿钱赎人,那就是纯傻逼了,非但人赎不回,十有八九钱都被抢光。尤其是会打草惊蛇,因此秦白就准备先放过仇波,等把李敢救回来后,以后再找仇波算账。

然而当务之急肯定是井家庄牛三爷。对于井家庄和牛三爷的情况全都是一无所知,如果莽撞的话,说不定连自己兄弟俩都会陷进去。反正也不急着这几天,牛三爷需要李敢他们干活,总不会短短几天就弄废弄残了吧?

于是秦白就领着秦高挟持了黑子,并且让他领路到了井家庄。算上今天,这已经是第四天了。而在这些日子里,他们一直躲在这个庄外的人市里观察情况。

刚来到井家庄的时候,秦白都忍不住吃了一惊。井家庄规模极大,并不比莱州城小多少,庄里庄外住着有上万户人家,也就是朝廷的制度,城墙比莱州城矮了半丈左右。完全可以说,这里已经形成了一座城市。

而在庄子里,近一半的区域都是一座座铁炉和铁匠铺子。其他的才是生活区和商业区,甚至庄内都住不下所有的人,还有不少店铺和人家就像是秦白的家那样放在庄外。

在庄子大门外还有一片很大的人市。这里工作的机会很多,来的都是找机会谋生或者打短工的人。不过绝大多数都是些附近的本地人,基本都知根知底,去庄子里工作他们愿意,骗他们到牛三爷那种私矿就不可能了。

另外,牛三爷那伙人占据了庄外的一个坊,离人市这里并不远,属于井家庄的小势力之一。街坊街坊,现代社会街还存在,坊就比较罕见了。基本上就是一个街区,但外围有高墙,晚上会落锁,成为一个独立的防盗工事,里面住的人就比较安全。

而在那个坊中,还开办了几家店铺。不过牛三爷最重要的产业明显不在这里,无非是在井家庄的一个落脚点,很少出现,经常带着手下的人常驻私矿。

秦白已经打听过,这些天牛三爷同样不在这里,而且李敢他们已经被送到私矿那边。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他决定今天就开始有所行动。

然而在行动之前,先要解决掉一同来的那个黑子。实际上说是挟持,黑子倒没什么反抗。他与秦白他们一样,以前同样是流落到莱州城的流民。因此关系还不错。之所以一直把黑子留在身边,无非是源自于秦白的小心,防止可能出现的泄密而已。

第19章都说自己是义薄云天

盯着那家坊的坊口,发现几个人押送出一辆压满东西,坐着两个花枝招展女人的牛车,秦白就知道,自己该开始行动了。每过几天,这里就会去私矿一趟,送些粮食等生活用品,只要悄悄跟随着这辆牛车,就能摸到牛三爷的那家私矿。

从怀中摸出块一两多的碎银子,悄悄塞到黑子手里:“黑子,这几日得罪。你也该回莱州城了,记住啥都别说。”

其实现在黑子就算想到仇波那里报信都已经来不及。这一来一回的时间,秦白要么成功,要么已经失败,绝不会有下一次的机会。不过秦白的要求并不高,就是为了救人,只要把李敢带回莱州城躲住,甚至以后离开去京城,牛三爷总没办法到城里来撒野吧?

摸着手中的银子,黑子依然有些愧疚:“白二哥,俺真的不想害敢子兄弟的,那是仇爷逼的。你真不知道,到这里后,当时俺都吓得腿在抖,就怕他们把俺都送过去。你不知道上回大眼就那样,幸好俺还能回来。”

“知道知道。”秦白拍了拍黑子的肩膀表示理解。招呼秦高就准备起身。

“白二哥。”黑子突然叫住秦白。

“嗯?”

犹豫了片刻,黑子仿佛下定决心:“白二哥,俺想跟你混。呸!屁的仇爷?那个癞头波天天口中讲啥义气义气的,连大眼敢子他们都卖。哪儿像您,为了敢子就来这井家庄,还有胆和那牛三爷较劲。您就是那个……”说着话,黑子就翘起了大拇指。

秦白笑了笑:“再说吧!呵呵,每个混江湖的人,好像都说自己是义薄云天!”

“那您……?”见秦白准备出发,黑子急着追问。

“就等我回来再说吧。”

这次救人,没法预测将要发生的情况,因此秦白也无法给出肯定的承诺。

……

牛车的速度很慢,泥路上的车辙也很深,因此很好跟踪,秦白秦高远远的跟随其后。

而在此时,井家庄里贺府别院正堂,雨娉面前正恭敬的站着位中年长须壮汉,他就是振威武馆馆主冯四海,正开口向雨娉汇报着最新情况:“娉儿姑娘,北路已经打通,可出塞的渠道都控制在九边的将门手上。这价格一翻就是好几倍。能不能请三奶奶联系二老爷,让二老爷想想法子?联系上戚爷爷?怎么说都是咱登莱的乡亲,给别人赚就太可惜了。出塞我们振威不怕,几百马匪我们自己就能解决。”

雨娉的脸立刻沉了下来,根本没回里屋请示云曦,就一口回绝:“这话别再提,别问为啥,现在千万千万别和戚爷爷有丝毫瓜葛。”

冯四海一愣,虽然不知道贺府为何如此郑重其事,但嘴中还是自找了个理由:“也是,戚爷爷和我们家乡人不亲,就信那些南蛮子。明白了,娉儿姑娘。”

他们所说的“戚爷爷”,就是赫赫有名的名将戚继光。戚继光是世袭登州卫指挥佥事的将门世家,在秋风扫落叶般的清剿了沿海倭寇后,名闻天下的戚继光升任为镇守蓟州、永平、山海等地总兵官,并且与同时代的名将辽东总兵李成梁一起,组成了一条钢铁防线,从明朝建立后就一直困扰朝廷的蒙古北患,几乎就被这俩位名将给打残。

顺便说一句,之所以明末辽东女真能够顺利崛起;女真能够轻松收服东蒙古部落;明末东蒙古部落对边军已经构不成威胁,以至于李自成在一片石都会轻敌;甚至到了清初康熙雍正年间,西蒙古经过长期的休养生息,葛尔丹崛起,都有着这两位名将打得太狠的原因。

不过这时期的山东人对戚继光是又敬又恨。敬的是山东出了这么一位英雄豪杰,与有荣焉;恨的是他手中的亲兵居然是清一色的浙江义乌兵?根本没提携什么家乡人,反而有不少义乌兵凭借战功提拔为世袭军官,真让俺们山东爷们羡慕嫉妒恨。

戚继光的戚家军已经有近代职业军的雏形,通过高军饷、赏罚分明、严格训练,形成一支纪律严明,战斗力强悍的军队。因此对军费的要求就比较高。所以在戚继光的从军历史上,前有直浙总督胡宗宪,后为首辅张居正,戚继光一直与他们维持着良好关系。甚至挪用一部分军饷贿赂都不惜。并且还不顾脸面,每次写信给张居正的时候,都自称为“门下走狗”。

虽然在张居正权势滔天的时候,这样的做法确实能够保证军饷尽可能的足额调拨。然而张居正在几个月之前刚去世,亲政的万历皇帝就迫不及待的进行全面清算,不仅抄家,削尽其宫秩,迫夺生前所赐玺书、四代诰命,以罪状示天下。而且张居正也险遭开棺鞭尸。甚至家属或饿死或流放。因此作为张居正“军中嫡系”的戚继光也同样是惶惶不可终日。

于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贺府又怎么敢与戚继光再有关系呢?

这时,冯四海就问道:“娉儿姑娘,三奶奶安排新开的那座铁炉,人手我们已经安排好了,随时就能开炉,可销路真没啥问题?”

“这事你放心,能出多少铁,咱们贺家就能卖出多少。不过你这里需要保证,一定要保证矿石的足量供应。还有,开矿的事千万别急,让那些私矿贩子自己去斗。咱们的人手可金贵,不需要浪费在那些人的狗咬狗身上!”

“明白了,娉儿姑娘。”

“冯叔。”雨娉脸色稍缓,“二老爷也给府中来过信,冯家兄弟在他身边挺好。二老爷还答应你,只要你们父子办事得力,以后井家庄这个巡检和庄主的位置就是冯家兄弟的。”

虽然城府很深,冯四海依然脸上一喜,他感恩涕零,跪下行了个大礼:“谢过二老爷,谢过三奶奶,谢过娉儿姑娘、婷儿姑娘,向天起誓,我们冯家世世代代永为贺府篱屏!永为二老爷和三奶奶的爪牙!”

目前云曦制定的贺府策略,就是集中自己掌握的全部资源人手,全面控制住利润最高的冶炼、制造、运输和销售,至于最乱的矿石开采?采取的是间接控制的办法。当然,再以后肯定会慢慢蚕食,会逐步掌握住整条生产链。

至于振威武馆的定位,基本起到镖局和打行的作用。要不然,哪里来的三百弟子、三千伙计?再多的钱也养不了那么多人啊?

第20章当家难

送走千恩万谢的冯四海,雨娉就回到一帘相隔的里屋。里屋内,赖叔同样在向云曦禀告:“三奶奶,那批人又派人过来联络,这次想要一万口铁锅。要的很急,价格还是每口一两。他们还私下试探小的,说真来不及打造铁锅也不打紧,给同等材质的铁料也成,价格给铁锅的五成,多多益善。”

“哦?”云曦柳眉一竖,“好大胆,这些人想打造兵器?还那么大的量?查过来路了吗?”

“小的花了二百两收买了他们的一个下人。不敢瞒三奶奶,他们应该已经暗中察觉,但也没啥反应,也许就想通过那个下人给为我们透露消息。他们是走海的,跑的是倭国贸易。听说现如今倭国国内内战爆发,用铁量相当的大。一口铁锅在倭国能卖五两,而且还抢疯了,根本就不愁卖。”

“嗯?”云曦一听不对,连忙问道,“连这都和你讲?”这样的商业机密肯定是严防死守,难道就不怕贺家自己派船出海吗?

赖叔苦笑一声:“他们根本不怕,江南的生丝、瓷器什么的利润更高,根本就没人想走又笨又重的铁货。而且佛山那边就已经供应不过来,因此就想在咱们莱州找条新门路。不过小的琢磨,他们主要还是想攀上二老爷。十多斤一口铁锅一两银子?在哪儿拿不到货呢?不过他们有个要求,最好能在山东沿海给他们找个私港。他们愿意送咱们贺家四条千石船,水手护卫啥的全都他们来,我们就坐等每年收分红。”

云曦微微一笑,看了看赖叔,笑问:“赖叔,你怎么想?”

赖叔双眼一亮:“三奶奶,小的是想答应他们。又不是塞外北蛮,倭国那里自相残杀,伤不到咱大明子民,更谈不上什么资敌。而且咱们贺家不做,其他几家也会卖。上一批那五千口铁锅,差点儿就误了期限,幸好从王家、周家那几家拿了两千多口。这钱为啥咱不自己赚?铁匠铺的工匠不够?就直接给他们铁料。给他们私港更无所谓,省的咱还要派人长途押运,在山东就能供货,还能坐等收钱。不过小的见识浅,还是要三奶奶您拿主意。”

云曦笑着摇摇头:“赖叔,这你就想岔了。卖铁锅还能有个遮掩,卖铁料绝对不行。朝廷刚平倭寇没多久,明面上与倭国有生意更不行。就不提跑船还有什么私港了。给你一个消息,你别声张,已故的张相爷失宠,他的党羽纷纷落马,空出不少位置。爹正在朝中活动,工部尚书希望很大。这时候,家里千万不能出岔子,御史台那群大老爷全都盯着呢。”

听到自家二老爷有希望升官,赖叔脸上一喜,可接着又有点担心:“三奶奶,那万一被其他几家得到消息了呢?”

云曦冷笑:“咱贺家做不了,坏其他几家的事还不容易?如果那批走海的人敢拿其他几家的货,我会让爹上折子。登莱水师绝不是摆设,到时候就剿了他们。”

“诶。”赖叔点头答应。

云曦接着吩咐:“赖叔,与他们再谈的时候,也别把话说死。等爹坐稳了位置,有些事可以再议。不过这一批的量比较大,新铁炉准备啥时候点火?”

“十九日就是黄道吉日。准备放那一天。”

“很好。矿石的供应和铁匠的招募要抓紧,别出了铁却拿不出货。我知道熟手难招募,不要怕花钱,还可以多招募些年轻力壮的学徒。我们也要准备将来。哦,七弟这几日玩的尽兴吗?”

“挺好。昨日还给他安排了个戏班。”

“那就好。我们就待到十九日回府。点火的时候,就让七弟当主祭。”

赖叔一愣,连忙询问:“三奶奶,您不去吗?”

云曦掩嘴一笑:“我可是女流,哪儿能抛头露面?七弟早晚要当家,虽说以后会乡试殿试,但家里的事也该给他知道。”

赖叔笑着点头,突然又想起一件事:“三奶奶,二爷托人找您,说看中一本孤本,手头有点不方便。”

“哦?要多少?”

“二百两。”

“嗯。从我的体己钱给他。告诉他,让他多上进,以后买书读书的钱不用省着,多少我都会给。”

“是,三奶奶。”

“……”

等赖叔一离开,雨娉立刻抱怨:“小姐,您不知道,二爷拿这钱是在外面养女人!”

云曦白了一眼,嘻嘻笑道:“以为我不知道吗?当家难啊!”

一旁的雨婷靠在云曦身上,乐呵呵:“姐姐真笨,还是小姐厉害。”

云曦笑骂:“娉儿都能代表我充场面,你却连生人都不敢见?还说你姐姐呢。不像话!”

雨婷立刻委屈着脸辩解:“你们都厉害嘛!反正婷儿有小姐和姐姐疼我。”

“以后找相公疼你吧!”

“不依不依,小姐,姐姐又欺负婷儿了嘛!”

满堂笑声……

……

而在井家庄的茶馆内,见铁笙大步走入,刚开场的说书先生停下表演,等候着铁笙落座。

铁笙的师父张九运回过头,他一身书生打扮,关心的上下打量一番,问道:“刚才的事解决了?没受伤吧?”

铁笙笑呵呵的在张九运身边坐下,说书先生这才继续表演。铁笙低笑道:“师父,都是些小杂碎,费不了多大手脚。”

张九运无奈的摇摇头:“一天到晚就知道自己动手。武馆里的小子都死绝了吗?现在跑江湖都讲究个人多势众。”

“可是够威风啊?”铁笙笑着拿起几颗瓜子扔嘴里。

“威风?那么来一百人砍你你咋办呢?”

“不要说一百人,来五十我就逃啦。”一边说笑,铁笙一边就把刚才的经过说了一下。

张九运听后就很惋惜:“你啊,办事还是那么毛躁。让福九摆酒赔罪那是应该的,可你为啥不多要五百两的罚金呢?武馆里那么多的小子要养家开伙,正愁找不到来钱的门路。你倒好,送上门的都不要。不知道师父我的难处?哎——!当家难哦!”

第21章绝路(一)

站在树梢上,秦白向着下方的寨子眺望,就看到一群衣衫褴褛的空手矿奴被押进几间石屋,其中有一人身形正是李敢。那几间石屋的窗户都开在上方,显得很小,更准确的形容应该就是透气孔,根本没法让人钻入。等到所有人都进去后,门就被几根粗树干顶住,接着押送的人就嘻嘻哈哈拿着收下的工具,跑向寨子另一方的一片院落。

找到牛三爷私矿所在没有丝毫难度。而且在秦白眼中,寨子的防御相当稀松,就一条通往寨子的道路,可路上根本就没安排什么明暗哨,甚至让秦白都白担心了一回。尤其是这里是铁矿区,磁铁矿很容易引起雷击,因此寨子不能建在高处,只能建在半山腰。这就更方便秦白的行动,只要绕到高处,就有充足时间细细观察

再次仔细记住李敢那座石屋所在位置,秦白就从树上下来,见夕阳已经西斜,就开口吩咐:“高子,先吃饭,吃完后我先睡。你从一数到一百,数一百遍。记住了吗?数完后就叫醒我。我们轮流值夜。”

“诶,二哥。”

秦白的计划很简单,半夜趁黑摸进寨子,等到天蒙蒙亮就救人。一方面这时间段最渴睡,看守也最松懈;另一方面天黑没法逃跑。在这山区人迹罕见,夜晚如果没有月光星光,真的会伸手不见五指。

……

此时寨子里的宅院中,牛三爷一个耳光打了跟前那人原地转了一个圈,他破口大骂:“董秀才,老子发善心没让你下矿,就是你识几个破字。你这混账,帐目也会算错?这个月为何少了那么多?”

那个董秀才眉目间依稀还很年轻,可身材瘦小、满脸菜色,捂着脸期期艾艾的不敢说话。

就在这时,门突然被推开,他的一个心腹手下笑容满面:“三爷,今天有酒有肉,兄弟们就等着您呢。还送来俩个娘们,今晚大伙儿一起乐呵。”

牛三爷挥挥手:“滚!”,那个董秀才就忙不迭的逃出门外。牛三爷一把扯去身上的褂子,露出魁梧的上身,后背的纹身,赫然是副猛虎下山图。

“六子。”牛三爷用脱下的褂子擦了擦身,扔到一边,接着套上一件单衣,“你自个儿去吧。交待下去,都别闹太晚,明儿还有活干。”

六子一听,有些奇怪:“三爷,您不来啊?”

“没心情。”牛三爷生着闷气坐到炕上,“某就没想通,矿上的人不少,可矿石怎会越挖越少?冯爷面前某打过包票,每月起码给二十万斤。到时候给不了咋办啊?”其实牛三爷心里明白,那个董秀才帐并没有算错。无非他心情烦躁,借机迁怒打骂。

六子立刻道:“这月咱跟上林村那帮混蛋干了好几架,耽搁了不少活。不过您不是刚招来不少人吗?下个月肯定好。”

“哎!某愁的就是这个月啊!听说冯爷靠的那个贺家,他们要新开一座铁炉。如果是咱们这边坏了事,某怕咱们兄弟都粉身碎骨啊!”

六子想了想,就出了个主意:“三爷。那么这几日咱们兄弟也帮忙一同干活,先把眼前的先应付过去。您讲义气,兄弟们也要更您争脸。不过上林村那边您要早拿主意,他们靠的是王家,咱单打独斗可不行。是不是求求冯爷?让他振威派些人助拳?”

牛三爷想了想,最后还是摇摇头:“某提过,冯爷说不插手外面的江湖事。另外,请神容易送神难,到时候这矿到底算谁的?”

“那咋办?”六子问道。

“某琢磨着,该给下矿的那些苦哈哈一个机会。以后再有事,让他们冲在前头。谁肯卖命,就让谁做咱们兄弟。某再出点钱请几个刀手,总没有迈不过去的坎。想当年,还不是咱们几个灭了唿里红?打下了他在井家庄的基业?”

“就是,三爷。”六子同样兴奋起来,“当年咱们就十一把刀,唿里红百来号人,三爷您冲在最前头,就三刀刺了他一个透心。那一架咱兄弟个个挂彩,他们同样躺倒了四、五十个。就三爷您毫发无伤,您那个扑天虎的名号立刻响彻山东江湖道。”

“哈哈哈!”听到自己最得意的事,牛三爷开怀大笑。他也有了兴致,“走,好久没有和弟兄们热闹了,都一起喝几口。”

“就是,咱就不醉不归。”

“喝醉可不成。忘了明天还有正事吗?”

“诶呦,瞧我的记性。三爷您快些,就等您先挑个姑娘呢。”

“留给弟兄们吧。回去以后给程娘带句话,这俩位姑娘就多留几日。每个都有。”

“谢三爷!”

“呵呵,记得别腿软,某还要靠你们弟兄做事,最好能灭了上林村那群王八蛋。”

“有三爷您,他们蹦跶不了几天了。”

“哈哈哈……”

……

虽然有点紧张,但一切都顺利的过分。小睡一会儿起来后,再次爬上树梢,眺望宅院里的灯光已灭,兄弟俩就立刻来到寨子的边墙,找了个低矮处翻入其内。

寨子里根本就没有巡逻的人。只有远远的大门口,在一堆燃烧的篝火边上,有两个模糊的身影在打瞌睡。

而寨子里能躲藏的地方更多,堆放着一堆堆矿石,很容易寻找到一个隐蔽的角落,随后俩人就盘腿坐下休息。

接着就是耐心的等待,等待着天光发亮。终于天边出现一丝鱼肚白,秦白立刻起身,向秦高做了个手势,俩人猫腰快步走向石屋的方向。

这时候,心中对那位牛三爷,秦白真不知道该恨还是该感谢。矿奴们的看管已经不能用业余来形容了,这里不仅没有一个看守,甚至连门锁都懒得用。当然,有那几根树干顶住,里面的人是肯定出不来的。可外面的人开门简直太方便了,连撬锁的功夫都省了。

指挥秦高一起,搬开那几根树干。“吱呀”一声,门被推开,闪入其内掩上门,秦白轻声叫道:“敢子,李敢,在吗?”

第22章绝路(二)

听到叫喊声,屋里一阵骚动。然而直到秦白连喊了几声后,竟然还没听到回音。直到秦白点燃火镰,这才听到李敢颤抖的声音:“白二哥,俺没做梦吧?”

“跟我走。”这不是废话的时候。

“白二哥,救俺!”

“苍天有眼啊!”

“不能逃,抓住会被打死。”

“你想留就留。”

“可俺们怎么逃?”

“……”

屋里顿时叽叽喳喳热闹起来。秦白脸露凶色:“这么大声想找死吗?都闭嘴。敢子,你跟我们走。其他人想跟就跟,出去后各走各路。”

“可白二哥,俺……俺走不了啊?”李敢终于从地上起来。他的话顿时让屋里陷入沉默。

秦白脸色一变,眼睛终于熟悉了火镰的光亮,就见到屋里每个人的脚上都锁在一根大铁链上。怪不得没人看守、怪不得连门都不上锁,根本就没法逃。

“忽——”,火镰燃烧到尽头终于熄灭,屋里再次恢复了漆黑一片。这年代的引火物就是这么不方便。

“白二哥,你们快走。”李敢的声音已经带着哭音,“照顾好英子。俺……在这里挺好。”

短暂的恍惚后,秦白已经清醒过来。不就是出现意外了吗?那就快点解决。取下带来的一把二尺多的短刀,拿出准备好的布条紧紧的绑在右手。一边动作,秦白一边吩咐秦高:“吃糖!”

来之前,秦白买了几大块的糖,就是准备用在这种关键时候,多少能补充些体内能量。几大口把糖咽下,边上传来秦高欢乐的声音:“二哥,糖真好吃。”

秦白笑着拍拍秦高的背,真羡慕自己的傻弟弟从没烦恼:“高子,你去砸链子。剩下的火镰都拿好,让敢子给你照明。我就守在门外。你动作快一点。”

“诶。”秦高接过火镰,拿出了家中砍柴用的斧子。趁着宅院与石屋有段距离,虽说砸铁链的动静是大了些,希望时间上还来得及吧。

然而就在此时,宅院方向传来了几声鸡鸣声,在这宁静的清晨里显得分外刺耳。秦白立刻窜到门口,顺着门缝往外看,瞬间瞳孔一缩,就见宅院的门刚被打开,几个人懒洋洋的走了出来。还有人向寨子大门的方向喊话。而看守寨门的那俩人同样在动手打开寨门。

时间完全估计失误,计划出现了极大的漏洞。秦白这才想起,现如今的人几乎没有计时工具,许多都是鸡鸣而起。更不用说这里是黑矿窑了,恨不得那些矿奴的工作时间长一些。秦白懊悔不已,怎么就没想起《半夜鸡叫》那个周扒皮呢?

屋子里同样乱了起来,他们同样知道,很快就有人过来。李敢再次说话:“白二哥,高子,快走!”

边上却有人哭喊:“白二兄弟,俺是大眼啊?快救救俺,俺真的受不了了啊!哇——!”

继续营救?还是留得青山在?秦白稍一琢磨,就知道自己已经无法选择。只要自己一走,与李敢的关系根本就隐瞒不了。事后李敢会吃多少苦?甚至生命安全都很难保障。而且秦白自己都会有危险,他和秦高确实有自保能力,可还有李英呢?难道那么年轻就让她做寡妇吗?

眯了眯眼,秦白表情变得桀骜。长期的卧底生涯,带来了性格上很大影响。底线他是会遵守,但手段上他还是相信自己手中的刀。

眼中射出精光,秦白吩咐道:“高子你留下,护好敢子。我去去就来。”

“二哥!”、“白二哥”“白二兄弟”……

周围人纷纷呼喊,似乎已经察觉到秦白的决定。

秦白看了他们一眼,最后转向秦高:“如果我没有回来,你就别顾敢子快逃。回莱州城里找到英子,带着她逃的越远越好。”

“二哥你……?”秦高呆呆的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反而是李敢急了,“白二哥,没你谁能照应?靠高子吗?你玛德快走,这是条绝路!”

“绝路?”秦高两眼凶狠,身上已经掩饰不住杀气,“那就劈开条生死路!不是你恭喜发财,就是他开棺见喜!”

推开门,秦白大步的向着宅院走去。脚步越来越快,慢慢的开始小跑起来。嘴中还在念叨:“牛三,你塔玛的真会锁?不知道只要杀了你就是钥匙吗?”

宅院并不远,只有五、六十步的距离。天明亮的很快,一阵风吹过,扬起了漫天尘沙。秦白已经提高到了冲刺的速度,半路上正好遇到一个去石屋开门的人。与那人擦身而过,根本没管他。而那个牛三的手下直愣愣的看着秦白跑过,呆滞在原地,脑中还一时没反应过来,不知道这里为什么会出现这么一个人。

几步冲到宅院门口,正面又遇上俩个刚出门的人。斜刀向上一撩,在一人的大腿上拉出一条大口子。首先解决掉一个对手。如果没必要,他也不是那种嗜杀的人。

接着跳起一个蹬腿,一脚踢到第二人的胸口。那人被一脚踢飞,重重的撞在门框上,把后面接着出门的一人给吓了一大跳。

“有敌啊!快来人啊——!”那人发出一声喊,顺手拿起边上插门的那根木棍。可还没等他挥舞起来,秦白已经近身,一刀从他腹内穿过,接着恶狠狠的顶着这个人冲入门内……

直到这时候,最先大腿受伤的那个人才在地上捂着自己的伤口,大声惨叫:“妈呀!”

而在石屋门口已经挤满了人,李敢他们都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只有秦高似乎一直在疑惑,没想通自己的二哥为何要这么叮嘱?直到他看见已经打了起来,秦白一刀捅入第三个人的小腹。他顿时眼中布满血丝,一声大吼:“二哥——!”

大步冲向前,秦高同样开始发疯。谁敢伤害他的二哥,谁就是他的仇人!跑过还在路中央的那个牛三爷的手下,他依然在呆滞。秦高毫不犹豫的一斧劈下,一声惨叫,那人整个脑瓜子都被劈开。秦高把那具尸体一扔,接着大步流星般的同样冲入门内……

第23章绝路(三)

听到惨叫声,宅院的屋子内冲出了十几位牛三爷的手下,拎着各类刀具,毫不迟疑的扑向已经冲入大门的秦白。

秦白从那人的小腹中抽出短刀,狠狠的向最前一人脖颈砍下,那人头一偏,被砍在肩膀,整个肩膀都差点儿被卸下。等第二人上来的时候,秦白已经来得及收刀又捅向这人的胸口,这次就见机的快,及时架住了秦白的这一刀。然而短时间内根本就无法发出全力,刀锋虽然被架偏,还是刺入了那人的左肺。就一眨眼的功夫,已经有两个人被解决了。

见秦白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其他人全都气势大减,不知觉都停下脚步。江湖争夺虽然难免死伤,但也没这样的?

此时就听秦白一声喊:“牛三,滚出来——!”

“哗啦啦”一声,屋里又冲出七、八人,领头的就是那个六子。刚才出来的都是些牛三爷后来招募的手下。只有他们是最早跟随的几个,昨晚有资格与那俩个粉头厮混,所以出来就晚了一些。不过六子他们场面见的多,只见六子一举刀,大喊:“弟兄们,就一个人,给他收尸啊——!”

然而话音未落,门口又冲入了秦高,他见秦白被人围住,一声大吼:“二哥——!”扬起手中的斧子见人就劈,立刻引起一片混乱。

趁着这短暂的混乱,秦白从地上捡起一把苗刀。说实在的,之前家里太穷,根本无力置办什么好兵器。兄弟俩手中的短刀斧子城里打架还行,现在的场面就有些不够格。

而且秦白知道,这样的打斗关键是要让对方怕,要表现出自己够狠。要不然,二、三十人围攻自己,应付起来真没那么容易。

秦白手持双刀猛然冲向领头的六子,刀光闪现,一位阻拦的牛三爷手下手腕削断,立刻捂着喷涌鲜血的断手翻滚哀嚎。秦白一脚把他踢开,继续上前,又一人扑来,秦白闪身躲过,刀锋从他腰间划过。第三人已经有点胆寒,见势不妙刚想退,秦白左手刀一个刀花虚晃,趁那人手忙脚乱之时,右手短刀斜拉向上,顿时在那人的腹部开了个大口子。

秦高同样已经劈倒了两人。现在他左手正捏着一人的脖子提在半空,像是拎着小鸡般甩来甩去。

见对方犹豫不定,秦白厉声对六子吼道:“来呀!看你还有多少人够我杀!”

脚步突然加速,再次冲向六子。这一回就没人阻拦,不过六子作为牛三爷手下的头一位,他同样是个狠角色。一声怪笑:“你这个王八蛋够胆!”接着抡刀就向秦白砍来。

双刀交叉拦住砍来的刀,兵刃溅射的火星都掩饰不住俩人的杀意。

一交错,六子挥刀横扫,想逼退再次扑来的秦白。可秦白继续向前,用苗刀架住这一击,右手的短刀横切入六子的小腹。

六子想缩身已经慢了,连退几步,小腹被拉开了一条大口子。秦白双脚一蹬,宛如飞石般撞上前,举刀从六子胸口劈过,整个胸口都被一刀劈开。

六子的刀掉落到地上,他难以置信的看了一眼胸口那巨大的伤口,接着嘴唇微微一动,整个人跪倒前扑在地,身体周围很快就流淌出好大一滩血。

而秦高那边更加混乱。他不知道从哪里捡起一根长棍,舞动的虎虎有声,周围的地上已经被打倒了一大片。

到了此时,牛三爷才姗姗来迟。他手持一把环首刀出现,打量了一圈周围,见地上躺倒了不少自己的手下,脸色为之骤变。又见来的仅仅是秦白兄弟俩,牛三爷一愣,接着发现秦白有些眼熟,立刻叫道:“怪不得是某看中的,真是好大胆!弟兄们,一起上——!”

然而到了此时,牛三爷的手下已经被杀的胆寒。有人就惊恐叫喊:“三爷,他是疯的啊!”

如果这时候牛三爷带头上前,或者先收拾那个失去理智的人,说不定还能稳定住军心。可长久的养尊处优已经让牛三爷没有了刚出道时候的胆气,他同样踌躇着不肯上前,反而再次问秦白:“这位朋友,不知某究竟何处得罪?你划个道?”

对着牛三爷狞笑,刀尖的鲜血滴落:“到现在还在做梦吗?今天你我就分生死。”说完后,秦白继续向牛三爷冲去……

此时牛三爷心中万分后悔。虽说寨子里有近二百人,但大部分都是矿奴,自己的手下只有三十出头。还有几十个留在了井家庄,本想着这荒郊野地的破寨子没人感兴趣,除非是抢矿火并需要集中人手,否则井家庄那里才是自己的根基。

也许是牛三爷故意忽视,对面人其实更少,仅仅只有秦白两兄弟。但他会忽视,那些手下可不会忽视,听到牛三爷开始放软话,他们的士气就变得更加低落。

不过积威太久,只要牛三爷还在压阵,那些手下就不会放弃抵抗。可没想到的是,当秦白再次冲上前,牛三爷突然扔下一句:“挡住他!”接着转身就往门外逃。

有几个脑子不灵活的人依然上前,很快就被兄弟俩全部击倒。可其他人见势不妙,“轰”的一声,全都是夺路而逃。

“高子,你咋来啦?”秦白沉下脸骂道。心中松了一口气,看起来自己低估了自己这位傻弟弟的战斗力,要是他没有出手,今天绝不会那么的轻松。

“嘿嘿嘿。二哥。”秦高像是做错事小孩那样的傻笑。他其实没有什么是非观,平时人畜无害,可一旦爆发就难以控制。

不过这时候也不是教训秦高的时候,秦白立刻吩咐:“你留在这里护住敢子他们,这次千万别走开。记住了吗?我去追人!”

“我很听话的。二哥!嘿嘿嘿……”

斩草需除根,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就肯定要消灭掉牛三爷这个隐患。冲出宅院,见到牛三爷和十几个手下正慌慌张张的逃出寨子大门,秦白立刻拔腿飞奔……

今天不仅要砍出一条生死路,更要砍出一片艳阳天!

第24章绝路(四)

跑向寨门,已经是空无一人。只有一条黑狗对着秦白吼叫,惊恐的尾巴垂地。然而当秦白接近的时候,那条黑狗依然勇敢的扑向秦白,在空中被刀刺穿,随后就卡在了短刀上。

秦白索性停下脚步,用牙齿咬开绑在短刀上的布条。连刀带狗往边上一扔,接着单手持苗刀继续追赶。这回速度又提高了不少,双手持刀确实很影响奔跑。上山仅一条路,从半山腰往下看一览无余,见牛三爷已经逃到百步开外,秦白立刻奋力的向他追去。

“挡住他!谁不挡某就碎了他——!”

“快挡!要讲忠胆义气——!”

“谁挡住,奖纹银百两——!”

“弟兄们,帮一把,某发誓,以后富贵同享——!”

“……”

牛三爷或威胁、或利诱、或恳求,可是身边一同逃跑的那些手下却没有一个回头抵挡,甚至还不如寨子门口那条狗。见到秦白追近,他们纷纷钻入了道路旁的树林里,跳入旁边的小河,也不愿意面对凶神恶煞般越来越近的秦白。一直追到还有二十多步,牛三爷身边已经是空无一人。

其实此时的秦白也很累,可目标就在眼前,就差那么最后一口气。而牛三爷手中的环首刀早被扔了,他是越跑越慌张,身后的脚步也是越来越清晰。

“好汉,某啥都不要了,某都给你。某家中还有纹银千两,还有女人,只求放过,日后也好相见。”

然而秦白又怎么会理睬那些垃圾话呢?可眼看着就快要追上,恰好跑过一个弯道,就见前方的道路上远远的出现一个车队,车队旗帜飘扬,上面绣着“振威”两个大字。

牛三爷眼一亮,仿佛像是吃了兴奋剂一般。他欣喜的声音都已经变调,高喊道:“救命!救命!某是牛三,快救命——!”

看到车队出现骚动,护卫的人纷纷亮出兵器,还有人高喊:“振南威北!快住手!是哪路的朋友?”

秦白也急了,拼着命向前冲刺,一刀就向牛三爷的后背用力劈下。

没想到牛三爷同样是使出吃奶的劲在冲刺。救星就在眼前,只需要几个呼吸就能跑到振威的人那里。因此秦白劈了一个空,只在牛三爷的背上浅浅的划了一道口子,连苗刀都一下子用力过猛脱手,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天王老子来了也要杀你!”秦白真急了。趁着牛三爷受伤后脚步一蹒跚,一把抓住他的衣服拉近。胳膊勒住他的脖子用力一拧,“咔嚓”,整个脖子都被他拧断。

面对着近在眼前振威的人,牛三爷伸手向前,表情是希望绝望交杂,仿佛想要抓住些什么。可接着眼中就失去了生机,整个身体从秦白手中软软的滑落。

……

喘着粗气,秦白这才感觉到浑身酸痛。这一路追赶的实在太辛苦,也幸亏行动之前吃了那几口糖。自己的体力还是不行,尤其是耐力。然而这时候却出现了新的对手,秦白强撑着精神,连续退了几步,警惕的望着那些振威的人。

在众人簇拥下,车队中走出一老一少俩位领头人。那年轻人一见是秦白,就露出笑容:“是你啊?够精彩。你和牛三有仇?”

来的正是铁笙和他的师父张九运。今天恰好是振威去牛三爷寨子运矿石的日子。没想到在半路上竟然遇上了这场好戏。

秦白沉默着,分不清是敌是友。事实上还曾经与铁笙交过手,朋友肯定是谈不上的。反而是牛三爷临死之前向振威的人呼救,他们应该有些老交情。

已经有人去查看牛三爷的尸体,他回去后就向张九运禀告了几句。“死了吗?”张九运的表情看不出喜怒。似乎在琢磨着些什么,空气也变得有些凝固。

反而是铁笙继续向秦白打招呼:“诶,上次忘了问你名字,藏头露尾就不够朋友了吧?”

秦白心眼一转,给仇波添点堵也是好的。他不动声色:“勇胜仇波。”

没想到对面齐刷刷一愣,接着一阵爆笑。铁笙笑道:“你和癞头波也有仇?哪一年他不到咱们振威磕头送礼?你以为我们不认识吗?”

场面就有点尴尬。已经完全没有体力再打一场,更不说自己是空手,而且眼前的那个年轻人的身手就不比自己差。秦白正绞尽脑汁的在想办法脱身,一直沉默的张九运却突然说话,他问铁笙:“铁子,你们俩认识?他就是前几天在莱州城冲撞过三奶奶的那个人吗?”

“就是他。”铁笙笑着点点头。

可秦白听到那话的意思不对,又警惕的后退一步。

张九运没管秦白的动作,继续问铁笙:“你说他还有俩个兄弟?其中一个还是孩子?”

“对,没错。”

秦白是毛骨悚然,怎么又牵扯到唐东身上呢?难道想要斩草除根?有那么大的深仇大恨吗?

正在秦白紧张的时候,张九运却对着他露出微笑:“小兄弟,别紧张。你是铁子的好朋友,那就是咱们振威的好朋友。听说你想做我们振威的记名弟子,还想要和铁子结拜成兄弟?我这里都准了!”

不要说秦白了,连铁笙都目瞪口呆。不过铁笙知道自己的师父肯定有用意,因此在一旁就没有说话。

秦白更是风中凌乱。他抬头望了望天,怀疑今天是不是灵气复苏?怎么这位穿着文士衫的老头满口胡话呢?自己哪里想要做什么记名弟子?更没想过与那个年轻人结拜。他怎么就自说自话了呢?

反正这时候也不敢激怒振威的人,秦白就继续听张九运满口胡诌。他也想明白了,今天牛三爷那里死伤了那么多的人,而且都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莱州城是肯定待不下去了,只有全家逃亡,隐名埋姓这一条路。

因此随便那个老头说些什么,自己又不会少一根毫毛。就算他说自己是赵日天都无所谓,反正以后也不再会打交道。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就是先要过眼前的这一关!

第25章天上掉馅饼

见秦白一直没什么反应,张九运也没动气,继续不温不火的保持着微笑:“敢问小兄弟尊姓大名?”

这回就无法保持沉默。秦白拱拱手:“老先生客气,污名辱耳,南城白二。”

张九运依然微笑着点点头,对秦白那句“老先生”的称呼很满意。在江湖上,张九运也算是个异类,其他人都是打打杀杀,他却喜欢文人打扮,更喜欢文人的那一套。一直挺自豪自己绝不是莽夫,更会用脑。

不过这样的人物多少会惹来江湖人的非议,尤其是张九运的文化水平真不怎么高,也就是能识字的程度。因此他的花名就叫“书生剑”,与金大侠书里那个“君子剑”的意思差不多,总有那么一丝丝的嘲讽意味。反而是张九运自己,他对这个花名居然挺得意。

而“南城白二”一听就基本知道同样是花名。不过江湖人倒不怎么在意这点,有些人打交道并不喜欢用本名,各种原因,最主要的原因就是防止家人被寻仇。

“白二。”张九运很不客气的直接称呼,也可以说是很热情,“今天你是立杆子吧?那么牛三的那摊事就该找你,你们小红岭的矿石准备好了吗?”

“嗯?”今天糊涂的事太多,秦白再次陷入迷茫。“立杆子”的事他知道,通俗点解释就是抢地盘。可自己明显是寻仇啊?根本就没想过抢牛三爷的私矿。要知道,有些事是古今皆同,如果是立杆子,不仅要把对方从地盘上赶走,而且要保证一定期限内不被其他人抢走,这才是立杆子成功。然而现在仅有秦白兄弟俩,就算加上李敢,也仅仅是三条光棍,浑身是铁也挡不住四方恶狼,想找死也不会这样头发昏吧?

至于后面那句话反而是小事。此时秦白也不敢再装糊涂了,连忙反问:“您……?”

“振威张九运,叫我张爷或者九运叔皆可!”

“张爷。”秦白斟酌了一下,还不如直截了当的问,“您老给个明白话,小子真有些糊涂了。”

“糊涂啥?江湖代代英雄谱,年轻人想出头,那是好事,我们这些做前辈的就该搭把手嘛。铁子,既然白二是你兄弟,那你以后就该帮衬一把。”见秦白还有疑问,张九运立刻吩咐,“耽搁的时间有点久,先上山运货,一边走一边说吧。豹子,你和白二说说咱们井家庄的规矩,别不小心犯了。还有啥问题等装货的时候再问吧!”

……

等到秦白找到苗刀捡起,见振威的人无动于衷,他终于放下了一半心,起码目前还不会翻脸。可另外的一半心却怎么也不敢放下,事出反常即有妖,似乎那个张九运一定要自己接下牛三爷的地盘,甚至还不惜让铁笙来帮忙?前世江湖中的尔虞我诈见得多了,就是没见过白送地盘,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所以一定有什么原因自己不知道,素昧平生,那个张九运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然而换个角度想,起码自己有什么地方还有用,至少目前还不会过河拆桥。走一步看一步吧,于是秦白换上笑脸,与那个叫豹子的攀谈起来,也想顺便盘盘底:“豹子哥,劳烦您了。”

豹子一挥手表示没事。他倒挺热心:“咱们井家庄的规矩倒没啥,既然你立了杆子,那么牛三的小红岭和庄外的东二坊就是你的。嘿嘿,琢磨你的岁数不大,还没二十吧?”

“没呢,就十七。”

豹子啧啧有声:“还比我小一岁呢,就能在江湖闯出名号。看不出,你也是个爷字辈的人物啦?”

“豹子哥,您就别寒碜我了。在您和张爷面前当不得。”

“呵呵,那就托大叫你声白二。”果然,豹子的话里并没有丝毫的尊敬,甚至眼神中也有点蔑视,还有那么一丝羡慕,“先说说规矩吧!庄里和庄外三里都不能动手,动手断手、动刀断头。不过也没那么死板,别在大街上露相就成。另外还有其他一些江湖规矩,你以后可以自己打听。你们小红岭每月要供给贺府二十万斤上等矿石,只能由我们振威来运。另外东二坊每月还要上缴一笔包银,不得赊欠。此外就没有什么其他。哦,既然你以后会成为咱们振威的记名,那就别忘了过来拜山门。”

豹子有种公事公办的敷衍,根本没解决秦白的疑问,显得有些滑不留手。其实这倒也些冤枉了豹子,他同样是莫名其妙,根本不知道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因此只能很粗略的介绍了一下情况。

同样莫名其妙的还有铁笙,他同样在低声询问张九运:“师父,为什么这样?”

“为什么?当然是为你。”张九运解释说,“我们这一辈师兄弟十几个,现在还能做事的除了你馆主师伯外,就只剩下我了。其他要么江湖争夺进棺伤残、要么留在武馆教拳、要么隐居乡下,为什么?就是师父我懂用脑。而你们下一辈的弟子中,能出头的也就是你们三英,可其他俩位都是冯师兄的弟子,只有你才是我老了后的依靠。”

“这个当然,我肯定会给你尽孝。”铁笙连忙保证。

“我相信你有孝心。”对自己的这位弟子,张九运很放心,“你那几个师弟又不争气,能支撑起场面的也只有你。”

铁笙明白张九运所说的“师弟”,就是他那几个儿子。在这点上他绝不会争,就立刻笑道:“师父您还龙精虎猛,小师弟们年纪还小。到时候谁敢不让他们上位,就让他们问问我的拳头硬不硬!”

拍拍铁笙的肩膀,张九运突然又放低声音:“铁子,上位了又咋样?武馆是姓冯的,将来同样是姓冯的。而且你师伯一心抱贺府的大腿,昨晚酒多后还说漏了嘴,以后井家庄都被贺府许给了他。我们没想过另立旗号,但为自己多考虑一点过分吗?我要的也不多,就是想为你和你那几个不成器的师弟多挣一份家业。”

第26章回到寨子

“挣家业?”铁笙对钱财方面向来没什么概念。他身边从不放钱,也不缺钱,有了就分给手下的师兄弟和伙计,需要了就问师父张九运拿,平时靠面子也能在井家庄到处免费吃喝玩乐。

张九运没直接解释,而是询问铁笙:“你说,牛三的小红岭与大狗牙的上林村哪边强?”

突然偏离主题,铁笙就有点奇怪。不过他还是依实回答:“这俩人的人手差不多,能打的一百都不到。不过牛三是单打独斗,大狗牙背后有王家,牛三应该斗不过。”

“那么你呢?最多再加豹子他们几个,不依靠咱们振威,斗得过牛三吗?”张九运继续问道。

铁笙笑了:“我们又没有三头六臂,不是二郎真君。不过万一牛三落单,我保证十招内打废他。”

张九运微微一笑:“贺府严令,暂时不得卷入私矿的江湖纷争。我们振威和冯师兄当然得听三奶奶的令。所以咱们才会暗中扶持牛三这样的人。无论赢了输了都不用损耗我们的人手,未来还能顺利的插手这一块。”

“这我知道。”铁笙点点头。贺府现有政策,对张九运、铁笙他们并不是秘密。

张九运继续笑问:“铁子,那你看白二如何?就和你相比?”

“他身手与我差不多。不过在城里带着几个小子撸扣(销赃),都是些小买卖,混的不怎么如意。”铁笙评论道。其实当时交易的时候,没什么人相信这就是秦白所画,基本都认为这些画册来路不正。

张九运露出笑容:“现在白二已经立杆子了,可他没名声、没人手,大狗牙那个莽汉会耐住性子不抢吗?那小子的下场无非就是输。运气好可以留下命逃走,运气差扔进乱坟堆。之后你不是结义弟兄吗?江湖规矩,名正言顺的可以为他报仇。就算给王家面子,我们振威只抢回小红岭,不去动上林村,小红岭和东二坊不都是你的吗?”

“可是……?”铁笙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

张九运继续解释:“可以放出话,你就是代管,那个白二回来就交还给他。如此一来,江湖上谁不夸你义薄云天?如果白二真的命大,也可以把他高高捧起,就像现在的云家一样。当然他需要听话,不听话完全就可以一了百了。还有,贺府那边也可以交代,你是帮江湖兄弟,讲义气别人也说不出是非。三奶奶和冯师兄那里更好说话,好歹这也是咱们贺府和振威占便宜,总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吧?”

“明白,师父。”铁笙一口答应下来。听铁笙答应的爽快,张九运同样是心满意足。铁笙向来对自己忠心耿耿,拿在铁笙手里,不等于就是自己的吗?每年超过千两的收入,完全可以作为家业传给子孙。井家庄那老二十二家大部分都已经凋零,就算以后不能与贺府或者冯师兄比,依附在他们后面,难道就没可能新建立个张家?

没想到铁笙突然想起什么:“师父,万一那个白二赢了呢?”

“哈哈哈,你倒是挺看好那小子。”张九运放声大笑,“赢了,当然就捧起来,让他继续和各路江湖好汉斗吧。记得,他已经是咱们振威的记名弟子。就算创出再响亮的名声,还能跳出咱们师徒俩的五指山?别忘了,他在莱州城有家人牵挂,又是知根知底的本地人,难道还捏不住吗?”

……

此时,小红岭的寨子中空荡荡,只有关矿奴的石屋里一片嘈杂。

“高子。”李敢和颜悦色的对着秦高在笑,“听话啊?能不能先把俺们放开?”

“我很听话的。”秦高同样乐呵呵的对着李敢,“二哥让我留下保护你。呵呵,我不会走开的。呵呵呵。”

“诶呦!可你先把俺们脚上的链子解开啊?”

“呵呵,不行。我最听二哥的话。我是好孩子。”

李敢差点儿被气哭了。一旁的大眼借着脸熟,同样相劝:“高子哥哥,俺们没让您不听白二哥的话,就劳烦您走几步路拿钥匙啊?”

“呵呵。”秦高极其和气,意志坚定,“别想骗我走,我很聪明的。”

“你还聪明?”大眼欲哭无泪。

秦高很认真的解释:“大眼哥,聪明小孩都会识字,你识字吗?我就识好多好多字。呵呵呵。”

又气趴下一个文盲。屋里一阵无奈的大笑……

因此当秦白他们来到寨子的时候,李敢、大眼他们就仿佛像是见到亲爹一样。秦白也乐了,从那个去开门的人身上找出钥匙,把所有人全都放了出来。

此时寨子里已经没什么牛三的手下,连受轻伤的都已经逃走。至于那几个重伤还留口气的人,铁笙很干脆的代劳,安排人给他们一个痛快。

豹子代客为主,大声呵斥着那些矿奴把矿石搬上车。一旁的秦白就指着那些同样搬上车的尸体与铁笙搭话:“这些咋处理?”

“找个地方沉海。”铁笙倒没什么隐瞒,“这里靠海,比挖坑方便许多。你新立杆子事多,那我们就帮一回。”

“那牛三呢?衙门不管?”秦白担心的是官府追究。毕竟不是没名没姓,杀了那么多的人。

没想到铁笙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一眼:“找不到苦主,追究啥?记住这句话——城墙里才讲王法,城墙外讲的是规矩!”

明朝对地方官也是有考核的,其中恶性犯罪的数量同样是很重要的指标之一。因此没有苦主报案,一般地方官吏就会装糊涂。更不用说沉海后毁尸灭迹,那么衙门更不会去管江湖上的狗咬狗了。

然而没想到的是,就在这时,在宅院里居然还找到三个活着的人。其中两个就是粉头,她们见到院子里躺满死人,就吓得不敢出去。另一个自称叫董川,铁笙认出他就是牛三爷的账房。把他们带到秦白跟前,铁笙就说道:“这几个咋处理,你自己决定。院子里的东西我都没动。你可以找找,应该能找到些好东西。”

第27章根本没那么多

“谢过小官人!”“谢白爷!”……

在千恩万谢声中,那俩位粉头行礼退下。刚才听她们的自我介绍,她们全都来自东二坊的勾栏,也就是说,其实她们已经成为秦白产业下的“员工”。既然是这样,秦白肯定不会为难她们。于是在好语安慰和答应送她们平安回去后,这俩个人的问题就已经解决了。

等俩位粉头离开后,跟前只留下了忐忑不安的董川。秦白暂时没管他,拿过一张白纸,放了些屋里搜出的碎烟叶,然后卷了个喇叭口点上,美美的吸了一口。

如果说,穿越后有什么事让秦白最满意,无疑就是根本不需要烦恼抽烟问题。在山东当地,几乎每户人家都会种植几株烟草,晒干后切碎就能抽,虽说这种土烟,其味道绝不能与现代工业化生产后的香烟味道比,但起码能够过瘾,秦白已经很能满足。

而且大城市里也已经出现了高档烟草老字号,抽烟在山东各地到处风行。比如说,后来流传的谚语,什么山东三大怪,还有山东人移民比较多的东北三大怪,都有那句——大姑娘叼烟袋。由此可见,俺们山东大姑娘抽烟喝酒烫头,还真的都是好女孩!

发觉被秦白晾在一边,董川心中是越来越不安,甚至都有些手足无措。然而这并不是什么心理战,此时的秦白正回忆着自己刚才的行为,他心中不断苦笑:“老话真没说错,自己还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前世就是如此,秦白一看不惯就会冲动,一冲动就会亡命。现在想想,杀牛三爷绝对就是场大冒险。反正事情都已经过去,也不用再后怕些什么。先面对眼前吧!于是秦白抬头问董川道:“他们都称呼你是董秀才吧?先说说,你为何会留下?”

“禀白爷……”董川态度很恭敬。

“叫我二爷吧。”秦白连忙打断。

关于自己的称呼问题,秦白一直很无奈,按理说应该是“秦二”,然而别人就是坚持那个“白二”,别提有多难听?有那种“白痴二货”的意思。可秦白怎么也纠正不过来,久而久之,他也就习惯了。

而这来源于强大的社会习俗,当时的人们极讲究孝道,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连一根头发都不能随便损伤,哪儿由得了你随便改姓?当然,那些知情者会同情秦白兄弟俩的遭遇,但整个社会绝不会赞同他们的改姓。因此其他人索性就称呼他“白二”,表现出那种隐隐的不满。不过也没有到排斥或者告官忤逆那一步,毕竟还是事出有因。

“是,二爷。学生来自河南汝州……”

董川今年刚满二十,其实他并不是秀才,仅仅是童生。而在科举制度上,童生想要成为秀才,不仅需要考试,而且先要取得考试资格。具体的过程就不啰嗦了,有兴趣的可以去参考专门资料。简而言之,除非你成绩实在拔尖,要么就是背景强大,要么送一笔钱。因此对贺文贤那样的童生就没有丝毫难度,对董川那样的小门小户,成绩又一般的,就很有压力了。

因此为了继续科举,董川和他的一些亲属就合股加入一个商队,到山东行商,想赚点钱。没想到在山东境内遇到劫匪,货物钱财全部被抢,商队的人和他的亲属也基本被杀光,只有董川年纪还小,就被留下一条命,转手就卖给了那些私矿主。

也不知道转过几道手,董川最后就流落到牛三爷的手中。而牛三爷一看董川能识字会记数,于是就留他成为了自己私矿的账房。

不过与一般的账房不同,在生活待遇上,董川虽然好了许多,但仅仅就是解决温饱。矿奴的身份根本就没有改变,而且还想办法在衙门补齐了卖身契,于是就从非法的矿奴成为了合法的家奴。

因此董川根本不敢跑,逃奴一旦被抓,下场就更为不妙。尤其是董川的家人基本死绝,而且当了那么多年的矿奴,学业上也基本荒废,根本就不知道该跑到哪里,所以只能够留待秦白安排。

一听董川是牛三爷的账房,秦白双眼一亮。现在了解的情况实在太少,而账房肯定能够接触到核心机密,于是秦白立刻换了副热情的笑容,招呼董川坐下,很客气的说道:“董先生,你我以往素昧平生,谈不上有丝毫恩怨,我也从没想过为难你。我这里有些事想要请教,只要你能尽心解惑,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把那张卖身契奉还,还会奉上一份程仪。”

“不敢不敢。”在秦白的坚持下,董川终于小心翼翼的坐下,“学生必知无不言。”

果然,董川知道的情况并不少,基本介绍清楚了牛三爷这里的情况:

牛三爷拥有的私矿名为小红岭,占据附近几个山头,并且与临近的上林村私矿属于同一条矿脉。因此双方之间就有不少械斗。

还是先说回小红岭私矿这边。这里现有矿奴120人出头,另有30几个看守。每月矿石产量在20万斤左右。卖给贺府的统一收购价为百斤五钱,因此每月的收入在一千两左右。

不过还有支出方面,工具等乱七八糟的损耗需要50两,矿奴的吃喝每月20石杂粮,加上盐货等其他一些开销就在百两左右。而那30几个护卫的花销,上下浮动就很大。没事的时候只需要保证吃饱喝足,最多时不时的发些零花钱,可能每月也就是二百两。但一旦出现械斗,不仅需要“发奖金”提高士气,还要保证死伤后的丧葬费、汤药费,因此立马就花钱如流水。此外,牛三爷手下的那些小头目和心腹也需要花费重金收拢人心,每个月也是在百两左右。

“哦?那么说来,这个小红岭私矿每月能进账四、五百两?”秦白好奇问道。

没想到董川直接摇头:“二爷,根本没那么多。比如这几个月,牛……三就一直在倒赔,如果没有东二坊的收益,只能说是苦苦支撑。”

第28章两种选择

另几笔支出就比较庞大,其中最大的一笔就是振威武馆的运输费。每个月铁打不动200两,而且只能让他们运。如果某人想节省钱?花费个一百多两添置十辆牛车?呵呵,那就绝对会赢得振威的赞赏,会夸奖你很有想象力,更会奉送你去地府的单程票一张。

另外就是节敬,逢年过节都要给振威武馆的拜帖,每年送礼也会在五、六百两左右。于是在名义上就属于挂靠在振威武馆之下。不过这样的挂靠能起多大的作用?那也只有天晓得。可以用一句话来形容——你送了振威未必知道,但你不送他肯定印象深刻。

顺便说一句,包括仇波的勇胜,附近几府一大半的大小势力,他们与振威武馆都有类似的挂靠关系。否则的话,根本就是寸步难行。

因此在今天遇上振威车队的时候,牛三爷才会像是捞到救命稻草那样,就是因为有这种挂靠关系。无非他比较倒霉,恰巧遇上张九运、铁笙他们“没心情”,于是只能够很悲催的领了盒饭。

而秦白那种记名弟子的关系就有所不同。首先节敬比较高,每年在一千至一千五百两之间,多了两、三倍。其次在外面可以借用振威武馆的名号。而最后一点就是振威武馆会尽到一定的义务,虽然极少,但还是有,起码……你死了后会为你报仇。

因此这样的记名弟子反而就比较少。振威武馆不喜欢为了多那么一丁点的钱就自找麻烦,江湖人士更觉得不值得,还不如多花点钱托关系直接成为振威的正式弟子。虽说会献出大部分的产业,但总比那个可笑的死了报仇强吧?

“哈!”秦白哑然失笑,迎来董川疑惑的目光。

秦白摇摇头,他已经没兴趣继续问下去,包括井家庄那个什么东二坊。因为已经完全没有必要。于是秦白就结束了这次谈话:“董先生,多谢。你先出去吧!”

董川顿时愕然,担忧自己哪里说错话。先不管董川忐忑不安一步三回头的离开,等屋里就剩下秦白一人,他立刻到处翻找,希望能找到些牛三爷留下的财物。

果然,结果是大有收获。由于牛三爷逃走的太匆忙,连那些金银细软都没带上。很容易就从屋里翻出了二百多两银子和一大篓筐的铜钱,还在床边的墙砖缝里找到一个油纸包,里面有着二十张各五钱左右的金叶子,足有十两黄金。还有五只金耳环、金戒指、金手镯,估算重量也有好几两,上面还留有斑黑的血迹,估计那也是抢掠所得。

此外,里面还有几张空白路引。如果没估计错,这个油纸包应该是牛三爷为自己逃跑所准备的。不过现在同样全部便宜了秦白。

到这时,秦白多少有点佩服铁笙。屋子里那么显眼的银子和一箩筐铜钱,铁笙和他的手下就丝毫未动。其实真全部拿走也说不出什么,虽然对自己的态度比较冷淡,但算是少有的讲究江湖道义的人。

结束这一切,秦白就来到宅院外。而振威武馆的人早已经化身为监工,指挥着矿奴把矿石搬上车。直到两个多时辰后,那一百多矿奴才把活全部干完。张九运也没有啰嗦,直接吩咐:“白二,加今天这批,你这半个月已经差了一万多斤啊?记得,月底二十万斤绝不能少。千万别大意,做不到求情都没用。你对那些苦哈哈手软,谁又会对你手软呢?还有,明天你到庄里结这半个月的账,顺便可以接收东二坊。铁子,回去别忘了帮白二清扫一下,是兄弟就别怕麻烦。”

“是,师父。”

“……”

望着振威武馆的车队离开,人群顿时出现骚动。刚才还有人压制,可现在只留下了秦白他们几个,就算加上新靠过来的,大眼他们几个原勇胜的人,数量也未满十个。

人心浮动,李敢、大眼等人都变得焦急。只有秦白一直面带笑容,他突然高喊:“还等啥?想走就走,想留就留。走的人每人拿五斤粮。”

“轰——!”变得一片嘈杂。那些矿奴脸上浮现出喜悦、震惊、难以置信、心悸不已等等的表情。突然就有一人拔腿就跑,他连答应给的粮食都不想要了。其他人全都紧张的盯着秦白的反应,直到那人跑出寨子,见秦白依然没有任何阻拦,顿时哄堂大散,开始三五成群的向外跑去。

转眼就已经跑了三十几人,秦白依然微笑着无动于衷。直到有位瘦小老者刚准备跑,可又觉得心中不安,于是先来到秦白跟前,跪下磕头:“多谢老爷慈悲,谢老爷救命之恩!”

秦白笑出声:“无妨。老伯请起。不过我就有点好奇,你们怎么连给的粮食都不要了呢?”

“啊?”那老者惊讶的抬起头,万万没想到秦白刚才的承诺居然是真的。

秦白大笑,接着吩咐身后:“敢子、大眼,哦,还有董先生,你们帮忙分粮食。别计较数目,多给些也无妨。”

恰好是运粮上山的日子,给每个人五天的粮食并没什么。而且秦白已经有了决定,他根本就不稀罕小红岭这块地盘。

刚才听介绍的时候,秦白就对其中的数字产生疑问。关键有两处:一处是每月二十万斤。而这里的矿奴有120多。只要有小学僧的数学水平就很容易计算,每人每天只挖出了60斤左右?产量是令人发指的低。至于为何会出现如此低的生产效率?是因为生产方式,还是工具等其他原因?先不去深究,暂时先放在一边。

但另一个问题就是每月的收支。其中大部分都需要上贡给振威武馆,留下来的其实并不多,可以说是恰好掐在喉咙口。于是立刻就面临着两个选择,一个就是维持原样,秦白自己找一批护卫,再抓一批矿奴,这样依然可以勉强维持。

另一个就是正常的发工钱,然而这就不是120多矿奴了,那30几个护卫同样是没工钱的。如果全部加起来,每月起码需要多开支五、六百两。因此立刻就会血本无归的。

第29章决定离开

其实说是两种选择,剩下的却一种都没有。亏钱肯定亏不起,但秦白来这里是为了把李敢这个矿奴救出苦海的,难道以后自己倒要去做“奴隶主”吗?那就太可笑了,秦白自己也过不了心里的那一关。

再说,秦白兄弟俩早晚要走,又何必留恋这块摸得着却吃不下的地盘呢?既然在牛三爷的屋子里找到了足够的金银,那就索性吃散伙饭回高老庄,根本就没什么可犹豫的。

反而从李敢、大眼等人的表情中,他们似乎觉得很惋惜,很不愿意放弃这块唾手可得的“生财之地”。不过看到秦白已经有了决定,就没敢规劝,最后还是很听话的开始分粮。

场地上顿时热闹起来。等到把粮食搬出宅院,很快就排起了长队。那位老者就排在前几位,然而他刚领到粮食,就提着包着粮食的包裹来到秦白跟前,再次跪下磕头:“老爷,小的祝您全家长命百岁。您的大恩大德小的难以为报。”

礼多人不怪,秦白笑着虚扶:“老伯,真的无妨,你还是快些回家吧!”

“家?俺的家?”那老者猛然抬起头,眼中浮现一片茫然。突然,声音凄凉,“老爷,俺已经没有家了。”

“……”一时间,秦白也不知该怎么安慰。

没想到那老者突然连连磕头,哀求道:“老爷,俺无处去啊!求您收留,俺做牛做马都成啊!求您了,俺这些谷子都不要,求求您啊!”

秦白眉头微微皱起,发觉领粮的队伍中再次出现骚动。然而犹豫了没多久,秦白就失笑,有必要这样前怕狼、后怕虎吗?就算剩下的人全部留下,养他们一辈子不可能,但安置个去处还是挺容易。最不济,就把这个私矿留给他们。至于以后是好是坏?那也是他们自己的事。

想到这里,秦白就点头答应道:“粮食你们照领,想留下的都可以留下。”

“那俺们可以再回来吗?”队伍中又有人问道。

秦白笑了:“可以。不过要有个期限,超过期限这里不收。”做好人也不能做成滥好人。想回家看看的心情可以理解,但无条件收留就实在太傻了。尤其是前面走的那一批,更是一个都不会留。否则体现不出公正,以后这个团体就很难管理。

于是气氛变得轻松,很快就欢笑一片……

事实上,最后决定走的还是占绝大部分,铁心留下的仅有26人。如果再去除秦白他们几个,就仅剩20个。顺便说一句,大眼那5个勇胜的人听到能回家,其中俩个也同样表现出想回去的意思。对此,秦白同样是礼送,不仅给了粮,还每人奉送了一百铜钱的路费。

而这些人留下的主要原因还是被打骂禁锢太久,已经完全被奴性占据,可能就是那个斯德哥尔摩症吧,就算放他们走,这些人也绝不敢离开。反而像那位老者那样的无家可归者,实在是没有几个。

其实那老者年龄并不大,他叫王七娃,才三十出头,长期的劳累摧残使得他身体状况极其糟糕,外观也像是小老头。而王七娃是最早的一批矿奴,他是五年前的灾年流民,全家饿死失散,他运气同样很不好,被骗到牛三爷手中。同样他的命顽强如小强,在那批的矿奴中,如今活着的也只有王七娃一人了。

反而是留下名字可能回来的有57人。这里矿奴的来源一般有两种:一种是土匪抢来的,另一种是受骗上当的。因此这些矿奴最少离家也有好几个月,根本就不知道家里的情况。因此许多人就留下了这么一条后路,万一家破人亡走投无路,还有回小红岭这么一个选择。

对此,秦白并不怎么在意。按道理说,留下的大部分有心理疾病,只要时间长久,肯定还会有一部分人离开,毕竟时间是治愈心灵创伤的良药。甚至离开的那些也绝大部分不会归来。

反正先顾那些留下的人,首先要解决吃饭问题。秦白笑着吩咐:“你们也别搂着粮食了。都放下,给你们换成铜钱,每人五十枚。谁会做饭都出来帮忙。寨子大门那条狗也捡来,收拾干净也是一道肉食。刚才我到里面看过,还留下不少酒肉。今天能留下的全都有份,咱们好好的吃一顿!”

欢声笑语中,众人全都动起手来,连屋里的那俩个粉头都主动帮忙。秦白主动找到董川,疑惑问道:“你真不准走?那些铜钱粮食,你能拿走多少就可以带走多少?”

如果以后自己离开,秦白他们根本就带不走那么多的东西,乐得在这里做好人。

董川还是在犹豫,可考虑了一会儿后,还是摇头,惨然一笑:“谢过二爷。可学生已经无牵无挂了啊!就算想回去,那也有千里之遥。还是望二爷您暂时给个安身之处。”

“随你。”秦白不再相劝,“以后这里来去自由,真想离开的话,我的承诺依然有效,会给你送上程仪的。”

牛三爷留下的东西还真不少,除了腊肉、咸鱼一大堆外,还有不少鲜果蔬菜。于是很快就整好了几大碗菜,众人齐声向秦白敬酒:“二爷,劳您到福,今天俺们能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敬您一杯。”

笑着喝下酒,很劣的水酒,度数并不高。借着气氛,一旁的大眼又为秦白满上:“白二哥,兄弟们都穷怕了,您能领着俺们一起干吗?”

看样子大眼他们依然是贼心不死,甚至连李敢都是一副期待的表情。秦白笑笑,没直接答应:“蒙各位弟兄抬爱。这事明儿再说,还需要好好周详。不过诸位放宽心,我白二肯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今天是高兴的日子,诸位弟兄都一醉方休!”

“谢二爷!”“二爷好样的!”……

热闹声中,秦白心想道:说好送那俩个粉头回井家庄,自己不能食言。不过回井家庄以后,自己应该就会带着秦高李敢他们离开。再回到莱州城带上李英,那就是天高任鸟飞!

第30章荣华富贵,怨天尤人

进井家庄的道路上,二十几人赶着一辆牛车,说说笑笑的向前走去。此时已近正午,阳光撒在每个人的身上,让人感觉到暖熙舒畅。

然而当这队人快到走到庄门口的时候,里面突然涌出一群人,为首的就是张九运,他对着对面招招手,脸上带着寒意:“白二,过来一趟!”

“张爷!”秦白走出几步行礼,依然保持一段距离,对这位张九运还是很提防。其实昨晚他已经琢磨过,这次来井家庄并没什么风险。说到底,自己身上根本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唯一能被张九运看上的就是小红岭私矿。万一有事,那就索性把话说开,难道自己奉送上这座私矿还不行吗?而且毕竟是在大庭广众,那个“记名弟子”的身份也由不得张九运否认。振威武馆不是很讲江湖道义吗?只要自己把话拿住,张九运就绝不会在光天化日下动手。

果然,张九运脸色变得更难看,但同样没有动手的意思。他挥挥手让周围的人退下,接着慢慢走到秦白跟前,冷哼道:“哼!白二,说说吧,昨日你为何会遣散那些挖矿的人?”

秦白依然态度恭敬,但话语间有了一丝强硬:“张爷,您不给我透底,我怎么敢坐这座火坑呢?是,那些想走的人我都放了。可您又不是不知道,我手底下又没人,又能看住几个呢?”

扫了一眼秦白身后的人,发现留下的人并不少。张九运脸色稍缓:“白二,那咱俩现在就敞着说,你那座小红岭我们没想过沾手,不过你也要费心给我们守住。每月二十万斤的矿石绝不能少,缺了咱们找谁去补?难道让贺府的铁炉停火吗?”

“贺府?”秦白疑惑道。一直封闭在莱州城内,秦白的消息实在闭塞,对井家庄的事可以说是一无所知。因此想方设法就想多了解些情况。

张九运显得很不耐烦:“这事庄里的人都知道,你以后可以自个儿打听。也不怕给你说明白,这同样是一场造化。你说风险肯定有,前面的牛三就是一个例子。不过江湖人本来就是向老天爷祈命,闯出名号没那么简单。趟过去富贵荣华,没过去也别怨天尤人。”

“张爷,那我插句话。”秦白连忙问道,“是不是还有其他人也看中了小红岭?”

张九运眼角立刻抽搐一下,没想到秦白的反应那么快。稍犹豫了一会儿,他点点头:“没错,上林村的大狗牙也看上了小红岭。抢了你的地盘,那么整座矿都能连成一片。但反过来说,你抢了他的话,同样也能独霸这座矿。哦,这事等铁子回来后会跟你说,如果有需要,他还会带些人帮你。还有,刚才忘了告诉你,铁子应该已经到了城里,他会把你的家人接来,以后你们全家就可以安顿到你那个东二坊?”

秦白双眼微微眯起,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却立刻低下头,怕被张九运发现。没想到张九运他们下手那么快,居然已经找到李英来威胁自己,而且以后还会扣为人质。这一下就有些棘手,自己似乎已经不能够离开。

秦白并不知道,放走的那些矿奴是他的疏忽。由于仅有一条路,那些矿奴很快就遇上了振威的车队,这就给张九运提了醒,立刻就安排铁笙动身赶往莱州城。

而这就是信息差的原因,背后的情况很复杂。贺府暂时并不想插手私矿,可张九运却瞒着贺府为自己捞好处,于是就需要秦白这只“白手套”。因此根本就不是奉上私矿的问题,而是要让秦白一定要挂上小红岭私矿名字的问题。就是因为张九运他们并不能公开亮相。

交谈到这里,张九运就放缓语气,还是给了秦白一颗“糖果”:“你放心,东二坊已经安排人清扫干净,牛三留下的那些人我都看着呢,你接手后就由你发落。还有,癞头波也会赶走,那个勇胜也会送你。你到底跟过癞头波,翻脸无情名声不好听。就让铁子做恶人,你以后也会少些麻烦。”

说完这些,张九运最后提醒道:“那我先走。记得,没事别再搞花样!再有不甘,你也给我忍着。哦,这里还有张请柬,19日贺府新铁炉点火,别忘了到时候登门拜贺……”

……

目送着张九运他们离开,秦白靠在路边的柳树上,从怀里摸出一支已经卷好的喇叭口,为自己点上。他的心情很不愉快,有那种受制于人的憋屈感。

吐出烟圈,看着烟被风吹散,秦白突然“噗嗤”一笑:“艹!想让小爷做炮台?”

虽然还没完全搞清背后的复杂关系,但有一点已经很清楚,张九运是把自己捧到高处吸引火力,未来的小红岭肯定将会四面为敌。

慢慢的,秦白眼中桀骜的眼神再次浮现。自己只是想要那种平安无忧的生活,难道就这么难吗?穿越之前就是这样,自己无奈成为了卧底;可穿越以后怎么也变成这样,这世道逼的自己根本就无法选择?

秦白自嘲的笑出声,难道自己就是混江湖的命吗?渐渐的,他的眼神变得锐利:“既然如此,那小爷就给你们一个惊喜!说的很对——荣华富贵一把刀!”

几口把烟吸完,把烟头远远的弹开,对小心围过来的李敢他们,秦白露出灿烂笑容:“走!去咱们的东二坊。”

突然的表情变化,就让李敢等人有些担忧。李敢连忙问道:“白二哥,刚才那位张爷和你说了些啥?”

“哈哈哈!”秦白大笑,“他叫咱们忍着?可咱们怎么忍?穷的就只剩下一条命啊!”

“呃?”身后的人全都一愣。接着才清醒过来,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微风吹过,卷起几片落叶。秦白大踏步走向东二坊,身上的气势变得越来越浓厚。

还未来到坊口,一位身穿振威武馆衣服的人就迎上前。他昨天见过秦白,于是带着不屑的笑容,轻佻的喊道:“白二,你总算来了啊?”

“啪!”毫无征兆,秦白飞起一脚把他踹飞,那人飞落到几步外的地上。走到那人跟前,秦白轻蔑一笑,“以后别忘了称呼我为二爷!刚学会一句话——能打会荣华富贵,可你被打趴下?那就别怨天尤人啦!哈哈哈!”

第31章路人

听到动静,坊里立刻冲出了几个振威武馆的人。见动手的竟然是秦白,领头的豹子疑惑不定:“白二,你吃错啥药啦?”

“豹子哥,你自己问他。”扔下一句,秦白带着人扬长走入坊内。

没一会儿,豹子就从那个手下口中询问出原因。他的脸色阴晴不定,说起来还是自己手下先犯了规矩。再小的爷那也是爷,起码口头上需要尊重。当然,平常的时候,没人敢对振威武馆的人呲牙,而振威武馆也向来看不起那些外人。但别忘了,怎么说秦白都是振威武馆的“自己人”,虽然仅仅是个记名弟子,但武馆内部肯定要讲究个上下尊卑,如果真的计较,还只能先吃下这个哑巴亏。

突然发觉边上的路人都在围观,豹子顿时怒气勃发:“看啥热闹?咱自个儿的家务事要你们管?都给我滚开!草你麻痹!混账王八蛋!”

骂完后,豹子又不禁头疼,现在只能把事尽快禀告给张师伯,让他自己去拿主意。想到这里,豹子暗暗一声叹息:“艹!玩心眼怎么那么麻烦?还是跟着铁师兄办事爽快啊!”

……

看热闹的人渐渐散去。而在远处,一队十几人的精壮汉子同样离开。其中领头那几人锦衣绸缎,身上挂着名贵玉佩,一副富家翁打扮。然而他们全都身材精瘦,皮肤黝黑,如果能再仔细观察的话,他们下盘极稳,露出的双手骨节凸出,并且手上没有佩戴任何饰物。如果有懂行的人见到这些人,就肯定会明白,这些人全都是些吃海上饭的。

其中有个年轻人忍不住问领头那位中年人:“三叔,您不是说井家庄规矩多,连打架都会砍手掉脑袋。可刚才那人怎么连振威的人都敢打啊?”

那位三叔同样忍不住笑了:“呵呵,锦宏,这和我们海上一样,规矩都是人定的。可如果某人的刀比定规矩的人还要快,他需要理会那些规矩吗?就不说其他,在这里,贺府会遵守那些破规矩吗?贺府的人当街杀人都没人管的。”

这批人是福建福清夏家的人,而夏家是海上几大势力之一,虽不能排进顶尖,但起码有前五的位置。那位三叔名叫夏木贵,他是夏家的核心成员之一,也是这次前来贺府谈判的主事。那年轻人名叫夏锦宏,他是年轻一辈比较出色的,因此就被夏木贵带在身边,想要给夏锦宏增长些阅历。

夏锦宏继续问道:“三叔,如此说来,刚才那个打人的也肯定很有背景?”

“哈哈哈!”大笑声中,夏木贵继续指点,“有没有背景不知道,起码他很有底气。至于这底气能不能罩住场面?无非是不自量力的粉身碎骨,有背景的会大事化了。”

说到这里,夏木贵就想起这次夏家要办的正事,于是接着吩咐:“吴掌柜,你也一起听好。这次贺府的三奶奶开恩,同意咱们夏家在井家庄开酒楼店铺,并且还租给我们庄外的一个坊。我们可要抓好这次机会。锦宏年纪还小,就怕他办事毛躁。吴掌柜,等我回福清后,您是长辈,凡事可要多费心。锦宏,有什么事你也要与吴掌柜商量着办。”

见俩人答应,夏木贵继续叮嘱:“井家庄这里三教九流,说不准哪里就藏着一条蛟龙。你们不需要在意酒楼商铺是否赚钱,就算亏了,本家也会给你们补,亏再多也会给你们补上。你们记住,你们只需要办好两件事:别得罪任何人,交好这里的各路好汉,最好能摸清每方势力的背景;还有就是贺府,不惜多少代价,咱们夏家也要搭上贺府这条船。这次过来起码有了开头,总比没有收获的好。不过只肯借给我们庄外的坊,说明贺府还在防着咱们。我就在这里说一句,如果你们能做到酒楼店铺搬进庄里,家中生意就有锦宏你的一份股,吴掌柜你们全家也能改姓夏。如果贺府能松口,收下我们的商船一起做海上生意,最好能在山东给我们一个私港,锦宏,这里三叔我就给你个包票,将来家主的位置就是你的。”

这奖励不可谓不大,夏锦宏和吴掌柜的脸上都露出喜色。夏锦宏突然想起一件事:“三叔,刚才那人咱们也要交好吗?”

“哈哈哈。”夏木贵大笑回答,“当然要先等等,如果几天后他还没被沉海的话!”

……

而在这队人身后几十步的地方,走着一位佩刀,戴着范阳毡笠的面目凶恶之人。他赶着一辆带蓬骡车,嘴中骂骂咧咧:“贼你北,耽搁事。如果放在塞外,额抬手就砍了那几个瓜怂。”

骡车里立刻传出一个年轻女人颤抖声音:“阳儿,求你别再惹事了。我……怕!”

没想到赶车那人开口就骂:“不是你这个贼婆姨麻烦,说肚儿疼,额会进城?躲山里捞一大票,到处吃香喝辣?现在还要顾着你,钱贼尼玛的都被你花完。你再敢胡咧咧,惹爷爷额生气,信不信额先活埋了你?艹,老天不开眼,走贼尼玛的霉运!”

听到车里隐隐传出低泣声,那人表情变得更不耐烦,可语气却和缓了一些:“别哭了。算爷爷额倒霉,能遇上你这个贼姨婆。快点办完事,快点离开,额贼尼玛的一被城墙圈着,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这人名叫曹大材,陕西三边军户出身,当地有名的刀客,闯下了赫赫凶名。然而在一次拦路抢劫了回乡探亲的官员后,见色起意,他顺手又把那官员家的小姐给抢了。这一下就捅了大篓子,成为了黑白两道一同悬赏的必杀之人。

在江湖道上,有那么一条铁律——绝不能动官员身份的人,也绝不能动秀才举人等文人。之所以会有这么一条铁律,就是因为这个阶层构成了整个社会的统治阶级。只要敢动一个?那就是捅了马蜂窝,所有官员会动用整个官府的力量和利用江湖黑道的力量,必杀之而后快!

第32章盐帮

可以说,当时的官员文人阶层才是最享受社会优待的一个群体。甚至在野外行走的时候,沿途的土匪强盗都会主动保护,就是怕在自己的地盘出事,会招来朝廷大军清剿殃及池鱼。

然而曹大材居然会鬼迷心窍?抢劫财物还不说,甚至还抢了那个小姐?虽说对那个官员的其他家人并没有什么人身伤害,但毫无疑问,他立刻就变成了本地官府和黑道的死敌。

而且手中有那个小姐都没有用。如果光是抢劫,可能主动还回财物,还有少许机会被放一马。可毁了那个官员的清誉?那就绝无可能容忍。甚至扣为人质或者交还都不行,那官员已经对外声称自己女儿“不堪受辱自尽”,于是乎,现在连那位小姐都要“被自杀”了。

接下来肯定就是四面楚歌,不断的追杀,把曹大材的同伙全都诛杀干净。曹大材是亡命而逃,本地肯定待不下去了,于是就隐名埋姓一路逃到山东。不过从某一方面看,他倒也挺有本事,就算是逃亡,他还一直护着那位被霸占的小姐,从没有什么抛弃的想法。

然而到了山东后,曹大材的日子同样不好过。人生地不熟不说,身边还多了个“拖油瓶”。而且还找不到帮手,更不敢投靠什么寨子,怕被出卖给官府,只能做独行盗。虽然零零碎碎多少有些收获,但也就是勉强糊口的程度,大鱼大肉那是不用去想了。

可这次曹大材就遇到了麻烦。那个小姐……准确点说,就是他那个霸占的老婆吧,他的老婆快要临盆,身体状况又不怎么好,曹大材就不得不找药铺抓药。那些大城肯定不敢去,于是只能来到这井家庄。可没想到在庄子大门却遇上打斗,堵住了进庄子的道路。因此曹大材才会借故发了一通邪火。

随着人流走入庄内,身后却突然传来声音:“阳儿,咱们到了吗?”

曹大材没好气的说:“到了,你这贼婆姨给额安心待着。”沉默了一会儿,他又补了一句,“额那娃肯定福气大。等你生了,额去给他摸寻个金挂锁。”

“阳儿……”

“知道!保证来路干净,额也舍不得给额娃晦气东西。艹!……你个不省心的贼婆姨!”

……

而在东二坊对街的东三坊,赵豪探头探脑的回到自己宅院,立刻被他干爹黄俊抓住:“王八羔子!天天不干正事,只知道偷看对面。遇上程娘就会脸红,连句囫囵话都说不出口?不知道给我争脸吗?就算偷了她的亵衣亵裤,也算你出息了啊?”

“嘿嘿。”赵豪一脸傻笑,开口辩解,“干爹,我没有,刚才我是看外面在打人。”

就在这时,黄俊的几个手下嘻嘻哈哈的进来:“大哥,稀罕事。对面那小子砍了牛三,抢了他地盘还不算,现在连振威的人都打了。”

黄俊就有点奇怪:“振威不是还帮忙他立杆子吗?昨晚连牛三的人都扣下了?他们自己人还闹内杠?”

“谁知道,反正被打后,振威的豹子没敢吱声,反而说是他们的家务事。”

“哦?那小子应该挺有趣。阿豪,找个时候代我去送份礼。”

“大哥。”有位手下就有些担心,“要不要等等?先摸摸那小子的底细,别无故得罪了振威?”

“切!”黄俊眼一斜,“面子是互相给的,我怕他们振威?除非那小子还得罪了振威背后的贺府,那我们还要让三分。反正我们做我们的生意,河水不犯井水。他们自己都说是家务事,我们这些外人管他个屁!”

黄俊这批人是登莱两府唯一的私盐贩子。虽说振威名声响亮,但黄俊手下同样是虎狼成群。能打成清一色,黑白两道不可能不摆平。

不过黄俊这个人不贪,他只吃盐,其他生意一律不碰。而且死死占据两府市场,从不向外扩张。这市场已经够他们吃的钵满盆满,而且谁敢伸出爪子,他一律是赶尽杀绝。久而久之,就没人敢动歪心思。就算是闻名天下的扬州盐商和长芦盐商都觉得不值得,伤筋动骨才获得两府的盐货市场?算下来就很不合算了。再说,碰到黄俊这样的地头蛇,谁胜谁负还说不定呢。

因此凭着黄俊的江湖身份,他完全可以搬入到井家庄内。之所以一直住在东三坊,主要还是为了自身安全,容易脱身,毕竟贩私盐是杀头的罪过。所以说,还是有势力会不鸟振威武馆的,比如说黄俊的盐帮,又比如说行走如风,民匪合一的大股马匪。

说完正事,就有人开起玩笑:“阿豪,以前牛三还能给我们面子。现在那小子心气正高,他可就不一定了吧?别没几日就把程娘弄上床。要不要我去说说?直接说你看上了程娘?”

顿时一片笑声,另外一人起哄道:“有那么麻烦吗?拿出银票拍那小子的脸上,把程娘买回家啊?他有胆敢不应吗?”

“不是,不是。”赵豪被捉弄的面红耳赤,“我没那个想法。只是……只是……”

“嗨!”又有人玩笑,“兄弟,女人就是那么一回事。不说庄子里的那几家,对门那家勾栏里的姑娘,哥哥我早已经挑了一圈多。虽说程娘是做妈妈的,可你钱给足,不照样出来卖?大哥,你可别怪我教坏阿豪,这男人总要走那么一遭。咱今天请客,哥几个一起,都说好了啊,主要帮忙破了阿豪的童子功,谁那里掉链子,这账单就谁付啊?”

哄堂大笑声中,赵豪满脸通红,紧捏着拳头低头:“不是……,我……”连一句完整话都憋不出。

一旁的黄俊连忙笑骂,生怕赵豪恼羞成怒:“一群混账!都不修口德吗?”

笑声依旧,见赵豪显然羞涩,黄俊心中长叹:“哎!就那么一个老鸨,岁数又大、还坏了相貌,怎么就迷住阿豪了呢?我又怎么对得起他死去的爹妈呢?”

而一旁的赵豪依然在众人的逗趣声中傻笑。谁又能想到,这样一位纯情小处男,就是一砍人就发疯,曾经一晚上连砍27人的赵疯子呢?

第33章赔偿

豹子带着振威的人离开了,给秦白留下了满屋子牛三爷的人。当秦白进屋的时候,就见到他们全都老老实实的蹲在地上。然而当秦白刚想开口,人堆中突然有人猛的站起:“混账王八蛋,你还真敢来?老子杀了你——!”

“哐啷啷……”,一片刀出鞘的声音,见到指向自己的刀尖,那人一个急停,双眼冒火的瞪着秦白,仿佛想要当场撕了秦白。

“哼哼。”秦白嗤笑,“我是来谈事,不过你想送死我也会成全。你们应该第一次见到我,我也不想废话。想留下的跟我开工,前途不敢保证,但起码可以有温饱,每月领工钱。不想留的每人领50文,领完钱就给我滚!”

“草泥马谁要你的破钱?”那人破口大骂。

秦白做了个手势,让自己的人让开门口:“想走你就可以走,如果你以后想报仇,那也是各安天命。刚才那几句就算了,你再敢骂一句,我就活劈了你。”

动了动嘴,那人没敢再骂秦白。他恨恨的走到门口,发觉身后没人跟上,顿时气愤不已的转身:“你们怎么都不跟上?大瘤?瞎子?柱子?王八蛋!你们竟然都想为这小子卖命?你们对得起三爷吗?”

而那些被点名的人都把头深深埋到裤裆里,甚至其他人也都低着头。但就是不理睬,对那些骂人的话也都没反应。

那人终于气急败坏:“你们塔玛的都是些狼心狗肺的混账,老子真是瞎了眼,会跟你们做兄弟?”

那人离开了,留下一个很悲壮,同样也很可怜的背影。把那一丝同情深埋心底,秦白微笑问道:“那人是谁?”

身后的大眼连忙回答:“白二哥,他叫柳全,花鞭全,和俺曾经见过一面。怎么?要不要带兄弟们一起留下他?”

秦白微笑摇头:“说放他走就放他走。你别多事。”

说实话,秦白同样是相当震惊。应该说,遇上这种情况,一般肯定会走掉绝大部分,甚至走的一个不剩都不怎么奇怪。可现在居然就走了一个?其他人居然全都留下了?这就让秦白纳闷,难道自己身上真的有穿越者自带的王霸之气吗?

然而真实情况并非如此。秦白穿越的时间毕竟不长,不知道当时底层百姓的苦难是远超出想象的。而作为流氓无产者的帮众更是差上加差,无非就是歪打正着,秦白的那句——有温饱,每月有工钱。一下子就把那些人给吸引住了。

就算是现代社会,那些底层混混的收入不仅不稳定,而且远低于工薪阶层。更不用说在这个年代了。

举个比较有代表性的例子吧。旧社会天津的窝伙,一群泼皮半抢半租,占几间房子作为自己的据点。混混们平时出去开逛惹事,敲诈勒索给窝伙公用。到了开饭的时候,就聚在锅伙里等着开饭。当然,窝主等头领肯定是发财,但底层的混混无非是给什么吃什么,好坏不论,甚至能否吃饱都不能保证。可就算这样,那时期的窝伙依然猖獗。为何会如此?无非是街面上还有许多人连这口饭都吃不到!

而牛三爷这里的情况同样如此。因此绝大多数手下就是来混口饭吃的。忠义可以挂在嘴上,可真的把那两个字当真,那不是笑话吗?如果有新的大佬同样愿意给口饭,甚至保证温饱工钱,谁还会去理会牛三爷这个死鬼啊?

既然没想明白原因,秦白也就暂时不去多想。反正这些人选择了留下,那他就准备先吩咐几句。然而还没等他开口,门外就有人喊:“白二爷,有人拜访。”

“嗯?”于是秦白就吩咐李敢道,“敢子,那你就安排他们先开饭,弄的丰盛些。等我回来再说事。”

原先那些牛三爷的人都脸露喜色。无论如何,今天总会上些荤腥了吧?

……

意外的是,来拜访的是坊里的那几个掌柜。而东二坊内开张的有三家。一家就是名叫梦仙居的勾栏,主持的是位名叫程娘的妈妈。另两家是店铺,一间卖杂货,掌柜姓孙;一间卖干果脯,掌柜姓周。

把这仨人引入正堂,秦白客气道:“程妈妈、孙爷、周爷,今日事忙,正准备改日登门拜访。没想到诸位先行登门,失礼之处,请多多包涵。”

一听这话,程娘立刻站起深深一福:“白二爷客气。才听说白二爷英雄了得,奴家和院里的姑娘们都是心中欢喜。白二爷还仗义送翠兰、晴玉安然归来,梦仙居上下更是感恩您的大德,都传您犹如赵太祖千里送京娘。并祝白二爷生意兴隆、永保安康!”

然而其他俩位掌柜却很随意的拱了拱手,胡乱说了几句恭贺的话,那态度也显得相当生硬。感觉蹊跷,秦白就直接问道:“孙爷、周爷,恕我冒昧,不知何处得罪?”

孙周俩位掌柜对视一眼,接着就道出了今天的来由:

原来这两家店铺都是租用东二坊的门面。按照井家庄的规矩,租用门面除了支付租金外,还需要给坊主一到三成的干股。不过这干股不是那么好拿的。店铺遇上麻烦,需要坊主摆平。如果有损失,需要坊主赔偿。

可是这次振威武馆帮忙清扫牛三爷的人,他们还抱着自己发财的想法。不仅把牛三爷留在坊里的财物占为己有,居然还到这三家店铺勾栏里搜刮,造成了不小的损失。

因此说到最后,那位孙掌柜很不客气的拱手道:“白二爷,非是鄙人为难,这生意已经没法做下去。鄙人和周掌柜已经商量过,我们的铺子会择日搬走。至于我们的损失和多付的租金,我们也就认了。算是给白二爷您的贺礼吧。”

“哦?你们都损失了多少?”

“各有几百两吧。”

沉默了一会儿,秦白并没有挽留:“孙爷、周爷,只能说万分抱歉。按道理应该我赔,但我现在根本拿不出那么多的现银。这样吧,我就给俩位留下欠条,欠的钱算一分利。半年之内,保证连本带利的全部还清。”

第34章梦仙居

没想到就几句话,屋里只剩下了程娘一人。在权衡一番后,那俩位掌柜依然收下了秦白写的欠条。并没有故作大方留个人情,更没有惺惺作态的勉强一番。

等那俩位掌柜告辞离开,程娘突然一声娇笑:“嘻嘻,白二爷,您就不会先打听一番?他们每家最多就损失了百多两,您居然给他们三百两的欠条?”

“确实挺傻。”秦白笑着点头承认。打量眼前这位程娘,只不过二十出头,容颜秀丽,并没什么风尘气,举止姿态完全是大家闺秀。就是盘着的头发很随意的垂下一股披在右肩,似乎是故意打扮成这样的发型。

程娘笑容一滞,似乎没想到秦白会有这样的回答。俩人素昧平生,肯定不会向对方袒露出自己的心思。对秦白来说,这样的欠条再写一百张都是废纸,半年之后,自己还不知道在哪里呢。然而在程娘耳中,她就摸不清秦白是胸有成竹呢?还是在故弄玄虚?

于是想了想后,程娘索性先卖个好:“白二爷,井家庄的债可不好逃。到时候俩位掌柜可以把欠条低价卖给他人,那些讨债人的背景您可不一定兜得住?”

“明白,呵呵。程姐姐您费心,我没想过逃债。”秦白敷衍道。

“程姐姐?”程娘掩嘴而笑,“奴家可当不起。”

“叫你程妈妈不显老了吗?”秦白笑道,“称呼上没那么多的讲究。我叫你程姐姐,你就叫我白二。”

“嘻嘻,这可不行,奴家不能占您白二爷的便宜呀?嘻嘻嘻,要么……奴家就叫您白二哥吧?”

“呵呵,别人是哥哥妹子对山歌,咱俩是哥哥姐姐又闹哪样?”前世虽说从没有固定女友,但秦白也算是风月场上的老手。对于这样的场面,他是一点儿都不怯场。

“讨厌!嘻嘻。”程娘眼波流转,白了秦白一眼,“那还是称呼您白二哥,您就直接称呼奴家程娘吧。”

见秦白点头答应,更发觉秦白虽然嘴花花,但眼中竟然没有一丝那种很讨厌的“吃人”目光。程娘好感骤升,忍不住继续透露个消息:“白二……哥,您也莫怪那俩位掌柜。他们是见了您打振威后,才想走的。您也好大胆,就不怕振威的那些爷算后账吗?奴家到现在都吓得小心肝怦怦直跳呢。”

对于程娘所说的意思,秦白是秒懂。俺规矩说,无论谁抢到东二坊,都不会去碰那些店铺。而店铺也不会去关心东二坊的坊主是谁。反正按时交租金、给干股就行。交给谁不是交呢?

但打了振威的人就完全不同了。光少称呼了一个“爷”,秦白就毫不犹豫的动手。那么秦白和店铺勾栏的财物损失了那么多,那不是要打得天昏地暗吗?无论双方交锋的结果怎么样,那俩位掌柜肯定会害怕殃及池鱼。于是就忙不迭的躲开,生怕自己惹上这场麻烦。

看了程娘一眼,明白她前面的话也有某种试探的意思。秦白笑问:“程娘,那你为何就留下呢?”

“哎,奴家这里都是些女流,还能躲到哪里呀?还有,白二哥您是豪杰,应该不会不照应奴家这些苦命人吧?”程娘全身是戏,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笑容慢慢淡去,虽说和美女聊天有益身心健康,但现在的秦白真的没时间浪费。其实刚才的那一脚,仅仅就是一个试探,想要试探出振威的容忍底线。可如果再去计较那些被抢走的财物?那真的就是脑残了。双方就犹如老鼠对上猛虎,秦白也没有活的不耐烦。事实上,就算最后真的卖血还债,他也会咬牙忍下这次吃亏。

这就是分寸感,对许多人来说,稍稍落点面子,也许还会容忍。尤其秦白还站在道理上。可要动他们已经装入自己口袋的钱?那基本就是不死不休。

随后在秦白的旁敲侧击下,程娘还是说出了不少东西。

首先就是这家梦仙居,与那两家店铺不同,是程娘与当时的牛三爷合作开的一家勾栏。

在外人眼中,烟花场所可能都是差不多。但这年代的分类其实是很严格的。

最高档的可以称为“楼”,比如北宋有名的樊楼,李师师就在那里。又比如明末秦淮八艳之一顾横波所在的眉楼。那里的女子基本卖艺不卖身,就算留宿也基本是情投意合,里面的老鸨不会强迫。可就算这样,在那个销金窟里花费还就是贼贵。

差一档的就称为“院”,这就不多介绍了,反正那个丽春院基本都知道,出了个人见人爱的韦爵爷。再往下一档的就是勾栏,这个称呼就随便许多,可以是“居”,也有“堂”、“所”等等。而这些都是入流的。因此别看勾栏是最低一档,消费也最便宜,但里面的娱乐节目还是很齐全的。至于不入流的,统一被称呼为土娼馆。

秦白理解的很快。用现代的大白话来解释:楼就是会所,院就是金碧辉煌或者天上人间,而勾栏就是一般ktv。至于土娼馆就是发廊。还能引申出去,什么流莺半掩门就是楼凤,外围就是……好吧,不提那些为艺术献身的小姐姐,好歹笔者也是搞艺术的。

由此可见,古今是一脉相承,无非就是改了个名字罢了。

言归正传,当时是程娘出钱,牛三爷出地方,出打手,在这里合作开办了梦仙居。而梦仙居每个月交给牛三爷总收入的一成。

注意:是营业额的一成,并不是一成的股份。为什么会这样分配?主要是牛三爷的人根本没能力参与经营。而在勾栏的经营中,你别看这行业很低贱,甚至老鸨、龟公都成为骂人的话,但没有他们,根本就拉不到固定客户。尤其是他们在其中玩花样的话,那个账本可以让人死去活来,相不相信每个月都能做到账目亏本?因此久而久之,就形成了行规。不管收入多少,有没有成本,护院打手就拿总收入的一成。

第35章问对人

由此可见,这是种比较特殊的合作关系。双方既有合作,但也有不少义务和限制。比如说:护卫不能与梦仙居的姑娘有任何的亲密关系。防止有人争风吃醋坏了生意。这其实与现代有些企业的规定一样——本单位或者本部门内部不得恋爱,否则一方就会调离岗位。而牛三爷的其他手下想要到梦仙居找姑娘,一样需要正常付钱,别做梦想吃白食等等。

具体的约定俗成还有许多,这里就不详叙了。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以后确实能更换合作对象,比方说程娘决定退隐嫁人,推荐一位新老鸨接手;或者就像现在,牛三爷的地盘被抢,接手的就是秦白。但双方绝不能随意终止!因此不到万不得已,程娘是绝不敢像孙、周那俩位掌柜那样一走了之的。

接着,程娘又介绍了不少井家庄的情况,着实为秦白好好的补了一课。最主要的就是贺府和王、周两家。而在井家庄,曾经有好事者就把这三家比喻为魏蜀吴三国,你也别说,比喻的还挺形象:

贺府当然就是占据天时的魏国。在官场的能量极大,现任家主贺二老爷还是朝中高官,手底下又是兵强马壮。因此到处是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势;

而王家就是占据地利的吴国。实际上,在二十几年之前,王家的势力和贺府是并驾齐驱,甚至可以说隐隐的压上一头。然而在十多年前,王家发生了一场内乱,实力大减,这才被贺府慢慢的追赶上来。但就算如此,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王家占据的私矿数量依然最多,手中掌握的武力,甚至让贺府都有些忌惮;

至于周家就是占据人和的蜀国。周家做事比较圆滑,身边聚集着不少井家庄的小家族。准确点说,周家并非就只是一家,而是七、八家小家族结盟而成。其中的周家无非就是盟主的位置。

目前的情况,无疑就是王、周两家联手抗衡贺府的局面。就类似三国时期蜀吴联手抗魏一样。

然而不管这三大家现今如何,以秦白目前的情况遇上,也就是个一触即死的命。此外,程娘还主动介绍了一些其他势力,都是在井家庄不怎么好得罪的。

听完这些,秦白真心道谢:“程娘,刚才的那些话对我助益良多。那些虚头巴脑的话就不多说了,你那梦仙居的损失肯定也不小,给个数目,以后从我那一份里扣除。”

程娘一阵娇笑:“诶呦,白二哥,那些莽汉子就是为了求财,倒是没啥打砸。最多就是嘴上手上占点便宜,还有姑娘伙计们身边的首饰和体己钱丢了不少。”

“这些我全部赔,包括那些吃亏的姑娘伙计,每人再给一笔压惊费。”虱多不痒、债多不愁。再说,还是从自己的那份里扣除。这时秦白突然想到:“程娘,不知你是否知道,我这东二坊每月能收益几何?”

“梦仙居每月能给你一百多两。那两家铺子的具体合约奴家不知,不过估摸着也有六、七十两。”

秦白迅速的心算了一下。乐观点估计,每年的收入应该在二千五百两左右。不过每年还要上缴包税七百五十两,包括朝廷的正税、地方衙门的摊派,以及各路神仙的孝敬等。如果那两家店铺都走了的话,少了那些租金和干股分红,这东二坊还真的赚不到什么钱。

秦白并不知道,程娘对眼前的这位少年已经是越来越好奇。脸庞是那么的稚嫩,然而给人的感觉又是很稳重、很放心。于是她突然问道:“白二哥,奴家明白您是千金一诺的好汉。可这次梦仙居的损失可不小,可能要小二千两?”

秦白眼皮微微一跳,这女人够狠。每个月就分给一百多两,总营业额无非就是一千多,姑娘伙计身边可能有那么多的钱吗?振威的人毕竟不是打家劫舍的,进了梦仙居以后,吃吃豆腐,顺手牵羊拿走些首饰和随身的钱财,最多就是这种程度了。难道还会翻箱倒柜吗?

由此可见,不是以往程娘虚报了账目,分给牛三爷的钱少了;就是这次趁机吃自己这个冤大头。更有可能,她是即虚报账目,还想吃冤大头。想到这里,秦白就觉得那位牛三爷尤为可笑,一直被这个女人耍的头头转。这位程娘真不是盏省油的灯啊!

秦白不动声色:“无妨,二千两就二千两。不过程娘,我才刚接手,手头有些紧。每月就拿出一半还债如何?”反正是自己手中拿到一笔是一笔,外面欠再多的钱又怕什么呢?

“嘻嘻嘻。”程娘媚眼横生,“您这个做爷的都那么爽快,奴家这小女子能不爽快吗?不过白二哥,您真不去振威那里讨个公道?”

“呵呵。江湖上混,没钱可以再去赚,可没了面子就啥都没有了。我确实是想去讨回公道,可有些事不得不低头啊!”

“嘻嘻,对不住。是奴家孟浪了。嘻嘻嘻。”

程娘以为自己明白了秦白的意思。大庭广众之下打了振威的人,肯定是大涨秦白的威风。可暗中补贴被抢走的财物,虽然是大出血,毕竟知道的人少,于是面子就保住了。这时候,程娘对秦白的感觉就有点复杂,对其武勇手腕有些赞赏,可那么容易就认下那笔赔偿?又不免有点鄙视。也许也是个只知江湖争斗,不知经营手段的莽汉吧?

然而与秦白的这一番接触,程娘也并不讨厌。她心中暗笑:“嘻嘻,看在那几声姐姐的份上,老娘也不会让小弟弟你太吃亏,以后会想法子补给你一点。嘻嘻嘻……”

到最后,秦白终于问出自己最为关心的问题:“程娘,你说东二坊和小红岭都是我的,那么该如何办理房契地契呢?总不能空口白话吧?”

“呃?”程娘被问的一愣,接着掩嘴一笑,“您还真问对了人,这庄里庄外知道的人不多。幸好当年奴家开这梦仙居之前,曾经问人打听过。”

第36章你们自己选择

当年云飞虎创办井家庄的时候,整个庄子和周围的土地全都是云家的。然而时过境迁,现在的井家庄肯定是群雄割据,不过庄子里每个产业基本都产权清晰,并且还有衙门备案的房契地契。

不过庄子外的情况就有些复杂。有些同样有房契地契,这些先不去说。可有些就像这东二坊,各领风骚三、五年,都不知道换过几道手,那个产权关系就稀里糊涂了。甚至还有些是圈块地皮自己建造。反正云家已经变成吉祥物,自己建造也没人会找麻烦。就是那些新建的房屋都比较偏远,做不了什么生意,最多就是自己住。像东二坊这样离井家庄比较近的还是需要立杆子抢地盘。

因此说,无论是东二坊,还是小红岭,全都是没有房契地契的。不过井家庄已经形成了自己的规矩,各方势力都会默认这样的产权归属。当然,如果想要正规点也行,就去找云家,花点钱办理衙门备案的房契地契。不过这样的行为会让人笑掉大牙,就几张破纸,难道以后别人就不能抢了吗?而且根本没人会买卖,花那种冤枉钱,还不如索性雇人去抢。甚至连云家都会梦中笑醒,这和白送钱又有什么两样呢?

秦白点点头,表示已经听明白。他继续笑问:“程娘,那么到云家办好那些房契地契,需要花多少?”

“啊?”程娘惊讶的瞪大了美目。疑惑的打量了几眼秦白,“百多两吧?听说给钱就办。不过白二哥,奴家有句话要劝,您……”

“呵呵。”秦白笑着打断,“好意心领。我也只不过是问问。暂时先这样吧。以后有事再向程娘你请教。”

程娘很知趣的站起一福。微笑着向秦白告辞。秦白亲自相送到门口,返身回到后院,顿时被眼前的情况吓了一跳。

就见一群饿死鬼在后院里大吃大嚼,几桌上面的碗盆都是一片狼藉。发觉秦白到来,有些人还不好意思的停下了,可更多的拿着杂粮窝头在刮盘底的残余汤汁,依然是不管不顾的往自己嘴里在塞。

秦白被逗乐了,这吃相居然比自己的傻弟弟还要差。坐上主位,幸好这里为他留了不少菜。可看了以后秦白依然摇头,其中只有一道蒸咸海鱼才算是荤菜,还有一道炒山药里混了几根肉丝。其余的花色倒是挺多,还有五、六碗,可全都是素菜,甚至都是水煮,汤水中看不到一丁点的油花。

看出秦白不满意,一旁的李敢低声解释:“白二哥,厨房就剩这点了,俺也没法子。”

秦白立刻大声吩咐:“给你钱,到隔壁梦仙居去拿几道菜。都要荤的,一定要有红烧肉,量给足,每桌都要有!”牛三爷留下的人也有二十几个,挤一挤也只不过五桌,加上秦白这张主桌也就是六桌。梦仙居肯定有自己的厨房,又是中午客人少的时候,安排这些菜并不怎么困难。

“好!二爷威武!”立刻引来一阵哄堂大彩。

秦白微笑着做了个手势,让众人暂时安静:“趁着这机会,给兄弟们说几句。都是为了挣钱糊口,可我这里也不是开善堂的。”

见众人渐渐安静下来,秦白继续道:“要跟我干,我欢迎,不想干的来去自由。我这里就先立一道规矩——想走可以,但不要有伤害其他弟兄的事发生。既然今天咱们有缘坐在一起,一群苦哈哈的不想着抱团挣外人的钱,难道自己人就只能够欺负自己人吗?我也不想瞒大伙儿,挖矿本身就有风险,还有外人眼红咱们的小红岭,打斗肯定避免不了,如果有死伤了该咋办?”

“我不喜欢说那些虚的。第一种,每月200文,每天吃饱,只需要干活,其他事啥都不用管。而且来去方便,可以农闲时候过来干几个月。但起码需要做满一个月,否则那200文就没有。另外挖的矿石越多,奖励越高。至于怎么奖励,待会儿我再说。”

“第二种,每月500文,每天吃饱。不过除了干活外,有架要打,就一定要一起出去。除了干活的奖励外,打架也另有奖励。”

“第三种,每月一两或者以上。以后无论是第一种还是第二种,都会编成十人一队。每队各设正副队长一人。这里先要讲明白,这第三种我只会从第二种里挑。都不愿意为弟兄们出头,也没人愿意信服吧?不过第三种干了后,起码需要干满一年。而且干满五年,每人再送三亩地!”

“轰——!”全场顿时热闹起来。如果真能分到土地,那卖命也值了啊?不仅牛三爷的那些人热血沸腾,连原先的那几个矿奴都有不少目光灼热。

有人立刻问道:“二爷,您说的话当真?”

“当不当真你们看得到。反正以后天长日久,做不到你们也能来去自由。”

“那么随便俺们自己选?”

“对!第一种第二种你们随便选。离月底还有半个月,无论你们选哪一种,我这里都先发半个月的工钱。你们也可以看看我是否说话算话,到时候可以改变自己的选择。但我丑话说在前头,你们不能选了第二种,可真遇上打斗,事到临头再反悔。除非打斗过去,你再可以改为第一种。”

“俺们可不会做那种昧良心的事!”又是一片轰然叫好声。

这时候,又有人提出问题:“二爷,那个奖励又咋算呢?”

“刚才我说过,十人一队。每百斤矿石我给50文,这就是奖励。当然,第二种会多分,第一种会少分。队长副队长那份我会另外给,但绝不能抽头,否则让我知道,别怪我翻脸无情!”

气氛更加热烈,有些脑子好的立刻算出,如果努力一些的话,就算是光干活的第一种,每个月的收入都不会下800文,甚至会超过1两。更不用说那些选择第二种的人了。这收入都能赶上庄子里铁匠铺的一般铁匠。甚至让一家人衣食无忧都已经没问题。

只有秦白身边的董川在隐隐担忧。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句话确实没错。可是自己新拜的这位二爷,他有那么多的钱能糟蹋吗?

第37章建议和答应

似乎没有发觉董川的担忧,秦白在继续承诺:“我这里再说一句,无论是挖矿时候出事,还是打斗出现伤亡,事后我都会给一笔安家费,保证以后家人无忧。但每个人都要守规矩,包括我自己。如果不想干,吃完这顿就能走。如果想留下,干活要靠弟兄们。可如果外面有事,我为兄弟们出头!”

如果之前还有人心有疑虑,听了这句后,连最后的疑问都已经被打消。在这个年代,连为朝廷卖命,都没有这样的福利。除了那些豪门大户的家奴。顺便说一句,这也就是为什么,当家奴是这年代最热门行业之一的原因。

酒菜很快送到,当热腾腾的几盘荤菜,尤其是一大盆红烧肉和一筐白面馍馍送上每张桌子的时候,整个后院完全就沸腾起来。

“趁热快吃!“秦白大声招呼。然而根本不用他提醒,所有人都用白面馍馍夹着酱汁红烧肉,大口大口的往自己嘴里塞。

秦白身边的秦高同样是吃的欢乐。一边吃着,一边还摇头晃脑:“二哥,吃东西真好。”

昨天到现在,杀人根本没有给秦高留下丝毫阴影。秦白溺爱的拍打了一下他的脑袋:“你这个傻货,就知道吃!”

“呵呵呵。”

吃过一阵,速度终于缓了下来。有人就开口问:“二爷,俺们啥时候开干?俺都等不及了。”

立刻响起一片笑声,迫不及待的看着秦白的人还真不少。秦白顺口问道:“你们想想,干的快就赚的多,你们有好法子没有?”

其实秦白对这样的提问并不抱什么希望。这年代又没有什么机械,还不是靠人头往上堆?没想到还真的有人提建议:“二爷,俺们这里榔头、锥子、铁钎、铁锹,全都没几把。根本就不够兄弟们使唤。有人干活,有人就只能在一旁歇着。您能不能开恩,给俺们再买几把?”

“嗯?”秦白一愣,“怎么怎么?小红岭到底有多少工具?”到这时候,他还有点将信将疑。难道那个牛三爷是白痴吗?就算你用的是矿奴,起码也要置备齐所有工具吧?要不然,还怎么去干活呢?

“二爷,这俺知道。”立刻有个脖子上长瘤的大汉站了起来。

“坐下坐下。”秦白压压手,“咱们这里是兄弟间随便聊聊,没那么正经。兄弟贵姓?”

“他们都叫俺大瘤。”

“哦,大瘤兄弟。别怕说错话,你有啥说啥。”

“诶。是这样的。当时三爷……哦不是,是牛三……”

那个大瘤讲述的挺有条理,秦白很快就了解了原因。让他惊讶的是,牛三爷的做法确实很白痴,他还真的是故意少买工具的。

首先当然是怕多花钱。由于没有工业化生产,这年代的铁制工具价格很昂贵。如果置备齐的话,本身就是一大笔花销。另外就是害怕矿奴逃亡反抗。如果矿奴人手一把铁制工具,就很容易损坏脚镣等刑具。更可能给看守的护卫带来危险。因此牛三爷索性就维持着最低限度的铁制工具,不得不用的,还尽量去寻找替代品,比如用木锹替代铁锹。如此一来,铁矿的产量肯定是上不去了。

然而在可笑之余,秦白肯定不会在乎这些必要的投入。再怎么贵,不过就是些铁器,百多两足够添置齐。于是他就立刻答应:“需要多少,我都会买。另外谢了,大瘤兄弟。”

大瘤一脸惶恐:“小的不敢,不敢。俺们才要谢过二爷您呢。”

“还有吗?”秦白继续问道。

“二爷。”又有人大着胆子提出,“可不可以买几匹骡马?原先俺们都是手提肩扛,可从挖矿的地方到寨子有一里多,那山路连小推车都很难通过,而且寨子里也没啥车……”

听到这里,秦白同样爽快的答应:“骡马这次一起买,还有你所说的小推车。还有,看看那山路能不能修,如果能修的话,磨刀不误砍柴工。诸位弟兄请放心,如果修路耽搁工时,我这里会另外拿钱补给你们。”

气氛顿时变得更加热烈,接着又有人提了不少建议。对于那些能解决的,秦白全都当场答应。至于有些条件不怎么成熟的,秦白也答应会尽量考虑。

到了此时,秦白已经变得越来越有兴趣,难道这铁矿……真的有搞头?

没错,在这之前,秦白根本就没考虑过经营这座小红岭铁矿,甚至到现在,他同样没有考虑什么长久。

秦白是个目标很清晰、意志很坚定的人,极难被旁物所诱惑。否则的话,前世足足十一年的卧底,他又怎么一直坚定着警察的信念呢?

因此秦白从未忘记初心——带着弟弟秦高去京城,寻找自己的大哥!

而且张九运硬塞给自己小红岭和东二坊,虽然秦白并不清楚真正原因,但背后那种浓浓的恶意,同样不可能不感觉到。所以说,走是肯定的,无非就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然而真要走的话,上策当然是把小红岭经营好,并且在机会合适的时候主动交给张九运,好合好散,双方也不会撕破脸;下策当然是找个机会逃走,不过这样风险就大许多。

至于被其他人抢走?或者是自己现在就放弃?说实话,秦白根本就不敢赌。光从张九运的态度和说的那些话来看,一旦如此,秦白本人和他身边的人下场一定将会很悲惨。

因此说,无论最后是上策还是下策,秦白都要给自己争取到足够的时间。那么又该如何麻痹住张九运呢?秦白再次寻找到重点——无论如何也要保证每个月二十万斤矿石的供应!

介绍了这一些,应该能理解秦白的做法了吧?他其实根本无所谓小红岭和东二坊能否赚钱。为了保证那二十万斤,甚至短期亏本都不要紧。反正那二十张金叶子放在身边,其他钱都糟蹋完都无所谓。要知道,一开始秦白的预算仅仅只有一百两银子。有那二十张金叶子,去京城寻亲的开销已经是足够了。

第38章量大管饱

虽说秦白已经决定要走,但每个人的本性和长久形成的习惯是难以改变的。在走之前,他会把那些跟随自己的人尽量安排好。自然而然,他就拿出了鹿城二当家的那一套,也就是社团公司化。

这里先浪费些笔墨,介绍什么是社团公司化。

传统的社团基本都是金字塔形。小混混上面有堂主,堂主上面有舵主,舵主上面有帮主,最多就是换个称呼,但基本都形成金字塔型的组织结构。

但这个组织结构有三大致命伤难以解决。首先就是组织松散,内耗很大。举些例子:俩个堂主闹矛盾,他们之间会互相买账吗?某个堂主的实力超过其他堂主,甚至超过某些舵主帮主,难道他就没想法?反正具体结局可以参考井家庄。

还有就是效率低下。小混混赚来的钱要上缴一部分给堂主,堂主要上缴舵主,舵主再上缴帮主。那么多的环节,怎么可能不出现欺上瞒下、层层剥皮呢?

最后就是难以扩张。道理很简单,如果某位堂主地盘大了,就不得不分给手下管理。然后这个堂主就变成了舵主帮主,手底下的人成为新的堂主。于是又产生新的循环……

因此随着社会发展,就出现了社团公司化。用现代化公司管理制度来管理社团。这好处就有许多,基本能够解决上面几个问题。什么隐蔽性强、福利制度加强成员归属感、组织结构严密、成员分工更加专业化、能吸收一部分身价清白求职者为自己打工、以分公司的形式很容易的扩张……

关于这个课题,专门研究有组织犯罪的专家可以开一系列的讲座,在这里就不详叙了。

言归正传,为什么秦白会在这里采用社团公司化呢?肯定他没有什么当江湖大佬的心思,主要原因不知有人发现没有——开矿山在现代社会是标标准准的合法企业,作为穿越者的现代人,有着社团公司化的丰富经验,并且用现代公司制度来管理,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首先就是给了那些人合法的工作,稳定的收入福利。至于对外打斗,无非就是矿场的保卫科。两个村子抢水不都有械斗的吗?难道说那些械斗的农民都是在混黑道?

其次就是为他们安排好了后路。等秦白走了后,留下的是一个完整的组织架构,还有一群熟练矿工。无论是他们推选新领袖单干,还是被别人收编,都不会无视这些人。也就是说,除非是自己作死,否则起码会有一份工作。

当然,更加长远的事,秦白无法保证。但能够做到眼前的这些,就已经问心无愧了。至于那些“送地”的话?真以为秦白是谦谦君子?往好处去想,这就算是一句善意的谎言吧!

本以为这年代的生产效率就是那么低下,人又走了那么多,肯定无法保证那二十万斤。于是他一方面“重赏”,另一方面想过用钱去贿赂张九运,或者买其他矿的矿石。怎么也要混过这一、两个月,用钱买时间。反正更长的时间也没钱去补贴了。

可万万没想到,事实却并非如此。如果真能好好干,说不定不仅产量有保证,连收支平衡都很有希望吧?

……

随着时间过去,新的建议也开始了天马行空:“二爷,能不能安排几个婆娘给俺们洗刷衣服做饭?俺们也能多些时间干活?”

“你这是想婆娘想疯了吧?不会赚钱后自己去寻摸一个?天天都能被窝里暖和。”

哄堂大笑!

“想有咋哩?你不想?”

“俺是想。可二爷为人再仗义,你那种破事也不能琢磨二爷的钱啊?”

听着斗嘴,秦白与众人一起在笑。可他突然发现,许多人的目光已经有些灼热。顿时恍然大悟,古人诚不欺我,饱暖思那个是也!

既然今天是收买人心,那就索性好人做到底。秦白大声宣布:“弟兄们都用的差不多了吧?反正不急着回小红岭,还要买工具骡马。今儿我请客,去隔壁梦仙居逛逛。全部都有!”

刹那间一片寂静,接着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所有人那个是心急如焚呦,二话不说,全体出动,浩浩荡荡的冲向了梦仙居。

然而当来到梦仙居门口,见装潢的富丽堂皇,许多人就畏畏缩缩的不敢进门。听到大门外的动静,程娘已经领着几个伙计出来,见门口是衣衫褴褛黑压压的一大片,顿时一惊,疑惑不定的开始往后躲。直到秦白越众而出,上台阶跨入门内,这才拍了拍胸口:“白二哥,您是想吓坏奴家吗?还以为您要绑了奴家呢。嘻嘻嘻……”

“呵呵,照顾你生意。给他们每人安排一个。”秦白笑道。

“啊?”程娘大吃一惊。再怎么说,梦仙居也是入流的高档娱乐场所。普通价格一般是全套听戏看表演一两,开席一两,过夜一两,再加打赏程娘和伙计,还有给姑娘的打赏,总共要在四、五两左右。别以为这钱很少,具体可翻阅前文的物价介绍。当然,这里排名前几位的头牌价格更高,全套的消费就在每晚十到二十两之间。

然而现在有六十几人,难道秦白就全部请客吗?这要花多少钱?而且还是一群苦哈哈的?有必要给他们这样的福利吗?

秦白一看程娘的表情,就明白她误会了:“呵呵,就是最简单的每人消遣一回。不管仙草毒草,就是量大管饱。”一不留神,秦白就用出了某种专业术语。

程娘一愣,接着笑的花枝乱颤:“您这说法倒是有趣。”虽说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但那意思很容易理解。这里也不是没有“平民化服务”,还有不少年老色衰的和粗苯丫鬟婆子,毕竟也是要生存。

于是程娘就吩咐道,“福生,带他们到偏院。机灵点,别惊扰了前面的客人。白二哥,就给您个优惠吧。每人半个时辰200文。”

第39章突发

大部分人欢天喜地去了偏院,程娘陪着秦白几个去往大厅二楼的包厢。一边走,程娘一边殷勤的介绍:“白二哥,要不要找几个姑娘陪您听曲?”

“不用,谢了。”秦白婉拒。可他突然发现身后还跟随着董川、大眼几个,表情有些患得患失。

秦白立刻就明白了他们几人的想法。他们认为自己已经是秦白的心腹亲信,地位上比其他那些人高,因此不屑与那些人混在一起。可这种温柔乡的机会又是万分不舍。因此才会出现这样左右难舍的表情。

既然已经明白,秦白就笑着吩咐:“程娘,给这几位兄弟也安排吧。同样算在我帐上,我今天全部付现钱。”

程娘顿时眉开眼笑:“您放心,都包在奴家身上。”虽说这次仅仅是平民化服务,但架不住量大,一笔生意就能有小二十两,已经抵得上一个头牌的生意了。

然而董川却突然变得吞吞吐吐,表情也扭扭捏捏:“学生谢二爷。可……学生还是不去了吧?”

秦白立刻笑骂:“别读过几本书,就忘了男人就该爽快。如果你们读书人都不去照顾生意,你让程姐姐和她的姑娘们以后喝西北风?”

程娘“噗嗤”一声也乐了:“这位公子,真不瞒您,照顾鄙居生意的举人秀才大老爷还真不少。您放心,等会儿奴家就为您介绍个合适的。能与您诗曲小令,为您红袖添香。”

程娘果然经验老到,没劝说几句,董川这只“菜鸟”就表情很勉强,身体很老实的屈服了。程娘再次安排人领路,这次去的是后院那几座闺楼。

秦白突然发现,李敢那小子居然也鬼头鬼脑的混在里面。就立刻叫住,沉下脸:“诶,敢子,你小子是闹哪样啊?”

李敢不情不愿的走了回来:“这个……那个,白二哥,俺……”

然而又一想,秦白发觉这事自己还真的没法管,有几个男人不好这一口?甚至连前世的自己也经常流连忘返。于是只能无奈的挥挥手:“滚!记得这是逢场作戏,别闹成家常便饭。艹!以后敢让英子伤心,别怪我翻脸。”

“诶诶。白二哥。”李敢喜出望外。生怕秦白反悔,逃的是飞快。

秦白无奈的摇摇头,发现自己身边只留下了秦高,就开玩笑道:“高子,你不去吗?里面有许多好玩的小姐姐?”

“女孩子一点儿都不好玩,她们动不动就会哭。”秦高笑的没心没肺,“我要和二哥在一起。”

“哈哈哈……”

……

梦仙居的大厅就是用作表演节目的。正中是一座戏台,坐在二楼包厢看戏视野很佳。不过刚过午时,客人并不多。包厢有客人的只有秦白这里,底下的散桌,有客的也只有一、两桌。

虽然如此,戏台上依然表演着杂耍、杂技等节目。再次婉拒了程娘为自己安排姑娘,秦白兄弟俩就开始津津有味的欣赏起来。

这年代的娱乐生活实在枯燥无比,虽说这些节目在秦白眼中是那么的业余,但多少能解解馋。不过听说,临近晚饭的时候,这里才会渐渐热闹,节目同样会丰富许多。会安排些杂剧表演,甚至梦仙居的姑娘都会出场才艺表演,运气好的话,甚至会欣赏到那几位头牌。

与莱州城不同,那里有着数量不少的官吏、豪门大户和读书人这样的高消费群体。而这里主要的客源就是往来商队。因此白天人并不多,商人一般都会外出办事。要一直到晚上,才会有许多人请客交往的客人。不过对现在这样的冷清,秦白反而是正中下怀,正好能够静下心欣赏底下的表演。

没多久,程娘再次出现,安排人送上几盘水果点心。然而当她示意让其他人退下,脸上浮现出尴尬的神情,咬着唇欲言又止,秦白就发现这异常,笑问:“程娘?还有事吗?”

犹豫了一下,程娘对秦白尴尬一笑:“白二哥,你的那些手下也太……不注意了吧?这身上的味道根本就让人受不了,不少姑娘都向奴家在抱怨呢。”

秦白一愣,接着笑出声。这点倒是自己忽视了,原先的那些矿奴身上可以说是肮脏不堪。留下的这几个还算好的,起码后来还找到些裹身的衣物。而之前离开的那些,许多都是裸身赤体、身无寸缕,也就根本谈不上什么洗澡洗衣搞卫生了。

秦白连忙告罪:“程娘,是我的错,那这样吧。每人就再加50文,让他们能洗一把。”

程娘在秦白身边坐下,为秦白剥了一只青橘,笑语妍妍:“白二哥,倒不是为了那几文钱。奴家这里都是些苦命人,就怕染上什么病呀。”

“呵呵,洗洗就干净了。保证都是些活蹦乱跳的好小伙。”

“嘻嘻嘻……”

……

正说笑着,突然响起了敲门声,门外有人轻声禀告:“程姐,那位赵爷来了。”

程娘脸色骤变,厉声呵斥:“谁放他进来的?你们怎么不拦住?”

“可……小的们怎么敢拦?再说赵爷说是来找人的。”

“胡话!”程娘忍不住发火,“都给我把嘴闭了,就说我不在!谁敢乱说话就收拾他!”

秦白偷眼瞧去,发现程娘胸脯起伏,情绪变得很激动。而在她乌黑的秀发下面,露出后脖颈上居然有道长长的疤痕。仿佛像是精美的瓷器上出现一长道裂痕,令人特别的惋惜心疼。秦白这才明白,原来那股故意垂下的长发是为了遮掩这疤痕。

秦白没作声,不管那个赵爷是什么人,别人的家事他也管不着。可就在这时,又响起了敲门声,这次换了个年轻男人的声音:“程娘姐姐,你莫怪,我……我……”

见已经躲不过,程娘满脸怒容的站了起来,一把拉开门:“赵爷,奴家开门做生意,确实没有那个赶客人的道理。可上次不是说好?这里不欢迎你,奴家也开罪不起你赵爷。你不是答应好了吗?你怎么又过来了呢?是不是觉得奴家苦命人好欺负,就算你赵爷玩弄?”

“不是,不是。”那年轻人已经急的明显不会说话,脸涨得通红“程娘姐姐……”

“赵爷面前,奴家哪里敢当那个姐姐呀!”一边尖牙利嘴的说着话,程娘一边已经泪成两行……



第40章真是质朴

那年轻人正是盐帮的赵豪赵疯子,见自己弄哭了程娘,他已经急的是满头大汗。正手足无措,突然偏头见到包厢里的秦白,急中生智:“这位应该就是小红岭的白二爷吧?我是盐帮赵豪,代表干爹恭贺您上位。程娘姐姐,我真是来找他的,您相信我。我……”

还没等赵豪说完,程娘已经是怒气勃发:“那你们俩位爷慢慢谈吧!记得别再来烦奴家。”说完这话,程娘甩手而去。

站在门口,赵豪尴尬的对秦白笑了笑,想了想,还是没敢去追赶程娘,慢慢的走入了包厢内。放下手中提着的礼物,赵豪拱手道:“白二爷,有礼。”

秦白也站起拱手:“赵爷,有礼。请坐!”

“这位是?”

“这是我三弟高子。”

“哦,白三爷。”

“我叫秦高。你可以叫我高子。这里有很多好吃的。我们一起吃吧?给你。呵呵。”

“?”

……

几句话一说,秦白就明白了赵豪的来意。无非是对门街坊正常拜访。还带来了盐帮首领黄俊的问候,希望以后能照顾他们生意,需要盐货可以直接问他们拿。

在交谈中,秦白就了解到,在海边,盐帮有着自己的盐场,在陆地上,他们也有着自己的运输线路。并且很欢迎与秦白这些霸居一方的乡绅土豪合作。因为这些乡绅土豪手底下牲畜多、人口多,只要从盐帮批发私盐,再转卖零售给自己地盘上的百姓,双方就能多条很稳定的财源。

然而谈着谈着,秦白就有些奇怪。从谈吐来看,这个赵豪应该说是很正常,怎么一见到程娘,就变成那种羞涩大男孩了呢?

为什么会如此肯定?道理其实很简单。这种礼节上的拜访,如果主人不在,一般或下次再来,或留下等一会儿,绝不会穷追猛打追到隔壁勾栏里啊?这又不是追妹子。除非有其他原因。而看了刚才赵豪与程娘的互动,如果说他们之间没什么猫腻,真当秦白是傻子啊?

不过男男女女的事,许多连当事人自己都理不清,秦白更不会吃饱了撑的去管。可让他没想到的是,他不想找事,事情却主动找到了他。

“白二,有件事想麻烦你。”赵豪显得有点不好意思,“如果程娘姐姐那里遇上事,麻烦你多费点心。”

“豪哥,程娘本来就是我东二坊的人。她的事本来就是我的事啊?”秦白笑道。他终于忍不住,“江湖儿女,浑身插刀都不带皱眉。你们俩有啥事不能说开啊?”

“这……”赵豪欲言又止。接着郑重一抱拳,“白二,有些事这里不好说。就先谢过。我这里欠你一个人情!”

“……”

送别赵豪,秦白已经是无语。虽说不知那个人情有多大,可那也太好拿了吧?在前面已经听程娘介绍过,这盐帮也是井家庄的大势力之一,其实力甚至不下于振威武馆。至于这位赵豪,自我介绍说是盐帮首领的义子,肯定是其中的重要人物。又怎么会对程娘……?还真看不出程娘居然那么有魅力。笑着摇头,只能说是人不可貌相吧?

……

看了一阵表演,等杂剧开演,秦白就留下钱,让秦高拿着礼物离开了。几个花旦“咿咿呀呀”在唱一折文戏,他们两兄弟都不怎么感兴趣。

绕着东二坊里里外外的看了一圈,发现靠街沿的一边基本被梦仙居和那两家店铺占据,足足占有半个坊。而里面就是居所。正中最大的一座院落就是牛三爷的,当然现在就变成是秦白的。两旁边的屋子原先就安排给了牛三爷的手下,足有十几间。

而在牛三爷这座院落,原先有几位奴仆已经被遣散。说实话,起码在表面上,振威的人还是讲点江湖规矩的,争斗不波及无辜之人。所以为了防止秦白迁怒报复,索性就遣散了事。

然而如此一来,整个院子就变得空荡荡。尤其是秦白到屋里看了一圈,所有贵重物品几乎都被搜刮干净。令他有些意外,库房里的东西居然未动。里面有几十匹土布和不少陶器,也许是体积太大,在大街上运送吃相太难看,最后就把这些东西都留下了吧?不过这倒是意外之喜,怎么说,这些东西都能值个一、二百两吧?而且放到寨子里马上都能用。

发现秦高居然又开吃上了,这回吃的是赵豪送来的礼物,并不怎么贵重,两盒精美点心。没想到秦高就吃了半盒,就依依不舍的收好。秦白奇怪道:“高子,你咋改性子了呢?”以往不吃完,秦高是绝不会罢手的。

“好吃。好吃。英子生病,这盒留给她。还有这一半是给东子的。”秦高很认真的解释完。又盯着那剩下的半盒看了看,迅速拿起一块塞嘴里,这才乐呵呵道,“我没偷吃,留下的真有一半。呵呵呵。”

秦白实在是忍不住,哭笑不得:“大方了是该表扬。可你就没想过二哥我吗?”

秦高一阵傻笑,低下头像是做错事的小孩。

这时候人开始陆陆续续的回来。前面几个刚进门,领头那位一见秦白就激动起来,差点流泪,抽泣道:“二爷,您不要笑话俺丢脸,俺这辈子是第一次碰女人!不光是俺,连俺身边的兄弟,个个都没碰过女人。”

秦白一脸黑线:“请问兄弟你是?”

“叫俺柱子吧。俺原先是跟着牛三混的。只有他和老六那几个吃香喝辣,卖命的事倒是全部俺们来。又没钱,在这井家庄又没名声,哪个女人看得上俺们?二爷您今天请俺吃肉,还带俺们见识了女人。俺柱子不是那种没良心的人。您以后就是俺的亲爹亲爷,刀山火海俺都为您去闯!”

柱子越说越激动,顿时引起周围共鸣,许多人都泪流满面,诅咒发誓要为秦白卖命。

看着眼前的场景,秦白惊掉下巴。你说别人的小弟纳头就拜,起码也要付出推心置腹吧?自己就一大碗红烧肉加一次那个,只能说,这年代的人真是质朴啊!



第41章是错就要认

振威武馆内,铁笙面前放着整整一百两纹银。豹子陪着笑脸:“师兄,这份是您的。”

铁笙寒着脸:“咱们啥时候成了打家劫舍的绺子(土匪)?算了算了,这银子拿下去给弟兄们分了吧。”

对于自己师父张九运贪财的毛病,铁笙向来很无奈。而且这次并非是黑吃黑,而是抢了自家武馆的“记名弟子”,传出去就是个大笑话。

然而铁笙也不可能去“伸张正义”,怎么说也不会去帮外人。而且除了张九运那里拿到千多两银子外,豹子他们同样能分到好几百两,真让他们全部吐出来,不仅不可能,还会把人全都得罪光。

“诶。”豹子笑眯眯的答应。接着继续煽风点火,“师兄,那个白二还打了小祥。丢了好大脸,咱不能让他得意啊?”

“师父咋说?”铁笙反问道。

“师父说武馆不会出面,不会以大欺小。让咱们师兄弟自个儿看着办,只要别耽搁正事。”

铁笙明白张九运的意思,打得鼻青眼肿都无所谓,随便铁笙他们怎么羞辱打骂,只要别害了秦白性命,因为暂时还有用。可他终于忍不住:“下回北路商队运货,就把小祥扔进去。啥时候学会规矩啥时候再回来。直娘贼!免得有人笑话我铁笙根本不会教小的们,连规矩都不懂!我不管其他江湖人还守不守上下尊卑,可我这里一定要守!”

“诶,那白二呢?”

“豹子,这回是咱不占理。是错就要认!哼,没想到我那个结义兄弟还挺嚣张?还有,你把我带回来的那几个人送去东二坊。客气些,别吓着人。马车里还躺着个生病的女人。”

“是,铁师兄!”

“等等,这张单子你也顺便带去,这是小红岭上个月的货款。让白二凭着单子到丰隆钱铺取钱。再提醒他,别忘了十九日贺府新开铁炉的拜贺。别迟了缺席,否则不提贺府,咱们振威也不会放过他!”

“啊?师兄,这钱真给他?牛三都已经死了,说是死账都没人计较啊?”

“豹子,你还没懂?我铁笙就是要计较这规矩!蒙骗别人的钱算啥好汉?如果我想要钱,我就直接用拳头问人拿!”

……

送走豹子一行人,看着手中刚拿到单子,秦白脸色古怪,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一笔飞来横财。那是上月小红岭的矿石货款,足有652两。这一刻,他脑中有些乱。这振威武馆的人是不是在精分?一边上门抢钱?一边居然还送来货款?

然而没多久,秦白就决定不去多想了,既然送来了钱,那就不拿白不拿。再说,还有事让他更高兴,刚才李英和唐东全家也都一块儿给送来了。

“白二哥哥,白二哥哥。”唐东嘴里塞满了点心,含糊不清的飞奔过来,脸上喜悦,“这房子好大呀。俺家以后就在这儿住吗?”

随着唐东的脚步,他叔叔唐青和母亲刘氏也走过来,表情却恐慌焦虑:“白二,到底发生了些啥?你们没闯祸吧?”

周围人多眼杂,于是秦白就与他们回到屋内。简单的问询了一下情况,原来铁笙领着人到莱州城后,先放话赶走了仇波,顺便接手了仇波的地盘。

整个过程相当顺利,铁笙也没想要赶尽杀绝。仇波更没想过反抗,听到传话,二话不说就躲入城内,并且把自己的地盘全部放弃。随后铁笙就开始找人,很容易就找到了李英和唐东。虽然后来了解清楚唐东他们家仅仅是邻居,但那也只不过是顺手的事,于是就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他们全家也一起带过来了。

只能说唐东全家比较倒霉,遇上了霸道无比的振威武馆。秦白开口安慰:“叔、婶,你们和东子、小红他们就安心住着。生活上别担心,我会安排好。我这里的事以后会对你们慢慢说。先不多说,我去看看英子。”

唐东他们家容易安抚,可英子那边就有些头疼。见到秦白,李英忍不住流泪,这一路上受惊吓不小。可她依然硬撑着往秦白身后张望,颤抖的在问:“二哥,敢子人呢?”

秦白心里已经快要把李敢千刀万剐了。大多数人都已经回来,他居然还死在梦仙居?更让人吐血的是,秦白还不得不为他隐瞒:“敢子没事,保证没事,我和高子已经把他救出来了。就是不凑巧,我安排他出去办点事,他马上回来。”

没想到一旁的秦高没心没肺:“呵呵,英子,敢子和小姐姐一起玩呢。”

“小姐姐?”幸好李英并不懂这现代用语的真实含义,只是疑惑不定的看着秦白。但这已经让秦白差点儿喷出一口老血。

秦白连忙岔开话:“英子,有啥地方不舒服吗?药都带着吗?”

“一路上有唐家婶子照顾着呢,挺好的。那些人把家里的东西全都搬车上了,一点儿都没留,都摔坏好多。长的那么凶,俺们都吓坏了。还有二哥,那位铁爷咋说是你结拜兄弟?是你安排他来接俺们的呢?”惊魂未定,李英似乎有许多话想对秦白说。

“躺下、躺下。”秦白露出微笑,“几句话解释不清楚。以后肯定会告诉你。”

“二哥。”抓住秦白的手,李英眼泪汪汪,“都怪俺生这病。”

“傻丫头。一家人,说啥两家话呢?”

……

正说着话,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二爷,不好了,不好了。有人满地吐的一塌糊涂,还有许多人在拉肚子。怎么也停不下来,你快去瞧瞧。”

“嗯?”秦白立刻走出屋子,这才发现,情况比说的还要糟糕。普遍出现了上吐下泻,而且几乎无一幸免。

正在这时,李敢也急着跑回来:“白二哥,坏事了。他们都又吐又拉,就俺一个没事。程妈妈急坏了,让你快去看看!”

秦白一下子就紧张起来,这情况明显就是集体食物中毒。难道中午的饭有问题?可自己怎么就没事呢?

第42章丁小娘子

几乎是全军覆没。除了秦白、秦高和李敢仨人外,其他人或多或少都出现了症状。到最后,连程娘都慌慌张张的寻找来,生怕是梦仙居的厨房有问题。

然而最后了解了一下,其他客人和梦仙居的姑娘伙计居然一个都没事。只能哭笑不得的猜测,应该大眼他们原先都是营养不良,却一下子吃的太油腻,身子已经承受不住,接着又到姑娘们身上再吃了个“虚弱光环”,于是就集中爆发了。

幸好,真说特别严重,倒也不过如此,起码走几步路还是能做到的。秦白连忙询问程娘:“程娘,附近哪里能找到郎中?”

“进庄门右拐就有。白二哥,奴家这里也派几个下人让您使唤,病重的可以坐车过去。福生,你去给白二爷领路。”

“多谢,多谢!”

……

路程并不远,一群人乱哄哄的来到那家诊铺。而且身后还跟随着一些看热闹的闲汉,打听到原因,那些人是嘻嘻哈哈的越聚越多。

然而来到门口,却发现大门紧闭。秦白正惊讶,就听到边上有位闲汉喊道:“这时辰丁秀才应该在赌坊。不过里面有人,你们可以让丁嫩芽开门。”

周围那群闲汉顿时轰然叫好,秦白被弄的莫名其妙。身旁的福生连忙轻声解释,原来这家郎中姓丁,他是个常年落第的老秀才,已经没有再次科举的雄心,就在这井家庄开了家诊铺。

而在这年代,类似的情况并不罕见。进则救世,退则救民;不能为良相,亦当为良医。当然,像丁秀才这样的二把刀就只能在井家庄开家小诊铺了。

不过一些小毛小病,丁秀才倒是手到擒来。虽说看不了什么大病,但起码能混个家境富康。而且他的独女丁小娘子在医道上天赋出众,水平早就远远超过了丁秀才。虽说严守妇道从不出诊,但在诊铺内给她父亲帮些忙,就足以让生意更加兴隆。

不过丁秀才有个恶习,喜欢到赌坊赌钱,不仅输钱后日子变得紧巴巴,而且还经常被人追债。再加上听说丁小娘子娇艳如花,还被那些闲汉起了个“嫩芽”的外号。因此当丁秀才不在家的时候,总免不了周围的闲汉骚扰。当然,也就是口头上的,并不敢有什么动作。毕竟这里是井家庄庄内,违反规矩的后果相当严重。

明白这些,秦白就不再理会那些闲汉。现在是急着为手下人治病,于是他上前敲门:“有人在吗?急诊!”

门里怯生生的传来柔美声音:“家父不在,请恕小女子不能开门。这位先生,您能否到……找家父!”

秦白心想,还怎么去找?刚才就那么一丁点路,就有几个人已经拉在裤子里了。如果拖的时间再长,那不是带着一群人形茅坑吗?于是他就继续恳求:“这位姑娘,就是些常见病,上吐下泻。而且人有几十个,根本耽搁不起时间。您能否……?”

门里安静了一会儿,接着拉开一条门缝:“抱歉先生,寒舍简陋,进来的人请不要太多。”

“那每次五人如何?”

“太多。三人可以吗?”丁小娘子声音颤抖,很不自信。

秦白立刻向身后吩咐:“敢子、高子,你们让他们排好队,每次三人,轮流着进。让病重的先入内。”

“小女子谢过先生。”丁小娘子微微一福。

丁小娘子闺名丁瑶,此时的她已经是额头微微出汗。如果是寻常时候,她绝不会在单身在家的时候抛头露面,然而想到前几日父亲刚输光了家中的钱,家里都快要揭不开锅,因此就舍不得逃掉眼前这笔大生意。不过此时的她依然很紧张,就生怕秦白有什么无礼的举动。

秦白领着最前面的仨人进屋,发现前厅确实不怎么大。又看了一眼丁瑶,全身裹得严严实实,脸上还蒙着厚厚的黑纱,根本看不出什么身材相貌,就立刻移开目光,行礼道:“姑娘,请您多费心。”

见秦白目光清澈,丁瑶稍稍心安。离着远远的询问了几个问题,接着似乎有些心虚:“先生,您请坐。男女授受不亲,望闻切问请恕小女子做不到,只能粗略判断。这几位应该未伤元气,就诊也及时。这里有几丸丹药可以让他们服用,可以止泻。再静养几日就应该无事。不过万一发觉病情加重,请及时赶来就诊,就是要等到家父在家的时候。”

一边说着话,丁瑶一边从药柜后取出几个瓶子。

“怎么服用?”

“早中晚各一丸,温黄酒送服,连续两日即可。如还有不适,至多再加上一日。就是……每丸二十文。诊费就不收了。”丁瑶越说声音越低,到最后,已经是低着头声如蚊蚋。面纱下的俏脸已经是通红,很不好意思谈论到钱。

秦白取出两个五两的小元宝:“61人,十两够了吗?”

“够了够了。”丁瑶连忙答应,“再多给您几丸。如果最后有多,您可以退还,也可以留在家备用。三年内能够保证药效。”

“那就好。多谢!”秦白接过药瓶,就准备告辞。既然是同一种病,那就先回去服药看看吧。

“诶。”丁瑶连忙叫住秦白,感觉这钱赚的容易,似乎心里发虚,“这位先生,既然都已经来了,就全部让小女子看看吧?”

秦白一想也对,没必要辜负好意。把药瓶交到身后,秦白就吩咐:“你们就先回,让后面的人进来。别忘了让家里准备一大锅热开水,里面要放糖放盐,有空就多喝几碗。这样就恢复的快。”

对现代人来说,这几乎就是常识。上吐下泻很容易脱水,就需要补充水和电解质。严重点的话,甚至需要吊葡萄糖。

然而这话听到丁瑶耳中,她就感觉很新鲜,眼一亮,连忙问道:“先生,您这是偏方吗?”这年代医生之间的交流极少,连流通的医书都只有那么几本。因此一听说这里居然有新的偏方,丁瑶瞬间就忘记了男女有别了。

第43章额缺钱

秦白根本没那种敝履自珍的想法,这种知识在他眼里,无非就是生活上的小常识。秦白顺口笑答:“百分比09%生理食盐水和百分比为5%葡萄糖……”

突然想到,眼前这位丁小娘子应该根本听不懂这些现代术语,于是立刻换成能让她理解的话:“100份的白开水,加入比一份要少一点的盐,再加五份的糖,做成饮品多喝,对身体脱水有效果。”

“为何?”不知觉中,丁瑶凑近了许多。黑纱后面的目光闪烁。

“哦,这比例与血液中的盐分糖分含量差不多。容易被人体吸收,也可以防止脱水后产生的危险。”秦白知无不答。当年军校的野外生存课,曾经学过这样简易调配的知识。

确实,丁瑶已经脑中晕乎乎,有那种不明觉厉之感。什么“血液”、“含量”、“比例”等名词让人目不暇接,心中佩服:“先生,您应该是歧黄高手吧?”

秦白笑了,明白这位丁小娘子有了误会:“听说而来的法子,连药方都算不上。要不然,怎么会到您这里来看病呢?这法子就是病后调理用的,看病还是需吃药。就是咱们穷苦人家的方法,您见笑。”

面纱后同样响起了轻笑声,丁瑶也明白自己想岔了。突然发现自己在不自觉中,已经很接近秦白,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心如小鹿般乱跳,脸羞得通红。立刻深深一个大礼:“谢先生赐教。今天小女子不该收您……,您……”丁瑶的意思,就是想把钱退回。可又想到家中困难,又发觉根本开不了口,一时间更感觉又羞又愧。

秦白连忙道:“付钱看病买药,天经地义。刚才说的那些又不值钱,您千万别放在心上。”他本身就是人精,当然能察觉出丁瑶的为难。

咬着红唇,丁瑶喃喃问道:“敢问先生贵姓?”

“免贵姓秦,秦始皇的秦。”

“那瑶儿就多谢秦先生。”

“呵呵,不用多客气。”

秦白并不知道,此时丁瑶已经羞得想要找条地缝钻下去。刚才在不知不觉之中,她竟然顺口说出了自己的闺名,已经让她无地自容。丁瑶已经脚软的差点儿站不稳,不知今天怎么会这般鬼使神差。偷偷见秦白依然无动于衷,这才稍稍有些放心:“应该他……没发觉吧?要不然,还以为我是不知羞的轻浮女子了耶。”

幸亏秦白并不知道丁瑶的心理活动,否则的话,他肯定要……感谢这万恶的旧社会。就是那么夸张,这年代,女子的闺名是不能让外人知道的,而主动对陌生男子说出闺名,那个意思都懂的吧?当然,丁瑶这次就是无意中的失言,丝毫没那种一见钟情的事。

也就是秦白是现代人的灵魂,根本没发觉有什么异样。如果换成西门庆这种撩妹高手?一听那样的“暗示”,可能就立刻变身为苍蝇,去叮那些露出缝隙的蛋了。

不过随着后续的那些人进来治病,丁瑶也慢慢的恢复平静。病症确实都雷同,因此看的速度也比较快。很快就要到最后十几个。可就在这时,突然有人抱着位大着肚子,脸色苍白的年轻妇人冲入:“有郎中没?有郎中没?额婆姨肚子疼,还流血,快救救她!求你们了。”

这模样一看就需要急救,丁瑶迅速的走过去,先切脉,再摸了摸那年轻妇人的肚子。立刻吩咐:“快搬到里屋的榻上。这位夫人快要生了,胎位不正,母子都有危险。还要快请稳婆……”一转头,丁瑶就见到秦白,形态中似乎有歉意。

秦白立刻明白:“我的人先这样,让他们先回去服药静养。您就先诊治这位夫人。福生,附近哪里有稳婆?你快去叫来!”

听到福生答应,秦白就继续帮忙张罗,直到一位稳婆急匆匆的赶到,他和那个男人才被赶到了外屋等候。

好奇的看了那男人一眼,脖子上挂着一顶李自成戴的那种帽子,满脸风霜,腰间佩刀,估计也是来井家庄的江湖人。不过那人听到里屋里传出的阵阵惨叫,蹲在地上,双手在微微颤抖。秦白胡乱的拱拱手,就准备告辞离开。

然而刚转过身,突然听到身后脚步逼近,秦白警惕的一个侧身,做出了防御的架势,那人连忙停在原地,焦急的轻声道:“额没有其他意思,额刚才见过你。就是有话想对你说。”

“刚才见过?”秦白微微皱眉。发现那人的右手离刀柄很近,同样把自己的手放到了怀中。

“哦。”那人发觉了秦白警惕的目光,又连忙松开手,做出了双手举手投降的动作,“额没有恶意。相信额。额婆姨和娃还在这儿呢。额是有事找你。”

“啥事?”秦白警惕性不减。保持着安全距离,但声音也不大,怕影响到里屋的救治。

犹豫了一会儿,那人似乎下了决心:“额缺钱。额没钱救额婆姨。给额一百两,如果你有仇家,额就帮你做了他!”

“哦?”秦白又奇怪又好笑,“为啥会找到我?”

舔了舔嘴唇,那人说道:“朋友,刚才在庄子门口,额看到你把人踢飞。在这破地方敢打人的,可能没钱没势力吗?更不可能没有仇家。贼你北,你放心,额手下的人命足有几十条,绝不会失手,也绝不会给你惹麻烦。”那人是越说越焦急。

秦白露出微笑:“朋友怎么称呼?”

“叫额……大豺吧!”曹大材说出自己没出名之前的花名。不过刚出道时候待的那个团伙,人基本都已经死光,因此根本就没人知道这个花名。

可是见到秦白依然在犹豫,曹大材是人穷志短,目光焦虑:“如果朋友手头不方便,给少点也成。五十两一条人命?怎么样?就五十两?”

秦白没说话,从怀里掏出二十两扔了过去,接着抬腿就走。

曹大材手忙脚乱的接住,随后听到门外秦白的声音:“反悔了,算是江湖救急。没反悔,就到东二坊来找我白二!”

第44章丰隆钱铺

秦白很快就把刚才的事抛在脑后。自己身上的麻烦已经够多,根本管不了那个亡命之徒。之所以给钱,无非是那个生孩子的年轻妇人比较可怜,那个丁小娘子和稳婆比较可怜(原因以后会说,有兴趣的也可以猜一下)。至于那个大豺是否会过来卖命?秦白就根本没在意过。

不过今天花钱确实有些多,身边也应该再多点现钱了。让福生他们领着生病的人先回,询问地点后,秦白就领着秦高、李敢走向了丰隆钱铺。

丰隆钱铺的位置已经快要到庄子中央,厚重的青石墙,高大的门面,两旁还有不少当铺,这整条街应该就是井家庄的金融中心。

穿越到这年代已经有一段时间,秦白多少了解了些基本情况。这年代的金融机构基本有当铺和钱庄两种。当铺的业务除了典当外,还有对外的小额贷款,也就是经常有人提到的九出十三归。而在当时,这并不算什么高利贷。算是利息比较高的“正常贷款”。

顺便说一句,与现代社会一样,放高利贷在这年代同样是名声很臭的黑心钱,一般的豪门大户如果注重声誉的话,是绝不会碰的。但开当铺就不同,这是正常生意,因此许多当铺背后都有豪门大户的身影。当然,没豪门大户作为靠山,当铺也开不下去。举个例:《红楼梦》里的王熙凤不就是对外放高利贷,曝光后被贾老太君臭骂了吗?

而放高利贷的主力军除了那些泼皮混混外,主要是……各大庙宇的和尚道士。别以为这是笑话,庙宇有香客不断的供奉,还不用交税,手中有着大量的闲余钱财,而且还有护庙的棍僧武僧,暴力讨债也方便,而且讨债成功率极高,远超现代的那些讨债公司,因为谁都害怕少林武当的联手追杀。

至于名誉嘛……方外之人从不计较,小僧贫道是为了佛祖三清塑金身。于是乎,各项金融业务都是蓬勃发展,甚至还有推陈出新。比如说。在北宋年间,大相国寺就开始了卖彩票。这应该就是古今中外有史以来最早的博彩业了吧?

钱庄的业务一般是大额存贷,还有大额票据支付。应该都很熟悉银票,许多文学作品里面都有。不过异地通汇的业务并不怎么广,更不用说天下通汇。在这个年代,异地通汇只有在大运河两端和沿线几座大城市中比较发达。

另外说一句,海贸中,反而挺流行这样的异地通汇。在沿海的福建月港、澳门,日本的长崎,菲律宾的马尼拉(当时西班牙殖民者)……,海商都可以到设在当地的钱庄办理可以异国通汇的银票。

至于钱铺?可以把其看作小型化的钱庄。也有小额贷款,开银票,就是秦白手中拿着的那种单据,但一般不存在什么大额贷款或者异地通汇。而钱铺的主要业务是钱币兑换。就是把银子换成铜钱、铜钱换成银子、杂银提纯熔炼成为成色较好的纹银等等。虽然业务琐碎,但在这年代也起到了很重要的金融服务和补充作用。

丰隆钱铺就是这么一家钱铺。因此刚来到门口,钱铺的三掌柜就领着伙计迎上前:“贵客您请!您有何吩咐?”并不以貌取人,态度是热情周到。

头一回来到这年代的金融机构,秦白就比较好奇,一边四处打量,一边就拿出怀里的单据:“客气,我是来取钱的。”

那位三掌柜扫了一眼单据,连忙把秦白迎了进去。有趣的是,钱铺里根本不像什么做生意的铺子,反而装潢的像是大户人家招待客人的前厅。把秦白迎到一张客桌四方台边坐下,伙计为几人奉上热毛巾热茶,后堂立刻转出一位四十出头的富态中年人,笑着拱手:“有失远迎,这位应该就是东二坊的白二爷吧?在下姓张,勉为鄙号大掌柜。”

“张掌柜。”秦白连忙还礼。

张掌柜在主位上落座:“白二爷,您是否与以前一样?一半现银、一半铜钱,由鄙号派车送至东二坊您贵府?”

秦白顿时有点奇怪:“冒昧,为何要有一半铜钱?”倒不是那些铜钱用不上,以后完全可以发给手下的人。主要是现在不怎么方便。虽说丰隆钱铺服务态度还是挺好的,答应由他们派车送。但那652两银子也就是四、五十斤,秦白他们三个能很方便的背走。总比那一大堆铜钱好吧?

“哦。”张掌柜露出笑容,倒也没隐瞒,或者说根本就不怕对秦白说实话。

原来这井家庄基本能分为两个消费群体:一个是前来采购铁器或者其他商品贸易的商队,基本都是大宗交易,使用的都是银两;另一个就是生活工作在这里的居民,收入比较低,平常使用铜钱就比较多。因此,丰隆钱铺在这里面就起到了金融润滑剂的作用,通过兑换,使得市场上不会出现某种货币的短缺。顺便还能在其中赚取不少的手续费。

然而这里面肯定不会绝对平衡。尤其是每当商队离开,肯定会把手中大部分的铜钱兑换成便于携带的银两。因此对秦白这样的下线,就规定要拿出一半强制兑换铜钱。平衡是一个原因,赚钱就是另外一个原因了。那位张掌柜顺便还暗示,这家丰隆钱铺就是贺府开的。

知道原因后,秦白感觉自己涨了不少知识。更明白了牛三爷为何会有那一箩筐的铜钱。不过又出现一个疑问:“张掌柜,还要请教,难道这银两和铜钱的兑换还能有差价?”

从前世玩游戏的经验得知,什么一个金币兑换100银币,一个银币兑换100铜币,秦白一直以为,这年代就是官府制定的统一兑换率——一两银子兑换一千铜钱,也就是一贯。怎么里面又会出现差价了呢?

其实这倒是秦白孤陋寡闻。由于穿越后,他经手的一直是小额钱财,根本就用不上兑换,也了解不到有这样的兑换。就算找钱的时候也因为差额实在太小,很容易让人忽略。

而这也是普遍情况,在这个年代,许多百姓可能一辈子都接触不到这个兑换率,也不会踏入钱铺等金融机构一步。



第45章混乱的币值

听到秦白的疑问,张掌柜就露出笑容,于是就开始详细介绍起情况:

首先就解释了个误区。明朝的官方货币只有一种——铜钱。金银等贵金属只是作为大额交易等价交换物使用的,确实在某一方面起到了货币的作用,但绝不是朝廷明确认可的官方货币。

其实历朝历代都是类似的情况。道理很简单,中国古代朝廷一直在发行铜钱吧?可有人听说过发行金币、银币的吗?就是因为金银并没被认可。

不过……但是!

但是白银已经在民间流通很广,甚至朝廷中都已经把白银作为了税收和开支的计价单位,因此整个社会其实已经默认——白银就是流通货币之一。

当然,一个是官方认可,一个仅仅是默认,显而易见,朝廷就根本不会去制定,也没制定官方的兑换率。于是基本都是随行就市,各地方兑换率的差异就比较大。

比如说在江南,一两白银能换七、八百文铜钱;在京城,一两白银基本能换一千三、四百文那么多。而沿着运河,基本就是越往北,兑换率就越高。井家庄基本参考的是临清牌价,一两银子基本能兑换一千一百文铜钱。

为什么差异会那么大呢?主要江南海贸发达,大量白银从海外涌入,造成了民间银贱。可能有人还有疑问,难道就没人发现这个差价?转手就能赚取近一倍?

答案是有的,但并不多,主要是利润太低,风险太大。风险大就很容易理解,那么多的现钱,带在身边不安全。就算没遇上匪盗,过运河税关的时候,被那些查检的兵丁每人抓一把,那也受不了啊?

而利润低……还真的就是利润低。这年代跑运河南北货的行商,往往需要三、四倍的差价,否则根本难以应付一路上的盘剥收税。因此差价近一倍?那真的是个很低的数字了。

具体到丰隆钱铺,现在的牌价是1:1080,一两白银兑换1080文铜钱。如果想把铜钱兑换白银,那就再加上50文水钱,就变成了1130:1的兑换率。别看这中间的手续费似乎并不高,如果每月总量惊人的话,丰隆钱铺赚的并不少。

说到最后,趁着谈性正浓,张掌柜又顺便普及了一个新知识——其实明朝朝廷还有另外一种官方货币,那就是作为纸钞的大明宝钞。

见秦白很感兴趣,张掌柜就让伙计拿来了几张大明宝钞。由于朝廷根本没有贵金属作为国库本金,又因为滥印滥发,大明宝钞早就因为通货膨胀退出了流通。尤为可笑的是,在交税的时候,各地官府同样不承认这大明宝钞。你说连朝廷都不相信这纸钞,民间又怎么会相信呢?

不过真说一钱不值,倒也不见得。比方说那张一贯面值的大明宝钞,丰隆钱铺就愿意拿出三十几文钱来回收。

而那些大明宝钞的来历?基本就是朝廷在发放官员俸禄和军饷的时候,搭配一部分,一般在两、三成的比例。从名义上来说,已经是足额发放。而在实际上,官员并不在乎,明朝官员从不靠那区区俸禄养家糊口。至于那些丘八?不是还有一部分是现银吗?让你们饿不死就差不多了。

另外一个大头就是宫中采买。让某位太监带着几千两银子和几万大明宝钞去买东西。换句话说,遇上有背景的就付现银,没背景的就付大明宝钞,等同于明抢。不过流通出来的大明宝钞有着另外的作用。京城那些大钱庄愿意用每贯五十文左右的价格回收,再通过朝廷的户部变相回购,于是就形成另外一个地下产业。

听完这一些,秦白不禁哑然失笑,他根本没想到,明朝的币值竟然会那么混乱。真遇上个熟悉现代金融,又胆大包天,最为主要是运气好到走路都会遇上鸟屎的穿越者,说不定能出本《穿越明朝之我是大金融家》。

发觉已经聊的差不多,张掌柜端起茶杯:“白二爷,看您有兴趣,这几张宝钞您就拿去把玩。哦,这里还有一斤茶叶,虽说是去年的陈茶,但也是江南的上品。区区心意,请千万勿要推辞。”

……

对那位张掌柜的感觉,只能说是礼数周全,但对自己谈不上什么轻视,应该说是漠视,属于那种标准的生意人。

回到自己的东二坊,远远就望见那两家店铺正在搬家。那位周掌柜很快就领着自家车队远去,只是随便的向秦白拱了拱手,算是打过招呼。而那位孙掌柜却在程娘的陪同下,原地等待着与秦白告辞。

笑容间带着不自然,孙掌柜躬身行了个大礼:“白二爷,实在是小本经营,真不敢掺和到各位爷之间。得罪之处,请多多原谅。店里还留有一百多斤大枣,在下也无法带走。就送给您白二爷,作为在下赔罪。”

“无妨,无妨。”秦白依然带着微笑。

“那就不打扰了。白二爷,程妈妈,告辞告辞!如他日有缘相逢,就容在下摆酒赔罪。”

“客气,客气。”

等到孙掌柜离开,程娘就嬉笑出声:“白二哥,您也莫怪老孙。他也是为难,与杂货铺老周的情况不一样。”

接着,程娘就简单的介绍了一下那俩人。那位孙掌柜本身就是东家。而他的干果铺主要贩卖的是大枣。山东的大枣消费量很高,连许多面食上都喜欢放几颗。可虽说如此,毕竟是低价低利润商品,因此铺面的盈利并不怎么大,恰好这次遇上事,他就索性就放弃店铺,专心去做贩卖干果的行商。

而那位周掌柜与井家庄里的周家有那么一点亲戚关系。不过他杂货铺的东家却并非周家,而是周家的盟友,也是周掌柜老婆娘家的倪家。反正不管是哪一家,都不是现在的秦白可以得罪的。因此周掌柜根本就不在乎秦白的反应,并且很容易在井家庄新找了家店铺。反而是那位孙掌柜就不敢得罪过甚。

第46章臭遍全庄

陪着程娘走入那间已经搬空的店铺,秦白笑问:“程娘,那位孙掌柜许了你啥好处?”

程娘白了一眼,娇笑:“就不许奴家热心肠?不过能否给奴家一间,梦仙居地方小了。”

“你挑吧。两间都给你都行。”

“倒不用那么大。不过那间空置着浪费。要不要奴家去问问,应该有人会感兴趣。”

“不用。你不用的话,就留着我自个儿用吧。”现在不是盘活资产的时候,连梦仙居的分成都在“还债”,秦白就更不在乎那些租金。反而怕来了新租客,人多眼杂,到时候不方便自己逃走。

“白二哥,还有件事问您呢。您就不为奴家安排新护院了吗?”

“呵呵,等过几日,我会安排好的。”

店铺里只留下了三大筐的大枣,秦白拿起一粒扔嘴里,又抓了一把分给身后的秦高和李敢,感觉嘴里颗粒饱满、汁多香甜。突然发现,表层的大枣下居然还压着一张纸,抽出一看,就“噗嗤”一笑,原来那位孙掌柜把那张欠条也留下了。

秦白不禁感叹,那位孙掌柜倒是挺会做人。与周掌柜在一起的时候,并不拆台,一同收下欠条。可是在背后,却悄悄的还给自己,做到了两不得罪。

见到那张欠条,程娘也乐了:“嘻嘻,白二哥,您真的会还这笔钱?”

“还,为啥不还?呵呵。”

笑声中,程娘莫名的感觉一阵心悸,她停下脚步,惊疑的望着秦白的背影。脸上表情变幻,眼中浮现一丝担忧……

……

在庄子南三坊内,大狗牙一声欢愉的吼叫,随后从一具洁白的肉身上爬下。一边系着裤带,一边毫无表情的看着床上那个满是惊恐的美貌妇人,**着长满胸毛的上身:“白寡妇,今晚再陪弟兄们高兴一圈,这次的利钱就算了,别忘了下月还爷的钱。”

来到门外,大狗牙的手下立刻笑道:“大哥厉害!俺们在外面都能听到惊天动地。”

“哈哈哈。”大狗牙得意的笑了几声,突然发现自己的弟弟还忙着与几个人说话,正眉飞色舞,“小峰,有啥新鲜事?让弟兄们都乐乐?”

小峰乐出了声:“哥,那个抢了牛三地盘的白二,今天他的人全都在大街上拉稀。臭了一路,丢人现眼臭到全庄了。哈哈哈,全都成了软脚蟹。”

“哦?一共多少人?”

“六十多吧。不过大多数都是原先的矿黑子,还有些就是牛三留剩下的。就算上阵打,这些人最多也就是充人头。还有,盯了一整天了,那个白二自己就没啥人。”

“呵呵,是吗?”

“哥,机会不是正好啊?咱就不趁机夺了他的小红岭吗?”

“别那么毛躁。你明儿回上林村带些人,再去试探一下。如果真没发现他有其他人手,咱们再想办法收拾他。”

“不会吧,哥?咱上林村拉出能打的就有上百个。你还怕他有埋伏?”

“呵呵,就算有埋伏,爷都不怕。告诉你们,这回只要开口,王家答应给咱们三十人的帮手,都是动过刀见过血的。不过我想要的是干净利落。矿黑子可不好找,最好能全部拿下,省的以后有麻烦。小峰,听我的,这回就是试探!”

“好吧。哥!”

……

丁庆凡乐悠悠哼着小曲,提着一壶酒、几包熟菜推开家门:“瑶儿,爹回来了。”今天手风很顺,丁庆凡赢了不少,晚上就准备庆祝一下。

桌上已经摆放好几碗热腾腾的菜,丁瑶笑吟吟的蹦跳到丁庆凡面前:“爹,瑶儿也有件高兴事对您说。”

“好好,乖女儿。”丁庆凡坐下,接着眼就慢慢的直了,就见丁瑶很臭屁的把十几两银子摆到他的面前,得意洋洋。

“爹,这是瑶儿今天挣的。”

丁庆凡的笑容慢慢收起:“不是叮嘱过你,我不在家,让你别开门吗?”

“可是……?”丁瑶可爱的吐了吐舌头。

“算了,算了。”丁庆凡的目光依然盯着那十几两银子,根本拔不开。要知道,今天自己难得大杀八方,才赢了三两多。而且这些银子已经超过诊铺寻常的整月收入。

把银子收入自己怀中,丁庆凡没忘了继续教训:“这些银子会给你收好,以后给你当嫁妆。瑶儿,不是爹要说你,女孩子家家还是名声最重要。以后别抛头露面,也容易找个好婆家。”

“爹真啰嗦,以后不理你了。”

“哈哈哈,真不理吗?是不是我家瑶儿长大了,难道那么急着嫁人了吗?”

“爹——!”

“哈哈哈!”

……

振威武馆内的练武场,冯四海挥舞着一把六十多斤的大刀,舞动的虎虎有声。几个刀花后,刀光一闪,一根一人高的木桩被从头到底一劈为二。冯四海收刀运气,边上的阿健鼓着掌:“师父,您的刀法越来越老辣了啊?”

把刀放上刀架,冯四海拿过边上的毛巾擦着汗:“阿健,不是我说你,你也要更加用功啊?别给你几个师弟比下去。你不丢脸我还丢脸。说吧,今天庄里有啥新鲜事?”

“倒没什么。王家……。周家……”阿健把井家庄里新发生的一些事汇报了一圈。都是些重要竞争对手的。接着又把江湖上的事挑重要的说了几件。

发现并没有什么异样状况,冯四海满意的点点头:“挺好。去告诉你那些师兄弟,让他们再辛苦几日。贺府的新铁炉一定要一炮而红,别在哪儿给我出漏子。”

“是,师父。”阿健点头答应。接着似乎想起什么,“师父,今天倒是有件稀罕事。东二坊新来的那个白二,他的人全都得病拉稀,还到大街上显了眼。现在满庄子都笑话遍了呢。”

“哦?”冯四海立刻有了兴趣,就简单的询问了一下情况。随后笑着摇头,“那个白二是不是你九运师叔的人?他倒是有好眼光啊?哈哈哈!”

阿健明白冯四海说的是反话。于是立刻笑着请示:“师父,那咱们该咋办?”

“咋办?”冯四海笑着把毛巾一扔,“我那个师弟从小就胸有大志,还喜欢用脑。根本就用不着我这个师兄帮忙啊!哈哈哈!”

第47章知错就好

李敢已经被赶到门外,听着躺在床上的李英在低声抽泣,秦白就感觉一阵阵头疼。其实根本就没隐瞒住,李敢去梦仙居的事已经给李英知道了。

哭声慢慢停下,李英脸上一片悲色:“二哥,俺没事。俺知道不该管男人,俺想通了,只要敢子对俺好就行。敢子是为了俺的病才过来的,俺不能做那种妒妇。他想玩就是个消遣,俺不该给他脸色的。二哥,您跟他说说,俺真不怪他了……”

离开的时候,秦白心里不是滋味。他根本算不上什么女权主义者,甚至还有很严重的大男子主义,可是想到这年代的女人?如果说,底层百姓是生活在地狱的话,那么女人就生活在地狱的最底层。

十几岁就要嫁人,每回生孩子都是鬼门关。二十出头就人老珠黄,如果放到现代,美丽的青春可能才刚刚开始呢。就像那位程娘,二十出头就只能去做老鸨了。而到了三十,一般的大户人家基本就对女人“相敬如宾”了,真的是字面上的相敬如宾,一般根本不会再有夫妻生活,都会宠爱上年轻美貌的小妾。像严嵩与他夫人这样相敬相爱一辈子的几乎比滚滚都要罕见。

这样的相敬如宾,就算锦衣玉食,对女人都有多大的痛苦?至于青楼里喝喝花酒?这还真的算不了什么了。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这已经算是很有良心的男人了。

然而刚关上门,就发现李敢蹲在门口,满脸都是懊悔。秦白在他身边蹲下,就听到李敢低着头似乎在哭:“白二哥,俺真没用。一开始就没听你的话,自己来这井家庄想为英子还钱,后来还是你和高子救的俺。英子对俺那么好,俺还做出那么不要脸的事。而且你现在的事,俺都帮不上啥忙。”

“知道错就好。可也没必要哭啊?”

“在自己哥哥面前哭又不丢脸。要不,俺以后为你做工,你就开份工钱,能让俺养活英子就成。”

“呵呵,说啥胡话呢?就算你愿意做,我还怕李大娘从棺材里跳起来抽我嘴巴子呢。别胡思乱想,以后要你忙的事多着呢。”

“嗯嗯。”

“那就记得对英子好点。就算憋不住,也要瞒着英子,更不要往家里领。英子聪明着呢,你不过分,她会装糊涂的。”

“嗯嗯。”

……

把李敢踢回屋里,让小两口去重归于好。秦白来到前院,就见到唐青和孙氏搬着口装满水的大锅,正准备给那些人送去“盐糖饮料”。

“叔,婶,咋不叫他们自己来拿?”秦白笑问。

唐青说:“快些发完,等会儿大锅还有用。晚上给他们清淡些,还要熬粥。”

“那我尝尝。”秦白拿起锅里放着的勺子,尝了尝味道,发觉有些淡,估计舍不得放盐和糖。可还没等他说话,就见秦高和唐东“嘿呦嘿呦”喊着号子,同样从厨房搬出一口大锅。

“诶,挺好的啊?”秦白立刻夸奖,又走到那口大锅前,勺起喝了一口,“噗——!”,这味道简直就像谋杀,秦白顿时怒了,“靠!你们到底放了多少盐和糖?”

秦高和唐东仰头挺胸,理直气壮:“都倒进去了呀?你不是说,多喝点好得快吗?”

秦白惊了:“都倒进去啦?”

唐东居然还继续嘲笑:“三哥哥,白二哥哥真傻,盐和糖放一块儿会不难吃吗?咯咯咯……”

“对。”秦高居然很认真的赞同,“甜的好吃,咸的也好吃。又甜又咸就不好吃。”

“滚回去!”秦白立刻一顿爆栗打得他俩是满头包,“你们想吃死人吗?”

“诶呦呦,白二哥哥不讲理!”

“对对,他是坏孩子!”

“俩个臭小子,还敢顶嘴了啊?”

“……”

一阵鸡飞狗跳,总算重新做好了一大锅。秦白已经气得半死,幸好今天不是豆腐脑,否则咸党甜党就会联手打死这俩小混蛋。

就在这时,大门外却突然传来一声喊:“请问,额是来找白二爷的。”

头一胎,发现曹大材竟然真过来了,秦白略微惊讶。然而又见到骡车上躺着那母子俩,秦白又若有所悟。外面是荒郊野外,根本无法让这虚弱的母子俩静养。曹大材应该只能到这里来碰碰运气吧?

也没犹豫,秦白招招手,让手下放曹大材他们进来。他笑问:“小子还是丫头?”

“小子。”曹大材嘴角勾起,隐藏不住心中欢喜。可又想到刚才救治的时候险象环生,就再次惊出一身冷汗。

“那进来吧。就这边,你们可以随便挑间屋子。”

“那……大恩不言谢!”

余下的空屋子依然有很多,更见到这里有对刚出生的母子,其他人也一同过来帮忙。很快把昏睡的母子安顿到屋子里,没多久,曹大材就出来主动找到秦白,见周围没有其他人:“白二爷,额说话算话。告诉额,你要对付的是谁?”

拿出一根卷好的烟点上,吸了一口:“大豺,如果说给你银子,我就没想着你做事,你信吗?”

“呵呵。”曹大材明显不信。他又不是刚出江湖的愣小子,就算是那些自我标榜急公好义的人,哪个不希望有回报呢?无非有的人是在漫天撒网,希望能捞到几条大鱼罢了。

慢慢的把烟吐出,秦白靠在院子里的大树上:“虽说不是啥大病,那女郎中好歹刚治了我几十个弟兄。我只是看她可怜,看你老婆孩子可怜啊!”

曹大材的表情渐渐的冷了下来。他这才知道,在诊铺的时候,自己的心思早已经被秦白看穿。如果当时秦白没给钱,等接生完,只能选择赖账,还有极大可能一不做二不休的抢了那家诊铺。至于丁瑶和那位稳婆?曹大材也肯定不会留下什么目击者。不过万一暴露的话,带着老婆孩子根本逃不远,根本就躲不过井家庄的追杀。可能现在这时刻,自己一家三口已经命丧荒野……

可是……自己有其他选择吗?想到这里,曹大材已经是浑身冷汗……



第48章随心意

“其实……”曹大材发觉自己声音有些嘶哑,“额不会恩将仇报,她们刚救了额婆姨和娃,额只想过打晕她们。”然而这话刚说出口,曹大材又不禁摇头苦笑。打死和打晕有区别吗?不同样是恩将仇报?而且下手轻重根本就无法控制,这样的辩解就显得相当苍白。

“你不信额?”曹大材猜测。

“你都已经来了,我肯定会保证吃住,吃住多久都行。我这里规矩很简单,凭双手赚钱吃饭,不如意来去自由。”

“就这么简单?如果人都跑了,你还怎么当家?”曹大材感觉有了一丝兴趣。

秦白又抽了一口烟,微笑道:“兄弟们愿意跟我,我就要为大伙儿找到机会。可每个人的选择都是不同的。有些机会风险大,但收获也大;有些风险小,但胜在稳妥。我不喜欢干涉弟兄们的选择。”说到这里,秦白指了指墙根钻出的几株野草,“看到了吗?就像那些草一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自由。包括我自己,求的无非是一个随自己心意的活着。所以我不怕你来,因为每个人都能来;更不怕你走,因为每个人都能自由的走。”

曹大材感觉自己隐约有点明白了,又似乎根本没听懂:“随自己心意?粗粗琢磨着这挺好,可细想,应该是额们这些人在做梦吧?”

“我们这些苦哈哈,除了能做梦,还能有其他啥呢?”

俩人大笑。曹大材说:“你应该是个骗子,不过额挺喜欢你的那些话。如果你没骗人真的去做,应该……死的很快。”

“呵呵,我也只管跟我的人,其他人也管不了。”

“挺不错,那样就会死的慢一点。”又是一阵大笑。曹大材继续道:“现在应该能叫你大当家了吧?额也要赚钱养家。告诉你,额恶事做过不少啊?额能骑马照料牲口,步射骑射都在行,就是你先给额寻摸把好点的弓。”

“你会照料牲口?那明天先去骡马市,帮忙挑几匹吧?”

“呵呵,中!”

曹大材曾经加入过不少团伙,甚至有人数超百的大团伙。他也自己竖旗做过大当家,最多手底下也有二十几人。算是经验相当丰富。

然而曹大材却从没见过秦白这样的当家。说是没野心吧,起码手下人数还真不少。可说有野心吧,气魄再大,聚义混江湖也要讲基本法啊?从没听说过“来去自由”啊?

所以现在的曹大材主要是那种游戏的心态。当然,暂时无处可去,老婆孩子需要静养,是有这样的原因。然而曹大材更是相当好奇,秦白是否真的会那么做?而且他最后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不过对秦白的“理想”,曹大材依然是很不看好。可那也没什么,最多到时候……来去自由嘛!

没人知道,秦白刚才的话全都是心里话。前世自小穷苦,连大学只能选择军校。后来做卧底,也有经济方面的原因。卧底期间,也曾经有几次遇上心仪的姑娘。然而不愿意拖累,最终都选择了放弃。甚至跟着的那位大佬,从小就是儿时玩伴,知道秦白为老妈治病缺钱,才给了机会,没想到却引狼入室,不照样违背的兄弟义气?说没有内疚那是不可能的。

而穿越给了自己新生,也几乎没有的羁绊。可照样遭遇种种无奈,先是玩起了***画,***画家的美梦还没开始,就莫名其妙的变成黑矿主了,而且是那种步步惊心的黑矿主?

因此内心里,秦白特别向往自由,自己随心意而活,身边的人也能随心意而活。至于能不能做到?而且是新手村就遇上地狱地图?未来路在何方,又怎么知道呢?

“呵呵。”远远的把烟头弹开,秦白笑了……

……

在井家庄休息了一天,购齐了工具物资,又买了一匹驮马、两匹骡子,加上大车架和十几辆独轮车,共花费了二百多两,几乎所有人都踏上了回小红岭寨子的路。

留下的人并不多,除了病情较重还在休养的仨人外,还有看家的唐东全家、李英,以及曹大材一家三口。本来曹大材也准备同去,可那娘俩总得有人照顾,东二坊也需要有人看护,于是秦白就把他给留下了。反正丰隆钱铺剩下的钱这回也都一起带上,也不怕曹大材起什么歪心思。

回到寨子以后,又休息了一晚,等第二天一大早,众人就热火朝天的干了起来。

这年代的开采铁矿的方法和采石的差不多,都是采用热胀冷缩法,先把矿壁烧红,再撒上大量冷水,随着矿壁的迸裂,趁机敲击下一大块。

因此一见这流程,秦白又发现不少问题。首先是四处砍柴效率太低,尤其是附近的树木基本都被砍伐完,要到较远处砍下运过来;

其实是矿壁烧红的热效率同样很低。就不说现在还没有的现代鼓风机了,当时铁匠铺和厨房广泛使用的木制或皮囊的鼓风器都没有一台;

还有就是相互间配合太差。有活干的时候一窝蜂,等待的时候又是大量人手闲着……

不过像砍柴效率低,倒可以附近买煤,莱州这里的煤矿也不少。木制或皮囊的鼓风器同样可以定做购买。至于相互配合差,只能以后慢慢磨合了。

然而就算这样,第一天的产量也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足有一万八千多斤。干活的人比以前少了一半都多,产量却足足提高了三倍有余。只能说,封建主义社会替代了奴隶主义社会不是没有道理,生产力有了飞跃般的提高。更不用说,现在这种制度已经摸到资本主义社会的边缘了。

因此在第一天结束后,所有人都热情高涨。尤其是等到秦白当场发钱,更是让众人欢呼声不断。不过在选择第一种还是第二种的时候,依然是选择第一种的居多。就不提原先的那些矿奴了,连牛三爷原先的那些手下都“叛变”了好几个。既然能轻轻松松的赚钱,那么又何必去冒风险呢?

不过秦白根本没计较,依然很尊重每个人的选择。

第49章挑衅

第二天,秦白没去矿区,与董川一起留在了小红岭,盘点牛三爷留下的家底。

“……白二爷,如果挤一挤的话,这院子是能住这六十几人。可以后人手再多,那就肯定不够。先生以为,可以把那边的石屋改造一下,也可以在院子旁再建几间屋子……”

“……这寨子最大的毛病就是取水不方便。当时想过让矿黑子们把那里的溪水引过来,可后来不知为什么,就没了结果。可能一来并不远,二来平日里也能收集雨水……”

“……白二爷,这就是您要看的废炉。听说牛三之前就在,已经不知有多少年头。不过二爷您千万别动心思。学生曾经听牛三说过,振威下过铁令:不得自己炼铁,也不得自己运矿石,否则鸡犬不留。再说,懂炼铁的工匠都在庄子里,咱们自己也没法炼。不过牛三爷想过把炉子改一下去烧炭,后来觉得划不来,砍树运到这里,还不如挖矿呢。于是就这么弃了……”

“……”

能够看出,当时的牛三爷和他之前那几位,他们都曾经有过“一番雄心”,但最后依然是随波逐流。尤其是试过许多副业,但最后无一成功,只能无奈的继续挖矿。

不过还是留下不少可圈可点之处。比如说,寨子的选点就很不错,占地范围也挺广,内部结构较合理,可以很方便的扩建改建。如果去除寨子里堆放矿石的场地,其他地方全部住人,完全可以容纳五、六百人。

见秦白兴致勃勃,董川就有些担忧:“白二爷,您这么下去,那花钱可是海了去啊?您就不怕早晚得闹饥荒?”

昨晚在一起的时候,秦白曾经找到董川算过账,虽说效率大为提高,但二十万斤矿石仅仅结余了一百多两。就因为秦白给的福利太好,三顿吃饱不算,还要求五日一荤腥,隔日要有豆制品。此外,准备发放被褥等日用品就不说了。

更让人担心的是,效率确实提高了,可多出产的矿石贺府却不一定要。万一不要的话,那不是挖矿十来天,其他日子只能停工?还有就是打架的“军费”,只要发生争斗,赏金和汤药费一支付,连一百两都保证不了,甚至还会出现亏本。

秦白笑了笑,让董川不用担心:“无妨,我自有安排。”

在与张九运的关系上,秦白依然不想矛盾激化。无论如何,每月那二十万斤已经问题不大。如果能把整个矿区建设的更加完善,到时候完整的移交给张九运,怎么说也是一种卖好,也容易让他放自己离开。因此秦白并不怎么计较赚多赚少。

当然,这里面也小小的挖了一个坑。现在给那些手下高福利高收入,以后就很难大幅度降低。到了那时,张九运确实也能赚钱,但肯定会少赚许多。多少也是恶心了张九运一下。

……

而在矿区,挖矿的那些人全都停下手中的活,聚在一起,紧张的盯着对面越来越近的人。

“王八蛋,又抢爷爷的矿,你们还真不怕死啊!”小峰一边叫骂,一边气势汹汹的冲了过来。今天他领着上林村二十几人,都带着家伙,根本就没把眼前的这六十几个矿黑子放眼里。

今天安排的管事是李敢。他想到秦白临走时的吩咐,尽量不要发生摩擦,有事忍让为先。于是就叫喊道:“这位大哥,俺们离界石还有百来步吧?”由于并不想找麻烦,挖矿的地点就离交界处远了一点。

“草泥马,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哪个裤裆里冒出来的?”小峰已经冲到李敢跟前,离他只有几步才停下脚步,一扬手中的刀,“听到没有?都给爷爷我滚!”

见小峰恶狠狠的盯着自己,身边的人又等着自己的反应。李敢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忍让:“走。俺们到那边去挖。”

李敢这边顿时士气大泄,而对面立刻精神焕发,笑骂声不断。小峰眼一亮,本来仅仅就是试探,没想到居然遇上一群怂包,那还不趁热打铁继续挑衅:“爷爷让你滚了吗?艹!敢盗挖了咱们的矿,先赔200两,再滚过来给爷爷磕几个响头!哈哈哈!”

“草泥娘。”李敢转身拔出刀就冲了上去,二话不说,对着小峰大腿就刺。跟随着秦白打过不少架,李敢本来就不是什么怕事的人。而且近些日子的经历一直很憋屈,李敢胸中早已经积郁了不少闷气。不过他还是遵循着城里打架的习惯,只伤人,并不向着要害招呼。

李敢的突然出手,倒让小峰是猝不及防。勉强后退一步,就感觉大腿一疼,被划出一道口子。“王八蛋找死!砍了他!”小峰大怒,招呼手下一起上。

双方的交手十分突然,有许多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不过上林村这边毕竟是有备而来,出手就快些,有几个反应快的一起拿家伙向李敢身上招呼。

反而是小红岭这边,许多人都在犹豫,只有大瘤喊了一声:“弟兄们上啊——!俺们人多——!”可他自己的脚步却未动,似乎在等着别人先上前。

可如此一来,李敢就一下子陷入包围。勉强招架了几下,就已经难以抵挡。小峰已经从手下的手中拿过根铁棍,对准李敢的头顶狠狠砸下。

“敢子!”关键时候,还是靠秦高出手。他手中拿着牛三爷那里得来的环首刀,挡住了小峰的那铁棍,接着左右横扫,把上林村的人纷纷逼开。

虽然已经有俩人,但这边依然很被动,被上林村的人团团包围着。就在这时,柱子与大瘤、瞎子眼神交流,随后又喊了一句:“你们拿了二爷的钱不上,都对得起二爷吗?”

这仨人隐隐就是牛三爷留下人里的头目,而他们这群人就比较油滑。柱子他们就在想,能不能用话刺激出几个炮灰当先锋?如果能一拥而上,那当然一起动手。如果还都是只顾着自己,那么谁都不是傻子,还是先走为妙,总不见得傻乎乎上前拼命吧?

第50章赶走一个

听了喊话,所有人脸上都是表情挣扎。依然是毫无动静,胆小的人应该不少,估计“聪明人”同样不少,甚至连大眼他们几个同样在看着别人的动静。

而在人群中,王七娃同样是内心挣扎。然而感觉到自己怀里的钱,想着昨晚被窝里一遍遍数钱时的喜悦,想到刚幻想过会慢慢过上好日子……,可万一被对面打败,难道再回到以前那种朝不保夕的生活吗?甚至被抓走又成为矿奴,过上那种生不如死的生活?

王七娃的双眼慢慢变红,举起手中的铁钎,“啊”的一声,带头向着对面冲去……

有了第一个,就有了第二、第三个……。人群中顿时冲出了近十个,而柱子他们见有人领头,同样与大眼一起跟随着往前冲。

形势骤然逆转。上林村这边原先还占据着心理优势,以为自己有二十几个能打的,对面虽说人多,但大多数都是矿黑子,可能能打的看守连十人都不到。可谁又能想到,护卫和矿黑子怎么就联手冲过来了呢?

“快跑!”大峰同样发现形势不妙,其他人也都撒腿就跑。然而当小峰刚转身,秦高的环首刀就已经到了。接着背后一阵剧痛,立刻跌倒成了滚地葫芦。连滚带爬的爬了几步,惊喜的发觉自己居然没事,于是爬起埋头就逃,一边逃,一边高喊,“王八蛋,等着!爷爷早晚要把你们都劈碎了喂狗!”

“停下,停下!”李敢顿时阻止了众人的追赶。看着对面的人全都落荒而逃,顿时响起了阵阵欢呼声。

“敢子,刚才为啥让我收手?”一旁的秦高疑惑不解。刚才要不是李敢喊了一句,小峰已经被秦高给砍成两截了。

李敢拍了拍秦高的胳膊:“白二哥让俺们多忍着点。能打跑就成,别多伤人。”

“哦!”

“敢子哥,那俺们现在继续干活吗?”

李敢稍稍想了想:“俺们先回去,把这事告诉给白二哥。”正说到这里,李敢突然感觉身边人数不对,奇怪问道,“咦,其他的那些人呢?”

众人往身旁一看,惊讶发现,确实少了许多人。还有人眼尖,看到远处有着一道道飞奔而逃的背影……

刚才王七娃的那一声喊,是冲锋的信号,可对某些人来说,同样是逃跑的信号。其实在刚才的混乱中,早已经逃走了十几个人。

有趣的是,最先出头的都是王七娃这样矿奴身份的人,逃跑的同样都是矿奴身份,完全就是两极分化。反而是大瘤、柱子、大眼他们全都混在中间,算是江湖人的某种本能吧。

……

随着李敢他们归来,秦白也得知了与上林村发生了冲突。他开口夸奖:“敢子,不错。忍着点不是让别人骑在咱们头上,如果以后再有事,咱们就直接开打。”

接着就宣布奖励,秦白对王七娃笑着点点头:“七娃,你是头一个冲的吧?你可以选直接拿二两赏银。也可以选拿一两,但以后你就是队长。”

由于王七娃原先选择的是第一种,按照规矩是不能成为队长的。因此可以选择多拿钱,以后依然就是只干活的第一种。但也可以破例成为队长,不过以后遇上争斗,就需要带人一起上了。

王七娃稍稍一犹豫,就有了决定:“二爷,俺想要成为队长。就是怕做不好,误了您的大事。”

“做不好可以慢慢学,我这里只看用不用心。”秦白鼓励说。接着道,“其他人每人赏五百文。敢子、高子,你们的奖励我回头会给你们算。”

一时间是皆大欢喜,所有人都觉得挺公正。毕竟过程很短暂,几乎没有人交过手,只有带头冲出去的王七娃比较突出。

然而正当发钱的时候,哭笑不得的一幕出现了,那些逃走的人居然都回来了?而且还一个不少?

秦白把那些人都叫到跟前:“你们谁选了第一种?选第一种的都举手。”

除了一人,其他人都忐忑的举起了手,生怕秦白责怪。

秦白吩咐:“既然是第一种,你们就没事。不过都听好了,如果以后有同样的事发生,选第一种的都给我快些跑。别踏马的留在原地看热闹,打起来才想着逃。如果还有下次,就别怪我不客气!”

挥挥手,让那些人快点滚。面对着留下的那人,秦白冷笑,甩手一个耳光:“你运气好,怪我以前没说清。想多拿钱,就要多办事。当时没人逼你选第二种。你可以滚了,把以前给你的钱全留下。”

“二爷!”那人吓得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就饶了小的吧,小的以后不敢了。俺以后就选第一种,就第一种啊!”

“你还做梦呢?”秦白指着那人破口大骂,“今天是你命好,我放了你。以后其他人如果这样,我会当场打死他!”

“……”

其实对今天的表现,秦白是很不满意。他感觉自己似乎太“温柔”了,给了他们错觉,居然还有那样的蠢蛋,还会心存幻想,回来想继续挖矿赚钱?

另外,要不是有王七娃出现,李敢和秦高肯定会有危险。而自己手底下的那些人,说是一盘散沙那都是夸奖。聚在一起赚钱可以,一起打架还真的不行。全都只顾着自己,根本没想过,真被赶走了,他们还能赚到钱吗?

……

幸好自己不是要带队伍,只是想拖时间。因此除了赶走的那一人,其他人秦白也就没说什么,反而照样发下了赏金。

此后那几天,秦白就一直集体行动,生怕上林村全体出动过来报复。幸运的是,一直都风平浪静,手下的人也是越干越熟练,而挖出的矿石也超过了五万斤。

看着十九日快要到来,秦白就准备回井家庄一趟。走之前,他吩咐李敢:“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就先停工,都留在寨子里。跟他们说,我工钱全部照发,不会少他们一文。还有,万一有事,你和高子先顾自己。千万别管其他人,你们自己逃!”

“好,白二哥。”

第51章步步紧逼

楚园,井家庄东南处的贺府别院。今日的宾客络绎不绝,不断有人被迎入院内。而有身份的客人都被招待到主楼内,身份稍显不够的只能留在前院。不过贺府倒还招待周全,在前院开了两台戏班,一文一武,让那些客人欣赏消遣。

接近正午时分,秦白来到楚园门口,奉上请柬和礼金五十两。不知是否是错觉,门口迎宾好奇的偷偷打量了几眼:“您就是白二爷?东二坊的?里面请。”

秦白客气的点点头:“多谢!”

然而一进门,就被铁笙拉到一旁:“白二,有事要对你说。呵呵,你现在不得了,在这井家庄可是名声响亮啊?”

秦白眉头微皱,不知铁笙的话是何用意:“铁子哥,你别吓我。”

铁笙低声道:“前几日,你的人是不是出过糗?当着全庄人满大街拉稀?被人笑话?咱井家庄这里啥都缺,就不缺那些想要打亮字号竖旗的江湖新人。据我听说,对你小红岭感兴趣的人真不少,都想在你身上扬名竖旗。还有,你这几天是不是还打伤了上林村的小峰?”

秦白不动声色,点上烟:“铁子哥,那你这里有啥消息?”

“上林村的大狗牙已经放话,说要扫了你的小红岭。他手头能打的就有一百多,你挡不挡得住?”

“哦?”秦白神色未变,“铁子哥,我这里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你准备怎么应付?”铁笙继续问道。

“当然打包裹逃喽。还能咋样?”秦白微微一笑,反过来将了铁笙一军。既然铁笙那么的迫不及待,秦白就顺便摸摸他的态度。

铁笙的脸立刻沉了下来,盯着秦白连看了几眼:“白二,我没心情和你开玩笑,也不想你自己找死。信不信由你,我是来帮你的。从明儿开始,我的人就会入伙。你放心,我就当二柜,不会抢你大柜的交椅。不过我的人就守着东二坊,不会插手你和大狗牙的争斗。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给我守住小红岭。我们振威不留没用的废物。守不住的话,我也不会要你和你留在东二坊那些人的命,不过你们以后就只配挖矿。”

“是吗?”秦白不置可否,“那铁子哥,那你就顺便帮个忙,梦仙居还缺人看守呢。每月的分成就归你吧!”

“直娘贼,白二,你就没把老子的话当真是吧?”铁笙低声骂道,“告诉你,真尽力了,你命大能逃回东二坊,我还能放你条活路。如果玩花样,我送你们全都归西。还有,我这人最讲规矩,入伙就是入伙,没事的话你就一直是大柜。梦仙居的事我会管,分成我不会碰。”

“呵呵。”

上次的集体食物中毒,带来了不小的后遗症。不仅让大狗牙等人有了野心,连张九运都出现担心。于是张九运立刻就让铁笙加入进来,生怕秦白一触即溃,让他措手不及。当然,张九运不会去管秦白的死活,主要是为了铁笙二柜的交椅。如果大柜没了,二柜不是名正言顺就成为了大当家了吗?

……

这边秦白正面对着步步紧逼,而在楚园后院,贺文贤低头跪地,正被云曦厉声呵斥:“七叔!你太伤嫂子的心了!”

重重拍着边上厚厚一叠画册:“哪儿来的书?污秽不堪!下流无耻!还以为你挑灯夜读是为了进考,没想到你看的是这些污眼的东西?”

“嫂子,我错了。”贺文贤态度良好,他知道云曦对自己向来是口硬心软。而且这事万一被捅到自己父亲耳中,那可真的是闹大发了。

果然,云曦的脸色和缓许多:“知错就好。今日主祭后,咱们连夜回府,回府后就给我闭门读书。别怪嫂子唠叨,以后阖府上下都要你来担,嫂子也只有你来依靠。如果这次你能高中,那这事就了了。如果落榜,七叔你就别怪嫂子无情,我一定会给爹去信。先起来吧!”

“嫂子大量。”贺文贤笑着站起来,“看好吧!我这次十拿九稳。”

看着贺文贤孩子气般的牛气哄哄,云曦掩嘴而笑:“那就快去准备主祭吧,时辰也快到了。不过你身边的人可饶不过,都扣一个月的例钱。”

“啊?嫂子……”

“别求情,这是最轻的。他们都逃过一顿家法呢。”

“啊!天日昭昭!”

“嘻嘻嘻……”

“……”

等贺文贤一离开,云曦身后就凑过来两张俏脸,好奇的看着那几本画册:“小姐,要不要……烧了呀?”

“哎——!”云曦长叹一声,“找个地方收好,别给外人瞧见。七叔大了,早晚该懂这些,以后会还他。不过要吩咐下去,七叔身边只能留婆子,哪个小蹄子敢在七叔面前浪,就打死哪个。未满二八,绝不能近女色,那会伤身减命!”

“是,小姐。”雨婷嘻嘻笑着去拿画册,突然好奇心爆棚,猛的翻开,可还没等看清,就“啊”的一声捂住眼睛。

云曦和雨娉顿时笑成一团:“小姐,这小蹄子才发浪了呢。”

“才不呢。”雨婷反击,“姐姐你才浪呢。你就没想过要看?”

雨娉斜看了一眼画册:“哼。没想过。”

“撒谎,羞羞!”

“你才羞呢。嘻嘻。”

见两姐妹在打闹,云曦笑着说话:“其实看看也无妨。以后嫁人总会知道。”

见两姐妹似乎不信,云曦就故作镇定的拿起一本,装模作样的翻开书页:“你们看,这画技挺一般,没什么了不起呀!”

“小姐小姐。”

“嗯?”

“小姐,您的脸怎么那么红呀?就像煮熟的虾子了耶?”

“……”

“婷儿,嘻嘻,你要死了呀!敢说小姐?嘻嘻嘻……”

“娉儿,给我抓住这小浪蹄子,我要收拾她!”

“哇!咯咯咯!小姐欺负人啦——!咯咯,别挠痒痒了。救命呀——!只有小姐能看,婷儿不能看呀——!”

“你还敢说?”

“嘻嘻嘻……”

一屋欢笑,仨女已经乐成一团。云鬓衣香,满室春光……

第52章前院和主楼

新铁炉的点火祭祀,其实与现代的开工典礼差不多。尤其是秦白扮演的是个路人甲,无非就是走个过场。唯一比较意外,主祭的少年曾经见过一面,打听以后知道,他竟然就是贺府的七少爷贺文贤。

不过双方的身份地位实在是相差太远,秦白也没什么凑上前攀交情的意思。终于等到仪式尾声,就进入到大吃货国保留节目——胡吃海喝一顿。于是众人就再次回到楚园。

一些身份比较高的宾客被迎入主楼内,而秦白这些人就被安排在前院。人倒是不少,共有二十几桌。

秦白就在前面的那六桌,能坐在这里都是井家庄有名号,还有附近江湖道上爷字辈的人物,并不仅仅看实力。比方说,秦白就看到盐帮的赵豪就坐在后面几桌。怎么说,他的势力应该比小红岭强了不少,可就是因为还没有自立门户,称不得“爷”,于是只有“随从”的资格。

秦白在自己座位坐下,立刻吸引了同桌人的目光。

“这位小兄弟,挺面生啊?”

“抬爱,东二坊白二。”

“哦,就是小红岭那个吧?”

“呵呵,看现在的小崽子们多威风?年纪轻轻就能和咱们平起平坐啦!”

“哈哈哈……”

面对调侃,秦白默不作声,甚至脸上挂着的笑容都未减少丝毫。这些人全都是有人有刀,实力上小红岭根本就比不过。秦白可不希望因为口舌之争,莫名其妙惹上几个仇家。

“小兄弟,脾气挺好啊?”边上有个络腮胡微笑点头,“白二,想要在井家庄长久,一要看手底下人马,二者嘛,呵呵,脾气好一些,终归是好的啊!”

秦白同样对那络腮胡微笑点头。坐下后,这还是头一位对自己释放善意的人。不过那种善意依然很有限,到目前为止,竟然还没有人主动自我介绍。很显然,秦白面临了那些人的集体无视。

来到之后,秦白也曾经打听过一些宾客,防止以后是两眼一抹黑。恰好知道这位络腮胡,他花名黑牙雄,井家庄里开杂货铺最大的几家之一。

在这里开杂货铺的,主营基本都是收赃。不过与其他杂货铺不同,黑牙雄不仅做店铺生意,而且还做上门收赃,根本就不怕土匪寨子黑吃黑,或者说,有些小团伙还怕被黑牙雄那伙人黑吃黑。甚至还听说,有时候还与其他团伙联手在外面“做些大买卖”。

“白二是吧?”对面有人突然说话,“既然今儿凑巧,那正好有事对你说。周来问周掌柜的那张欠条已经转给了我。就想问问,给你几天能凑齐钱?”

“请问您是……?”

“银钩赌坊,萧腾。”

周围人都露出那种看好戏的笑容。黑牙雄笑着为秦白介绍:“这位腾爷的赌坊日进斗金,更厉害的是啥印子钱都敢放。白二,你欠的钱千万别拖,他那里利滚利可黑呢。呵呵。”

“关你鸟事!”

“切!”

看的出,黑牙雄和那位萧腾之间有些不对付,但互有忌惮,在这里也就是口头之争。

然而忍让并不代表软弱,秦白说道:“腾爷,我确实给了周掌柜欠条。但说好是过几个月再给啊?”

“你上面写期限了没有?既然没期限,就按规矩,我拿出欠条,你就得还钱。”

“呵呵,我能拿出钱,还用写欠条?”

“这我不管。就给你三天。你三天拿不出钱,我扫了你东二坊,抓你的人抵债。”

没想到这时候黑牙雄又说话了:“萧腾,混江湖早晚会遇上坎坷,为啥不留一线呢?你就不能放宽几天,最多说好个利钱吧?”

没想到萧腾嗤笑:“呵呵,放宽几天?难道等他被大狗牙砍了后吗?我找死人去要账?这事没商量,最多就是三天!”

周围一片哄笑,那些人看秦白的眼神就仿佛像是看死人。黑牙雄对秦白做了个爱莫能助的手势。秦白再次对黑牙雄抱拳感谢,无论他的用意如何,总是在帮助自己。

接着,秦白对萧腾微微一笑:“腾爷,你说三日,那我也没办法喽。不过当时是我当面写给周掌柜的,还钱的时候周掌柜也必须到场。到时候钱货两清。”

萧腾略微一想,觉得那也没什么,就点头道:“好。三日后我会让周来问去你东二坊,你别出花样,准备好钱!”

然而就在这时,边上响起一声怪笑:“腾爷,你就不怕这兔崽子连三天都活不到吗?”

……

与前院里江湖汉子的粗鲁不同,此时的主楼内,青烟袅袅、丝竹声声,显得相当雅致。能坐在这里的都是井家庄里排在前面的几大家,还有几位举人秀才,算是某种意义上的点缀。

然而几大家那一桌似乎气氛压抑,许多人都显得表情不怎么自然。贺府新开了铁炉,产量大增,肯定会挤压其他几家的市场。

反而是文人那边已经是诗歌助兴,热闹非凡。他们纷纷给贺府捧场,恭贺生意兴隆,完美的起到了自己的作用。

虽然各大家的家主不会在这样的场合出现,但今天出席的同样是各家排名前几的核心成员。而这些人眼神在相互交流,最后集中到领头的王家、周家身上。终于,王家的王连山举起酒杯站起,向着卷帘后内眷那边一敬:“三夫人,王某先敬贵府一杯。祝贵府财源广进。”

“多谢!王四叔。”云曦的声音从卷帘后隐隐传出。

王连山一口饮尽:“三夫人,王某代表其他几家,还有事请教。请问贵府能否拿出个章程?贵府生意兴隆,也不能让咱们这些近邻喝西北风吧?”

“呵呵。”云曦传出几声娇笑,“王四叔,您这话有些过了吧?打开门做生意,贺府绝不会拦着诸位近邻。就算诸位近邻觉得生意不好做,也可以告诉给妾身,妾身很愿意给个公道价买你们的矿山、铁炉和铺子。”

几大家全都脸色骤变:“三夫人,你这话是啥意思?”

“妾身的意思就是让你们量力而行,有多大量吃多少饭呀?别到时候守着空荡荡的祖业后悔,还不如多买些田亩吃租呢。嘻嘻嘻……”

第53章躲不过

主楼里的气氛陡然凝固,没想到贺府会如此的咄咄逼人。王连山同样感觉下不了台,表情阴沉:“三夫人,您这话就是不想给咱们活路喽?那好!王某承认你贺府是强,但有句话王某却不得不说,咱们这几家合在一起也不是吃素的。”

“无妨。”卷帘内传出轻笑声,“王四叔,您这话可吓坏妾身了,妾身这个弱质女流可担不起啊!”

气氛变得越来越紧张,连周围的乐妓都停下演奏,生怕带来什么刺激。然而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高喊声:“喜报!喜报!二老爷高升啦——!”

“皇上有旨,二老爷荣升兵部尚书!位列正二品,追封三代,诰命夫人……”

王连山等人全都脸色大变。而文人这边列席的丁庆凡反应最机敏,他首先上前躬身大礼:“学生向七爷、三夫人贺喜,恭喜二老爷荣登大司马。祝二老爷早日入阁为相!”

于是其他文人全都反应过来,同样上前,纷纷道喜。云曦笑声传来:“同喜同喜。来人啊!给诸位贤达备一份回礼。今日需尽兴而归,望诸位贤达文思泉涌。”

顿时是喜色一片。能留在井家庄的那些文人,基本上都是些科举无望,也根本不想什么文思泉涌了。但可以预期,那份回礼肯定很丰厚,今天有吃有玩又有拿,还有什么比这更高兴的呢?

而几大家这边已经是面如死灰。本来就已经是弱势一方,没想到贺观章居然更上一层楼,更成为了兵部尚书。这一来,就算几大家各自都有在官府的关系,但哪个敢和一个实权尚书碰?双方的差距一下子就变得遥不可及。

在明朝,除了入阁的那几位相爷外,次一等的就是六部尚书加上都察院的左都御史七人。而这十几人就组成朝廷中最顶尖的文官。

六部之中,名义上排最高的是礼部。不过实权、实惠都很少,但关键能外放为学政,能成为一批学生的座师、房师。也就是说,能很快积攒出一群很有用的人脉。另外,像礼部尚书、礼部侍郎往往是熬资历所用,一般都名望极高,被誉为天下文宗,因此入阁的机遇相当大,是一块很好的跳板。

至于说到实权,毫无疑问吏部第一,掌管文官的升迁考核。排第二的就是户部,钱袋子也相当重要。

兵部一般排第四,虽说主内外兵事,掌管武官的升迁考核,但文贵武贱,地位上差距很大。之后就是刑部。由于小案子地方衙门就能处理,刑部只要审核,而大案要案又有都察院和大理寺分权,因此实权实惠就没那么多。

排最后的就是工部,当然,工部油水很足,搞工程的反正都懂的。就是天天钻在钱眼里,风里来雨里去的很辛苦,被那些崇尚魏晋风流的文官们看不起。

但不管怎么样,六部是朝廷中最为关键的六大部门,里面的官员也都是清流。更不用说是六部尚书,就差一步就到达文官的顶峰。

在这之前,其他几大家多少还心存侥幸,虽然听说贺观章可能成为工部尚书,但还是希望那仅仅是谣言。可万万没想到,最后的结果非但成为了尚书,而且排位变得更高,成为了兵部尚书?简直有那种泰山压顶般的窒息感。

面面相窥了一会儿,几大家终于全部站了起来,不情不愿的齐声向卷帘里道贺:“恭喜贺府二老爷高升!”

而在卷帘内,云曦已经是笑容绽放。在她耳边,雨婷还在嘀咕:“小姐您真厉害啊!放在这时候再让人报喜讯。您看他们都吓傻了吧?哼,看看谁厉害耶!嘻嘻嘻……”

“轻点声!”云曦轻轻拍打了雨婷一下,“像你姐学着点,大姑娘家的,就没一点儿稳重。”

没想到雨娉同样嬉笑着抱住云曦:“小姐,其实娉儿也很开心的呀!”

“嘻嘻嘻……”

……

喜讯很快传开,楚园外鞭炮声连绵不断。终于等到稍稍安静,被打断的秦白看向那个说话的人,边上的黑牙雄笑着介绍:“呵呵,这位兄弟就是大狗牙。”

“是白二?”大狗牙冷笑着上前,“问你一声,定好棺材了吗?没钱的话,爷爷我也可以送你一张破席子。”

“喂,大狗牙。”对面的萧腾发声,“能不能让我收完账?他死了三百两你给吗?”

“腾爷,不敢不敢。”大狗牙对萧腾拱拱手,“就让这兔崽子多活三天。我等腾爷您的消息。哈哈哈。”

“踏马的这条疯狗是谁?”秦白突然说话,让周围人全都一愣。

大狗牙勃然大怒:“玛德!”一口唾沫吐向秦白的脸,冲上前。

秦白一退让开,手已经伸到怀中,紧握着刀柄。

四周一片忙乱,不相干的人纷纷让开。然而就在此时,传来一声大吼:“在楚园都踏马的敢动手?是谁找死?”

就见冯四海领着一群振威的人,气势汹汹的过来。大狗牙连忙后退一步:“冯爷,咱就是和这位白二兄弟说说话,都是粗人,声音大点都不行吗?”

“说什么?”

“男人嘛,当然说去瑶池喽。今晚有个清倌人要见红啊?我们商量双龙一凤做连襟喽?”

听到边上窃笑,冯四海也不想把事闹大,扫了自家三奶奶的兴:“踏马的都滚回自己位置。”他转头看向秦白,“哦?你就是白二?”

“是,冯爷。”

“那就好。你这月小红岭的量不许少一斤。如果谁敢误铁炉的大事,我们振威就找谁算账!”一边说着话,冯四海一边就虎视眈眈的转向大狗牙。

大狗牙眉毛一挑:“冯爷,放句明白话,你们振威是不是想保这兔崽子?”

冯四海哼了一声:“我们和小红岭没关系,江湖上的事我们更不会管。我们就管这个月矿石不缺!”

大狗牙斜坐下来:“那就好,小子,你踏马的命真好。我给冯爷面子,你这小兔崽子能够活到下个月啊!”

……

秦白站起身,拱拱手向外走去。留在这里已经没什么意义。既然躲不过,那就只有一条路——招兵!

第54章东二坊招人

“招人啦!招人啦!能打的一两,能干活的二百文。来的都收啊——!”

一大早,人市对面东二坊的一间空店铺内,传出了阵阵童声叫喊,立刻引来了不少人的好奇。

人市这里本来就是闲汉多,再加上来来往往的路人,没多久,就聚拢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喂,这是谁家的娃?都吆喝上了啊?”

“小孩,你是玩哪样?”

唐东站在椅子上,从兜里摸出一颗大枣塞嘴里,毫不怯场:“看热闹的让让,别挡着俺招人。能打的一两,干活二百文。包吃住,来就有钱拿啊——!”

“小娃娃。”有位混混嬉皮笑脸的上前,“真有钱拿?那俺就是能打的,你给一两吧!”

周围一片哄笑,全都在看好戏。唐东从底下拿出一只半斤左右的杂粮馍馍:“这位大哥进来等着吧!银子月底给,这是给您吃的。晚上还会给。还有吗?招人啦——!招人啦——!”

笑声骤停,没想到居然是玩真的。那个混混脑中一转,想到占了便宜再说。于是接过馍馍,扳下一块塞嘴里:“那俺再去叫几个人,等会儿过来。”

“你不来也没啥,算是送你吃了。俺聪明着呢,不会和你计较。”

“轰——!”又是一阵哄笑。那混混恼羞成怒转身,扬起手:“小王八蛋!”

“啪!”,一根木棍如长蛇般探出,重重的击在那混混的右肩窝,那混混整个人都被击飞。不知什么时候,曹大材已经出现在店铺里:“这位朋友,一个馍馍也就两文,你骗了就算了,还想要揍这娃娃?”

那混混迅速的从地上爬起,气急败坏指着曹大材:“呸,杀才,敢打老子?都一起上,砸了这里!”

话音未落,就听到拔刀声,曹大材手中的刀寒光闪烁。

那混混和身边的几个同伴都止住动作。虽说井家庄这里禁打斗,但此处不像其他城镇,根本就没有那种游手好闲、惹是生非的闲汉混混们的生存空间。换句话说,这里的闲汉混混背后其实都有人,无非就是工作之余在外打野食。总免不了有些摩擦。因此对于动刀,井家庄管的就相当紧,至于动手,只要不动家伙,许多时候也会眼开眼闭。要不然,治安好到夜不闭户,梦仙居还要什么护卫呢?那些铺子又何必给坊主保护费呢?

而在人市中,这样打野食的混混本来就比较多。有做中人赚些钱的,也有欺负别人勒索的,甚至还有些到井家庄找机会的江湖客。这样的小团伙,经常会欺负些生面孔,捏几个软柿子。但不管怎样,他们也绝不会把事闹大,闹到动刀见血的程度。

然而就这样退缩,那几个混混又有些拉不下脸。就在此时,铁笙领着豹子等十几人出现:“都给我滚!小红岭的白二招人!想来的就来。直娘贼,你们几个混蛋为啥闹事?活腻味啦?”

“呦,铁爷。”那混混全身一缩,低头哈腰,“小的不知这里是铁爷您的。”

“不是我的,当家的是白二!你还不滚?”

“就走,就走!”

看热闹的人慢慢散开,终于有人大胆问道:“铁爷,您这里真的招人?进你们振威?”

“不是我,跟振威也没关系。招人的是小红岭白二,你们找……他!”指着唐东,铁笙嘴角一抽。身后的豹子几个都捂住眼,拼命的忍住笑。

“对!就是俺!别看俺岁数小,俺聪明着呢!”唐东神气活现的继续喊道。铁笙身后终于是笑成一片。

“这位……小哥。”有位看模样是打临工的人问唐东道,“真包吃住?干活每月二百文?”

“真不骗你,不信您问铁爷,他和俺那白二哥哥关系好着呢。”

铁笙已经瞠目结舌,都不知道该不该和唐东这小孩计较。没想到唐东居然会扯虎皮拉旗,而且是面不改色。豹子他们更是笑弯了腰。

“那……算俺一个?”

“给,馍馍您拿好。”

“啥时候干活?是庄里吗?”

“去小红岭挖矿,不在庄里。”

“啊?那俺不去了。东西收回去吧。”

“没啥。这位大哥,以后想好了可以再来。”

接着又有几位江湖客过来询问,可是一打听,这小红岭居然已经恶了上林村的大狗牙,而且双方都快要开战。他们就立刻退缩回去,不见得就为了一两银子去当炮灰?消息慢慢传开,连几个心动想挖矿的人都退缩了……

不过还是有人感兴趣:“这位小朋友,我这里有十六个人,都是年轻能干活的。每个只要八两,不零卖,要拿可以全部拿走。”

唐东乐呵呵的回答:“俺这里不买人。能打和能干活的全都拿钱做活。”

“哦?你们小红岭矿黑子不缺吗?”

“俺们这里没有矿黑子。白二哥哥说了,来去自由!哦,不信你们可以问铁爷,白二哥哥也告诉过他,他也来去自由。可铁爷义气,他死活都不肯走呢!”

“……”

“靠!”铁笙实在忍不住,掉头就走。而曹大材也觉得丢脸,转身往屋里躲。

恰好俩人相遇,豹子笑问:“大豺兄弟,慢走。这是哪儿找来的活宝?”

曹大材抹了一把脸:“额也服气,大当家会让东子干这活。太贼你北的没脸了,这抛头露面耍嘴皮子的事额不行。”

“那你们能招到人吗?”

“听天由命,额估摸着难!”

“诶,大豺。”铁笙突然插话,“告诉白二,咱有话在先。别有那种借咱们振威名号的心思。等会儿我就会放出消息,我的人只管这东二坊。让白二快想想其他法子,你们这样招人,给别人摸了底细,只会越来越丢脸。”

“明白了,铁爷。”

挥挥手,双方分开。豹子依然是乐不可支:“呵呵,师兄,我看那个叫东子的挺机灵。等以后白二垮了,就让那小子拜你为师。啥都不用他干,天天身边拍马屁也挺高兴。”

“滚!”铁笙笑骂,突然感觉奇怪,“你说白二在干嘛?不会跑了吧?”

“能跑哪里?我估摸着病急乱投医,你看连东子都用上了。”

“呵呵,也对!”

第55章莱州城招兵

而在此时,秦白已经领着秦高回到了莱州城,因为他知道,现在急需的并不是什么招人,而是招兵,招些拉上就能打的人。至于唐东那里,可以说是做戏,对大狗牙和铁笙他们都是种麻痹。

莱州城外,住着几千户上万人口的流民群体。其实这是这年代普遍现象,许多大城市都因为商业繁荣,工作机会多,城里已经住不下,导致城外形成大片居住区。例如北京、南京、苏州等。甚至北京因为城市扩容,在南城新建了外城,把一大片原先城外区域变成了城内。

但这里就有一点不同,其他城市基本都是商业繁荣,而莱州城却并不是什么商业中心。因此工作机会较少,流民的日子就比较苦。

而在这年代,每逢灾荒战乱,老百姓基本都会向临近城市逃。一来比较安全,二来总会有官府或者大户赈灾施粥,活下来的机会就比较大。

但是只要灾荒战乱过去,城外的流民一般都会散去。而且每过几年、十几年就这么来一次,就算那些流民城外定居,或者被造反的那群人抢光裹挟,或者为了城市安全,官府把城外流民的房子家产拆了烧了,因此流动性就比较大,很难形成固定的定居区域。

然而莱州城就不同。这里城高兵多,尤其是矿工多、大户人家多,很容易拉出一支战斗力比较强的守城部队,再加上铁匠铺遍布,连兵器都不怎么缺,因此很少有敌来犯。举个例:另一个时空明末时候,孔有德几万大军叛乱,接连打垮朝廷几支大军,占领了大半个山东。可就是遇上莱州城,照样抓瞎,死活都打不下,甚至把城里的巡抚骗出杀害,照样面对群龙无首的莱州城是束手无策。

所以说,莱州城外那批流民群体就比较稳定,而且人变得越来越多。但另一方面,城里的工作机会少啊?而且时间长了后,许多人都丢下了种田的手艺,连去做佃农都不行。另外就是城里人对这些流民的歧视,这应该很容易理解。尤其是工作机会少,害怕流民抢了城里人的饭碗,因此在这些流民中,能出头的人极其少,大部分都生活在最底层,许多年轻人都天天在街上乱逛无所事事。

有趣的是,由于消息闭塞,再加上见识少,害怕离开熟悉的地方,许多莱州城的流民连三十几里外的井家庄都不怎么知道。就算偶尔有些知道的,也都被那些……其实也不算谣言给吓唬住,几乎不敢去那种很黑暗的地方。

所以说,当时牛三爷找到仇波,确实是找对的方向。而仇波同样很容易的为牛三爷找到一些人,不管手段是逼的还是骗的,反正难度并不怎么大。

……

此时站在两兄弟跟前的是黑子,他正在对秦白说着些情况:“白二哥,振威的铁爷走了后,这里就荒了。仇……癞头波不敢来,其他几伙人也不敢乱伸手。虽说那几家铺子还开着门,但就靠着帮里的几个弟兄在张罗。生意清淡许多,有些弟兄已经准备走,还有几个准备自己单干。就是谁都不服谁,都暗中在拉人马呢。不过俺还听说,癞头波并没闲着,他也在私底下联络,准备风声过去就重新开张。”

“哼。”秦白轻蔑一笑。

黑子打量了几眼秦白,连忙说道:“白二哥,哦,应该叫您白二爷。其实俺早就想给您通消息,就不知道到哪儿找您。当时铁爷都说了,您已经在井家庄闯出名号,把英子、东子他们都接过去享福。现在又赶走了癞头波,那么勇胜就应该是您的。”

“你知道就好。”秦白吩咐道,“那三家铺子加上地盘上其他生意,再差每月都有一百多两。你给他们几个带句话,还有,再去堆场,告诉给和尚、小五他们几个,中午我会在运来请喝酒,商量勇胜的地盘怎么分。”

“啊?”黑子大吃一惊,“白二爷,和尚、小五他们就不是咱勇胜的,为啥要叫上他们?”

“我以后常驻在井家庄,不会常回来,这里的地盘就要找几个信得过的管。我不管原先是不是勇胜的兄弟,我只想要自己人。”一边说着话,秦白一边扔了一小吊铜钱给黑子,“这是赏你的。你去找,越多越好,我会从里面挑几个。办好这事,我会带你去井家庄,绝不会亏待,会给你安排个好差事!”

“诶!谢白二爷赏。”黑子欢天喜地的跑开。

秦白随后来到运来客栈,就是原先唐东家做工的那家客栈,找到掌柜,留下二两银子定了间雅间,让他们中午准备一桌酒席。接着又开始去找几个想好的目标。

“刺毛,聊几句。”在城门洞口,秦白找到了带着十几个小弟的刺毛,他们都蹲着在懒散的吹牛。

刺毛十二岁的时候,他那个寡妇妈就和一个野男人跑了,随后就加入了城外的另一个帮会,一直混到现在。就是刺毛比较倒霉,两年之前抽签抽中徭役,去济南修了大半年的城墙。回来才知道,他跟的那个帮会大哥被仇家杀了,那个大哥的地盘也被帮里的其他人分了。于是只能带着自己的人到处偷鸡摸狗,勉强糊口。

“白二?”刺毛有些惊奇,“听说你在井家庄竖旗啦?大人物了啊?”

“这算啥事?”秦白在刺毛身边蹲下,点上烟,轻描淡写,“就是杀了井家庄一个当家的,抢了他的地盘,再让朋友帮忙赶走了癞头波。”

刺毛把头朝后收了收,盯着秦白的脸,半响后才开口:“俺还以为他们在喝酒后吹牛,没想到是真的。那恭喜啦!名动江湖,以后要叫你白二爷了。”

“不说废话,我那边缺人,有没有兴趣跟我做事?你能打,兄弟也不少。如果咱们能赢,以后你就是我勇胜的人。我会给你块地盘,你和你的弟兄们都有地方找食。”

刺毛再次惊讶的转过头,恰好看到秦白向空中吐了口浓浓的烟……

第56章给个机会

护城河边上的一块空地上,俩个人光着膀子在摔跤,小威和他的小弟们围成一圈在喝彩口哨。终于分出胜负,一人被摔倒在地,边上又出来一对,摆开架势准备再来一场。

发觉边上有人走近,小威一转头,举手招呼:“呵呵,白二,稀客。听说你去了井家庄发财?”

“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秦白笑眯眯的走近,“边上聊几句?”

小威皱了皱眉,没有直接拒绝,随着秦白走到边上:“白二,虽说俺们不是开一个锅伙,但俺岁数比你大,资格比你老,摔跤最多和俺打个平手,你有啥资格让俺跟?”

“就凭我有地盘有钱,跟我的兄弟们天天吃肉。”指了指小威的小弟们,“你的人天天捡烂菜帮子,一个月能吃饱几天?小威哥,不是我说你,和花子抢食吃,很有面子吗?”

小威脸色微变,并没有被秦白的话激怒:“白二,跟不跟先放在一边。你有没有把握?俺可听说井家庄就是江湖风云地,每天都有人出头,每天也有人喂狗。”

“说没风险那是唬你,不过风平浪静就能赚钱,我凭啥找你?到时候磕头拜门的数都数不清。”秦白微笑道,“至于有没有把握?混江湖无非就是拼命。我现在已经井家庄竖旗,这里的勇胜也是我的,我还是在拼。小威,别嫌我说话难听。你真怕风险,那就不要出来混啦!”

“俺啥时候说过怕死?俺的名声也是打出来的。”小威被激的转过身,“俺是在问,俺有啥好处?就凭你一张嘴吗?跟俺的弟兄好歹也有二十多。”

秦白掏出一块一两多的碎银子,扔给小威:“这钱给你,让你的弟兄们中午能对付个饱。你问好处?那中午就去运来。我请你和其他几个喝酒。”

望着秦白、秦高的背影,小威心中隐隐有些不甘。原先城外这一片,他的名声比秦白响亮,手下的弟兄更是比秦白多不少。可现在秦白随手就能扔出银子,自己却带着一群穷弟兄们天天苦熬?

有几个小弟见秦白离开,就走过来:“小威哥,白二找您有啥事?”

“没啥!”小威把手中的银子塞入怀里,“走,俺请你们吃干的,天天喝稀就一肚子的尿。今天弟兄们都吃饱,过几日带你们去干大事!”

“好!”满堂喝彩。没什么比吃饱饭更让人高兴的了。

……

肥熊嘴里咬着根草,乐呵呵的看着手下把哭哭啼啼的两个孩童赶走,接着兴高采烈的把刚抢到的六枚铜钱交到自己手中。

肥熊头一转,随意对秦白道:“白二,你就不撒泡尿自己照照?让俺跟你?别以为去过井家庄就很威风。你会砍人,俺废了的人就少了吗?快滚啦!”

“真的没商量?”秦白似笑非笑。

“商量个啥?爷爷在这里混的挺好。”

话音刚落,肥熊就感觉小腹剧痛,秦白一拳狠狠的把他打了个弓身。惨叫声还未出口,又一拳封在眼角,肥熊一个后仰,重重的躺倒在地上。

“草泥马!想当老子的爷爷?你够不够格啊?小爷今天就治你的皮痒!”一边破口大骂,秦白一边对着肥熊一顿拳打脚踢。

而肥熊的十几个手下见自己大哥被打,纷纷扑了过来,却干脆利落的被秦高一拳一个打翻。

没一会儿,肥熊已经被秦白打得头破血流,脸被踩在秦白的脚下,只能挣扎的发出一声声的惨叫。俯下身,秦白居高临下的吼道:“肥熊你这王八蛋,给你面子才叫你有机会发财。识相点,中午去运来喝酒。不想要这机会,你这一辈子就是抢小孩糖钱的烂命吧!艹!”

向地上吐了口唾沫,扔下一地狼藉,秦白和秦高向外走去。突然,有道矮小的身影窜到跟前:“白二哥,俺刚才边上听着呢。能带上俺吗?俺不怕死!真的,俺不怕!”

秦白定睛一瞧,这少年他认识,名叫焉苗,十三、四岁,还有个十来岁的妹妹苗丫。他们兄妹俩都姓苗,名字没人知道,也没人在乎。几年前出现在这里,当时瘦骨嶙峋的在要饭,都不看好他们能活下来,没想到东混一顿西混一餐混到现在,还找了个角落建了间草窝。不过现在倒还算壮实,虽然还没发育完全,焉苗还是经常到堆场去扛包。

看了看焉苗,秦白不禁心一软,也许是与他们两兄弟经历相似:“去去,这里没你事!”秦白是过来招兵,有很大可能会送命。焉苗根本就没长大,他又不需要什么童子军。

没想到焉苗顿时急了:“白二哥!俺听话着呢。俺跟您。俺手下也有人,俺也很能打。”

秦白笑着摇摇头,快步走开。跟着焉苗的同样是些半大小子,根本没必要害他们。

焉苗急步追上,缠着秦白:“白二哥,给俺个机会吧?俺现在就让小丫陪您睡!”

秦白差点儿一个踉跄:“滚!”

……

一直到临近午时,秦白兄弟俩才来到运来客栈。除了找人以外,秦白还另外租了辆马车,买了不少这次准备采购的货物。

让客栈伙计安顿好马车,恰好遇上客栈掌柜。秦白抬手招呼:“全伯。”

“白二啊?”掌柜满面笑容,“听说你出息了啊?阿青他们全家跟着你算是享福喽。”

秦白笑笑,没有辩解:“叔婶还一直在说,多亏全伯您这些年的照顾呢。”

“哪里哪里。”掌柜笑着客气,“里面的席面已经备好,有啥不满意的再跟我说。放心,今儿油水包你们足,不够随便添。他们都在里面等着呢,你先进去吧!”

“谢了,全伯。”

秦白正准备进去,突然间,身后有人怯怯的在喊:“白二哥。”

秦白一回头,又见到焉苗领着五、六个岁数差不多的小子候在门外,表情中满是期盼,又是忐忑不安。尤其让秦白无语的是,焉苗身边站着个小姑娘,明显擦过脸,她倒也不怕生,好奇的盯着秦白在看。

“靠!”秦白暗骂一声,无奈的摇摇头,对焉苗示意,“进去吧!全伯,你再给其他几个上烂肉面,帐都算我的!”

“谢白二哥!谢谢!谢谢!”

第57章最怕连拼命的机会都没有

进入雅间,就看到十几人在聊天。桌上的油油腻腻的菜品已经冷了,但没人动筷,但不妨碍那些人不断咽口水。

焉苗主动找了个角落坐下,秦白兄弟俩就坐上主座。扫了一眼,基本都是以前认识的,都是各帮会新蹿红的年轻人,他们手底下少则几个,多则二十几,而且基本上都能打。就是那些地盘都被老一辈的瓜分,这些人很难找到什么出头的机会。

见秦白坐下,顿时变得鸦雀无声,这些人都神情复杂。原先在这流民居住区都是平起平坐,甚至名声和势力还要比秦白强一些,可现在秦白能到井家庄插旗,还能赶走仇波,夺下勇胜的地盘,并且敢在这里召集诸人,证明这消息都是真的。毫无疑问,一下子就成为了爷字辈的人物。

秦白微微一笑:“咋啦?都秀气的成大姑娘啦?还不开吃?”

那些人立刻用眼神交流一下,和尚主动站了起来:“白二……爷!”

“别那么客气,咱都是一块地方、一个出身。”秦白笑道,“给我面子叫白二哥,直接点叫白二也成,还显得弟兄们亲热些呢。”

顿时响起一片笑声。和尚这人手很黑,手底下也有二十几人,差不多是堆场一霸,就算那边抽头的帮会也让他三分。

笑声稍歇,和尚继续道:“那好,白二哥,俺们就等您个明白话。是不是弟兄们跟你到井家庄卖命,以后勇胜的地盘就有俺们一份?俺信得过您,只要您点头,这杯酒俺就先干了。”

“凭啥给你?你又不是俺们勇胜的。”边上突然有人一拍桌子,那人叫大胡狼,原先他就是勇胜的,“白二哥,您以后是俺们勇胜的爷,这俺没意见。可俺们的地盘就那么大,那么多人咋分?”

听了这话,其他人一下子疑惑不定,而大胡狼他们三个原勇胜的人更是愤愤不平。勇胜地盘太小,自家的铺子更少,根本就安排不过来那么多的人。

秦白举起手,让众人安静:“我手里除了原先勇胜的地盘,井家庄就没有了吗?我保证弟兄们不会白出力。这次愿意跟我的,有一家算一家,每家先给二十两。地盘的事要等咱们赢了后,我一个人又看不过来,当然大家都有份。这里我就先给个话,只要这次你们带的人,带多少,一个人头就算一两。我举个例,如果和尚带了二十人,以后分他的地盘,除了按规矩交数外,他自己每月绝不会少于二十两。如果做不到,可以少交数不交数。如果还有缺口,我这里给他补!”

大多数人都露出满意的表情。就算分给手下人一半,小弟们也远远超过流民区的平均收入,更不用说他们这些做大哥的。然而还是有人提出异议:“白二哥,俺这里只有五人,俺太吃亏了吧!”

哄笑声响起,说话的那人就是小五。他有五个结拜兄弟,内部很团结,但对外却没有加入任何团伙,不过他们五兄弟都很能打,甚至在今天的这十几人中都算出挑。可是遇上这情况,小五这里人少就很吃亏。

秦白同样笑了一会儿:“这样吧!今天有缘在一起,我每家再加五两的地盘,算是送给弟兄们的。小五,一碗水没法端平,我只能尽量做到公正。不过以后你们几兄弟也要多招些手下,要不,给你地盘,你们也没法看住啊?”

又响起一阵笑声,更是有种捡到钱包后的高兴。见众人开始倒酒,准备共同敬秦白第一杯。秦白连忙摆手:“等等,我还有句话要说。要想分地盘,就要办成一件事。井家庄那边,上林村的大狗牙和我不对付。月底之前,我要砍了或者赶走他,还要在上林村插旗。”

“他有多少兵马?”小威问道。

“一百多吧,就算一百五。”秦白答道,“我现在手里有六十,你们全部加起来也有一百多,凑一凑能超过二百。不过我话要说在前头,井家庄那里和咱们莱州城完全不同,都是往死里招呼。他们都习惯了,咱们的弟兄却不一定能见血。所以你们谁不想去,我也不会勉强。喝完这顿酒,就各走各路。”

不少人就皱起眉,虽说人数占优,但这样的群殴,最讲究的就是血性,没见过血就很吃亏。而且这里是各路人马凑起来的,说难听点就是乌合之众。实力上最多就是平手,甚至这边还差了一线。

还是大胡狼提出疑问:“白二哥,这就是你说的机会?是送命的机会吧?”内心里,原来勇胜的那几个都不怎么愿意去,这几天他们已经暗中瓜分了地盘,早已经拿到实惠,因此都没什么动力。

“是拼命,不是送命。天底下没有容易得手的东西。”秦白微微一笑,“其实对咱们来说,哪个会怕拼命?最怕连拼命的机会都没有吧?”

众人若有所思,秦白的话说到了他们的心坎上。年轻人都有雄心,年轻人也都有野心,而且生活的实在太苦了,就算红着眼敢拼命,都不一定能有这种往上爬的机会。

“那俺退出。”大胡狼站了起来,继续拆台。

“可以。”秦白不动声色,“大胡狼,你以后就滚出勇胜。我说话算话,各走各路!还有其他人吗?”

大胡狼转身向外走去,一边走,一边还看了看另外那俩人。而那俩人,一个是低着头默不作声,另一个是身形微动,却又没站起来,估计犹豫后有了决定。

而其他那些人更是一个都未动。毕竟能有分地盘的机会,实在是舍不得放弃。或者说,他们还巴不得像大胡狼那样的人多一些呢。人少一些,自己的地盘就能多分。

不过大胡狼的拆台还是起到了一定的效果,气氛就有些沉闷。谁也不愿意第一个表态,生怕别人最后选择不去。如果自己表态了,最后不去的人又太多,那不是把自己都陷进去了吗?毕竟现在唯一的优势就是人多,如果最后人数都不占优,那风险就实在太大了。



第58章快班捕头

秦白默默的等待着,说实话,他心里也有些紧张。秦白现在能做到的,无非就是把手中的一把烂牌打到极致,实在不行,也只能另想办法。他的要求并不高,只要在座的人能去一半,就有那么一丁点翻盘的希望。

然而就在这时候,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阵动静声,就见几个人大摇大摆的闯了进来,为首那人一身衙役的“黑皮”:“哈哈,来巧了。今天江湖群英会啊?那有没有爷的位置啊?”

“鼎爷!”“鼎爷!”……

来者不善,和尚、刺毛他们纷纷站了起来,脸色难看的打着招呼。鼎爷对他人并不理会,嚣张的拉开秦白边上座位的人,一屁股坐下,伸手从面前的盆里拉下一只鸡腿,啃了一口,头一歪:“白二,怎么?踏马的你不欢迎老子?”

其他人全都不敢吱声,有些人还后退几步让开,而鼎爷的那几个随从却露出戏腻般的嘲讽笑容。自古以来,贼就怕兵。虽说鼎爷仅仅是衙门的帮役,但也不是一般江湖人敢得罪的。尤其是这里就在莱州城边上,属于官府的势力范围,一般人更不敢造次。

面对着鼎爷恶狠狠的目光,秦白慢慢的摸出一根烟点上,突然“噗嗤”一笑:“鼎爷,何必拐弯抹角呢?你就直接点,说是什么事吧。”

“好,爽快!”鼎爷冷笑,“白二,我管不着你在井家庄的事,但这里是爷爷我的地盘。你们这么多人一起干嘛?想聚众造反吗?艹!其他人都给老子滚!白二你也滚回你的井家庄,勇胜的地盘以后和你没关系,顾爷自会安排,轮也轮不到你这小王八蛋。告诉你,别以为在井家庄有了点小名气,只要来到咱们莱州城,你照样连狗屎都不如!”

“哼!”鼎爷接着对手下一挥手,“都愣着干嘛?他们不吃也不能浪费嘛,桌上的都给爷爷我装回去,再去问阿全拿几坛酒……”

火星一闪,一只烟头准准的弹到鼎爷的脸上。

屋里顿时寂静一片,连鼎爷都完全愣住了。他在这里向来是嚣张惯了,完全没想到秦白会突然动手。可紧接着,鼎爷就勃然大怒,猛的一拍桌站起:“王八……”

“啪——!”秦白狠狠的抡起一个耳光,又把鼎爷打落到座位上。还没等鼎爷反应过来,反手又抡着一巴掌,鼎爷一下子被打得满眼金星……

转过身,秦高同样开始动手,猝不及防之下,鼎爷带着那几个手下纷纷被两兄弟打翻,接着被秦高一扔一个,全部扔到门外。

秦白转身又揪住鼎爷胸口,原地拎起,正正反反又几个耳光,接着举起一把椅子,劈头盖脸的往鼎爷身上砸。

“救命!饶命啊——!”鼎爷一边惨叫,一边拼命往门外爬。整张椅子已经被秦白砸散架,秦白又捡起一根椅子腿,继续往鼎爷身上抽。见鼎爷已经快要爬到门口,秦白飞起一脚蹬在他屁股上,鼎爷顿时像只滚地葫芦般,直接滚了出去!

活动活动了手脚,秦白轻蔑一笑:“真当自己是爷了吗?艹!杂碎!”说完这话,秦白同样迈步走出门口。

这时候鼎爷已经被自己的手下救起,扶着他退到院子里。那几个人手中拿着铁尺、铁链,惊恐的看着秦白走来,口中不断虚张声势:“别过来!别过来!你们好大胆,居然敢殴打官差!就不怕王法吗?”

秦白冷笑,从怀中抽出匕首:“诸位官差哥哥,那你们就严格执法啊?我保证我是大明守法好百姓。呵呵呵。”

“你……”见秦白晃动着匕首越来越近,有位老成的连忙说道,“白二,留步留步,今天的事就算了。有话好好说,别闹的不可收拾,大伙儿都难看。”

“难看不难看就这么着吧。”秦白一步步向前慢慢走,“今天小爷不给阿鼎留个记号,他还以为自己是天王老子呢。艹!”

气氛陡然紧张,几个官差已经脸色惨白的退到院子门口。突然,门外一声大喊:“住手!都住手!”就见“哗啦啦”,又涌入二十几人,其中领头的是位三十出头,衙役打扮的短须大汉。

“顾爷!”

“顾爷,就是那小子打得鼎爷!打得好惨!”

“顾爷,您老可算来了!您可要给俺们一个公道啊!”

“……”

鼎爷的那几个手下纷纷诉苦,见到那位顾爷,就仿佛像是见到亲爹一样。而在这时,秦高也已经把藏着的兵器取了过来。秦白手中已经换成了苗刀,秦高也拿着自己的环首刀。至于和尚、刺毛他们也都出了雅间,远远的在边上围观。

顾爷名叫顾兆和,他是衙门快班捕头。而在衙门四班中,快班的衙役一般武艺最强,江湖关系也最深。捕快捕快嘛,基本上就把快班代称为整个衙役群体。至于为什么有“快”,因为这些衙役都会骑马,速度快。一般来说,当时的人只要是马术高超者,武艺上也绝对差不到哪里去。而顾兆和既然能成为快班捕头,先不说他手头上的功夫,起码也是个老江湖。

因此顾兆和扫了一眼鼻青眼肿的鼎爷,又看了看肆无忌惮的秦白两兄弟,微微皱眉:“你应该就是白二吧?你把阿鼎打成这样,总该给个交代吧?”

秦白扫了顾兆和一眼,发觉他面无表情。于是若有所思,慢慢放下刀:“阿鼎嘴太臭,小子莽撞,就替顾爷您教教他规矩。勇胜一直以来承蒙您照应,我没想过改换门庭。包括井家庄那边同样有您的一份。小子以为,万事还是以和为贵!”

顾兆和同样若有所思,眯着眼盯了秦白一会儿:“那就好,都是自家兄弟,打打吵吵伤感情。阿鼎有错,但你也不该出手太重。这样吧!啥时候你就摆一桌,向阿鼎赔个礼敬杯酒。好了,看你还有事,你和你的弟兄们就继续吧!我就不打扰了。”

说完这话,顾兆和带着那些人转身而去……

第59章面子大过天

跟随着顾兆和出门,他的手下都是莫名糊涂。这些手下是知道顾兆和的心狠手辣,怎么今天会对那俩个少年忍让了呢?而且自己这方人多,就算那俩兄弟能以一打十,只要城门口一叫,也能寻来守城的兵卒帮忙。又何必忍气吞声呢?难道自己的顾爷改性子了吗?

似乎察觉到了自己手下的心思,顾兆和低声喝骂:“那白二刚在井家庄斩了牛三,又急着和大狗牙开战,正是江湖少年擦亮名号的时候,难道你们就那么想做他的垫脚布?他们两兄弟都已经为名为钱红了眼,就算这次咱们以多欺少,你们哪个准备自己填进去?我这是为弟兄们考虑,现在交手,不值得!”

大多数人点点头,接受了顾兆和的说法。面子是要紧,但为了面子搭上自己的命就不值得了。可一旁的鼎爷依然忍不住,他已经缓了过来:“顾爷,那这事就算了吗?小的可是听您的安排,您可要为小的做主啊!”

“呵呵。”顾兆和斜了一眼,冷笑,“那是个聪明人啊!”

刚才秦白的那几句话,既有威胁,但也有妥协。“没想过改换门庭”,暗里的意思就是有可能另攀高枝。在衙门中,四班都有捕头,上面还有几位总捕头,另外还有六房书吏,这几个人哪个都不比顾兆和的势力差。如果仅仅是南城外原先勇胜的那块破地盘,那几个可能还会卖顾兆和的面子。可万一加上井家庄,多了块巨大的利益,就保不准有人会动心。

而“以和为贵”,说明秦白兄弟已经做好了当场翻脸的准备。这里毕竟不是城里,可以城门一关瓮中捉鳖,万一被两兄弟逃走,那就结了生死大仇,而且面对的明显是两个亡命之徒。就算顾兆和自己不怕,他还有家人亲眷呢。难道就为了仇波重新掌管勇胜,顾兆和自己与秦白兄弟俩去鱼死网破?那不是脑残吗?

没错,顾兆和与鼎爷之所以会出现,正是因为仇波求上了门,顾兆和也舍不得仇波每个月的进贡,毕竟细水长流每月都有二十多两。既然刚才秦白已经答应维持现状,顾兆和也就没了损失,他的心态同样也没那么迫切了。

“顾爷,难道小的就白挨打了吗?为了顾爷您,小的丢脸不怕,可白二那王八蛋打得是您的脸啊?”鼎爷急了。可以预料,根本就不用等到晚上,鼎爷挨打的事肯定会传遍全城,他以后也会成为整个衙门里的笑话。

“呵呵,算了吗?”顾兆和似笑非笑的看了鼎爷一眼,“白二要和大狗牙开打?他今天召了那么多人喝酒?该溜溜马啦,要不养废了啊!就让癞头波和大胡狼去吧!”

这几句似乎不相干的话听到鼎爷耳中,他眼一亮,顿时喜笑颜开:“小的明白了。谢顾爷!谢顾爷!”

顾兆和哈哈大笑:“你明白啥?我都不知道啊?去吧,去吧!哈哈哈!”

鼎爷心领神会,行了个礼,立刻飞奔而去……

顾兆和眼中闪过一丝阴冷,面子大过天,这事不会这么简单就算了。

如果这次能坏了秦白的事,死在大狗牙的身上,那当然是一了百了。如果秦白这都能闯过去,那么顾兆和就承认秦白是新晋的江湖猛人,仇波和大胡狼该放弃就放弃,算他们倒霉!

而且顾兆和还留有后手,刚才确实是当众承认秦白继承了勇胜,可秦白同样承认了彼此的从属关系。也就是说,秦白已经是顾兆和的自己人。

在江湖上,这样的从属关系是不能背叛的,起码在表面上,顾兆和要罩着秦白,而秦白也要尽自己小弟的义务。否则的话,就是臭名昭著,江湖公敌。因此背叛的代价就相当大。

比如说,之前的仇波,他把自己的小弟大眼、李敢他们都卖成矿奴,秦白这才可以用这个理由去报仇。可就算这样,依然需要铁笙出面(这里是铁笙好心),并且仅仅是驱赶,就是因为背叛的名声实在是太难听了。

不过另一方面,那也需要秦白有报仇的实力。否则的话,谁会吃饱了撑的去管别人的家务事?尤其是受欺压的小弟面对有权有势的大哥。毕竟乱管闲事的侠义美少女都去那个统了(好像里面混入了不可说的东西?)

由此可见,就算最后秦白赢了,顾兆和照样没什么损失,只要他把仇波和大胡狼处理干净。该交的进贡照样要交,甚至还有井家庄的那一份。另外江湖上仇人盟友随时都能转换,只要是聪明人,为了共同的利益,说不定以后会不计前仇,秦白将会成为顾兆和能使用的势力呢。

……

回到雅间,秦白感觉气氛明显有了变化,那些人对秦白敬畏了许多。一来秦白居然敢在大庭广众胖揍鼎爷,最后连高高在上的顾爷都软了下来;二来还获得顾兆和的承认,不仅继承了勇胜,而且成为了顾兆和的“自己人”。

这些人并不怕顾兆和反悔,什么缓兵之计去召集人马,同样的道理,顾兆和根本就担不起当场反悔的代价。还是那句老话——不值得!

因此就可以放心吃喝,当然,让自己的小弟到周围观察情况,这还是免不了的。毕竟江湖人再小心也不为过。

招呼全伯重新开了桌酒席,秦白暗中也松了一口气。其实刚才他就是在钢丝上跳舞,只要踏错一步,那就是粉身碎骨。

还是那句话,手中的牌太烂,给的时间又太短。刚才就是面子大过天,如果不是自己死死撑住,真的被鼎爷给搅黄了,这里的人心就完全散了。

如果真变成那样,那么秦白将会毫不犹豫的领着秦高逃走。就算李敢、英子他们下场不妙,他也会以后再找机会报仇。

至于得罪了顾兆和,秦白同样是心知肚明。但那是将来的事,秦白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幸好……!

压抑住内心的波动,秦白表情平静,对众人露出微笑:“诸位兄弟,该给个明白话了吧?”

第60章血斗(一)

繁星满天,寨子里已经渐渐恢复宁静。借着周围火堆的光亮,秦白与李敢边走边聊:“敢子,都安顿好了吗?”

李敢依然沉浸在兴奋之中:“都安排好了,都有床铺,每人还有热汤饼子。白二哥,亏得之前有准备。你实在太厉害了,居然能带来180多。”

秦白笑了笑,情况比预计的还要好,最后那些人全都决定加入。除了从莱州城带来的那180多人外,自己这里第二种的人也有30多,加起来已经超过200人。

秦白吩咐:“明天把咱们多余的兵器和工具全都拿出来,他们许多手中还没趁手的家伙呢。还有,不上阵的那些也别让他们闲着。让他们做饭烧水。还有,多做些担架,准备些干净白布,伤的人要尽快救下。”

“诶。”李敢点点头,突然感觉惊讶,“白二哥,俺们明天就开打吗?有没有把握?俺可听说上林村的人比俺们多?”李敢留在寨子的时间比较长,与原先牛三爷手下有过交流,就比较清楚上林村的实力。

“现在是咱们比他人多。”秦白微微一笑,“我要的根本不是什么挡住,我是要彻底拔了上林村的旗!”

“啊?”李敢一愣,见秦白根本没停下脚步,于是连忙紧追上去。

感觉到身后李敢的脚步,秦白摇摇头,还是太天真。江湖事一旦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就没有了各退一步的说法。你今天是可以委曲求全,可以软弱,也许确实会度过眼前的难关。但最后无非是安乐死罢了,你会发现,敌人会变得越来越强大,甚至还会引来其他食腐的秃鹫,最后必将尸骨无存。

还不如亡命拼一下,寻求彻底解决。换句话说,如果能把大狗牙解决掉,上林村的问题不就不存在了吗?就算再退一万步,两败俱伤也要比消极防守好上一百倍。

“白二哥,你真有把握?”李敢还是忍不住问,声音变得颤抖。挡住和拔旗完全就是两个概念,难度也是天差地别,同样承担的风险也变得完全不同。

“我明天会安排的。”对李敢露出微笑,表示安慰。秦白在这里并不想多说,就换了个话题,“这几日还好吗?你们躲在寨子里没有闲出毛吧?”

“倒没有,挺安稳的。”李敢笑了,“俺看他们都闲得慌,就让他们砸碎矿石。你瞧,都堆在那儿呢,全都收拾好了。这边就是选出来的矿石,这边都是挑出来的废石子。”

挖出来的铁矿石其实还需要后续处理,先要把它们粉碎,并且挑出含铁量比较高的矿石,而且留下的矿石颗粒越细越好。这应该很容易理解,品质越高的矿石,出铁量就越高。而且节省燃料、节省冶炼的时间。成本就会降低许多。

由于这年代没有什么粉碎机,一般都是用人工砸碎挑拣。

“嗯。”反正无事,秦白就先到矿石堆前看了看,立刻就看出不对,“敢子,这矿石每颗咋还像是大石子呢?还有,这几块应该是废石子吧?咋又混进去啦?”

李敢却笑了笑,不以为然:“白二哥,这你不懂,只要弄成这样,贺府就会收,再过分就不成。他们都有经验,这种绝对恰好。俺们自己省力,收的人也说不出有啥不对。”

秦白明白了李敢的意思。对这样颗粒较大,并且混入少量废渣的行为,贺府根本无法控制,只能定一个最低质量标准,并且压一个很低的收购价。

不过秦白立刻有了新的主意:“敢子,以后咱不能这样,颗粒都要小,去买几张筛子,矿石都要小于筛子的网眼。废石子更不能混进去。”

“啊?”李敢大吃一惊,这要增加多少工作量啊?

秦白微笑解释:“敢子,我就不信贺府不想要品质高的矿石。你想想,每百斤他们肯多付半钱,每月咱们就多了一百两。如果多一钱呢?那就是二百两。这多的钱都发给弟兄们,我就不信他们不肯多砸几锤子。反正价格我去谈,你们就安心干!”

还有些话秦白没有说出口。由于挖矿效率的提高,空闲的时间肯定变多,还不如这样,变相的提高矿场的收入。另外,万一贺府需要更多矿石呢?如果这里品质一流,以后肯定是他们的第一选择。

而且真的会增加工作量吗?实际上也不见得。如果以后能建造一架水车,用水力带动着天天砸,可能比现在还轻松。唯一可惜的是寨子的地势不好,附近的小溪水流量太小,水车根本建造不起来。不过也不要紧,完全可以动动脑筋,请些工匠,看看能否建造一座风车。

李敢点点头,接受了秦白的解释。实际上他一直对秦白有种盲目的信任,既然自己的白二哥说了,那应该就没什么问题。

走了几步,秦白就经过了废石子堆。他随意的扫了一眼,突然眼神一变,停下脚步。

“白二哥,您……?”李敢实在奇怪,这些废石子有什么好看的呢?

让李敢更加奇怪的是,秦白脸上居然露出了笑容,并且快步走近了那堆废石子。从其中捡起一块,秦白反复端详,他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个……,你……”李敢已经震惊的说不出完整话。

秦白把那块废石子递到李敢面前,神情得意:“哈哈,元芳,你怎么看啊?哈哈哈!”

“啥……啥元芳啊?”李敢吓了一跳,以为秦白得了失心疯。

秦白笑声稍歇,终于解释:“哈哈哈,敢子,这玩意好。知道吗?这块就是磷矿石。真是老天也帮咱们啊!哈哈哈——!”

“磷……啥石?”李敢已经彻底糊涂,陪着笑了几声,“白二哥,这玩意有啥用?”

“有啥用?”秦白笑着收起,又在废石子堆里找了找,发现不少,就立刻吩咐,“先别管别的,让明天不上阵的人全都起来。那座废炉子应该还能烧吧?先用用看,也许明天咱们就能用上!”

“……哦!”

60章小结和回答读者朋友几个问题

写到现在已经超过60章,惊喜的是,评论区一片叫好,而且评分出乎意料的高达99分。甚至有几个帖子说有水军。

心里话,我都怀疑真有水军了。尤其是评分那个99分,有49位读者朋友,接近50人抬爱清一色打了满分。我后来才了解,评分应该根本就没有10分,最高就是99分,大概留下那个01分怕人骄傲吧!反正不管别人怎么样,我这样的俗人确实骄傲了,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给予我极大的满足感。要知道,整个网站超过90的书都没几本,超过95分的更是极其罕见。

然而在骄傲之余,我又是诚惶诚恐,明白这里有读者朋友对我的鼓励,毕竟书无完美。但更怕这本书高开低走,以后的评分会一落千丈,会愧对诸位朋友。我只能加倍努力报答朋友们的厚爱了。

而之所以会写这样一本书,首先当然想要讲好一个故事。其次就是想要塑造一个有血有肉的硬汉形象。

说实在话,现在无论是荧屏上,还是文学作品中,遍布着小鲜肉、白领精英、花花公子、毫无情感的超人、拿着系统只会升级的游戏人物,甚至像段子手的逗逼等,我就纳闷了,难道中国的热血硬汉都死绝了吗?

回归到历史文,或者风花雪月科举、或者家长里短宫斗、或者争霸天下打斗、或者武侠还有……还是段子手逗逼?写热血硬汉的真的极少极少。

很有趣,我有时就会想,我这样的男人就很喜欢热血硬汉啊?相信不少女读者也不会不喜欢吧?怎么就没人写呢?

在这里需要说明,我丝毫没有指责那些题材的意思,而写那些题材成功的作者也同样很优秀。就是为了弥补热血硬汉题材缺少的遗憾,我就勉力写一本。本质上说,我自认还是读者属性居多。没想到还是很受欢迎,这让我终于松了一口气,我真不是怪胎,还是普遍喜欢热血硬汉的。

好吧!结束废话!

先回答更新的问题。一般一天两更,主要是为了新书期。等上架以后,会加快更新。为了表示歉意,20万字就能上架,我准备延后到27、8万字,等于送给朋友们几万字,作为某种补偿。

关于男主角的发展?其实简介上已经有过暗示,现在井家庄仅仅是新手村。绝不会让朋友们失望,男主角的舞台非常广阔。而现在刚刚开始第一段高潮,后续的故事相当精彩!

至于单女主还是后宫?我只能回答——我是个男人!我写的就是我喜欢看的。不过女人绝不会仅仅是个符号。相信朋友们可能已经发现,本书每一个配角都会尽量塑造出鲜明性格。

最后感谢朋友们的打赏、收藏、推荐和点击!另外希望朋友们多多帮忙推广,什么论坛、书单、朋友圈等等,多多益善。这里我不会客气!但同时我会再次感谢!

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通过书评。我都会看,一般绝不会删除,无论是好是坏。

谢谢朋友们!

备注:这篇文会保留一个月,之后会移至作品相关。如果影响到阅读感受,这里先致以衷心的歉意!

第61章血斗(二)

清晨,振威武馆内。

冯四海用着早餐,一口咬下半块肉饼,回头问身后的阿健:“这么早过来,有事吗?”

阿健低声禀告:“一大清早,大狗牙就去了上林村。他带走了几乎所有的人,只留下十几个看家的。”

“混账!”冯四海气的把肉饼一扔,“他想到小红岭拔旗吗?连老子的话都敢不听?这才几天?诶,白二那边咋样?”

“白二还是没露过面,应该一直在小红岭待着吧!不过东二坊没断过招人,就是……听说就没一个去。”

“连一个都没有?”冯四海惊讶的抬起头,接着哈哈大笑,“怪不得。换成我也忍不住啊!白二应该死定了。”

陪着笑了几声,阿健低声询问:“师父,那咱们该做些啥吧?用不用给白二通个消息?”

“通消息也卖不了好。”冯四海笑着摇摇头,拿起肉饼继续咬了一口,“他就60都不到的人手,能挡住大狗牙几下?阿健,不是我说你,毛毛躁躁,每逢大事有静气!坐下坐下,陪我一起吃。”

阿健苦笑着在冯四海对面坐下,谢过一旁送上餐具的丫鬟:“师父,那咱们就不管白二了吗?”

“管他干嘛?和咱们振威有关系吗?”冯四海奇怪的抬起头,“我不管是谁拿了小红岭,只要月底能拿出矿石,我管他是谁?大狗牙不给我面子,那他就要有不给面子的觉悟。就算王家能保住他,免了他的死罪,也要拿出其他一些让我满意的东西。而且这事背后还有你张师叔,铁子他们去了东二坊,真以为我眼瞎吗?算了,我那个师弟一辈子就盯着眼皮子底下的那点钱,从没出息过。既然他已经看上了小红岭,那就让他去处理首尾吧!”

“是,师父。”

冯四海低头喝了一口粥,继续吩咐:“阿健,还有件事别忘了。如果明天那个白二还活着,让他来趟武馆。”

“啊?”

冯四海抬头一笑:“能活下来总有三分本事。就算是废物,我也能用上一用!”

……

而在武馆另一边,张九运烦躁的扔下手中的书本,对着前来禀告的弟子道:“大狗牙这就动手了吗?他啥时候学会的用脑?居然敢突然袭击?”

那位弟子连忙说道:“消息真没错,南三坊那边已经没人了啊!师父,如果您还不信,可以派人再探。”

“那个小王八蛋,本想着让他多撑几日,没想到那么没用。”张九运骂骂咧咧,突然抬头问,“你铁师兄那里问过没有,东二坊没招到人吧?”

“真没有,连一个都没有。您可以打听,整个庄子都笑遍了呢。”

“废物!”张九运想了想,“那就让你铁师兄准备好。等小红岭的结果出来,立马为那个废物报仇!抢回小红岭!”

“诶。”那弟子点点头,多问了一句,“那万一白二没死呢?”

“没死也要死,这样的废物留着干嘛?就算他运气好逃了回来,手底下又能逃出几个呢?留着做矿黑子都嫌浪费粮食呢!”

……

银钩赌坊后院,萧腾正抱着一个十几岁的少女在熟睡。突然听到敲门声,萧腾立刻翻身而起,手握住了床头边上的刀柄:“谁?”

“腾爷,是我。”

“艹!老子才刚睡下。你踏马的没要紧事,老子让你去守大门。”

“腾爷,真有事。刚得来的消息,大狗牙带人去扫小红岭了。”

“艹!”萧腾气得站起,惊得边上的少女尖叫。萧腾一脚把她踢到床下,不顾那少女的惨叫痛哭,“还真有种!三日都没到呢,大狗牙就敢动手?呵呵,老子不管,到时候拿不到钱,爷爷就找大狗牙要!”

“腾爷,那现在……?”

“现在?关我们屁事!等他们有了结果再说。”萧腾在床沿边坐下,接着盯着那少女,“喂,继续伺候爷啦!用心点学手艺,过几日到窑子里就能当熟手。哭啥哭?真以为你能抵了你们家八十两的债吗?真惹恼了爷,打死你也不稀罕!”

那少女瞪大了惊恐的双眼,慢慢的向萧腾爬了过去……

……

东二坊外,铁笙领着豹子几个急匆匆来到店铺前。曹大材正忙着拆门板,而里面坐着的唐东不断的打着哈欠。

“大豺,知道不?大狗牙刚领着他的人去小红岭,白二有难了。”

曹大材猛回过头,神色变幻。一旁的豹子继续落井下石:“呵呵,都去了小半个时辰了,想给白二报个信都可能来不及啦!怎么,大豺兄弟,要不你试试?我给你找匹马?呵呵呵。”

曹大材慢慢的把手上的门板放下,心中是犹豫不定。可他突然想到,临走之前,秦白曾经反复叮嘱过——万事不管!只要求能保证唐东顺利招人!曹大材又开始捉摸不定,“万事不管”?真那么有把握吗?这话里面又包含了什么意思了呢?

没几个呼吸,曹大材就有了决定:“豹子,多谢!额就留在这里,有事大当家自会解决。”说完这话,曹大材心中却在呐喊,“白二啊白二,你可别真搞砸了事,额就信你这一回。”

豹子手一摊,似乎对曹大材的回答有些意外:“那就好。呵呵,喂,小屁孩,你今天还继续招人吗?”这几天闲得无聊,豹子他们经常去逗弄唐东几下解闷。

唐东伸了个懒腰:“喂,小花豹,俺当然要招人,白二哥哥交代过的。俺还要卖书呢。”

“小花豹?”其他几人都是捧腹大笑。豹子对唐东做了个恶狠狠的表情,换来唐东一个鬼脸。豹子却突然有点奇怪,“小屁孩,你卖书?卖啥书?”

唐东乐呵呵的拿出几本画册,就是秦白留下的那几本,这几天都给他翻出来了:“就是这个。俺聪明着呢,以前在城里就能卖掉了好多好多钱。当时铁子哥都在呢,小花豹,你不信可以问铁子哥。”

“啊?”豹子惊讶的看了铁笙一眼,铁笙眼角一抽。

“俺都看过了呢。很好看的。小花豹,可以先借你看,看了后会像俺一样聪明!一次……”唐东又开始数自己的手指脚趾,“二十文!”

“哈哈哈——!”众人都大笑起来。

第62章血斗(三)

盐帮的东三坊内,院子里是赵豪十几个手下,他们带着兵器,或站或蹲,满脸无奈的听着屋里黄俊对赵豪在大声训斥。

“阿豪,知不知道咱们盐帮从不管别人的家务事啊!”

赵豪低着头憨笑:“呵呵,干爹,我知道。可我欠白二人情。”

“卧靠!”黄俊翻了个白眼,“前面的话我是白说了是吧?倒霉催的,我咋会有你这傻儿子啊?你就直接说你为了程娘,那也有长进了呀!干爹啥话都不说,可以为你要,谁踏马的敢不给,我就为你抢!”

“不行的,程娘姐姐会不开心的。”

“……”黄俊感觉一口恶血涌到了喉咙口。他强忍住,飞起一脚踢在赵豪的屁股上,“滚!小王八蛋,别在老子面前晃悠,我怕我会被你气死啊!”

“呵呵呵。”赵豪笑着逃到门外。向手下招呼,“走!砍人去!”

轰然叫好声中,一群人兴高采烈的冲出门外。黄俊端起茶杯喝口茶缓缓气,有位手下就提醒道:“大哥!真让阿豪和上林村对着干?大狗牙可有一百多人,要不要再多派些弟兄?”

黄俊放下茶杯:“再多些?就不怕大狗牙吓得拉裤裆?阿豪做事有分寸的,小红岭的事绝不会插手,最多救下白二的命。就算白二倒霉挂了,只要保住白二的家人,也算是还了人情。又不是啥过命交情,没那么多的事!真以为阿豪傻?会为白二冲锋陷阵吗?”

那手下笑着点点头,想想也是。赵豪虽然打斗的时候容易发疯,但平时办事还是极有分寸。还从来没有损害过盐帮自己的利益。

可一想到赵豪和程娘,黄俊又是一阵肝疼:“小王八蛋咋就为那个女人鬼迷心窍了呢?”

“大哥,这不算啥吧?”那手下安慰,“现在阿豪年纪小,还不懂女人。诶。我说大哥,要不要给阿豪说门亲事?说不定他就会醒了?”

“你以为我没想过?”黄俊没好气说道,又是一阵头疼。可突然间,他猛然醒悟,懊恼的一拍大腿,“坏了!这小王八蛋又在骗我?肯定又到那个女人跟前摇头摆尾去了!来人啊!去看看对面,阿豪这个混账是不是就死在那里?”

没多久,就有手下禀告:“大哥,阿豪说要帮忙看好白二的老窝。他的弟兄看到没架打,都失魂落魄,抱在一起哭鼻子呢。”

“艹!”骂声中,所有人哄堂大笑。

有位手下笑的喘不过气,拉着黄俊:“大哥!白二还真够倒霉,会遇上阿豪今天这样。哈哈哈!”

黄俊同样哭笑不得:“草泥马,阿豪现在是被那女人拴在裤带上了。别说白二的那个小人情,连我这个做干爹的都已经排在后头了呢。”

……

夺下丁庆凡手中的酒杯,丁瑶跺着脚撒娇:“爹,爹,一大早就喝酒?”

“好好,就听乖闺女的。”丁庆凡乐呵呵的吃了一口小菜,“呵呵,主要是爹高兴。刚才出门听说,庄里那些不安分的泼皮又要结伙私斗,伤胳膊断腿肯定免不了,咱家诊铺的生意又来了。”

“啊?”丁瑶表情就有些不忍,“爹,他们就不能好好说吗?为啥就天天想着打架呢?”

“都是些粗鄙之徒,能懂啥道理?哪儿像咱这样的书香之家?”丁庆凡鄙视道,“好了,那些泼皮坏事干尽,不值得可怜。我还盼着他们天天打呢,多给咱家诊铺送些钱。”

“爹!”

“好好,爹知道了。我的宝贝瑶儿心善。”丁庆凡笑着摇摇头,“待会儿我就出门,去多购些药材。救人还是要救的,算是给宝贝瑶儿多积点德。以后能找个好相公,再给爹多添几个胖孙孙,哈哈哈!”

“爹——!”丁瑶恼羞不已。

“哈哈,不说了,不说了。”丁庆凡乐不可支,吩咐,“瑶儿,你把诊铺看好。别随便让陌生人进门。”

“嗯,爹。”丁瑶点点头,可突然想到自己的爹又要出门,忍不住就有点担心。然而犹豫了片刻,丁瑶红唇微动,依然没把规劝的话说出口……

……

上林村村口,一见大狗牙领着人到来,小峰就主动迎了上去:“哥,探子都安排出去了,贵爷和风泽荡的几位当家也都到了。贵爷带来了王家三十个护院,风泽荡也来了三十几个好汉。他们都在里面等您呢。”

“好!”大狗牙精神大振,一扫赶路的疲惫。急步向着村里走去。

上林村原先确实是一座村庄,可这里的村民后来都被那些私矿主驱赶走了,整个村庄也被霸占,只留下了这个地名和村里的建筑。

与小红岭的寨子有些不同,上林村就地处一块洼地,比较便于生活,并不怎么注重防御问题。当然,村庄外围还是建有围墙,但并不怎么高大,里面的布局更和普通村庄没什么两样。

大狗牙去的地方就是村里的祠堂,到了以后,王家的那位贵爷和风泽荡的几位当家已经在那里等候。互相行礼介绍后,那位贵爷就开门见山:“狗牙兄弟,你昨儿派人来见我家老爷,老爷可一丁点都没给你打含糊。不仅派我来了,还有我们王家出钱,请了风泽荡的这几位当家。而且都按照你的吩咐,咱们是悄悄过来的,没有惊动井家庄分毫。不过你也应该给咱们一个交代吧?让我们见见来报信的那两个人?”

“贵爷,应该的,应该的。”大狗牙连连躬身,接着吩咐,“快请仇爷和胡狼兄弟过来。贵爷要问话。”

没一会儿,仇波和大胡狼就被领了上来……

昨天接到仇波和大胡狼的通风报信,大狗牙是大惊失色,情急之下,他立刻就向王家求援。而王家同样是相当重视。一方面,他们拿出三百两,雇佣了风泽荡的一股三十多人的匪盗;另一方面,他们就从自己的护院中抽调出了三十人。

要知道,这些护院基本都是王家的家生子,属于王家最衷心的核心武装。倒不是王家没有其他人手,主要是其他那些都离的比较远,时间上来不及。但不管怎么样,肯用上这些护院,就能看出王家有多么的重视!

第63章血斗(四)

午饭后一个多时辰,所有人已经在小红岭寨子大门口到齐。说话声嘈杂,有些人在闲聊,有些人紧张的喃喃自语,还有些在查看自己手中的家伙,另外有些在闭目养神……

见到李敢来到自己对面,不断的用手擦着身上的褂子,秦白露出微笑,点上烟:“咋样?还是在担心?”

李敢并没隐瞒,见周围没人注意,就凑近后低声道:“当然担心。俺们看起来是人多,但真能打的就是领头那几个。剩下的最多就是摇旗呐喊。最怕就是墙头草,万一遇上啥难处,他们就会带头逃。”

秦白笑了笑,李敢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大多数人只能起个乘胜追击的作用。几乎没见过血,根本就打不了硬仗。

不过李敢是自己兄弟,有些话现在已经可以说:“你想想,大狗牙的人就一百多,一半留在他的老巢,上林村最多就是七、八十。我们先扫了他们的矿场,先解决掉几十个。再去上林村,解决掉剩下的那些。接着咱们再全军出动去井家庄,兵强马壮二百多人,三个打一个,如果还不行?那我也就认了。”

听到这里,李敢也兴奋起来:“原来是这样。俺就说嘛,白二哥您不会做没把握的事。”确实如此,光听听这样的分析,有极大的可能性,希望也是大增。

然而李敢又一想,又有了新的疑问:“白二哥,那你为啥不提前说呢?让俺们白担心。如果早些给他们说,他们肯定士气高涨。”

扫了一眼和尚、刺毛那些人的方向,秦白微微一笑:“不能提前说,你现在也要对他们隐瞒。就是要他们想法多,保持住这样的紧张。咱们能保证不出什么意外吗?如果由难到易,他们的士气就会越来越高涨。如果由易到难,我怕真像刚才你说的,他们全都会变成墙头草!”

李敢略微一琢磨,明白了秦白的意思。一支队伍,原以为是去打硬仗,没想到一上战场,却变成了秋风扫落叶,那当然会士气高涨、信心大增。可万一以为是轻松解决,却突然变成硬仗,就很容易崩盘。尤其是现在,还是一盘散沙刚捏合在一起。

秦白吩咐:“敢子,那些陶罐千万要准备好。你等我的信号,别犹豫。哦,挑出来的那些人没啥问题吧?”

“都是主动报名的。”李敢点点头,“白二哥,那俺先过去,让他们再检查一遍。”

“嗯,去吧!”

……

秦白吐着烟圈,遥望着上林村的方向。随后将会遇上什么?其实根本无法预料。

而这就是一把烂牌的悲哀。

秦白明着让唐东招人,却暗渡陈仓去井家庄招兵,确实漂亮的骗过了整个井家庄,而且连夜就把人带了回来,第二天就主动偷袭,想要打大狗牙一个措手不及。并且还准备分头击破,追求兵力上的最大优势。可以说,光看安排,他已经做到自己能做的极致。然而有些疏漏根本无法弥补,这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

其实到了此时,真的就是听天由命了……

终于抽完烟,秦白仰起头,目光锐利:“出发!过了今天,弟兄们就一起荣华富贵!”

……

虽然人数已经超过二百,但能走在前头的只有那十几个头目。一旁的小五开起了玩笑,排遣心中紧张:“白二哥,有些随便了啊?俺们可是去拔旗啊!起码出发前,弟兄们一同烧柱香喝碗酒吧?”

秦白露出微笑:“要不要还供上只猪头?上香后咱们再一人咬一口?”哄笑声中,秦白继续道,“打完这仗,以后弟兄们喝酒就不会去运来。换个地方,牌坊街喝花酒?”

“那敢情好。白二哥您请客,俺们弟兄肯定捧场。”

“俺可听说,那里有个叫银铃的姑娘不错,到时候让她来陪白二哥您。”

“呦,那可是整个莱州城的头牌,听说寻常的有钱人她都不招待,来往的可都是官府的大老爷和读书人。”

“那有啥难。让白二哥打扮成秀才老爷啊?俺看就……”

“呵呵,消遣到小爷我身上了哈?混账王八蛋,都人模狗样的,咱这群人根本就不用打扮,个个都像杀猪的。可打扮成读书人?不怕把那个啥银铃姑娘吓尿床?”

“哈哈哈——!”

“……”

说说笑笑中,浩浩荡荡的越过中界线,已经来到了上林村的地盘。居高临下,就见上百步外的矿区,有几十个矿奴正在忙碌。

突然有人一声吼:“冲啊——!”所有人都向矿奴冲去。

“把手中的家伙扔掉!不相干的趴地上!都老实点!小红岭立杆子插旗!”

大部分矿奴很听话的扔掉工具,老老实实的趴在地上。这样的江湖冲突,会尽量避免伤及无辜。再说矿奴同样是财产,只要夺过来,自己就可以用。所以没有抵抗,一般就不会有什么危险。

可还有几个反应慢的,面如土色的愣在原地。最先冲到的毫不留情抡起刀,朝着几个矿奴劈下,惨叫声中,顺利的解决了这几个人。欢呼声响起,似乎已经赢得了胜利。

然而秦白已经察觉到有点不妙。刚才竟然没有发现一个看守?抢步上前,从地上抓起一个矿奴:“告诉我,那些看守哪里去啦?”

“爷爷,爷爷……”那矿奴吓得直哆嗦,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话。

“艹!”秦白扔开这矿奴,从边上迅速抓起另一个,刀尖指着那矿奴的咽喉,“你学会说话了吗?不会说就去死吧!”

“爷爷,俺说俺说。今天就让俺们干活,看管俺们的几位爷都没看见。俺们也不知道。”

秦白气的一脚把那矿奴踢飞:“艹!都准备好!这里有鬼!”

话音未落,就听到矿区入口处一阵嚣张的大笑。大狗牙扛着一把朴刀当先而来,身后同样浩浩荡荡跟随着二百多人:“哈哈哈!想不到吧白二,还想偷袭爷爷我?老子已经等你很久啦!弟兄们,一起上!今天给白二收尸啊——!”

第64章血斗(五)

听到开打的信号,爆牛转头看向贵爷,见他微微点头,立刻领着风泽荡另外两位当家铁羽和燕子辉高喊:“弟兄们上!砍死这群杂碎!”

既然王家出钱借兵,那就要有冲锋陷阵的准备。虽说王家和上林村是一伙的,但目的其实并不相同。

大狗牙仅仅就是想解决掉秦白这个麻烦,并没想过吞并小红岭。否则事后肯定会惹麻烦,真惹恼了小红岭背后的振威和贺府这两个庞然大物,大狗牙也相当头疼。如果就是在这里把小红岭打废,那么以后还可以有道理可讲。毕竟这是自保,并没有主动挑衅。

然而王家的意思却不是这样。面对着咄咄逼人的贺府,总得展现一下自己实力,让贺府有所顾忌吧?因此王家不仅要秦白他们的命,还想要趁机在小红岭竖旗。至于以后是索性吞并?还是谈判后再还给贺府?那可以再说。但无论如何,王家就需要一场大胜!

而竖旗以后,大狗牙会有怎么样的下场?王家根本就不关心。能保住当然最好,不能保住,就让大狗牙自生自灭。反正是外围小角色,消耗了也不心疼。说不定大狗牙的垂死挣扎,还能够给个惊喜,给振威和贺府带来一些麻烦呢。

其实这做法和云曦很相似,让下面私矿的那些人狗咬狗去斗吧!反正影响不到自己本家。

由于目的不同,做法也就不同。虽然大狗牙喊得响亮,但上林村的人马却冲的不快。反而是风泽荡的那些盗匪得到了贵爷的暗示,一马当先的冲在前头。

而在江湖上,别看那些野外的盗匪似乎最让官府头疼,最让百姓害怕,其实他们地位最低,生存环境最苦,也最为凶残。闯出名号的哪个不想洗白到城镇里享福呢?

其实想想就知道,王家就付出了区区三百两银子,风泽荡的那些人就肯过来拼命。不仅是为了那些钱,还有打响名号找机会被王家收编的意思。

不过能做匪盗的也确实凶残,亡命程度已经超过了一般江湖人。爆牛冲在箭头的位置,上身魁梧,裸露的胳膊肌肉凸显,手持双斧,跑得飞快,直接就向秦白的方向而来。

……

“白二哥,咋办?”大瘤开口问道。声音有些颤抖,似乎计划有变,遇上了埋伏。

“呵呵,咋办?照砍!咱们可是来竖旗的啊!”秦白扬起手中苗刀,毫不犹豫的吼道,“咱们人又不比他们少,今天踏马的就是谁狠谁活!”

转过头,透过人群,秦白对后面的李敢微微点头,接着高举起刀:“动手!”

秦白眼中已经布满血丝,一声大吼,同样对着爆牛扑去,俩人宛如两条斗狗般越来越近。

见秦白带头冲出,秦高毫不犹豫的紧随其后。其他人面面相窥,还是和尚一咬牙:“艹!选了就跟到底!赢了就数银钱,输了踏马的烧纸钱!上!”

……

“刷——!”

苗刀拉出一道寒光,爆牛双斧交并挡下,碰撞的同时,几乎同时出腿踢向对方。秦白出腿快一线,正中爆牛右腿迎面骨。爆牛一个踉跄,秦白趁机跨步上前苗刀横扫,直劈向爆牛的前胸。爆牛毫无惧色,再次用右手的斧子挡开,左手斧子顺势准备当头劈下,没想到秦白不退反进,更欺身向前一步,一个头槌,狠狠的砸在爆牛的脸上。

“啊!”一声惨叫,爆牛连退几步,感觉鼻子剧痛,鼻腔流下两股热流。他气急败坏,“俺活扒了你的皮!”接着与刚冲到的铁羽和燕子辉再次扑上!

躲开铁羽的刀锋,秦白的苗刀再次与爆牛的双斧剧烈碰撞。俩人都后退几步,边上燕子辉的短刀刺向秦白的小腹,秦白一侧身,一个肘击撞向燕子辉的脸,趁着他回刀一挡,又突然收肘腾身一膝撞,狠狠的撞在燕子辉的右肋。转身又挡住刚扑过来铁羽的长刀。

燕子辉右肋剧痛,捂住后退好几步。他已经表情狰狞,刚想再次扑向秦白,却突然听到一声大吼:“二哥——!”就感觉脑后一阵劲风袭来。

燕子辉大惊,连忙转身用短刀往上一架,可突然感觉短刀上传来一股巨力,就见秦高的环首刀似乎毫无阻碍的劈飞短刀,接着劈到燕子辉的左肩,整个肩膀连左臂一下子就被劈开。

惨叫声中,燕子辉被劈倒在地,生死不知。然而这时候双方的后续人马也已经赶到。发觉自己的一位当家被劈倒,风泽荡的那些匪盗更变的凶性大发。而和尚、刺毛他们同样是士气大振,吼杀声中,双方顿时战成一团……

随后就是大部队,上林村的人马和秦白的人狠狠的撞在一起。没一会儿,小五就带着他的结拜弟兄冲到秦白身边,面对爆牛和铁羽,开口喊道:“白二哥!你去打开局面,这杂碎俺兄弟几个挡!”

“行不行?”秦白问道。

“呸!”小五朝地上吐了口唾沫,“不行也得行!俺们莱州城的爷们就没一个孬种。”

秦白也不废话,向小五点点头,和秦高一起让开位置。又向战场扫了一眼,发现大部队战局已经不妙,尤其是大狗牙、大峰这些上林村的头目,他们左右砍杀威风凛凛,打得自己这边是节节后退。已经是军心浮动,眼看着就要溃败。

……

看着战局,领着王家护卫压阵的贵爷面带微笑。看样子大局已定,已经快要到收拾残局……

而在秦白这边后方,观战的董川和焉苗他们表情焦急。今天他们与不上阵的人在一起,安排这些人做些打扫战场和救助伤员的活。

可是现在,焉苗终于忍不住,抽出怀里的匕首:“董爷,俺也上去,俺和他们拼了!”说完这话,他和那几个半大小子一起,同样杀向战场。

董川神情不断变化,想了想,最后同样一咬牙,拿起边上的一根扁担,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吼,同样向着前方冲去。而留下的那十几个人中,见此情况,有几位也拿起家伙紧随而去……

第65章血斗(六)

秦白同样是心焦不已,可就在这时,终于听到李敢的声音:“都让开!烧死一群王八蛋啊——!”

就见李敢领着小威、肥熊等十几个人,左右手各挥舞着一只口部在燃烧的陶罐,顺着人群缝隙冲到前方,远远的把陶罐扔向上林村的人群。

“轰轰轰……”陶罐一个个炸开,升腾起一股股巨大的炙白的火焰,是那么的妖艳,宛如一朵朵死亡火花。飞溅起的油粘在附近人的身上,立刻一团团燃烧起来,而那些人惨叫着拼命拍打,有的还倒在地上翻滚。然而那些炙白火焰却似乎怎么也扑灭不了,一直在这些人身上熊熊的燃烧。

上林村的人顿时大乱,而李敢继续高喊:“再扔!”又一轮,就见十几只陶罐从空中飞向前方……

大狗牙完全被打蒙了,突如其来的打击,已经让他脑中一片空白。可就在这时,他发现正对面的空中突然又出现几个黑点,而且还正对着自己。“靠!”情急之下,大狗牙猛一拉身边的大峰,把自己的弟弟挡到身前,就听“轰轰”几声,火焰升起,大峰完全变成了一个手舞足蹈的火人。

大狗牙自身也没有完全幸免,少量的油也飞溅到他的右手上。整只右手同样成为一支火炬,疼的他惨叫着把朴刀扔下,拼命用自己的左手去拍打火焰。然而当左手粘上那火焰以后,他的左手同样燃烧起来……

“妖法啊——!”“救命啊——!”“疼啊——!”“快逃——!”……

上林村一下子就溃不成军,而秦白和秦高率先跃出自己这边同样被炙白火焰惊呆的人群,脚下突然加速,挥舞着手中的兵器,穿过一块块燃烧区域,冲入敌阵,刀锋飞舞,又溅起一道道鲜血。

小威和肥熊他们同样是抽出自己的家伙,领着那扔陶罐的十几人,同样杀向前方:“弟兄们,快杀啊!出人头地就看今天啊——!”

这一声喊,顿时把其他人都惊醒,秦白带的人全都士气爆棚,齐声呐喊,争先恐后的向前冲锋。而上林村这边就如同兵败如山倒,所有人猛的就全盘崩溃了……

……

“贵爷!”一见情形不妙,王家护院的头目行礼请示。

“混账!”贵爷气的大骂,“还啰嗦啥?都上去!给我杀了那个白二!”王家的管事之间也有竞争。如果今天被翻盘,府里的大老爷可不会管什么原因,只会怪贵爷办事不力。

“是!”护院头目领命,连忙招呼手下向前,准备先稳住阵脚。

然而就在此时,贵爷突然发现竟然已经崩盘,而且崩盘的速度还出乎意料的快。于是尖叫:“快回来!都给我回来!给我逃!护着我——!”

情况变化实在太快,现在已经不考虑什么反败为胜,而是要考虑怎么保住这三十个护院。毕竟这些人都是王家的核心武力,万一有损失,先不说王家有多么心疼,光是给家属的抚恤就是一大笔钱啊!自家的大老爷绝无可能饶过他!

这就是家生子或者武官家丁的优点和缺点,相对是比较忠心,但养这些人真的就是贼贵。

而突然全部向前,没冲几步又突然听到“逃”,那些护卫也一下子混乱起来……

……

而此时在最前方奋战的风泽荡匪盗,他们的内心同样很崩溃。而且因为所处的位置很不好,连逃跑都变得不怎么容易。

爆牛同样是无心恋战,可让他头疼的是,面前这几个依然在死死纠缠着。连劈几斧,劈的小五踉跄几步差点跌倒。接着突然转身一脚踢中与铁羽交锋的那人后背,那人“哇”一口喷出鲜血,萎靡的趴倒在地。

小五同样在苦苦支撑。交手后,他才知道自己与秦白兄弟有很大差距。秦白一招就撞碎了爆牛的鼻梁,并且还能一打三风泽荡的那三位当家,可自己连格挡都很吃力,现在双腕已经酸疼到极点,连抓着的刀都在微微颤抖。甚至自己五兄弟联手打俩位当家,都已经倒下了俩位。唯一值得庆幸,那俩位兄弟还留着命,仅仅是受伤失去战斗力而已。

面前已无对手,铁羽就直扑向小五,口中高喊:“大哥!您先带弟兄们扯呼!”对着小五抡刀砍下,小五双手握刀往上架住,两刀相撞,火星四溅!

小五双脚已经发软,跌跌冲冲的往后退,铁羽毫不犹豫的刺向小五的腹部,小五剩下的那俩位兄弟急着挥刀挡开,千钧一发的救下了小五。

见铁羽已经准备断后,爆牛同样是没有犹豫,招呼自己手下:“扯呼——!”

爆牛一斧把正与其他匪盗交手的大瘤逼退,接着完全不顾其他,带着救出的那几位匪盗跑向侧方。面对着扑来的柱子那十人不到,爆牛一声大吼:“杂碎!还敢挡爷爷的路?”

左右斧头飞舞,柱子连退着一屁股坐地上,手中的铁棍已经劈落到地上。他还不如小五他们能打,双臂已经变得麻木。然而爆牛一扫周围的情况,就变得更加焦急,也无心追杀柱子,因为跟着的那几个匪盗又被纠缠上了。

感觉双臂稍稍恢复知觉,柱子从地上跳起,从边上手下手中夺来一根铁钎,嘴中发狠:“轮流上!俺们缠住这王八蛋!”

眼角一扫,发觉远处小五的刀已经捅入铁羽的胸口,并且小五剩下的仨兄弟扑向自己的方向,爆牛知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横斧扫开柱子的一位手下,发觉柱子又向自己扑来,爆牛右手飞斧而出。然而就在飞斧脱手的那一瞬间,爆牛眼角扫到一道矮小的黑影,直撞向自己的怀中。飞斧的准星立刻偏出,“嗖”的一声,从柱子的脑袋旁掠过,削飞了几缕头发。柱子吓得一个屁蹲,跌坐到地上。

而此时的爆牛已经发现,扑过来的仅仅是个还没长高,手握匕首的少年。吼声中,爆牛左手的斧子狠狠地劈向那少年的脑袋。而那少年根本就没有避让,同样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声,红着眼,匕首狠狠的捅向爆牛的小腹……

第66章血斗(七)

场面顿时陷入死局,爆牛知道,自己的一斧肯定能把那少年脑袋砸碎,可那少年同样会在自己腹部捅上一刀。可此时已经避无可避,爆牛目眦尽裂,用尽全力往下劈,就想着能否快上一线,然而就在这时,就感觉斧子被挡了一挡,接着腹部剧痛,浑身的力气仿佛像是被一下子抽空,握着斧子的左手也慢慢松开。

挡住斧子的是恰好赶到的小五。然而他的气力已经不足,就见到斧子连同自己的刀背一起,还是砸到那个名叫焉苗的少年头上。宛如瀑布般,鲜血从焉苗头上从额头到右脸的大口子中迅速流下,可焉苗似乎依然浑然未觉,嘶吼着,不断的用匕首往爆牛腹中扎。

渐渐的,流下的鲜血已经遮住双眼,而爆牛也后仰摔倒在地。可焉苗依然向着前方的空气拼命挥舞匕首,仿佛像是发了疯般。那神情让小五都觉得害怕。

连忙阻止住自己兄弟靠近焉苗,小五叫喊:“焉苗,俺是你小五哥。住手吧!他已经死了。”

连续叫喊了几声,焉苗才慢慢停下。转向小五的方向,抹了一把脸,焉苗咧开嘴笑了,满脸鲜血十分瘆人:“死了啊?是小五哥?俺能跟白二哥了吗?”

“能能能。”小五慢慢靠近,拿下焉苗手中匕首,“都愣着干嘛?找块布,快给苗兄弟头上包一下。”

“呵呵呵。”焉苗只是在傻笑,“俺……俺早就说过,俺很能打的!”

……

而在前方的秦白接连砍倒几人,向前没冲几步,突然发现,周围的人似乎一下子空了。

这就是江湖争斗的特点,并不会怎么激烈。一般来说,主要是头目之间的厮杀,头目之间的胜负基本就能决定这场江湖争斗的胜负。而且对于双方的小喽罗,一般也不会下死手。主要是没必要,对那些小喽罗也就是驱赶了事。当然,输了那一方的小喽罗也不能犯傻,关键就是要及时逃走。

然而上林村的小喽罗们逃的飞快,就一下子把身后的王家护院暴露出来。秦白他们毫不停留,扑向那些护院。那些护院确实忠心,依然聚在一起,想要护住贵爷,可是被秦白俩兄弟带头冲入,接着后面又滚滚而来一大伙人,就宛如巨浪拍打雪堆般,这三十多人被猛的拍散。

秦白、秦高已经与核心处的五、六人交起了手。那位护院头目拼命护着贵爷,可接连抵挡了秦白几下,却被边上偷袭的小威出腿绊倒,边上人一拥而上,连惨叫声都没发出,就被乱刀剁成了肉泥。

反而是冲散开的那些护院还算好,还有空间往外逃。而且只要跑远,并没有人会死追不舍,而那些人都回到了秦白身边,于是整个包围圈就变得越来越大。

此时已经不需要秦白继续动手,他突然发现,不知在什么时候,左臂上居然被砍了一刀。幸好刀伤不怎么深,秦白脱下衣服扎紧伤口。就听到中间随着阵阵欢呼声,里面传出一声声惨叫,还有个声音在大喊:“我是王家的管事!你们不能杀我。带我去见白二,杀了我就是得罪王家!就不怕碎尸万段吗?不能杀啊——!”

没多久,人群让开,肥熊、小威几个拖着个鼻青眼肿的人,来到秦白跟前,乐呵呵道:“白二哥,这杂碎就交你发落了。”

“白二,白二。”贵爷拼命站起来,似乎努力想要保持住威严,“你闯大祸了啊!得罪了咱们王家,你以后……”

“呵呵,以后咋样?”秦白斜眼看着贵爷,挂着嘲讽的笑容。

“你……”贵爷浑身哆嗦了一下,连忙放缓语气,“幸好你还知趣,还知留有余地。白二,只要放我走,我就会在我家老爷面前美言几句。以前的事一笔勾销,你在你的小红岭,上林村我们王家会另外安排人。我保证相安无事,绝不会再找你麻烦。”

秦白苗刀突然挥起,刀背“啪”的一声打在贵爷的脸上,打得他双腿一软跪倒在地。秦白大笑:“哈哈,你还在做梦呢?”

吐出口中的鲜血和几粒牙齿,贵爷变得是满脸惊惧:“慢着慢着。白二,不不,二爷二爷,做人留一线吧!以后相逢也好说话。”

秦白慢慢走进,再次举起苗刀,尖叫声响起:“二爷,爷爷爷爷,饶命。我可以拿钱赎命,只要……啊——!”

叫声戛然而止,血滴从苗刀刀尖滴下,地上只留下一具无头尸体。

周围鸦雀无声,王家的势力多少也知道,因此肥熊、小威他们并没有下死手,就抓住留给秦白处理。没想到被秦白干脆利落的杀了?

直到秦白返身往回走,所有人这才清醒过来,连忙紧跟其后。走到半路,看到远处躺着具尸体,正是大胡狼的,秦白就低声喝骂一声,微微的摇了摇头。

发觉前方有一群人围在一起,秦白就走了过去。

“白二爷!”、“白二哥!”……

人群纷纷让开,秦白就走到里面,站到和尚身边,就见地上有具已经看不清模样的烧焦尸体,还有具是大狗牙的,他脑浆迸裂,模样是惨不忍睹。而一旁董川跪在地上不断干呕,边上还有一根满是血迹的扁担。

“咋回事?”秦白疑惑的问和尚。

和尚笑着摇摇头:“俺到的时候,董先生正和大狗牙打呢?”

“小董?”

“呵呵,董先生用扁担在打,被大狗牙踢飞。俺和弟兄们就一起过去,刚把大狗牙打翻,董先生就冲过来对着他脑门乱打,后来就这样了。”

“哈?”

秦白与和尚对视一眼,接着哈哈大笑起来。随着笑声,所有人都爆发出大笑。举起手,秦白高喊:“弟兄们!从今天开始,谁敢瞧不起咱们这些人!”

“俺们赢啦!赢啦!赢啦!……”

“对!咱们赢啦!可还差最后一步,去大狗牙的老巢竖旗!”

“去竖旗!竖旗!竖旗啊——!……”

空旷的矿区上,传来一阵阵欢呼声……

第67章你是二当家

铺子中,赵豪坐在一张长条板凳上,捧着一本画册是目不转睛。而在长条板凳的另一头,铁笙同样津津有味的看着一本。

铁笙身后站着豹子,探着脑袋口中催促:“师兄,快快,快翻下一页啊!”

铁笙怒骂:“直娘贼,找小娘也没见你那么心急。呃,你滴口水干嘛?弄花书我揍趴你!”

豹子连忙抹了一把嘴角的口水,陪了个笑脸,接着继续很认真的看书。

在铺子另一头,更是挤着两团人,他们都是十几个人在共同在看一本。

“喂喂喂,头都向后让让!都遮光了诶!”

“艹!别乱伸手,要看书就带着自己的眼珠子啊,撕坏了你来赔?”

“快翻快翻,下一页里有啥?”

“喂,俺还没看完呢。”

“可俺们看完了啊?人少听人多的。大崩,听俺们的,翻书——!”

“哥几个,见谅啊!俺也没法子啊!”

“大崩,啰嗦个啥?你倒是给俺们翻呀——!”

“好好,俺翻俺翻!”

“哇——!艹——!”

“……”

而在柜台那边,唐东捧着一大堆的点心零食,早已经乐得合不拢嘴……

……

正在这时,门口快步走进一人,身材婀娜。唐东笑着招呼:“程娘姐姐。”

然而程娘刚对唐东露出笑脸,还没说话,就听“啪”的一声,赵豪手中的画册被扔的老远,似乎被吓得不轻,脸色也变得苍白。

程娘满脸疑惑,目光扫了一圈,发觉今天屋里的这些人的行为似乎都很异常?然而想到自己刚打听到的消息,就立刻把这些异常抛到脑后,她急着说道:“铁爷、豹爷、诸位爷,你们怎么还安稳着呢?奴家可刚听说,白二爷刚扫平上林村,现在正带着人回来呢。”

“啊?”所有人都抬起头,异口同声的惊呼。

铁笙与赵豪对视一眼,发现对方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铁笙连忙问道:“程娘,你这消息没打听错吧?应该是大狗牙吧?咋会是白二呢?”

“肯定没错,奴家怎么敢骗各位爷呢。不信你们可以自个儿打听,上林村有好几位逃回了南三坊,他们说白二爷会妖法,大狗牙和王家派去的那些人全都完了呢。”

“妖法?”铁笙站了起来,“程娘,就白二?你没在说鬼怪故事吧?上林村有多少人?白二又有多少人?”

“您还不信。”程娘有些无奈,摇摇头,“奴家可是听说,白二爷可是回莱州城招了好几百人。反正最后把大狗牙的人全都灭了,都没跑出几个。至于白二爷是怎么做到的,奴家也不知。几位爷,如果你们想知道,可以等白二爷回来后问他呀?”

听了这话,铁笙、赵豪他们终于将信将疑起来。可就在这时,门外又跑进一人,正是来报信的瞎子。他一见铁笙,连忙行礼:“铁爷,您在啊!白二哥吩咐您,让您领着俺们去南三坊立杆子竖旗。大队人马就快到了。就等您呢。”

“啊?”铁笙再次大吃一惊,看了一眼豹子,“为啥要我去?”

没想到瞎子却奇怪的看着铁笙:“铁爷,您不是俺们的二当家吗?”

铁笙哑口无言,还真的是那么一回事。他连忙问道:“那白二呢?”

“白二哥领着受伤的人去了诊铺,他自己也挂了彩。所以把事交代给了您。您放心吧!上林村的人全给俺们扫清了,连大狗牙他们也都给白二哥砍了。剩下的就没几个,而且都是些小杂碎。铁爷,您……?”

“这……?”铁笙隐约感觉到,不知这剧本哪里不对,可想想这说法又没毛病,“那好,弟兄们走!瞎子,给我说说,你们是咋做到的?”

“诶。”

“……”

等到铁笙那群人乱哄哄的离开,程娘突然看到地上那本画册,就好奇的走过去,捡到手中翻了翻。立刻鄙视的扫了赵豪几眼。

赵豪已经满脸通红,结结巴巴的想解释:“程……程娘姐姐,我……,你……”

“哼。”程娘把画册往自己袖子里一塞,理都不理会赵豪,转身而去,只留下一个后脑勺。

“我……”赵豪绝望的伸着手,仿佛像是受到一万吨的暴击。

一旁的唐东还在乐呵呵提醒:“阿豪哥哥,这本算你买了啊?要好多好多钱啊!咯咯咯……”

“……”

……

而在诊铺,秦白已经光着上身,正让李敢为自己敷伤药。口中还在问:“敢子,刚才咋回事?我让你出手,你咋拖了那么长时间呢?”

今天能翻盘的关键,还是依靠这土制的燃烧瓶。连秦白都不知道,效果居然会那么的好。这年代根本就没有什么易燃烧的汽油煤油,只能用上从莱州城采购的满满两大桶菜油。可菜油燃烧效率就比较低,如果不是直接溅到身上,也就是火焰唬人,就算从火焰中直接穿过去也很难造成伤害。

因此就没直接烧死什么人,除了那个很倒霉的小峰。至于其他那几个?基本都是像大狗牙那样,身上燃起的火焰让这些人惊慌失措,就给了董川他们趁机解决的机会。

当然,那腾起的团团火焰也确实很吓人!

不过今天李敢他们出手的时间就有些晚,差点儿造成了自己的人马崩盘。李敢有点内疚,又有点委屈:“白二哥,真不是俺们拖延,这火镰也太不方便,都点了好长时间。”

秦白一听,就觉得事出有因。确实如此,这年代的引火物都不怎么方便。幸好最后也没误了大事,于是笑着安慰:“没事,敢子。我就是问问,今天你们还是首功。”

李敢终于放下了心。他也有心情开始说笑:“白二哥,您在油里放了些啥料啊?那些火苗咋会是白的呢?一看就很吓人。”

“呵呵。”秦白笑了几声。在菜油里,秦白另外加了白糖,增加了燃烧威力,还容易粘在皮肤上。他还从磷矿石中提炼出了白磷,就是时间太短,而且那座废炉和所用的器皿密封性能很差,最后忙了整整一晚,才蒸馏出了一大把杂质很多的白磷。不过最后也都加了进去,这也算增加了稍许威力了吧?

第68章都救

南三坊的四角高高扬起了碎色彩旗,这就代表着这里将要插旗。井家庄的巡丁队已经赶到,在各个路口维持秩序。而相邻几个坊的店铺纷纷安上门板,连南三坊的店铺也都提前关门,人员纷纷撤出,与一些路人站在一起,远远的看着热闹。

井家庄插旗有着自己的规矩,并不会趁火打劫,尤其损害到那些店铺的人员和财产。就算有误伤,插旗成功后也要负责赔偿。否则那些店铺就有权换人,由新的坊主负责赔偿。也就是说,你完全可以由着性子打砸抢,但也就没插旗什么事了。尤其是新坊主是好相与的吗?他就肯乖乖赔偿这一大笔吗?肯定会找你算账,于是变相就多了个新仇家。

所以一般来说,井家庄插旗或者争斗,对那些不相干的人是比较安全的。这主要还是维护良好商业环境的考虑。

等到那些闲杂人等全部离开,铁笙就领着人团团围住,身后的豹子就开口高喊:“老规矩,半个时辰后小红岭插旗,刀枪无眼啊——!”

这就是给里面一个投降的机会。也可以选择出来列阵,双方拉开架势拼杀一场。除了这两种,当然也有其他几种非常规操作。比如说死守不出,打一场攻防战什么的。但选择什么,就要有承担什么后果的心理准备。

比如说,列阵正面打,一般一方输了后,并不会赶尽杀绝。但攻防战,输了基本就会被鸡犬不留,而且就算守住,以后也将会被赶出这个坊。毕竟攻防战容易损害到坊里店铺的财产,因此不到生死大仇,一般人就不会选择这种方法。

而南三坊早已经是坊门紧闭,有几个人在围墙上偷偷往外观察。反而是秦白的人气氛轻松,三五成群纷纷在谈笑,在他们眼中,南三坊里留着的人已经是不值一提。

……

诊铺里,丁瑶远远的调配着伤药,羞红着脸低着头,不敢往秦白的方向偷看。心中不断在咒骂秦白不知羞。这还是男人头一次在她面前光着上身,可不知怎么,又心中痒痒,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突然传来一股烟味,丁瑶奇怪的抬起头,就看到秦白嘴里叼着一根冒烟的东西,从没见到过,侧脸棱角分明,嘴角含笑,显得坚毅而又洒脱。可眼角又扫到那具阳刚健美的**上身,丁瑶突然感觉自己已经控制不住心跳,忍不住就“啊”的一声。

听到叫声,秦白转过头,入眼依然是长裙面纱全身裹住。秦白微微奇怪:“丁大夫,今日真劳烦您了。有啥事需要帮忙吗?”

依然是现代的习惯,秦白根本没觉得在医生面前光着上身有什么不对。而且在现代,大热天男人光膀子在大街上的都多的是。当然,对眼前这位丁小娘子坚持授受不亲也能理解,因此就让李敢为自己敷药裹伤。

可是丁瑶依然有些委屈,刚才一大群伤员冲入自家诊铺,自己的父亲丁庆凡又不在,让她忍不下心不去救治。可万万没想到,这位秦先生就像在自己家里那样,一进门,很干脆的脱下自己上衣,甚至连开口阻止都来不及,一下子就让丁瑶感觉浑身不自然。

“嗯!”丁瑶连忙低下头,感觉自己耳垂都在发烫,“秦先生客气。家父不在,不能亲手救治。”

“无妨无妨!”秦白笑着客气。都是些外伤,也就谈不上什么疑难杂症。秦白早已经打听过,井家庄这里的诊铺擅长的就是外伤烧伤,主要是这里铁匠铺里工伤多。而且这家丁家诊铺伤药最好,因此根本没必要另换一家。说实话,熬不到这里的人也都死了,能熬到也就是敷药后回家养伤。

终于等到裹好伤口,秦白披上衣服,随口对李敢笑道:“等会儿照顾好那些弟兄,如果有谁止不住血,就想办法把伤口缝起来。”

“啊?”李敢听的有些糊涂。

“啊?”丁瑶的耳朵却竖了起来。她连忙叫喊住秦白,“秦先生,您……缝起来?能否告诉小女子,该怎么缝呀?”

“哦,就是拿缝衣针用线像是缝衣服一样把伤口缝好。”秦白笑答道,“这样伤口好得快,而且大夫手艺好的话,以后伤疤也会小一些。”

“啊?”李敢浑身一哆嗦,感觉针线从自己皮肉中穿过,有些毛骨悚然。

反而是丁瑶更感兴趣:“秦先生,还有这法子呀?您能否教教小女子?啊呀,冒昧,小女子失礼。”丁瑶对秦白一福,“如蒙先生赐教,这回诊金就不用付,小女子也会另外奉上一笔束修。”

“呵呵。”秦白摆摆手,一来他并不在乎这些,二来也希望与这位女医生维持好关系,说不定以后还会用上。再说,这位丁小娘子很好学,让他也很有好感,“区区小道,不值一提。就是把伤口两边对齐,一针一线缝起来而已。很容易的,无非是医者需胆大心细,别自己都吓得手抖。还有,缝的时候很疼,伤者往往会叫的比杀猪还惨。如果不听话,你就大胆敲昏他!哈哈哈!”

丁瑶掩嘴而笑:“瑶……小女子不怕!”她吐了吐小香舌,心中叹好险,差点儿又说出自己闺名。

“白二哥。”一旁的李敢就有点奇怪,“您今天为啥不缝呢?”

“我的伤口浅,可缝可不缝。”

“那以后的刀疤会不会很大?”

“嗯,会有些大。不过也是留个纪念,时时能告诉自己,我的一切都是双手拼出来的。就算最后咱们兄弟一无所有,咱们也努力过拼过。”

“那……二哥,那些人已经抬到井家庄,咱算是仁至义尽,该咋处理?”这回运来的伤员,除了秦白的人,还有不少是上林村和风泽荡的伤员。

“都一样救。钱我来付!”秦白毫不犹豫的回答道。从秦高手中拿过钱袋,放在柜台上,向丁瑶拱了拱手,“丁大夫,请您多费心。我先告辞。”

接着,秦白就领着秦高和李敢走向门外:“走,去南三坊,看看铁笙他们会怎么样收尾!”

望着秦白的背影,丁瑶咬着自己的下唇,不知不觉中,她的心跳又加速起来……

第69章为了面子

振威武馆门口,吴立松指着冯四海破口大骂:“王八羔子,算我瞎了眼,认识你这个无情无义的玩意。冯四海,别假惺惺再装好人,从此往后你我一刀两断!宁儿,咱们走!”说完这句,吴立松怒气冲冲甩手就走。

看着地上被扔的到处都是的银锭,冯四海和他身后的阿健都脸带无奈。而门口停留着一位不到十岁的少年,他名叫孙宁,是吴立松的徒弟,同样是表情尴尬。看了一眼身后,孙宁向冯四海和阿健跪下,磕头道:“冯师伯,师兄,师父是无心之语,您千万别动气。”

“嗨!”冯四海苦笑摇头,把孙宁扶起,摸了摸他的脑袋,“我还能生啥气啊?能不知道立松的脾气吗?阿健,快把地上都收拾收拾,等会儿让宁儿都带上。”

“师伯,这不成。”孙宁露出为难表情,“师父绝不会收,会挨骂的!”说完这句,孙宁又行了个大礼,接着飞奔着去追赶吴立松。

目送着那师徒俩离开,阿健就忍不住埋怨:“师父,吴师叔怎么这样?您都送了二百两,他反而是反目为仇?好心当成驴肝肺?”

冯四海笑了笑:“立松啊……?呵呵,不提他了。”

“那要不要再派人追上去?送些盘缠?要不然,外面有啥风言风语,您的名声也不好听。”

冯四海又摇了摇头:“刚才宁儿说的没错,立松就是头倔驴。他非但不会收,反过来还会埋怨咱看不起他。这事暂时就这么了了。哎——!立松这脾气啊!幸好宁儿还很懂事。以后慢慢来吧!”

其实冯四海心中也有着不小的郁闷,他与吴立松说关系近,也不算很近,但说关系远,那也不算很远。无非冯四海的祖父与吴立松的师公是师兄弟,冯四海年轻时闯荡江湖,恰好与吴立松攀上关系,当时头一热就结拜为异性兄弟。随后来来往往交往过几次,就是那种很寻常的交际来往,但也没有更加深入的关系。

吴立松是北直隶河间府沧州人。他属于那种好面子,又好出头的江湖人,比较喜欢被人捧。因为在当地名气响、辈分高、武艺高,花钱豪爽,一般都会卖他三分面子。于是在当地乡间,他就成为了江湖谈判时候和事佬的那种角色。

在三个多月之前,吴立松又主持的这样一场江湖谈判。现代人一般都知道,沧州有个别称——武术之乡。并非是沧州人觉悟有多么的高,对传播中国传统武术文化有什么兴趣,主要是因为这里有长芦盐场,私盐泛滥,江湖争斗频繁,为了钱就很有动力练武。其实就与现在的井家庄情况有些类似。

不过这也体现出南北方文化差异。南方的扬州喜欢用钱开道,收买官府力量进行明争暗斗,喜欢玩阴的。而北方的沧州基本就是不服就干。赤膊上阵,直接就砍服你。

而吴立松主持的就是这么一种谈判。

然而在谈判中,就出现了意外。事实证明,北方人也不完全是肌肉男,偶尔同样会玩阴的。具体的过程就不多说了,反正明里达成协议,在吴立松面前拍胸脯保证,暗地里动手,趁对手不备,或杀,或勾结官府把对手抓进牢里。可这么一来,吴立松的面子就搁不住了。

吴立松向来在沧州被捧惯了,更可悲的是,他自己还当真了,真以为自己是可以随便指手画脚的大佬。于是立刻出面,对那个胜利的那一方叽里呱啦的提出一大堆要求,没想到这些人根本就不鸟,直接就把他轰了出去。

到了这时候,吴立松还没想明白,以前别人给他面子,也基本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真碰上私盐那样利益极大的事,可能就看面子吗?或者被你几句话吓唬住?更不用说,吴立松还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说实话,仅仅就是轰出去,那已经很给面子了。

可这么一来,吴立松立刻就炸了。他到处找朋友想要找回场子。可以往在沧州认识的那些朋友全都是避之不及,屡屡推诿躲开。最后,吴立松在本地实在是找不出办法,一怒之下,更犯了执拗,就想到名声很响亮的振威武馆,随后连夜动身,带着徒弟孙宁就到井家庄找结拜大哥冯四海来了……

了解这些后,像冯四海这样的老江湖肯定手段圆滑。二话不说,先给了吴立松二百两银子,并且还答应给亲笔信,由振威出面去求个情。

说实话,冯四海内心是崩溃的。非亲非故,你吴立松吃饱了撑的吗?那些被杀被抓的人关你屁事?难道就为了你自己一个面子吗?

不过有些事根本没法说,既然吴立松已经求上门,那就想办法解决吧!二百两银子加一封亲笔信,可能起不了什么大作用,但把那些被抓的人从衙门中救出,送到外地安置,这点应该还是能做到的。

毕竟从那些人的手段可以看出,他们也没有把事做绝的想法。要不然,会轻描淡写的就抓人吗?牢里弄死几个人就很难吗?有振威武馆这个台阶下,再用银子在衙门上下打点,基本这事就会解决。而吴立松同样保住面子。起码江湖上会称赞一声“义气”吧?

可万万没想到,这样的解决方法被吴立松断然拒绝。他只有一个要求——让振威武馆出手,强势镇压那些人,同时把被抓的人解救出来。

一听竟然是这样的要求,冯四海大概脑子被门夹过,才会答应吧?你们沧州的江湖争斗,凭什么振威武馆去管?而且讲道理,真说起来,这件事与吴立松也没丝毫利益上的关系啊?

难道就为你吴立松一个面子,振威武馆死伤无数去打一场?而且根本就是师出无名,真到了沧州,那些地头蛇肯让振威武馆肆意妄为吗?说不定原先的那些仇家都会联合起来,共同出手。如果再加上与官府勾结,最后基本会闹个灰头土脸的结果。

因此一听是这样的要求,冯四海就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第70章突如其来的热闹

对于吴立松的“割袍断义”,冯四海只能摇头无语。扪心自问,他感觉自己并未做错什么。但这样的结局,多少就有点小郁闷。

长叹一声,冯四海就想起正事:“阿健,刚才你急着过来,有啥要紧事吗?”

“师父。小红岭那里有结果了,听说是白二赢了。不仅夺了上林村,现在还去了南三坊插旗。”

“啊?大狗牙呢?”冯四海大感意外。

“没见着,要么逃了,要么死在白二手中。”

“不对啊?”冯四海越想越感觉疑惑,“白二有那么厉害吗?他不是和铁子差不多吗?他那小红岭到底有多少人?”

“听说他是到莱州城去招兵,来了二百多。”

“哦?”冯四海停下脚步,表情古怪,突然发出笑声,“哈哈,这么说,那个白二是把咱们都骗了啊?有意思,有意思,哈哈哈……”

“……”

孙宁急步追赶上吴立松,迎来了吴立松的瞪眼喝骂:“干嘛去理那个王八蛋?真以为没有他,你师父就没办法了吗?艹,还想用银子来打发?我会稀罕那几个臭钱吗?”

孙宁暗中翻了个白眼,也不理会自己师父的无理取闹:“师父,你可以不要那些臭钱,可我们的盘缠已经花完了呀!”

吴立松一噎,接着有点恼羞成怒:“花完也不会要,我情愿去要饭。奶奶的,宁儿,咱们身边还有多少?”

“没几个大子了。”孙宁脸带无奈,“来的路上不是您天天大鱼大肉吗,喝饱酒就吹您与冯师伯关系铁。说花完了都没关系,冯师伯肯定出手大方。对,现在冯师伯确实出手大方了,可银子全都被您扔地上了呀!”

吴立松顿时感觉被噎了个半死,变得更加羞怒:“小兔崽子,敢教训起你师父了啊?不就是几个破钱吗?你师父哪里要不到?”

然而话虽这么说,看到孙宁那副不以为然的表情,吴立松就感觉丢了师父的尊严。恰好此时,听到边上传来吆喝声:“招人啊——!做工的每月200文,能打的每月一两,包吃包住啊——!”

吴立松顿时精神一振,迈步过去,看了看正躺在椅子上懒洋洋招人的唐东:“小娃子,你这里真招人?我这里有俩人,都能打,该不该每月二两?”

唐东有气无力的看了一眼吴立松。虽然他很有“职业精神”,只要自己的白二哥哥没吩咐,唐东就会一直招人,但那么多天过去,根本就没招到一个,总免不了有些丧气:“对,这位大叔,银子满一个月就结。但起码干满一个月。”

“那好,我们干两、三个月!”吴立松心中一算,如果有了那四、五两,回沧州的路费肯定就没问题。说不定还能与这里招人的大当家谈谈,自己在北直隶算是有名声,说不定还能多拿些报酬。

“诶!”孙宁大惊,连忙拉住吴立松。也不能这样随便啊?连情况都不怎么了解。而且吴立松好歹在沧州有些名声,如果在这里做个混混打手?万一传出去,那该多丢脸啊?

没想到吴立松脾气也上来了:“别劝我!奶奶的,冯四海那个王八蛋还敢瞧不起人,那老子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干出一番事业,艹!到时候看看谁更风光!”

这回换成孙宁无语了。他知道,自己师父的倔脾气又上来了。你就做这个?能有什么风光?无非就是和冯四海互相伤害,抱着把俩个人的名声一起毁坏的心思。

“这位大叔,你们到底来不来啊?”听到师徒俩人在争执,唐东就显得有些不耐烦。

“来!”吴立松一瞪眼,“我还就来定了!”

“师父!”

“别闹!就听师父我的!”

“……”

然而让唐东和吴立松师徒都没想到的是,不知不觉之中,他们周围的人就越聚越多。突然有三位江湖客走上前,询问唐东:“俺们决定了,俺们加入!你们收吗?”

“收,收!”唐东大喜过望,没想到今天竟然会遇上大开张。

这时,又有几人上前:“俺们就准备打工。小兄弟,您前几日不是还发馍馍吗?”

“呵呵,今天也有。给,你们拿好。”

“真没骗俺们?包吃包住还每月二百文?”

“放心,白二哥哥绝不会骗人。大哥,您如果还想考虑,麻烦请让让,让后面的人先来。”

“那算俺一个。”

“成!”

“俺们就报名能打的。会给一两吧?”

“好好。真会给一两。各位大哥,麻烦拿过馍馍的都进来。别堵着门!”

“……”

……

秦白领着秦高、李敢走向南三坊,他还不知道自己的东二坊已经热闹起来。其实今天自己算是险胜,伤亡并不少,轻重伤共有21人,断气的也足足有6人之多。而上林村那边死伤就更多,清点尸首就有30出头,连一同拉回的伤员都快要有50人。

不过现在还没有到画上句号的时候,就等着在南三坊插旗。穿过人群,秦白来到前排,仰头问铁笙:“铁子哥,咋还没收拾完?”

铁笙还没说话,他身后的豹子就抢着回答:“白二,半个时辰还没到呢。”

“哦。”秦白点点头,面无表情,“那现在就到了。”

铁笙的人顿时都看向秦白,有些意外。而和尚、刺毛他们也都注意过来。铁笙眉头微皱,抬头吩咐:“豹子,没听见吗?大柜说时间到了,让里面的人给个话,是降还是打!”

“哦!”所有人立刻行动起来,摆出了开打的架势。有人就开始向南三坊里喊话,“里面的人听着!受降不死!受降不死!”

里面立刻有人叫喊:“外面的朋友,时辰应该还没到吧?”

“你们还能拖多久?磨蹭个啥?”

话音刚落,里面就传出了争吵声。可没过多久,坊门就被打开,出来了十几个人,当着众人的面扔下了刀:“白二爷,希望您能讲规矩。我们降了!”

见已经是不战而屈人之兵。秦白笑了笑,转过头,吩咐铁笙:“你是二柜,接下该你干活了。”

第71章不欢迎不反对

江湖中的团伙内部,各有自己的分工。复杂点的就如同后来的青帮洪门,还有内地袍哥、哥老会等等组织,简单点的就像秦白这里的大柜、二柜。说实话,存在即合理,从基本组织构成看,井家庄的团伙和香港古惑仔的那些社团就没什么不同。

因此铁笙这个二柜就需要负责清扫缴获、分配战利品等等。其实从某方面来说,这些江湖社团确实比这年代的军队“纪律严明”,并不会私藏缴获,会统一分配,更不会出现什么争夺战利品内杠,相对而言,分配还比较公正……

如果熟悉近代革命史的应该都知道,在初始阶段,基本都是些会党革命,主力就是这些江湖人。就是因为江湖人在这方面具有优势。

当然,优势明显,缺点同样突出。因此会党革命往往一开始声势浩大,但很快就会陷入低潮,并且最后几乎都会失败。要一直到建立了那所很著名的军校后,培养了一支近代军队,近代革命才慢慢脱离了会党革命的怪圈。至于这缺点究竟是什么?后文会详细介绍,在这里就先一笔带过。

南三坊投降后,铁笙很快就派人清扫干净。投降的除了上林村留守的十几人之外,还有五个奴仆和近十位年轻美貌的女人。而这些女人都是大狗牙准备好胜利后,交给王家护院和风泽荡那几位当家享用的。

此外,在投降的人群中,居然还发现了仇波。莱州城的那些人立刻把仇波单独抓出,根本没留情,抓的时候胖揍了一顿。无论是什么地方,最恨的肯定就是这样的叛徒。

“大柜。”铁笙似笑非笑,“现银铜钱有720多两,搜出的东西折价应该有800多。还有这里的14个奴婢,上林村那里找到的162个矿黑子。咋分配,你拿个章程吧!”

到了这时,就算再迟钝,也能看出,秦白和铁笙这两个大柜二柜有些不对付。秦白同样面带微笑:“二柜,肯定按规矩来,还用我教吗?奴婢和矿黑子都归我,按市价折算。”

边上的人全都一喜。像那些奴婢矿奴什么的,在这种时候根本就不算人,仅仅算成缴获的财产。不过一般在统计中,因为这些人变现很麻烦,所以就算作市价的七成,甚至大当家心黑些,算作五成的都有。而现在秦白答应就用市价,根本不用折价,那么每个人肯定能多分一些。

“那么投降的那些人呢?”铁笙继续微笑问道。按照井家庄的规矩,投降的虽然不会要他们的命,但处理就很随心所欲。可以收纳,也可以当成矿奴往狠里用。但一般来说,基本就是当俘虏干一段时间的活,然后再放了。

秦白没理会铁笙,望向投降的那十几人:“你们谁是领头的,出来说话。”

一位胡乱扎着头发的大汉走出,拱手问道:“白二爷,俺叫文强。怎么发落俺们,您给个准话。”

秦白不免多看了文强一眼,没想到他外形很糟糕,表现却很沉稳:“谈不上啥发落,文强兄弟。你们想走就走,好走不送!”

见秦白很干脆的准备离开,文强倒是一愣:“白二爷,等等。您……您就不怕俺们以后记恨上吗?”

微微一笑,秦白道:“之前事之前了,江湖恩怨,一码归一码。这次如果是我输,我也不会埋怨老天爷。至于你们?能放下当然最好,以后或相安无事,或从头再来。我不喜欢赶尽杀绝,不是做不到,而是不在乎。如果想要报仇?呵呵,你猜猜我会怕吗?”

秦白的话让文强沉默下来,这答案让他有些意外。见秦白转过身,他突然问道:“白二爷,那以后再有争斗,你会咋办?”

秦白停下脚步:“打得时候我绝不会留手。如果你再降再抓,我照样会放了你。文强兄弟,提醒你一句,你我之间并没有生死大恨,只有利益纷争。除非你是大狗牙,那才会不死不休。”

文强听明白了秦白的意思,只计较那些头领,并不在意文强这些小喽罗。而且对自己极有自信,根本无所谓那些所谓的隐患。但从另一方面来说,又体现出秦白的大气和宽容。发觉秦白已经要离开,文强连忙追问:“白二爷,那俺们能不能入伙?”

背着身挥挥手,秦白迈步离开:“不欢迎不反对!来去自由!”

……

如果说,离开南三坊的时候,秦白还是很潇洒,可当他回到自己东二坊,他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坊里坊外黑压压都挤满了人,粗粗一点,起码已经超过二百人。

其实在这些天,注意到东二坊招人的人并不少,无非是之前有种种顾虑。然而今天的消息传来,小红岭居然获得大胜,立刻就引起了人市的轰动。

在这个年代,江湖人出头的机会很少,打工赚钱的机会就更少。因此今天有了吴立松师徒的领头,一下子就引起报名的**。

不要说秦白,连他身边的人也都是目瞪口呆。李敢张大了嘴,低声询问:“白二哥,那么多人?你收不收?”

微微摇头,秦白苦笑:“这情形能不收吗?你就不怕那些人闹?”

“可……可俺们怎么养他们啊?”

“这……应该总有办法吧。”暂时先放下这些人,秦白向身后招呼,“弟兄们,你们先帮忙一下,把这些人安顿到坊里住下。我去安排开席,有啥话酒桌上再说。”

和尚、刺毛等人都脸露喜色,这是要喝庆功宴,同样也是准备分地盘。既然到这里来拼命,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而一旁的铁笙却突然道:“白二,今天我就不喝了。”

秦白微笑着点点头:“那好,今天你确实辛苦。”

张了张嘴,仿佛想说些什么。可最后铁笙还是长叹一声:“哎——!回见!豹子,咱们走!”

目送着铁笙走远,李敢突然低声喝骂:“艹!白二哥,要不要俺和弟兄们砍了他?”

拍了拍李敢的肩膀,秦白微笑摇头:“别多事!别忘了,他还是咱们的二柜呢。”

第72章暗中放弃

欢笑声中,刺毛正准备与其他人一起走入大门,突然眼角一扫,感觉到一道深印脑海的身影。疑惑中,刺毛就停下脚步,向着那个方向望了过去,就发现自己并没看错,远处一位妇人牵着个刚会走路的小女孩,低眉顺目跟在一个高瘦男人的身后。

“娘!?”刺毛眨了眨眼,确定并没有眼花,正是自己那位私奔离家的寡妇妈。

“想啥呢?在这儿发愣?”边上和尚乐呵呵的拍了拍刺毛的肩膀,“进去喝酒去!”

“哦哦,喝酒喝酒。”刺毛跟随着和尚走入大门。在跨入门槛的那一刻,刺毛“噗嗤”一笑,笑容中带着一丝苦涩和解脱。他心中在想,“其实这样挺好,确实挺好……”

已经处在两个世界,根本回不了头,又何必去影响对面宁静的生活呢?

……

几张方桌拼在一起,几大盆全鸡全鸭猪肉牛肉,还有两尾红烧鲤鱼。当又一大盆葱爆羊肉送上的时候,迎来满堂喝彩。十几人相让落座,兴高采烈的纷纷倒酒……

小威在秦白身边低声耳语:“白二哥,那些矿黑子都安顿好了,都照您的吩咐,他们现在也都挺安稳。”

来井家庄的同时,小威、肥熊就领着他们的人去了上林村。不出所料,上林村的绝大多数矿奴都被关在里面,轻轻松松的就全部控制住。

而这批矿奴就没有第一批那么“优惠”,虽然答应会放了他们,但一定要为秦白做满三个月。而且没有底薪,只有多劳多得的奖金。不过秦白另外承诺,只要奖金总额满一两,就算未满三个月,也可以提前获得自由。

如果在一个时辰之前,听到这样的消息,秦白将会很满意,因为他手中缺人,这些矿奴暂时还有用。可是现在?想到居然又多出了那二百多招来的人,秦白只能无语。就打了个盹的时间,人多就已经变成一种负担了。

不过现在也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秦白笑着夸奖:“小威、肥熊,你们做的挺好。”

秦白率先端起酒杯:“诸位兄弟,今天咱们能并肩出头,先干一杯!”

“干!”

能坐在这里的只有十几个头目,例外的仅有俩人——董川和焉苗。

对于董川,其他头目向来没什么意见,虽说他仅仅就是个童生,可这年代的人对读书人还是相当尊敬。至于焉苗就更没什么人反对,今天的座位是他用亡命换来的。

秦白也不废话,放下酒杯:“诸位兄弟,先亲兄弟明算账。这次收获不错,现银财物有1520两。奴婢女人14个,每人10两,共140两。162个矿黑子,每人4两,共650两。加起来再凑个整,算2400两吧!至于其他那些牲畜、兵器、工具等,以后大伙儿干活还要用到,我就在这里占个便宜,不算在里面了吧?”

“不用算,您就留着。”其他人纷纷笑道。

“那就好,三成算公帐,那就是720两。余下还有1680两。其中一成归我,二柜该拿我的七成,那就是168两加118两,余下的就是1394两。你们有一份算一份,不算高子,其他人均分。共有16人,那就是每人差不多87两150文。”

欢笑声响起,听到每伙人竟然能拿到80多两,如果再加上之前秦白给的20两,那就已经超过了100两,那绝对就是一笔横财。

秦白继续说道:“再说说烧埋钱和汤药费。死的弟兄每人20两,伤的5到10两,全部由公帐支出。疗伤养病也全部走公帐。”

大瘤突然问道:“白二哥,俺这里的大毛家里已经没有人,他的烧埋钱该归谁?”

“给他起个好坟。所有起坟的钱也都走公帐。还有,无论是伤残,留着总有一口饭吃。死了的弟兄家里还能再出一人,可以跟着咱们继续干。不过我丑话说前头,这些钱都要发到他们家里人手中,谁敢贪一文,我会把他活埋陪葬。”

“这哪能呢。白二哥仗义!”那些人纷纷笑道。秦白出手已经很大方,基本已经比寻常的烧埋汤药费高了近一倍,在座的这些人都很满意,毕竟死伤的都是这些人的小弟。

又共同干了一杯,秦白终于说起了众人最关心的事:“诸位兄弟,现在咱们有了莱州城勇胜的地盘,还有南三坊的五家店铺,再加上这里的梦仙居。这些地盘我全部会交给你们来管。你们想要拿哪一处,这里可以敞开说。”

一听这话,对面的小五就有点奇怪:“白二哥,那你自己呢?”

秦白微微一笑:“小红岭和上林村的矿,我准备并成一处。还有,我还准备在那里新建一家作坊。这里我要先说明白,做的都是正行,全都是正经生意。我不会勉强弟兄们,你们可以跟我,也可以选分地盘。未来谁拿的多拿的少,这谁都不能保证。而且就算是正经生意,就像铁矿,照样会有江湖争斗,也不一定很安稳。还要能干活,干的多才能拿的多。”

在这里,秦白就开始了暗中引导分流。而江湖上的许多团伙,往往就是一次性的。当赚到一笔并且拿到地盘后,就几乎没有了动力。这也就是为什么,之前所说的会党革命全部失败。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小富即安,没有继续下去的动力。

而且像这种流氓无产者,身世确实可怜,但只要能出头,并且混得不错,大部分都不会回头。习惯了欺压良善、好逸恶劳,已经没心思去勤勤恳恳的劳作了。因此历朝历代的那些名将招兵,向来都是喜欢用良家子,却并不喜欢这些好勇争斗的江湖游侠。

确实没错,秦白已经准备放弃一部分人,只要他们选择了去分地盘。当然,肯定会有人厌恶江湖生涯。对于这些人,秦白就不会放弃,将联合他们一起干。

而在秦白的设想中,他将会慢慢的洗白,以后主要精力都会放在正行上。至于江湖上的那些破事,他将会慢慢隐藏于幕后,最多就是出钱支持,不会再随便出头了。

第73章选择

前世中,秦白留下的遗憾有很多,其中一项就是许多弟兄和小弟其实都有浪子回头、金盆洗手的机会,可就是因为秦白卧底的身份,往往会袖手旁观,甚至出于破案的考虑还会反推一把,最后看着这些人滑向深渊。

而在穿越后,秦白完全就没有了这身份上的限制,许多事就能随他的心意。简单一句话总结——他想做个好人,也想跟随自己的弟兄们都能做好人。虽然他那个“好人”的定义完全迥异于普通人,但起码的是非观根本未变。

因此秦白就很尊重在座这些人的选择。如果他们想走另外一条路,那么秦白就绝不会干涉;如果选择跟随自己去走正行,他同样愿意给这些人一个机会。

另外还有现实中的考虑。去京城去寻找大哥?这计划当然不会改变。可随着自己的实力慢慢增强,秦白当然会有自己的想法。如果能在井家庄闯出一方天地,以后再抽空去趟京城,这本身就没什么冲突。

至于张九运铁笙师徒?能不撕破脸当然不撕破为好,万一以后矛盾激烈,起码现在的秦白也具有了一些自保能力。反正走一步看一步,秦白很有自信,时间应该就在自己这一边。

然而听了秦白的话,小五就更加好奇:“白二哥,能不能说说,您新开的工坊是做啥的?”

“火柴,是种新玩意。”秦白简单介绍道,“现在市面上还没有,不过这东西引火很方便。反正话里交代不清,过几日,等我做出样品,弟兄们都可以看看。”

“火柴?”其他人都是满脸疑惑,都是头一回听说有这东西。不过听了秦白的话,他们也没多问,都把疑惑埋到心里。

当见到那些磷矿石后,秦白就惊讶发现,自己其实能制造火柴,而且根本就没有一丁点的难度。秦白本身就是在火柴厂长大,而且前世所在的工厂基本都是大而全,从原料提炼到成品制造都是在一片工业区内,整个工艺流程他都相当熟悉,一点儿都不复杂。

秦白儿时的娱乐很少,隔壁邻居又是火柴厂技术科的,有时候就会带着儿时的秦白去diy,作为游戏。甚至在秦白成年后,他有时候也会在自己的那些临时女友面前diy浪漫一下。既然前世秦白就能手工制作,那么这年代也就没什么难度。

还有就是销路问题。对此,秦白同样没有任何的担心。当时介绍民族工业的时候,经常会说起什么面粉大王、棉纱大王、火柴大王等等,这就说明在以前,火柴的销售量就很大。

另外一点同样相当重要。火柴厂是劳动密集型产业,可以安置大量的劳动人口。本来秦白就留下了那160多的矿奴,没想到又突然招了200多人,人员一下子变得富余许多。如果火柴工坊能够顺利投产,这些劳力就能顺利的消化。否则光依靠挖矿?就怕只需要那区区20万斤啊!而且销售命门还捏在贺府的手中。

……

没过多久,众人就纷纷做出选择。果然,选择继续走江湖路的人比较多。

首先就是和尚准备回莱州城,他属于那种比较“恋家”的。跟随他一起回莱州城的还有另外几个。令秦白比较意外的是,大眼和黑子居然全都要求回去。而这些人许多都是被前面那场争斗给吓坏了,他们已经不想再冒险,就准备在莱州城收收保护费、吃吃安稳饭。

小威、肥熊、大瘤、瞎子他们就选择留在井家庄,他们就比较具有冒险精神,希望自己能在江湖道上出人头地。于是整个南三坊就留给了他们。

至于东二坊和梦仙居,最后众人还是留给了秦白和铁笙,之所以会如此,主要是因为足够分,有几个决定放弃分配,他们选择了跟随秦白。

其中秦高就不用说了,李敢也同样不会离开。至于王七娃肯定也会留在矿场。事实上,直到现在,王七娃还是相当拘谨糊涂,根本就没闹明白,为什么自己能坐上这里的位置,还突然能分到那80多两银子。

此外,柱子就决定跟随,他当面明说,比较相信秦白的为人。还有小五,原因差不多,同样想要赌一把。比较奇怪的是刺毛。在这之前,他已经与和尚约定一起回莱州城,可现在却突然变卦,不仅决定留下,而且还决定跟随秦白走正行。

反正在做出选择后,众人基本是个皆大欢喜的局面。

“诸位弟兄,有件事我要说明,我身边现钱可能不够,回井家庄的弟兄我就会先给,留在这里的我也会三天内结清。敢子,明日你去丰隆钱铺找张掌柜,就说我想周转一笔钱,需要二、三百两。让他放心,利钱我照给。”

“白二哥,俺们又不急,您悠着点慢慢来吧!或者以后还可以抵交数的钱!”有人就客气道。

“账目上的事不能含糊,否则伤咱们兄弟的感情。”秦白笑着拒绝。

在内部账务管理上,绝不能出现什么拖欠,否则人心就散了。因此秦白情愿去丰隆钱铺借那九出十三归,也不愿意落下什么话柄。

又是欢声笑语一片。正事说完,又相互敬了几轮,秦白突然想起一件事,问身边的李敢:“敢子,癞头波呢?刚才你们咋处理的?”

“哦!”李敢笑着放下酒杯,“打断了两条腿,现在锁在柴房呢。”

秦白立刻皱紧眉头:“就打断两条腿?”

李敢收起笑容,连忙解释:“白二哥,刚才遇见了唐家婶子,她说已经是废人,就扔回莱州城,最好能留下一条命。都是乡里乡亲,不要闹太大……”

秦白筷子往桌上一拍:“婶子心软,你学她吗?和尚,你回去的时候就把癞头波带上,找个地方解决,做的干净些。”

“明白!”

所有人都忍不住看了秦白一眼,感觉到他的心狠手辣。不过对仇波也没什么同情。几次出卖自己的弟兄,这样的下场也是活该。

第74章上门要债

清晨起床的时候,秦白感觉身子微微酸痛,昨晚一起喝的太多,多少让他有点宿醉。

然而刚走出卧室,就见外屋多了个小姑娘,她也已经起床,床铺收拾的很干净。而那小姑娘抱着只小包裹,坐在墙角小板凳上,怯生生盯着秦白在看。

“……”

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秦白咳嗽一声:“咳咳,小丫,你咋在这儿?”

“老爷……”

秦白连忙阻止:“小丫,还是换回以前的称呼,叫我白二哥吧!”

“可奴家哥哥吩咐过,一定要叫您老爷?他还说,以后要听您的话,要和您住一起服侍好您。”苗丫很天真的解释道。

“哦,那就随你。”无非就是多养一个人,现在的秦白就是债多不愁,新来的已经多了好几百呢。

“那么老爷,奴家给您打热水洗脸去?”

“嗯嗯。”

苗丫手脚挺勤快,很快就送来热水牙具。洗漱中,秦白看了看她衣衫褴褛的一身,吩咐说:“小丫,待会儿去找唐家婶子,先全身洗干净。再去成衣铺子买几身衣服鞋袜,我会给你银子。先说好,我没想过让你当奴婢,你在这里就当是住亲戚家。没事就多陪陪英子,和她说说话解闷。”

“可是奴家就是老爷的奴婢呀?”苗丫似乎显得有些烦恼。

“呵呵,再说吧。”秦白也不在意这小姑娘的想法。放下毛巾,“你去找你哥,让他过来一趟,我有话要对他说。”

“奴家就去。”

苗丫蹦蹦跳跳的离开,很快就把焉苗叫了过来。发现焉苗绷带包满了他半个脑袋,站在秦白面前有些手足无措,秦白就露出微笑,招招手:“焉苗,昨晚没给你安排,不是忘了,而是想让你自己选。”

“没啥,没啥。”焉苗慌乱的摆摆手,“白二哥,俺一点儿都没挑,能给俺和俺兄弟有活干,俺们就很满足了。”

“别那么生分,现在咱们都是弟兄了。”秦白笑着示意让焉苗坐下,“给你两条路选:一条就是去梦仙居帮忙看场。多不说,你和你的小弟每个月起码能有六、七两。不过你身手不行,身子也没长开,就靠着以命换命的狠劲在打?我看你很难活过20岁。另一条就是留在我身边练拳,要吃得起苦,每月给你们的只有二两,还有两、三年之内不会独当一面。好好想想,想好了就跟我说。”

焉苗毫不犹豫的回答:“白二哥,俺要跟您练拳。”

“好!”秦白露出笑容。应该承认,对于焉苗兄妹俩,他多少有点偏心。正想再鼓励焉苗几句,可突然,秦白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吵闹声。

“……”

“哈哈哈,白二哥哥说过,俺是最聪明的。”叉着腰,唐东得意洋洋的对着一个十多岁的小孩在炫耀。

“你说聪明,那就聪明喽。”对面的孙宁一脸不屑。

“怎么?你不信?”唐东很不满意孙宁的态度,回头问秦高,“三哥哥,你评评理。”

秦高乐呵呵的对孙宁说:“呵呵,东子就比我笨一点点,就是不识字,也不会数数。”

“哈!”孙宁夸张的张大嘴,“原来是睁眼瞎呦——!”

唐东气的直跺脚,卷起袖子就准备和孙宁练摔跤。

孙宁就更不以为然:“小东子,我练过拳,个头还比你大,你还敢动手?哈哈,等会儿别哭鼻子呦!”

“你才哭鼻子呢。”唐东被气的半死。不过又一想,发觉确实是实力悬殊,就连忙请外援,“三哥哥,那个臭宁子敢看不起俺们呢,俺们一起去收拾他?”

秦高立刻拒绝:“二哥说过,打架的不是好孩子。呵呵呵……”

“……”

秦白出门扫了一眼,发现原来就是小孩子在吵架,看到边上除了曹大材以外,还有一位同样在乐呵呵的看着热闹,就笑着拱拱手,那人也拱手还礼:“沧州吴立松!这位是我徒儿。”

“勇胜白二。”

可就在这时,外面有人喊:“白二在吗?来要账啦!”

……

东二坊今天算是很热闹,莱州城的那些人还没离开,加上那些新招的人,满满当当挤了足有四百多。而且在新招的那些人中,起码有一半是想混出头的江湖客,他们已经听说秦白出手大方,就打了一场,分到手的就超过一百两,因此一见几个人居然上门要债,就有不少江湖客主动挤到前排。

见到围着有那么多的人,而且都是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周来问就有些退缩。然而领头要债的叶大却向着周围一瞪眼:“欠债还钱,银钩赌坊腾爷做事!都踏马的给我让开!艹!不长眼吗?”

一听居然是萧腾,许多江湖客就收住脚步面面相窥。银钩赌坊凶名在外,一般人根本就惹不起,尤其是萧腾手中的钱特别多,经常会收买一些为钱卖命的亡命之徒。

正僵持中,就听到里面有人喊:“白二爷有请!”

听到这话,那些江湖客就犹豫的让开了一条道,而叶大嘴角浮现出一丝轻蔑的笑容,率先向里面走去。果然,自家的腾爷判断的没错,白二根本就不敢惹银钩赌坊。

走入秦白所在院子的前厅,就见秦白正在李敢耳边低声吩咐。见到叶大、周来问他们进来,秦白微笑招呼:“周掌柜,诸位,请问今日上门,有何贵干?”

周来问倒是礼数周全,站着行礼道:“白二爷,冒昧打扰。如果没记错,今天应该就是第三天了。您这张欠条期限到了,不知您手头方不方便?”

而叶大却很不客气的在座位上坐下:“老周,废话少说,爷没那么多的闲功夫。白二,三百两银子准备好了吗?只要拿给我们,爷立马就走!”

这时候,已经有不少头目同样走了进来。听到叶大态度嚣张,他们脸上都流露出怒容。而在院子大门口,同样挤满了那些江湖客,这些人就各有心思,想看看秦白究竟会怎么样处理。

而此时的秦白依然是笑容满面,似乎根本没在意叶大的态度:“请稍候,我已经派人去拿钱。快奉茶!别慢待你们这几个贵客啊!哈哈哈!”

第75章软蛋

银钩赌坊内,萧腾翘着二郎腿,捧着一杯茶,静等着东二坊的消息。今天他派叶大拿着欠条去要债,一方面觉得自己占着道理,另一方面其实是就想探探秦白的虚实。

确实,当得知秦白居然翻盘,骗过井家庄几乎所有的人,萧腾同样是大吃一惊。然而比较了双方的实力对比后,萧腾又感觉安心不少。那个白二又不是神仙,会撒豆成兵,就算大狗牙败在他的手中,与自己的实力依然相差甚远。

尤其欠债还钱,那就是天经地义。难道这笔账就不收了吗?传出去那不变成笑话吗?以后自己还怎么在井家庄混呢?而且对那些刚冒头的江湖新人,井家庄老子辈的人物都会联手暗中打压,因此那个白二根本就翻不了天。

想到这里,萧腾暗暗松了一口气,端起茶杯想再喝一口,门外却突然走进一位手下:“腾爷,这几日按您的吩咐,让诊铺的丁先生一直赢钱。今天他兴致很高,咱们是不是该……?”

萧腾不耐烦的挥挥手:“该收网就收网,这点小事还用问我?”

“可那是丁先生啊?”那手下继续提醒。由于丁庆凡是井家庄少有的读书人,尤其是他还是位郎中,所以以往银钩赌坊做局,就并不会像对其他赌徒那样赶尽杀绝。

一来丁庆凡还能通过诊铺赚钱,以后赌坊也会有这笔细水长流的收入;二来把郎中逼上绝路,那也犯了井家庄的忌讳。把治病的大夫都逼走了,万一其他团伙有人受伤有病,却没郎中救治,那不是恨上了银钩赌坊吗?

然而此时的萧腾却心不在焉,不知怎么,他心中突然感觉一股烦躁。把茶杯往桌上一扔,萧腾开口呵斥:“我管他是丁先生还是丁后生。咱们是开赌坊的,难道还像出家人讲究慈悲为怀吗?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告诉前面,把所有手段全用上!”

“啊?”那手下吃了一惊,抬起头。

“艹!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吗?”萧腾破口大骂。

那手下连忙答应:“是,腾爷。我这就去,这就安排!”

……

而此时的东二坊内,秦白与叶大、周来问他们已经是谈笑风生,似乎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叶大被捧得越来越得意,嚣张的笑声不断。而周围的那些头目脸色却变的越来越难看,尤其是大门外的那些江湖客,都怀疑自己是否跟错了人,这个白二会不会就是个软蛋。

门外一阵骚动,程娘走了进来。察言观色的几眼,程娘对众人一福:“叶爷、周爷、诸位爷,奴家问安。奴家这里求个情,能否让人散去?影响了梦仙居的生意?”

叶大斜过头看了一眼:“程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嗯……”程娘为难的看了看左右,又行了一礼,“叶爷,白二爷刚竖旗,能不能缓上几日?给些时日周转?这……别怪奴家多嘴,不好看呀!”

秦白眼中掠过一丝意外,笑眯眯的看着程娘,没想到她居然是来帮忙说话,在这个时间点也算不容易。

叶大立刻沉下脸,一拍桌子:“程娘,你就不掂量掂量?你有那么大的面子吗?艹!欠债还钱清清楚楚,难道还怕别人看吗?爷今天心情好,你踏马的就给我快点滚!”

叶大此行本来就是一箭双雕,不仅是要那笔欠款,还想要狠狠落下秦白的面子。当然围观的人越多越好,他又怎么会答应程娘呢?

没想到话音刚落,门外却突然传来叫喊声:“叶大,你小子活腻味了吧?叫谁滚?草泥马你是谁的爷?”人群分开,赵豪带着他的人气势汹汹的闯入。

叶大一见赵豪,不禁脸一黑。井家庄有谁不知道,程娘背后有这么一位赵疯子。放缓语气,叶大拱拱手:“豪爷,刚才我嘴欠,给您和程娘赔礼。可我们银钩赌坊问白二要债,这和你们盐帮无关吧?”

赵豪冷笑:“我曾经欠过白二人情。你在井家庄那么多年,不会不知道,江湖上人情最大吗?”

叶大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如果今天这事赵豪真要插手,还真的很难下场。转过身,目光咄咄逼人:“白二,这就是你的意思吗?好威风,能让豪爷出面,能躲到程娘裙子底下,你真是英雄盖世啊!呵呵,井家庄是讲规矩的,你就明说,是不是今天就准备赖账?”

“呵呵。”秦白依然笑容满面,“叶爷,稍安勿躁,我啥时候说过赖账呢?”

“哦?那你准备还钱?”叶大有些意外。

“当然,您有欠条,我当然要还喽。”

“哈哈哈!”叶大顿时放声大笑,“豪爷,您还有什么话好说?白二自己都说要还钱!你听到没有?听到没有?哈哈哈……”

这回换成赵豪脸全黑了,很不满意的盯着秦白,恨不得上前揍这个猪队友一顿。秦白依然笑如春风,对着赵豪和程娘拱手:“俩位,既然都来了,你们就请做个中人吧!我白二信字当头,怎么会赖银钩赌坊腾爷的帐呢?哈哈哈!再等片刻,保证钱马上就到!”

赵豪和程娘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在一旁坐下。而叶大就变得更加得意,对秦白翘起大拇指:“白二,今天算你懂事!以后有事可以来找爷,爷保证罩着你!”

周围人变得更加不忿,有不少江湖客还起了离开的心思。就这样的大当家,以后谁敢放心?不仅是个软蛋,还当众舔别人的沟子?跟着他混肯定没前途,只会成为别人的笑话。

气氛变得越来越压抑,只听到叶大和他几位随从的欢笑声,还有秦白低声下气的在说话。就在这时,传来一声喊:“钱来了。快让让!”人群再次让开,李敢笑呵呵的跑了进来。

叶大看着李敢,感觉有些奇怪,怎么是双手空空呢?他忍不住望了望李敢身后,同样没发现什么抬银子的人,于是就问道:“钱呢?”

李敢笑着伸手怀中:“别急,钱在这儿呢!”

第76章普法教育

见李敢从怀中摸出一厚叠纸,所有人都瞪大眼睛。叶大疑惑的接过,看了看又翻了翻,顿时勃然大怒,往空中一扔:“艹!白二,就用这些破纸来糊弄老子?”

“呵呵。”秦白依然笑容满面,“叶爷,你可不能乱说,这可不是啥破纸,给您的是大明宝钞。六十张十贯的,一共六百贯。呵呵呵……”

“大明宝钞?”大多数人都莫名其妙,他们都从未听说过有这种东西。只有少数几个知道的,这几个也是当场愣住。最夸张的就是程娘,她刚喝下一口茶,就“噗”一口喷出。发觉边上的赵豪正满脸疑惑的看向自己,似乎也不知道什么是大明宝钞,立刻给了个大大的白眼,羞恼的心中暗骂,“呸!没见识的蠢货!”

作为银钩赌坊的高层,叶大当然知道什么是大明宝钞。说破纸确实有些夸张,如果去钱庄、钱铺换,这六百贯也能换二十多两银子。可是……?

摇摇头,叶大不禁被气乐了:“哈哈哈,白二,你有种!你想玩我啊?你应该是找死吧?就这几张大明宝钞,能算成三百两银子?”

秦白笑容一收,表情认真:“叶爷!虽然咱们是好朋友,但账目绝不能糊涂。六百贯就是五百三十两多。还掉我欠你们银钩赌坊的三百两,你还倒欠我二百三十两。零头就算了,不用客气,谁让咱们是好朋友呢?”

“噗!”这次换成赵豪满口喷出,再次换来程娘大大的白眼。

不过这回赵豪已经是目瞪口呆,包括曹大材、吴立松、和尚、小五、刺毛等人全都是如此。这真令人大开眼界,竟然还能这样还钱?不仅能赖掉那三百两的债务,还能反过来赚二百多两?

“啪!”叶大拍案而起,到这时候,他怎么不知道这就是秦白在戏弄自己呢?

秦白同样微笑而起:“弟兄们!别闲着看戏啊?该亮家伙了吧?这位叶爷应该很喜欢讲道理,那咱们就帮他讲道理啊?哈哈哈!”

在大笑声中,叶大和周来问见到周围的人都是亮出了刀,他们的脸色全都变了……

……

见荷官又扫清自己面前的筹码,丁庆凡就感觉浑身冷汗淋淋。眨了眨眼,他突然清醒过来,想到自己已经欠下的一大笔债务,丁庆凡就有种世界末日的感觉。

身后出现了一位满身绸缎的年轻人,他很亲热的招呼:“丁先生,是不是还要借点?还是边上休息一下?其实庄家的手风已经过去,您保证能翻本,铺铺通杀、大吉大利!”

丁庆凡浑身一激灵,勉强挤出笑容:“哈哈,小九,那就再借二十两。你筹码先放着,我去更衣,去掉那些晦气。”

“那好!”小九眉开眼笑的让丁庆凡落笔写下欠条,“丁先生,还是老规矩,利钱算您优惠。我这里再奉送一两的筹码。”

“呵呵。”丁庆凡干笑着写下欠条,对小九点点头,努力保持住沉稳,走向后院的厕所。然而刚离开赌厅,丁庆凡就加快脚步,踩着后院的水缸翻墙而出,回头望了一眼自己家的方向,接着毫不犹豫的向庄子北大门狂奔而去。

气喘吁吁的奔跑着,丁庆凡庆幸自己怀里还留着五两多的银子。原以为这些天是自己的幸运日,诊铺的生意很旺,贺府那里又给了二十多两的回礼,再加上天天在这赌坊都会赢,因此今天就带了全部六十多两银子,准备乘胜追击再赢一大笔。

可最后怎么会变成这样呢?不仅把身边的钱几乎输光,还昏头借了八十两的高利贷?也没办法了,还是先到外面去躲躲吧!

……

萧腾气的一脚把茶几踢翻,茶壶茶杯破碎成了几片。甩手给了小九一个耳光,萧腾破口大骂:“你们都是吃干饭的吗?连个人都看不住?快给我去诊铺找!找不到人我踏马的把你卖了做相公!”

“是是,腾爷!”小九捂着脸,咬牙切齿,“腾爷放心,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就算找不到那酸秀才,我也会把丁嫩芽抓来!”

边上有人连忙提醒:“腾爷,这不好吧?都知道丁家诊铺起码一半的生意靠丁嫩芽?真把她送妓寮?那不是浪费吗?而且其他几家肯定会说话?”

“艹!关他们鸟事!”萧腾一瞪眼,“那爷爷我就吃亏点,收房做个奴婢。再让她多学几招,也不是不能做个小。而且以后弟兄们有个大病小灾啥的,也能省不少诊金。呵呵,女郎中?爷倒要尝个新鲜。哈哈哈!”

“……”

没一会儿,小九就领着几个人,气势汹汹的冲向丁家诊铺……

……

东二坊内,叶大已经满头大汗,看着慢慢逼近的众人,依然是声嘶力竭:“白二,你真想把事闹大吗?这市面上谁会用大明宝钞?就算我现在收,腾爷那里也没法交代啊?”

秦白微微一笑:“所以说,法盲最可怕。今天小爷心情好,就给你上一堂普法教育!《大明律》,谁敢不用这大明宝钞,那就是造反,全家杀头!”

秦白倒是没撒谎,《大明律》中确实有这么一条。不过这条法律放到如今,就像是明朝开国那条“官员贪污八十两扒皮示众”的法律一样,早就名存实亡。甚至民间不收大明宝钞,告到官府都不会理会。但这条法律并没有废除,真说起来,秦白还真的没说错。

叶大已经变得气急败坏。急中生智,他指着身边的周来问:“白二……”

“艹!”秦白一个耳光,“你是白痴?到现在还没明白该怎么称呼小爷我?”

“白……二爷!”叶大已经不敢嚣张,抓紧说道,“那这件事我就不插手,以后也和我们银钩赌坊无关。这是您和周来问的事,欠条是您给他的,要债的也是他,我们只是过来帮忙。只要你们商量妥当,我这里都没意见。您想还钱就还给他,如果还有倒欠,那也应该去找他!”

第77章脑子没毛病吧

死道友不死贫道,叶大很果断的开始祸水东移。对于他来说,被秦白赖掉这笔债已经很丢脸,可反过来倒欠?传到外面的话,整个银钩赌坊就变成大笑话,萧腾可能真的会扒了他的皮。还不如想办法置身事外,让周来问自己去处理。怎么说,多多少少也能保住一些面子,而且对银钩赌坊也没什么损失。

可边上的周来问一听,他顿时急了:“叶爷,您不能不讲信誉啊?欠条是一百八十两卖给你们银钩赌坊,说好怎么要债都与我无关。我今天就是做个见证的啊?”

“哦,差点儿忘了,那一百八十两回去就还我们。”叶大不想在这里多啰嗦。

“诶,诸位评评理。白二爷,豪爷,还有各位爷,你们银钩赌坊就说话不算了吗?”

“说话算不算也轮不到你。”

“……”

“喂喂。”秦白阻止俩人的争吵,“要演双簧回家演去。叶大,刚才你不是说让豪哥和程娘做中人吗?那就好,我这人做事最有讲究,既然今天是你来要债,那二百三十两就会找你们银钩赌坊。别废话,你们俩一个写欠条,一个写见证,给小爷签名画押!我倒要看看,那个萧腾不是很会要账吗?今天老子也想找他要账!”

叶大脸色越来越难看:“白二爷,您真要逼我?”

“逼你?你配吗?”秦白冷笑,顺手边上拿过一把刀,“给你一炷香,要么乖乖写,要么今天就把你们的尸体都扔到银钩赌坊的大门口!”

周围人全都愣住了,没想到秦白做事做的那么绝,似乎根本不在乎与萧腾开战。而且那种狠辣,让他们感觉特别振奋。尤其是既不怕事,又很有手段,许多人开始头一回注意到这位很年轻的大当家,振奋之余还隐隐有着雀跃。跟着这样一位大当家,何须发愁将来出头?

只有边上的赵豪在暗中苦笑,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上次想要还人情,没想到秦白自己就解决了。这次还想要还人情,没想到又自己解决了。难道自己这个人情就没法还了吗?

……

丁瑶发觉自己似乎在做一场噩梦。当她被拖出诊铺的时候,她声嘶力竭的大喊大哭,拼命挣扎,可根本就挣不脱那两只抓住自己胳膊的大手,而且很快被一团布塞进嘴里,布中的酸臭惹来一阵阵的反胃。

当丁瑶无力的被拖向银钩赌坊的方向,她眼中的泪水早已经遮住了视线。耳旁还不断传来淫笑:“呵呵,丁嫩芽,你真好命。今天腾爷就会让你做个女人。”

随着离银钩赌坊越来越近,丁瑶心里也越来越绝望。突然,她感觉到抓自己的那些人停下脚步,惊讶的看着走过来的那群人。而在那群人的为首,居然是那位有几面之缘的秦先生,激动之下,丁瑶就拼命向着秦白的方向挣扎。仿佛像是要抓到那根最后的救命稻草,这已经是她最后的希望……

小九示意自己的手下看管住不断挣扎的丁瑶,他自己却盯着走来的一大群人,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就见叶大和他的几个手下被那些人押送着,而且鼻青眼肿、脚步虚弱,看样子刚吃了不少苦头。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年,小九都没遇上这样,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挑战银钩赌坊的人了。

“这位朋友!”小九拦住去路,“不知我们银钩赌坊哪里得罪?你敢扣我们的人?”

秦白倒是微微惊讶,上下打量了小九几眼。心中在想:“这人脑子没毛病吧?没看到自己带着几百人?语气还那么冲?真以为自己是老几?”

秦白笑了:“你也是银钩赌坊的?”

“正是。朋友,快把人放了。”小九自有底气,而且在井家庄,萧腾也是数得上的头面人物。

“呵呵。知道的知道你们开赌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开的是金銮殿。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既然已经得罪,秦白就不再废话,向身后人一挥手,“给这位朋友上一课,让他以后把招子放亮。”

曹大材向前一步,他心中多少有点憋屈,自己似乎一直被秦白忽视。没想到身旁突然窜出一道人影,三下五除二就把小九放翻,提着他的脖子就走了回来。把小九往秦白面前一扔,吴立松得意道:“呵呵,以后麻烦事找我。就是给的钱太少,最好能加钱!”

小九虽说也是银钩赌坊的高层,但他主要是放债的,打的方面根本就不行,又遇上了刻意在秦白面前表现的吴立松,于是就很悲催了。

而吴立松的表现,就仿佛像是一个信号。不断的就有江湖客跃出,毫不留情的对剩下那几个围殴。小九这几个同样被扣下,满身伤痕的被拖到一旁。丁瑶终于获得解放,挖出口中的布,委屈的拼命冲向秦白,痛哭流涕:“秦先生!呜——!”

发觉丁瑶向自己冲来,一开始,秦白还吓了一跳。在丁家诊铺的时候,丁瑶一直裹住全身,而且她现在披头散发,脸都被哭花,因此秦白根本就没有认出是谁。可听到那声“秦先生”,秦白立刻恍然大悟,惊讶问道:“哦,原来是丁大夫。你咋会在这里呢?”

而在刚才,丁瑶几乎快要崩溃,骤然获得解救,心中的激动已经是难以言表。她犹如乳鹊般扑向秦白,幸好还残存着最后的理智,当快要投怀送抱的那刹那,丁瑶硬生生的刹住脚步,然而突然感觉整个人已经完全虚脱,一下子就在秦白面前软了下来。

“诶!”秦白连忙扶住丁瑶。而丁瑶也是放声大哭。无视四周打趣的目光,秦白相当奇怪,“有啥事吗?丁大夫,您没啥吧?”

“爹……,我……,呜——!”丁瑶已经是泣不成声。

秦白稍稍感觉头疼,哭笑不得的只能安慰:“没事没事,有我呢。敢子、高子,先送丁大夫回家?”

“不!”丁瑶惊惧的抓紧秦白的胳膊,满脸惊恐。

“那……先送回东二坊?”

“不要!”丁瑶的手抓的更紧了。

第78章再来插旗

秦白有点头疼,看着眼前这位少女,完全就是惊弓之鸟,就宛如一只吓破胆的小鹌鹑。可现在时间根本不对,自己是要去银钩赌坊啊?说不定马上就要大打出手。难道在这大街上,先来一段八心八箭荡气回肠的玛丽苏吗?

放缓语气,秦白笑问:“丁大夫,那你决定咋样?我来给你安排。”

“我……小女子就跟着秦先生您,行吗?”丁瑶楚楚可怜的看着秦白,“小女子绝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秦白顿时无语,他已经听到周围一阵偷笑声。快刀斩乱麻,秦白就不再相劝,他回头吩咐:“高子,保护好丁大夫。弟兄们,咱们走!”

丁瑶低着头,手紧捏着裙边,紧紧的跟随在秦白身后。在这一刻,感觉到身前有着那么高大的身影遮挡,似乎能保护自己不受丝毫的风雨,丁瑶很快就安心下来。可她突然发现,周围的那群大汉却远远的保持着距离,并且形成了一个圈,把自己保护其中。丁瑶突然惊醒,好像刚才自己所说的话,似乎很让人误会呀?自己真……不是那意思呀?简直要羞死人了。

丁瑶的脸慢慢变红,她偷眼瞧了瞧前方的背影,心乱如麻,俏脸也是越羞越红……

“丁大夫,我叫高子。”秦高乐呵呵的自我介绍。

“呃?”丁瑶一愣,连忙微微一福,“小女子见礼。”

“那是我二哥。他很厉害的,懂好多好多的。我们家还有好多好多好吃的东西。”秦高热情介绍。

“……”一时间,丁瑶找不到什么话来回答,只能回以一笑。

“二哥还会画书,告诉你,他还会泡妞呢。”

“?”

“泡妞不是泡澡,不用热水的。我也不知道这是啥,二哥都不肯教我。他很小气的。”

“?”

……

人群浩浩荡荡的杀向银钩赌坊,周围瞧热闹的人同样是越聚越多,早就引起大半个井家庄的轰动。

当来到银钩赌坊门口,萧腾也已经带着几十个手下出迎,见到秦白,他神色桀骜:“白二,你踏马的真敢来闹事?”

秦白扬了扬手中的欠条,语气轻佻:“腾爷,不能冤枉人啊?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是来要债的啊?”

“要债?要什么债?”萧腾一时就有些糊涂。可接着看到被秦白扣押的手下,顿时怒火中烧,“白二,先不管其他,你为啥要抓我的人?”

还没等秦白说话,后面的叶大就仿佛找到救星,他挣扎的高喊:“腾爷,我是被逼的,欠条不能作数啊!白二给了我们六百贯大明宝钞,逼我们反欠了他二百三十两。他就是在抢钱,他是……诶呦,诶呦喂!”

看押叶大的人可不会手软,又是一通暴打。萧腾基本听明白了,脸色就变得更加难看,也不管那个被揍得凄惨的叶大:“呵呵,白二,你居然想到大明宝钞?呵呵,真不错啊?”

秦白斜着眼:“我用什么钱,关你屁事?废话少说,快还钱吧?”

“哈?还钱?你这兔崽子还讹上老子了是吧?你真以为逼人写了一张破纸,我就会认吗?”

“你认不认没关系啊?哈哈哈!”秦白大笑,“萧腾,你是蠢猪吗?不知道我就是要闹事?告诉你,小爷突然发觉插旗挺好玩!昨天拔了上林村大狗牙的旗,送他到地下,今天就来拔了你银钩赌坊的旗!弟兄们!帮忙清场——!”

“轰——!”看热闹的人瞬间全场轰动。多少年,井家庄已经没那么热闹过,没想到眼前这位白二刚在江湖崭露头角,居然接连两日连续插旗。真不知道那是气势如虹,还是不知死活!

跟随秦白一起的那些人也都兴奋的摩拳擦掌。要知道,仅仅这座银钩赌坊,收入就要超过庄外的好几个坊。更不要说赌坊的银库中那些白花花的银子。

而萧腾的脸色同样变了。他之所以能稳居这座赌坊,一来背景深厚,黑白两道交游广阔;二来就是钱多,无论是出钱找匪盗团伙借兵,还是悬赏花红找刺客,都是不差钱。但赌坊里本身的打手却并不多。说实话,真说起单打独斗,可能人手与原先的上林村差不多,更不用说面对士气正旺,刚刚招兵买马,人强马壮的小红岭了。

然而现在,还说什么背景,还说什么交游广阔,远水解不了近渴啊?如果眼前的秦白就是不论后果的开打,那么眼前亏是吃定了。就算以后搬出自己背后的人,把秦白逼退,让出银钩赌坊,照样会付出不菲的代价。更不用说,在江湖上的名声肯定就会一落千丈。

换句话说,就算以后想办法把秦白杀了,现在被拔旗的后果都难以承受。更不要说,刀枪无眼,万一自己这次倒霉挂了呢?

强忍住心虚,萧腾厉声喝道:“白二,你有种!你是不准备留后路了喽?”

“后路是啥?能吃吗?”秦白嗤之以鼻,引来周围一阵哄笑。而他手下的人开始挂起碎色彩旗:“老规矩,半个时辰后小红岭插旗!各位乡邻清场!刀枪无眼啊——!”

毕竟是老江湖,见秦白已经铁了心,萧腾反而镇定下来。他突然向着周围高喊:“我出一……两千两借兵,哪位朋友愿意援手,萧某日后必有厚报!”

“轰——!”人群再次轰动,财帛动人心,已经有不少人蠢蠢欲动。

秦白冷笑,同样高喊:“哪位朋友愿意借兵,银钩赌坊眼皮子都不眨就能拿出两千两,大肥羊啊!到时候银库的钱小红岭全都不要,都给帮忙的朋友啊——!”

“轰——!”秦白的话更让人动心,而且还他娘的太有道理了。如此一来,边上许多人就开始犹豫。

一见情形不妙,萧腾顿时急眼了:“我愿意出三千两!诸位朋友!帮一把!”

“听到了吗?银库里起码有三千两!机会难得,哪位朋友过来一起发财啊!”

“四千两!各位朋友,赌坊里真没那么多现银,我都在其他地方藏着呢。谁来帮忙,我萧腾对天起誓,保证绝无拖欠!”

“各位朋友,萧腾出多少,我就出多少,你们还怕赌坊以后赚不到吗?”

“白二,老子草泥马——!”

第79章老一辈、新一辈

看到萧腾越来越气急败坏,秦白的笑容也是越来越灿烂。从某方面来说,也许是前世的习惯,他许多时候喜欢这种江湖生活。尤其是刀口舔血的刺激,让他的肾上腺分泌加速。

可就在这时,终于“哗啦啦”走出了几十人,他们来到萧腾身旁,为首一位中年大汉向秦白点点头:“白二,做事别过分。给我个面子,回去算了,以前的事全部一笔勾销。如果还有气,我就做个中人,让阿腾摆桌酒。咋样?”

话音未落,又过来十几人,同样站在了萧腾那边。为首的是位长须老者:“白二,走江湖也该讲究个敬老。你想踩着别人往上爬,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随后又陆陆续续的出来了三伙人,全部站在了萧腾的那一边。秦白的表情慢慢严肃起来,这几个人他都见过,全都有资格坐在贺府的前几桌。而萧腾也变得越来越激动,连连拱手:“多谢多谢,多谢诸位弟兄仗义。白二,还想和老子斗?草泥马,明年的今天就是你这王八蛋的忌日!”

“诶。”那位中年大汉却立刻阻止,“白二,想清楚,你不动手,咱们也不会动手。退一步海阔天空,没必要闹的不可收拾。”

其他那些人纷纷点头,他们出来主要是为了助威,并没想过与秦白结死仇。其实这些人基本都是井家庄老一辈的人物,对于秦白这样的新生势力有种天然的抗拒,倒不是为了萧腾的钱,主要是为了遏制住小红岭上升势头,对秦白进行打压。

而边上另外一人也开口规劝:“白二,见好就收吧。如果你是聪明人,就应该到此为止。你把人放了,欠银钩赌坊的钱也算了?”

“是啊!你总不会昏头,以为斗得过我们这么多人的联手吧?”

“……”

面对着对面的你一句我一句,秦白却点上烟,露出了微笑:“弟兄们,有没有胆和我一起再拼一场?昨天我就说过——富贵荣华一把刀!许多事不是你敢不敢想,而是你敢不敢做!呸!有些老家伙居然还做梦想挡咱们的路?笑话!从今天起,我们就让井家庄血流成河!”

对面那些人全都脸色大变,有些人还感觉相当荒唐,我们就是压制你白二一下啊?你怎么就主动选择了不死不休的死局了呢?而周围看热闹的人同样陷入一片寂静,许多人的背脊升起一股寒意,空气中也弥漫着杀气腾腾。

反而是秦白的手下都感觉热血沸腾,许多人眼中都跳跃着一团火。那就是野心之火,这些新一辈的江湖客都多多少少被老一辈打压过,也都想着早一日能出头。然而资源就那么多,基本都被老一辈人物给瓜分。以前这些江湖客是孤掌难鸣,只能默默忍受,没想到今天突然有了机会,而且跟着那么一位犀利的大当家,那肯定想要拼一把啦!

“当啷啷……”,纷纷拔出刀,上前走到秦白左右。秦白依然微笑吐着烟,烟雾飘渺,空气也仿佛已经凝固。

对面也出现了骚动,许多人同样犹犹豫豫的拿出了家伙。而萧腾瞠目结舌,不敢相信的看着秦白,他突然回想了一下,委屈的差点儿就要哭。其实……真说到源头,俩人之间的事微不足道的可以忽略不计呀?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啊?

被挤到后排的丁瑶同样是伸长着脖子,秦高依然护在她的身旁。感觉自己的心就像是小鹿般在蹦跳,丁瑶的双眼已经迷离,仿佛像是要滴出水,不知不觉,她脑中开始胡思乱想:“这位……秦先生好可怕耶。他这样……不会是为了我吧?也许……是吧?”

在看热闹的人群中,赵豪同样心中哀嚎:“靠!都说我是疯子,这个白二更加疯吧?”而在赵豪身旁,程娘却神情复杂,不知在想些什么……

……

空气中已经火星迸发,局面变得是一触即发。然而就在这时,传来一声大喊:“分开!分开!谁让你们打的?都不许动手——!”

随着冯四海领着一大群振威武馆和巡丁队的人冲入场内,萧腾这一边许多人都暗暗松了一口气。指挥手下把双方隔开,冯四海回头就呵斥秦白:“白二,闹够没有?以为这里是庄子外吗?想打就打?影响了井家庄里的生意你来赔吗?”

确实如此,对于井家庄外的争斗,一般都不怎么管。但庄子里的,那就有限制了。当然,那种限制因人而异,运用之妙,更是存乎一心。简单点说,已经变成几大家控制井家庄的某种工具。

听着呵斥的话,秦白抽着烟冷眼默不作声,在静观其变。而萧腾却一下子兴奋起来,仿佛来了救星,急忙告状:“四海兄,这白二踏马的欺人太甚,一点儿都不把咱们老一辈放眼里,还口口声声要血流成河!艹!要不是你来,老子剁了他!”

“行了行了。”冯四海不耐烦的打断,“到底是啥事?都说给大伙儿听听。今天我来做这个公道,看看谁犯了规矩谁有理。艹!以为打架很好玩吗?命就只有一条!”

“四海兄,可我的人被白二扣下了啊?”萧腾连忙叫屈。

“白二,放人!”

把烟头扔到地上,秦白用脚踩灭。挥挥手,把扣押的人全都放了。可是叶大、周来问一脱离了控制,立刻缠着冯四海告起了状:“冯爷,您要为小的做主啊!”

“别废话,有事说事!”

“诶,冯爷。……”

在叶大和周来问的相互补充下,终于把这件事基本介绍清楚。一听完,冯四海就开口问秦白:“白二,是这样吗?”

秦白笑着点点头,直视着冯四海的双眼,依然在静观其变。

周围看热闹的人都在窃窃私语,许多人还在窃笑。本来开赌坊的就比较招人恨,而且萧腾做事霸道,风评也比较差。没想到这次竟然撞到铁板,完全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而且还能反过来敲诈,秦白的做法实在是太有创意了。

第80章冯四海相邀

冯四海同样盯着秦白的双眼,对视着若有所思,过了好一会儿才移开目光,面无表情的转向萧腾:“那就是说,白二手里有欠条,你该给他二百三十两?我没说错吧?”

萧腾相当意外,一下子沉下脸:“四海兄,这就是你说的公道?那是白二那王八蛋逼着我的人写的。”

冯四海根本不废话:“江湖事各凭手段,你棋差一招能怪谁?就像到了你的赌坊赌钱,买定离手,输赢不怨人,有反悔的规矩吗?现在你就是欠债还钱,先别管白二的欠条是咋来的,这就是我的公道。至于你以后还想用啥手段,那就是下一场!阿腾,明白了吗?”

萧腾哑口无言,怨恨的看了看秦白。江湖规矩本来就是有自己的判断标准,这又不是官府断案,还要讲什么证据、动机。比如说,遇上贼偷了钱,不可能因为你同样是混江湖的,贼就乖乖的把钱还给你,只能是认倒霉。当然,你也可以以后报复,抓住那个贼,让他把钱全部吐出来。不过那就是下一场,反正是各凭手段。

而且在明面上,秦白同样做的滴水不漏。如果仅仅用威逼的手段,撕了原先的欠条,并且逼着叶大反过来写欠条,这可能在道理上还说不通。可是秦白已经支付了六百贯的大明宝钞,再用欠条补上其中的“差价”,这只能夸秦白手段高明,毕竟江湖人三教九流,坑蒙拐骗都是正常手段,起码现在的要债也是站在道理上。

不过在此时,无论是萧腾,还是秦白,他们都隐隐的感觉到,冯四海似乎稍微偏向了秦白这一方。

沉默了一会儿,萧腾就准备暂时认输。既然冯四海都是这样的态度,再下去也不可能有什么结果。然而当萧腾刚准备开口,小九却突然喊道:“腾爷、冯爷,那白二抢了我们的人,这又怎么算呢?白纸黑字在咱们赌坊借了一百两,我们用人抵债,没道理这样被白抢啊?”

“哦,还有这事?你说明白点。”冯四海问道。

小九精神一振,他以为有了让秦白坏名声的机会。根本没注意到萧腾正焦急的使眼色,兴奋的说道:“冯爷,今天丁家诊铺的丁秀才到咱们赌坊……”

听着小九口沫乱飞,冯四海的眼中就变得越来越冷,而且周围看热闹的人同样是议论纷纷,可小九却根本没发觉,依然兴高采烈的把事讲述完。

终于听完,冯四海抬头问道:“丁家小娘子呢?”

人群让开,丁瑶犹豫着上前,紧贴在秦白身旁,浑身微微颤抖,蹲下一礼,低着头,声如蚊蚋:“小女子见过冯爷!”

“他说的是真的吗?”冯四海继续问道。

“是……小女子……”丁瑶吞吞吐吐的快要站不稳,摇摇晃晃,已经吓得面无人色。可就在这时,丁瑶就感觉一只大手在自己的胳膊上安慰般的拍了拍,转头一看,就见到秦白对自己微微一笑。丁瑶的心迅速的安定下来,情不自禁脚步轻移,又往秦白那里靠近了些。

扫了一眼秦白和丁瑶俩人的动作,冯四海回过头,挥手做出决定:“阿腾,拿二百三十两给白二,再把丁秀才的债转给白二,算是你今天的赔罪。这事就这么了了,你们谁还有意见?”

“诶,冯爷。”小九大感意外,急着向前跨了两步,“这不合规矩啊?冯爷!”

飞起一脚,冯四海把小九踢飞,破口大骂:“你还有脸和老子说规矩?阿腾,回去好好管教你的手下,别把你的脸都丢光了。”

萧腾暗暗松了一口气,明白这是冯四海给自己留面子呢。连忙招呼手下:“去取钱给白二。哦,还有丁秀才的欠条也一起给他。”

有些事是绝不能放在光天化日里的,如果暗中做了,甚至最后木已成舟,别人最多背后嚼几句舌头。可是一旦变成大庭广众,那就是众矢之的,如果还有人趁机挑拨,说些什么“难道你银钩赌坊想要控制住一家诊铺吗?那以后其他人的生死不都捏你手里?你到底想干什么?”,说实话,将会平白无故树敌无数。

没多久,萧腾的手下就很干脆的把银子和丁庆凡的欠条送上。突然,冯四海转向秦白,面带笑容:“白二,老夫才听说,上林村一战,不仅大狗牙死在你手中,连风泽荡的爆牛他们三位当家都是全军覆没。还有,王家的阿贵也是你做掉的吧?哈哈哈!真是英雄少年啊!很了不起啊!哈哈哈!”

一听这话,对面的萧腾和其他几位猛看了过来,有几位还眼角抽搐,而看热闹的人群中,同样有不少也都是悚然一惊。

灭了上林村还在这些人的心理承受范围,可没想到,秦白竟然同时还灭了风泽荡,更是毫不留情的干掉王家的贵爷。在这一刻,这些人立刻就把秦白的威胁程度提高了好几个等级。

秦白同样是瞳孔微缩,这样的当众夸赞,并不是什么好事。有一个现代名词就叫“捧杀”,可秦白没想明白,冯四海为什么会这么做?他又是有何用意呢?

而冯四海依然是一副很欣赏的表情:“白二,你入了我们振威的门已经有一段时日了吧?今天恰巧遇上,也应该去拜山门了吧?”

秦白想了想,对冯四海露出微笑:“没问题,我有空就去!”

“那好,走吧!”

“冯爷,总该让我有准备吧?我两手空空,怕有人说我不知礼数。”

“自家人还客气啥?我们江湖儿女讲究个豪爽。走,陪我喝几盅。别多心,你是振威的人,我看谁敢动你?”

“那我交代几句。”

“嗯嗯。”

在这时候,秦白其实最防备的反而变成了冯四海。不过他也基本相信,既然在大庭广众相邀,今天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既来之则安之,那就去振威武馆一趟。秦白相当好奇,就不知冯四海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第81章关门弟子

一碟水煮花生,一碟小葱香干,一碟红油猪肚,一碟香薰鱼干。空荡荡的前厅,秦白与冯四海围着小圆桌对向而坐。

等秦白敬过酒,冯四海放下酒杯,突然笑问:“白二,有件事老夫很好奇。如果刚才老夫不及时拦住,你真准备打吗?”

秦白微微一笑,似乎没有回答的意思。冯四海也没继续刨根问底,微笑道:“你现在已经有了东二坊和南三坊,如果再到银钩赌坊插旗,嫉恨的人肯定不会少。老夫拦你,那是为了让你知道适可而止。你应该知道过犹不及这句话,不知道也没关系。如果你是聪明人,就应该明白老夫是好心。”

秦白笑着点点头,为冯四海满上酒:“谢谢冯爷!”

“呵呵,那个谢谢是真心的吗?不管你是否真心,反正希望你记住老夫的话。”

“呵呵。”

俩人又干了一杯,冯四海突然放下酒杯,对着秦白一笑:“白二,老夫很久没起收徒的心思啦。你想不想,当老夫的关门弟子?”

秦白手一停,偏头想了想,回以微笑:“那要我干些啥?”

“就看你能干啥。”

俩人相视而笑,秦白摇摇头:“我这人怕麻烦。”

“不一定是麻烦,还有好处就不用说,那可是关门弟子。白二,难道你就没兴趣听一听?”冯四海继续诱惑道。江湖收徒,大弟子和关门弟子的地位都相当高,如果秦白真的成为了冯四海的关门弟子,他将会一跃成为振威武馆的高层。

没想到出乎冯四海的意料,秦白毫不犹豫的摇头:“没兴趣听。”

冯四海笑容一滞,打量了秦白几眼。接着又笑容满面:“呵呵,白二,你这人有意思。明白你这是小心,能说个理由吗?”

其实在刚才,冯四海还真的起过收关门弟子的心思。振威武馆发展到现在,其实已经发展到了极限。实力根本就无法扩张,首先贺府那里就通不过。贺府绝不会让振威武馆一家独大,而且贺府自身的武力也同样发展到了极限。地方上再是土豪,也不可能随时拉出几千、上万的武装吧?官府会怎么想?朝廷又会怎么想?随便扣一顶造反的帽子,没有哪个家族能抗住。

因此见到秦白意外的反败为胜,而且一下子拥有了几百人,冯四海就动了心思,通过收徒,想要把秦白的勇胜发展成为振威武馆的外围。并且还把秦白高高捧起,充当吸引火力、冲锋陷阵的角色。其实说真的,这里面也有秦白不少好处,起码那个关门弟子的身份,也会给秦白带来不少便利。当然,吸引火力、冲锋陷阵肯定很危险。但风险有多大、收益也就越大,这世上本身就不存在什么不劳而获的美事。

可万万没想到,秦白居然一口回绝。说实话,冯四海心里微微就有些不痛快。

而秦白似乎根本没感觉到冯四海的不痛快,依然不紧不慢的微笑道:“冯爷,多谢器重。不过我已经是记名,身上有了振威的标记。而且当时是张爷介绍我的,总不能改换门庭拜您为师吧?”

“这算啥改换门庭?九运那里老夫去说。”冯四海并不想放弃,“哦,如果你担心的是小红岭的事,完全可以放手让铁子去管,反正现在对外说起来,铁子已经是你勇胜的二柜。老夫绝不会像我那个九运师弟,就算你把小红岭和上林村的收益全部给他,那又何妨?老夫这里保证,当老夫的弟子,你绝不会吃亏!”

眼光决定高度,虽然同样是让秦白当炮台,冯四海就根本不在乎那些区区小钱。他考虑的是振威整体利益,考虑的是振威未来发展,甚至考虑将来冯索接手振威武馆后,为自己儿子培养一把锋利的刀。至于这把刀会不会用的不顺手?或者会被砍断?冯四海其实并不怎么在乎,无非到时候再换一把。又没规定过,关门弟子就不能换喽?

秦白再次敬了冯四海一杯,却突然转移话题:“冯爷,现在上林村也在我的手中,这次我新招的弟兄更不少,不可能让他们闲着。如果全部开工,肯定会超过20万斤。就想问问,如果有多,你们贺府收不收?还有,我会让小的们提高矿石的品质,收购价能提高多少?”

看着秦白,发觉他神情自若,冯四海若有所思片刻,点点头:“我这里保证,有多少就能收多少。再多的矿石都能炼成铁料,就怕你挖不出,不怕炼不完。你说想要提供上品矿石?那当然是最好不过。这样吧!到时候你给个样品,老夫会约贺府的管事定个价。”

“多谢!”

“哈哈,区区小事!不过那件事再考虑考虑?”

“呵呵,我会的。”

“……”

……

没多久,秦白告辞离开振威武馆,刚离开大门,就见李敢领着几个全副武装的手下过来。李敢上前低声问道:“白二哥,冯爷没把您怎么样吧?”

秦白笑了:“能怎么样?”今天获得的信息相当多,秦白感觉是大有收获。

“那么……”

“呵呵,别胡思乱想。敢子,从明儿起,咱们开始做正行!”

……

而在武馆内,阿健来到冯四海身边:“师父,白二答应了吗?”

冯四海笑着摇头:“他不肯答应。白二是明白人,应该看出我们的用意了。”

“啊?他那么胆小?”

“哈哈哈,白二不是胆小,他那是胆大包天。他想要跳出咱们振威,还想要跳出咱们井家庄!”

“啊?那……”

“让他去吧。头破血流早晚会求上门。还有,进了咱井家庄,是那么容易跳出去的吗?我活了那么大的岁数,就没见过跳出去一个。阿健,就让他自生自灭,你也盯紧些,白二的消息及时告诉给我。”

“师父,真要这么做?他无非刚在两家坊插旗呀?”

“呵呵,阿健,我就是很好奇,白二最后会有什么下场。还有,白二毕竟是咱们振威的人。虽说让他自生自灭,只要他不坏了咱们振威的事,咱们也没必要对付他!”

“是,师父!”

第82章点评英雄榜

听了冯四海的话,阿健心中同样有了好奇:“师父,真没人跳出去吗?连您也不行吗?”在阿健这些弟子心目中,冯四海几乎属于无所不能般的存在。

冯四海自斟自饮了一杯,脸上挂着回忆的笑容:“当年我年轻的时候,最有希望的有三个人。我就不说了,还有就是盐帮的阿俊。你不知道,那时候的阿俊有多风光?当时光咱们井家庄,就有几伙贩私盐的,更不要说莱州登州,简直是多如牛毛。可阿俊就已经把那句话挂嘴边——让全山东吃山东盐,以后还要往邻近几省卖?”

“哈哈哈,结果呢?所有的对手确实都被他摆平,可他自己的老兄弟已经死了一大半,他自己都几次死里逃生。而且扫平了老对手后,还不断冒出更多的新对手。后来阿俊总算想明白了,不再打新地盘,不向其他生意伸手,就窝在莱州登州当坐地虎。那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窝在老窝里打盹。哈哈,都不知道现如今他的牙口爪子还利不利啊?哎——!”

长叹声中,冯四海就想到了自己。如果说黄俊选择的是隐忍,自己选择的就是耐心,从本质来说,不都一样吗?

想到当初自己年轻的时候,自己的父亲老馆主意外身亡,冯四海就接管了这家不大不小的武馆。苦思冥想后,为了寻找到出路,就到贺府外连着跪了几天,这才被刚中举的贺观章开恩接见。

而冯四海就果断抓住了这个机会,提出要把振威武馆全面投靠贺府,这才引来了贺观章的兴趣。要知道,各地方家族武装的加强是很难的,尤其是人数上有很大限制。

比如说,少林寺的五百僧兵应该都知道,可是朝廷之所以会批准,就是因为这支僧兵队伍已经是朝廷编制外的部队。最明显的例子,就在沿海倭寇作乱时期,朝廷一声令下,少林寺的僧兵就要服从命令上战场。可就算这样,也最多让少林寺拥有五百人。

而一般的家族就更难,毕竟家丁护院的人数不可能超出太多。而振威武馆的投靠就解决了这个问题。武馆嘛,就可以广收门徒,也不是什么帮派,人手扩充就比较容易。而且在明面上,并没有与贺府有着从属关系。于是在贺府的暗中扶持下,振威武馆就得到了快速发展,并且在贺府称霸井家庄的过程中,振威武馆同样起到了核心的作用。当然,过程绝不会一帆风顺,也有几次很惨烈的江湖争斗,连冯四海身上都留下了不少疤痕。

不过回想这段经历,冯四海觉得还是很值得的。虽然自己这一辈子都在为贺府卖命,已经离不开这井家庄,但起码儿子冯索有机会跳出了半步,将来有很大可能成为井家庄的巡检。如果孙辈再努力的话,那就可以完成后半步,整个冯家就能进入到一个新的层次。

而一旁的阿健发觉,冯四海已经沉思了好一会儿,他就更加好奇:“师父,除了盐帮的俊爷,应该还有一位前辈吧?”

“哦!”冯四海露出笑容,“他叫武可,当年同样在这方圆内叱诧风云。阿可,你师傅我,还有阿俊都一样,当时年轻气盛,觉得啥事都难不倒我们,也都想要跳出这井家庄。他终于找到机会,带着自己的人到宣府那里投军,先是把总,后来使钱买了个副千总。再后来……死了!”

“啊?”

“呵呵呵。”冯四海笑的意味深长,“最可笑就是他的死。如果是去杀鞑子,还能赞一声马革裹尸。可听说是死在火并中,分赃不均,被边关的将门联手阴了。最后尸骨无存,连埋在哪里都不知道。哎!阿可也是命不好,其实只要熬过那几年,戚爷爷就会在宣府那里挂帅。怎么说,对老乡还是会照应一二吧?”

阿健表情古怪,没想到听到的是这样一个故事。而今天冯四海似乎谈兴很浓:“阿健,与咱们老一辈的相比,你们年轻一辈有差距啊!像小陆子、铁子、盐帮的阿豪,还有其他那几个,拳脚刀棍是够了,不过也就是个打胚。留在井家庄能成一方豪杰,可想要跳出去?除非他们跟对了贵人。真正有能力的,索儿应该算一个吧?”

阿健笑着赞同,很有信心:“大师兄绝对能成!”

“呵呵,成不成还得有运气。”冯四海笑着摆摆手,“此外,原先我还很看好一个小家伙。”

“啊?师父,那是谁?”

“你忘了吗?红娘!”

“红娘!?”阿健忍不住感觉背上一股寒意。想到当年红娘在井家庄的事迹,又想到王家的内乱,最后忍无可忍,导致井家庄几乎全部联手,施压把红娘驱逐出井家庄。可是红娘依然成为了马匪头领,照样是凶名远播。阿健依然一阵阵胆寒。

冯四海微笑着摇摇头,带着惋惜,感叹道:“可惜,去当马匪走歪了路,红娘这辈子已经跳不出去啦!”

冯四海所说的“跳出去”,当然不是什么简单的离开井家庄,或者什么金盆洗手脱离江湖,而是达到更高的社会阶层,简单点说,就是做官!

感觉今天冯四海似乎在点评江湖英雄榜,阿健又问道:“师父,那就没其他人了吗?”

冯四海微微一笑:“其实应该还有一位。”

阿健想了想,带着疑惑,不很肯定的询问:“难道您说的是……白二?”

“当然不是白二。他又没做多少事,能不能混好都是两说。最多算是一个有潜力的吧?”

“那师父您说的是哪位好汉啊?”

“呵呵,不是好汉,是……三奶奶!”

“啊?”

“可惜啊!三奶奶是个女人。她最接近,但也永远没可能!”

“……”

眺目远望,冯四海心中是感慨万千。这座井家庄确实是江湖风云地,可对冯四海这样的人来说,同样是一座牢不可破的牢笼。虽然并不知道有个现代词汇叫做“阶级固化”,可对冯四海这样野心勃勃的人来说,他真的是太不甘心啦!也太无奈啦!

第83章父母之命

秦白脚步轻快,宛如一头刚冲出篱笼,跃入密林深处的猛虎。其实从来到井家庄的那一刻,他就一直在作死的边缘狂奔,就像刚才冯四海问的那样——如果不拦住,你真的会打吗?

而这真的是没有选择,尤其是秦白同样不是甘于平淡的人。确实可以选择退一步,然而退一步以后,获得的绝非是海阔天空,而是无穷无尽的沉沦。只有把自己的生死都置之度外,才可能觅得一线生机。就如同现在这样,总算能赢得一段平静的发展期。虽然可以肯定,这段平静的发展期将会很短暂,但起码争取到了时间,总比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好许多吧?

还有就是摸清了振威武馆的立场。秦白终于可以肯定,冯四海和张九运俩人对自己的利用迥然相异。事实上,秦白并不反感被别人利用,但张九运用的是威胁,冯四海用的是利诱,光看这点,秦白对冯四海就没什么恶感。

再加上明白了张九运想要钱,而冯四海要的是振威的整体利益,因此从某方面来说,冯四海是可以合作的,只要彼此有利,并不会出现什么矛盾。反而是张九运,就算秦白愿意给钱,他就能满足吗?有句成语叫做“欲壑难填”,所以肯定有矛盾尖锐的那一天。

不过这一切还都很遥远,秦白现在需要的是好好休息。

回到东二坊,依然是热闹无比。虽说今天没有在银钩赌坊成功插旗,但起码闯出了威风、闯出了气势,现在只要提起勇胜的白二爷,井家庄有哪一个不翘起大拇指夸赞呢?

“二爷!”

“白二爷!”

“二爷,您回来啦!”

“……”

在众人的热情相迎中,秦白含笑回到自己的院子。然而刚进门,程娘就主动走近:“白二哥,奴家有事找您。”

奇怪的看了程娘一眼,秦白就领着他们几个进屋。没想到秦白刚坐下,还没说话,程娘就在跟前“噗通”一声跪下,让秦白反而一愣:“白二爷,奴家想过了,想要您开恩收了奴家入勇胜。这些欠条您就行行好收回,奴家当时是蒙了心、迷了眼。只要您答应,奴家会另外奉上一笔拜门费。”

秦白略微一想,就明白了程娘的心思。他“噗嗤”一乐,本来就没有对付程娘的心思:“拜门费就算了,欠条留三百两吧!这是你们梦仙居姑娘和伙计的损失,既然是我没护好你们,那就该我来赔,也不能让你自己破费。别有啥心思,我不会计较,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然而一听这话,程娘却更加担心。她连连磕头:“求您收下,求您了呀!呜——!”一边说着话,她一边哭出了声。

秦白笑着摇摇头:“真没必要,程娘。那这样吧!我答应你入勇胜。欠你们梦仙居的钱就照我刚才说的。”

“可……”程娘抬起头,楚楚可怜的望着秦白,脸上挂着泪花。

秦白把程娘虚扶而起:“别可是了。就这么说定了。”虽然明白程娘带着些表演成分,但对她的做法并不怎么讨厌。

掏出手绢,程娘抹了抹眼角,她破涕为笑,翘起大拇指:“白二哥,您真是大人有大量,您在好汉中也是那个!”

“别这样啊?”秦白起了玩笑的心思,“我可是血气方刚,就怕一不留神**啊?”

“嘻嘻嘻。”程娘娇笑连连,“奴家人老珠黄,哪儿配得上您这样的豪杰呦。”

“好了,不开玩笑。我是怕豪哥来砍我啊!”

“呸!他就是个下流胚子。谁会理他?”

“哈哈哈。”

说笑中,程娘突然问道:“白二哥,既然奴家已经是勇胜的人,那该守什么规矩?您给奴家说说?”

“我这里的规矩就是来去自由。”见程娘似乎一脸不信,秦白笑道,“真是这样。以后你就知道。哦,程娘,正好有件事麻烦你。”

“您请说。”

“昨儿去南三坊插旗,抓了五个奴仆和九个年轻女人。奴仆就问问他们自己的想法,愿意留下的去你的梦仙居做伙计,不愿意的你就帮忙转卖掉。女人也是一样,可以找家人赎回,也可以在你梦仙居接客。如果不愿意干这行,那也可以,告诉我,我会另外安排。别勉强他们,就和他们坦白说,无论是赎回,还是做工,只要满十两赎金我就会给自由身。还有,伙计姑娘都会按规矩给工钱。”

“您还真是菩萨心肠。”程娘笑着答应。那几个年轻女人的姿色起码都是中上,本来就是大狗牙为了招待贵爷他们所准备的。不过秦白依然给了她们选择权,想要走哪条路?就要看她们自己的想法。

……

送走程娘后,秦白回到里屋。看到秦白进来,正坐到床沿窃窃私语的丁瑶和苗丫连忙站起,对着秦白行礼相迎。

秦白举了举手,算是打过招呼:“丁大夫,您还有什么家人吗?我派人送您过去。”

“没……没有了。”想到自己只剩下几个远亲,又想到下落不明的父亲,丁瑶渐渐的红了双眼。

“丁大夫……”

“秦先生,您……您就叫小女子瑶儿吧?”说出这句话,丁瑶感觉自己如坐针毡。双眼死死盯着自己的脚尖,仿佛像是在寻找地上的蚂蚁。

“哦,瑶儿姑娘。”秦白并未感觉有什么不妥。在他现代人的思维中,无非就是一个称呼,“你也随意些。叫我白二。真没地方去,送你回诊铺也成。”

“可……瑶儿怕。”

秦白想了想,笑着点头:“也对。如果不介意,就留这里吧!住多久都成!我会安排,明天去你的诊铺,把你的东西都收拾过来。”

丁瑶感觉自己的脸“唰”的一下红了,她眼神漂移,仿佛像是找不到焦点。说出的话同样是断断续续:“白二……哥,你……你真好。瑶儿……爹,要等爹回来才行。要有父母之命,还要有媒……媒……,这样不好的。你……就等等……”

“嗯?”秦白一下子风中凌乱,心中在想,这小妞没神经错乱吧?

第84章矿区的规划新建

这年代的女子,她们几乎都没有过谈恋爱的经历,甚至有些连谈恋爱的概念都没有。

其实不要说女人,连男人都同样如此。比如说青楼里的那些名妓,为何许多都是卖艺不卖身,但男人们就是趋之若鹜?而且捧着白花花的银子还死皮赖脸?根本不是因为人傻钱多,男人们都是猪头三哈,就是这些名妓都是从小培训,很会给男人那种恋爱的感觉。不管这种恋爱是不是很虚假,起码弥补了某种感情空虚,而且只有这种地方才能寻找到,导致物以稀为贵,价格也是越抬越高。好吧,就是那个爱情价更高的意思!

所以说,丁瑶的表现反而是正常的。她本身就对秦白很有好感,还有着英雄救美情节。再加上现在丁庆凡的债条还捏在秦白手中,不管秦白以后是否会计较,起码在名义上已经是秦白的人。还有什么当街肢体接触、带回家、安排住下等等,在丁瑶眼中,那个“暗示”同样相当明显,表示出秦白愿意接纳自己。

本来就不讨厌,因此丁瑶早已经是芳心暗许。无非就是求个明媒正娶罢了。

然而秦白却是大感意外。今天才是头一回见面,也就是刚见到了丁瑶的脸,怎么就突然谈婚论嫁了呢?良心话,之前秦白真没有丝毫想法,所以连个心理准备都没有啊?而且……诶?小模样倒是挺俊俏的,就勉强……答应个鬼啊!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自己是男人无所谓,别真闹出什么破事,害了好人家的姑娘。

秦白一想,当面拒绝肯定不行,好吧,其实看过丁瑶的相貌后,秦白的意志本身就没多少坚定。不过还是最好能找到丁瑶的父亲说说清楚。起码能有一个缓冲,也给了丁瑶时间可以冷静。反正丁瑶刚才不是说了嘛——父母之命!看样子她那个赌鬼父亲也不会很快露面,完全有充足的时间。

于是秦白笑道:“不急不急。瑶儿姑娘,您不妨再考虑考虑?”

“嗯……嗯……”也不知道丁瑶听进去了没有。行礼后,落荒而逃般跑出房间……

……

秦白一直纳闷到晚上睡觉的时候,等洗漱完,都没想明白这件事。这完全不符合穿越者三大定律啊?自己一没撩妹;二没定过娃娃亲;三没有看过什么不该看的地方,难道书里都是骗人的吗?这年代的少女就那么主动?

正胡思乱想呢。就见苗丫已经收拾好,蹦蹦跳跳的跑进屋,哼着小曲坐上秦白的床沿,似乎心情很愉快,开始脱起鞋袜。

“诶?”秦白目瞪口呆,“小丫,你这是干嘛?”

苗丫抬起头,理直气壮:“奴家哥哥说的,以后要陪老爷睡觉。”

“……出去!”秦白差点儿一口老血喷出。这都是些什么家庭教育啊?

可看到苗丫似乎被吓住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连忙变成笑脸哄道:“小丫,别听你哥的。乖,咱们分开睡啊?”

“可奴家……”

“听我的。如果认我是老爷,就要听话!”

“……”

总算把苗丫哄到外屋去睡。秦白已经是筋疲力尽,眼皮子终于耷拉上了。而在迷迷糊糊入梦的那一刻,他不禁在想:“老天爷!这年代的男人倒没啥可怕,可是女人还真踏马的凶残!不过……管她们呢,正事都忙不完呀……”

……

半个月后,上林村的工地上。

“白二爷,照您的吩咐,水车的位置已经选好,不过在那个方向最好还能拦一道水坝。”为秦白介绍的那位老者名叫杜柏,他是通过冯四海介绍,花了三百两酬金的高价,专程从贺府请来的一位匠师。过来的并非只有杜柏一个人,跟随他的还有五位徒弟和其他工匠。而这些工匠都有着丰富的矿场建设经验,将要为矿区做出新的规划,“白二爷,还有个把月就是枯水期,到时候就能动工。如果您全部包给老汉,保证在开春前为您完成。就按您的要求,上林村和小红岭两块地方合成一处,坑洞道路的规划修缮,还有新通的沟渠,能在上林村这边为您新开二百多亩的水浇地。还有这条运输矿石的道路。算个整,共4750两。老汉这里会来五十熟手。不过还需要500做小工卖力气活的。您可以自己出人,老汉也能为您解决。并不怎么贵,一个小工只需4两。”

“我这里就出100人吧。多余的就要劳烦您杜师傅。每月上缴的矿石有定数,我们这里同样缺少劳力。”

“成,白二爷爽快。不过老汉还有几个提议,你们应该在这拐弯处再建一架水车,两边离得远,互不影响,可以用作磨坊。还能有个备用,凡事就怕个万一。另外就是上林村的围墙该修缮一下,就算外围不挖壕沟,也得加高加厚。还需考虑引水打井。白二爷您在这里投了这么多钱,眼红的肯定不少,您也得防备别人过来抢。”

“嗯嗯。那这样吧。水车就这次建,围墙暂时缓缓。杜师傅,该加多少?”

“如果同样加引水坝,就给您800两吧。白二爷,其实围墙需要的钱并不多,最多也就是1500两。主要是多增加了200劳力,这也是为了以后一劳永逸。”

“呵呵,杜师傅,囊中羞涩啊!”

“白二爷,您说笑了。”

一番讨价还价后,最后商量定7000两的价格,先支付2000两的订金。而杜柏将会承包整个工程,并且提供50人的熟练工匠和450人的小工。

谈成了这笔大生意,杜柏心情愉快。虽说需要拿出一部分去打点冯四海和贺府的管事,但他本人也算是发了一笔小财。

见气氛融洽,秦白就趁机问道:“杜师傅,见谅,在下有件事想要请教。您是行家,见识广,就想问您,咱们莱州的矿山都像这里一样吗?虽说这次我投入的比较大,但产出同样增加不少。难道以前就没有明白人?不知道该这么做吗?”

“非也非也。”杜柏立刻大笑起来。

第85章挑人

杜柏并没有隐瞒,反正这些消息几乎都是公开的,秦白早晚能打听得到。

杜柏就介绍说:其实谁都明白,如果把莱州矿区整体统一规划完善,那么生产效率将会大大提高,成本也会大大降低。然而就是因为井家庄群雄并起,导致各片矿区犬牙交错,就形成了碎片化。

当然,像贺府、王家等几大家也拥有自己的大矿区,算是规划比较完善,生产效率也比较高。而杜柏其实就是贺府矿区负责管理规划的匠师之一。

并且这些大矿区的管理效率同样比较高,甚至矿工的待遇还算不错,起码很少用矿奴,给的工钱也能让矿工勉强温饱。从某方面来说,已经很类似工业革命初期的那些黑心资本家。虽然压榨的够狠,但起码能让矿工活下去。

这些大矿区更有个主要优势地段很好。这里所说的地段好,主要说的就是靠近水道。运输的进出基本都依靠船运。而这年代的船运基本具有碾压之势。比如说,井家庄这里也有个很重要的水运码头,更不用说像莱州城照样的大小城池了。而且根本不像现代,明朝的山东水流量很大,水系相当发达,通过船运,能够很方便的四方来往。

因此杜柏就告诉秦白,其实上林村和小红岭这里就是比较差的矿区,最多算是勉强有开采价值。并不是因为这里的矿石品质差,就是因为不通河流,运输成本过高,投入过大,收益却很小,并且争斗激烈,像是鸡肋般的存在。所以才会给秦白这样的人机会,几大家允许他们拥有自己的私矿。

而这些私矿就形成了某种恶性循环。如果投入过多,建设成为一座较好的矿区,将会引来无数人的眼红,甚至几大家都不会轻易放过。但不投入的话,效率又无法得到有效提升。因此只能用矿奴,不顾死活拼命压榨,得过且过每一天。

秦白已经听出,杜柏话里话外的意思,其实还是想要增加上林村的围墙工程。不过他也明白,这就是现实情况,杜柏的话也并没有任何夸张。

……

回到上林村,董川依然在忙着打算盘算账,见秦白他们进屋,董川就立刻停下:“白二哥,学生已经算清,每万斤矿石能赚九两二钱,如果以80万斤算,我们每月的收入能有740两不到,问丰隆钱铺借了5000两,每月半分利,就要还250两。就不算本钱,您每月的收入也不到500两啊?”

前几日,贺府已经提高了收购量,达到了每月80万斤,而且多出部分也答应收购,就是超过120万斤的话,要提前通知,让贺府能有所准备。另外,贺府对新的矿石品质也比较满意,答应提高到每百斤六钱五厘。应该说,以后总收入将会大大提高。

然而总收入的提高,并不代表秦白收入的增加。由于坚持支付工钱,提供充足的食物,还有被褥鞋袜等福利品的分发,工具的损耗和牲畜的购买使用,总盈利就减少许多。如果再加上振威武馆的运输费,还有新建工程的投入,以及借贷的利息支出,秦白还真没赚几个钱,甚至一有风吹草动就会亏本。

见身旁的李敢想要规劝,秦白就笑道:“你们就不想想,如果等建设完成,我们起码能节省100多人手,而且轻松能提高到120万斤?那能多赚多少?”

可李敢依然很担心:“白二哥,刚才杜师傅提醒的对,如果有人来抢呢?俺们不得不防啊?您总该多准备些军饷吧?”

秦白微微一笑:“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咱们先别自己吓唬自己。这里建设好了,人多钱更多,这才是正道。咱们是要做正行,别一直就想打打杀杀。”

说完这些,秦白回头问王七娃:“七娃,安排你做的事,做的咋样?”

这几天,一直是王七娃负责带领这些挖矿的人。他连忙躬身:“白二爷,都按您的吩咐,早晚两次跑山头,吃饭的时候排队。可全部做到的才9人。”

“哦?”秦白微微皱眉,“给所有人讲明白了吗?能做到的每月加100文?”

“保证讲明白了。一个都没漏。”王七娃似乎担心秦白会责怪,他连忙解释,“一开始基本都能做到,谁都想多拿钱。可后来就有些坚持不下去,不光是跑山头,还有吃饭的时候,见着别人都抢在前头,自己只能拿剩下的,有许多就忍不住。俺都已经劝过几回,都愁坏俺了,可听的人还是越来越少。”

“嗯。”秦白点点头,“七娃,那你坚持下去了吗?”

“二爷,俺这条命可是您给的,您可不能不信俺。每次俺都跑第一个,吃饭也是最后拿的。如果骗您一个字,俺出门就被雷劈死!”

“那就好,让那9个人过来,包括你一起。你们都随我去小红岭,挖矿的事先让小董管。”

“啊?”王七娃神情有些失落,似乎有些舍不得自己的位置。毕竟能管好几百人,收入也不菲,这是王七娃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生活。

秦白笑骂:“你就想一辈子做个矿黑子的头?跟我多学点东西,学的好,以后才能放心用你。”

这里的山头并不大,早晚各跑两圈,也不是什么负担。不过白天还需要干活,免不了有人会犯懒。至于排队取饭,秦白看中的是能不能遵守纪律。因此就把勤快而有纪律的人挑选出来,以后将会作为自己的核心来培养。

……

领着这10人,秦白他们很快就来到小红岭的寨子。而整座寨子此时已经完全封闭起来。所有挖矿的事,包括振威武馆运送矿石,以后都将会转移到上林村那里。

放秦白他们进入寨子,就见到原先的堆场已经被清空,形成了一大块平地。而在平地上,有着十几人正学着骑马。边上曹大材不断在喝骂,纠正着骑马的人错误动作。

发现秦白到来,曹大材笑着招了招手:“呵呵,你来了?这群瓜怂要把额气死。要不要溜几圈?额也可以趁机抽你几鞭子?”

第86章教习

再次提缰绕场一圈,秦白兴奋的下马,他发觉自己喜欢这样的驰骋感觉。而在场上,秦高的马在慢慢踱步,他急的是连连踢脚,想要让马快跑起来,可那匹马早已经是不堪重负,怎么也跑不动,那滑稽的场面惹来周围阵阵哄笑。

边上有人把马牵走,秦白笑着来到曹大材身旁:“怎么样?我学的不慢吧?”

曹大材不屑的笑了笑:“你最多也就是会骑这些驽马,遇上烈性点的战马,早就把你掀翻了。想要学马上的打斗,你还早着呢。”

虽然山东的马匹并不缺,但真正的战马照样很稀罕。而秦白前后购买的这五匹都是驽马驮马,学会骑是够用了,但根本就达不到曹大材所要求的骑术标准。

不过对曹大材的抱怨,秦白只是一笑了之。他要求的也仅仅是学会骑马,又没想过练出骑兵。可就在这时,曹大材突然低声道:“大当家,你让弟兄们学的东西太多了吧?今天又有三个瓜怂提出离开。他们倒没有对骑马练拳埋怨,就是觉得站直走路,还有跑圈识字太苦。你就不能改改?额看有几个拳脚骑马都不错,放他们走太可惜了。”

留在小红岭的人,除了小五、刺毛、焉苗这些选择跟随自己的人,还有一些就是招到的江湖客。而在这里,学习的项目就有许多。除了出早操外,还有队列训练、拳脚训练、器械对练、骑马训练,并且在晚上还需要上识字课。此外,所有人还分成了两队,分上下午,到火柴作坊干活。

许多人就受不了,主要受不了那些纪律,连走路吃饭都要管,走路要齐步走,吃饭要排好队。更多人还抱怨识字,他们觉得根本是毫无必要。可如果说,学识字还容易让人接受的话,队列操练就几乎遭遇全面反对。没人觉得有一丁点的作用。要不是看在秦白的那一两的“高额”月薪,可能连最亲近秦白的那几个都要反抗了。

听了曹大材的话,秦白笑笑没说话。而曹大材低声猜测:“大当家,你是不是在故意折腾那些人?留下的才能成你的心腹?”

秦白又笑了笑,确实有一些这样的原因。但前世培养自己心腹的时候,自己同样采用了军训手段。从组织纪律性来说,又有哪个组织比现代军队强呢?要不然,手下没有一群有战斗力的小弟,前世哪里还能坐稳二把交椅?谁说社团就不需要组织纪律性?起码秦白自己已经实践过,效果是相当不错。

至于那些留不下的人?本来就是良莠不齐,当时是一股脑儿全部收下,没有挑选的余地。虽然忠心程度无法考验,但起码留下的人都要听话吧?

秦白说道:“大豺,都走了十几个了吧?反正我i今天又送来了十人。没关系,既然不是一条心,就没必要去勉强。我不是说过来去自由吗?还有,就算分手,咱们也不会结仇。好吃好住还奉送二两路费。到外面说咱们都不怕。”

曹大材盯着秦白看了一会儿,“噗嗤”一笑,摇摇头:“额现在有点信了。你自己都信那句来去自由了。”

秦白笑着耸耸肩,不置可否。曹大材继续道:“其实额发觉,你的做法像军中的出操。虽然许多地方估摸着不太一样,军中也没你练的那么累,五天一操已经算是勤快,但应该是出操没错。呵呵,你练那些玩意干啥?贼你北想造反?”

“呵呵呵,你看像吗?”秦白笑着反问。

“额管你造不造反。”曹大材也笑了,“不过真造反,喊额一声,额可以不收你的钱。”

秦白看了看曹大材,意味深长。曹大材双手抹了一把脸:“额家是延绥镇那里的军户,额有个大哥,娶了婆姨有了娃。额们那里的规矩,大哥种爹娘卫所的地,二娃、三娃就到外面闯荡。那一年额十三,要饭要到军营。有个把总看中了额,把额留下养马。后来额就偷偷学会了骑马弓刀,不算营里的人,没军饷,就管饭。有一日,来了个千总,他就带那把总和额一起出塞打草谷。额们运气好,遇上几户鞑子,把他们都杀了,男女老幼的都杀。把总让额去割脑袋,额去了,他对着额背后就是一箭。额抢了一匹马,拼命的逃。逃了好几个月,养好了伤。可额真的怕了,不敢回去军营,偷偷逃回家。可额们那个百户遭贼,全都死了,额爹娘、额大哥,还有他的娃。只有额大嫂没下落。后来额在一家窑子里打听到她,送进去没几天就上吊了。卖她的就是那把总?”

听到这里,秦白嘴角一抽。曹大材转过头,表情狰狞:“额想不通为啥?一直没想通。后来才知道,那千总把总就缺几个脑袋就能升官,就能卖钱!额终于知道,脑袋贼你北的还能换官印?还能换钱?贼你北,额就是要抢那些当官的,要睡那些当官家里的女人!”

沉默了一会儿,秦白说道:“大豺,你女人刚生孩子,嗓子别粗,好好哄哄。女人生完孩子想法会变多,一想不开就会出事。多想想你儿子,从小没娘可怜!”

“额教训婆姨……,额……”曹大材凶狠的眼神慢慢柔和下来,“额知道了。这个……贼婆姨。”

……

“你们说话呢?”吴立松笑呵呵的走过来。与曹大材的骑马教习一样,吴立松就成为了这里的拳脚和器械对练教习。俩人每月都能拿五两银子的报酬,“白二,有件事先讲明白,我就干两个月,干满后就会走。如果你想要找新教习,那要尽早?”

“明白,吴大哥。”

“还有,我听说第一批的那个什么火柴已经造好了,你不去看看吗?”

“是吗?这就去。”

说话间,突然听到场地中央爆发出一阵喝彩,就见唐东和孙宁扭打在一起。他们俩人似乎天生相克,每天都要对掐几回。笑着摇摇头,秦白他们就向火柴作坊的方向走去。



第87章卖火柴的小男孩

仓库中,堆放着二十几只木箱。每只木箱里,各放有五十封的火柴,而一封里有十盒。秦白从边上一只开封的木箱里取出一盒火柴,满意的点点头。

每盒装有的火柴数量并不多,仅仅只有十根。然而按照秦白的要求,这里的火柴已经具有现代火柴的全部元素。每盒的侧面都粘有擦火层,盒面还贴有火花,上面的图案同样由秦白设计,除了“明旺火柴”这几个字外,还有几个卡通火孩儿的形象,捧着一些象征吉祥的物品,整个画面显得相当喜庆。

“哧——!”

火柴燃烧起来,火苗跃在秦白的眼中,发出一道奇异的火光。点燃口中的烟,秦白露出笑容。火柴继续燃烧,是那么温暖、那么明亮,直到烧到尽头,才掉落在地,留下一根烧过的火柴梗。

“很好!”秦白笑着赞扬道。

可一旁的小五却突然说道:“白二哥,弟兄们做这些火柴倒是没啥,可做盒子箱子就太费功夫了。还有您要求的每盒都要贴上这么一张纸。根本就是浪费钱。其实俺们把火柴用油纸包一包,再放个擦火的东西,那样就能卖。起码能多做四、五倍。不信您可以问问,做盒子箱子太费时间了。”

秦白当然相信小五的说法,记得他小时候,自己的母亲为了补贴家用,就经常在家做火柴盒,而火柴厂也把全部的火柴盒制作外包给了附近打零工的人。甚至木箱的制作和火柴杆的制作都能外包。木箱可以找木匠,火柴杆虽然没有现代的专用机械,但同样可以让打零工的人自己制作。如此一来,火柴作坊只需要解决火柴头和擦火层这两道工艺,产量提高几十倍,甚至上百倍都不稀奇。

然而秦白想了想,就先问道:“小五,现在咱们每天能生产几箱?”

“三箱多吧!卖力些能到四箱。”

“那就先这样,别心急。不过一定要按照我的吩咐来做,尤其是盒子上那张纸,如果以后打响了‘明旺’这个字号,这个牌子就很值钱。做得慢些没啥,咱们都不知道销路咋样呢。先试着卖卖,等有了结果后再说。”

刺毛立刻笑道:“销路肯定好,俺们都用过了,觉得忒方便。”

秦白同样笑了:“但这东西不能卖贵,就是家里生火用的,卖贵了谁会用呢?而且别人都不知道咱们做出这东西。就算卖到附近几个乡镇,让每家每户都知道,那也需要时间吧?”

众人都点点头,确实是这个道理。不过小五依然坚持自己的想法:“白二哥,您说的是在理。可就是因为不能卖贵,俺们就要多做,也不能在没用处的地方乱花钱啊?”

秦白不想解释的太清楚,于是就果断动用了自己的权威:“就先按我的办,以后有问题可以改。小五、刺毛,最关键就是做火柴药和擦火药的地方,你们一定要做到保密,以后弟兄们吃饭可能全部靠它们了啊?”

“二哥,您就放宽心吧!守着的全都是俺们最贴心的弟兄。”

“那就好,先拿二十箱,这回我去井家庄试着卖卖。敢子你随我一起回去,顺便让你和英子腻味几日。哦,大豺,你也一起吧!”

“诶,白二哥,您可得主持公道,俺们这些没成家的就该倒霉吗?”

“哈哈哈!那把所有人分三队。定个规矩,每旬有一天放假。轮着去井家庄,三天时间够你们玩了吧?”

“好,俺第一个!”

“凭啥是你?不能是老子吗?”

“喂喂,俩位弟兄不要吵。你们不就是急着把钱扔进程娘那个无底洞吗?积攒点钱不容易,就让俺去受罪吧!”

“你放屁!”

“呸!谁抢俺和谁急眼啊!”

“呦,俺倒要掂量一下你急眼的模样。”

“好啦好啦!都还没进勾栏呢,连里面姑娘的毛都没瞧见,你们就要打起来争风吃醋?德行!抽签!就看运气!”

“对,抽签抽签!”

“……”

秦白其实心知肚明,火柴的制造工艺并不复杂,而且磷矿石遍地都是,其他那些硫磺等东西的采购同样瞒不过别人的双眼。因此保密工作做的再好,市场上也很快能出现仿冒品。这年代又不讲究知识产权,可以说,根本不需要多长时间,就会面临着很激烈的竞争。

然而秦白另外握有一个秘密武器——安全火柴。而安全火柴的关键就是红磷,需要把白磷蒸馏冷却。当时秦白粗制滥造塞燃烧瓶里的其实就是白磷。光是为了让井家庄的铜匠打造这个蒸馏器皿,就花费了秦白不少时间和银子。

因此只要把这道工序保密好,他的明旺火柴的火柴头是红色的,而其他仿冒品的火柴头是白色的。并且安全火柴不容易自燃,并且基本无毒。而使用白磷的火柴头却有毒并容易燃烧。因此商标就相当重要,容易让顾客区分,并且能卖高价。

再者说,火花更承接着秦白许多儿时的回忆。那真是满满的情怀啊!

……

崔新晓是位跑北路的走商。他的商队从边关收来皮货等北货,在通州贩卖并且收购山东的热销商品,并且跑船到临清,接着至井家庄贩卖,并且收购铁器以及杂货铺里的那些便宜货,再次北上贩卖。

这条商路并非是条很热闹的商路,因此崔新晓的商队规模并不怎么大,只有二十几辆车,近四十个伙计。这样的规模,当然不敢在山东地界随便跑,因此今天,他的商队就在井家庄码头下船,并且给船老大支付了双倍的运费。就是因为船上挂着振威的旗帜,安全能够得到保证。

不过多付了那么多钱,总让崔新晓感觉肉疼。他心中在盘算,是不是该换一条商路呢?否则这样千辛万苦的跑一趟,也赚不了多少钱?可换到那些热门商路,一来竞争激烈,二来也很陌生,不一定把握就很大。这么一想,他又变得犹豫不定。

然而就在商队整队完毕,刚准备进入井家庄的时候,崔新晓耳边意外听到稚嫩的童声在吆喝:“卖火柴!卖火柴啦——”

崔新晓抬头望过去,就见到一家店铺柜台后,正站着一位卖火柴的小男孩。

第88章卖完了

唐东一边在拼命吆喝,一边心里美的冒泡。又瞧见身后的孙宁满头大汗在帮忙搬着木箱,更是乐得像一朵花。总算是脱离苦海,自己可以逃课几天了。

“小宁子,别偷懒,那边的箱子要码整齐。哈哈哈!”唐东趾高气昂的指挥着。

“你为啥不干?”孙宁就是看不惯唐东那副臭嘴脸。

“俺聪明呀!俺会卖东西,你会吗?”唐东就更加得意。

孙宁气的直瞪眼。心中咒骂:“臭东子这样臭不要脸的才会像小贩那样吆喝。我可是有身份的人,和他计较就是丢份。”

没想到唐东得寸进尺:“小宁子,再给你唐哥拿碗水!哎!真不中用呀!以后就做俺的跟班吧!咯咯咯——!”

孙宁已经火冒三丈,气的就想过去和唐东再干一架。恰好秦白走了进来,摸了摸孙宁的头,笑问唐东:“还没开张吗?”

“刚叫卖呢。”唐东乐呵呵的回答,“白二哥哥,其实俺卖东西很厉害的,以后就让俺在这儿吧?俺不去寨子行不行?”

“呵呵,不行!”秦白笑着一口回绝,“当时是谁吵着要去的呀?而且叔婶吩咐过,让你学识字学本事,不听话就随便揍。你说你已经欠了几顿打啊?”

“不会吧?”唐东眼珠乱转,“俺都完成了呀?”

“那好,小宁子,今晚你来给东子默写,看他这几天学的字都学会了吗?默写错一个,你就用尺打他手心十下……”

唐东顿时傻眼,而这次换成了孙宁乐成了一朵花。可就在这时,店铺外突然走来几个人,为首穿着短袍绸缎衣服的人对着秦白拱手行礼:“敢问店家,请问刚才贵店卖的火柴,到底是何物?”

崔新晓很是好奇,也出于他商人的敏感性。听到这里有新奇的物品,就想过来开开眼界。

“哦,贵客请进。”秦白连忙把几人迎进店铺,吩咐唐东和孙宁去泡茶,接着就相互介绍寒暄了几句。

“崔爷,这就是火柴。”秦白也不废话,拿出一根火柴点燃后,接着把剩下的火柴连同盒子一起交到崔新晓手中,示意他可以自己试用。

崔新晓同样点燃一根,目光已经发亮,他已经看出了火柴的商机。而且现在火镰、火绒等引火物相当不方便,价格同样不便宜,因此这个叫做“火柴”的商品只要价格合适,根本就不愁卖!

“哦。”崔新晓努力恢复平静,把手中的火柴交给了自己的手下试用,心中却在盘算怎么样压个低价,“秦爷,不瞒您说,您这玩意是有点意思,但知道的人应该不多吧?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来买。您就说个价,如果不高,那在下可以考虑买一些。试着去卖卖,卖不了算我倒霉,可以留着我自己用。”

秦白倒是很相信崔新晓的话,事实上,这还是他第一个客户,也根本无法判断外面的市场。倒是应该给个优惠点的价格,也算是促销。于是秦白想到曾经计算过的成本,每盒火柴的成本应该在一文钱多一些,他就微笑着开价:“两文?两文咋样?”

“两文?”崔新晓一下子跳了起来,表情似乎受到极大的“侮辱”,“秦爷!在下可是诚心来做这笔生意的?您好意思漫天要价吗?就一文!在下可以让一步,盒子算两文!每盒十根,算你十二文!如果不答应,在下只能失礼了!”

“……”秦白一脸懵逼。他拼命憋住,不让自己笑出声。闹了半天,这位崔先生以为是论根卖的啊?

“好!”秦白连忙答应,生怕夜长梦多。然而偷眼瞧见崔新晓又流露出疑惑的表情,又怕引起她的怀疑,连忙补救道,“崔爷,那大家都爽快些。我这里是一箱起买,要银子,不要铜钱。一箱五两银子。您看这木箱和油纸都要钱,也不能算我占便宜。不过崔爷,咱就这一次,头一回就给个成本价,想要找个回头客。以后您再要的话,那就要另谈价格?”

“那好。”崔新晓答应的很干脆。秦白并不知道,崔新晓同样怕夜长梦多。他对火柴的定价有着基本的估算。市场需求是根本不需要考虑,只要运到运河边,起码就能赚点,无非是多多少少的问题。如果运到北京南京这种大城市里,那价格就会更高,“那就爽快!你给个二十箱!是一百两吧?泉子,给他们拿银子,东西搬上车!”

“诶!我们来搬,我们来!”

“秦爷,您别客气,那种力气活让小的们去做。一回生两回熟。咱就说好了,以后咱们就这个价!回见!”

“……”

见崔新晓性急的把二十箱火柴搬上车,秦白再次一脸懵逼。直到这时,唐东和孙宁才端着两只茶盘走了出来,一见店铺里只剩下了秦白,顿时惊讶起来:“白二哥哥,人呢?”

“人?走了呀。二十箱全卖完了呀?”

“啊?”

而在店铺后面,李英在桌上刚支起账本,准备开始记账,却突然看到秦白领着唐东和孙宁回到里屋。李英奇怪的瞪大双眼:“二哥,你们咋都回来了呢?店铺里留着谁呢?”

秦白哭笑不得的把一大袋银子放在桌上:“不用留人了,全都卖完了。”

“啊?”

……

而在店铺外,崔新晓的几个伙计同样觉得自己的掌柜举止很奇怪:“掌柜!您为什么买那么多?怎么不少买几箱试试?这一百两可占了不少本钱。”

“你懂什么?”崔新晓立刻训斥,“别看这火柴占地方,只要找对买家,起码能上涨五成。你们几个都听好,这回也不用货比三家,就找那几家常来常往的把货处理掉,再采购些好销常用的普通货物,只要能把车装满。给你们两天,我们就离开。”

“啊?这么急?”

“急啥?全是废物点心,就不用试试好不好销吗?都给我勤快些!这次如果运气好,说不准能找到一条新财路呢!也少不了你们那份赏钱!”

“好勒,多谢掌柜!”

第89章告官

拿着把精美的小花锄,云曦为几株牡丹松了松土。把花锄交给雨娉,又从雨婷手中拿过洒水壶,为花浇了浇水。回到花园中央的亭子中,云曦用毛巾把手擦净,笑问等候在帘子外的赖管家:“辛苦你了,赖叔,谈的怎么样?”

虽然已经等候了一会儿,但赖管家依然表情平静:“其他几家都已经拒绝,只有沈家暗中派人联系过小的。不过他们不答应卖,只答应合股,而且原有的管事都不能换。还有,要我们贺府拿出诚意,让七爷和他们家的三姑娘定亲。”

“这是漫天要价吧?”云曦微微一笑,“合股可以,但沈家只能拿分红。管事工匠都可以留下,但要由咱们贺府来安排。和七爷定亲?他们沈家配吗?要么和五爷定亲,要么做七爷的妾,让他们自个儿去选。去告诉沈家老爷,时间越晚条件就越不好商量,咱们贺府过时不候!”

“是,三奶奶。”

饮了一口茶,云曦继续问道:“这几日出铁量怎么样?库中的铁料已经剩的不多,夏家又定了两万口铁锅。加上爹来的信中,那几个将门要的军械铁料,每月咱们起码需要多五十万斤?而且最好要有两万斤是精钢。”

赖管家连忙禀告:“新点火的那座铁炉运转的挺好,每天都能出三炉。几位炒钢师傅都看过了,炒出的精钢完全够用。”

“哦?真那样吗?”

“小的绝不敢蒙骗三奶奶。听说小红岭那边把上林村都抢了,每月能提供的矿石就能多上好几倍。而且那个白二做事还挺讲究,给咱们的矿石全都是上品。小的也亲眼查验过,比咱们几座矿出的上品矿石都好。几位师傅都在说,用这样的矿石,出铁量高,炒钢也容易。”

“是吗?倒是个能干的。”云曦笑着夸奖。可她突然有些疑惑,“诶,白二?这名字似乎哪里听见过?”

边上的雨娉连忙提醒:“小姐,就是前几日在井家庄闹事的那个。”

雨婷也在一旁补充:“就是卖书给七爷的那个。还吓到了七爷和小姐呢。”

“是他?”云曦有点意外,“好好的城里人不做,怎么去了井家庄呢?可惜了,听说他还能写会画,怎么不留在莱州城过正经日子,就靠卖弄拳脚本事去井家庄走歪路呢?”

听了这话,外面的赖管家就想起了一件事:“三奶奶,王家已经派人找了小的几回,就是为了这个白二。”

这样的小事云曦向来不会去管,以前负责这事的就是雨娉。而她就有点奇怪:“赖叔,不是已经吩咐过了吗?小红岭和上林村是江湖事,让他们王家自己去用江湖手段解决?这事与咱们贺府无关吗?”

赖管家连忙说道:“三奶奶,娉儿姑娘,这次来找小的,王家说愿意给咱们贺府面子。上林村的事他们可以不计较。但王家死了八个家丁,其中还有他们府里的管事阿贵,所以一定要讨个说法。”

虽然与贺府相比,王家是弱势一方。但他们在意的仅仅是自家的家丁,像大狗牙和风泽荡的那些命就根本不在乎。

“哦?他们想要什么说法?”云曦冷笑。

“他们说要告官,不怕把事闹大!”

“哈哈哈!”云曦大笑,连同雨家姐妹都是掩嘴而笑,“王老爷子没老糊涂吧?他是狗急跳墙了吗?”

在莱州府,有几个做官的敢接这样的官司?而且在明面上,小红岭与贺府也毫无关系,就算讲证据讲《大明律》,也完全牵扯不到贺府身上。

王家之所以如此做,无非想要讨回一点面子,对跟着自己的人有所交代。所以这样的条件甚至连威胁都谈不上,反而显出了王家的气急败坏。如果王家手段强硬些,首先就应该去找小红岭的秦白,动用雷霆手段。哪里还需要什么告官?

等到笑声停下,云曦吩咐:“那咱们也备份礼,与咱们的帖子一起送县衙吧!让王家随便去告。赖叔,你再到帐上支取二百两,让振威的冯爷赏给那个白二。告诉他,上林村的这件事,做的好,咱们贺府很满意。如果王家真的告官,官府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就糊弄一下,让他随便交出八个人吧!”

“三奶奶慈悲。”赖管家笑着领命。

……

几个时辰后,莱州城里掖县衙门后的内院门口,张师爷正等候在门外,听到动静,就见穿着常服的知县司凡来到跟前,脸上略有些不快:“张先生,何事那么急啊?”

“东翁。”张师爷恭敬一礼。他知道司凡在这掖县已经快干满了两任六年,对地方事务和衙门陋规都已经相当熟悉,所以并不敢蒙蔽,“井家庄的王员外递来状纸,告乡间私斗,伤了他们王家的人命。”

“哦?”接过张师爷递来的状纸,司凡粗粗看了一遍。接着就往张师爷手中一扔,表情有些不耐烦,“不知道息讼止争吗?还八人?驳回去,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

张师爷明白司凡的想法,明朝官员干满两任就要去吏部选官。所以司凡这几年捞也捞饱了,现在就想在剩下的日子里平稳度过,争取考评能得个“上”,方便到吏部活动。

因此这样在莱州城外的民间私斗,最好能够民间私了。否则的话,一下子出了八条人命案,那司凡的上峰考评肯定变得黑又亮。

然而张师爷却连忙拦住司凡,低声提醒道:“东翁,请您再细细瞧一遍。还有,王员外附着就送上了二百两。”

“嗯?”司凡皱了皱眉,并不是二百两太多,而是少的可怜。那可是八条人命,真以为动用官府是打发叫花子吗?事出反常即有妖,司凡稍稍琢磨了一会儿,同样低声问道,“我应该听说过那个王员外,他家中可是豪富,而且做事还是挺周全的?”

“对对,东翁。您请看,他的这张状纸,里面可是有文章的啊!”

第90章还人命

听到张师爷再次提醒,司凡拿过了状纸开始细看。略微一琢磨,他就“噗嗤”乐了,张师爷笑着附和:“没错,东翁。王员外要的就是个面子。他没把尸体送衙门,也不会击鼓告状,更没想过要您升堂。就是等您一句话,只要能给个交代,这事就结了。”

“嗯。”司凡点点头,不过他办事依然很谨慎,“他告的小红岭,知道背后是哪家吗?”

“是大司马家的贺府。”见司凡脸色骤变,张师爷连忙解释,“贺府三少夫人也送来了帖子,还随了一百两的礼。”

“哦?帖子拿来。”司凡从张师爷手中拿过帖子,打开细细看了几遍,若有所思,“刁民私斗,我们这些做父母官的是该略惩一二。也不用枷号示众,直接杖刑吧!哎!十年寒窗、饱读圣贤,居然还要为那些唯利之矿贾污手?仁之端也,远哉。”

听话听音,张师爷瞬刻就领会了司凡的意思。司凡并不是抱怨王家坏了他的恻隐之心(恻隐之心,仁之端也),而是挑剔王家的送礼太轻:“东翁,学生会让王员外再加二百两。”

“嗯嗯。”司凡甩手而去,似乎一听到孔方兄就污耳。远远的扔下一句话,“问问那些胥吏,让人快些来衙门投案。让他们循例去做!”

张师爷脸上一喜,这是司凡默许了衙门里的经办收取好处。于是他兴冲冲的来到衙署六房,抓过一名书吏询问了几句,接着让他快去叫人。没一会儿,快班捕头顾兆和就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卑躬曲膝行礼问道:“张先生,您有事吩咐小的?”

“嗯。”在顾兆和面前,张师爷就端起架子,“白二应该是你的人吧?让他快交八个人到衙门投案。他的事犯了,私斗伤了人命,闹的民怨鼎沸。知县大人吩咐,就还八条人命吧!”

“啊?”顾兆和惊讶的抬起头。

倒不是奇怪这种做法,这年代的官府处理群体私斗,基本上就是这么简单粗暴。既然一方伤了人命,那就一命还一命。也没工夫去寻找什么真凶,反正让你们自己选人,然后处死。

而明朝的县衙其实是没权利处死人的,高于杖一百的案件都需要移交府衙、省提刑按察使司、刑部层层审核。甚至极刑还需要皇帝勾决。

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可以枷号示众用上百斤的大枷,活活把人累死。也可以杖刑的时候下重手,把人打死。而用刑的那些衙役都有祖传的手艺,可以几下狠手就打死,也可以用完刑仅仅是外表难看,能够当场下地活蹦乱跳。

反正对上有个交代,“不堪用刑,体弱而亡”。因此在这里,司凡就选择了相对比较“痛快”的杖毙,对官府来说,这已经是某种开恩了。

此时顾兆和惊讶的是,自己与秦白那个从属关系根本就经不起推敲啊?实际上如果秦白根本不鸟顾兆和,顾兆和都没辙。

然而见到顾兆和为难的神情,张师爷就拉下了脸:“老顾,知县大人交办的事,你还想打折扣吗?又不是让白二自己投案,是让他去挑人!难道你想要保住每一个跟过你的人?真有趣,想不想让我夸你?就你老顾懂的义薄云天?”

见张师爷真的生气,顾兆和就不敢再犹豫。他陪着笑脸:“张先生,您这是埋汰小的,小的哪儿敢不识大老爷和您的抬举呢?小的这就去井家庄,保证让白二把人送来。”

顾兆和心想,反正可以随便挑几个矿黑子,或者抽签抽出几个倒霉鬼。又不会伤到秦白和他手下的弟兄,这趟差说难也不难,应该秦白不会拒绝。

出了县衙,顾兆和就召来了自己的几个手下,接着牵马出城,他们骑马向着井家庄而去……

……

第二坊的内院里,几个女人正围在一起说话。

“英子妹妹,你是说那个什么叫火柴的,一下子就卖完了吗?”卫佩英好奇的在问李英。她月子里养的挺好,身材还略有富态。而且这次曹大材回家,似乎说话举止都“温柔”了许多,卫佩英那姣好的脸上也多了不少笑容。

“真卖完了,就一会儿呢。其实根本不用担心这个,二哥做啥事都让人放心。”拉起边上丁瑶的手,李英笑的八卦,“瑶儿,二哥这次来,你们说过话了吗?”

丁瑶有些害羞,又有点苦恼。她低下头,咬着红唇微微摇头。

李英就很热心的出主意道:“那你就该想办法和二哥多见面呀?”

“可……可我们还没成亲呢。”丁瑶越说越小声,“而且……而且他还忙着事呢。”

“都已经住一个院子,你还计较这个?”李英笑了起来,“二哥脾气很好的,去说说话,又不会吃了你。”

“嘻嘻。”一旁的卫佩英笑着打趣,“吃了她,才遂了她的意呢。”

“没有啦!”丁瑶的双眼四处乱看,又没了焦点。

而一旁的苗丫却气鼓鼓的说话:“老爷脾气一点儿都不好,就会赶跑奴家。”

“嘻嘻嘻……”

“……”

……

而在外屋,几个男人同样围坐在一起。

李敢显得很兴奋:“白二哥,这火柴可真好卖。要不要让寨子把其他的都停了,先加紧做火柴?如果人手还不够,就让挖矿的也过来一部分。俺们还可以到人市招人。这钱可赚的容易。”

“呵呵,赚的容易?”一旁的吴立松冷笑。

李敢疑惑问道:“俺说的不对吗?一会儿功夫就有一百两,每个月能有三千!老天爷,三千两,三千两银子!俺还从没见过那么多的钱!想都没想过。白二哥,真有那么多吗?”

“呵呵。”秦白笑笑没说话。

而边上的曹大材就笑着解释:“大当家做的对,额们不能自己先乱了。敢子,你都知道有那么多的钱了,如果外人知道,会不眼红?所以大当家早就知道这火柴好卖,他就让额们先练兵。贼你北,白费了额高兴好几日,还以为大当家要……要……,哈哈哈!”

第91章安稳日子

秦白哑然失笑,这位大豺兄弟似乎时时刻刻都不忘造反。

不过曹大材和吴立松毕竟江湖经验丰富,相比较,李敢就稚嫩了许多。于是秦白就解释说:“别看这次卖出了二十箱,那是运气好,遇上了大客户。如果就咱们自己卖,放杂货铺里寄卖,铺子也最多进三、五封。如果零卖,每家每户最多就买三、五盒,,卖出二十箱就没那么容易。还有敢子,你就算了今天卖掉的,根本没算咱们每天只能生产三箱多。这已经是六、七天的产量。一切顺利,每月也就是五百两。这还没算寨子里那百口人每月的开支呢。光发饷就需要一百七十多两,还有伙食费,起码要比现在的标准高,天天要见到荤腥。都是一群大肚汉,那也绝不会低于百两。”

“另外就是赏银,干活的弟兄都有。不过我准备就发一部分,另外一部分就存为公帐。你们要和弟兄们说明白,不是我舍不得发这笔钱,而是这群兔崽子根本就攒不下钱。就看看这次放假的那些王八蛋,几天就在勾栏酒楼全部花精光。甚至还有赌钱的?我这是为弟兄们好,总有需要急用钱的时候。以后看病就走公帐,婚丧嫁娶公帐也能给一部分。而且干的年数满了,老了干不动了,会把存在公帐里的钱,连本带利的作为安家费。到时候买几亩地,那也能有个养老的钱,还给家里置办好了产业。”

“不过这笔赏银每月也不会少于百两。虽说暂时不会发,但也要支出到公帐上。还有,火柴的本钱虽然比较少,但还是会有。你们可以算算,我每个月最多也就是赚个百八十两。”

听完这些话,边上的刺毛似乎在琢磨着些什么。过了一会儿,他点点头:“还是留公帐好。白二哥,俺们信你。”

一旁的曹大材也笑了:“你这条件很好,连额都很动心,都想长久跟你干。老吴,你呢?”

吴立松略微一犹豫,接着摇头:“我还是要回沧州,要回去看看。不过白二,你这年纪能做到这种地步,我承认你有本事。可……怎么说呢?”

曹大材含笑询问:“老吴,你还是不看好大当家?”

“没错。有些事就不能这么干。”吴立松直言不讳,他的脾气就是这样,有时候说话不怎么好听,“你是立杆子聚义,讲究的是恩威并济。恩你是有了,我们都知道,你白二仗义疏财,对弟兄们没得挑。可根本谈不上什么威,收买人心不是光给钱,还要弟兄们怕你服你啊!”

没想到曹大材也赞同吴立松的说法:“大当家,老吴话不好听,道理却没错。你定的规矩太少,有些额们还看不懂。虽说规矩少了,弟兄们也轻松些,但以后不听话的人也多。这你要改改,学学别的大当家,对弟兄们严一点。否则就怕你打下的江山,却被人抢了位置啊!”

秦白笑笑没说话,他明白这是吴立松和曹大材的好意。用现代话来说,他们感觉秦白太圣母。

而且还有个做事习惯问题,吴立松和曹大材都习惯了这年代江湖团伙的那一套,那些大当家的做法就比较像宋江,反正有兴趣学习的可以去看《水浒传》。而秦白实际采用的是公司化管理那一套。先不说哪种做法好,起码在吴立松和曹大材眼里,就很看不惯,认为这种做法是绝对错误的!

秦白在这里也没兴趣进行什么学术研讨。反正他心知肚明,自己的做法是正确的。要不然,公司化为什么会在现代替代了原有那些江湖模式呢?还有就是秦白已经准备带着愿意跟随自己的人,一起走正道,一些江湖陋习,已经准备慢慢的割裂。

秦白岔开话题,对李敢说道:“小五说的没错,是该提高产量。不过新人两个月的训练绝不能少,结束以后,我会对每个人进行考核。我们现在首要做的问题,还是要增加人手。这样吧,让七娃带人去一趟上林村,把小红岭的待遇说给每个人听。再给他们一次机会,如果能连续十天做到,就安排这些人全部进寨子。”

按照寨子里的收入标准,最低每月也能拿到一两半,这已经是明朝普通老百姓的中上水平。不仅远远超过了那些矿工的收入,也远超勇胜那些普通帮众的收入。

在这里,就做个横向比较。这年代军将养的那些家丁,普通标准就是每年十两银子、十石粮食。而且一般只发八成,这已经够那些家丁死心塌地,平时严格训练,战时为那些军将卖命。而普通士兵的军饷就远远不如那些家丁了。至于半职业化的戚家军,也只不过每年十两军饷,还少了那十石粮食。要知道,这些人都是准备上阵卖命的。所以说,秦白给的薪金已经比家丁和戚家军都要高五成了。

如果在那么高的薪金刺激下,那些矿工还抓不住机会,秦白就绝不会再给第三次机会。以后他的核心成员就是寨子里的人,其他那些勇胜的帮众和矿工?最多只不过是些外围。

秦白接着吩咐刺毛:“你去和弟兄们说一声,我要新招人,不对外,他们每个人都能担保一个。还有,莱州城和井家庄每位弟兄的家里,都可以接咱们做盒子和做火柴杆的活,虽说钱不是很多,但起码能补贴个家用。如果是家在外面的,只要肯搬到这两个地方,同样能够接活。”

刺毛露出喜色,这活不重,男女老幼都能干。

秦白接着说道:“再去和勇胜的那些做大哥的说说,只要他们愿意,他们的手下也能来。说清楚,不是我要抢他们的人,首先要他们点头,还有就是那些手下要自愿。而且以后我会在莱州城开家店铺,让他们出人,给我全城卖火柴,也要让那里的弟兄赚点钱。”

说到最后,秦白露出了微笑:“从今天起,咱们就一起好好干!我们要过上安稳日子,而且日子保证会越来越火!”

第92章没商量

夜色中,远远传来四更的更声。贺府的中门已经大开,挂满了盏盏红灯笼,映照的亮如白昼。

大门口,贺文贤一身文士衫,挺拔的站立,神情严肃。在他身后,书童背着个大大的书箱。而在贺文贤对面,贺府上下已经全体列队。在一声号令下,所有贺府男丁齐齐深深作揖,向贺文贤行大礼,所有女人深蹲一福,而家仆丫鬟这边全都跪下,向着贺文贤磕头致礼。

在场辈分最高的贺府大老爷,也就是贺文贤的大伯出列,再次向贺文贤作揖大礼:“贺家荣光,代代传承,需昭世(贺文贤的字)时刻谨记。今日辛苦。”

由于贺观章的夫人,也就是贺文贤的母亲正在京城侍奉贺观章,因此云曦就成为了女人的代表。她同样出列,一福大礼:“男强女柔,齐家睦族,望七叔连连高中。今后拜托!”

这就是贺府祖上定下的规矩。在科考那一天,只要有贺府族中子弟上考场,无论长幼尊卑,都要在这一刻恭送。就算今天不是贺文贤,仅仅是个旁支子弟,照样是如此的规格。

贺文贤同样向着大伯作揖回礼:“文贤必不辱厚望,时刻铭记祖训!”

接着,贺文贤又向云曦作揖:“三嫂,府里的事拜托,辛苦了。”

抬起头,叔嫂俩人相视一笑。父母长久不在身边,贺文贤与云曦之间感情极深,就如同姐弟。说完这句后,贺文贤转身迈过门槛,走出大门外。而陆明早就领着几名护卫等候在马车旁,迎着贺文贤上了马车。

车旁举着灯笼,陆明亲自牵马走向考院。而在莱州全城,灯火星星点点,四面八方的考生都向着考院汇聚而去……

……

差不多同样时刻,秦白已经把所有的人都叫起,开始了每天必不可少的早操。虽然东二坊的院子并不大,不可能练长跑,但活动开后,还是能练一些俯卧撑、举石锁等简单科目。秦白甚至准备以后让人做几个单杠双杠,还能练练引体向上……

足足练习了近一个时辰,众人才收操。李敢和唐东已经练的乏力,他们就在一旁不断抱怨:“白二哥,这几日不是放假吗?咋还要练啊?”

“就是就是。白二哥哥,都吵到屋里了呀。俺妹子都没法睡懒觉了呀。”

“呵呵,东子,倒是头一回听到你关心小红?是你自己没法睡懒觉吧?”对这两个懒鬼,秦白已经不屑再教训。只要他们按质按量完成练习,就随便他们发几句牢骚。

“就不是。可俺还是个小孩子呀!”

“从小不吃苦,长大有啥出息?你看看小宁子,他叫过苦没有?”

“可……他是傻的呀?”

“你才傻!”

“你骂人!”

“就是骂你!臭东子!臭东子!”

“呵呵,高子,拦着他们俩,别让他们打起来!”

“好的,二哥。呵呵,东子、小宁子,你们快打呀?你们不打,我怎么拦呀?呵呵呵。”

“……”

……

刚用完早餐,秦白就迎来一位访客:“你是白二哥吗?我是振威的阿健,师父有事要向你吩咐。”

见秦白把不相干的人驱散下去,阿健就从怀中掏出一张礼单,微笑道:“白二哥,这是贺府赏给你的。不过还有件事需要你去处理。上回你在上林村,共伤了王家八条人命。王家气不过,正准备告官。贺府三奶奶知道咱们这些做小的不容易,所以就赏你这二百两。你需要拿出八个人,送他们去衙门投案。这事就到此为止,我师父愿意为这事担保。”

秦白微微皱眉,这情况让他相当意外:“健哥,你是让我交人?”

“哦!”阿健露出笑容,很亲热的为荆建出主意,“你可以随便找人,只要能凑满八个人头。”

“嗯?”如果说找人顶案,秦白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实际上,前世的他同样安排人做过。可听了阿健的话,秦白就琢磨着有些不对,“那么这些人去了衙门,官府会如何发落呢?”

阿健的回答很理所当然:“杖毙喽。不过并不需要你的人,你可以随便安排几个苦哈哈。如果你真的不忍,完全可以用这些赏银作为他们的安家费。”

“既然这样,那银子你就收回吧!”秦白断然拒绝,“健哥,如果安家费还不够,我也可以补上。既然是随便找人?那你们振威就随便找好了。”

“白二哥……”

“这事没商量。请回吧!”

……

没一会儿,阿健就回到振威武馆。见到阿健回来,冯四海神色轻松:“事办完了吗?”在冯四海眼中,这真的是一件很微不足道的小事。

然而阿健却苦着脸:“师父,没办成。那个白二不愿意。”

“嗯?”冯四海大感意外,“你快说说。”

阿健就把见面后的整个过程详细说明,冯四海越听就感觉越疑惑:“阿健,难道没向白二说清楚吗?就是糊弄一下官府和王家,伤不了他丝毫,他是吃错药了吗?”

“这……”

“你有话就说。”

“师父,我看还是白二太年轻,有些规矩根本不懂。最好您能当面去教教他,咱们又不是害他。当然,这事也可以不管,咱们也可以看他的好戏。也可以给他个教训。”

“嗯嗯。”

然而还没等冯四海吩咐,就听到有下人禀告:“冯爷,莱州城的顾捕头求见。”

没一会儿,就见顾兆和进来,一见面,就向着冯四海拱手作揖:“冯爷,今天小顾我求上门,是向您求援来了。那个白二根本就不懂规矩,不识好人心,把我给轰了出来。可那是大老爷交办的事,小顾我根本是走投无路啊!”

冯四海与阿健对视一眼,接着请顾兆和落座:“顾捕头,您这话让我听糊涂了。到底是啥事?能说个明白吗?”

顾兆和露出苦笑,把所有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接着又拱手相求:“冯爷,这忙您一定要帮啊!白二也是您振威的人,如果由着他的性子,让大老爷震怒,你我可都落不下好啊!艹!不就是去找几个矿黑子吗?咱又没想过要害他,咋就像掘了白二的祖坟了呢?”



第93章凭什么

而在东二坊内,几个人也聚在一起商议。其实说是商议,倒不如说是在集体规劝秦白。

吴立松有些着急:“我说白二,你这人怎么就听不进去好话呢?江湖上顶罪,那是家常便饭。我承认,那些顶罪的弟兄是够倒霉,但轮到谁就是谁,只能说他们的命不好。你想违了官府的意?胳膊拧得过大腿吗?好,就算你白二为人仗义,愿意为弟兄们出头。可弟兄们愿意吗?他们好不容易有个安稳吃饭的地方,有个仗义的大当家,难道一切都不管?眼巴巴的看着官府把你的小红岭给灭了,然后树倒猢狲散,大伙儿都回到以前的苦日子吗?所以交出几个人,那是为了大多数的弟兄。只要你能把顶罪的弟兄家里安顿好,那些弟兄也不会说啥,他们的家里人也不会说啥,外面也绝不会说你不讲义气。”

刺毛同样点点头:“白二哥,俺知道你是憋着气。可这就是俺们的命,既然弟兄们选择了入伙,他们就知道早晚会有那么一天。真不会怪你,只怪俺们都是苦命人。俺这里说一句,真倒霉挑上了俺,俺肯定会去顶罪。”

吴立松接着规劝:“白二,有些不中听的话,就我们这几个知道。说是顶罪,但谁会把好孩子往庙里舍?我知道你舍不得寨子里的那些弟兄,咱们甚至都不用那些矿黑子,你去莱州找和尚、大眼他们,让他们挑几个只会跑腿的废物,骗几句、再吓几句,给足钱,人就不会缺。真不骗你,外面都是这么干的。还真以为忠心义胆一碗水端平?抽签都能玩出无数花样!不信?你可以随便去打听!”

“……”

秦白虽然一直微笑着,但内心却变得越来越烦躁。摸出烟,用火柴点上,他发觉自己与这年代的人有个很重大的观念差异,那就是——阶级等级!

应该承认,就算是现代,阶级等级依然隐隐存在,还是有特权阶层的存在。然而不管在法律上,还是人们的观念中,人人平等基本已经被整个社会接受,并且已经不再是什么问题。

尤其是秦白,虽然他的是非观有些扭曲,觉得用杀人等非法手段惩罚那些违法行为,并没有什么不对。但秦白的本质却是一个警察,认为维护社会的公正,保护好每一条人命,那就是天经地义的。要不然,他根本就不会去水底救人,也就不会穿越到这里来了。

然而在这个封建时代,不仅各个阶级存在,更为可悲的是,竟然被每一个人认为是理所当然。

比如说:王家死了八个家生子,他们觉得让秦白随便交出八个人,实际自己已经吃亏。因为底层的那些渣渣根本就什么不值钱,也根本不能和家生子比;

官府同样觉得自己已经是法外开恩,同样是这个道理;

而贺府和振威武馆更是如此。觉得这么做,已经是帮了秦白的大忙,而且是大占便宜;

甚至秦白的那些手下都是这样的观念。觉得混出头的那些弟兄应该保住,而没混出头的那些就能够像垃圾一样随便放弃?

渐渐的,秦白的眼神坚定起来:“凭什么?都是爹妈生养,十几年的心血,难道没了就没了吗?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怎么逼我?”

“怎么逼你?”吴立松一下子就急了,“你粉身碎骨填进去都不够啊!”

“呵呵,那就先等到那一天吧。实在撑不住,那也没法子。但撑都不撑,我自己都过不了这道坎。”

“你……”吴立松感觉自己已经无话可说。还真的是头回遇见这样犯倔的人,不过……还真有点佩服。

而曹大材一直在冷眼旁观,这时候却突然说话:“老吴,既然大当家都说了,那就先这样吧。额寻摸着,大当家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那些做官的都是死要钱,多给些真金白银,也有解决的可能。”

吴立松想了想:“那就先这样。不过白二,你可要真想好了啊?”

“……”

众人散去,曹大材却单独留了下来:“大当家,说件事。额婆姨和娃要搬到寨子里。这里的女人孩子也最好都搬过去。”

秦白笑了:“你现在就不看好了吗?”

曹大材笑笑:“额的看法从来没变,你会死的很快。可额没想到,竟然会那么的快。”笑声中,曹大材摇头,“不过额喜欢你这样的做法。没了婆姨和娃,额就可以放手和你一起干。”

“放心,我不会自找死路。”秦白笑道。对于他来说,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烟消云散。可本来就是一无所有,最多也不过是一无所有。并不像那些外人,甚至手下想的那样,秦白根本就没有把这里的基业放在眼里。说到底,无非是为了自己心中坚持的信念,该付出多少代价的问题!

而且并非没有退路,就算退一万步来说,只要不是倒霉死了,最后失败,逃了出去,寨子里的手下不会一个都不跟随吧?只要能有十几,几十,再找个地方,手中掌握着制造火柴的方法,就很容易东山再起。

毕竟不是每个地方都像井家庄这样,有着很恶劣的生存环境。只要低调种田一段时间,保证能够再次发展起来。

曹大材说道:“额发觉,额琢磨不透你这个人。说你是聪明人吧?你一直在做蠢事。可感觉跟着你做事很舒服,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你说那个来去自由,怎么就被你骗上了呢?额知道你不信额,上回打上林村就不用额。额恶事真做的不少,以后可以给你干脏活。”

俩人大笑。对秦白来说,曹大材反而是个意外。而他培养的心腹,就是寨子里的那些人。

来去自由,那是要看情况的。对于寨子外的那些手下,秦白确实能做到来去自由,因为他根本就不在乎。可是这些精心挑选出的人,就要悉心培养了。那句“来去自由”可以作为口号宣传,但最后一定要让大部分的人根本就舍不得离开!

第94章能借会花

丰隆钱铺大门口,张掌柜笑容满面,热情的与秦白拱手告别。今天又做成了一笔生意,用东二坊、南三坊、上林村和小红岭做抵押,丰隆钱铺共借贷给秦白2500两。

张掌柜并不担心有什么借贷风险。第一次借贷的那5000两,并不需要支付给秦白现银,是用每月矿石的销售来抵充,并且划拨到杜柏帐上。实际上,也就是账本上计算几个数字,就能每月安稳的收取利息。

而这一笔的贷款虽然要给出现银,但那四块地方的抵押已经绰绰有余。就不说其他,光上林村矿区就已经投入了几千两吧?而且是真的投入,贺府很容易从杜柏那里获得消息。

丰隆钱铺更不怕秦白赖账,在这一亩三分地,就没人敢赖贺府的帐。丰隆钱铺甚至有底气说这句话,就算有人抢了秦白的地盘,只要凭着今天的借条,照样能让这些人乖乖的吐出来!

然而当秦白离开的时候,一旁的李敢却担心问道:“白二哥,您真要借那么多吗?而且每月八厘利,还是断头息利滚利,这钱铺也太黑了吧?”

其实不用说李敢,知道的那些手下,他们也几乎都被秦白的大手笔借贷给吓坏了。小农思想,特别怕借钱,尤其是舍不得借贷的利息。再加上秦白借贷的数额已经过于庞大,甚至已经远超李敢他们的想象。

秦白顿时乐了。在他现代人的思维中,能借钱做自己生意,这反而是双赢的大好事。关键是量力而行,可就算今天拿到的是断头息,以后每月也只需支付200两的利息,这负担其实并不怎么重。

另外就是当务之急的大事!秦白手中紧缺现银!无论是到官府疏通,还是准备开战,都缺少不了这白花花的现银。

还有就是让贺府投鼠忌器。7500两的借贷,或者说已经拿到自己手中的1300两现银,外加1000两的银票(扣除断头息后),贺府也绝不想平白损失吧?

所以可以肯定,那位张掌柜还根本没得到消息,秦白就是利用了这个时间差,获得了这笔贷款。要不然,今天的借贷根本就不会那么顺利。

……

秦白吩咐装着银子的马车先回东二坊,接着对秦高、李敢说道:“走,咱们先去办件事,去拜访巡检老爷。”

一个多时辰后,几人从巡检府走出。这回李敢就换成惊讶了:“白二哥,不都在说,这巡检老爷根本不管用吗?为啥要送五十多两的礼,还花了四百五十两办房契地契?那不是冤枉钱,白糟蹋了吗?”

秦白微笑解释:“你打听的还不够仔细。云巡检虽然没有用,但他的女儿就是贺府的三奶奶。现在贺府就是三奶奶在管事!”

“哦!”李敢似乎明白了,“您这是要巡检老爷为俺们说情,让三奶奶高抬贵手?”

秦白笑着摇摇头,但也没有解释。如果说情有用,那么这钱花的还真够值。但那位三奶奶能够以女流之身管理阖府上下,应该不会像那个云巡检那样,是个贪图小利的蠢货。反而出于自己权利考虑,对秦白的这些小动作不会留下什么好看法。

但秦白并不在乎那位三奶奶的看法,他的目的是让云曦留下个印象。换句话说,秦白就是花钱送礼买个坏印象。反正坏印象也是印象,只要云曦能记住自己这个人。有了以上这两步,不求贺府或者振威能帮自己,只求不拆台。否则就是两败俱伤,对贺府也没什么好处。

秦白接着对李敢笑道:“银票已经花了五百两。走,咱们争取早些把这一千两都花完。”

“啊?白二哥,你还要花钱啊?”

“呵呵,敢子,教你件事,有时候就要学会能借会花!”

银票要变成现银,就一定要到丰隆钱铺去兑换。如果不急着花完,就怕到时候来不及啊!

……

当秦白他们来到庄外夏记货栈的时候,见店铺里相当冷清,而且位置也很偏僻,根本就没什么生意。

然而一经伙计通报,就见一老一少俩人热情出迎:“白二爷,久仰久仰!鄙人姓吴,勉为夏记的掌柜。这位少东家。”

“久仰,白二爷!快快请进!在下夏锦宏,早就想结识您。今日有缘,有幸高攀。望别嫌弃在下招待不周。”

秦白倒是被这俩人的热情吓了一跳。今天之所以会到这里,仅仅是以前路过的时候,偶然发现这家店铺居然有卖日本武士刀。因此就想为自己买上几把。

秦白并不知道,其实夏锦宏和吴掌柜到了井家庄后,就一直苦于打不开局面。贺府对他们的态度一直是不冷不热,就算追加了两万口铁锅的订单都没用。因此,现在他俩的心态就有些病急乱投医,什么机会都想要试上一试,当然也不会放过秦白这位新晋的江湖红人了。

不过秦白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不管这夏记有什么想法,还是先解决正事:“少东家,吴掌柜,今天登门,我是有事相求。不知你们那种刀咋卖?我这里想买上几把。”

一听是这事,吴掌柜就很爽快:“白二爷,您说的是倭刀吧?我们这里存货也不多,就二十把。如果您想要,可以先拿去用。”

夏家真的不在乎这区区几把刀。他们一船船的生丝、棉布、瓷器、铁器和铜钱(虽然日本产铜,但当时根本铸造不出铜钱,因此大批进口中国的铜钱,作为市场的流通货币)等商品运到日本,换回的就是一船船的金银。

然而金银的大批流失,日本战国的那些大名肯定会控制。比如说,对进口商品的控制,需要有一部分打仗急需的铁器;又比如说,不能全部都换成金银,海商也需要采购一部分日本的商品。

而且满船的商品到日本,回来空跑那也是浪费啊?五船的商品,往往回来只有一船都不到的金银,那么其他四艘船总要装满,那么多少也能赚上一点。

第95章拉上船

可是有件事就让夏家这样的海商伤透脑筋,日本的商品根本就没大明所需要的。只有区区那么几种,像扇子、漆器、日本刀等这些。而且根本就不畅销,最多图新鲜买上几件。而且还卖不出高价,那些蛮夷的破玩意,根本就不符合天朝上国的审美感。

因此夏家才会这么想要山东的港口,如果回程的时候,能在山东装运上北货,那就能多赚一大笔。相对而言,送几艘船就根本不算什么。这年代海面上根本就不存在什么竞争,只要跑到日本,商品就不愁卖。反而是各家海上盼着能多些人合伙,希望能迅速的壮大自己。因为最大的敌人反而在海商内部,往往摇身一变,就变成了海盗。

面对着吴掌柜无故献殷勤,秦白多少有些提防:“这不太好吧?这二十把我想都买下,你们就开个价吧?”

吴掌柜笑道:“那就这样,昨日偶然见到你们卖的那种火柴,在下也买了几盒。倒是挺方便,您就用这火柴来换吧!这倭刀给你每把二十两,您自己看着能换多少?”

当那二十箱卖空后,紧急就从小红岭运来了剩下的那几箱。这次就不敢敞开卖,就在井家庄拆散零卖。无非就是要个宣传效果,应该这位吴掌柜也被宣传到了。

由于有了提防,秦白也不愿意占这个便宜:“我那火柴一箱五两,一把刀四箱,总共八十箱。不过少东家、吴掌柜,我那些都是手工制造,产量并不高,那八十箱只能在两个月内交货。”

一来,秦白并不愿意外人知道自己的真实产量,防止别人的眼红;二来,也需要留出一部分给自己销售,需要优先开发本地市场。

没想到吴掌柜答应的很爽快:“那就三个月吧!三个月内交货,咱们就银货两讫。”

对这样的小生意,夏家根本就不在乎什么。而且换这些火柴,也是觉得船上用很方便,并不是为了对外贩卖。

谈到这里,吴掌柜就向夏锦宏使了个眼色。而夏锦宏心领神会:“白兄弟,在下有几句话想与您单独说,不知方便否?”

等其他人退下,夏锦宏就直接问道:“白兄弟,在下有一事相求。都说您是贺府的人,能否与三奶奶递上话,给我们夏家一个私港?只要您能帮上忙,条件好说。您要钱,还是要其他什么,只要我们夏家能做到,保证不会打折扣。”

秦白一听,就明白这一老一少肯定误会了什么。确实如此,由于刚到井家庄,夏锦宏和吴掌柜只能在这里打听到一些很表面的东西,其中就有“小红岭的白二是贺府的人”。而且秦白崛起的太猛,让人不信都不成,全都在怀疑他正为贺府到处冲锋陷阵。

而这个误会实在太大,如果不及时澄清,真的会死人的。秦白连忙解释说:“夏兄,吴掌柜,不是兄弟不肯帮这个忙,而是根本就第不上话。不瞒你们,到今天为止,我连贺府够分量的管事都没见过一个。听令的也只有振威的那几个爷。如果你们真的想,我倒是可以为你们引见振威的冯爷,但他答不答应,我这里根本没法保证。”

夏锦宏和吴掌柜面面相窥,有些将信将疑。夏锦宏就继续问道:“白兄弟,那有没有这种可能?你去开一座私港,这里离海边又不远。如果你真能做到,要钱我们给钱,要人我们给人?”

这就是夏家的备用方案。准备先木已成舟,再以巨大的利益吸引贺府加入。而秦白就是比较适合的人选。想要出头,但根基又不深,而且和贺府多少有那么一点关系。到时候也比较容易控制。

然而秦白根本没有丝毫兴趣:“真是抱歉。夏兄,吴掌柜,不怕你们笑话,就那么几座矿,我都已经快要自身难保。如果帮你们开私港?我根本就无能为力?”

谈到这里,已经陷入僵局。而夏锦宏和吴掌柜用眼神交流了几下,接着吴掌柜突然微笑道:“白二爷,在下还有件事请教。前些日子,见到你们的唐掌柜(唐东的叔叔)在到处收购硫磺,我们夏记能够大量提供,不知您是否感兴趣?”

“嗯,有兴趣。你们咋卖?”中国出产硫磺的地方很少,而且基本只有药铺有卖。随着火柴大量生产,以后硫磺的供应肯定会成为瓶颈。

“白二爷,能不能这样?咱们还是以货易货,没百斤硫磺换您两箱火柴?”

“你们能提供多少?”

“半年后,我们就可以给您起码20万斤。如果您还想要,我们还能再多给。你可以用火柴换,当然也可以用银子买。”

日本地处火山地震带,那里的硫磺根本就不值钱。而一艘五百料的大型船就能装差不多20万斤。如果秦白需要,起码也能解决一些空载问题。而且还能获利一、二万两。

“那好。我就先定20万斤。不过能否先给一些,以解我燃眉之急?”

“可以,您真的急,我们可以帮忙到运河两岸的各大城市去采购。”

“……”

等秦白离开,夏锦宏就忍不住问道:“吴叔,白二没骗我们?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吴掌柜苦笑着摇摇头:“没法判断,就算他是在骗我们,我们都不晓得。不过能谈成硫磺那笔生意,起码已经把他拉上了我们的船。以后想要下去?就没那么容易。还有,我们在这里打不开局面,也不能一直花本家的钱。如果硫磺生意真能成功,那也能赚不少,那也是锦宏少爷您的功劳。”

“最好这样。”夏锦宏同样苦笑,“没想到私港的事就这么难?诶,吴叔,那个什么火柴能赚钱吗?你就那么看好?”

“到外面卖着试试看。只求能保本。那个白二没什么家底,你看他能拿出多少银子?”

“呵呵。那真的为他到运河去弄硫磺吗?”

“也只有这个注我们能压,我们还有其他能选的吗?还是那句话,先试试。搞到硫磺并不难,漕丁卫所的库房里到处都是。花点钱找那些穷掉底的丘八,他们连自己的老妈都肯卖!”

第96章风雨欲来

拿着刀回东二坊的时候,曹大材从骡马市新购买的十一匹马也送到了,并且还购买到五套二手鞍具。又是二百两银票的支出。就是原先买刀的计划变成了换火柴,秦白手里依然剩下了三百两银票。

无论如何,现在已经是有马有刀。而在江湖团伙的配备上,这应该算是顶级配置。暂时还不可能装备弓箭、盔甲和火器等,那些都是官府严控的军械,如果触碰,很容易获得造反的罪名。

而在嘉靖年,沿海倭乱的时候,日本刀杀伤力巨大,倭寇刀法犀利,非一般兵器所能抵挡。甚至名气一直延续到现代。由此可见,这是秦白现阶段能配备的最好的刀。

顺便说一句,现在秦白使用的苗刀也是一样,同样因为日本刀的出现,引起了戚家军的重视,并且能够与其他兵器相配合,与北方蒙古骑兵作战。至于苗刀的名字,其实与苗族没丝毫关系,是形容其模样像“禾苗”。苗刀刀身微弯,比日本刀更长,更能结合中国人体质。

当然,苗刀之所以没有大规模普及,主要是比较贵。就算在井家庄这样的原产地,价格也在三十两以上。比进口的日本刀都要贵几倍(由于现在是日本战国时期,日本刀价格偏高。以后幕府时期,进口或者朝贡到中国的市场价,也就是七、八两)。

因此说,苗刀只有在戚家军这样的强军,或者羽林卫这样的御林军中装备。再介绍一下,像锦衣卫的绣春刀,一般就在五两左右。这已经比大明军中普通佩刀要贵一倍多了。

无论是什么年代,军火的价格向来比较高昂。甚至军将定制的兵器,每把都有一个高昂的定制价。不过一分价格一分货,当拿到那二十把日本刀后,小红岭的整体实力一下子就提高了一个等级。

……

第二天,冯四海再次召见秦白,俩人交谈的时间并不长,结果却是不欢而散……

随后,井家庄里开始了流言纷纷,都在传说秦白已经恶了冯四海。而东二坊的妇孺全部撤至小红岭的寨子,寨子里也同时过来了五十手下……

接着,王家联合了周家几大家到贺府求见,想要讨个说法,却闭门未果……

然后,从贺府里传出消息,小红岭的所有事与贺府无关。贺府也绝不会插手恩怨……

短短几天,井家庄就已经变得风雨欲来……

……

梦仙居门口,铁笙正与抽着烟的秦白闲聊:“白二,我这次就是给你带句话。三奶奶说,让你半个月之内,乖乖的交人,再到贺府磕头认错,还能给你次机会。这半个月,还能帮你在衙门压着。过了这时间,惹得县太爷真的发火,你觉得你会有啥下场?”

秦白笑了笑:“呵呵,管她呢。”

“真不再想想?”

“有啥好想,要不,我有病这么一直抗吗?还不如早点交人。”

“呵呵。我看你是有病。难道你还不清楚,现在你已经没了贺府和咱们振威,这井家庄里,有多少人对你动了心思?”

“呵呵。”

“好吧!你想找死,那也随你。反正今天开始,我的人也留下了。你别多心,会帮你护好这梦仙居。不过白二,就这件事,我还真有些佩服你。虽说咱这些跑江湖的都贪图虚名,但真能做到义气这两字的,就没有几个。”

“其实我也不想啊?那天我就向冯爷说了,衙门走关系的钱我愿意出,甚至王家的赔金我也愿意给。可为啥一定要以命换命呢?”

铁笙笑了:“有些事不是钱能够解决的。他们想先把你打服。不过你放心,师伯也交代过了,这次是让那些人给你个教训,防备以后不知天高地厚。只要你肯低头,还是会保你的。”

“呵呵,说到底,不就是先打一场吗?那就打吧!”

“哈哈哈,我喜欢这话。霸气!就是问你一句,你白二有三头六臂吗?想要和那么多人打?”

“没打过,谁又知道输赢呢?”

“呵呵,我不跟你争。算我说不过你。希望你能赢吧!呵呵。”

……

庄里的王记点心铺的伙计发现,在这几天,多了位常客。他每天下午都来买油炸糖果子,虽然每次买的并不多,但喜欢在店铺门口的座位上吃完,并且吃的时间还比较长。

这一天,这位客人又过来买了三两,与他的同伴一起刚坐下,掌柜就亲自送上两杯茶,好奇问道:“贵客,对小店的油炸糖果子还满意?”

“哦,挺喜欢吃。”那位客人一边心不在焉的回答,一边视线望向门外。掌柜就很知趣的离开,对那客人就不再打搅。

天天来这里的其实就是刺毛。而在点心铺对面拐角,住着的正是他的母亲。不知为什么,他就是忍不住想要到这里来看看,没想过什么母子重逢,只不过就这么……远远看看。

而现在刺毛正在看的是那个小女孩,她和几个街坊小孩一起,正玩着些孩童的游戏。刺毛嘴角露出微笑,默默的看着她欢笑吵闹。接着瞳孔微缩,就发现自己的母亲出门,喊那个小女孩回家。

牵着那小女孩的手,母女俩进了家门。稍稍等待了一会儿,见门口已经没有动静,刺毛就把剩下的油炸糖果子全给了自己的小弟,接着对掌柜吩咐:“掌柜,再包几个炸糕,俺带回去。”

“好勒!”

拿着炸糕,刺毛和小弟出了点心铺。可他刚准备回东二坊,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打骂声,他猛回过头,就发觉那打骂声应该是自己母亲家里传出的。

刺毛脸色一变,连忙和小弟一起,快步向母亲家走去。可快要走到的时候,大门突然被踢开,就见自己的母亲被扔到门外,接着出来的男人揪着她的头发,来回扇着巴掌。而那小女孩也哭喊着出门,同样被那男人一脚踢开。自己母亲哭喊着要去护那小女孩,却又被那男人拖住,重重的拳打脚踢,口中还在大骂:“你这下不出蛋的婆娘,还敢管老子?今天老子打死你!”

第97章谈判

随着快速接近,刺毛已经闻到一股刺鼻的酒气。而边上已经有不少人在围观,议论声纷纷传来:

“作孽哦,倪大虫又发酒疯打婆娘了。”

“还不是嫌弃没生儿子?”

“那也不能这样,虎毒不食子,他女儿也经常被打。”

“……”

推开面前的人,又听到一声响亮的耳光声,接着就见那男人对着自己母亲的头部狠狠踩下,刺毛一声大吼,把手中的炸糕一扔,飞起一脚,把那男人踢飞到地上。

“王八蛋!”刺毛的双眼已经红了。

而那男人坐在地上,被突如其来的打击弄的直发懵。刺毛毫不留情的一拳封在他的右眼,而他的小弟同样上前,俩人对着那男人就是一通暴打。

“别打了,别打了。”随着凄惨的叫声,刺毛发觉自己被拉住。刺毛回过头,拉他的正是自己的母亲。而他母亲看到刺毛的脸,立刻就惊呆住了。

刺毛指着那男人,咬牙切齿的吼道:“他就一直这么打你?”

“你……,是……,儿啊——!”刺毛的母亲嚎啕大哭。

回过头,发现那男人挣扎着想爬起,刺毛又是一脚,接着就感觉胳膊一紧,已经被自己母亲给死死拽住了。

“艹!你还想护着他?”

“儿啊!他……他是俺男人啊!”

“踏马的,踏马的。王八蛋,再让俺听到你这么对俺娘,老子就让你一辈子后悔!艹!”

“……”

……

井福酒楼是井家庄开的时间最久的一家酒楼,也是云家所剩的仅有几家产业之一。然而在这里,会经常举办江湖上的谈判。甚至已经得到各方默认,会保证谈判各方的安全。

见到今天中午,井福酒楼安排人清场,熟悉的人就知道又有了场新的谈判。一位位井家庄的头面人物走入,惹得一些看热闹的人纷纷议论,最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居然会引来那么多大人物的关注?

当秦白带着秦高、刺毛到达的时候,伙计很殷勤的把他引到二楼。刚进入,就发现里面的座位几乎都满了。见秦白他们来到,主座上的中年人就笑着示意落座,并且说道:“承蒙诸位江湖朋友抬爱,今天就由在下主持公道。也许有些朋友还头回见面,在下池大,现为巡丁队副队。先说好,既然愿意过来谈,那就得守江湖规矩。答应的事,一口唾沫一个钉。如果谈崩,那就出门后各凭手段。”

秦白听说过这位池大,他是周家安插在巡丁队的人。不过在道理上说,巡丁队还是比较中立,起码在表面上不会特别偏袒。

等池大一说完,对面就有人站起,向着四周拱手:“池爷,诸位朋友。在下是倪家的铁爪明。就先问一句,咱们井家庄的规矩还要不要?动手断手、动刀断头。白二的人当街打了我手下的大虫,许多街坊都能作证。白二,你把昨日打人的那两个交出来吧!可以让你自己挑,是给左手还是右手!”

说完这话,铁爪明冷笑坐下,而他的身后,包着半个脑袋的倪大虫恶狠狠的盯着刺毛。

发觉刺毛激动的想要站起,秦白出手按住,让他别冲动:“倒是新鲜。咱们这些走江湖的管天管地,还能管别人的家务事?他们自家家里人拌嘴动手,你吃饱了撑的去管?”

“好,那就说家务事。大虫在家里管教婆娘,用得着那个刺毛来管?而且大虫是刺毛的后爹,儿子打老子,告官府都是忤逆,凌迟弃市。咱们走江湖的更要讲忠孝义气,你就是这么管教手下的?”

“呦,原来你们倪家才会管教?就会在家里打老婆逞威风?告诉你,刺毛只认他的亲娘,谁会管外面的那些野男人?”

“……”

“稍安勿躁,不如先听在下说几句。”池大笑眯眯的阻止了双方继续争吵。

其实这件事并不怎么复杂,江湖上,形形色色的破事多了去了。如果放在以前,类似的事根本就不会有人去理会,更不用说放在井福酒楼一本正经的谈判,以为在座的这些江湖大哥都那么闲?那不是笑话吗?

然而在这敏感时刻,这件事就成为了导火索。从某种方面来说,这就是对秦白的一种试探,看看他会如何应对?甚至万一秦白退让,能不能占点便宜?或者连皮带骨全部吞到肚里?

于是池大似乎一副息事宁人的模样:“既然是家务事,那就劝和不劝离。能不能这样?大虫在吗?你是一家之主,你说该怎么解决呢?”

倪大虫站起,表情狰狞,怨恨无比:“池爷、各位爷,俺不能白挨这顿打,俺就要那个逆子断手。”

“草泥马!”刺毛拍案而起,“信不信俺现在就做了你?”

边上有人在冷眼旁观、有些在窃笑私语,池大同样在暗中摇头,如果同意断手,那今天还有必要谈吗?别忘了,今天就是借机试探,不是要逼急了那个白二,否则面临的就是大火并。于是池大呵斥道:“铁爪明,你来劝劝大虫吧!这事需要断手吗?还是说个合理点的条件?”

铁爪明翘起腿,笑道:“那好,我给池爷您面子。外面好像都在传说,你白二义薄云天,肯为自己的弟兄出头。那就先让刺毛在这里磕头,给大虫敬茶赔罪。你再把南三坊给我,这事就一笔勾销。”

周围响起一阵轻笑声,有好戏可看了。而铁爪明很有把握,无非就是试探,那就先漫天要价。他又不怕秦白翻脸,难道在四面楚歌的情况下,秦白还会吃错药和倪家斗吗?反而秦白聪明的话,应该多少给点好处,先解决这件小事。

没想到秦白一声冷笑,站了起来:“铁爪明,那你还不如直接开打,我所有的东西都是你的。哼,那还谈什么,我们走——!”

铁爪明脸色微变,这反应完全出乎意料啊?趁机占便宜是一回事,倪家打先锋是另外一回事。怎么这个白二说翻脸就翻脸了呢?

第98章我会让他们满意

铁爪明所在的倪家在井家庄几大家中就是排名末尾之一,因此让倪家随大流去凑个人头,他们可能还愿意。可是让倪家出头当先锋?那肯定会引起周围各位大佬哄堂大彩,并且齐声夸一声傻逼!

而且铁爪明自家事自家知,现在的倪家无非占着几座小矿,还有几座铁炉,唯一可称道的就是底蕴比较深厚,手中还有不少熟手铁匠。此外,多年的老牌家族肯定田亩家仆不缺,店铺也不少。事实上,近些年来,倪家越发的暮气沉沉,甚至早就想从江湖事中脱身,尤其是现在,外面还有贺府在步步紧逼。因此倪家内部早有决定,尽量不在外面惹是生非,省的引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之所以今天会来谈判?一来,有着占些便宜的心思;二来,倪家确实不敢招惹贺府,但同样不敢不听王家、周家的吩咐。因为今天就是王家、周家这几家想要试探的。

另外还有一点也很重要,倪家并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大不了,他们认为,自己这样的老牌家族就算再差,那也不是秦白这样的暴发户可以撼动的。无非就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的问题。

可万万没想到,居然刚开个头,立刻就脆崩,这完全没有道理啊?于是铁爪明急忙向池大眼神示意,希望他能帮忙缓颊一二。

而池大心领神会,连忙笑着招呼:“等等,白二兄弟。商量嘛,就是有商有量。不妨听在下说几句?”

秦白停步回头。

池大笑道:“你看这样如何?让刺毛到大虫跟前磕几个头,总要谢过养育之恩。大虫你也出张文书,你们父子俩以后就断清关系。另外赔大虫个人二百两,再给铁爪明一千两赔金。也不用什么摆酒谢罪,更没必要讨什么地盘。虽然情有可原,但做错事就应该罚。诸位朋友说说有没有道理啊?哈哈哈!”

“走!”秦白毫不废话的再次转身。

这一来,池大同样沉下脸。他脸色不善的问道:“白二,真觉得多,你完全可以自己说个价?你这样甩脸色是给谁看呢?”

“呵呵。”

见秦白已经走到楼梯口,池大终于忍不住发怒:“白二,想清楚,想走可以,想回来就没那么简单啦!”

“呵呵。”

“踏马的,这小王八蛋是在找死吧?”

“……”

楼里众人面面相窥,都没想到结果竟然会变成这样。而池大已经脸色铁青。事实上,他的条件并不怎么过分,无非就是想让秦白赔些钱,虽然那些钱的数目并不少。然而不是允许秦白还价了吗?如果真的少一些,那也不是不可以商量。

至于刺毛的磕头?没有人认为这是问题。这年代的孝道伦理,继父继母就算当众杀你,为人子女的也只能逃,也就是小受大走。那么在断绝父子关系之前,磕几个头又算什么呢?

而一旁的铁爪明已经脸色难看:“池爷,您看……?”

池大早已经恼羞成怒:“不识抬举!铁爪明,你也别苦瓜脸了,你们倪家还会怕这白二吗?”

“……诶,池爷您说的对!”

……

而在井福酒楼外,刺毛一脸感激:“白二哥,还想让俺给这王八蛋钱?俺就是把钱全都喂狗,也绝不会给他。”

“嗯?我还以为你不想磕头呢。”秦白有点意外。在他现代人的观念中,钱的多少反而是小事,磕头肯定就是种绝大的侮辱。

没想到刺毛就有些奇怪:“磕头?磕头应该没啥吧?”同池大他们一样,虽说对倪大虫恨之入骨,但那继父的身份没法改变,刺毛也没觉得磕几个头有什么不对。

“哈!”秦白笑着摇头。没想到自己与刺毛的关注点根本就不同,不过结果都一样,“刺毛,根本就不是钱的问题。今天也肯定谈不出结果。我知道他们想要的是什么,所以我会让他们很满意。哈哈哈!”

……

与此同时,刺毛的母亲听到门外有人敲门,她来到门口,警惕的问道:“谁啊?”

门外大瘤领着几个手下,面带笑容:“俺叫大瘤,俺是刺毛的兄弟。他叫俺来接您和妹子。婶子,请快开门!”

“……”

莱州城内,倪家的一座茶楼里几乎坐满,都在品茶闲聊。伙计正在门外热情的招呼客人入内。

两个提着带盖水桶的半大小子快步走来,他们都蒙着脸,伙计就奇怪的看了他们一眼。可突然间,那两个半大小子掀开盖子,整整两桶屎尿猛的浇向茶楼。

那伙计浑身顿时被淋透,呆滞的不明所以。而茶楼内外瞬间一阵尖叫,客人们蜂拥的就往茶楼外逃窜。股股恶臭飘散,没一会儿,茶楼里已经是空无一人。

不一会儿,那两个半大小子出现在城外。和尚扔给他们俩一个几钱的碎银子:“干得好,你们先去井家庄避避风头。白二哥已经答应了,以后你们就跟着他混。”

……

王河岸边的一座倪家拥有的私矿。突然出现了六十几个持刀汉子。他们不发一言的就开始动手,短短一刻时间就杀散护卫,并且驱赶走所有的矿工。

随后在小五的指挥下,把矿区所有的工棚全都点燃,并且损毁了所有的工具。更恶劣的是,捣毁了所有的矿洞入口,使得整个私矿变成半废。

……

同一时刻,在莱州城和井家庄,只要是倪家的店铺,都出现了蒙面捣乱者,甚至有几家遭到打砸,不少伙计都被打伤,使得所有的店铺随后全部停业。

突如其来的全面打击,倪家顿时大乱。可还没等倪家反应过来,当天晚上,莱州城倪家后院的柴房被扔进几只燃烧瓶,幸亏发现的早,被及时扑灭,并没有引起大火。可是倪家老少被惊扰的一夜没睡,许多女人孩子都被吓得掉了魂,倪家家主更是大发雷霆。然而清晨出门的时候,又发现大门上被淋满了猪羊血……

井家庄顿时轰动,万历十一年的江湖恶斗开场……

第99章父女相见

等赖管家、张掌柜和杜柏几人退下,云曦皱着眉托着下腮,从盘里拿起一颗蜜饯送嘴边,舌头一卷,娇媚动人。

雨娉雨婷知道,这表情是自家小姐正在思考,于是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影响到。可突然,云曦轻笑问道:“娉儿、婷儿,你们看,该如何办那个白二?”

雨婷忙不迭的回答:“小姐小姐,他敢不听您的话,就该狠狠收拾他。哼,就该让他记得教训!”一边说着话,雨婷一边蹦跳着扬起小拳头。

当倪家发生的那些事后,消息就很快传到云曦的耳中。本来云曦倒也没多少重视,无非就是听个热闹。然而恰巧今天丰隆钱铺盘账,突然发现秦白借了2500两,这一下就引起了云曦的注意。

于是云曦立刻把所有的相关人员都叫了过来,开始详细盘问起秦白的情况。应该说,秦白的某方面目的已经达到,这还是云曦第一次开始主动了解他。

见雨婷动作可爱,屋里笑声响起。雨娉偷偷瞟了云曦一眼:“小姐,那个白二倒是个能办事的,不算个无脑打胚,井家庄那里这样的人就没几个。杜师傅不是说,白二在矿场做的挺不错,像是个真心想办好的,甚至表现不比咱们府里的那几个矿山管事差,就是……胆子大了点,敢在咱们钱铺借那么多的钱。”

云曦笑着轻轻打了雨娉一下,她已经明白了雨娉的意思:“小妮子,你说的是人才难得?还是提醒我投鼠忌器?”

雨娉同样笑了:“嘻嘻,小姐,借的钱太多啦!都已经7500两啦!您如果真不待见那个白二,最好能等他把钱还完,咱们再慢慢收拾他。不过也能让他戴罪立功,真办好了他那座私矿,到时候也能连人带矿收进咱们贺府。就看他懂不懂事啦!”

云曦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突然问雨婷:“那你的看法呢?”

“呃?”雨婷一脸茫然,自己其实就是个打酱油的吉祥物,怎么会问自己呢?“嘻嘻嘻,反正小姐最厉害,婷儿全听小姐的安排。就是那白二居然敢暗地里算计咱们,就是要给他教训!要多打他几板子!哼,当时还吓到过小姐呢。”

云曦娇笑连连,指着雨婷笑骂:“这小妮子心眼小,倒是挺记仇!小心以后不招婆家喜欢?嘻嘻嘻。”

“没有啦!只要有小姐,婷儿就不怕!哼!”

“嘻嘻嘻……”

“不是啦,不是啦!婷儿没想过要嫁人啦!”

“嘻嘻嘻……,死鸭子嘴硬。娉儿,记得呦,以后要给婷儿找个好欺负的相公。”

“不行啦!婷儿的相公要那种很厉害很厉害的。不是不是,小姐、姐姐,你们又欺负婷儿,婷儿没想相公啦!真的真的。”

“嘻嘻嘻……”

笑闹声中,有丫鬟禀告,云曦的父亲云海龙求见。没一会儿,父女俩就坐在一起,云曦显得有些意外:“爹,您今儿怎么到城里来了呢?”

云海龙一身富贵员外的打扮,而且心宽体胖,气色不错:“曦儿,爹就不能来看看你?”

云曦流露出明显不信的表情。自己的这个爹谁不知道,自从云曦嫁到贺府,没有了后顾之忧后,云海龙就天天在井家庄吃喝玩乐,家里还买了不少俊俏丫鬟和女戏班子,生活过的是奢靡颓废,没事都不愿意挪窝。

云海龙也不在意自己女儿的态度,呵呵一笑:“曦儿,爹还顺便去衙门办点小事。就是现在情况有变,没必要去办了,咱们云家还能白落得一百多两。呵呵呵。”

“哦?”

根本不用云曦询问,云海龙就已经是眉飞色舞:“咱们井家庄新来了个白二,他就是个棒槌。前些日子,白二求上门,要我……”

一听到“白二”这两字,云曦立刻上了心。其实整件事并不复杂,秦白花费了五百两办理地契房契,云海龙这次就去衙门里准备办理手续。衙门所收的税契和上下打点反正自有标准,也就是在一百两出头的数目。

然而到了衙门后,云海龙毕竟是个巡检,他也是掖县官面上的官员,多少总有人会传递些消息,于是云海龙惊讶听说,那个白二居然向倪家主动开战了?

这一来,云海龙就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真是笑话,那个白二以为自己是谁?居然敢捋井家庄几大家的虎须?与其他人一样,云海龙根本就不信秦白会赢,无非就是落败而亡和落败而逃这两个结果。既然是这样,那又何必办理那个房契地契呢?这一百多两不就白白落入自己的口袋?完全能在人牙子手中买十几个小女孩玩养成游戏。

不过既然已经来了莱州城,那就顺便来探望一下自己的女儿。维护好与贺府的关系也很重要,云海龙又不傻,他明白,现在的好日子就是云曦的牺牲带来的。

云海龙越吹越得意,口沫乱飞,仿佛自己已经是武侯再世。可是云曦却越听越皱眉,她终于忍不住:“爹,当时那白二见您的时候,他还说过些什么?”

“能说啥?好歹你爹我也是井家庄的巡检老爷。他敢不老实?”云海龙满脸得意,“别看那白二这几月名声不小,但他根基浅着呢,根本就没几个看得起。乖女儿,告诉你,你说那白二竖旗了那么久,按礼数来说,庄子里每家应该送份贺礼吧?他也应该摆酒吧?可根本就没人理会,白二也知趣,根本没有摆酒。要不然,席面都坐不满,那不是自取其辱……”

听云海龙越扯越远,云曦不动声色的拉回话题:“爹,那就是说,白二除了送礼,就说些客套话?”

“呵呵,客套话都没说几句。爹爹我能赏脸见他一面,那已经是白二的造化了……”

云曦实在忍受不了云海龙的吹嘘。她表情无奈,只能直截了当问道:“爹,女儿是在问,白二提到贺府和我了吗?”

云海龙立刻就有些悻悻然。他心知肚明,现在外面对他的“尊重”,主要还是看在贺府和云曦的面子上。于是表情有些不自然:“未曾。”

“哦!”云曦顿时若有所思。

第100章呼朋唤友去报复

云海龙满意而归,不忘带走女儿云曦所赠的厚礼。

而等到云海龙一走,云曦就扫了一眼留下的那一大叠文书,表情无奈,口中吩咐:“娉儿,安排人走趟衙门,给那个白二办好契书。花销不用公帐,就走我的体己。”

“啊?”雨家姐妹大吃一惊。雨婷不解问道,“小姐小姐,真要为那个白二办吗?那不是冤枉钱?而且那也是老爷的事,不该用您的体己钱啊?”

云曦苦笑一声:“爹糊涂,我这个做女儿的能糊涂吗?这消息外人早晚会知道,先不说会毁了云家的名声,会背后瞧不起爹,以后还会有人托爹办事吗?难道就为了这百多两,少了将来的几百、几千?虽说那些找爹办事的都是想攀上我,但总是爹拿着花了,他高兴了。罢了,这钱就我来出,多少算是尽孝吧!还有,真以为那个白二会不介意?”

雨婷依然似懂非懂,雨娉却已经听明白了。起码在目前,秦白的一番努力起到了效果,贺府确实不会放任别人对秦白赶尽杀绝。要不然,光那7500两的贷款损失就数目巨大。

既然秦白不会有事,那么云海龙肯定就要拿出交代。难道到时候说我还以为你死定了,所以就没办?

就算事后弥补,那肯定已经留下心结。这完全就是得不偿失,无非就是一百多两银子的小事。当然,从个人来说,云曦丝毫都不会在乎秦白是否会介意,但也不想让自己的父亲莫名其妙的去拉仇恨。

“那小姐,就不去管那个白二了吗?”雨娉小心问道。她很熟悉自己小姐的脾气,知道云曦心里有些不痛快。

“当然不管,没忘七叔还没放榜吗?”这几天是院试(童试包括县试、府试和院试,院试为童试最后一关,考中的就能成为秀才)的日子,如果用现代的事例来理解,那就是高考的时间段。因此各级官府对治安都是相当重视,可能平常的普通治安案件,这时期就会变成大案要案。

然而随后云曦又变得脸如寒霜:“很好,那个白二很好。居然敢要挟到我的头上?吩咐下去,等一发榜,就在井家庄传开消息,我们贺家只在乎那两座矿!只要拿到矿的人,答应接下钱铺的借贷。其他我们贺府绝不会去管,更不会在乎那些江湖恩怨。”

“啊?”雨娉小嘴微张,这等于判了秦白的死刑,“小姐,那个白二……?”

云曦冷冷一笑:“哼,白二?我也是井家庄长大,有些事能够理解。白二根基浅,又是个外来户,要钱没钱、要人没人,唯一能走的路就是斗狠!比别人都狠,让别人怕他!其他那些借钱、找我爹的事更不用说,既然是死中求活,玩弄些小聪明也没啥关系。可他不该不听话,而且想摆脱贺府的掌握?这就是找死!呵呵,能耐不大,野心不小?”

语气一缓,云曦继续道:“我也不是不给白二活路。只要他这次能抗住倪家和其他几家,以前得罪过我的,我也可以不计较。”

“小姐。”雨婷听的有些迷糊,“可白二根本不可能扛住啊?”

云曦露出微笑:“这是向你这小妮子学的,咱们女人就该这么的心眼小!其实啦……就是要治治那个白二!”

“啊?”雨家姐妹一愣,接着仨女就笑成一团。说到底,这对她们仅仅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也根本不在乎秦白的死活。

应该说,秦白的目的算是达到了,起码让贺府置身事外。然而在那个“目的达到”中,收获到的却是个最差的结果,以后想再借势贺府和振威武馆,将不复存在,秦白他们只能够自己孤军奋战。

这谈不上公不公平,弱小就是原罪!

……

其实不光是云曦和雨家姐妹,井家庄几乎所有人都认为秦白的实力不过尔尔,可能个人确实武勇,但他的勇胜至多也就是一、两百人。而且还有鄙视链的存在,井家庄的人基本上看不起外面的那些泼皮混混,认为自己才是江湖上的精英。

尤其对秦白这个人,如果他是在井家庄一步步崛起,可能还会给予一定的尊重,可秦白完全是个外来户,因此就不免看低,认为他是幸运成分居多,甚至还有不少人不屑一顾。

因此在这样的心态下,倪家毫不犹豫的就选择了报复。在第二天,倪家呼朋唤友,加上自家聚集的人马,浩浩荡荡共三百多人,分兵两路,一起杀向秦白的那两座坊。

去南三坊的那一路,为首的就是铁爪明。然而当他们到达的时候,南三坊却已经空无一人,只留下那五家店铺,并且店铺还派人前来交涉:“明爷!白二爷的人一大早就撤走了。按规矩,你们插旗可以,不能伤了咱们这些不相干的人?”

不战而屈人之兵,众人当然是皆大欢喜。而今天倪家就是要拔了东二坊和南三坊的旗,按照事先说好的,南三坊将会归倪家,东二坊的利益将会分配给那些来帮忙的江湖朋友。

至于矿场?倪家并不准备去碰。反正拿到手,早晚也要还给贺府。而且赶尽杀绝,换个角度,就是狗急跳墙,倪家家大业大,也怕逼的秦白亡命。另外野地里的厮杀要比街道上伤亡大得多,花费肯定遽增,根本就不值得。最好秦白能伏低认输,再答应以后赔偿一笔,那么倪家面子里子就全都有了。

好吧,先不管倪家的如意算盘打得如何,现在总要把事干完。趁着士气高涨,铁爪明振臂高呼:“诸位朋友!咱们再去东二坊!早点办完事,今晚我敬诸位一杯庆功酒!”

轰然叫好声中,铁爪明领着人就走向东二坊。然而当他们靠近的时候,却惊讶发现已经挂上了碎色彩旗,而且自方人马挤在一起,明显是与人在对峙。

“卧靠!”这完全就是开打的节奏啊?难道那个白二竟然合兵一处,准备在这东二坊决战吗?

想到这里,铁爪明立刻领着几个头领向前挤去……

第101章我打我的

挤到前排,铁爪明来到倪家主事倪中彦身边。由于井福酒楼的谈判办事不力,为倪家惹来了麻烦,铁爪明在倪家地位大跌,因此今天主事的就是倪中彦这位本家子弟,所有人都要听从他的安排。

然而还没等铁爪明问话,他就惊讶发现,对面居然只站着十几人,而为首那个正是振威的铁笙。

倪中彦脸色难看:“铁爷!这事你们振威真的要插手吗?”

而铁笙同样是脸色铁青:“倪四少,这事和振威无关,我就用勇胜二当家的身份说话。今天是我看场,你想要插旗?那好,只要你刀比我快!”

铁笙心中在破口大骂。今天秦白突然把人全部撤走,只留下了铁笙他们,却没有留下只言片语。然而倪家却打上门,一下子逼的他退无可退,只能硬着头皮死撑。

然而倪中彦却不知道铁笙心中想法,他心中同样在破口大骂。你们贺家和振威还要不要脸?难道这就是不插手江湖恩怨吗?真动了眼前这位铁笙,那和振威武馆直接开战,有什么两样呢?

倪中彦神情变幻:“铁爷,让一步可好?我们倪家只找白二,惹不起你身后的振威。”

“我不是说了吗?我现在和振威没关系。白二是咱们勇胜大当家,你说我能让吗?传出去我铁笙不就是笑话?”

“……”

一旁的铁爪明已经目瞪口呆,这世界变化快,怎么插旗插成嘴炮模式了呢?而其他人同样不敢轻举妄动,铁笙背后的身份太吓人,因此就这区区十几人,还真有种一夫当关的架势。

边上瞧热闹的人已经越聚越多,尤其是对面盐帮的人都趴在墙头,嘻嘻哈哈指指点点。越来越像一场闹剧,铁爪明就想提醒,该当机立断了。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这碎色彩旗都挂上了,难道就灰溜溜的退走吗?想办法一拥而上,把铁笙他们都搬走,只要不闹出死伤,事后再多花些银子,总有办法能解决。

可是让铁爪明没想到的是,还没等他说话,倪中彦就有了决定:“走!我们倪家惹不起你们贺府,今天算我们倒霉!”

“诶!”铁爪明连忙想阻止。你这一走,那和当面认输没什么两样啊?还有就是那些江湖朋友的利益呢?难道倪家自己出吗?

倪中彦推开铁爪明,迁怒骂道:“还不是你?办件小事都办不利落。你可以去问问,铁笙站在那里,他们还有谁敢动手?”

铁爪明立刻闭嘴不言,像倪中彦这样的本家子弟,高高在上,又怎么知道下面人办事难呢?反正那也是倪家的事,做好做坏都轮不到自己去操心。

而看到对面的人已经退走,铁笙也暗暗松了一口气。他回头吩咐豹子:“把那些碍眼的旗都扔了,咱们继续看好场。艹!白二!你踏马的就是个王八蛋!”

……

此时那个王八蛋正笑呵呵的在一座农庄里。天地良心,他真没想过坑铁笙,更没想到铁笙会临时强出头,为自己保住了东二坊。

晒谷场上已经集中了农庄所有的人,男女老幼都瑟瑟发抖,等候着秦白的发落。而农庄的管事战战栗栗的走到秦白跟前:“小老儿有礼,敢问这位爷,这里是井家庄倪家的庄子,向来与江湖朋友行方便。如果您手头不宽裕,可以谈个价,给些猪羊、粮食还是有的。”

秦白冷笑,根本不理会那位管事,大声吩咐手下:“记住!咱们不是来打家劫舍的,那些佃户的家财不要碰,女人也不许动。粮食家畜全部带走,倪家人的东西也全部带走。把属于倪家的房子全都烧了,倪家的人腿上都砍一刀!”

晒谷场上大部分的都是耕种农庄田地的佃户,他们的神情明显轻松不少。而在惨叫求饶声中,十几个倪家的人被拖出,包括那个管事,全部腿上被砍了一刀……

背后浓烟滚滚,大队人马欢声笑语。虽说这样的农庄没什么油水,获得的财物并不多,但有家畜上百只,还有耕牛八头。此外,农庄里储存的粮食并不少,足足有三百多石。

当然,秦白主要是搞破坏,想要恢复重建?这已经够倪家喝一壶。

见士气正旺,秦白大声宣布:“柱子,你领一半搬运队的人,把东西全部送回寨子。弟兄们!累不累?时间还早,有没有兴趣再去破个庄子?”

“好!”

其实与外界的想象根本不同,现在秦白手中可以说是兵强马壮。除了小红岭寨子那一百左右的人外,南三坊大瘤他们有五十多人,莱州城和尚他们也支援了五十多人。此外,还有新招的一百七十人,虽说当时只答应寨子里的人只能推荐一个,但后来有许多滚雪球般的求上门。恰好遇上这个特殊时期,于是秦白就一个不剩全部收下。还有就是那一百多矿工。而他们就与新来的人合并在一起,差不多有二百八十多,全部组成了运输队。因此说,秦白一下子就拥有了近五百人。

还有就是组织性。说实话,这五百多人的组织性如果放到现代,就是与去春游的小学僧相比,同样能让人笑掉大牙。然而就是严格训练了这大半个月,如果和井家庄那些散兵游勇的江湖人相比较,完全可以说是脱胎换骨。

换句话说,如果只看单对单的尖端武力,也许还差一些。但也差的不多,毕竟有一百多集训了大半个月。可如果看群殴?还真的不怕什么人。

……

随着慢慢接近作为新目标的农庄,对附近比较熟悉的瞎子就有些奇怪。他凑到秦白身边,低声问道:“白二哥!那个方向……?应该没有倪家的庄子吧?”

“哦!”秦白微微一笑,“我知道,那是周家的。”

“啊?”瞎子大吃一惊。这是战争扩大化的节奏吗?难道自己这位大当家疯了吗?想要在井家庄全面树敌?

秦白点上烟:“听说倪家过来竖旗,周家也支援了几十人。难道以为我会忍气吞声吗?靠!我倒要瞧瞧,到底最后谁撑得住。咱们就是他打他的,我打我的!”

第102章破局

两天五座农庄,分别属于倪家、周家和另外一个名叫孙家的小家族。人员受伤八十多,逃散失踪的五十几,并且随后又陆陆续续的逃亡了几十家佃户。

财产损失银子一百多两、四万多枚铜钱,其他财物折合有四百多两。此外,还损失了粮食3100石,猪羊116头,鸡鸭600多只,牛21头,驴子和骡子14头,马2匹。还有就是烧毁的房屋,损毁的器具、水井等,一时就难以统计了。

突如其来的偷袭,使得以周家为首的小家族联盟措手不及。然而在惊愕后,他们顿时勃然大怒,几家一起凑足了八百多人,杀到了小红岭,誓必要把秦白的人马连根拔除……

……

望着寨子外篝火点点,秦白回头笑问董川:“火柴咋样?没影响到产量吧?”

董川连忙说道:“今日一天就超过二十箱,仓库里已经超过一百箱。如果按您的吩咐,分成三班,晚上连轴做,产量可能还会多一倍。就是……,白二爷,外面真没事吗?”

“切!”秦白嗤笑,“咱们人手不缺、柴禾粮食不缺,那群杂碎打的进来吗?就耗着吧,看看究竟谁耗得过谁?诶,赏钱都发下去了吗?”

“都发下去了。”

“那弟兄们的士气如何?”

“还不错。见外面就围着咱们,根本就不敢打,他们的心都安稳下来了。”

“那就好。吩咐下去,让每班值守的人警醒点,别让人摸了城墙。只要有这座寨子,咱们耗上一年都不怕!”

“诶!”

随着后续人马的赶到,现在小红岭寨子外早已经超过了一千多人马。然而面对着高耸的城墙,围攻的人全都是傻了眼。如果强攻,根本死伤不起那么多人。于是就这么可笑般的僵持住了,甚至连一次试探性的攻城都没有。最多就是每天双方派人骂阵,嘴炮斗得是相当激烈。

正所谓手中有粮、心中不慌。现在寨子里积蓄的粮草,足以支撑一年有余,因此根本就不怕这样搞笑般的棉花糖围攻。尤其是秦白根本不在乎其他的损失,像井家庄的那两座坊,还有上林村的矿场,对他来说都可以放弃。只要能保证火柴作坊的生产,以后自己就不会缺少财源。

董川领着人急匆匆的去安排了,身边只留下了李敢等几个心腹。然而这时候,李敢等人终于流露出担心:“白二哥,虽说俺们不会怕,可这事该怎么收场啊?”

现在的情况就是越闹越大。说实在的,那几座农庄的油水其实并不多,关键是恶心和激怒了小家族联盟。如此一来,双方就变得骑虎难下,越来越像一个不死不休的局面。

秦白微微一笑。他早就发现李敢他们经验实在太少,自己身边连个得力些的帮手都没有。因此一直在主动的言传身教,希望能帮助他们快速成长。

“敢子,我问你们,当咱们来到这井家庄,就注定过不了安稳日子。一种就是忍气吞声、得过且过,不过这样的日子你愿意过吗?或者说,弟兄们愿意过吗?还有,就算咱们忍气吞声,可能当时都过不了大狗牙这一关;另一种选择就是破局。咱们没想过要欺负人,但也要让别人绝不敢欺负咱们。我们要的其实只有一个——让我们安安稳稳的做火柴,安安稳稳的赚钱,其他人都别特么的吃饱了撑的惹咱们!”

“可是人往往都会犯贱,吃疼才会记住教训!难道等以后,眼红咱们的火柴,他们有事过来找找麻烦,没事过来打打秋风吗?如果咱们忍不住这口气,那不是没日没夜的都在打?就算不打也要天天防备,哪天哪日才是尽头?还不如现在这样,长痛不如短痛,一次就把他们彻底打疼。”

“怪不得!”李敢恍然大悟,“你把大豺、吴师傅他们安排在外边。白二哥,现在就通知他们动手吗?”

“不用急,再等几日,让过来的人再多些。机会只有一次,就要把井家庄闹的天翻地覆。我相信这一次后,他们该找咱们好好谈谈了。”秦白微笑道。

除了寨子里的人,秦白在外面另外埋伏了一支奇兵。由曹大材和吴立松带领的一百多人,等到小家族联盟的人都被吸引过来,他们就会去井家庄扫荡。依靠这些人,想要插旗可能还不够,但大搞破坏就绰绰有余了。

秦白就是要形成这种相互伤害的局面。对他来说,就算没有了两座坊和矿场,连伤筋动骨都谈不上。可是对那几家小家族来说,他们又能忍受多少损失呢?总会有一个极限,最后就不得不选择谈判桌。

……

而在此时,对面的主帐内却是嘈杂无比,围绕着这次主事——周家的周立鹏,各大家的主事正争吵不休。

“周三爷,您拿个准话,咱们还要围多久?这一日日耗下去也不是个事啊?”

“喂,还没几天呢,你们李家就没耐心了吗?”

“特么的你们沈家有能耐就去打呀?有本事明天你们就做先锋,我们李家给你压阵!放心,保证给你们收尸!”

“诶,都消消火、消消火。不过周三爷,您是该拿个章程。准备打多久?多出来的军费咱们几家该怎么分?这总该说明白吧?”

“就是!特么的咱们占了上林村后,不仅要分出人手保护贺府建矿场的人,还要提供矿黑子挖矿?不能断了贺府的矿石供应?你说这算啥破事?咱们是来打白二的呢?还是来帮白二白干活?”

“那你说该咋办?白二那王八蛋就是个属乌龟的,他不出寨子,咱们又怎么打呢?”

“这事我还要问你呢。当时是哪个混蛋说,咱们有这么多的人,白二一见就吓尿了呀?现在白二尿没尿我不知道,就知道他即没出来打,也根本没吓得逃走。就天天看着咱们的笑话。先不说其他,弟兄们每天的酒肉,那些小的们也要吃饱肚子。天天的粮草耗费,总该有个尽头吧?”

第103章和谈

明亮的火把下,绞盘转动,一只站笼被慢慢拉到城墙上。阿健从站笼里跃上城头,笑着向秦白拱手:“白二,有热汤吗?这大半夜的被他们叫来,真有点饿了。”

“哦。”秦白连忙吩咐,“快去备酒。”

“别那么麻烦,都是自家兄弟。整几个菜就成,咱们等会儿喝几盅。”

“呵呵,那请!”

来到秦白的院子,很快就温了一壶酒,摆上了几道菜。喝着酒闲聊了几句,阿健就道明来意:“白二,混江湖,就没有解不开的仇怨。外面让我过来,就是想问你一句,可不可以坐下谈谈?万事还是以和为贵?”

秦白眼带笑意,心中却有一丝意外。秦白本来的用意就是以打促和。别看他气势汹汹,似乎显得特别的凶恶,无非就是伟人的那句话——以斗争求和平,则和平存;以妥协求和平,则和平亡!其主要目的还是为了要和平!

因此在具体的行动中,秦白并没有把事做绝。比方说:最多就是腿上砍一刀,没有挑断手筋脚筋什么的,造成什么残废。所以一直是留有余地,就是要等到小家族联盟耗不下去后,容易接受和谈。

然而这和谈也来的太快一点了吧?就这么围了几天,虚张声势闹了一场,就主动找自己和谈了吗?难道就为了在自己面前“演场马戏”,这小家族联盟也太不经打了吧?你们起码也要等到自己的那支奇兵,到井家庄闹过一场,再和谈也不晚啊?

“呵呵。”忍不住笑了几声,秦白就问道,“健哥,谈是可以,我没意见。就不知道是个什么章程?”

江湖谈判一般都比较直接,尤其是江湖人文化水平相对比较低,弯弯绕绕多了容易造成误解。于是阿健就直截了当的回答:“如果你答应谈,外面明早就退走。包括这里、上林村的矿场,还有你的东二坊。南三坊的事可以在谈判中解决,包括其他那些。如果你答应,明日午时井福酒楼见。”

秦白摸着下巴思考起来。应该说,这条件算是很有诚意,甚至可以说是很宽松。

秦白并不知道,其实周家、倪家等小家族联盟同样是骑虎难下。现有的损失不算,围在这里每天的花销就超过百两。尤其吐血的是上林村的矿场,占领以后,不仅要保护好杜柏等人,让他们安心建造工程,还要提供矿奴挖矿,不能中断矿石供应。这完全是抢地盘抢出个爷爷来了。

而小家族联盟一来人心不齐,无非就是个比较松散的联盟;二来许多家族也没有什么切身利益。说实话,就算是倪家内部,也同样有许多人反对。就倪大虫那点破事,值得我们出钱出人大动干戈吗?三来就是软弱性,都是家大业大,就没有家族创业时期的血性了。

更为重要的是对贺府和振威武馆的忌惮。一方面,贺府的对外声明比较含糊,摸不清秦白的底细。万一秦白是贺府放在外面的暗子呢?另一方面,铁笙的出头也给了小家族联盟误导,让他们更不敢轻举妄动。

于是一番争论后,大多数的家族就偏向和谈。于是连夜就请来了阿健做说客。

然而太过顺利、太过宽松,反而让秦白起了疑心:“健哥,不是不信您。我们能拿到啥保证呢?还有,如果方便的话,能否透露一下,冯爷那里是啥意思?”

“哦。”阿健露出笑容,“既然我能来,肯定需要师父点头。师父的意思是快点了结,影响了井家庄的生意,对所有人都没啥好处。所以这次就由咱们振威担保,保证在井家庄不许动手。并且还让我带句话,你毕竟是咱们振威的人,不会胳膊肘往外拐。面子绝不能丢,包括南三坊,咱们寸土不让。可钱总得赔一点,也要让他们有个台阶下。不过你放心,这次过后,井家庄商会该有你的位置,巡丁队也该给你名额,多不说,三、五个总有。咱们振威肯定会支持!”

随后,阿健就为秦白简单介绍了一下。加入商会、给巡丁队名额,这就证明事实承认秦白的地位,并且接纳秦白为井家庄的“自己人”。

当然,在大的方面没什么卵用,但起码有了些权利和保护。比方说,不能随意对秦白开战,同样,秦白也不能随意开战扩张。还有就是些商会内部优惠、协商机制等等。反正有不少好处,但也有不少约束。

秦白点点头,露出微笑:“那好!就麻烦健哥您了。”

“……”

秦白根本就没想过什么扩张,他只想要个安稳的发展环境。如果真的是这样,对自己绝对是大有好处,因此根本就没什么拒绝的理由了。

……

午时快到,井福酒楼周围已经变得热闹无比。井家庄排的上号的大佬几乎都已经露面,就算是旁听,也要亲眼目睹一位江湖新人的崛起。

当秦白领着几个手下出现的时候,边上看热闹的人纷纷指点议论:“瞧见了吗?这就是白二爷。”

“真是他?年纪那么小?还没俺儿子岁数大吧?”

“呵呵,你儿子和你一样,一辈子打铁的命。能和白二爷比吗?”

“俺也没想比啊?不就是奇怪吗?真是他单枪匹马就把那几大家打服了吗?”

“算不上打服,最多算是平手。要不,咋会今天谈判呢?”

“平手也不错啦!以后这位白二爷就算是井家庄的人物啦!”

“那倒也是!”

“……”

见秦白到来,阿健亲自上前迎接。看了看秦白身后,发现没带几个人,阿健就半开玩笑道:“白二,你今天学关二爷单刀赴会?”

秦白笑着拱手行礼:“健哥,别寒颤我了,我能和关二爷比?没有你们振威的虎威,我白二哪儿有那个胆子来呢?”

出于谨慎,秦白根本没带什么人进井家庄,甚至秦高、李敢等心腹一个都没带。而且带多了也没用,真是陷阱,反而全部陷进井家庄了。

“哈哈!”对秦白的吹捧,阿健显得很高兴,“那就快上楼。他们都到了,就等你了。”

第104章解决两件事

锣声由远及近,唱名声响亮:“乙亥年,莱州府府道试第七名,贺府贺文贤老爷高中啦——!”

等到贺文贤接过红榜,赖管家安排下人给报喜的衙役各打赏了一两赏银。等衙役们欢天喜地的离开,贺府大门外响起震耳欲聋的鞭炮声。有身份的士绅纷纷前来道贺,而贺府外早已经搭建好了喜棚,为那些身份不够的乡邻摆上了流水席。

敷衍般的接待了几位来宾,贺文贤找了个理由离开,转身回到内院。懒散的在云曦边上坐下,口中吩咐:“娉儿姐姐,麻烦给倒杯茶。”

“咦?”见贺文贤兴致不高,云曦就有点奇怪,“七叔,你不是中了吗?”

“连五经魁首都没拿到,有什么可庆贺的呢?”

如果是普通人家,能考中秀才肯定是大肆庆贺。可是对贺府这样的高门大户来说,只要考的人文章还过得去,中个秀才那是天经地义。

一般来说,能考中秀才的学子,有三分之一确实有真才实学,给了寒门学子以机会。有三分之一就是当地的官宦高门,学政大老爷也是要官场人情的。

至于剩下的三分之一,有一部分是本地名声响亮,众望所归的。像什么四大才子、八大金刚什么的。好吧,八大金刚可能在武秀才录用的时候有用。但其他那些基本都是当地的乡绅豪强,反正都是钱多人傻的那种,原因应该都懂的(这也是当时董川全家经商赚钱的原因)。大宗师好不容易翰林院出来点一任学政,当然需要解决他们的后顾之忧,让他们专心于道德文章。难道让他们两手空空去喝西北风吗?

另外,院试一般不糊名,监管也不严格,很容易暗箱操作。因此贺文贤只要文章里不犯忌讳,这个秀才功名几乎就是保送的。正因为这样,贺文贤对自己的要求就更高,希望能得到五魁首,和猜拳的那个五魁首没关系哈,就是院试的前五名。

因此听到贺文贤的抱怨,云曦她们忍不住就笑出了声:“七叔,你和五经魁首就差了一丁点,还不满意啊?”

“不满意。三嫂,我想要再接再厉,明年的乡试,拿个更好的名次!”

对贺文贤孩子气般的话,云曦她们更乐了:“好,七叔好样的,嫂子支持你。你还缺啥?嫂子全给你置办。”

“我要提前去济南,与各地朋友切磋文章!”

“那就过完年,我也要给京城去信。七叔,别急,不是嫂子不肯帮你,这事公公婆婆不点头,嫂子也没法子呀?不过你放心,我现在就派人去报喜,保证不会耽搁。开年后,离乡试还有四、五个月,你有足够的时间玩遍济南城。”

“不是玩,我是切磋进学!”

“好好,是你上进,是嫂子错了。咯咯咯……”

“……”

与此同时,贺府后门跑出一匹快马,向着井家庄而去……

……

而在井福酒楼,谈判已经开始。这时正轮到秦白发言:“……说一千道一万,所有一切的根源就是两件事!这两件事不先解决,咱们就是谈出花来,那也是一个屁!就先说那第一件——倪大虫和刺毛的事咋解决?”

“你说该咋解决?”倪中彦问道。

“当然是一拍两散。让倪大虫出断绝父子关系的文书。还能咋样?”

“哈?白二,你倒是说的轻巧?真学那个铁公鸡一毛不拔?养育之恩就这么算了吗?”

“他们俩有关系吗?还特么的养育之恩?倪四少,你酒没喝多吧?”

“好!你一毛不拔是吧?反正南三坊在老子的手中。”

“我无所谓啊?那就继续打吧!特么的你们倪家有本事,以后我也会向你们好好学。让你们倪家小媳妇小姑娘出门小心点,没事就会抓几个玩玩,说不定还能多出几个儿子孙子。”

“我草泥马!”

“……”

虽然相互骂的激烈,但其实这件事根本就微不足道。在边上人的劝解下,终于与倪家达成协议——倪大虫会出文书,以后与刺毛的关系两清。那母女俩,倪大虫表态不要了,以后就归刺毛扶养。刺毛另外拿出二百两作为倪大虫的补偿。

终于谈妥了第一件事。秦白继续说道:“还有就是衙门让我交八个人。我先问问,王家的人来这里了吗?”

今天王家过来的同样是位本家子弟,他名叫王元新。事实上,王元新岁数才20出头,在王家的排名也很靠后,之所以会派他来,主要是今天王家就是来打酱油的。可王元新万万没想到,怎么会突然牵扯到自家身上呢?

疑惑的抬起头,王元新问道:“白二,你有啥话对咱们王家说呢?”

点上烟,秦白对着王元新笑了笑:“就问你们王家守不守规矩。江湖事江湖了,你们王家却特么的惹官气?我倒要问问这里的诸位朋友,井家庄就是这样的规矩吗?”

王元新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周围也变得是鸦雀无声。有些事不点破就没什么,但点破了就放不上台面。江湖人一般都很忌讳动用官府的力量,就算是杀父夺妻之仇,也只能采用江湖手段来报复。因此在这件事上,王家是没有丝毫道理的,秦白就完全占住了道理。

不过江湖规矩,还是要看实力。因此在短暂的慌乱后,王元新就硬着头皮耍起无赖:“白二,我们王家已经不计较大狗牙和风泽荡的人了,那八个都是我们家里的人!而且我还听说,我们家的王贵管事当时已经向你求饶,你竟然还是下辣手?这笔账还没和你算,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反过来还敢计较要你交人?”

“哼,你们王家的人是人,那么我死伤的兄弟呢?”

“呦,那你的意思就是没完是吧?有种你就一直不交人,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向衙门里的大老爷交代?有本事你就杀官造反啊?”王元新一直谨记着家中的叮嘱,只要在外面,绝不能堕了王家的名声。因此他的口气就越来越硬,空气中的火药味也变得越来越浓。

第105章谈妥

见谈判陷入僵局,今天主持的阿健连忙说话:“俩位,意气用事的话少说,既然坐下,就应该选择解决问题。白二,你也别再计较惹官气的事。元新兄弟,你们王家无非就是要个交代。那大伙儿一起商量一下,那八个人该谁出?”

而在这里,阿健其实玩了个花招。王家之所以逼着秦白交人,并非那八个人有多重要,目的就是想要恶心秦白一下。可现在阿健的话中,这八个人居然可以由其他人提供?那王家的用意就荡然无存了。传到江湖上,可以说王家再次落了脸面。想想就应该明白——你让别人交人,别人就不肯交,到外面随便弄几个来糊弄你。难道这种事就不丢脸吗?

应该说,只要能找到机会,贺府和振威武馆时时刻刻就不忘去打压王家。

然而王元新毕竟经验不足,他居然没发觉阿健的阴险用意。觉得答应交人,王家已经算是胜了一局。既然这样,那些“小细节”就不用追究,根本没必要去节外生枝。

秦白当然没什么不满意的。虽说那八个人可能很无辜,但秦白又不是圣母,他只有那么点能力保护好自己的人。

可是小家族联盟的那些人顿时炸开了锅,这不是躺着中枪?凭什么你们的事,让我们交人解决呢?

“健爷,你这话不合规矩啊?”

阿健显得有点不耐烦:“守规矩,也要讲究权变!买八个破落户或者矿黑子,能用几个钱?你们想清楚,这里拖一天,你们就损失一天的银子。还有,井家庄真的被搞乱,外面做生意的都不肯来,损失的就变成大伙儿!包括我们振威和元新兄弟的王家!其他人确实会埋怨白二,难道就不会埋怨你们吗?早点解决,和气生财!这对所有人都有好处!”

听了这话,小家族联盟的那几人就低声商量了几句。接着周立鹏作为代表,向王元新拱手问道:“元新兄弟,这是你们王家的意思吗?如果是的话,咱们可以照办!”

毕竟现在小家族联盟和王家是联手同盟,该帮忙的还是要帮忙。再说,只要王元新答应,丢面子也是丢王家的,小家族联盟根本不损失什么。至于买八个人?可能都用不了百两银子,还不如拖延一天的花销呢。

而王元新依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是我们的意思。谢过周三少!”

“那就好!”

谈到这里,所有人都是大松一口气。最关键的问题已经解决,留下的无非是些讨价还价。在阿健的吩咐下,井福酒楼开始为众人摆上酒席。之所以之前不往上送,甚至连清茶都没一杯,就是因为江湖人比较粗鲁,害怕一言不合就杯子盘子乱飞,在酒楼里大打出手。

在阿健的主持下,众人干了一杯。阿健就对周立鹏说道:“现在你们几家说说条件。先说好,谈不拢没关系,可以慢慢谈,反正今天一定要谈完。再晚也要谈完!还有,一些做不到的条件就免谈。在座的诸位朋友都是跑马江湖的明眼人,有些话说出口就闹笑话了。”

周立鹏点点头,又向着四周拱手行礼一圈。接着他看向秦白:“白二,现在我们占了南三坊和你的私矿。南三坊我们就不客气了,私矿可以交还给你经营,但以后每月的收益要分给我们一半。第二条,你抢了我们五座庄子,还砸了我们一座私矿、十三家店铺,共损失了8321两银子,零头可以抹去,要赔偿我们8000两;第三条,你前后共伤了我们79人,汤药费你要赔偿,合计1500两;第四条,我们出兵的军饷已经超过3000两,这钱你要承担;最后一条,这次是你无故先动手,率先坏了规矩。你应该缴纳罚金10000两,其中5000两弥补井家庄乡邻的损失,另5000两就赔偿给我们。”

周立鹏一说完,还没等秦白开口,阿健就连忙说话:“周三少、几位,你们条件实在太苛刻了吧?”

周立鹏冷笑:“健爷,问你一句,我说的有哪条不合规矩?”

“打起来双方都有损失。如果白二的条件也像你一样呢?这根本就不可能。如果不反对的话,能否先听我说几句?”

见周立鹏和秦白都点点头,阿健就微笑道:“不打不相识!江湖上没有隔夜仇!咱先说好,今天如果谈好,井家庄该给白二一个位置了。周三少、诸位,有人反对吗?”

发现没人反对,阿健继续道:“那好,那我们就一条条来谈……”

“……”

几个时辰过去了,酒楼里时时争论的面红耳赤。然而在众人的说和下,而且双方也都不希望谈判破裂,最后都做出了不小的让步,总算是达成协议。

首先承诺,双方三年内不得相互寻仇。其次就是把南三坊和私矿交还给了秦白,并且秦白承诺,在十年内在井家庄不得扩张对外插旗。就算出钱购买新的产业,也需要得到井家庄商会和小家族联盟的同意。也就是说,地盘的固定,就控制住了秦白势力的扩张。有限的收益是养不起太多的手下的。

第三就是赔偿金,秦白需要赔偿8000两。至于小家族联盟内部怎么分配?就由他们自己解决。最后就是秦白现在根本就拿不出那么多的钱。因此在一番商量后,决定由贺府的丰隆钱铺担保。一年内按月分期付清,给了个一分的低息。当然,交到小家族联盟手中,那是免息的。

至于其他那些,怎么交八个人?安排进商会等等的小细节,这里就不赘述了。

应该说,秦白对这样的结果还是很满意的,甚至比他的底线都要好了许多。达到了花钱买平安的目的,起码有了三年的平稳发展期。而且包括利息的那8800两看起来似乎很多,其实分期到每个月,也只不过是730多两。完全就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

终于谈完了所有的条款,边上立了一式两份的文书。阿健笑着招呼双方上来签名:“哈哈,诸位,这样最好。都签名吧!签完再喝一杯!前事尽消,共同发财!”

然而话音还未落,楼梯突然响起了阵阵的脚步声……

第106章局崩了

就见络绎不绝的有人跑上二楼,他们全都是各位大佬的心腹手下。这些人纷纷来到自己的大佬身边,咬耳说着悄悄话,不时还偷偷看秦白几眼。

而那些大佬一开始还万分惊愕,可没多久,就有人笑出声,意味深长的打量着秦白,接着就毫不犹豫的告辞离开。

酒楼里的人已经越来越少,到最后,连小家族联盟的人都拱手告辞:“健爷!告罪先行一步。”当这几个人下楼的时候,他们看秦白的那种眼神,就仿佛像是看个死人。

此时的酒楼里,已经没剩下多少人。阿健身边同样有人前来禀告,当他抬头看向秦白的时候,神色已经变得万分复杂。

“健哥!方不方便说?”秦白神色自若,可心里却知道大事不妙。肯定有什么意外发生,才让今天的谈判无疾而终。

犹豫了片刻,阿健终于说道:“白二,刚才三奶奶向各家传话,从现在起,你和贺府没任何关系。贺府和振威也绝不会为你出头。你自己的仇怨,就由你自己解决。谁拿到你的私矿,只要能保证矿石供应,贺府一律承认!”

秦白瞳孔一缩,接着微微一笑:“健哥,多谢!”说完这句,他转身就向楼梯走去。

当来到酒楼外的时候,所有人基本都已经散去,街道上也变得空空荡荡。然而让秦白惊讶的是,冯四海竟然等候在自己面前。秦白向他点点头:“冯爷!”

此时秦白的心中已经变得万分恼火,早已经把那个贺府三奶奶恨得牙痒痒。千辛万苦走出破局一条路,居然被她轻描淡写一句话给破坏?特么的怪不得最毒妇人心!自己无非是用了些小手段,最多让她不怎么愉快,对贺府和三奶奶来说,根本就没什么实际损失!居然就要把自己逼入死路吗?

冯四海同样意味深长的看着秦白。他终于开口说道:“白二,明白了吗?尊上区区一个小心情,对你来说就是生死大劫。有时候就要认命,你现在就可以去贺府,磕头求饶,求的三奶奶放你一条生路。能屈能伸不丢脸。你真那么做了,老夫还能考虑让你做关门弟子!”

“切!”秦白嗤笑,眼神变得锐利,“向娘们磕头?让她省省吧!”

秦白并非不懂审时度势,有些事确实能让步,比如说之前答应赔偿那8000两。毕竟从某方面说,花8000两银子买个三年的平稳发展期,之前是求都求不到的大好事。相对而言,还是个比较平等的协议。但有些事是绝不会让步,尤其是自己的屈辱超过极限。也就是说,秦白一直都那么认为,人的生命和尊严都是千金不换的!

冯四海一愣,接着大笑。他挥挥手离开,扔下一句:“好胆色!这句当老夫没听见!答应包你在井家庄平安,可现在老夫也有点兜不住。你好自为之吧!”

秦白的几个手下也发觉情形不妙,他们围到他身边:“白二哥!到底发生啥事?谈妥了吗?他们咋都跑了涅?”

秦白取过苗刀,苦笑摇摇头:“局崩了。咱们快跑!”

……

风从耳边刮过,秦白他们已经把速度提高到了极点。肉眼可见前方几十步外就是井家庄的东大门,街道已经空无一人,幸好大门还敞开着。

秦白示意手下放慢速度,稍稍喘口气。然而就在这时,边上突然冲出几十人,为首的挥舞着长枪:“白二,受死吧!你们几个快去把门关了!”

秦白眼角一扫,就发现那些人的后面,似乎有个人似曾相识,稍稍一回忆,就想起那人就是萧腾的手下叶大。然而此时已经不容多加思考,秦白返身主动冲向使长枪那人,没等那人抖开枪花,跃步上前偏身躲开枪尖,长枪刺了个空,秦白左胳膊下死死夹住枪杆,苗刀如闪电般划过,鲜血飞溅,把那人劈成两半。

见秦白如此悍勇,其他人不免脚步一滞。秦白仰天大吼,状若疯狂:“谁受死?我特么的要你们全部死!”

吼声中,秦白猛扑上前,两队人马顿时战成一团……

……

此时银钩赌坊内,萧腾眼神阴冷,正询问自己的手下:“小九派出去了没有?我已经让叶大通知宁家兄弟,让他们在东大门拖住白二。艹!今天白二不死,老子就跟他姓!”

“早派出去了。算这时间,保证能通知到几大家,让他们派人在东大门堵住白二。”那手下连忙回答。可接着又显得有点犹豫,“腾爷,振威的冯爷不是交代过,不能在庄子里动手吗?”

“呵呵,如果白二都死了,谁还会计较这点小事?难道冯四海会为死人出头?”萧腾嗤笑,“那个白二可能见了阎王都稀里糊涂,敢得罪老子?老子早就挂暗花想干掉他了。想和我斗?斗得过我拿出的真金白银吗?算他倒霉,今天就是他的忌日,无论谈的咋样,只要他出了庄子,咱们的人就会动手。现在反而更好,连贺府都弃了那王八蛋,咱们的人只要拖住他就成。反正宁家兄弟是老子花钱雇的,和咱们没关系。以后真有人问,咱们也能推个一干二净。”

“是是。”那手下觉得安心不少。

“还有件事吩咐下去。让所有的人都集中起来,拿上家伙,和留下的柳铁头他们一起,把家看好喽。今晚肯定乱,别让人冲进咱赌坊,偷捡了便宜。”

“诶。”点头答应的时候,那手下偷眼瞧了瞧萧腾,却惊讶的发现萧腾脸上的横肉在不断抽搐。看到萧腾如此紧张,不知怎么搞的,那手下也不禁有些担心起来……

……

火星屏裂,血花飞溅,已经砍倒了挡在面前的第三个人。突然听到身后一声惨叫,秦白眼角一扫,就发现自己的一位手下连刀带手的被砍飞。横刀一扫,逼退跟前围攻自己的人。秦白转身扑向那断手的手下,就在他倒地的那一刻,一把把他拎起,随手塞到另一位手下的手中。

一边用刀抵挡着对面的围攻,秦白一边大喊:“你们快往外跑!别让大门关啦!”

第107章跟你不冤

盐帮的东三坊内,同样已经集合了上百位好手。今天的井家庄风雨飘渺,就算那些中立的团伙也都拉响警报,防止自己倒霉受到池鱼之殃。

而在屋子里,黄俊身边的人也都全副武装。他们的气氛倒是挺轻松,毕竟就是个预防,一般人也不会突然发疯来攻打盐帮。

此时众人正在闲聊:“阿豪,好机会啊?快把程娘接来,这是英雄救美!生米煮成熟饭啊!”

屋里响起一阵偷笑声,黄俊笑骂:“你们这群王八蛋太闲了吗?就会欺负阿豪。”

笑声中,就有人问道:“大哥,你说说,白二今天逃得掉吗?”

黄俊笑着摇摇头:“难!我们都想到派人盯着小红岭,其他几家会不派人盯着吗?现在小红岭的寨子大门紧闭,里面根本没动静,出援兵都来不及。虽说这次白二带来了上百人,可他们离东大门也有小半里。另外白二胆子够大,只带了几个人进庄。先不说他们内外能不能及时联络上,就算白二能逃出去汇合,周家、倪家他们的人也肯定到了。起码是几百打一百,我看这次会凶多吉少。”

众人点点头,基本都赞同黄俊的判断。有人就感叹道:“俊爷!白二还是江湖阅历少,太年轻。这次就是送上门跳入圈套。”

黄俊微微一笑,喝了口茶:“其实我挺欣赏白二,他走的每一步,看着就让人舒服。今天倒不是圈套,而是意外。所以你们这群王八蛋给我记清楚,在外面千万别得罪女人啊!”

哄笑声中,黄俊继续道:“白二的缺点就是实力不够,给他的时间太短。所以他虚张声势、斗狠斗恶也好,左右利用、蛊惑人心也罢,就是为自己尽量争取时间。其实我最欣赏的就是今天他肯赔钱,啧啧,8000两啊!到江南都能买几个小娘做个富家翁,眼皮都不眨该扔就扔。有自知之明,这点很好。很会把握分寸,这点更好。”

“啊?大哥!我还以为白二是跪地求饶呢。这才会答应赔那么多的银子。”

“呵呵,不是赔银子的问题,而是知道哪里该收手。我出道十多年后才明白,要在江湖上混得开,就不可能把所有对手都打服。就算老对手都被打服,那出来的越来越多的新对手呢?所以该放手的东西一定要放,就像咱们现在这样,只吃两府的盐货!都有口饭吃,给别人留条活路,路才会越走越宽。不过可惜了,白二就是差了点运气,没料到贺府的三奶奶会背后捅一刀。”

“俊爷,那么白二真的就无路可走了吗?”

“哈哈哈,就看他有没有那种本事,杀出一条生死路!跑江湖,手里的刀才是自己最后的底气!”

……

而在庄子东大门,双方的激战已经白热化。秦白的手下都已经跑出大门,他却被对手死死缠住。身后的大门也开始被慢慢合上,眼看就要被堵在井家庄内。

“白二。”对面有人得意的狞笑,“给爷爷跪下,爷爷可以给你个痛快!哈哈哈!”

秦白脚尖挑起地上的一把刀,抓住后用力向那人投掷过去,“当”的一声,被那人手忙脚乱的挡住。与此同时,秦白突身向前,刀尖对准了那人猛扑而去。“小心!”,那人身边的手下连忙上前阻挡,却没发现秦白嘴角勾起一丝微笑,他一个虚晃,突然转身猫腰,躲开背后横扫过来的刀锋,一刀劈断身后人的大腿。

这一来,包围圈立刻出现了个缺口,秦白冲刺着跑向大门,对准了正在关门的那几个连劈带砍:“特么的爽不爽?我看你们还想死几个?”

来的人已经差不多倒下了近三分之一,基本上都是死伤在秦白的刀下。然而秦白的嚣张,反而激起了对手的血性:“弟兄们,一起上!碎了这王八蛋啊——!”

不一会儿,秦白再次陷入重围之中。对手又分出了几个人手,想要把大门完全紧闭。然而就在这时,门外一声大吼:“二哥!”一把大斧从门缝里伸缩,很干脆的敲碎了一个人的脑袋,接着大门被猛的冲开,秦高领着十几个人冲入庄内。

突然赶到的生力军,立刻驱散了那些围攻的人。深呼吸喘了几口气,秦白连忙叫住:“高子!别恋战!咱们快走!”于是这些人立刻护着秦白往大门外跑去。

然而当秦白率先跑出大门,边上小巷里突然掠出一道黑影,高高跃起,向秦白猛扑过来:“杀!为牛三爷报仇——!”

一条铁鞭呼啸而来,秦白被猛的推开,一名手下挡到身前,用手中的刀勉强抵挡,可铁鞭依然狠狠的击中了他的右肩。

“啊——!”一声惨叫,那手下顿时翻滚在地。

见一击不中,对面那人再次举着铁鞭扑向秦白。就看到他已经面目狰狞、双眼通红,口中还在疯狂大吼:“白二,还认得老子吗?”

秦白苗刀一挡,左拳骨节凸出,如蛇吻般闪击刺拳,一拳击中那人的咽喉,把他的喉结一下击碎。铁鞭落地,那人捂着咽喉慢慢跪下,口中吐出鲜血。秦白挥刀横扫,干净利落的劈飞他的首级:“艹!管你是谁,以为在演《三国演义》?”

其实秦白已经记起了那个人,就是当时牛三爷手下选择离开的唯一一个人——花鞭全柳全。没想到他倒是够卧薪尝胆,今天竟然会埋伏在这里。

秦白快步来到倒地的手下那里,见他同样口吐鲜血,右肩右胸一道深深的血口。看到秦白到来,那手下挣扎着说话:“二爷!快……快走!俺……俺叫文强,原先跟大狗牙的。您……您讲义气,俺跟你……跟你不冤!”

秦白笑了,破口大骂:“你这混蛋又死不了,省点力气,别交代遗言了。高子,快背上文强兄弟。咱们快走!”

同样是高抬贵手放过的人,一个是事后前来寻仇,一个是舍身救自己。也不知道老天竟然会这样安排,出现如此戏剧化的一幕。

然而此时,秦白已经来不及考虑如此复杂的哲学问题。周围厮杀声突然大响,就见四面八方都有人向自己杀来……

第108章中二救兵

已近黄昏,天空被夕阳染成一片血红,火烧般的云彩倒映着,渲染出神奇的色彩。如画般的景色中,残肢血花乱飞,一群人在疯狂厮杀。

“当”的一声,再次剧烈的兵刃相交,秦白手中的苗刀终于崩断。然而这意外同样让面前的对手愣了瞬间,秦白眼疾手快,顺势断刀捅入对手的小腹。

刚抢过对手手里的厚背刀,就感觉身后一阵劲风,秦白努力侧身一躲,就感觉左后背一疼,自己背上被砍了一刀。

“二哥——!”秦高再次进入狂战士状态,手中双斧飞舞,杀入战团。刚才他掩护其他人刚撤走,见秦白遇险,就再次杀了回来。

“杀了他们兄弟俩!他们的地盘就是我们的!”铁爪明高举着手中的铁爪,在后面指挥着手下向前。

然而见到秦高接连把俩人扫飞,根本没有能挡住一合之人。又见到地上已经躺倒了十几个,都是死伤在秦白兄弟俩的手下,于是都忍不住慢下脚步,希望由其他人去打先锋。而秦白立刻就发现了这个不是机会的机会,一拉秦高,毫不犹豫的转身:“高子!快逃!”

俩兄弟合力接连砍翻几人,终于眼前一空,随后亡命就向外逃去。而在前方几十步外,先行逃出去的手下依然被一群人在追赶,有几个灵活的已经逃远,但有几个被追上砍翻。发现秦白兄弟俩竟然逃出重围,那群人就停下脚步转身,不再理会那几条“漏网之鱼”,为首的刀尖指向秦白:“白二!到地下记住爷爷!爷爷是周家的乌钳,今天就给你收尸——!”

秦白秦高顿时握紧了手中的兵器,目眦尽裂,把速度提到极致,高速向前冲锋,发出野兽般的大吼声。

然而就在这时,“哗啦啦”从边上东二坊冲出了二十几人,对着那群人猛扑过去。为首的铁笙手中铁枪刺向乌钳,一个回合就把乌钳手中的刀打飞。枪尾往地上一插:“你铁爷不占你便宜!”接着铁笙挥拳攻向乌钳,几下就打得乌钳失去抵抗。最后重重一拳击中乌钳的额头,乌钳的脖子被巨大的冲击给折断,整个头部形成一个怪异的角度倒在地上。

高举起双拳,铁笙嚣张的高喊:“井家庄谁的拳头比我硬!艹!一群杂碎还敢动我们勇胜的人?都问过你家铁爷了吗?”

突然冒出来的救兵,让所有人都一脸懵逼。秦白和秦高脚步未停,跑到铁笙身边,奇怪的斜眼看着铁笙。

拿起铁枪,铁笙挑衅般的扬了扬头,笑容桀骜:“白二,咋被人追的像狗一样?还不谢谢你铁子哥?”

秦白瞬刻间就反应过来,立刻高喊:“铁子哥威武!先帮忙挡着!我去搬救兵——!”一边喊着话,秦白一边拉着秦高向外迅速逃去。中二青年惹不起啊!也亏得铁笙死守规矩,就让这位二当家为勇胜做点贡献吧!

……

“什么?你说是铁笙救出了白二?”黄俊大吃一惊,接着捧腹大笑,“四海那个师弟是个王八蛋,没想到这个师侄我是越看越顺眼。他和阿豪一样,全特么的是蠢蛋!哈哈哈!”

笑声中,有人就问道:“大哥,白二就这么跑了?把铁笙就扔着不管吗?”

“哈哈哈!他不管我来管。阿豪,等会儿阿笙有危险,你就带人去搭把手。你们是蠢蛋救蠢蛋,也正好搭配。哈哈哈……”

“大哥!难道我们要插手吗?”

“插个屁的手!不过救个把人,谁敢不给我面子?哈哈哈……”

……

看到秦白兄弟俩迅速的逃离,铁笙和他的手下同样是一脸懵逼。豹子连忙上前:“师兄!咱们……也跑吧?”

眼神挣扎了几下,铁笙一咬牙:“既然白二说了,那咱们就用命来挡!草泥马,小的们,今天铁爷就带你们打出威风!”

豹子明白,铁笙又犯了忠义侠胆病了。他严守着江湖规矩,甚至这习惯已经深入骨髓。要不然,也不会为了区区勇胜二当家的名号,这时候出头救下秦白兄弟。不过该规劝的还是要规劝:“师兄,万一白二不来呢?”

“艹!他敢不来?爷爷我就亲手挖了他的心肝!”

一听这话,豹子就觉得无话可说,既然已经选择跟了铁笙,自己这些小弟就要跟到底:“弟兄们,江湖上混,倒下是运气差,站着就一步登天!今天过后咱们还活着,以后的井家庄,咱们就是横着走的爷!砍死这群王八蛋!”

而对面同样已经杀红了眼。在铁爪明和其他几位头领的指挥下,三百多各小家族凑出来的人马,他们抡着手中的兵器,气势汹汹的向铁笙他们杀去……

二十几人平排散开,正好堵住了整条街道。呐喊声中,双方冲杀在一起,豹子手握细柳刀朝着铁爪明的胸口劈去,被铁爪明左手横爪格挡住,而右手铁爪撕向豹子的胸口。

豹子连忙抬腿下踢,狠狠的踢到铁爪明的膝弯处。铁爪明一个踉跄,豹子趁势手中刀直刺,却不防铁爪明是虚招,手中铁爪双峰贯耳,眼看着就要把豹子的脑袋夹碎。

而就在这时,身后却突然冒出一杆铁枪,如灵蛇吐信般连连点住了两把铁爪,豹子趁机扑入铁爪明的怀中,细柳刀在铁爪明的胸腹部连连刺入,随着最后在腹腔内一绞,铁爪明双眼失神的后仰倒地。

“谢师兄!”生死间走一趟,豹子感觉浑身已经被冷汗浸透。

而铁笙跃过豹子,一把抓住一个陷入重围的手下后背,扔到豹子身边:“都看好自己!”接着铁笙铁枪挥舞,一马当先杀入了战团。

有了铁笙的鼓舞,豹子他们顿时士气大振,也越战越勇。而铁爪明的身亡,使得对面的人都心生怯意,连连后退,不敢撄其锋。

然而就在这时,东大门又冲出了上百人,领头的五、六人全都是井家庄的成名高手。他们立刻稳住阵脚,同样率先冲向铁笙:“把他们杀干净!为铁爪明报仇——!”

第109章翻盘

喊杀阵阵,身旁每一声惨叫,铁笙的脸都忍不住抽搐几分。现在已经陷入围攻,自己和手下一时都难以撤下。铁笙只能抖起精神,一声大吼,冲向围攻自己的那几个人。

一边联手抵挡着铁笙的进攻,为首的大猛和飞鼠一边你一句、我一句的说话刺激:“铁笙,你和你的手下放下兵器跪在一边,俺们肯定会饶你一命。”

“这不够吧?还要舔爷爷的鞋底,舔干净后,再头顶一块‘振威三英’的牌子,在全庄子人面前好好风光风光。”

“哈哈,屁的三英,等会儿把他们全砍倒,俺肯定去咱们铁爷头上尿一脸。”

“哈哈哈……”

这些人当然不会放过铁笙他们。无非就是刺激铁笙,想要扰乱他的心神。就像贺府和振威武馆一样,有事没事就阴其他几家一下,削弱他们的实力。现在的情况同样如此,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能名正言顺的铲除掉振威三英之一的铁笙,又怎么会放虎归山呢?

而且现在是混战,法不责众,贺府虽然强大,但也不一定能稳吃几大家的联手。另外还有兵强马壮。虽说离开了小红岭寨子后,有些邀请的江湖朋友已经离开,有些一时联络不上,还有些自己的手下需要在几家的产业中留守。匆忙之中,这四百多人就是能集合的最大力量。然而就算如此,那也比铁笙的人多了近二十倍,根本就不需要多久,可以说是稳赢。

铁笙当然明白自己绝不可以投降,投降了也没用,他犹如发狂般,抡着铁枪朝对手横扫过去。此时铁笙心中升起一丝后悔,他确实时不时“犯病”,但人又不蠢,明白自己已经“上当”,主动跳进去为秦白“挡刀”。

而这时,铁笙的手下还能站着的都不满十人,大部分已经在地上呻吟惨叫,就算剩下的那七、八个也都是个个带伤。

容不得铁笙犹豫,他心中默念:“白二你个王八蛋,我特么的就再信你一回!”接着一声大吼,再次向前冲去……

……

盐帮的东三坊内,阿豪跑到黄俊跟前,显得跃跃欲试:“干爹,铁子有些撑不住了。该我上了。”

黄俊点点头,正想说话,却突然听到坊外一阵呐喊,由远及近。很快就有手下过来禀告:“俊爷俊爷!白二领人杀回来了,他杀回来啦!”

“嗯?”黄俊满脸意外,“就他那一百多人?真的来救阿笙了吗?”

“对!应该就是那一百多人!”

黄俊顿时放声大笑:“今天这场戏精彩。什么时候白二和阿笙情比金坚、义字当头了呢?所以阿豪,你们这些蠢蛋虽然都欠揍,但命都不会差。刚才我倒是看走眼了,我越来越喜欢那个白二,就凭他会跑回来救人。”

“大哥,那么说,应该没咱们什么事了吧?”

“嗯,应该不用咱们出手。虽说肯定输,以后还会元气大伤,但白二和阿笙跑掉应该不难。”说完这话,黄俊眼神闪烁,不知在琢磨着些什么。

……

秦白一马当先,挥舞着日本刀,率先冲入战团。劈砍中,来到铁笙身边:“呵呵,铁子哥威武,要不要下去休息?别累的像狗那样啦!”

“艹!”铁笙喘着粗气,向身边打量,就见秦白的手下奋勇向前,可他自己的手下,算上豹子,站着的都已经没几个。一扬铁枪,“你铁爷能打着呢!睁大你的狗眼,学学老子怎么收拾这群杂碎!”

“呵呵!”秦白与铁笙并肩向前,与那个打死也要嘴硬的中二一起,再次与对手厮杀在一起。

突然出现的人马,顿时让对手阵脚大乱,打得他们是连连后退。然而很快就有人发现了人数上的悬殊:“白二他们人少,弟兄们上啊!”

“我们倪家出钱,每人二两,打完就发!”

“我们周家也有,个个有份!”

“我们几家都出钱,每人十两!杀了白二和铁笙,另赏纹银二百两!”

“……”

金钱的刺激下,对面每个人都像是打了鸡血,开始了猛烈反扑。战局一下子变得胶着,战线也开始慢慢维持下来。而在一线的战斗中,双方的伤亡也变得越来越大。

而在大猛、飞鼠几个首领的指挥下,一些人就开始进入右面的小巷,想要穿过几座坊,绕到秦白他们身后,进行两面夹击。

然而当这上百人刚出小巷,来到坊后方的野地,就见到眼前突然出现黑压压的一群人,在黑暗中,如同鬼域中出现。“嗖——!”,一支箭正中前排一人,曹大材扬着手中的猎弓高喊:“一起上!贼你北,大伙儿灭了他们——!”

“杀——!”

前几日被包围在小红岭寨子的时候,秦白就已经派出了曹大材、吴立松这支伏兵。由于需要单独行动,这支伏兵的每一个人都经过了精心挑选,算是最强的。反而是秦白这次带来的那百多人属于手底下的二流。

然而根本没想到,没围几日,小家族联盟就提出了谈判,因此这支伏兵就没用上。所以今天去井福酒楼谈判,秦白就安排了一明一暗这两支队伍。本来只不过是为了预防万一,没想到现在竟然真的派上用场。

突如其来的援兵,顿时把对手冲的稀里哗啦。人数虽然差不多,可个人差距却很明显,又是陷入慌乱,根本没搞清曹大材他们有多少人。因此就宛如雪崩般,整支队伍一下子就垮下了。

“快逃!快逃!有埋伏——!”

不断有人从小巷里逃出,他们的惊慌失措顿时造成大乱。然而紧接着,就见一批批追赶的人从后面杀出,根本就不知道会出现多少援兵。大猛、飞鼠等几个首领不约而同的停下厮杀,疑惑的相互对视一眼,接着毫不犹豫的转身就逃。

在江湖上能活得长,不求会打,只求能逃得快!而首领们的逃跑,就迅速的传染开,整支队伍完全崩溃,所有人都恨不得多长一条腿,拼命都向东大门里逃去……

……

而在黄俊那里,所有人同样是目瞪口呆:“艹!怎么……翻盘了呢?”

第110章还会有日后吗

“翻盘了?”

“艹!你是说白二翻盘了吗?”

“敢骗老子?……什么?是真的?”

“……”

各种消息、谣言迅速传遍了整个井家庄,家家房门紧闭,各家青壮都持起兵器,许多妇孺都吓得瑟瑟发抖,许多人心中哀叹:“出大事了。”就犹如一头被激怒的猛兽闯入井家庄,根本就不敢想象会如何肆虐横行。

还有不少人纷纷派出手下去求援,到振威武馆求冯四海出面主持。而冯四海得到消息后,同样是满脸惊愕,接着忍不住嗤笑:“哈哈,好能耐?你们几家联手,杀不了白二先不提,你们反而快要被他杀上门?”

甚至还有病急乱投医的求上巡检府,希望云海龙这位巡检能劝退秦白。当然,并非一点儿道理都没有,不看僧面看佛面,谁让云海龙生了个好女儿,希望能让秦白忌惮一二。然而世事无情,这些人得到只有失望,此时的云海龙抱着府里的几个女戏子,躲在地窖正惨无人色……

……

此时秦白身边,所有人都高举着手中兵器,欢呼阵阵,士气满溢。秦白意气风发,大声高呼:“弟兄们累不累?”

“不累!”

“那咱们继续打!扫平那群王八蛋!”

“好!继续打!继续打!”

拍了拍身边铁笙的肩膀,秦白立刻吩咐:“敢子,带几个人收拾好死伤的弟兄,仔细些,别少了一个。小威、大瘤,你们的人扛上那里的门闸,其他人跟着我走!”

东大门共有两根木门闸,都是齐腰粗,一丈多长。小威和大瘤连忙安排自己的手下抗起来。秦白扛着日本刀一马当先,铁笙凑到他身旁,咬牙切齿的问道:“先打哪家?艹!诶,这家就是沈家的铺子,你咋不打?”

秦白斜了一眼,似笑非笑。他也不解释,大步向前,没一会儿,就来到银钩赌坊门前。挥刀一指紧闭的大门,秦白大声号令:“撞开它——!”

“好!”欢声雷动。所有人都是热血沸腾,自己的这位大当家还真有眼光,就是要找这样的大肥羊。

分为两组,每组几人抱着木门闸,喊着号子齐步就向大门跑去。“咚咚”两声,大门被猛的撞开,呐喊声大起,所有人高举兵器,全都争先恐后的冲向门内……

突如其来的破门而入,迅雷不及掩耳般的杀入,让赌坊里的人都目瞪口呆。而且这里的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萧腾曾经派出杀手,也不知道赌坊成为了首先的报复目标,因此都一片茫然,怎么都想不通,自家的赌坊怎么会躺着中枪?

“你们要干嘛?诶呦!”

“好汉、好汉,你们找错门了吧?”

“误会啊——!咱们和那几大家毫无关系啊——!”

“……”

然而秦白的手下源源不断冲入赌坊,水银泻地般的向前冲杀,手中的兵器根本不留情,不听任何辩解,赌坊里的人纷纷被砍倒在地,而其他那些人要么抱头跪倒投降,要么拼命往后院逃去……

而在后院的萧腾也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然而还没等他派人去查看,就见到秦白领着一群人冲杀进来。见到萧腾,秦白露出微笑,拿出烟,擦了火柴点上,秦白猛吸一口吐出:“腾爷,又见面了啊?哈哈哈!”

“白二。”萧腾惊惧的瞪大双眼,“你……你……,如果之前兄弟有过得罪,我愿出千两赔礼。白二……爷,别把事做绝,日后好想见啊!”

“哼!还端着架子呢?你我还会有日后吗?杀!萧腾活捉,他身边一个不留!”

话音未落,萧腾身后的柳铁头毫不犹豫的转身就想逃,被曹大材一箭穿过脖子,箭头从咽喉穿了出来。萧腾身旁的人顿时大乱,或抵抗,或同样想逃,可是被一拥而上的乱刀纷纷砍倒,直到杀猪般的尖叫声中,萧腾被拖到秦白跟前。

跪着连连磕头,不一会儿,萧腾就额头见血:“二爷二爷,爷爷!都给您,赌坊您要也拿去。留小的一条命,以后绝不敢犯爷爷您的虎威。我的东西都藏在隐秘地方,没有我指认,一般人肯定找不到。”

秦白一个大腿开球,猛的踢中萧腾的下巴,把他腾空踢转一圈。“趴”的一声,萧腾面朝天平摔在地上,眼神涣散,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状态。

“呸!”秦白在萧腾脸上吐了口唾沫。刀尖在他咽喉轻轻一点,割断了他的气管。他抬头微笑着吩咐铁笙,“你是二当家,该安排弟兄们扫场啦!”

“你……”铁笙内心有着抗拒。冤有头债有主,他认为秦白有点违背江湖规矩,寻仇也该去寻找那几大家,找银钩赌坊就有些贪财了。

看了看铁笙的表情,秦白立刻明白过来。想了想,他还是开口解释:“刚才我和高子差点儿逃不出井家庄,就是萧腾派人堵的我。”

铁笙眉头一展:“那就好!”立刻吩咐其他人,“都守规矩点,搜到的东西都堆这里,咱们回去再分!”

“好!”

也别说,银钩赌坊里油水还真够足。虽然确实有暗室,但秦白手底下有不少江湖人,找藏匿起来的财物,正是他们所擅长的。

不一会儿,秦白面前就堆满的金银铜钱,还有库房里搬出的绸缎财物。计算着时间差不多,秦白就吩咐手下把这些东西搬上赌坊里的四辆马车,甚至除了那几匹套车的马匹以外,另外还有近十匹马。不得不承认,萧腾还真够富裕的。

等到东西全部搬上,秦白立刻下令:“你们能随身带的都带上,算我赏你们的。自己人不许抢,谁犯规矩吃家法!我在门外等你们一刻钟,到时候就放火!”

“啊?”许多人都是依依不舍。这里的好东西还有不少,就算家具窗框都是好木料,连床帘被褥面子都能值不少钱。

然而秦白根本就不为所动:“你们这群王八蛋,准备今晚就这么一家吗?好东西外面有的是!而且我还要让他们永远记住这个痛!”

第111章疯子做的事

火光熊熊、浓烟冲天,拖到边上的那些妇孺都在伏地低泣,紧捂着嘴都不敢抬头。秦白身后的大车已经超过十辆,他表情冷漠,除了银钩赌坊外,这已经是今晚破开的第三家店铺。不过这些店铺的待遇就比银钩赌坊好了一些,除非是抵抗,里面的人仅仅就是驱赶。

然而就在这时,远方突然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火把,脚步声是越来越近,秦白的人也都握紧了手中的兵器,准备再次开打。

而对面为首的正是冯四海,他在几十步外停下脚步,看了一眼那些大车,脸无表情的对秦白点点头:“白二,适可而止,火气该消了吧?”

秦白微微一笑:“冯爷!你今天也闲不住了吗?”

“哎——!”冯四海长叹,看了看秦白和他身后的铁笙,浑身上下溅满鲜血,干凝的血斑全身都是,状如野兽,“冷静点。今晚就这样,死的人已经够多。井家庄风水不好,每隔十几年就这么扫一回。这次就轮到你们,算你们倒霉。可老夫还是要保住这里的元气,总不能真拆了这整座庄子?”

“那就好。”秦白不再犹豫,示意手下,“咱们走!”

既然冯四海是来劝阻,那就没必要开打。而且该发泄的都已经发泄,以后的事可以以后再说,现在该做的就是见好就收。

……

星光灿烂,一路欢声笑语。坐在银钩赌坊抢来的马车上,秦白已经包扎好了背上的伤口。铁笙突然跳上车,表情悲伤:“我的人死了六个。”

秦白拿起边上一只酒葫芦,扔给铁笙。刚才已经统计过,他的手下同样死了五人。此外,包括铁笙手底下的人,共伤了四十多。其中有十几个是重伤残疾,就算以后恢复过来,也是个废人了。

反而意外的是那个文强,当时背他的那个人被砍倒后,文强就顺势滚到街道旁装死,命倒是够大,没被人注意到,最后活了下来。

车厢够宽敞,里面还坐着李敢、秦高、曹大材和吴立松。曹大材和吴立松都是无动于衷,他们都看惯了生死。吴立松还说道:“铁子,都是弟兄们自己选的。连拼命都不敢,活该一辈子出不了头!”

虽说这话有些道理,但过于无情,铁笙的脸色就有些难看。一旁的曹大材连忙岔开话题:“总算是额们赢了,也没白费弟兄们流血挨刀。诶,大当家,难道额们现在就上山落草?下一步该怎么走?”

拿起边上自己的酒葫芦,秦白喝了一口:“怎么走?当然是走哪儿算哪儿喽。”

听秦白像似在开玩笑,曹大材笑着追问:“那你最后想走到哪一步?”

“肯定是考中状元娶公主,人生巅峰嘛!”笑声中,秦白背靠在车厢上,“其实我一直在想,不该有这样的世道。讲道理应该用嘴,不该用刀;赚钱应该靠双手,不该用抢。当官的和大户人家不会欺压咱们百姓,百姓人人能吃饱穿暖,咱们这些有能力的,还有机会往上爬。”

“艹!”吴立松顿时笑骂,“你是又做婊子又立牌坊?全身已经红里透黑,还学秀才老爷唱《论语》?你哪一条都没法做到,除非做梦,天底下就没那个世道。”

曹大材笑着附和:“额倒是信大当家,他这是癔症又犯上了。让他去发疯,额们就陪着一起疯。”

“也对!这样的大当家才放心。能在前面挡风挡雨,我们就在后面吃香喝辣。万事不用操心,胡折腾也不怕。”

“艹!”秦白笑着摇摇头,自己确实是这么想,他们却以为是在开玩笑。

铁笙在一旁乐呵呵的听着,他挺喜欢这氛围,比待在振威武馆有趣的多。曹大材突然问铁笙:“铁子,你以后有啥打算?”

“啊?讲道理就靠嘴?可我只会用刀啊?”

车厢里大笑,铁笙顿时醒悟过来,原来这问话的意思,是问自己这次出手,该如何给振威一个说法。

曹大材还笑着打趣:“老吴,瞧见没有,额们的大当家和二当家都脑子有病,还想着那些疯子做的事呢。”

铁笙同样笑了:“我那里没事,刚才师伯那里不是都没说话。就是小的们死伤有些多。这次开山门,你们都不能和我抢。”

“开山门?”秦白满脸疑惑,怎么突然就冒出个新名词?

没想到铁笙奇怪的看向秦白,连曹大材和吴立松都是表情怪异,似乎都奇怪秦白怎么连这个“常识”都不懂?于是在介绍后,秦白恍然大悟,原来这里有着“开山门”这个规矩。

简单点说,就是江湖各大团伙广招门徒。然而与一般的广招门徒不同,开山门讲究的是不问来历,来者不拒。因此实际这种情况就发生的很少,很容易理解,其中鱼珠混杂,甚至会有敌对势力安排的二五仔,甚至还有避仇的江湖客。反正来的人会很多,带来的麻烦会更多。

尤其是这样的江湖散客,有能力的早就能找到投靠对象,留下的都是些歪瓜裂枣。并且来的那么多人,收下后,总是要给口饭吃吧?因此对开山门的团伙有着很大的经济压力。

然而按照这里的江湖规矩,不开又不行,这应该属于某种约定俗成的福利,给那些走投无路的江湖客一条出路。而江湖道上也减少了这些闲杂人等,把他们纳入了江湖体系,相对就建立起了一定的秩序。总不能逼的别人没饭吃,到处都是黑吃黑,那就会江湖大乱。对各方都没什么好处。属于一个有明朝江湖特色的土规矩。

因此一般来说,像勇胜打出名声后,就会大开山门一次,属于在山东的江湖道上正式竖起名号。由于这样的机会相当罕见,肯定会四方来投,基本会来几百到上千的江湖客不等。当然,绝大多数都是些小偷小摸,或者在本地都混不下去的泼皮混混,甚至还有些失地的流民,真敢拿刀见血的,可能连二、三十个都没有。

还有,开山门原则上是不限次数的。只要你养的起,完全可以无限次数开。但江湖上就没人会那么傻,一般都只会开一次。真缺人,完全可以精挑细选,反正到处都是找吃饭的人,还怕找不到吗?完全没必要囫囵吞枣全部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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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再想和谈

虽说开山门确实有着种种缺点,但铁笙、曹大材他们依然是相当兴奋,甚至连边上的李敢都很快加入到讨论之中。怎么说,这都证明了勇胜已经在山东,或者起码在莱州府已经成名立万。而且势力会遽增,如果忽视质量的话,在数量上将有一个质的飞跃。

见铁笙他们讨论的热火朝天,秦白抹了一把脸无语了。这剧本怎么感觉不对呢?自己是千方百计想要把手下的人拉回正道,可几乎所有的手下,他们想在江湖这条不归路上越走越远呢?

又一想,秦白决定暂时先放下自己的打算。未来的事还太遥远,先顾着眼前吧!

“铁子哥,把开山门的事先放下。请教你一件事,如果咱们现在与周家、倪家谈和,会有几分把握?”

“啊?”所有人都是异口同声的惊呼。刚才还在杀人放火,现在竟然想谈和?

秦白无奈苦笑:“咱们打不过啊!”

秦白心知肚明,今天的翻盘有多么的侥幸。其实按照真正的实力,任何一个小家族都要超过自己,更不用说他们联手了。无非是种种的阴差阳错,才让自己坚持到胜利的那一刻。

而秦白的话,同样让铁笙、曹大材他们若有所思。许多事都是一点就透,这几个的江湖经验都很丰富,立刻就明白了秦白的意思,如果想要谈和,现在的机会就最好。挟大胜之势,能为勇胜争取到最好的条件。

于是铁笙立刻说道:“把握倒是很大,起码能够停战。不过停战的时间应该不会长,等那几大家清醒过来,肯定会再次开战。我可以去问问师父、师伯,让振威从中说和。”

秦白点点头,他刚才询问铁笙的意思,就是想让振威做这个中间人。既然目的已经达到,那就先要考虑自己的善后。举起酒葫芦,向几人敬了敬,秦白喝了一大口:“这回咱们拿到的钱不少,给死伤弟兄的抚恤就多些。还有,大伙儿这次都辛苦,除了公帐,我那一份就不要了。全部都分给弟兄们。可能有的人拿了钱后会退出,弟兄们能过安稳日子,我也高兴,别阻拦,放他们走吧!”

前面的话是应有之意,铁笙他们没觉得不对。可后面的那几句话,铁笙就有了反对意见:“白二,你放他们走,确实是出于好意,可同样也是害了这些人。这次每位弟兄起码能分到几十两,身边那么多的钱就是招灾。还不如留下,可以相互照应。真想过安稳日子的,完全可以安排到矿场,也可以安排到莱州城。说实话,没你在他们头上罩着,这些弟兄也不会放心。”

曹大材也点点头:“有你这样的大当家,有啥不好?每次都冲在前头,还很为弟兄们考虑。而且好不容易拉起这队人马,难道就这么散了吗?”

秦白一听,觉得也有道理:“那就这么办吧!”接着突然感觉到很好笑,自己与铁笙的关系似乎突飞猛进啊?怪不得人生四大铁,一起扛过枪!一起分过赃!

于是秦白就询问铁笙:“你们振威……”

铁笙笑着打断:“白二,别把自个儿当外人,你也是咱振威的人。在年轻一辈中,除了我们三英,你也算排的上号了。”

“咦?”曹大材就有些好奇,“都说你们三英三英,铁子你倒是介绍下,其他那两个呢?”

“哦,排第一的就是大师兄冯索。他可厉害,勇字当头、为人豪气,而且事事争先,让各方朋友都服气,手中一杆枪人莫能挡,时时冲锋在前。所以江湖人称冲锋枪!”

“咳咳。”秦白好悬没有一口酒喷出口。这花名……时髦!

铁笙继续眉飞色舞的介绍道:“陆明陆师兄心思细腻,交游广阔,武艺同样是机变万化,手中的铁枪也是能长能短,如游龙般如意。因此都尊称他为机关枪!”

“噗——!”秦白终于忍不住,喷了个天女散花。接着大笑,笑的铁笙他们都是莫名其妙。

一边大笑,秦白一边问:“哈哈哈,铁子哥,别告诉我,你那外号是打手枪?哈哈哈……!”

“打……手枪?”众人面面相窥,根本听不懂这个梗。铁笙更是彻底糊涂了:“白二,这……这有啥好笑?我外号是青月枪啊?”

“哈哈哈……!”总算听到个符合武侠味的花名。可秦白就是忍不住,依然在捧腹狂笑……

……

此时的井家庄内,总算是庄门紧闭,到处在灭火救治,慢慢的恢复了秩序。而在振威武馆的会客大厅,整个井家庄有头有脸的人几乎都到齐,同样在七嘴八舌争吵着。

“冯爷,您该拿个章程,咱们该怎么对付那个白二?”

“就是,简直无法无天。”

“我说冯爷,该怎么收拾那王八蛋?您来领头,我们几个绝不会含糊。”

“……”

冯四海冷眼看着众人的表演。谁还不知道谁呢?想报仇,拿刀出去还不容易?这里在座的哪一个势力会比勇胜差呢?之所以留在这里,无非这些人都别有心思,盼着别人先出头,尤其是盼着自己出头。真是笑话,真当自己是傻瓜吗?

想到这里,冯四海又不禁心中苦笑。一个是老气暮迟,一个是年轻气盛;一个是一盘散沙,一个是团结一心;一个是瞻前顾后,一个是破釜沉舟;一个是勾心斗角,一个是肝胆相照,有些难听的话真不想说出口,你们这些之所以会找来,无非就是被打怕了吗?

冯四海冷笑:“老夫这里说几句,可能话不怎么中听。要解决白二的事,无非走两条路:一条就是彻底把他打服;另一条就是找他再谈谈……”

话刚说到这里,就听到有人立刻反对,那是小家族联盟沈家的人:“还要谈?是不是嫌白二祸害的还不够?冯爷!我这里说一句,不灭了这白二,这事肯定没完!”

冯四海斜眼看了看那个人,语带嘲讽:“那好啊?那你就去灭了他吧!诸位都散了吧!没啥好说的,我们就静候沈家的好消息吧!”

第113章临清州

三日后,掖县县衙门口。

“啪啪啪”几声,几团血肉模糊的身影被扔出掖县县衙,迎来四周看热闹闲汉的一片轰然叫好声。此时,见杖刑的衙役收工,边上就冲入了十几人,把地上的那几个裹上草席,随后抬着匆匆的离去……

见尘埃落定,在闲汉中间就挤出一人,他立刻在莱州城内飞奔,没一会儿,就跑到贺府的后门。而在后门口,早已经有个家仆站在等候,俩人一见面,匆匆说了几句,那位家仆就立刻跑向了府里的内院。而在内院门口,同样等候着一位丫鬟,等见到那家仆,让他把话说完,那丫鬟立刻快步来到云曦的院子。当着云曦和雨家姐妹的面,那丫鬟立刻就禀告起来……

等那丫鬟禀告完,云曦挥挥手让她退下。一旁的雨婷嗤笑道:“切,还几大家呢,连个白二都收拾不了,最后还不是乖乖的谈和?那与跪地求饶都差不多了。小姐,你真厉害,果然没猜错耶。”

云曦淡然一笑:“根本就不用猜,当那些人找冯四海主持公道的时候,就说明他们已经吓破胆,想着早些和白二谈,结束这一切。就是那个白二的反应让我有点吃惊。本以为他年轻气盛,有机会总得敲诈一笔吧?起码为了谈拢条件,还需要一段时日讨价还价。没想到那个白二真干脆,基本没提啥过分的要求,迅速的让井家庄安稳下来。倒看不出,那个白二居然是个人才,看他从头到尾的每一步,有不少都是可圈可点。”

“小姐!您想用他?”雨娉好奇问道。

“再等等吧!”云曦笑了笑,“还有一个多月,司知县就要去户部选官,他最怕的就是这段日子里出事,我们多少也要给他一个面子。不过一个月后,县衙的主事会换成摇头大老爷。接着就是过年,衙门就会封衙。等那个时候,就该用到白二了。哼哼,他还想安稳?没那么便宜,问过咱们贺府没有?有把好用的刀,为什么不用呢?”

……

此时,临清州的街市热闹非凡,作为京杭大运河与隋唐大运河交汇处,临清州北及北京,西抵洛阳,南达杭州,有“繁华压两京,富庶甲齐郡”之称,人口超百万,各地商贾云集,号称是天下第一码头。

崔新晓在一个小集市边缘,招呼自己的伙计支开了摊子。他没去那些比较热闹、收费昂贵的大集市,更没找那几家临清有名的大店铺,就是想试着贩卖一下火柴,看看市场的反应,确定一个相对合理的销售价。

然而当伙计刚擦亮一根火柴,还没大声吆喝,恰巧路过的几位书生就好奇停下脚步。为首那位一合手中的折扇,指着火柴问道:“这位老板,此为何物?价几何?”

崔新晓连忙拱手行礼:“这位先生,不零卖,四封一两。共四十盒。”崔新晓眼皮都不眨就提价一倍有余。

边上一位书生就问道:“老板,不知能否试用?”

“请!”

当很方便的亲手擦亮火柴后,那几位书生都笑着赞叹。接着你几封、我几封的凑满了一箱整,根本就没有还价,付钱后,就招呼他们身后的家仆抬走跟上。

崔新晓若有所思,那些书生基本都是属于高消费群体,根本不在乎那区区几两银子。尤其是夜读照明,也是最有需求的那个群体。因此以后的销售方向……?

然而还没等崔新晓理清思路,边上就有位大走商的管事来到跟前。由于临清州集中了南北各地许多商品,因此也就有了相当多的商机,许多大走商都在临清州买了店铺,并且安排了自家的管事在大街小巷到处寻找,希望能凑巧新找到一条新货源。

作为大走商的身边人,这位管事的经验就丰富多了。需要夜间照明的,不仅有读书人群体,高门大户的消费更是个大头。尤其是运河两端的北京南京,更是官宦人家的集中所在地。

所以根本就不假思索,那管事就把火柴定位为奢侈消费品。没错,他根本就没考虑过卖给那些普通百姓,换句话说,定价就能很高,起码是现在这种刚出现的阶段。

“请了,这位老板。”那管事笑着招呼,“您这里的……”

“火柴。”

“对,就是火柴。您还有多少?”那管事不动声色的开始摸底。

“十几箱吧。先生您要?”崔新晓心中一喜,想过火柴会好卖,可没想到会那么的好卖。还刚开张,询问的人就络绎不绝。

“就十几箱?没有更多吗?”那管事微笑询问。

毕竟行商了那么多年,崔新晓还是有些经验,多少还是有点提防:“如果您要,那还有。不过这次就带了这些。”

发觉崔新晓起了疑心,那管事连忙笑道:“哦,告罪,您这些我都要了,就按您刚才说的价。请教……?”

“鄙人姓崔。”

“崔老板,咱们能否到边上聊几句?就那边的茶楼,这里太吵闹。”

“那好,您请。”

崔新晓就跟随着那位管事进了茶楼,点了一壶好茶和几盘点心,那管事为崔新晓满上,接着询问:“崔老板,鄙人是大寺街信源号的管事,对您的火柴很有兴趣。可您手中的量实在太少,不知有没有更多?”

崔新晓心中大喜,知道这信源号是临清州排的上号的大字号:“当然有,不知贵号想要多少?”

“起码几百箱,上千箱都毫无问题。”话语之间,那掌柜就流露出自己的财大气粗,“如果方便的话,今天就能下定。不知崔老板您多久能给鄙号?”

“二十天,快的话就半个月!”崔新晓已经被喜悦冲昏了头脑。

“呵呵,那就好。崔老板,请!”

“……”

没多久,崔新晓就被那管事迎进了信源号。等崔新晓兴高采烈的刚离开,那管事就招呼过来一名手下:“快些派人,去盯住那位崔老板,一定要打听清楚那火柴的来历。应该不会太远,来回就二十天的路程。呵呵,这么一条财路,一定要保证捏在咱们信源号的手中!”

第114章我来照应你

与此同时,夏家的夏锦宏坐着船正飘在大运河上,他们的目的地正是山东运河段另一税关码头——济宁州。

看着井家庄刚快马送来的信,夏锦宏目瞪口呆:“白二被贺府踢出了门?三奶奶和振威都不再管白二?白二已经被其他几家联手追杀?他这是在找死吗?傻女馁!就这几天功夫,他已经把该得罪的不该得罪的,全都得罪光了吗?”

由于时间差的关系,夏锦宏动身的身后,双方并没开始开打。可没想到,随后吴掌柜派人送来的快信,一天一个新情况,看的夏锦宏是眼花缭乱。而今天最新的这封信,送出的时候正是井福酒楼谈判破裂,双方在东大门厮杀的时候。因此现在的夏锦宏并不知道最后的翻盘,更不知道双方竟然再次达成了停战协议。

“锦宏少爷!那咱们还去济宁州吗?”有位手下小心翼翼的询问道。

“去个屁!”夏锦宏气的把信撕了个粉碎,“傻女馁!白二都已经死了,咱们还去什么济宁?”

“可……可漕丁的那边该怎么交代?他们已经准备好了硫磺,这钱都花出去了啊?”

“傻女馁!”夏锦宏咬牙切齿的摇摇头,“那先靠岸!容我想想!白二,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王八蛋浪费了小爷多少时间?”

夏锦宏的几艘船很快找了个最近的小码头靠岸,见自家少爷正在火头上,手下人也不敢多招惹。码头上买了些酒肉,又买了几尾新鲜的河鱼,动手点火做饭,很快就香气扑鼻。

然而这时,有一个船队相交而过,船头站着的一位恰好见到夏家的人点燃火柴:“咦?”

那个船队缓缓停下,上面跳下几人,沿着岸来到夏家的船跟前:“敢问这位朋友,你们所用的是何物?能否给我看看?”

恰巧询问的是正上岸散心的夏锦宏。他为人比较大方,虽然还是在生闷气,但面对询问依然很有礼貌。吩咐手下:“客气,朋友!来人,送他们几盒。”

“多谢,多谢!”接过火柴,那几人就试着用了用,接着表情惊喜,似乎难以压抑住心中的兴奋,“朋友,冒昧问问,您这引火物是从何处得来?”

“嗯?”夏锦宏终于感觉到有一丝不对劲,“你们想要?”

“正是!”

“呵呵,我这里正有多,可以卖你们一些。”

“……”

等那几人拿着几箱火柴,即有些欢喜,又有些失望的离去,夏锦宏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终于饭菜准备好,就有手下过来催促:“锦宏少爷,您该用饭了。”

“等等!”夏锦宏又思考了一会儿,接着吩咐,“用完饭后,阿明你就带几个人,坐一艘船去济宁,完成和漕丁李千总的硫磺交易。还有,送五箱火柴快马送回月港,让他们带到倭国试着卖。每箱就……先定五十两,要摸清倭人的行情。还有阿明,你就留在济宁,想办法先开一家铺子。”

“啊?锦宏少爷!济宁的铺子不怎么好找啊?”

“花钱砸!用钱都不会吗?”夏锦宏已经有了决定,“其他人连夜都随我回井家庄。就算白二死了,咱们也要搜罗齐他那些能做火柴的工匠。呵呵,如果我没判断错,这东西很值钱!相当值钱!如果我们夏家能搞到手,那就发达啦!还有!快马去南京分号,让他们多派好手!最好让漳州本家也多派几艘船,海上陆上的好手我都要!多多益善!只要能抢到这火柴,就值得咱们来这井家庄一趟!呵呵,真是运气够旺!如果白二还活着,有贺府和振威,咱们最多就是多门生意。现在这样的乱局正好,咱们正好乱中取胜,就有机会能吃独食!”

……

东二坊门口,秦白刚要走入,就听到对面有人向自己招手:“白二,过来,陪我聊几句。”

发现叫自己的人是盐帮的黄俊,秦白心中疑惑,神情却自若,连忙上前行礼:“俊爷!”

摆摆手,示意秦白轻松些。黄俊微笑问道:“白二,有没有兴趣入咱们盐帮?别以为已经谈和,就能够高枕无忧。”

秦白心里就更加疑惑。虽然黄俊的话并没有错,现在的局面与其说是谈和,还不如说是停战。至于大战何时爆发?可能会在几个月或者几年后,也可能就在下一个时辰,根本就没人敢保证。

然而交浅言深,在这群虎环绕的井家庄不可能不加提防。秦白笑着婉拒:“俊爷,我这局面都是弟兄们帮衬。难道丢开他们不管吗?我可做不到。”

“呵呵,你应该算是机灵人,难道还看不明白吗?”黄俊低声笑道,“这几座破坊、几座私矿,有啥舍不得吗?真舍不得,也能交给你现在的弟兄去打理。来我的盐帮好好干,多不说,日子就不会比现在差。还有,现在你已经恶了贺府三奶奶,根本就没了靠山,说难听点,你自身都已经难保,以后你的弟兄日子会好过吗?实话说,现在的井家庄,就只有我的盐帮有这能力来照应你。”

“多谢俊爷!”秦白依然婉拒,“他们不仁,小子不可以不义。如果我现在投了你们,江湖上会咋看?我手下的弟兄又会咋看?”

“别说这些废话,如果你真是这种人,我管你去死。江湖上被义气两字骗到的蠢货太多,就算轮也轮不到你。我猜猜,你不想来,就是想自己宁**头、不做牛尾吧?呵呵,人各有志,我不会勉强,你能自己走好便罢。反正今天我话搁这儿,哪天你想来,就早点支应一声。”

见黄俊转身进入东三坊,秦白微微一笑,也调头向自己的东二坊走去。虽然刚才黄俊的话并没有错,自己绝不是什么甘居人下的人,但几乎所有人都猜错了秦白的出发点,他并不是想在江湖上越做越大,而是想正正经经做正行。

还是趁着这停战期,加紧小步快走,多生产些火柴,让自己猥琐发育吧!

第115章要小打小闹

回到自己院子,见李敢和几个人正收拾着一辆空马车,秦白挥手笑问:“回来啦?和尚那边可好?”

这些天,火柴作坊前后共生产了260多箱火柴。等停战后,秦白就立刻安排,把其中大部分运到东二坊自家的店铺,剩下的50箱就让李敢运到莱州城和尚那里,让和尚安排手下在城里贩卖。

见秦白到来,李敢笑着跑到跟前:“二哥,和尚会按您的吩咐去做。就是……”李敢小心的看了看左右。

“有事吗?”见李敢一副很神秘的模样,秦白疑惑说道,“那就屋里说。”

俩人回到屋,李敢小声道:“离开前,和尚拉着俺说了几句,让俺来问二哥您,他觉得趁现在咱们势头正旺,就想着在南城打出去。要不,那么多的弟兄,也没个糊口的地方。”

“哦?”秦白并没感觉有什么意外。其实不仅是和尚那里,井家庄这边同样如此,许多手下都是摩拳擦掌,拍着胸脯想要“乘胜追击”,都不去考虑勇胜的真实实力,就想着再一次的冒险一搏,活脱脱个个都像是“昭和参谋”,“他想抢地盘插旗,那就去做啊?如果缺人,小威、肥熊想要过去帮,随时就能过去。如果缺钱,每盒火柴他就能赚三文。这几天我们在井家庄随便卖卖,就已经卖掉了20多箱。那么大的莱州城,就算和尚每月就卖掉那50箱,也足够多养50人。南城那些烂货合起来跟和尚打,他应该都不会怂吧?告诉他,让他自个儿看着办吧!”

“诶!”

井家庄这边,秦白肯定会有所约束,但莱州城那边,他就有些鞭长莫及。虽然就只有三十几里的距离,但凭着这年代的交通通讯条件,根本就无法及时控制。

既然这样,等和尚那里有钱有人,并且在自己地盘上站稳脚跟后,肯定就会越行越远。好一点可能会承认秦白是名义上的大佬,坏一点甚至会出现分裂。因此秦白对那里的要求很低,给的自由度也很高,只要能帮忙销售火柴,还有能帮忙招募城外的人手,其他的那些就随他们自己折腾。

然而紧接着秦白就发现了新问题,他连忙叮嘱:“敢子,去告诉和尚,他打归打,火柴杆和糊盒子的事绝不能停,我要在一个月后见到每日100箱。”

李敢笑着答应:“和尚说了,那事不耽搁,都是家中女人孩子在做。二哥,其实许多弟兄都在问,能不能多派些活?弟兄们家附近都有揭不开锅的邻居,求上门还拉不下脸。俺们这也算是做好事,多做些火柴还能多赚钱?”

秦白笑着摇头:“又不是外面抢着要,每日100箱都心里没底呢。”

“那俺们就往外卖啊?”

“往外卖最多每天50箱,也就是一个月1500箱,除了莱州城和这里的井家庄,最多就去附近的那几个县。留下的那50箱就给来这里的走商。千万记住,咱们不是不能多做,而是不敢多做!别在外面招摇,要让别人感觉咱们就是做几文钱的小生意。还有,寨子里给我往死里练,半年后给我练出300个精兵。这才是根本,不怕别人动歪主意。等咱们兵强马壮后,再考虑多做火柴的事。记得,咱们要低调,咱们要小打小闹。”

“诶,俺明白了。”

“呵呵。瞧你这模样,还不情不愿呢?给你算笔账吧!每日100箱,每月就3000箱,15000两银子。给出成本和养人的钱,咱们每月收入也不会少于10000万!万两银子,你还觉得少吗?所以我才会让英子来管帐,让外人感觉咱们至多有一、二千两。回去告诉英子,千万千万别对外面泄露!别人一旦知道这数目,那可是要命的!”

李敢神情一肃:“放心,二哥!”

“这事就咱们兄弟几个知道,连底下的弟兄都别告诉。要给所有人错觉,咱们就是几文钱的小生意,而且绝大部分钱都给了弟兄们的人工。别嫌我啰嗦,拖的时间越长,咱们以后的日子就越安稳。等以后有了大群贴心能打的弟兄,咱们才算真正站稳了脚跟。到那个时候,再慢慢的离开这井家庄。”

“诶!二哥,为啥不现在离开呢?”

“呵呵,别那么蠢好吗?现在离开,哪里去找那么多敢打的江湖人?找不到人,我拿什么去练兵?还有,没有私矿账目上的遮掩,外面人就不会怀疑吗?”

“哦!”李敢恍然大悟。

秦白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最想要做的就是低调。可他万万没想到,火柴在外面的反响竟然会那么的好,早已经引起了别人的窥视……

……

正说着话,李英、丁瑶和苗丫一前二后进了屋。李英笑嘻嘻的说道:“二哥,俺是来盘账。瑶儿妹妹是急着过来看你。”

嬉笑声中,丁瑶的脸“刷”的红了:“不是……瑶儿,是……换药的。”

笑着招呼她们坐下,见丁瑶依然羞得手脚无措,秦白就先询问李英:“英子,帐上的钱还够用吗?”

“二哥,钱都发下去了,不过还是有620两的亏空。那些货物都已经收入库房,按您的吩咐,暂时都不往外卖。可是二哥,这样下去的话,咱们的亏空就会越来越大呀?”

这个问题依然是老问题,那就是变现问题。这次的收获虽然不少,但货物、马匹等东西估价了四千多两,秦白怕外人眼红,不愿意露白,暂时就不肯折现。但发下去的钱不能拖延。可如此一来,他身边就再次缺少现银。

“先缓缓。等这个月私矿结账,我会让丰隆钱铺的张掌柜匀出些银子先周转。熬过这段日子,火柴零卖的钱收上来后,咱们就不会缺钱。”

“可是二哥,俺听董先生说,那些人离开的时候,丢下了一百多矿黑子。他们大多都是病了残了,您却发好心出钱救人。这几个月私矿肯定也要亏,还有借钱的本息,就没多少钱呀?钱铺真的肯匀出周转的银子吗?”

第116章不怎么妙

听了李英的话,秦白一时无语。小家族联盟占领私矿后,就把那些矿黑子往死里用。就这么短短几天时间,病了残了的就有不少。而且在撤离的时候,更是运来不少他们自家的病残矿奴,全都扔给了秦白,算是摆脱了累赘。

可那些都是活生生的人,秦白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见死不救吗?

突然间,秦白就感觉有点奇怪,抬头询问李敢:“敢子!怎么会留下那么多的人?他们的钱就那么多吗?”

如果留下十几、几十个,秦白倒是能够理解,算是那几大家在恶心自己。但一下子留下上百人,就算是矿奴,那也要花钱买的!那几大家再是家大业大,也不可能如此的浪费吧?

没想到,这事李敢倒是知道:“二哥,寿光、安丘那边闹灾,他们不往益都(青州府城)跑,反而来俺们莱州。这些天拖家带口来了不少,城里城外乱的很,所以和尚才想趁乱动手。现在根本不用买,骗几个矿黑子还不容易?”

秦白秒懂,又到了流民泛滥的时刻,到处都是找活干求生存的人,人命贱如狗,根本就不会珍惜。明白了以后,秦白笑道:“吃亏就是福,那就救人吧!”

真说起来,这些人大部分其实就是缺医少药、营养不良,基本上都能治好。反正开山门后,来几百上千都不怕,现在多百来个吃饭的人,又会怕些什么呢?

正想到这里,李敢就问起了开山门的事:“二哥,您准备哪一天开山门?”

“正月初八。让所有人都过个好年吧!”

“……”

秦白已经脱去上衣,丁瑶轻手轻脚站在身后,在为他敷药。一旁的苗丫好奇的探着小脑袋。而秦高乐呵呵的闯了进来,一见丁瑶,眼一亮:“瑶儿姐姐,我想吃枣泥糕。”

秦白瞪了秦高一眼,这几天,自己这个傻弟弟已经被丁瑶的各式小点心收买,看这模样,他是吃枣药丸!

丁瑶轻笑:“今儿没有了,赶明儿为你做。”

“谢谢瑶儿姐姐。”秦高开心的在秦白边上坐下,“瑶儿姐姐,告诉你,上回二哥说要娶公主。明儿你可要多做几个。”

“嗯?”秦白感觉后背上的小手一抖。他差点儿气个半死,恨不得胖揍这个傻弟弟一顿。

李敢和李英顿时乐出声,连身后的丁瑶也是笑个不停。只有苗丫满是崇拜的目光:“老爷!您有了公主,那以后就住皇宫了吗?能带奴婢一起去吗?”

“别瞎说。”丁瑶笑着阻止,“这话犯忌讳。外面可不能乱说。”

伤口已经结疤,丁瑶小手温柔,秦白感觉背上又麻又痒。他吩咐李英:“以后你就管总账和火柴的账本,私矿的帐就交给小董。那边亏点本没啥,不怕被外面人都知道。”

“哦。”李英的表现越来越像现在的那些女白领,促狭一笑,“公帐的钱俺会做好。可您私账的钱该给您,还是给瑶儿妹妹呢?”

丁瑶的心顿时“砰砰砰”跳个不停。她低头不语,仿佛像是在等待判决。这基本属于宣示主权,女主内,主要的表现之一就是能管家里的帐。

拥有现代人思维,秦白根本就没有这种常识,在他眼里,谁管不是管呢?反正人和银子全都在自己家中,又不会长脚跑掉:“就给瑶儿管吧!你也能轻松些。”

丁瑶心情一松,接着笑颜如花……

……

也许是久逢这样的大乱,井家庄没几日就已经恢复正常。只有烧焦的那几座废墟,在述说的那天曾经发生过的事。

零卖火柴也不怎么顺利。在一开始的那几天,跑了些量后,随后几日也就是三、五箱。井家庄的市场毕竟太小,穷苦人家太多,就算买几盒,也是几户人家合起来借火。而且许多人还犹豫着不肯买,对这种新生事物有天生的抗拒。

反而是莱州城的销量变得越来越大,随后又送过两批各50箱。而走商的情况同样不怎么妙,只有两家感兴趣,一家拿了10箱,一家是20箱,都是买些准备试货。

倒是火柴作坊的产量越来越大,慢慢的每天已经超过60箱。尤其是火柴杆和火柴盒分包给各户人家后,在钱的刺激下,火柴的原材料早已经堆积如山。因此火柴作坊不得不减少生产时间,每天只生产早晚各一个时辰。可就算这样,东二坊堆积的火柴数量也变得越来越多,仅仅十几天,现在早已经超过了500箱。

虽说生产时间的减少,使得寨子里的人有了充足的训练时间。可眼见着秦白花钱如流水,就有不少人前来规劝。

然而秦白依然死性不改,断然拒绝那些省钱的主意。他情愿减少生产时间,减少产量,也不愿意减少分包的量,就是要给予那些穷苦家庭基本的生活维持。他也不愿意放弃那些病残的人,只要花钱能够治好,那就绝不是问题。幸好,丁瑶的到来,还有从她诊铺里拿了不少的药材,让秦白节约了不少,能够勉强维持。另外就是手下人的薪金和饮食福利,同样也是不减分毫。

于是乎,亲近秦白的人就变得越来越担忧,而井家庄里其他人,他们也都开始慢慢笑话秦白就是个傻子。

其实不光是身边的人,连秦白自己都慢慢有些信心不足。难道火柴在明朝真的没有那么大的市场?还是自己的定价太高?

穷极思变,秦白就找了手底下几个原先的江湖客,托他们搭上一条江湖关系。又让柱子带队,安排了二十几人,带着一百箱火柴,动身去往附近的平度州。

其实秦白曾经想过,索性求到对门的盐帮。他们有着成熟的私盐销售网,能通过货郎接触到登莱两府的各家村寨。然而一来秦白真的拿不出那么多钱去铺货了,毕竟是新玩意,一开始只能够寻求代销;二来上次拒绝了黄俊,生怕帮忙后,以后自己还不起这个大人情。

因此这次去平度州,那也是秦白最后的努力。如果还是不行,就只能另想他法了……

第117章男人身边不能缺钱

已经是初冬时分,暖阳穿透薄雾,大地一片朦胧。河面茫茫,冒着雾色,远处的山野清亮秀丽,枯杨残柳涂上了粉霜。

几个孩童在街边喧闹,来往的商队行色匆匆。就见庄子大门口走出几个大汉,他们来到东二坊,为首那位络腮胡笑着询问:“敢问,白二在家吗?告诉他,黑牙雄前来拜访。”

此时,秦白正在屋里训斥着那一群小王八蛋:“敢子,才出去一天,你心急啥?柱子他们连平度都没到呢!”

“高子,程娘刚过来告状,梦仙居厨房里的冰糖是不是你偷吃的?一大罐都能吃完?艹!还傻笑不说话?那好,你和东子就一起受罚!每天打扫院子,一直到过年!”

“白二哥哥,为啥罚俺啊?”

“反正不是你就是他,谁让你们坏事做尽?哦,差点儿忘了,宁子告诉我,昨天的功课你根本就没做,是今早抄他的?你那么喜欢抄,回屋先抄二十遍!错一个字,重新抄!”

“啊?小宁子这个叛徒,俺和高子哥哥拿来的冰糖还分给他呢。”

“呵呵,现在坦白已经来不及啦!废话少说,快去做!”

“瑶儿姐姐!白二哥哥欺负小孩子啦——!”

“……”

恰好黑牙雄的到来,拯救唐东于水火之中。把黑牙雄迎进门,见他放下几包礼物,秦白就有点奇怪:“雄爷!您今天咋有空光临寒舍?”虽说黑牙雄属于那种比较中立的势力,但根本就说不上什么交情,因此秦白就猜不透他的来意。

“白二!”黑牙雄有些自来熟,谢过苗丫送上的茶水,他笑道,“早就想来,就是以前不怎么适合。今天是有事找你,听说你那天从银钩赌坊和那几家铺子里弄到不少好东西。别误会,真不是趁火打劫。就是过来想交个朋友。行价的五成,你那些东西我全盘照收!”

秦白一听,倒也不算是乱压价。一般收赃能给个五成行价,算是比较普遍。能给到六成,那就属于良心价。要知道,那些走商在井家庄拿这些来路不明的货物,出的价也最多只不过七、八成。当然,如果趁火打劫的话,二、三成,甚至低于一成的都有。

不过无事献殷勤,秦白就更加奇怪:“雄爷!你突然对我那么好,我很怕啊?”

黑牙雄大笑:“那晚过后,井家庄里能有几人让你白二可以怕?好吧!没什么可以隐瞒。银钩赌坊将会重新开张,它背后的那位爷不想多招惹麻烦。所以就想把东西都收回去,向你卖个好。知道我俩关系过得去,所以让我来搭桥。”

秦白立刻听明白了。原来是银钩赌坊想要把失去的东西折价收回,可能其中也有那几大家的身影,多少能减少一些损失。也许他们害怕直接交涉不怎么妥当,于是才会找来这位黑牙雄做中间人。

不过秦白现在手头确实缺钱,如果能全部变现,倒不失为一个救急的办法。就是能多争取一些,那总是好的。于是秦白就笑着开价:“雄爷!五成太低,给六成!”

“六成肯定不行。”黑牙雄一口回绝。

“那雄爷您再说个公道价?”

“真的已经是公道价。白二你想想,现在肯出这价钱的人,而且是全部收下,除了我还能有谁呢?”此时,黑牙雄心中已经是稳如泰山。虽然那几家找来的时候,他们愿意出到行价的七成,但眼前这位白二手头正缺钱,那还不乘机压价?如果相差一成,那就有好几百两。所以黑牙雄绝不会松口,也不让秦白讨价还价。

“那五成五?一口价!雄爷,如果还不行的话?我只能说抱歉。”

“真不行,就五成。我搭桥也不能自己贴钱吧?白二兄弟,如果你不答应,我也只能转身就走。说实话,你手里的货也很烫手,就不说咱们井家庄,附近哪个人敢粘手?他们愿意出五成,已经够可以了。你那也是无本生意,放进自己口袋里的银子才是真的。”

“……”

秦白与黑牙雄争论了一阵,见黑牙雄的态度实在坚决,就已经有了答应的意思。然而就在这时,李敢突然找来:“二哥!前面店铺里,有位崔掌柜找您,说有急事!”

“哦?”秦白突然想到,开门红的那位就姓崔,而且论根买火柴,让人绝对印象深刻。他立刻就有了精神,顾不得失礼,连忙说道,“雄爷!抱歉抱歉!有急事失陪一会儿。我去去就来!敢子,你过来陪陪雄爷!”

“呵呵,无妨无妨!”黑牙雄还以为秦白是在玩心理战呢。他觉得今天的事已经是十拿九稳。

秦白快步来到前面的店铺,一见崔新晓,就笑着拱手:“崔爷,好久不见!不知上次那些火柴卖的如何?”极度缺钱,真的已经让秦白有些失态。根本就没有寒暄,秦白就直接问起了火柴的事。

然而崔新晓同样没发现秦白的异常,他还沉浸在大生意的喜悦中:“秦爷!这些日子在下跑的辛苦啊!就是为了你的火柴。幸好找到条老关系,在下跑断腿才打动了他。诶,不过你五两一箱实在太贵,四两怎么样?这次在下就马马虎虎能多买些?”

“呵呵,您想要多少?”

“先……一千箱吧。”

秦白吓了一跳,这一开口就是包了自己半个月的产量啊?不对不对!他立刻反应过来,麻痹的你要一千箱?还装出一副很难卖的模样?你是表演系出身的吗?到这里是骗鬼吧?

又一想,秦白不禁再次犹豫起来。果然,男人身边不能缺钱,很容易就患得患失。于是他不动声色,无意识的摸出烟点上,试探道:“崔爷!不瞒您,小本经营。我这里最多给你200箱。而且五两已经是最低价了。如果您真不答应,我也没法子了。”

猛的吸了一口烟,秦白偷偷的打量着崔新晓。他心中是忐忑不安,生怕自己的话会激怒眼前这位大客户。

第118章都是心虚

不知不觉之中,秦白对这笔生意的目的已经变得不同,他既想要保证成功,但更重要的是摸清火柴的行情。因此在随后的交锋中,他在数量上就放宽到了300箱,但在价格上却丝毫不肯让步,就是想要摸清底线,甚至在不断挑战崔新晓的忍耐极限。

然而此时秦白心虚,实际上崔新晓更加心虚。眼见着谈判已经陷入僵局,秦白就准备最后努力一把:“崔爷,您可以在这井家庄随便打听,这火柴可不容易做,耗时耗力,作坊里做工的足足有上千号人。价格上真没法让,实际上也就是崔爷您,是最早一批来买火柴的。其他人都是一口价五两五钱,您是五两,我这里还没诚意吗?”

“秦爷,在下都已经答应给四两二钱了,您还是一文不让?这实在是……?咱都说是老交情,这次数目又那么的大,您真的准备一点优惠都不给?”

见讨价还价的时间实在拖的太久,屋里还有个黑牙雄呢。事有轻重缓急,折现的事随时都可以做。秦白就准备把黑牙雄先打发回去,回来后,再慢慢的与崔新晓打持久战。

端起茶杯,秦白微笑道:“这样吧,崔爷。您旅途劳累,先找地方休息吧。晚上在梦仙居为您接风,薄酒一杯,请务必赏光?”

可这话一入崔新晓耳中,他立刻就坐不住了。刹那间,他脑中一下子清醒过来,真是贪小失大,恨不得当场给自己几个耳光。

这次信源号定下1000箱,商定的价格就是每箱10两。而在临清州,同级别的大商号足有五、六家,差一点的更有十几家,而且商路是四面八方,基本上没什么重合,也就是说,就算每家都只要1000箱,轮着一圈,崔新晓都需要跑上二十几趟。

可以算这笔账,井家庄到临清只要六、七天的水路,每箱的差价是五两,1000箱就是5000两。来回跑两趟根本就不需要一个月,轻轻松松就是万两纹银。而万两纹银,这年代就有个形容词叫做腰缠万贯,那和现代亿万富翁的意思已经差不多。这根本不是以前的崔新晓可以想象的。

别以为这年代的商人个个都是赚大钱。像崔新晓这样的小走商,每年固定商路来回跑三、四趟,也只不过赚几百两。如果哪一年能够超过千两,那已经顺利的像是中头彩。像夏家那样的海商,一艘商船来回一趟,可能赚上三、四万两,但路途遥远,每年也只能跑两趟,因此十万两肯定就没有。而塞外的商路同样如此,路途远、风险大,每年也跑不了几趟。

而现在的崔新晓,理论上每年能跑二、三十趟,这条水路几乎毫无风险,轻轻松松就是十几万两?当然,这就是理论上,但谁规定每趟只能有1000箱呢?如果每趟3000箱?5000箱?甚至10000箱?崔新晓已经不敢再想象这个庞大的数字。毫无疑问,他面前的就是座金山啊!

崔新晓又想起了秦白的话,生产火柴需要动用上千人?这事根本没法撒谎,在井家庄很容易就打听到。那么说来,光人工成本就相当高,更不用说还有其他成本,也许……五两真的已经到喉咙价了。

真说起来,确实是自己太心黑了。就十几天一转手,每箱就能赚五两。而眼前的这位姓秦的年轻人卖价也不过是五两。既然是这样,就何必在乎那几钱、一两的银子呢?现在的关键一个是要快!一个是要垄断!

如果被别人发现了这个商机,自己虽然还能做,但肯定剩不下多少钱。所以趁此良机,先要把所有的货物一口吞下。不是只愿意拿出300箱吗?肯定产量不怎么高,那就好,如果火柴都捏在自己手中,还不是随便自己定价吗?

想到这里,崔新晓连忙举手阻止:“慢着,秦爷!算了,五两就五两,但您一定要保证1000箱。而且以后每次的量绝不能少,要保证我这里的买卖。”

突然改变的画风,让秦白是愣了愣。接着露出笑容:“我这里现货只有350箱,其余的要准备一个月。您看……?”

“现货现在就给我。其余的最多给你七日。”

“崔爷!可我这里真来不及做啊?”

“那就放宽些,十日怎么样?”

“半个月!半个月我保证给您备齐!”

“……”

回里屋的时候,秦白脚步生风。做成了这笔大生意,感觉自己腰杆子也粗了许多。与黑牙雄再次见面后,秦白说道:“雄爷!就五成三,一口价。愿意的话现在就给货,不愿意我就外面慢慢卖。”

“白二,不是说了嘛,就五成,高一点都不行啊!”

现在的秦白是手中有钱、心中不慌。既然是这样,也就没必要废话,他微笑的端起茶。

黑牙雄一愣,心中大骂:“还想和老子玩欲擒故纵?”他也不废话,站起道别,“白二兄弟,听哥哥一句劝,机会难得,以后就没这种便宜事了。”

然而秦白依然是表情坚决,黑牙雄无奈之余,只能够告辞。他心中不免有了火气:“艹!下次就该你求爷爷我了。最多就给你四成五,不!最多就是四成!……”

……

崔新晓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先带走了那350箱,约定半个月后,再来取剩下的那650箱。崔新晓肯定不会声张,生怕引起别人的注意。现在是能多跑一趟,就能赚一趟的钱。而秦白同样也是对外保密,财不外露,严守着猥琐发育的宗旨。

甚至给崔新晓的量都是相当保守的,最多也就是现有产量的三分之一,不让外界猜测出自己的真实产量,也不被崔新晓一个人掌握住自己的销路。情愿多余的吃库存,因为秦白已经有了信心,打开局面,无非就是早晚的问题。

然而在背后,井家庄里突然出现了一股流言。而且在某些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这流言变得是越来越猛烈:“你听说了吗?东二坊的白二已经周转不灵,他就快要破产啦!”

第119章征发徭役

清晨时分,乌纱官袍的前知县司凡,在随从的陪同下,骑马从县衙走出。没走几步,司凡就忍不住回头望向衙门正门,心中是感慨万千,十年寒窗,六载寒暑,竟然都蹉跎在这破地方。他暗下决心:“此次回京,誓要活动为京官。可以慕天颜、指点江山。大丈夫能一日无权乎?”

想到囊中带走的五千多两银子,司凡微微一笑,应该足够了吧?

向前行了几步,就见县丞、主簿、典史等官属在路边搭起彩棚并备了酒席相送。司凡微笑下马,都互道珍重、互敬一杯。再行几步,又遇衙门胥吏搭彩设席,司凡受了敬酒后,刚要上马,忽然有衙役飞快上前,紧抱住大腿。另有数人手忙脚乱的脱了司父母的靴子,齐声高呼,“真情流露”:“恳请大老爷不要走!”其演技纯属一流!

这叫做脱靴遗爱,是百姓挽留清官的习俗。当然,现在的地方官无论贤愚清浊,在离任时,反正都要上演这么一出。算是种形式主义吧!司凡早有准备,不动声色的随便他们扒掉靴子,随即换上备用的,继续向城门口走去……

一路上,彩棚酒席,官宦人家、生员秀才、地方乡绅……,场面是热闹无比,一直延续到城门外码头,直到准备下马上船,顿时闪出乡老数人,拦马叩首,涕泣不能语。四周的百姓挤塞哀号,高举万民伞。而司凡也激动的抹着眼角,向着四周连连拱手……

直到进入船舱,司凡一边让丫鬟更衣,一边说道:“今天这场面倒是不错!”

一旁的张师爷笑着凑趣:“吕县丞很用心。”

司凡冷笑:“他那是迫不及待吧?”

“呵呵。”

……

而在码头上,县丞吕瑜同样在挥手道别,直到船队驶离码头,他才压抑住心中的狂喜,心中想道:“这王八蛋总算是走了。幸亏我这些天前后忙碌,还个人贴进去了二百两银子,才在过年前把这瘟神送走!”

明朝的地方官,像知府、知县等主官的权力极大,基本上都能独裁,因此民间就把知县戏称为百里侯。从某些方面来说,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这话放在这个年代真不是笑话,有时候说的话在本县内就是王法。

因此作为县衙里二把手的县丞,其位置就相当尴尬。根本就掌握不到丝毫权利,只能天天无所事事。也只有到县官离任至新官上任的那段时期,县丞能够代署理衙门事务,一下子就能翻身做主人,在这半年到一年的时间内,过过百里侯的瘾。

然而此时的吕瑜并不知道,之所以司凡会急着走,就是因为近些日子城外出现了流民,生怕惹出什么是非,影响到自己吏部选官。因此就把麻烦扔给了吕瑜,自己是一身轻松。

要不然,完全可以等过年后再离任,现在去京城,同样是各衙门过年封印,吏部选官也要等到年后。因此说,吕瑜就是在为司凡背锅。

然而就算知道这是背锅,吕瑜照样很愿意做这个背锅侠。多代署理一个月也是好的,起码也能多掌一个月的权。因此一回到县衙,吕瑜就干劲十足,首先就主持起了救灾事务。

说实话,这次灾情并不怎么严重,波及的无非是莱州府青州府两府交界的几个县,而且一般的救灾已经有成熟的程序,只要萧规曹随,什么官仓发放、组织大户施粥赈灾、加强城门管理、组织灾民安置等等。

短短半日,基本就把大多数的事务都交办完。吕瑜同样是心花怒放,他已经看到财源滚滚。像官仓和大户人家的捐粮,里面就很容易动手脚。城门管理就是控制流民入城。也就是提高灾区百姓入城的城门费,有钱的可以入城,至于穷逼就快滚开。反正是花样繁多,不放过每一个捞钱的角落。

渐渐的,就商议到最后一项——灾民安置。灾民安置的大原则倒是比较统一,将采用以工代赈的办法。也方便以后的编户齐民,为未来争取些政绩。

然而以工代赈,总需要找个合适的工程吧?于是吕瑜就与衙门的六房书吏开始了商议。

“大老爷!现在正逢枯水期,王河的河道可以疏通。如果可以的话,沿岸各户能为您募集八百两。只要保证人手,就能在春讯前完工。”

“大老爷!到码头的路也需要翻整,小的可以到城内各商户手中募集,起码能有一千两。”

“……”

这里就出现了意见不合。用现代的话来解释吧!一种代表着地主的利益,想要疏通灌溉工程;一种代表着商户的利益,想要修路修码头。

然而人手就那么多,肯定要有所取舍。于是一时之间,双方就变成了争论不休。

吕瑜同样也是犹豫不决。如果选择了一方,肯定就会得罪另外一方。毕竟他仅仅是代理,底气总有那么一点不足。

可就在这时,户房书吏包惠已突然出列,向吕瑜行礼。场面顿时变得安静,这里的书吏中,包惠已的资历最老,在全县的能量也最大。甚至连吕瑜这样的县衙属官都不愿意去得罪。

而包惠已抬起头,声音平稳:“大老爷,其实可以两全其美,完全能一起做。”

“呃?”吕瑜一愣,犹豫问道,“一起做?人手应该不够吧?”

“不够的话,可以征发户役。全县63里(这里的里,指的是一百一十户为一里),每里出五役。共315人。其中300青壮,另15户供应汤食。加上以工代赈的流民,两边一起做,那也绰绰有余。”

“可是……?”吕瑜就有些犹豫。由于实行一条鞭法还没几年,田赋、徭役以及其他杂征合并征收银两。如果新派发徭役的话,就怕朝廷会事后追究。

包惠已微微一笑,似乎明白了吕瑜的顾虑:“大老爷,小的大胆说一句,您就不看邸报吗?张相爷早已经驾鹤归西了!”



第120章最后一个知道

一听包惠已的话,吕瑜顿时是茅塞顿开。一朝天子一朝臣,张居正都已经被万历皇帝秋后算账了,他推行的一条鞭法还算个屁?反正该交的税不能少,该服的徭役同样不能缺,哪个刁民敢废话?难道就不怕衙门的大板子吗?

而且这也解决了工程的选择问题,尤其是两全其美后,那些地主和商户不都要找自己意思意思吗?想到这里,吕瑜立刻拍板:“如此甚好!包老,这事就劳您费心。一定要办的周全!”

“是,大老爷!”

……

离开正堂后,其他书吏都跟随着包惠已回到户房。吕瑜能当甩手掌柜,可具体的事务还是需要这些人来办,关键就是利益分配,不愿意去的该交多少钱?富裕人家又该敲诈多少?当然,这事是由包惠已一手促成,按规矩是该拿大头。但究竟该拿多少?总要商量个准确点的数目。

然而让所有人都意外的是,今天的包惠已似乎不想多说话,他简单交代道:“吕大人新官上任,别把事办岔了。其他都按老规矩。老朽有些累,诸位先去忙吧!”

众人被赶到门外,全都有些糊涂。有人就问道:“包老是不是病了?他怎么……?”

“包老的话是不是真的,真的按规矩分吗?要不要给他多留一份?”

“诶,哪位晚上去包老府上一趟?起码要给个明白。这样的稀奇古怪,我可有点不放心啊?”

“……”

就在众人七嘴八舌的时候,从包惠已屋子里走出位书办,也是包惠已的贴身心腹。他递过一张纸条:“诸位,包伯让你们别瞎猜,这次真的就按老规矩办。还有,把里面的人安排进去。”

这些人顿时恍然大悟,原来包惠已是想报复几个仇家。这就说得通了。反正是举手之劳,指定人服徭役根本就没什么难度。

这几个书吏很快散去,那书办回到包惠已的房间。他似乎有些担心:“包伯,听说那个白二兄弟俩在江湖上正红,真要让他们去吗?”

包惠已微微一笑:“无非就是些江湖上的小儿游戏,官法如炉,他敢逃役吗?无非就是做几天工,难道他还会杀官造反?这大明天下是讲王法的。再说,就是点卯不能离开,干活可以安排他勇胜的手下。天天吃香喝辣让别人干活,咱们又不会去管。他还能有什么说法?”

“可是……?”那书办依然有些担心。

包惠已笑着打断:“干我们这行,不得罪人不可能。但更多的是怕得罪咱们!这次老朽是躲不过的人情。你也别太看重了那个白二,起起落落,老朽见得多了。先不提他能否过了这一关。就算是过了,他敢翻脸,老朽就敢送他一程!”

包惠已遍布老人斑的脸上,眼神锐利。衙门里,流水的官员,铁打的胥吏。在这掖县的一亩三分地,黑白两道他同样能翻云覆雨!

……

而在此时,秦白根本不知道已经有人在其背后下黑手。今天他突然遇上一个意外,这月的矿石送过去后,丰隆钱铺竟然没给他结账?

带着几个人来到丰隆钱铺,与张掌柜一见面,秦白就开口询问:“张掌柜,不是说好半月一结账,每次可以提1500两的现银?可刚才派人来拿,怎么就没有了呢?”

张掌柜依然笑的像尊弥勒佛:“白二爷!莫怪下面人不会办事。这事是在下交办下去的。您别急,是这样的,听说您手头紧,已经快要周转不灵。在下就怕您还不了那些借款,就自作主张扣下。”

秦白微微皱眉:“我哪里有周转不灵?张掌柜,今儿咱们该把话说清楚,咱们之间可是立有契书,白纸黑字都写明白的。您突然来了个反悔,还让我怎么做生意?”

“实在抱歉!契书里写的很清楚,如发现您有毁约,鄙号将有权提前让您还债。”

“我有毁约?你哪只眼看到我毁约啦?”

“白二爷,这真不是在下的错。如您不信,您可以派人随便打听,整座井家庄几乎都知道,您已经拿不出钱,鄙号真不敢承担这风险……”

“……”

走出丰隆钱铺的时候,秦白的脸色相当难看。其实这次崔新晓前来采购,除了支付1750两银子的货款外,另外还留下的650两的订金。因此在这段时间内,就算没有了丰隆钱铺的这笔银子,秦白这里的周转照样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再退一步说,无非就是前后在丰隆钱铺借了7500两,就算每次都扣除,最多两个半月就能全部还清。如果能拿到崔新晓那里的尾款,秦白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然而秦白就感觉,这件事绝不会那么简单。谁在背后造谣?他们有什么目的?因此一出门,秦白就吩咐身边的刺毛:“派几个机灵点的去打听,是不是真有这件事!”

可是还没等秦白回到东二坊,在梦仙居的门口,就证实了谣言是真的。恰巧遇上程娘出门,见到秦白,她笑着行礼,可接着就凑近低声问道:“白二哥!您是不是手头紧?奴家身边倒是有些银子,凑一凑,一、二千两总是有的。您不在意的话,倒可以拿去。”

“咦?”由于那些手下收入大为提高,使得梦仙居也是生意兴隆。短短这段时日,程娘已经成为了小富婆。于是秦白就不动声色的笑问,“你也知道我缺钱吗?是不是知道的人很多?”

看了看秦白的脸色,程娘犹豫的点点头:“这几日来的客人都在传。其实……弟兄们也都夸您仗义,宁愿自个儿亏,也从不拖他们的钱银。”

“靠!”秦白心中大骂,看样子不仅仅是外人,连自己的弟兄都在传吗?难道这件事自己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吗?又一琢磨,还真的是这样。秦白这里基本都是自给自足,与外界的钱款交往比较少。所以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谣言已经传遍,可他自己却不知道。

想了想,秦白已经有了决定。对程娘露出微笑:“那就劳烦了。先借一千两,你可千万别往外传。”

“诶!”

等到程娘离开,秦白笑容一收,又轻声吩咐刺毛:“安排几个可靠的人,放个消息。就说我缺钱已经走投无路,连程娘的钱都要借!”

第121章起效果的紧急集合

柱子名叫石柱。不过这名字……咳咳。所以连他自己都习惯了别人叫他柱子。

选择了跟随秦白后,石柱基本上算是相当满意。过上了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日子,身边还慢慢积攒了二十几两银子。而这样的日子,在牛三爷那里是绝不可能得到。因此见到蒸蒸日上,他甚至还动过娶媳妇的心思。

然而在满意之余,还是有些地方让他暗中抱怨。比如说,训练特别苦,严格的纪律让人发狂。尤其是吃苦也就算了,可每次分配的钱,各位头目都差不多。这就有些不公平了,像和尚、大瘤那些人,大当家根本不会去管,放他们在外面放羊。凭什么他们能那么的逍遥自在啊?

又比如说,把自己的手下全部打乱,重新编队,都由大当家直接指挥。而外面那些头目却有着自己的直属小弟,还可以随便招募手下。眼见着有了差距,所以多少就有些心理不平衡。

像这次去平度,虽说挑选出来的28人全都是训练表现出色的,但其中只有4人是石柱原先的小弟。虽然这些人目前都很听话,但让石柱总感觉有点不舒服。于是在一路上,他就一直在琢磨,是不是回去劝劝大当家?还是多找几个一起劝?毕竟大当家还年轻,虽然他做事让人服气,但江湖经验还是太少,有些事不能想当然,会出问题的。那些江湖上的老规矩还是很有道理的……

今晚石柱他们被安排在一座村寨,这里离平度州城并不远,只剩下了一天的行程。这次到平度贩卖火柴,当地的江湖人已经安排了俩位向导迎接。他们就把石柱领到了这座村寨,说这里是江湖上的老关系,让石柱他们可以放心休息。

而在乡间,这样亦民亦匪的灰色村寨并不罕见。如果没有一定的武力,根本就无法自保。甚至有时候会摇身一变,会抢劫路过的单身行人。因此能被安排在这里,倒也并不怎么稀奇。

不过必要的防备还是需要,石柱他们并不缺江湖经验,晚上吃饭的时候分批吃,睡觉的时候都住在一起,而且在自己院子里轮班安排了岗哨。甚至严格遵守训练里的内容,安排了两人一组的明暗哨。

其实大多数人都觉得,这样的做法有些大惊小怪。村寨里的人很熟悉江湖切口,认识不少井家庄的人。表现的同样很热情,特意杀了一头猪,还准备了不少酒,饮食上根本就没发现什么问题。而且其他需求也基本满足。甚至陪同的乡老还询问了几句火柴的事,似乎有些兴趣。

入夜后,所有人都很快入睡。一路上忙着赶路,好不容易今天能有个睡安稳觉的地方。再说,之所以会安排那么多人护卫,主要是为了火柴卖出去后,能安全的把银子带回井家庄。而现在,就算把这些火柴扔在大街上,可能都不会有人来捡。一来大多数人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东东;二来即不能吃,又不能用,连销赃都不可能。难道拿着这些火柴去井家庄吗?那不是自投罗网到秦白手上吗?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众人睡的正香,突然响起声声尖锐的铜哨声。石柱猛的从炕上床上跳起,披上外衣穿上鞋,拿起炕头的刀,冲到门外。一眼见到地上躺着一人,安排的明哨脸色苍白,于是大声喝止住依然在吹哨的暗哨:“别特么吹了!啥状况?”

“柱……柱子哥。”那暗哨结结巴巴的紧张道,“这人刚才摸了进来,刚想对小潘动手,被俺后脑勺砸了几下。和他一起来的还有几个,俺吹起了哨,他们就逃走了。”

正说着话,就见各间屋里纷纷跑出自己的手下,他们全都已经穿戴整齐,拿着兵器,迅速的排好队,开始了报数。没几个呼吸时间,三个带队的队长就纷纷向石柱报告:“柱子哥,俺这里的人不缺。”

“俺这里也不缺!”

“俺数过了,一个都不少!”

“草泥马。”石柱忍不住破口大骂。这算不算是自投罗网呢?今天自己这些人算是进了贼窝吗?而且白天石柱观察过,这村寨应该有近百户人家,出动五、六十青壮是轻轻松松。没想到会遇上黑吃黑,难道今天自己就要交代在这里吗?情急之下,石柱无话找话般的大骂道,“特么的你们这群混蛋没学过报数吗?给俺准确数字!还一个不缺?缺你麻痹!”

“哦!”那三个队长连忙纠错,“俺这里10人!全部到齐!”

“俺……”

“特么的还浪费时间?王八羔子,以后都给老子记住!快去看看外面,有没有啥动静!”

其实其他人的想法都和石柱差不多,所以他们表现的都相当紧张。然而没人注意到,当时在寨子训练的时候,秦白强行加入进去的“夜间紧急集合”科目,曾经让多少人欲仙欲死、叫苦不迭。基本上都是牢骚满腹,认为自己的大当家实在是“太残忍”。

可今天真的遇上事,却一下子就体现出良好效果。虽然都很紧张,但忙而不乱。当然,这也要归功于这批人训练成绩好。毕竟训练的时间还太短,也只有这几十个能熟练掌握。

另外就是明暗哨的安排,同样是立了大功。石柱立刻安排人上墙,偷偷往外观察。然而观察的结果却让人哭笑不得:“柱子哥!外面没动静啊?”

“俺这里也没动静!”

“俺这里也是!”

“……”

这一来,倒是让石柱糊涂起来,其他的人也都是面面相窥。难道来的这几个就是小贼?想要进来偷些东西吗?并不是村寨里对自己有恶意,也不会在这里对自己黑吃黑?

然而还没等石柱说话,就听到外面有了巨大的动静,而且到处是火把的光芒,连墙里面都能一眼看到。

“里面人都听着。把东西都留下,放你们一条活路!”

石柱并不知道,正因为自己紧急集合实在是太迅速了,这才导致外面大队人马的姗姗来迟。

第122章冲出去

游虫是这次的两个向导中的一个,他跟的是平度城里的林豪,属于平度州城里较大的帮会之一。

这次秦白的人联络上了林豪的手下,想要到平度贩卖火柴。一开始,林豪并没有什么其他想法,按江湖规矩过来拜码头,做成生意后,也有自己一份好处。那就来吧!反正也没什么冲突,能多份外快还不好吗?

确实如此,这次石柱去平度,无非准备在整个平度城里铺货。也不是每个帮会都像井家庄那么富裕,能轻轻松松拿出500两银子。不过之前有过计算,莱州城每月的销量起码有一百多箱,井家庄这里也能达到六、七十箱,平度再怎么样,那也是州城。五十箱难度应该不怎么大吧?

等到一个月后,看到了效果,在平度城里不可能找不到经销商。甚至林豪想要,也完全可以给他。反正这年代的生活节奏都很慢,在平度待上一个月,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然而刚安排游虫过去引路,林豪这里就来了位很神秘的客人。随后与林豪密谈了一晚上,命令就有了改变,让游虫把石柱他们引到这座村寨,然后黑吃黑,把所有的东西全都抢光。

此时,游虫身边是这里孙家五兄弟的老大,名叫孙龙。孙姓是这个村寨的大姓,而他们的父亲,也就是接待石柱的那位乡老,基本上就是这个村寨的村长。

提着刀,孙龙流露出兴奋的表情。可他口中却在对游虫说:“游兄弟,咱们说好了,里面带的货你三我七,其他搜出的东西全都归我们。”

游虫一听不对,连忙争辩:“孙家大哥,不是说好对半分吗?”

孙龙长相憨厚,眼神却狡黠:“你就不看咱们村出了多少人?而且里面是井家庄那边来的,风险都由我们担着。还有,我就不信,你们家豪爷就没收到好处。能分给你三成,听说能值一百多两,很不错啦!”

与石柱判断的不同,井家庄确实威名远播,让周围的江湖人都高估不少。因此这次几乎是全村出动,男女老幼齐上阵,能打的青壮更有一百多。反正是人多势众,吓也能把人吓死。而石柱那里最多不超过三十人,就算是一人一口唾沫,也能躺赢!

而且孙龙还知道,联络上的不仅有林豪,还找到了自己父亲那里。留下了一百两银子,却只有一个要求——一定要抢光货物,最好彻底断了井家庄白二的这条商路!

对他们村寨来说,一、二百两银子可是个大数目。虽说并不知道那个火柴是干什么用的,但只要值钱,就有动力去抢。至于那个白二?听说根基很浅,崛起的时间连半年都没有。而且到处得罪人,什么时候被仇家杀死都不知道。另外就是天高皇帝远,难道白二会来平度自己主场寻仇吗?

而游虫同样不想再深究下去,这样的事,还是让自己的大当家来交涉吧!不过他就想到另外一个问题:“孙家大哥,先不说咋分。里面的人该怎么处理?”

孙龙犹豫了一下:“如果他们投降,再杀人就伤阴德。那就交给你们大柜,让他去处理吧!”内心中,孙龙依然对井家庄有着恐惧,因此不想把事做绝,于是把麻烦就扔给了林豪。

然而游虫是同样的想法,他连忙争辩:“诶,孙家大哥,难道把那些人带城里吗?你这儿是荒郊野外,也容易收拾啊?”

“那这样,反正会把人交给你,你以后做啥事,我们都不会管。放心,会在村后给你找个好地方,保证处理起来很方便。呵呵,就这样了。喂,再喊几声。里面再不答应,咱们就要打进去啦!”

……

而在院子里面,显得一片慌乱。情急之下,石柱突然下令:“趁着他们还没围上,咱们冲出去!记住,都聚在一起,千万别走散了。”

“那火柴咋办?”有人就问道。

“都火烧眉毛,你特么的还在想火柴?”石柱大声骂道,“所有人就带好家伙。听好俺的话,等一开门,都跟着俺的方向朝外冲!”

此时石柱的心中是一片悲观。现在只能逃走一个是一个了。等报信给大当家,一定要让他带人回来报仇!要把整个村寨全部铲平!

院子大门猛的被打开,石柱高举刀,一马当先冲在最前方,身后其他手下也一起蜂拥着向前冲锋。而他们的举动,一下子让对面全都愣了一愣,怎么就突然打出来了呢?没看错的话,应该我们人多啊?

而在奔跑过程中,列队训练同样起到了效果。不知不觉,那几十个人就排成了几行,连奔跑的脚步也慢慢对齐,大声呐喊着刀锋闪烁。

对面前排的人,他们的脸色“刷”的一下全变了。一整排的刀锋平推而来,就算能格挡几下,边上的刀依然能砍到自己。而前面的基本上都是村寨里最能打的那几个。可他们毕竟不是什么精兵悍匪,生死关头,就免不了停止脚步慢慢往后缩。

至于孙龙,他早已经是脸色大变,脑海中不断回忆起,自己曾经听说过的,井家庄各类神话传说。越想就越害怕,见到刀锋越来越近,孙龙吓得是魂飞魄散。突然声嘶力竭发出一声惨叫,孙龙猛然出手,把游虫拉到自己身前,想要为自己挡上一挡,他毫不犹豫的转身,对自己的几个弟弟大喊:“快逃!他们是井家庄来的啊——!”

随着孙龙的惨叫,其他人也都是转身就逃。然而身后的人实在太多,而且后面的人还不知道,男女老幼依然兴高采烈的往前挤,仿佛像是在过节。

两边的人就挤在了一起,而最前面的游虫发现石柱已经冲到跟前,他已经来不及逃,只能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大吼,表情狰狞,用力举刀向石柱劈下。然而被石柱轻松的横刀格挡在头顶,接着边上“嗖嗖”几声,游虫就感觉胸腹部一阵阵剧痛,浑身力气一下子被抽空。在他倒下的那一刻,就依稀听到耳边有人在喊:“杀呀!把他们全杀光——!”

第123章开了无双

孙龙拼命往外挤着,突然感觉背心一凉,于是睁大眼,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慢慢的向前跪倒。而当他眼中失去光彩的那一刻,他的四个兄弟同样被纷纷砍倒,只有其中的一个断了右臂昏迷,事后很侥幸的捡回条命。

此时在石柱他们面前,就是一群背对着自己的人,根本就是毫无威胁,能够畅快的左右砍杀。只有极少部分人发觉前方已经是走投无路,想要再转身抵抗,然而这样的抵抗就仿佛像是海滩上的沙粒,转眼就被浪花淹没。

村寨里的道路不会有多宽,人群拥挤在中间,堵塞的拥挤不堪。而石柱等人已经化身为屠夫,就这么一步步的向前,按部就班,一排排的挥刀砍下。

惨叫声早已经是震耳欲聋,其中还夹杂着孩子哭、女人叫。终于有人承受不了压力,顾不得挤在眼前的都是乡邻亲友,红着眼同样想要杀出一条路。整个场面变得癫狂,宛如疯人院般,不断出现自相残杀的惨剧。

一般来说,如果出动上百个青壮,其中最前面的几十个,就是最能打的。而这些最能打的大部分都已经死在石柱等人的刀下,现在其他的全都是反戈一击。如此一来,清场的速度陡然加速,而最后面壮声势的人也开始了四散而逃。

两边的人,有机灵的迅速翻墙逃走。人群就变得越来越疏散,终于“轰”的一声,整个人堆被一下子打穿。还活着的人都恨不得多长一条腿,拼着老命四面八方向村寨外逃去。还有逃不动的就逃回自己家,紧闭房门,躲在屋子里瑟瑟发抖。

石柱停下脚步,回过头,看了一眼尸体遍布,血肉模糊的道路。仿佛像是做梦,似乎只是一瞬间,自己就仿佛在生死之间走了个来回。

而身边的手下齐声呼唤,每个人的身上都是溅满血点:“柱子哥,往哪里杀?”

石柱同样升腾起战意熊熊,浑身热血沸腾,刀尖一指:“往这里去!”

“好!杀!”

士气早已经是爆棚,他们去的方向正是那个乡老的大院。当来到的时候,这里甚至还来不及关上大门,随着一群杀气腾腾的凶徒冲入,院子里就响起了声声惨叫声。

没一会儿,手下就把那个乡老拖到石柱跟前。石柱正用块布在擦着刀上的血,浑不在意的抬头询问:“老家伙,是谁让你干的?”

“你们这群土匪!我的儿啊!我和你们拼了!……”那乡老披头散发的挣扎嚎哭,像是已经发了疯。由于没见到自己五个儿子归来,感觉到大事不妙,那乡老已经是绝望。

寒光闪过,石柱根本不废话,一刀从乡老的肩胛劈入至胸腔:“艹!老子让你发疯!真以为你是啥玩意啊?你特么的不说可以,那老子就把你们全部杀干净!”

石柱接着下令:“把这院子里的东西都带走,所有的牲畜也全部带走。别管其他屋子里,能放火的地方都给俺点上。你们几个回俺们院子收拾。等放火后,俺们一起撤!”

“草泥马,还有那个林豪是吗?快回家告诉白二哥,有人在俺们背后下黑手!”

……

此时此刻,秦白在井家庄依然在到处怀疑。开山门的日期已经放出去了,向程娘借钱的消息同样也已经放出去。

而躲在暗处的敌人最可怕,秦白只能用最简单的办法去甄别。谁先跳出头,那谁的嫌疑就最大。

然而想到现在自己的处境,秦白只能无奈苦笑,得罪的人实在太多,可以说是四面为敌,个个都能够怀疑。他有时候就不禁在想,穿越后,自己只想做个画漫画的安静美男子啊?怎么就接手了私矿?又弄起了火柴?就是那个活不过三集的勇胜,自己成为大当家后,也一下子膨胀到了七、八百人?

真是太奇怪了,难道不会画漫画的矿老板,就不是个好大佬吗?

反正感觉自己的人生目标是越走越偏。可是当石柱秘密回到小红岭寨子,悄悄派人给传来消息,秦白顿时惊了!什么状况?怎么八竿子都打不到的平度林豪会第一个跳出?这根本就没有理由啊?

第一时间,秦白就潜回到了小红岭。没想到石柱再次给了他一个震惊,晚上被人包围,就凭借着29人,不仅中心开花,还秋风扫落叶般横扫整座村寨?而自己这边,仅有俩人不小心划伤?也就是涂个药结个疤的事,连包扎都不用。没这个道理啊?难道石柱他们开了无双?

秦白立刻就把所有的头目都召集在一起,让石柱详细介绍当晚的情况。听着听着,秦白就慢慢的陷入到沉思之中。

应该说,其中是有不少侥幸,真正的实力并没有那么的悬殊。秦白确实知道训练后会变得很强,但绝对没想到,竟然会强悍到如此程度。

不知还记得公司化吗?公司化的特点之一——专业的事,专业的人去做!

一般的社团,如果拉人出去打,基本就是打群架模式。就像那个村寨里一样,前几排的人还能敢打敢拼,后面大群的人都是摇旗呐喊的。打顺风仗还可以,可万一逆风,那剩下的就没几个了。

而公司化的社团,把出去打的人专门独立成一个部门。所有人天天训练,基本都是敢打敢拼。如此一比较,结果就是显而易见,在人数差不多的情况下,如果双方开打,公司化的一方基本能稳赢!

当然,现实中不可能分工那么的细。但不管怎么样,秦白可以保证,就算那村寨一点儿错都不犯,凭借着石柱他们的实力,全胜可能困难些,但大部分人冲出去逃跑,这是毫无疑问的。

然而万万没想到,真正的表现竟然远超自己的估计。不仅做到了碾压,还做到了零伤亡。因此里面肯定有自己没有注意到的细节。

更为关键的是,《孙子兵法》里面都说过,首先就要做到知己知彼!如果对自己实力没有一个准确的估计,未来自己的计划,肯定会越走越歪的!

第124章官差到来

很快,秦白就发现,起作用的很有可能就是军训。而且效果极佳,在短短一个多月内,就能让训练的人脱胎换骨。

前世中,秦白同样组织过手下军训。不过当时的目的,主要是为了培养组织性和纪律性,倒是没想过提高战斗力什么的。你说列队走正步等科目,一般也用不上啊?

而且现代社会中,光天化日几百人的群架相当罕见,总要考虑社会影响力,一般也就是几辆车几十个人打上一架。还有就是枪支的存在,与井家庄的江湖争斗可以说是完全不同。

之所以会保留几乎所有的科目,无非是种惯性。别人都这么军训,那我们也就这么军训,不求甚解,先拷贝了再说。而且秦白进过军校,他身上更是惯性强大。

不过在军校的时候,秦白也曾经问过教官。教官的回答就很有意思,他承认许多科目已经没用,无非是近代滑膛枪时代,排队枪毙的训练流传下来的。为什么依然保存呢?就是为了培养新兵有组织纪律性。

因此在小红岭寨子军训的时候,秦白同样是照搬全抄,目的也是组织纪律性。然而却给了他一个意外惊喜,这些军训科目似乎特别有针对性,很适用于冷兵器时代。

也就是说,这次对方还是江湖群架,而石柱他们已经是摆成军阵。这才一下子把实力拉开,最后才会形成这种碾压。

前世中,也是因为秦白进过军校,又因为卧底的时候防止暴露,他晚上的社会活动就比较少。喜欢宅家,看看书、学学东西,还有上网逛论坛什么的。出于兴趣,他就是几大军事论坛的常客,虽然基本都是在潜水,但几年如一日的学习,学习能力又特别强,他纸上谈兵的水平,应该比那些业余军迷好上一点,比专业军事专家差了一点。

因此秦白立刻就回忆起了相关知识:排队枪毙战术应该继承于西班牙方阵;西班牙方阵应该继承于冷兵器时代的瑞士方阵;而瑞士方阵可能继承于二千多年前亚历山大大帝的马其顿方阵。

那么说起来,最有效果的应该就是列队训练吧?而且无论是西班牙方阵,还是瑞士方阵,都相当重视前几排的长枪兵。如果这次石柱他们带上长枪?那战果是否更加出色呢?

好吧,现在又不是争霸天下,无非就是江湖争斗。先考虑眼前的事吧。

秦白结束沉思,开口吩咐:“那个林豪想黑吃黑?没那么便宜。把人集合起来,我们跑趟平度。”

“啊?”虽然所有头目都赞同报复,但没想到秦白居然会那么心急。刺毛就问道,“白二哥,那个林豪可是在平度城里,难道俺们就这么杀上门?不先派几个探子去打听吗?”

“就是要打他个措手不及。”秦白说道,“而且之前联络的时候,不是说林豪白天一直在城外自己的地盘上吗?晚上才会回城里的家中。放心,我不会蛮干。如果事不可为,咱们就撤,最多就是白跑一趟。”

听秦白已经有了决定,众人都点头答应。

秦白接着吩咐道:“到库房找找,把以前缴获的长枪都翻找出来,这次咱们全部带走。”

“……”

秦白之所以会如此心急,主要是想尽快挖出林豪背后的人。林豪与秦白远日无怨、近日无仇,鬼才相信他会为了那些销赃都很困难的火柴动心呢,肯定有幕后主使人。而那个幕后主使人,有很大可能也是那个躲藏在暗处的黑手。

另外就是更准确的判断自己的实力。毕竟之前的那些仅仅是猜测,秦白还是想要眼见为实。说实话,发觉实力竟然远超,连秦白自己都有些害怕!

……

这次秦白带走了126人,几乎把小红岭训练时间比较长的人全都带走了。留下的那些训练时间实在太短,起不到什么验证的作用。另外还带走了几乎所有的大车和马匹,从库房中翻找出二十几把长枪,伪装成一个商队,连夜就赶往了平度。

由于秦白行动迅速,又很注意保密,因此在井家庄,许多人甚至都不知道他已经离开了东二坊。

那一天,进井家庄的道路上,匆匆走来一位官差打扮的人,他身后跟随着几个流里流气的泼皮。而那官差气喘吁吁,嘴中骂骂咧咧:“艹!那个秦家兄弟居然跑那么远?害老子差点儿跑断腿。等找到后,爷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身后有位泼皮连忙露出谀笑:“张爷,就看他们识不识相了。”

那位张爷名叫张涛,他是掖县衙门的帮役,这次是来通知秦白兄弟俩服徭役。听了那泼皮的话,张涛满意的点点头:“哼,敢不识相?爷手中的铁链就锁了他们。”

“那是,那是。不给个一两、八钱,没那么容易放过他们。”

“呵呵,其实少给点钱也成,就不知他们家有没有年轻点的小娘子。”

几个人在淫笑,张涛笑骂:“好啦!少不了你们一口汤喝。快去找人问问,那个东二坊怎么走?”

其中一位泼皮向周围一看,一眼就看到一位正靠墙懒洋洋晒太阳的年轻人,面相老实,笑容憨厚,于是趾高气昂的指着大喝:“喂,就是你!爷有话要问你!”

赵豪听到有人叫自己,就偏转过头,发现就是个领着几个泼皮的帮役。江湖上懂行的人能区分,衙役和帮役虽然服饰类似,但帽子和腰带上还是稍有区别。

然而帮役毕竟也能代表官府,也没必要平白得罪。于是赵豪懒懒的点点头,根本没有主动跑过去的意思:“这位差爷,有事吗?”

对赵豪的态度,那几个泼皮十分不满。他们向来狗仗人势,刚想大声呵斥,就被张涛阻拦住。

虽然张涛成为帮役的时间并不很长,但井家庄的名声还是知道的。这里是藏龙卧虎,说不定哪个角落就窜出位江湖猛人。于是客气的抱了抱拳:“敢问这位朋友,请问哪里能找到秦白、秦高兄弟俩?”

“秦白、秦高?两兄弟?没听说过!”

第125章找上门

真不是赵豪有心想要欺骗张涛他们。他是真没听说过,连整个井家庄知道兄弟俩全名的极少,大部分还以为他们俩姓白呢。白二嘛!甚至外面还有人称呼秦高为“白三”。

不过赵豪的回答也没引起张涛的怀疑。估计秦家兄弟就是哪里的小角色,不知道也很寻常。于是张涛继续问道:“那东二坊该怎么走?”

赵豪顿时眼一亮:“差爷,您问的是东二坊?秦家兄弟就在东二坊吗?”

“正是!”

“呵呵,您早说呢。”赵豪容光焕发,态度立刻变得亲热,“差爷,我领您去,快跟我走。”

虽然有些糊涂,但有人领路,那总是好的。于是张涛他们连忙快步跟上,没想到三转两转,赵豪就领着他们进入了梦仙居。

没一会儿,程娘就寒着脸出现。赵豪连忙辩解:“程娘姐姐,真不是我故意来的。这几位差爷来找人,我就是帮忙领路!真的就是领路!”

“找人?”程娘对赵豪这头死缠烂打的蠢猪已经彻底绝望,连骂都懒得骂。她转头问张涛,“差爷,您找的是谁?”

一见梦仙居的门面和内部装潢,张涛就明白,眼前这位老鸨同样不能得罪:“敢问妈妈,您这里有秦白、秦高兄弟俩吗?衙门签票,让他们腊月初一卯时至东门,服徭役三月整。”

“啊?过年都不能在家过吗?到哪儿服役?”程娘一听,就相当好奇。

“就在本县。其他……在下真不知,都是大老爷的安排。”张涛回答的很含糊。当然,也不会那么没有人性化,过年总会放假几天。不过抓人的时候越含糊,不是越好敲诈吗?

对衙门胥吏来说,每次官府征发徭役,就仿佛像是过节!

其实按照朝廷的流程,官府确定征发徭役的人数后,通知到各乡各里,随后由乡老甲长安排好本乡本甲的人选,就是一个很简单的过程。

然而真正的实行会那么简单吗?首先是没安排到的,每家每户都要出点钱,作为对服徭役人家的补贴。“人家都去吃苦了,难道你还不该拿出点钱意思意思吗?”

这情况很类似现代单位里的无偿献血一样,本部门没献血的人,凑份子给鲜血的人一些营养费。

当然,在这个年代,去服徭役的人家是拿不到这笔补贴的。无非就是个借口,那些钱会被衙门胥吏和乡老甲长瓜分,首先就要收割一波。

接着就是定点收割,那些富裕人家会被故意安排上名单,然后你不想去?可以啊,明码标价,我们帮你去找个替代人选。嫌太贵?没问题,那你肯出多少钱……

反正花样繁多,因此这些天,整个衙门上下都很忙碌,都忙着自己去搞创收呢。而且约定俗成,各人都有自己的一块“自留地”。

也是凑巧,快班捕头顾兆和同样不知道这件事,他的“自留地”并不是秦白兄弟所在的甲,正忙着自己的事,连衙门都不怎么去。

而负责秦白兄弟那个甲的那位衙役,找到了负责的那位甲长,把指定名单一说,也没认为是什么大事,忙着创收去了。

这就要怪秦白崛起的太快,而且主要事迹都是在井家庄,反而莱州城里知道的很少。尤其是市井中,有名的依然是那个“白二”,很少有人知道真实姓名,还以为是俩个人,因此很容易被忽视。

然而其他人不知道,甲长这个地头蛇可能不知道吗?因此一听到名字,就立刻明白这是个烫手山芋。最明智的做法当然是置身事外,于是那个甲长不动声色,找到了经验比较浅的张涛,偷偷塞了二两银子,再捧了几句,接着给了个地址,就把这个麻烦扔出去了。

张涛一下子就被这二两银子迷花了眼。这里就有个错觉。江湖上那些名声响亮的,或者是隐名埋姓,根本无法在官府落籍,也就不存在服徭役的事了。或者已经洗白,成为本地乡绅,服徭役也基本不会轮到他们。

而秦白兄弟既然能被征发,首先证明他们是良家子,而且是无权无势。居然是无权无势的普通百姓,那又有什么难度呢?不是让张涛他们随便拿捏吗?

于是在利令智昏下,张涛就义无反顾的踏上了这条荆棘路……

……

而在此时,一旁的赵豪就帮忙询问,能与程娘多说几句也很愉快:“程娘姐姐,那你知道他们在吗?”

程娘这才发觉,自己似乎已经歪楼,她掩嘴一笑,展露的风情顿时让赵豪化身猪哥。微微一福:“差爷,您问的人奴家也不知。不过这里主事的是白二哥,您可以隔壁店铺里问问。”程娘同样不知道秦白兄弟的真实姓名。膨胀的太快,乱七八糟的人实在太多,许多程娘都不认识,她还以为,秦白的手下里有姓秦的兄弟俩呢。

“哦,多谢妈妈。”

“客气。来人呢,为几位差爷包些点心果子。”

“多谢,多谢。”

“诶,豪爷!您怎么还留着呢?奴家这里可不管饭。”

“呵呵呵。程娘姐姐,我就是来玩……,不不,我没想玩,从没想过。我……”

“哼!”

……

告别了那对莫名其妙的男女,张涛也没多想什么,反正就在隔壁,抬抬腿就到。

来到了火柴铺子,张涛他们就看到,铺子里横七竖八的坐着几个汉子,一点儿都没做生意的模样。说实话,说黑店倒是让人相信,模样个个都像是土匪。

离开东二坊的时候,秦白留下李敢让他掩护。而喜欢做生意的,或者说找借口逃避学习的唐东,被李敢赶回去继续学习。而这火柴铺子,一时就成了李敢李英的夫妻老婆店。

见到店门口突然出现官差,李敢倒也不敢怠慢。对于官府,平民百姓还是很害怕的,甚至连经历过那么多事的李敢都有些忌惮。

“请问差爷,到小店有何事?”

看到这“黑店”,张涛早已经有些心惊肉跳,发觉身后的那几个泼皮更是战战栗栗不成模样,他只能硬着头皮行礼:“这位朋友,敢问秦白、秦高兄弟在吗?”

第126章吓唬走

官差找上门?李敢悚然一惊,背后冒出冷汗。他想到秦白带着自己曾经做过的事,其中犯王法的还真不少,血案命案更是数不胜数。尤其是上次官府要求交人的事,虽然最后含糊了过去,但同样也已经得罪了官府。难道这官差是来抓二哥的吗?

李敢正犹豫着,可身后的手下就有些不耐烦:“姓秦的兄弟俩?根本没有啊?差爷,你们没弄错吧?”

“不该啊?”张涛同样彻底糊涂,难道那甲长给的是假地址?“原先他们住在南城外,就在运来客栈的后面?”

李敢连忙打断手下的话,还是先问清楚这官差的来意:“差爷!您找他们有事吗?”

“衙门签票,让他们服役。”

“什么什么,服役?”李敢大吃一惊。

而张涛身后的一位泼皮解释说:“就是大老爷要挖河修路,全县各乡各甲都征发徭役。”

李敢一听,就哭笑不得,原来是自己吓自己。可接着又一紧张,他突然就发现了一个大问题。

如果在其他时候,李敢完全可以先答应下来,等秦白回来后再行处理。反正又不是明天就要报到,名单完全来得及修改。可以花钱去衙门通门路,或者花钱雇人代服徭役。甚至很严格的话,衙门不肯通融,同样可以天天点卯,在工地上吃吃睡睡,要做的工由其他人来,无非就是花钱的事。只要分配给自己的活能做完,官府也管不了是怎么完成的。或者说,哪个监工敢来管?他活腻了吗?

所以说,当时那个书吏包惠已的判断是对的。让秦白兄弟服徭役,基本就是让他们度假,对个人来说,并没什么损失。因此,矛盾不会一下子激化,总有个慢慢缓冲、慢慢发酵的过程。

然而现在的情况就有些不同。根本用不了这缓兵之计。要不然,该怎么说呢?说“秦白不在”?那还怎么保密呢?

急中生智,李敢就想到另一个方法——把他们吓唬走!

于是立刻露出恶相,探身出柜台,一把揪住张涛胸口衣服:“王八蛋!你让谁去做苦力?”

李敢突然变脸,还真的把张涛他们给吓唬住了,他期期艾艾:“我……我没有啊?这位爷……”

李敢突然的举动,不仅把张涛他们吓了个半死,也让屋里的手下都吃惊不小。他们全都站了起来,有人疑惑问道:“敢子哥,你?”

“艹!这王八蛋说的人,就是白二哥和高子!”

“……,艹!”

“哗啦啦”,群情激愤,都亮出手中的家伙。绕过柜台,一群人把张涛他们团团包围住:“老实说,这是谁憋的坏水?”

“敢让俺们大柜做苦力?你特么的棺材定好了吗?要不要让你们全家团聚啊?”

“想不想让俺们勇胜都过来?上千把刀为你做工?”

“艹!到底是谁指使的?快特么的说,老子今天就去废了他的招子!”

“……”

张涛已经快要吓尿,他终于明白,莫名其妙的捅了马蜂窝:“好汉好汉,小的真没有。小的就是个跑腿的。敢问那个秦白……?”

“啪!”不知道谁给了张涛一个耳光:“艹!俺们大柜的名字你这王八蛋可以随便说的吗?”

捂住脸,张涛已经要哭了:“不是不是,是秦爷秦爷……”

李敢松开手,示意手下让开:“他是俺们勇胜的大柜,你可以到井家庄里去随便打听。这位差爷,俺也不为难你。你应该是被别人阴了,来做这种找死的事。带句话回去,让那个给你名字的人听着。乖乖的把名字改了,今天的事就算了。还有,回去管好你的嘴,今天你没有来过!这样的人才能活得长久。懂吗?”

“懂!懂!”张涛连连点头,“请问您是?”

“你家敢爷!”

等李敢放走他们后,张涛还不死心,悄悄派了一个泼皮进井家庄打听。可等那泼皮回来禀告后,张涛的脸已经吓得苍白,破口大骂:“章家那个老不死的(就是那个甲长),竟敢害老子?”

“张爷,接着该咋办?”有泼皮就问道。

“咋办?特么的都快逃!天黑前一定要逃进城,在外面就不怕他们做了咱们?”于是几个人开始埋头狂奔,向着莱州城拼命逃去。

一边逃,张涛一边就想哭。怎么自己会那么倒霉,赚点外快都能遇上个阎王。不过想到那个里长,没能量能当那个里长吗?还真不怎么怕自己这个帮役。坑了也就坑了。也只有去找自己的老大,也就是壮班衙役谢大虎,让他为自己撑腰了……

……

就在次日午时,平度州城北门外的一家酒楼。整座酒楼已经被全部清场,林豪陪同着几位客人,围坐在二楼的一张酒席上。

林豪望了一眼窗外,入城的道路上熙熙攘攘。几十步外就是北城门,十几位兵卒正忙着收取入城费。

回过头,林豪笑问:“李先生,丘捕头,要不要叫小曲?再找几个姑娘陪饮?”

那位李先生是平度州衙门刑房书吏,丘捕头是壮班捕头。今天之所以来找林豪,正是为了附近村寨发生的一件大案。他们根本就没心情风花雪月。李书吏摇头婉拒:“豪爷,先说正事。孙家村那边共死伤六十多,其中惨死的有三十七人之多,随后烧毁房屋八十九间,牲畜财物损失无计,现场是惨绝人寰。豪爷,您这里能给个什么说法吗?”

林豪不动声色:“李爷,您这事不该问我吧?”

一旁的丘捕头说道:“那我手下的弟兄发现,里面有游虫和你另一个手下的尸首。总不会赶尸过去的吧?”

见林豪还想开口狡辩。李书吏举手阻止:“豪爷,今天我们来,是想谈个章程,并不是过来为难你的。你要知道,这案子上报上去,大老爷这边也落不得好,衙门上下落不得好,你这里同样落不得好。咱们该想怎么圆过去。总不能治内盗匪猖獗,大老爷丢官去职?先说说吧,这案子是谁做的?”

第127章欺上瞒下

其实对于本地治安,平度衙门上下早已经绝望。就看看他们周边的那两个地方:一个是莱州,矿老板遍地;另一个就是招远,这就不用多介绍了吧?现代都相当有名,全特么的是群淘金的亡命之徒。

在另一个时空,明末时期的矿监,他们在官宦人家、富商遍布的江南,还有将门军汉聚集的辽东,都能威风八面、横行无忌,可就是对招远毫无办法。最后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上报朝廷“金银匮绝”,自己吃一份孝敬就算了。

淘金客的狂野远超一般人想象,而且相当排外。就简单介绍几段历史,澳大利亚大金矿发现后,那些有财有势的大矿产公司购买下了开采权。然后进去的人全部被杀绝,进去多少,就杀掉多少。到最后,只能放弃治疗。

而旧金山淘金就更狠。许多人也许不知道,其实整座旧金山都是一个人的农场?可后来呢?那些淘金客哪里管的了那么多?自由的圈地淘金,自由的地产交易,把别人的地皮随便买卖。当那个人寻求法庭判决后,那些淘金客当晚就冲入他的家,把他三个儿子全部杀绝。吓得那个恰巧没在家的农场主和判决的法官连夜逃走。连美国政府后来也默认事实。所以说,吹嘘什么西方的法制精神?有些时候,这其实就是一个屁!

为了金矿,甚至动用国家机器都会大伤筋骨。想像一下,当年日不落帝国的那两次布尔战争吧,大英帝国可以哭晕在厕所里。

但不幸中的大幸,从个体来说,淘金客确实比井家庄这里都野,但根本没有组织性,都忙着自己小团伙淘金呢,不讲团结,内耗也狠,整体实力就比动不动有几百、上千矿工的井家庄矿老板差了许多。而且比较内敛,不怎么到外面浪。因此名气上就小了许多。

然而再不怎么出去浪,总有那么几个闲不住的。因此平度就夹在了莱州和招远之间,日子过的是苦不堪言。

不过久病成良医,被祸害多了,平度衙门里也就有了很熟练的应对办法,那就是欺上瞒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如果上报朝廷,不仅官员会受到审责,处理的结果也无非是派兵围剿。而这样的“匪患”,那些衙役肯定不肯去送死的,动用战兵或者客军也绝无可能,只能动用本地的卫所。可那些卫所的战斗力,平度衙门里还不知道吗?能打个鬼啊?大概偷鸡摸狗还行。

而且都是本乡本土,那些匪盗都消息灵通,早就跑得没了影。最后的结果,肯定就是把平度乡间再祸害一遍,官府不仅要帮忙擦屁股,可能还会再次受到朝廷审责。丢官免职还真不是不可能。

于是一般情况下,平度官府就比较喜欢用江湖手段解决。相互卖个面子,只要不过分,那就眼开眼闭。

然而当李书吏问林豪后,林豪却心中犹豫,一来江湖事江湖了,江湖人惹官气的名声总是很难听。二来就是这件事他是亏心,是林豪主动黑吃黑。哦,不对,火柴并不是什么黑货,那可是正经商品。而且勇胜是按照江湖规矩打过招呼的。从道义上说,林豪根本就没有丝毫道理。

而看到林豪在犹豫,丘捕头就不耐烦了:“豪爷,其实我们知道是井家庄的白二干的。真是笑话,孙家村几百号人,对付几十个,居然被杀了个人头滚滚?而你和孙家村想联手吞下这笔货。偷鸡不成蚀把米!现在把事闹大了,你该给个交代吧?”

见衙门里已经了解了真相,林豪反而光棍起来:“给啥交代?难道让井家庄欺负到咱们平度人的头上?”

“别特么的废话。”丘捕头骂道,“事儿一码归一码。这案子会报个‘马匪猖獗,越境肆虐’。不过需要上下打点,不会少于一千五百两。就问你,你准备啥时候给?”

由于明朝建立后,为了解决中原王朝缺战马的问题,就实行了“官牧改民牧”的马政政策。而实行了这个政策后,贯穿明朝二百多年,战马确实是不缺了,可那些牧马的百姓是苦不堪言。尤其是山东成为了重灾区。导致马匪是屡剿不绝。

而到了现在,马匪已经成为山东各地官府推卸责任的万金油,只要是棘手的大案,全都能推到马匪的身上。反正马匪嘛,肯定是到处流窜,也没个管辖地,法不责众,就可以在朝廷里蒙混过关。

可一听竟然要一千五百两,林豪一下子就跳了起来:“你们咋不去抢?哪儿需要那么多钱?”

“对!我们是不会抢。哪儿像你豪爷,真够威风的,还能抢到一群煞星头上?”丘捕头嘲讽道。

见林豪脸色难看,李书吏连忙阻止俩人的斗嘴:“那这样吧!一千两,绝不可能再少了。三天内送到衙门。否则别怪我们不在大老爷面前为你说好话。”

林豪很勉强的点点头。这结果还能接受,怎么说,他将来还想在这平度城里混,总不能得罪官府吧?一时之间,他有些懊悔,那天晚上就不该起贪心,最后竟然还要自己往里面贴钱。

而李书吏接着道:“还有件事,白二那里该怎么解决?我们不会管你们之间的恩怨,就是要保证,一定要让平度市面上安稳。”

李书吏的意思,你们寻仇就滚到外面去,我们是眼不见心不烦。

“诶,那个白二是啥来历?我以前咋没听说过?井家庄啥时候有这号人物呢?”丘捕头在一旁插嘴问道。

见李书吏同样很好奇,林豪倒是来了精神:“小角色,刚冒头的年轻人。”

“哦!”李书吏和丘捕头立刻开始脑补。这种刚冒头的年轻江湖人,往往会做事不知轻重,也比较亡命。就是为了要打响自己的名声。

林豪接着介绍,洋洋得意:“不过白二在井家庄已经得罪了不少人,连自个儿的主家也得罪个精光。早就赤条条一个,应该蹦跶不了几日。也没啥根基,可能风一吹就倒。”

第128章城门口

林豪开始大吹法螺。事实上,他还并不认为自己是在吹牛,那晚的神秘客人信任度很高,那可是来自井家庄的几大家。而且为了加强林豪的信心,当时说了不少贬低秦白的话。反正不管别人怎么样,林豪自己已经深信不疑。

于是李书吏和丘捕头的脑中,又为秦白贴上了“莽撞无脑”、“个人武勇”和“人单势孤”等标签。他们稍稍有些放心,那些井家庄想冒头的年轻人,最后能留下的可能十不存一。那个白二基本上也属于那一类,就像流星般,可能没多久就销声匿迹了。

气氛轻松了不少,丘捕头就随口笑问:“豪爷!那白二该不会找上门吧?”

林豪嗤之以鼻:“他敢来吗?不是我夸口,要不是怕麻烦,我早就去井家庄解决他。老子出道的时候,他还在吃奶呢。都不知道捏死过多少这种玩意。真不是吹,如果现在见到那个白二,老子让他乖乖跪下叫爷爷!”

听到林豪越吹越没边,李书吏提醒说:“豪爷,孙家村的事还没过去呢。你总该联系那个白二,快点把这里的事解决。其实完全可以推到孙家村头上,就说是误会。不管那个白二信不信,起码给了个台阶。或者说你下面的人自作主张,别让白二先针对咱们平度。你不是说,他得罪的人很多吗?那正好,让他们井家庄窝里斗,说不定没过多久,那个白二就已经完了。”

“不用!如果他来,老子一个人就能对付他!”林豪信誓旦旦,越说越信心爆棚。

丘捕头已经看不过眼了:“我说豪爷,怎么说,那个白二都能在井家庄立足。几十个人就差点儿屠了孙家村?”

“我已经问过,当时还没开打,孙家村自己就乱了。那晚就是他们的运气好,其实根本就没有交手。真遇上我,只要振臂一呼,就有几百弟兄愿意为我拼命。咱也不说大话,根本没必要怕那个白二。这里是我的地盘,你们再看看楼下,那些都是我的手下。而且只要一喊,很快就有更多的弟兄赶到。咱也不能涨那个白二的志气,就是不出门,难道他还会打进来吗?”

望了一眼窗外,李书吏和丘捕头不约而同的微微点头。这个林豪虽然喜欢吹牛,但脑子还算清醒。只要能躲在平度,不乱跑出去作死,应该没什么问题。

而且粗粗一看,楼下带家伙的人就不会少于五十。看样子,林豪对自己的安全已经很上心。这里离城门也很近,一有动静,城卒也会赶到。总不会光天化日之下杀进来吧?

……

城门外,道路边上,苏总旗端着一碗酒,面前的小方桌上摆着两盘凉菜。他翘着腿,盯着手下的城卒在忙碌,又看了一眼慢慢走近的一个商队,心中乐呵呵的在琢磨:“今天收成似乎不错,应该有五、六……,共七辆马车,看车轮痕迹应该都是重车,怎么说,也不会少于五两吧?”

可就在这时,身边突然响起了哭喊声:“这是给俺爹抓药的钱啊!军爷军爷,你们不能拿走啊!”

苏总旗转头一看,就见到一个姑娘打扮的坐在地上撒泼。而几个城卒正被她拉拉扯扯,苏总旗气的大吼:“特么的闹啥?还给她三文!把这女人扔进城!”

苏总旗嘴中骂骂咧咧,真是群蠢货!大生意上门,还在乎这丁点的小钱吗?

然而当苏总旗刚回过头,就见那个商队已经停下车,里面鱼贯下来了三、四十个蒙面汉子。连同戴着斗笠,蒙着防尘纱的车夫一起,迅速的列队完毕,整齐的小跑着,气势汹汹向城门口跑了过来。

苏总旗目瞪口呆,手一抖,碗“哐当”一声在地上粉碎。接着一下子没坐稳,椅子翻倒,人摔到了地上。就听到耳边自己的手下在大喊:“有人偷城啦!土匪打进来啦!……”

顿时是鸡飞狗跳,到处有人在抱头鼠窜。苏总旗晕头转向的刚想爬起,惊惧发现,那伙人已经跑到自己的跟前。手中的兵器正指着他,枪尖上冒着寒光。

苏总旗都快哭了,跪着举起双手:“好汉好汉!俺也是穷苦人家,最佩服你们行侠仗义啊!”

眼角的余光中,苏总旗看到,城门口的人早已经鸟兽散,兵器扔了一地,自己的手下已经逃的一个不剩。只有那个姑娘不知道从什么时候爬了起来,站在一旁,呆呆的看着这边,似乎已经被吓呆。

而对面那个似乎是首领的人,做了个手势,让手下放下兵器。耳边响起嗤笑:“没想到这么废?喂,能爬得起来吗?”

“能能能!”撑着小方桌,苏总旗勉强站了起来,依然感觉自己的双腿在颤抖。

“看你还有良心,还钱给那个小娘子,今天就饶你一命!”

“是是,俺是好人!和诸位好汉一样,以后一定做好人!”

周围的笑声越来越响亮,那首领把刀一指城门:“江湖寻仇,闲人退避!带着那小娘子进城吧!别忘了关城门!”

“啊?”苏总旗彻底风中凌乱。什么状况?怎么城门洞开,可以冲进城随便肆虐,可那些土匪却让自己关城门?“不敢不敢!好汉,俺不敢啊!”

“不敢就剁了你!”那首领刀一扬,威胁道。

“哦哦!”没啥说的,听话做事吧!苏总旗屁滚尿流的跑向城内,甚至没忘记那首领的话,顺手也把那姑娘拉入城内。

“想啥呢?叫你关城门!”

“是,好汉!”苏总旗头脑已经麻木,机械般的关上城门。这才松了一口气,浑身瘫软的滑靠在城门上。

“这位大哥,您没事吧?您真勇敢!”苏总旗突然感觉到,一只小手在为自己擦汗,他这才发现,自己浑身已经被汗淋透。

抬起头,苏总旗突然感觉那姑娘是那么的美,一下子击碎了自己单身狗的心。鬼使神差般,露出笑容:“妹子,俺还没成家呢?”

“大哥!”那姑娘羞涩的连连跺脚,“俺要去抓药!”

“对对!一起去!给俺们的爹抓药去!”

“大哥!”



第129章磕头喊爷爷

见石柱他们按计划冲向城门,秦白与同桌的几个手下站起,拿出块布蒙上脸,快步走出茶铺。其他手下纷纷从周围的店铺中涌出,全都是蒙面持着兵器。秦白一指对面的酒楼:“打进去!”

突然的举动,让周围的路人全都惊呆住了。只有茶铺中一位书生仿佛受到刺激般,突然拍案而起,指着秦白他们的背影,激动的大喊大叫:“朗朗乾坤!朗朗乾坤……”接着就被他的书童死死捂住嘴,颤抖着声音在耳边说话:“公子!千万别出声啊!”

秦白并发觉身后茶铺里的那个小花絮。事实上,他根本没想过要伤及无辜,就是让石柱夺下城门,也仅仅是不让人来打扰自己的行动。没想到石柱做的比原先计划中的还要好,指挥着那位苏总旗关闭城门,彻底断绝了城内外的通行。

此时,七、八十人已经形成了个扇形,快速的冲向酒楼,最前排的已经排成一行,放平手中的长枪,对准了酒楼外最边缘的那几个人。

“有贼!快来人啊——!”

终于被发现,林豪的手下纷纷拔出携带的兵器,可回头一看,集体傻了眼。由于要在平度城活动,林豪的那些手下不可能带着长兵器招摇过市,所以他们的兵器都是些短刀短棍。与五尺长度的长枪相比,那同手无寸铁也差不了多少。

而秦白这边,领队的刺毛见距离快差不多,就大声一喝:“刺!”

随着号令,前排十几把长枪本能般的猛刺而出,最外围的林豪手下根本就措手不及,几个身体都被刺出血洞,哀嚎着倒了下去。

秦白并没动手,他站在后方在默默观察。那天石柱的手下,被分为两批,一批跟随着石柱去夺城门,另一批就是现在这些站前排的长枪手。

实际上,与林豪的手下一样,秦白的人原先同样不怎么喜欢用长枪。或者说,江湖人都不怎么喜欢用。除了携带不方便,关键是不怎么保险。使用长枪,如果第一下没有刺中的话,或者再混战中,一旦被对手近身,那基本就是任人鱼肉的局面。除非像振威三英或者世代将门子弟那样,从小就下苦功,起码练上近十年,这才能如臂指使,在对战中不落下风。

因此随着缴获的各类兵器越来越多,这些长枪都放在库房里生锈。然而这次秦白下令全部带上,并且规定前排的人一定要用,确实背后有些非议,并且隐隐有所抗拒。直到荆建答应,会在前排的人的身后安排刀手保护,这才让这些人勉强同意了使用。

然而结果却出乎意料,没想到并排齐刺的威力是如此之大!后方掩护的曹大材慢慢放下猎弓,稍稍松了一口气。而号令的刺毛大喜:“向前冲!再刺!”

可这时,前排却突然出现了混乱。有些人听令继续往前冲,有些却慢下脚步,寻求身后刀手的保护。这一乱,顿时就出现了缺口,冲的人继续一刺一收,飞溅出的鲜血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道血线。可他们并肩的同伴却突然没有了,许多缺口里都出现了林豪的手下。只要往身边刺砍,秦白这边就会出现伤亡。幸好突袭来的太快,林豪的许多手下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而秦白这里反应就快了一线,刚才没动作的长枪手和刀手一拥而上,很快就把那些人刺杀砍倒。

……

在酒楼边上的长厢房里,已经摆开几桌,几个林豪的头目正劝着酒。而这里的客人都是李书吏和丘捕头的随从。然而突然听到外面声声惨叫,所有人扔下酒杯,迅速挤到门窗前偷偷往外看,就看到场面已经一面倒,林豪这边一下子被打崩溃,剩下的人都转身四散而逃。

根本就不是一个等量级的较量,看到的完全就是一场屠杀。接着,里面的人手忙脚乱的拿出兵器,却没一个人敢冲出去,甚至没人敢发声。

过了一会儿,才有人压低嗓子询问一句:“咱们该咋办?几位爷还在楼里呢?”

而带头的那几个相互对视了一眼,接着集体装傻,装作没听见这句话。这时候,最好就不要惹事,有必要去主动招惹那些煞星吗?都是娘生爹养,命都是自己的。至于楼里面的那几位爷,只能让他们自求多福!

……

而秦白已经在心中暗暗摇头。虽然交锋的时间很短,对面也已经崩溃,但打得确实难看,就这么几下,已经看不到什么整齐队列。更哭笑不得的是,就是那么难看,依然还是碾压。

不过起码证明,队列训练很有用,而队列配长枪更有用。然而现在不是总结的时候,见有人开始追击,秦白拔出刀,大喊:“别管其他人,咱们进楼!”

冲入楼内,发现角落里有六、七个拿着兵器的人,对着秦白他们,一副畏畏缩缩不敢动手的模样。

秦白叫道:“江湖寻仇!只找林豪!不相关的趴下抱头,绝不会滥杀无辜!”

话音未落,就有几个扔下兵器,抱头趴下。剩下的只有俩人,他们都犹豫了一下,接着一人迅速的往地上一趴,另一个人鼓起勇气冲向秦白:“豪爷快走!俺挡住……”

“噗噗噗”几声,林豪那个忠心耿耿的手下就被乱刀砍倒。

秦白不紧不慢的率先走上楼梯。而楼上的那三个人已经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到处在乱窜。他们窜到一个个窗口,却发现整栋酒楼已经被团团围住,如果往下跳,面对的就是一个个枪尖,听到楼梯声响起,他们刚转过身,就见到一群蒙面人涌入期内。

“江湖寻仇!只找林豪!”

听到这话,李书吏和丘捕头很有默契的把身子往后一缩,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而林豪很干脆的“噗通”跪下,把地板磕的“砰砰”直响,口中哭嚎:“爷爷!爷爷!您一定是白二爷!饶小的一条狗命!真的和小的无关,是他们瞒着小的干的啊!”

第130章纷乱的平度城

边上的包厢里传出阵阵惨叫声,那是秦白的人正在拷打林豪。外面虽然站着不少人,反而是安静无比。而李书吏和丘捕头的脸色阴晴不定,不时偷偷观察秦白几眼。不过他们心里却安稳许多,发现秦白他们从头到尾蒙着脸,就是拷打问话,同样避开了自己,瞧这情形,很大可能不再会杀人灭口。

不一会儿,曹大材就从包厢里走出,对秦白微微点头。秦白同样点点头,曹大材心领神会,返身回到包厢,接着包厢里就传来了林豪的惨叫:“白二爷!饶小的狗命啊!别!杀人……”

林豪明显已经被堵住嘴,随后窗外传来“咚“的一声。就见林豪双手反绑,脖子上套着绳索,被猛的扔到窗外。于是他就吊在酒楼正面的半空,双腿不断挣扎,却越来越无力。一股臭气慢慢从林豪的裤裆中传出,临死之前,他已经是失禁。

见事情已经解决,秦白向对面俩人随意的拱拱手,接着转身就准备离开。可就在这时,俩人对视一眼,李书吏却突然喊住:“这位朋友,在下姓李,添为衙门书吏。朋友,在下不问你是谁,也不想知道。就想问问,您的事已经办完了吗?“

秦白回过头,看了看李书吏,又看了看他身边的丘捕头。丘捕头连忙行礼:“在下姓丘,壮班捕头。”

秦白笑着点点头,还礼道:“李经承、丘班头。我也是被逼无奈,得罪之处,请多多包涵。我不管你们是缓兵之计还是想打探些什么,我对平度没兴趣,也会马上离开。我就是公平交易的买卖人,最讲究公道,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李书吏和丘捕头都是一愣,没想到秦白会说的如此直白。接着就露出笑容:“有个不情之请,还是不伤无辜为妙?”

“放心!不伤一人、不取一物!”

“这样最好,在下也最喜欢交朋友。朋友,以后如果来平度,请一定要光临寒舍,在下会备上薄酒,以敬心意。”

“呵呵,一定。李经承、丘捕头。来日方长,告辞!”

“慢走慢走!”

……

双方是心照不宣,秦白立刻收队,迅速的离开了这平度城。而李书吏和丘捕头带着自己的随从飞奔到城门口,却发现大门紧闭。接着又绕到边上的城门,发现更夸张,连吊桥也拉了起来。他们连忙向城头喊话,可回答都要让他们哭了:“大老爷有令!严防奸细入城,防止内外勾结。”

“王八蛋!”李书吏破口大骂,“你还不认识老子吗?”

城头探出一个脑袋,扫了一眼就缩了回去:“李爷!不要为难小的。这土匪攻城,谁敢放人,谁就要丢脑袋的啊!”

“屁的土匪!”边上的丘捕头同样气的大骂,“快去禀告大老爷!就说是城外的最新消息。误了大事,老子进城后就活抽死你!”

一通忙碌,过了差不多一顿饭的时间,城头才出现了几个衙门的人,认出确实是李书吏和丘捕头,这才放下吊篮,只放这俩个人进城。又一阵小跑,他们匆匆来到衙门。就见里面已经热闹的像是菜市场,平度有名望的乡绅大户几乎全部到齐,都在七嘴八舌:“一定是马匪,快向朝廷求救!”

“不会是有人造反吧?快发大军剿了他们啊!”

“先别说其他,市面上都已经乱了。老大人,还是先派衙门里的壮勇弹压吧?”

“荒谬,壮勇不需要守城吗?现在是兵到用时方恨少,那些青皮无非是屑肤之痒,外面的匪盗才是心腹大患!”

“赶着你们家家丁多,能护得安全,我们这几家男丁少,就不用管了是吧?”

“都少说一句,别闹笑话。诶,说了半天,外面的匪盗到底进城了没有?”

“……”

公堂上的荀知州已经被闹的头疼。突然发现李书吏和丘捕头到来,就连忙起身:“你们先议着,本官去去就来。”

留下一名衙门里的老夫子,陪同着外面的人继续争吵。荀知州就与几名心腹一起,把李书吏和丘捕头叫到内堂。接着李书吏不敢怠慢,把全部经过一五一十的详细叙述了一遍。

听完以后,全都哭笑不得,荀知州“勃然大怒”:“大明天下,这清平世界,居然还有此种狂徒?”

边上一位幕僚连忙捧眼:“东翁,只不过是游侠寻仇,无非是闹得太过罢了。”

荀知州从善如流,“怒气”烟消云散,苦笑感叹:“三生不幸,居然来此地为官。悔之晚矣,当年抡才大典上,杏榜靠后啊!”

一听这话,其他人都集体鄙视。这话要传出去,天下的读书人可能要气死一大半。怎么说,荀知州也是同进士出身,虽然位列三甲末尾,但起码也是三年一次会试殿试的优胜者之一。

这里需要注意,虽然都是同进士,但外放为官,排名高的基本为七品知县,排名底的反而是六品知州。别看知州的品级比知县高,但基本已经没有前途。

七品知县重新选官,就有可能成为京官,甚至成为七品御史这样的清流。虽然机会很小,但还是有这样的前途。比如说,当年的海瑞就是这样从知县到御史,一不留神就上疏骂嘉靖皇帝了。因此前文那个司凡才会有那样的雄心壮志。

而六品知州就没这样的机会了。做不了京官,也成不了清流,朝廷不可能降品级任用啊?也没有合适的品级官位。又没犯错误,也不可能专门为你设立一个新官职。

所以六品知州一般都在地方上蹉跎,年龄到了就告老还乡。既然已经没有的前途,这些官员基本都是能捞就捞、得过且过的心态。一脑子为自己的家族多挣些家产。

因此刚才荀知州的表演,这些身边人都明白就是套路。反正配合着表演就是了,荀知州也肯定不会为“某个狂徒”去自找麻烦。只要不是真正的盗匪或者造反,那些江湖仇杀管官府屁事!

第131章总有刁民想害本官

既然已经确认没事,那就有时间慢慢讨论。于是先讨论怎么恢复城内的治安,很快就安排下去,顺便送去了外面的这群乡绅。接着就开始讨论如何善后。

“大老爷,城门紧闭、盗匪来袭,这事没法瞒。”

“那该如何是好?”

“李经承、丘班头,你们俩是当时谈的人,能否说说那个白二?”

“他答应只是寻仇,事后也及时撤走。起码现在还算守诺。不过那些江湖上人的话不能全信,就不知他以后会如何做。还有,白二从头到尾都是蒙面,如果他不承认,你们想过没有?”

“李经承,老朽没旁的意思。反正白二是井家庄的人,要管也是掖县去管。老朽的意思,能保证不再来咱们平度闹事吗?”

“这谁敢保证?您不是为难在下吗?”

“真不是为难。大老爷,诸位,能否听老朽一言?想要处理清楚收尾,就需那个白二配合。起码需要他不再闹事。因此这事只能麻烦到李经承和丘班头的身上。”

听到这里,荀知州来了兴趣:“陈经承,你是否已有解决办法?”

那位陈书吏点点头:“马匪猖獗,在屠了孙家村后,又至平度偷城。幸得大老爷英明,全城父老一心,让马匪不得其入,只能失望而返。事后经查,全城不伤一人、不损一物,大老爷居功至伟,全城老少感激涕零。”

所有的人眼都一亮,如果围绕着做篇文章,这反而是有功无过。

不过有人就有疑问:“陈老,不伤一人就过了吧?刚才李经承不是说,林豪手下毙命者过二十,连林豪都吊在酒楼上示众?”

陈书吏微微一笑,显得胸有成竹:“就说内外勾结嘛!所以请大老爷示下,需抄林豪的家,抓其族人,再捕其帮众。随后有了证据,那不就好办了吗?”

荀知州满意的点点头。像林豪这样江湖关系复杂的人,多少与马匪有些勾结。就算真找不到什么证据,那同样没关系,三木之下,什么口供拿不到呢?而且抄家?我喜欢!再说扫掉的是那些社鼠城狐,标准的为民做主,那绝对属于名利双收!

然而又一想,荀知州又叮嘱了一句:“盗匪上门,本官愧对父老。行文的时候就不居功了,尔等就多分润些。像李经承、丘班头,还有那个谁……就是关城门的总旗。多多益善,本官定会行印。”

“遵命!”陈书吏行礼道,“大老爷,小的们也定会让您满意。”

“呵呵呵。”荀知州心领神会。他名叫荀果,科举之路不算很顺利,为官的时候已经37岁。而来这平度也已经是第二年,因此就比较淡泊,对下面比较放权,也没什么野心。

按照荀果的设想,等结束这一任后,应该就会升任通判。等当完几年啥事都不管的摇头大老爷,按部就班将成为知府。接着在知府任上坐一、两任,年纪就应该差不多,该告老还乡了。带着上万两的私囊回家乡,含饴弄孙游玩山水,这辈子就这么过去了。

因此这样的功劳根本就没什么用。别弄巧成拙,有了“知兵事”的名声,被弄上九边或者剿匪的战场?

那就真的玩大条了。大丈夫马上取功名,这句话听起来似乎很霸气。可刀枪无眼,谁稀罕与那些丘八一起吃苦呢?再者说,自己对兵事其实屁都不懂,别上战场后变成送人头,那就属于害人害己了。

所以说,荀果真不想要这功劳,还不如多换些实惠呢。果然,陈书吏同样听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不过其他人也愿意多分些功劳。朝廷总该会给个嘉奖吧?那也是光宗耀祖,这年代的人特别重视这样的荣誉。

所有人都是皆大欢喜。这时就有人提出:“那白二该如何处置呢?”

边上有人就说道:“现在稳住他,又不是一辈子都需要稳住他。等结果一出、尘埃落定,想怎么收拾,不就怎么收拾吗?最多说当时蒙面,难以判断。事后查获新证据,抓到这条漏网之鱼罢了。”

“就不怕他反咬一口?”

“怕啥?他有本事一直在外面蹦,咱们也不会为难他。可万一他落到咱们的手里,让个人说不出话、写不了字的手艺,下面的弟兄还没有吗?”

“好了。”那位陈书吏见话题越扯越远,就直接问重点,“知道那个白二有啥背景?”

没想到还真的有人知道,在孙家村的案子后,那人恰巧向井家庄打听过:“大老爷,诸位,白二背后的主家是振威武馆,也就是大司马的贺府。不过最新消息,白二已经被逐出山门了。”

顿时一片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恶狠狠的看着那个提出建议的人。不管现在与贺府有没有关系,起码也有着贺府的标签。万一过几天,他们又和好了呢?

而且还有更恐怖的结果,万一这事落到有心人的耳中,把马匪光天化日之下打平度城,而那白二就是马匪,贺府和白二有关系,那就能联系到是贺府指使白二攻打平度城?这不就是造反呢?

不管贺观章和贺府会不会有事,反正与在座的所有人肯定是不死不休。谁敢拿命去和一位兵部尚书赌?那反而是招惹了大祸!

荀果心中破口大骂:“总有刁民想害本官。”他轻咳了几声:“咳咳,怎能冤枉无辜?要做到明镜高悬!好了,都下去办事去吧!”

“大老爷英明!”陈书吏连忙道,“诸位记得,出此门都管住自己的嘴。我们没见过那个白二,也从不知有这样一个人!”

“对对!”

“明白!”

没多久,知州衙门就冲出了一队队人马,蜂拥着跑向林豪和他手下头目的家。到处是鸡飞狗跳,妇孺哭嚎。没多久,带队去林豪家的衙役就翻找出几封信件,脸上狂喜:“果然!林贼与反贼有勾结!他想造反啊!”

根本就不需要伪造,更不用屈打成招,林豪自己的不谨慎,就把自己全家送上了断头台!

第132章这手真漂亮

篝火点点,到处是欢声笑语。又是一场零伤亡的大胜,所有人全都是兴高采烈。

“啪!”,在秦白的帐篷里,王七娃被曹大材重重的打了个耳光。他捂着脸在秦白面前跪下:“二爷!二爷!是小的错。都怪小的没看紧,才让那几个王八蛋逃了。”

秦白眉头紧锁,却感觉相当荒唐。逃走的共有四人,那几个都是王七娃的手下,也就是原先的矿黑子。事实上,秦白一直比较担心那些江湖客,自由散漫惯了。根本没想过,相对比较老实的矿奴会逃亡。而且在挖矿的时候不逃?挑选入寨子的时候不逃?井家庄火并的时候不逃?杀林豪的时候也不逃?等今天胜利后,他们反而逃走了?

总要先问清楚原因。抬抬手,让王七娃先站起来:“七娃,知道他们为啥逃?”

“俺打听过,这几个回来的路上一直说悄悄话。说您这是在造反,而且银子也赚够了,害怕被杀头,所以约着一起逃。他们还约过其他几个,那几个就没走。”

秦白立刻下令:“把那几个找出来,先当众抽五鞭子,罚他们知情不报。再每人赏五两银子,奖他们的忠心。七娃,你也是五鞭子,这两个月,所有的钱扣一半。别埋怨,我知道你有点冤,可无规矩不成方圆,你人没带好,那就该罚!”

“俺不冤,俺不冤!”王七娃连忙道,“俺命都是二爷您给的,这事也是小的的错。”

“明白就好。平日里你没把规矩讲清楚。想走可以,直接跟我说,无论放不放都不会有事。可自己逃?那还要我这大柜干嘛?还有,你们抽完鞭子后,也要对所有的弟兄讲明白。想走直接跟我说,现在就可以提出。逃走的那几个,肯定会派人去抓!”

一旁的吴立松就问道:“白二,那你不和弟兄们说几句?就怕人心涣散啊?”

“先不说。等会儿把所有的头目都叫进来。咱们的想法先要统一,否则就不怪弟兄们会胡思乱想。”

……

听着外面的鞭子声,秦白心中苦笑。说实话,这并不是玩游戏点鼠标,忠心程度会有数据显示。只要是人,就会有自己的想法。而且秦白在穿越前曾经听过一句话,外国人基本都是傻逼,很容易洗脑,因为一直处在森严的社会环境中。而中国人脑子就很活,“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句话已经是深入人心。

因此说,中国人是最好的士兵,同样是最差的士兵。都有自己的想法,骗人送命相当难。但一旦说清楚道理,却能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可以视死如归。就像在解放战争中,那些解放战士,之前可以毫不犹豫的投降,可改换阵营后,往往就一天行军后的谈心,接着就勇猛无比,立功受奖牺牲的都有不少。最著名的就是***,一位钢铁意志的英雄!

抽鞭子很快结束,十几个队长以上的人陆续进入帐篷。秦白问道:“其他人咋样?”

众人都摇摇头。秦白基本猜测出了原因。这里基本都是江湖客,想离开的以前就已经走了,留下的要么身背凶案,也没地方可去。就如同曹大材那样,就算荆建造反,他们也不会计较。要么就是梦想着江湖浪漫生活的。或者说,就是肌肉发达、头脑简单的那种。根本就没想那么多。

等所有人团团坐下,秦白就首先开口:“我这里先说一件事,官府的话就不能信。就说最糟糕的事,如果发了海捕文书,所有的事都由我担着,我会带着高子、敢子他们走。这里的局面已经有了,有私矿、火柴能弄钱。还有几百能打的弟兄。你们都是我最相信的弟兄,到时候就推举个新大柜,别管铁子那个二柜。公帐、账本我会留下。虽然时间不长,但自问没啥对不起弟兄们的。以后如果有缘再见,希望能笑着喝一盅。”

秦白并不知道,平度那里已经准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根本没有追究的意思。不过在出发之前,他就已经有了这最坏打算。无非回归初心,隐名埋姓去京城寻亲。

另外,当时就能不找林豪吗?难道等幕后黑手慢慢找上门?一个最坏就是逃亡,一个最坏就是死,应该选择哪一个?根本就不需要考虑吧?

帐篷里鸦雀无声,几乎所有人都已经惊呆。一时之间,他们都无法接受,如果没有秦白这个大当家,不知道自己将会何去何从?

王七娃显得很激动:“二爷!小的要跟您。小的……”

见还有几人也动起嘴唇,秦白连忙笑着举手:“别那么着急,这不是考虑最糟糕的事吗?这次回去,我会派人去平度使钱。就算这事摆不平,衙门也像筛子那样,没啥是秘密。真发了海捕文书,咱们也有几天准备的时间。不过最好就像那个李经承说的那样,官府不管咱们这些江湖寻仇。”

明显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曹大材冷眼旁观,心想自己的大当家这手还真漂亮,不动声色就让人归心。

坐在角落的吴立松同样如此,他想的就更多:“白二,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事。以前大豺说你练的那套,就是军中的把式,我还有点不信。可今天我可真信了。那个可真不是江湖争斗的做法,绝不会见那么多的血。就那么几下,十几条命就没了。今天你就给弟兄们说道说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吴立松就差直接问,是不是在准备造反?

秦白微微一笑:“我带着弟兄们是做活养家,不是坑蒙拐骗。你们应该知道,捞偏门,小打天天有,大打三六九。咱们有那闲功夫天天打吗?还不如一次就把别人打怕,让别人不敢惹我们。既然都要打,那啥法子好就用哪个。总不能让弟兄们用命换。就算你们想,我也舍不得啊?”

帐篷里响起一阵轻笑:“白二哥,确实打得痛快!”

第133章准备分田

容易得到的通常不会在意,失去才会珍惜,人性向来如此。说实话,现在这个团体来源比较杂乱,形成时间又比较短,谈不上有什么向心力。所以从某方面来说,说他们“根基浅”确实是准确的。

之所以能一直维系,无非就是因为秦白的存在。而且还不是什么领袖气质、人格魅力等等,主要是秦白一直采用着些小手段和金钱刺激。利用这些人心中的不甘心,想要改变自己生活环境,暗中激发起他们的斗志,把他们团结在一起。

大部分人其实对秦白并不以为然,承认他是大当家,无非就是某种惯性,毕竟带着自己一次次的走向胜利。但真要说什么忠心?那就不见得了。无非这就是一个打工的地方,秦白是自己的老板。满意的话,可以继续做;如果不满意,那就分道扬镳。尤其是年纪实在太年轻,总免不了让人轻视。

然而当这次秦白提出有离开的可能后,这些人却一下子感觉到了茫然无措。他们惊讶发现,在不知不觉之中,秦白早已经成为了他们的主心骨,也成为维系团体存在的灵魂人物。

秦白同样迅速发现了这些人的改变,还真是错有错着,收到了一波忠心。

突然,秦白就想到自己学员新兵训练的时候,当时要求“三操两讲五个一百”,可后来自己组织军训的时候,无论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都把那个“两讲”给忽略了。虽然当年自己对那个“两讲”的感觉,就是讲些大道理,年轻人很不耐烦听。也没什么用。但存在即合理,既然能一直保存,成为传统,那肯定有着合理之处。

也不用考虑太多,还是先试行,看看效果吧!依样画葫芦总是会的。如果没有猜错,“两讲”的作用应该是统一思想,能加强团结,提高忠心程度。

而在这样的气氛下,所有人也感觉亲近许多。石柱大着胆子询问道:“白二哥,俺知道有些话不该问,但憋在心里难受。俺们这些寨子里的弟兄打的多、练的苦,平时还要干活,可拿到的却比外面的弟兄多不了多少。俺们也知道,您做大柜的也有自己的难处。可总得给个说法,要不然,弟兄们总会有抱怨。”

秦白笑着对石柱点点头:“柱子问的挺好。其实都是自家弟兄,有事完全可以敞开说。我是这么想的,寨子里的弟兄只要干满三年,每人就能分到一块地。当然,领一笔差不多的钱也可以。以后可以回家种田,也可以安排到商号干活。平时就不再需要上阵,除非全体出动的时候,才会召集全部人马。这里我要说清楚,卖命不是一辈子的事,做兄弟才是一辈子。就三年,轮着来,以后会招募新人。弟兄们也要娶媳妇生娃,没人不想要过安稳日子。而这福利,肯定是功劳大的弟兄们拿。所以别看眼前,都要想着长远。其实你们就是心太急,过几个月就能看明白。过身和残了废了的那三十几个弟兄,等开春上林村的地开好了,就会分给他们的家人。不过丑话在先,这些都是公田,不得私自买卖。只需要交一成的租,其余的收成都是自己的。”

所有人都是大喜,这年代的人,对自己拥有田地有种极端狂热。虽然之前秦白曾经说过几句同样的话,但绝大多数人都没放在心上。可这次将会有分田的举动,一下子就会落实。事实摆在面前,由不得这些人不动心。

一旁的刺毛连忙问道:“白二哥,上林村只开了几百亩,根本就不够分啊?”

秦白笑着解释:“这次每户十亩,应该差不多够了。其实上林村的地抛荒太久,如果全部开出,不会少于一千二、三百亩。我知道你们问的是啥意思。是不是在问,你们这些人就有一百多,寨子里的新人还有近三百?等三年以后,那么多的田要从哪里来?是吧?”

哄笑声中,秦白说道:“真是群蠢猪!买啊?花钱买地,天经地义啊?”

哄堂大笑!

其实山东的地相当贫瘠,旱地多,像上林村这样的矿区,抛荒的地同样多。这些地根本就不难买,价格也不怎么高,大户人家根本就看不上。而且往往只需要修建灌溉工程,这些旱地就会变成水浇地这样的良田。

之所以以前没人会去做,一来山东的特殊政策,为了保证运河的水量,不允许挖沟渠和挖井,否则官府会折磨的你死去活来。二来成为良田后,基本都会被权贵巧取豪夺。

然而对勇胜来说,这就不成为什么问题。你巧取豪夺也要有那个本事,一言不合就亮出几百把刀。而且人手充足,足够去修建灌溉工程。而且这年代的水系发达,河流中根本就不缺什么水。

不过还是有人有另外的想法,曹大材笑道:“可额不会种田,额也不想额娃种田?”

秦白道:“你们想去种田,我还舍不得呢。”

笑声中,秦白继续道:“满三年的。想继续留当然可以留。田也同样会分。不过也有条件,总要给新人出头的机会。这里先不说,反正以后会与弟兄们商量。不过底下的弟兄是十亩地,你们就只有十亩吗?肯定会更多。你们一家人根本就忙不过来。虽说不能买卖,但可以世代相传。大豺,你娃不会去种田,难道还不会租给别人种吗?反正以后这些田都是公田,用的就是公帐和你们扣下的赏银。真不想要田的也可以,会按市价全部付清。不过还是要田好,子子孙孙都是份家业。”

众人都点点头,也没有了其他想法。而秦白考虑的是居住集中,不让这些好不容易培养出的人,三年后会全部流散。

而这时,石柱就笑道:“白二哥,不用那么麻烦,这些田就全部挂名在您的身上。俺们都信你,您不可能害咱们弟兄。根本不用公帐私账,那也贼麻烦。”

“对对。”

“就是,就是。”

第134章平度公议

相对于契约精神,这年代的人还是比较相信权威。什么以晋商为代表的千金一诺,还有什么中举后乡邻投身献田。都是相信个人的信誉,不怎么注重白纸黑字。不过,这也源自于这年代的社会环境。权贵大户利用官府撕毁契约的实在太多太多,而且根本就不需要承担什么后果。还不如用道德来约束呢。

可是秦白是现代人思维,特别讲究公私分明,否则很容易公私混淆,会引来许多矛盾。他连忙摇头:“趁着今天的机会,我要和弟兄们定下规矩。小红岭、上林村还有井家庄的那两座坊,都是弟兄们一起打下的,以后就是公产,包括私矿和那些田。火柴作坊是我个人的私产,以后还会新设一家商号,专门卖火柴,也可以做些其他的买卖。而商号的三成股是我私人的,七成还是勇胜的公产。火柴作坊给商号的价格,暂定为四两一箱,留给商号每箱一两的利润。至于我大柜的位置,该我的一份我会拿,包括以后也有我和高子的一块地。但我也不会多要,该上缴勇胜的一份也会交。同样是一成盈利,绝不会少一文。哪天我不坐这个位置,那一份就归新大柜。说清楚,一开始可能公帐的钱不够,我可以用私账去补,以后也不用还。但等到以后,这两本账本还是需要算清楚的。”

“不用那么麻烦吧?”刺毛摸了摸头,而其他人也是一脸古怪。江湖中的团伙,虽然也有公私帐之分,但大当家基本上都是混在一起,根本就是打统帐。会多多少少从公帐中挪用,那也是大当家的一种福利。

再说,火柴是秦白一个人搞出来的,毫无疑问就是他的私产。可现在却先分离出了商号,还拿出了商号的七成股?更不用说,上林村先不去提,小红岭就是秦白兄弟俩单枪匹马打下来的。

秦白微笑解释说:“你们是不是苦哈哈当习惯啦?以后自己开家铺子、有家作坊啥的,不照样是你们的私产?难道还混在一起吗?到时候同样上缴一份,勇胜就会给你们保护。”

众人一听,都乐了起来:“白二哥,您仗义!您好样的!”既然是秦白自己愿意,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而秦白也有着自己的打算。利益的捆绑,那才是最完美的团结。虽然自己表面上似乎分出去不少,但火柴的利益够大,足以让自己豪富。然而没有了这个团体,在这黑暗年代,这份家产能否保住呢?

应该说,今天定下的规矩还很“粗犷”,还有相当多的细节没有得到解决,甚至还有不少会反复。但起码有了土地政策、财务制度、兵役制度、税务制度等等的雏形,事实上就已经脱离了江湖团伙的层面,形成了一个军商一体化的武力集团。

而在座的所有人,包括秦白自己,此时都还没意识到,未来这些政策的影响会如此巨大。而且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今天这场闲聊般的谈话,将会变得越来越重要,甚至还被冠以“平度公议”的名字。

后世关于平度公议的研究,有着种种不同的说法。但不管怎么样,在秦白他们内部,平度公议甚至成为了某种资历的象征。甚至现在参加讨论的人和驻守在外的头目、帐篷外的那一百多人、寨子里的新人和矿山里的人、莱州城和南三坊外围的那些人,就形成了四个资历等级,成为升迁和重用的重要标准之一。

当然,前路坎坷,能一路相伴到终点,能有几人乎?

……

言归正传,等众人散去,秦白留下了曹大材等几个,询问起了林豪的情况:“你是说,背后指使的是沈家?我们哪里得罪过他呢?”

秦白发现莫名其妙的事实在太多。说是周家、倪家,或者王家都有可能。可沈家为什么会在这时候冒出头?难道他们全家吃错药了吗?

曹大材却忍不住乐了:“额刚才问过,沈家除了与周家、倪家等几大家结盟外,他们还巴结着城里的袁府?”

“袁府?”秦白同样知道这个袁府,祖上曾经在朝廷中入阁。如果说贺府现在是莱州府官宦人家中的大佬,那么袁府就是几十年前的扛把子。然而袁府根本与莱州私矿毫无关联,也根本与自己没任何的利益冲突,怎么就找上门了呢?

曹大材笑着解释说:“当年沈家巴结上袁府,不过已经那么多年,老一辈的交情都已经淡了,就没什么来往,外面知道的人也很少。袁府和城里的几家做官的家大业大,又嫌弃开赌坊名声难听,就让萧腾出面,开了银钩赌坊。而你却把赌坊烧抢一空,里面有不少赌徒抵押的东西。沈家就找到机会,想要重新巴结上袁府,于是就来平度找林豪了。”

秦白一听,就想起黑牙雄想赎回东西的事。可自己已经基本答应了呀?无非就是几百两差价的讨价还价。说实话,当时如果真透露出背后有袁府,秦白多少会给些面子。

秦白就觉得相当费解:“完全可以谈的事,他们为啥要打呢?”

“不就是听说你已经没钱,想要彻底断了你去平度的商路。拿捏之下,可以便宜点赎回吗?”

秦白点点头,可接着就觉得更加荒唐:“无非就是银钱之事,就算能便宜点,只不过几百上千两。可袁府大动干戈,这花费就更高了吧?”

曹大材“噗嗤”一声乐了:“别人就是想劫个道,却招惹了你这个天杀星。谁能想到,一下子就死了那么多人。额相信,现在袁府那边也正发愁吧?”

秦白同样笑出声,确实是这个道理。好好的一场江湖黑吃黑,被自己搞成了两场屠杀?

曹大材就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办?那可是袁府?”

秦白耸耸肩:“既然袁府不会露面,那咱们就装什么都不知道。继续打呗。先把沈家彻底打服!”

第135章信源号来人

俞正是信源号临清分号的大掌柜。当从崔新晓手里买下那二十箱火柴后,他们安排快船几天就送至通州,接着就送入京城总号。

京城总号拿到后,先安排送入几家老关系的权贵府邸免费试用,随后发生的事,让所有人全都目瞪口呆,订单如雪片般的飞来。不仅有那几家老关系,还有与他们交好的不少权贵。甚至还听说,这火柴被当成新玩意,被某位侯爷献入宫中,连皇上和几位娘娘都很喜欢,吩咐经办的太监出宫采买。

这一来,所有人全都坐不住了。快马送信至临清,要求大批量采购。要知道,现在京城里的行价是每封一两,那些权贵愿意出到一箱五十两!然而到了此时,崔新晓到井家庄的来回一圈,还根本没跑完呢。

盼星星盼月亮,总算盼到了那350箱。在悄悄询问了派去跟踪崔新晓的人以后,俞正就让分号稳住崔新晓几天,自己亲自出马,连夜动身来到井家庄。

在带路的人指点下,俞正提前下了马车,仿佛是路过东二坊。经过店铺的时候,装作是随意发现。一指放在柜台上试用的散装火柴,笑眯眯询问道:“这位小哥,这东西怎么卖?”

看店的依然是李敢。见俞正态度可亲:“老伯,除了住井家庄的,火柴不零卖。一箱起售,每箱五两五钱。”秦白还是很讲信誉的,既然已经与崔新晓说过,他就把批发价提了五钱银子。

“那我要的量大呢?”俞正继续询问道。

“量大也是这个价!咱们根本就不愁卖,只愁来不及做。”现在的情况依然如此,来往的客商问的人多,买的人少。这些天李敢也被问烦了。一听还以为又来了个好奇的,于是索性就一口价,反正也没多少量,无非要个三、五箱。

“哦!小哥。那你们每月能做多少?”俞正开始套话。

“做不了多少。”李敢一下子就警惕起来。因为秦白吩咐过,千万不能透露自己的产量。

“这样啊?那做这火柴难不难?”

这问题不用教,李敢自己都能吹:“当然难。要安排大量的人去做。诶,老伯,您问这些干嘛?”

俞正微笑着点点头,心里琢磨,看起来难点有二:其一就是火柴的工匠,其二就是需要大量人手。他也不再废话,行礼告辞,接着上车去往振威武馆。

坐在马车上,很快就跑来一人,那人来到车旁低声道:“大掌柜,我打听过了,做的只有这一家。都说是小生意,大头是座私矿。可能还没刚才的那座勾栏赚钱。”

“小生意?”俞正嗤笑,若有所思了一会儿,“小生意才好嘛!问过是谁做的吗?”

“听说是这里勇胜的白二亲手做出的。白二原先是振威冯爷的人,现在听说得罪了大司马家的贺府,就被赶了出来。所以在井家庄日子艰难,手头上也很缺钱。”

“哦?”想了想,俞正下令道,“还是先去见四海兄吧。”

没多久,马车就停在振威武馆的门口。由于贺府与信源号有着些生意往来,因此接到先行送来了拜帖,冯四海就亲自出门迎接:“德范,你怎么大驾光临了?”

“呵呵,四海兄,小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快请!快快请!”

俩人入内,分主宾落座。冯四海就有些奇怪:“有何事要让你亲自屈尊?其实送封信就足够了。”

“呵呵。我们信源号想加大铁器的采购量,不知你欢不欢迎啊?”

冯四海大喜:“欢迎之至。”可接着就有点奇怪,像信源号这样在京城、北直隶交游广阔的大客户,应该直接到贺府找三奶奶去谈,怎么会找到自己呢?

“哦,是这样的……”

俞正编了一通理由,接着确实下了一份大订单。宾主皆欢,不知不觉就开始了闲聊。闲聊了好一会儿,见冯四海已经没有了疑心,俞正似乎很随意的问道:“四海兄,今天我进庄子的时候,看到有种引火物,似乎挺有趣?”

“哦。”冯四海不疑有他,“那个叫火柴,现在庄子里用的人家不少。如果德范老弟喜欢的话,走之前,我就送你几箱。”

俞正笑眯眯的点点头:“我倒是真的喜欢。不瞒四海兄,我们信源号在京城认识不少公爷侯爷,其中一家就喜欢这机巧之物。不知能否割爱?也让小弟我能送个人情?给几个做火柴的工匠?放心,我定会给三奶奶和你备份厚礼。以后与你们也会常来常往。放心,今天的话能代表鄙号的东家和总号大掌柜。必定不违此诺。”

“这样啊?”冯四海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这年代工匠的地位很低,送来送去还不如送个歌女舞姬。而且对那些工匠来说,到了国公府或者侯爷府,反而是鱼跃龙门的大好事。再说,听说这火柴也赚不了几个钱。能换份交情,再加上如果信源号成为了长期客户,那肯定是挺合算。

这样的小事根本不需要通过贺府,冯四海自己就能决定。所以略微考虑了一会儿,冯四海就准备点头。然而就在这时,他看到阿健在门外,不断的对自己使眼色。

发现俞正同样看到了阿健的动作。冯四海告罪一声,接着大声呵斥:“混账!有啥事不能等会儿吗?没看到我正在陪德范老弟?”

“不用不用。”俞正连忙客气道,“阿健不是不知轻重之人,还是家中事要紧。”

冯四海当然知道阿健不是什么莽撞的人,于是就坡下驴:“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无妨。你先去忙。”

没一会儿,冯四海就回转过来。然而落座以后,脸色却阴晴不定。他终于有了决定:“德范,那东西来自东二坊的白二,如果你想要工匠,可以登门问他取。可这事老哥我可不敢保证。千万千万记得,要报我的名,否则那白二就长着张狗脸,可能说翻就翻!”

第136章大生意要谈

婉拒冯四海的挽留宴请,俞正离开振威武馆上了马车,不一会儿,又跑来几人到马车旁禀告:“大掌柜,那个白二的窝子叫勇胜,听说前几日在这井家庄打,共出了二百多人,应该就是他全部人马。他占的地方倒是不小,听说在莱州城都有地盘。在井家庄这里有两座坊,卖火柴的就是东二坊。留这里的总有几十个,私矿在上林村,应该也需要几十个。不过这里仅仅是做买卖,听说作坊安排在小红岭寨子里。那里最多留守的一百多。如果咱们能来三百人,应该就稳了。”

就如同那句很有名的名言——有50%的利润,资本就会铤而走险;为了100%的利润,资本就敢践踏人间一切法律;有300%以上的利润,资本敢犯任何罪行。

而现在利润竟然高达1000%,足以让绝大多数人疯狂。因此来到井家庄后,俞正早就做好了两手准备,一手就是拐骗;另一手就是强取。

然而回忆着刚才冯四海的表情变化,俞正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他还是比较谨慎的,想了想,决定还是先礼后兵为妙。毕竟是商人,如果能用钱解决,那肯定就是第一选择。

想到这里,俞正吩咐:“走!再去会会那位小哥!”

而这一次,俞正的态度就直接了许多。见到李敢后,寒暄几句,就立刻单刀直入:“敢子兄弟,能否安排与白爷见上一面?老朽这里有笔大生意,想要与他面谈?”

李敢再次想到秦白还没回家,对外还需要保密:“俞爷,能否先说说是啥事?可以的话,俺可以转达。”

俞正一听,就误会了。聪明的人想法多,他就以为,发现这个商机的人其实有很多,那个白二是在待价而沽。而这个李敢就像是现代总裁办公室门口的那位秘书一样,其实起到了一个筛检和隔离的作用。并不是阿狗阿猫都能见秦白的。

于是俞正再次自我介绍:“小兄弟,老朽可是信源号的大掌柜!”

可这话纯属鸡同鸭讲,李敢心中还在纳闷呢,这个信源号是什么东东?“俞爷,如果您要买火柴,那就请进。如果有事找俺二哥,那就请快说。”

俞正微微皱眉,似乎……竞争对手的名声不比信源号差啊?时间紧迫,他不敢再拖延了:“那好,就给白爷带句话,有没有兴趣与信源号合股?钱、人,我们都不缺。鄙号背后的东家讳名不提,但不妨可以对你说,他经常上殿面圣,是顶尖的大人物。所以地方上的那些小事,无非就是给衙门递一张帖子。具体占股多少我们都可以谈,甚至白爷有其他要求,也完全可以提。甚至给白爷和敢子兄弟你安排个官身,那都是小事一桩。”

俞正很熟悉这种乡下土豪的心态,相信自己的条件一定会让他们动心。至于合股后?只要信源号能够插手其中,还不是慢慢的变成自己的产业吗?现在花再多的钱,最后还不是信源号的?至于那个白二?等压榨完利用价值后,再看心情吧!

“啊?”果然,听到这条件,李敢一下子就动了心。尤其是那个“官身”,他感觉自己似乎被幸福砸晕了脑袋。能够一步登天当上官?这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啊!

……

而在此时,秦白叼着烟,领着几十人,三辆装满火柴的马车,向自己的东二坊走去。从平度回来后,在小红岭待了两天,安排好了一些事,这才动身回家。

恰好赵豪迎面走过,他笑着举手招呼:“白二,威风啊!直捣黄龙,绞首示众!”

“呵呵。”秦白不承认也不否认,“豪哥,谣言咋那么快?”

“能不快吗?井家庄可是江湖消息的集散地。”赵豪停下脚步,开始攀谈,“不过我早就看不顺眼那个平度林豪了。凭什么都叫他豪爷?叫我豪哥?”

“呵呵,啥时候得到消息的?”

“晌午吧!没一会儿。”赵豪笑着说道,“不过我想,现在整个庄子应该都传遍了。听说你还屠了一个村?呵呵,够狠!”

“再狠能比过你们盐帮?”

“那倒是,我是疯子嘛!不过你也差不多。”说笑间,赵豪突然想起一件事,“诶,白二,前几日,有个衙门当差的找你,说让你……”

“……”

听着赵豪的话,秦白再次警惕起来。可就在他心中琢磨的时候,突然听到远处李敢大喊:“二哥!这里有人找!有大生意要谈!”

虽然李敢被完全打动,可他知道,这毕竟要等秦白来决定。正在李敢左右为难的时候,恰巧看到远方秦白出现,于是迫不及待的就把秦白叫了过来。

相互介绍后,把俞正迎进自家店铺。而俞正也在上下打量着秦白,似乎在惊讶他的年轻。

“俞爷,您说有生意要谈?”

“哦。”俞正目光一收,恢复正常,“白爷,鄙号愿出一万两,换您火柴作坊的七成股。不知您是否肯割爱?”

反正现在出多少钱,未来都能连本带利的收回,俞正也就不再斤斤计较。索性直接就砸一万两,对一般人来说,万两纹银绝对能把人砸晕。

而且赚回这一万两,无非卖几百箱火柴的事。俞正现在还不知道,现在京城权贵的顶级晚宴上,已经新出现了个流行,送上烛光的时候是不点亮的,而是让侍女当众一根根火柴擦亮,就是为了装逼!显出自己的身价和品位!而那些富裕的官宦人家和顶级酒楼青楼都已经疯狂,差点儿要把信源号的大门挤坏。而火柴早已经炒到了二百两一箱!

所以如果有人见到莱州城和井家庄的民间灶头上已经用上这火柴,不知道会不会直喷一口老血?

让俞正满意的是,虽然听到“一万两”后,那个白二依然表情平静。可边上陪同的李敢却动了声色。果然,银弹攻势起了效果,这几个土包子根本没看到过什么钱。俞正心中窃笑:“白二,装!给我继续装!”

然而让俞正没想到的是,之所以李敢会表情古怪,那是因为他曾经听秦白介绍过,一万两无非就是一个月的利润,因此对这“一丁点的钱”根本就不屑一顾。

第137章有诚意

毫无疑问,秦白同样是毫无兴趣。他笑着婉拒:“俞爷,小本经营,多谢您厚爱。可此物我绝不会卖,只能抱歉。”

俞正还以为这是秦白的讨价还价手段。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白爷,别怪老朽直言,听说您近日手头不灵,正闹钱荒?又何必冥顽不化呢?老朽并非趁火打劫,一来你缺钱,鄙号这里有;二听说做那火柴需要很多人手,老朽也能给你。这是合则两利之事。而且以后火柴由我们信源号包销,虽说你只留下了三成股,但可以旱涝保收?这样吧,你认为该要多少,可以开个价。不过别趁机为难老朽,多个几千两还可以,再多嘛……?冒昧说一句,火柴好卖的话,白爷你也不会闹钱荒吧?哦,刚才老朽也与那位小哥说过,其他一些条件都可以谈。以后这火柴作坊还可以归你管。或者对做官有没有兴趣?虽说是些杂流武官,但有了官身,那也是光宗耀祖的大好事啊!”

听完这些话,秦白嗤之以鼻。前世法制环境已经比较健全,可秦白自己都不知道做了多少鹊巢鸦占的事。乔布斯还曾经被苹果的董事会扫地出门呢,合法非法的手段可以说是数不胜数。如果真信了这话,那才是见鬼呢。而且现代人的思维中,对做官和光宗耀祖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狂热。

不过也没必要得罪这位俞正,于是秦白再次婉拒:“俞爷,火柴是准备做家传之物,真不会卖。如果以后你们信源号想买火柴,我倒是可以答应个优惠。至于缺钱缺人?跪请不要笑话我胸无大志,多多少少就这么做着,每年能挣个几千两,在这乡下地方已经很满足了。”

见秦白准备送客,俞正一下子就有点疑惑不定,难道自己判断有误吗?这年代确实有这样的人,就是不肯卖,情愿留下作为传家之物。比如说,那些只进不出的大地主。想了想,他就准备退而求其次:“那合股怎么样?两家出人,你拿出火柴的方子,我们信源号出钱。就放在北直隶,离你这地方也近。以后山东除了运河边上,其他都留给你。其余省份就留给咱们合股的作坊?放心,答应的话,官身的条件不变?”

应该说,俞正的这个条件才像是谈生意,体现出一定的诚意,虽然这个诚意依然有许多水分。然而秦白依然是毫不动心:“俞爷,咱们就先合作,合作愉快后再说吧!”

无论如何,秦白已经肯定,火柴在外面已经热销,要不然,这位俞正根本就不会那么的迫不及待,还开出了那么“优厚”的条件。

但现在的宗旨是猥琐发育,如果让外界知道详情的话,各方权贵肯定纷至沓来,井家庄这里同样是一片红眼,今天是信源号,明天又来个什么大商号,甚至权贵人家或者官府直接伸手?别忘记,就是山东本地,还有那几个王府和孔府呢!三头六臂也抵挡不住啊?还是现在这样比较好,老老实实躲在这荒郊野外慢慢往外卖。

等过个三、五年,自己的根基已经扎实,并且培养了足够的人能够自保,这才可以把火柴的配方卖出去。反正天下之大,这年代的交通条件又那么差,根本就吃不了独食,还不如一省找一个“卖专利”呢。

所以秦白并没把话说死,如果与信源号合作愉快的话,未来不是不能卖给他们这个方子。

然而秦白并不知道,外界的反响竟然会如此轰动,根本就不会给他留下什么猥琐发育的时间!

不过听了秦白的话,俞正明白自己今天将无功而返。他的城府很深,神情未变,微笑问道:“那好吧!白爷,您现在有多少货?老朽可以全部吃下。”

秦白心中默算,要留下崔新晓定下的那650箱,还要预留一些零卖的,于是就说道:“还有300箱。每箱五两五钱。”

“不能再便宜些吗?”

“有便宜的,五两一箱,但那是零卖给本地乡亲的,否则我很难做人。对外卖就是五两五钱。”一边说着话,秦白一边就端起茶杯。意思就是谈价就免谈。

俞正倒也无所谓这些差价:“那好,这300箱老朽都要了。能否送货?我们信源号可以长期订货,每月都要三千箱?”

秦白笑着摇摇头:“没那么多,最多800箱。不送货。就到这里钱货两清!如果俞爷真想让人送,你可以去庄子里找振威武馆。他们会接这个买卖。”自己都忙着生产和练兵呢,恨不得一天当作两天用,哪里来人手去运货?

“那凑个整,1000箱吧?”

想了想,秦白觉得自己每月产量5、6000箱还是能保证的。看到俞正还是比较“有诚意”,就微笑点头:“那好吧!”

“……”

等俞正离开,上了马车,他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低声吩咐马车外的人:“你们几个留下,想办法出钱挖人、抓工匠,或者绑白二和他家人……。无论用什么法子,我只要结果。还有,千万别打草惊蛇,要保证万无一失。等我回去后,会再派些好手过来!”

“是,大掌柜!”

然而还没等俞正回到临清,在半路上,就接到分号的消息。京城总号再次快马送信,说了京城的最新情况。并且严令——不惜一切,一定要拿到火柴的方子!

于是留在临清分号的二、三、四掌柜就秘密合议,接着就出动了分号几乎所有的武力,还在临清出钱找了不少拿钱办事的江湖客,共150多人,先行分批赶往井家庄。此外,还在江湖上联系了北直隶和济南府的几伙响马,也有三、四百人,分几路化妆极速赶来。

因此根本就不管俞正此行是否能成功,反正成功最好,最多后面的人就是白跑一趟。但万一不成功的话,那就让俞正留人主持,将采用雷霆一击般的强攻,抢了工匠,毁了火柴工坊,并且把其他人全都灭口!

俞正接到最新消息后,他毫不犹豫的让马车调头,准备自己亲自来主持……

第138章今天是愚人节吗

送走俞正后,秦白就留下与李敢聊了一会儿,详细问清楚了官差到来的事。他又一次的纳闷,怎么就不讲江湖道义?前世看小说,里面描写不都是一波波拉仇恨、送人头的吗?而且打了小的,才会来老的,从来不一起上。怎么遇上自己穿越,就突然围殴了呢?

袁府和沈家的事还没解决,这里居然又遇上黑手。到底是官府对上次事的报复?还是哪个仇家通过官府里的人下手呢?或者说,依然是袁府和沈家?他们表演起了组合拳?

获得的信息实在太少,秦白琢磨了半天,依然是百思不得其解。最后索性放下,无非就是水来土掩。

李敢有些担心:“衙门征发,不去可不成。逃徭役听说要打大板子,打完后还要服几年徒刑(与现在徒刑不同,明朝徒刑是做苦力)。”

秦白不在意的笑了笑:“到时候再说,没有迈不过去的坎。走,我回来了,你也不用再看铺子了。让他们去烧热水,我和高子都要洗一把。”

然而就在此时,门外却突然出现黑牙雄。他对着秦白抱拳:“白二兄弟,哥哥可等到你了。有空吗?去隔壁梦仙居?让程娘安排几个姑娘?放心,哥哥我请客?”

秦白微微皱眉:“雄爷!说事吧!”

黑牙雄让自己的手下候在门外,单独一人走入店铺,脸上挂着笑容:“兄弟,你也别埋汰我了。袁府和沈家做事不地道,哥哥我也是里外不是人。但面子薄,走不过去的人情,只有到兄弟你这里来求个情。真没其他意思,能不能看在哥哥的面子上,放过袁府和沈家?”

秦白表情古怪,眼神让黑牙雄毛骨悚然:“雄爷,今天不是愚人节吧?”

“啥?啥……人节?”黑牙雄一脸迷糊。

摇头笑笑,这情景还真是荒唐:“坐吧!”既然袁府和沈家想认输,那也不妨一听。

“谢兄弟!就知道你心胸宽广。”黑牙雄笑着坐下,“袁府和沈家来找哥哥我传个话,他们出四千两,所有的东西都全收。每家再另给二百两,作为兄弟成为勇胜大柜的贺礼。本来还想摆一桌,被哥哥我劝回去了。当然,如果你给面子,就去城里,随便哪家堂子定局?”

伸手打断了黑牙雄的话:“雄爷……”

“别,托大就给声雄哥。咱兄弟间还客气点啥呢?”

“呵呵,雄哥,我说,我现在还在乎这些银子吗?”

“当然知道兄弟视金钱如粪土。那不是袁府和沈家怕了吗?其实他们就是想耍些小手段,让兄弟你闹闹心。可谁晓得你是英雄了得,不仅屠了孙家村,还千里斩林豪?原先以为唱本里的英雄人物都是吹出来的,没想到你真能做到。真不是哥哥我吹捧,像你这样的人物,真能夸一声二郎!”

民间传说有二郎神,山东更是出了个打虎英雄武二郎。所以在山东江湖道,“二郎”这个称呼就是极高的荣誉。

秦白摸出烟,在黑牙雄忐忑不安的目光中,慢慢的抽完。随后微微一笑:“那就这样吧!前事皆了!”

“好好好。前事皆了!好!”黑牙雄大喜,“今儿我也让小的们带着薄礼,等会儿一定收下。听说翻年初八你大开山门,别忘了请哥哥我观礼,我定要讨杯酒喝啊?”

“呵呵,一定一定!”

黑牙雄终于暗暗松了一口气,离开的时候,感觉背心已经湿透。当听说这个白二接连两场屠杀,虽然黑牙雄同样是凶名在外,但当时就冷汗直冒。也怪不得袁府和沈家会匆忙派人求上门,估计他们已经吓尿了吧?

尤其是刚才,看到白二的那种眼神,黑牙雄就感觉自己如坐针毡。此时心中不禁在想:“幸好以前没怎么得罪过,以后……特么的谁去找死啊?”

而此时的秦白同样解决了一件心事。瞧这模样,会不会自己太敏感了呢?可能袁府和沈家真的就是为了些金钱,动用了些小手段,没想到自己反抗激烈,一下子就把事闹大?反而把他们给吓坏了呢?

反正也不用多想,就算是缓兵之计,那又能如何呢?起码自己已经拿到实惠,那四千两差不多就是那些货物的原价。而且自己树敌实在太多,暂时少一个也能轻松些。反而能让自己先专心去解决徭役的事。既然如此,那今天就先接受黑牙雄的“好意”吧!

……

回到自己的院子,秦白一愣,就见一片鸡飞狗跳,秦高到处乱跑,周围有几人都在大呼小叫围堵,更有几个在看热闹。苗丫气呼呼的跑到秦白面前告状:“老爷!奴家抓不住三爷!热水都满上了,他就是不愿意洗澡!”

而秦高乐呵呵的在院子里大喊大叫:“快抓我啊?我就是不洗!不洗!抓到我就洗!”

二话不说,秦白上去就是几脚:“滚进去!都听好了,他不洗干净就不给他饭吃!”

秦高乖乖的进屋去洗了,秦白笑着摇摇头,抬头看见丁瑶。丁瑶微微一福:“您回来啦?没……没事吧?”

“盼着我每次都受伤?”秦白开了句玩笑。

丁瑶的脸顿时红了:“没……没呢,瑶儿不是……”

“别在意,我就是顺口一说。”见丁瑶变得紧张,秦白就留下准备聊聊天。一个小姑娘一直待在屋里,也挺闷的,“走之前,你那萝卜做的挺好吃。”

“真的吗?”丁瑶脸上一喜,“那今天瑶儿……”

“别!今天就吃火锅,热闹些。”

“可你刚回家,该下面啊?”

“那就先来碗面。”

“……”

俩人聊的挺高兴,而旁人也很知趣的避开,为他们留出了说话空间,然而突然间,秦白就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他突然想到,秦高怎么还在洗?那么长的时间?

“高子!死里面了吗?还没洗完?”

“二哥!洗澡好玩,我还要洗!”

“艹!你还在玩水?你以为你是东子啊?”

“白二哥哥!俺已经不是小孩子,你别冤枉人啊——!”

第139章白日雷

“白二兄弟!留步留步!开山门那一天,别忘留张帖子啊?”

“一定一定!”

“白二爷!不送!你留着忙!”

“呵呵,客气!”

“……”

还没等把秦高从浴桶里抓出,来访的客人就络绎不绝。都是井家庄大大小小的人物,前来给秦白送礼,道贺他成为了勇胜的大当家?江湖人还真是现实。秦白坐上这个位置都不知道有几个月了,竟然一直拖到现在,才前来道贺?

……

而在进井家庄的道路上,走着二十几个人。为首的是几个官差,走在最前面的是壮班衙役谢大虎,一边走的虎虎有声,他一边训斥着身旁的张涛:“废物点心,连点小事都办不成,还让爷爷我亲自走一趟?”

“虎爷!”张涛显得很委屈,“我咋知道秦家兄弟就是白二呢?咱不去成不?和姓章的那个老不死的商量一下,在他们里另换两个人?”

谢大虎斜了一眼,心说,这个小张还是太嫩。如果之前没收那个章里长的银子,那还可以商量。但现在都答应了,那就自己约的生意,含泪也要做完。

再说,那是衙门里包老点名的。自己也是疏忽,当时就收了纸条,根本没问清楚,就交到了章里长手中。还是不识字惹的祸啊!

不过对跟随自己的帮役,正式衙役就有个传帮带作用。当时收张涛的时候,同样磕过头敬过茶,确认了师徒关系。因此谢大虎就有义务为张涛解决麻烦,顺便教授一些为人处事。

谢大虎就耐心说道:“咱们披着这层皮,就代表着官府。无论是黑白两道,全都要卖咱们三分面子。知道当时你错在哪儿吗?没想到那白二就是勇胜大柜,发觉根本搞错对象,其实这并没有啥。一时走了眼,是人就会犯错。但你没把后续的事给做周全。”

“虎爷,您说。”

“知道事不可为,就该及时脱身,这没啥。你跑也没啥,别看咱们在人前幺五幺六,但真正惹不起的人多了去了,这不丢脸。但你不该把差事办岔了,你想想,你这一跑,大老爷那里你跑得掉吗?以为就丢了这麻烦吗?这限比时间一到,大老爷可不跟你讲道理,到时候连累我一起吃板子。这差事还是落在你我身上。”

这年代的官员绝不会讲什么人性化管理,而是采用兽性化管理的办法。让衙门里的胥吏办差事,往往采用限比之法。比如说限期破案,五日一比,到了第五天如果还没破案,经办的衙役一律大板子,接着爬起来给本官继续破!破不了案继续打!养伤什么的不存在的!打死了也活该,谁让你们不用心办差的?

张涛一听,就有些发急:“虎爷,那咋办啊?”

谢大虎露出微笑:“其实这样难办的差事多了,可你平时就知道和那群混账王八蛋混一起喝酒赌钱,也不知道用心多学多问。教你吧!咱们只管征发,只要能把签票扔到地头,这就算白二已经知情,咱们的差事也就了了。至于以后秦家兄弟到底去不去?那就是归大老爷去操心!咱们根本管不着。”

“哦,哦!可……可虎爷,那天我没带签票啊?”

“你脖子上长的是猪头?那天没带,可以回去拿呀?”

“嘿嘿嘿。”

摇摇头,不再管张涛在身后傻笑,谢大虎率先走向东二坊。今天他准备充分,带着那么多人,起码安全上有所保证。当然,并不是为了打起来,只是为了让那白二有所顾忌,毕竟自己是官差,总不可能光天化日下大开杀戒吧?也没那个必要,无非就是去送张签票,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总不会当场就杀官造反吧?

还有就是身边携带着的那张签票,一般征发徭役,其实根本就用不上,哪个刁民会来查验啊?那些衙役也嫌着麻烦。可今天就不行,谢大虎就要做到程序正确。甚至为了在签票上行印,谢大虎还塞给了大老爷身边的那位掌印家人一两银子。

领着手下的人,来到东二坊大门口,也不入内,排在门口。谢大虎当先示范,声音洪亮:“秦白、秦高听好!官府岁役,腊月初一点卯!签票收好!过时以逃役论处!”

而身后的所有人也齐声喊道:“秦白、秦高听好!官府……”

这就是衙役的特殊技能之一——白日雷。听的比较多的,可能就是影视作品中,公堂上的那声“威武——!”。但比较恐怖的肯定就是锦衣卫那句“犯官听着!……”,基本上那些犯事的官员都会被吓尿。

谢大虎之所以在这里使用白日雷,无非是让四方乡邻做个见证。先吼几嗓子,再把签票往大门里一扔,接着撒腿就跑。这事就做圆满了。

然而第二声白日雷还没喊完,恰好大门里走出几个人。那几人正是刚才给秦白送贺礼的。突然发现门口站着一排官差,就一愣停下脚步,好奇的让到一边。嘴中还在闲聊:“这官差哪儿来的?他们在干嘛?”

“秦白、秦高是谁啊?”

“这么大阵仗?那俩人咋就没听说过啊?”

“……”

与一般老百姓不同,井家庄的江湖人对官差并不怎么怕。因此等到谢大虎他们喊完,其中一位立刻好奇问道:“这位差爷,知道谁是秦白、秦高吗?”

谢大虎并不想理睬,快些把签票一扔,就快些逃吧!可身后的张涛早已经是惊弓之鸟,进了井家庄后,感觉见到的每一个人都似乎很可怕。因此一听有人问,他就低头哈腰笑答:“就是这里的白二爷!”

“……”谢大虎他们立刻迎来了几道“看傻逼”的目光。而另外又有人就忍不住问,“那你们找白二爷有事?”

“衙门征发徭役,今儿来送签票。”

这回“看傻逼”的目光就换成了“看死人”的目光了。突然一阵爆笑,那几人摇摇头,接着转身就准备离开。

谢大虎的那二十几个手下都被笑的莫名其妙,只有谢大虎本人感觉到不对劲。情急之下,他连忙喊道:“朋友!请等等!等等!”

第140章全体龟缩

虽说自古兵匪势不两立,但实际上,江湖人对官差还是要客气一二。于是那几个人就停下脚步,谢大虎连忙问道:“朋友,不知在下哪里做错,能给个明白话吗?那白二……爷做过些啥事呢?”

“你真不知道?难道你们这些吃公门饭的,还没听说消息?”

“真不知道。兄弟就是掖县衙门的虎子,如能告知,日后定会相谢一二。”

谢大虎那身衙役的衣服起了效果,那几人也想在官府里卖个交情,于是把他们领到边上:“原来是虎爷。没听说前几天平度的事吗?”

“真不知!真不知!”

“白二爷领着人去了平度,先屠了一个村,杀的是鸡犬不留。再到平度州城,当着平度衙门里几个官差的面,杀的平度林豪血流成河。连林豪都被活活吊死在他的酒楼窗外。”

“啊?他敢杀官差?”谢大虎一下子冷汗直冒。

“你这耳朵是咋使的?官差当时就在边上,但没杀,官差吓得也没敢动。当时连城门都吓得关上了,还以为马匪来劫城了呢。”

“啊?他那么大的胆?”

斜眼看了一眼谢大虎,见他脸上已经惨无人色。那几人就不再多说:“虎爷,劝你一句,快些跑吧!别真惹恼了里面的白二爷!”

“诶,诶!谢了。”一边说着话,谢大虎一边毫不犹豫的调头狂奔,“都愣着干啥?逃啊!”

稀里哗啦,所有人都不管不顾的逃了起来。张涛快步追上谢大虎:“虎爷!您……您咋忘了扔签票了呢?”

谢大虎一巴掌糊在张涛的后脑勺:“王八蛋,你还想扔?你不要命,老子还想要呢!”

“可……可差事咋办呢?”

“谁爱去谁去!包老特么的太不地道,咋就害起咱们这些跑腿的苦命人啊?”

……

当秦白听说坊外传来的消息后,他只是微微一笑。桌子上已经琳琅满目,火锅准备起来就比较简单。他指挥着众人:“快上桌,开吃开吃!”

在秦白跟前的桌上放下了一大碗葱油面,丁瑶微笑着退到了女人的那一桌。秦白满满的吃了一大口,抬头发现身边的秦高正张大嘴在茫然,似乎在想:“怎么今天自己就没有啊?”

一旁的李敢为秦白满上酒:“二哥,该咋办?徭役的事总要解决。”

确实如此,秦白心里同样在琢磨这件事。仿佛像是十三道金牌催命般,这已经是第二回了。看起来是迫不及待,随时都会图穷匕见。

不过口中依然很平静:“既然他们没进门,那咱们也当作不知道。没啥事!快吃快吃!”

“……”

虽然口中平静,但秦白心里早已经是红色警戒。第二天一大早,他就把这里所有的人,再次全部撤往了小红岭寨子,并且通知了南三坊的小威、大瘤和肥熊,让他们派几个人看好铺子。还通知了铁笙看护好梦仙居。

随后就通知莱州城那边,让他们想办法到衙门去打探消息。另外还派了几个熟悉平度的人,去探听一下平度那边有什么动静。至于私矿?先让杜柏的人停工撤离,并且这次同样把所有矿工都撤回小红岭。并且向寨子四周派出了大量的探子,防备有人前来偷袭。

不管这次的敌人究竟是谁,先龟缩在一起总没错。而且让衙门一时找不到自己,拿不到那张签票,那以后就可以扯皮,总能有个回旋的余地。

……

如果有人问,成为了秦白的手下后,会有什么感想?可能一百个人就有一百种说法。但其中有一种可能说法所有人都会提到,那就是——忙碌!从早到晚的忙碌!

进入寨子里的人共有六百多人,这里存有的粮食足够,足以供应大半年。而且整座寨子已经被分割成为了四块区域:居住区、训练区、仓库区和火柴作坊区。因此等所有人都进寨子后,原先训练的那些人,现在就全脱产的加紧训练。其余一部分开始生产火柴,另一部分就开始建造房屋。

在火柴作坊区内,有座看守严密的单独院落。里面是单独挑选出来的人,共有两位,都是年纪比较大的人,并且都没有任何家人。而这两人每五日干活一次,工作相当简单,就是看好屋子里那套铜制蒸馏器械,蒸馏出足够所用的红磷。

而在这些天,外面的看守惊讶发现,那两人似乎忙碌了许多。直到那一天,荆建领着几个人进了院子,见两人迎上前,他开口问道:“让你们做的事都做好了吗?”

“白二爷,小的做好了。”说着话,走在前面的那人,笑着指了指墙边上一排陶罐,共有二十几只。虽说处于拘禁状态,但秦白不仅开出了每年百两的高薪,并且还答应为他们买几个女人传宗接代,更答应只需要干五年,因此这两人对现在的生活都是相当满意。

“那我们现在就搬走!”秦白示意那几个手下动手搬运。无论白磷、黄磷,还是红磷,其实都很容易自燃。虽说在这里做黑火药很不安全,但寨子还是太小,根本找不到什么保密的地方,只能暂时在这里配制了。

现在秦白的手中,硫磺不缺,木炭和硝石更是很容易买到,那毫无疑问就想到了黑火药。就是量实在太小,只配制了这二十几罐。而最大的短板依然是硫磺,还需要留下一部分生产火柴。

等到把那二十几罐火药搬上车,一旁的李敢就问道:“二哥!真的有人会来吗?”

秦白微微一笑:“小心点总没错。就算这回不是,咱们就当成一次演习。”

“啥叫演习?”

“呃……”秦白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来解释,“就是照着计划做一遍,不是真的发生。就像夜间紧急集合一样,到时候不会手忙脚乱。”

“那咱们再做些你上次做的燃烧瓶?”

“已经安排人做了,同样也不多,菜油贵啊!”秦白笑着解释说,“而且白色的那玩意有毒,做多了对身子不好。那两个同样是自家兄弟,其实我准备就让他们做一年,之后就远离那个玩意。”



第141章你很狡猾

“大掌柜,四日前白二就离开了井家庄,他东二坊的人也全部消失。小的几个打听后,应该他去了小红岭。不过那家火柴铺子还开着门,一直在对外零卖。”

“哦?”俞正一下子直起身,“他已经察觉了吗?你们几个没留行迹吧?”

“保证没有!小的敢发誓。不过听说他之前到平度闹了一场,闹的还挺大,很可能被官府盯上,他可能去避风头吧?”

“哦?平度闹事?怎么闹的?”

“大掌柜,是这样的……”

等到那手下说完,俞正倒吸了一口凉气:“还真有可能是避风头,看不出,这白二还挺能闹的啊?那小红岭那里的情况你摸过没有?”

“问过几个人,也让马哥和小九先去打探了。听说这寨子原先挺破,住不了多少人,最多也就是一、二百。而且通往井家庄就一条道。不过边上有林子,小溪也挺浅,很容易通过。”

此时,俞正与来的第一批150人已经汇合,他们正躲藏在莱州附近的一座庄子里。对于秦白所做的事,他倒不以为然。就凭现在他手头上的这些人,照样可以轻松做到。更不用说,还有随后跟来的那三批人马呢。

俞正关心的是可能出现的变化,因此立刻就进入沉思,过了一会儿,就把几个手下叫了进来:“不能等了,咱们立刻动身。留几个人在这里接应,让他们随后跟上。咱们到了后,能打下就直接打下,如果难打的话,再等人到齐。最怕官府那里有啥变化,千万别让那个白二和那些工匠跑了。去告诉底下的弟兄们,破了寨子后,每人赏二十两。除了咱们要的东西外,其他的都分文不取!”

俞正确实很有信心,他是最底层的伙计,一步步走上分号大掌柜的位置的。而这年代,走南闯北的商人风险都很大,经常会遇上土匪劫道,甚至路上遇上的商队,摇身一变,同样可能化身为盗匪。包括俞正自己的信源号,也很隐蔽的做过此类的几桩案子。

因此俞正的江湖打斗经验相当丰富,并不亚于他做生意的才能。再加上这次挑选出的人手,带队的几个是东家的亲兵出身,护卫也是他们一手训练出来的。全都是军中把式,而且手中的家伙也都是军中制式兵器。说实在的,如果对付的是一般江湖人,他们完全可以一个打三,轻轻松松能把四、五百的土匪轻松打溃散。

当然,这些人俞正可舍不得随便消耗,因此后三批来的那些响马,就是准备消耗的炮灰。俞正并没有把那些响马的战斗力放在心上。其实乐观点想,可能自己一到,那个白二可能根本就兴不起抵抗的心思,寨子一下子就被打破了吧?

……

然而俞正并不知道,就在这一刻,有两个人被扔到秦白面前,刺毛乐呵呵的拍着秦高的肩膀:“白二哥!高子兄弟还真好用,这两个探子一下子就被掀翻了。呵呵,他们都是咋想的?就这么大模大样的骑马过来?”

拍了拍正傻笑的秦高脑袋,表示自己的夸奖。秦白看向那两个人,心中好笑,那两个鼻青眼肿,被绑的结结实实的货色确实够倒霉的。

按照训练计划的安排,每个头目都要轮番带队外出打探,顺便训练那些侦查科目,也包括秦白自己。可其他人如果遇上两个骑马的人,要么一拥而上干掉,要么被他们逃走,也只有秦高能直接掀翻,活捉这两个人吧?

见那两人躲躲闪闪的抬头看自己,秦白笑眯眯的问:“说吧!你们哪儿来的?”

“这位好汉,小的就是路过,家里长辈生病前去探望。可能走岔了道,真不知道此地就是好汉们的地盘。小的身边的东西可以拿走,马也可以留给你们。可都是有父母长辈的人,小的要去尽孝。就放小的走吧!大恩大德铭记在心!”说话的是那个年纪较大的马哥。他现在是满腹苦水。没想到,离小红岭还有好几里路,竟然就会遇上秦白的人。他们俩还准备再靠近一些,再下马潜行呢。而这位马哥还根本不知道,他们正是闯入了刺毛和秦高等人的埋伏圈。

秦白依然保持着微笑,扫了一眼躲藏在马哥身后的年轻人,嘴边还刚刚长出绒毛,浑身抖如筛糠:“你很狡猾!我喜欢你!都杀了吧!”

“不要!”那年轻人眼泪夺眶而出。而马哥一把按住,语气急促,却表情诚恳,“好汉好汉。你要多少银子?小的可以给。放小的表弟走,小的就留这儿,约个期限。如果他不回来,您可以撕票!”

马哥的全家人都在信源号的控制下。就算死了,以后全家也会得到照应。可万一坏了这次的事,那就一害害全家。于是他就准备让刚成年的小九先走,把这里的情况禀告给大掌柜。那个白二的实力估计有误。进寨子后,全寨子到处都是人,青壮起码有着好几百。而且杀声阵阵,早已经磨刀霍霍有了准备。

秦白手一伸,刺毛心领神会的递过刚从马哥他们身上缴获的马鞭。秦白拉开架势狠狠的抽了下去,立刻爆发出阵阵惨叫声,两人被抽的满地打滚!

连抽了几十下,就见两人已经躺着不动,嘴中只剩下了“哼哼”声。秦白把鞭子往边上一扔,对曹大材示意:“交给你了,一柱香时间。分开审!如果他们还不说,先割了那玩意,让他们做太监。”

“不要!”小九惊恐大叫,脸上的肌肉都挤得变形。

而马哥挣扎的抬起头:“江湖有江湖规矩,杀人不过头点地!你特么的的算什么好汉?有种杀了老子!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呵呵呵。”秦白又笑了起来,抓住他头发拎起,来来回回又抽打了几个耳光,“艹!我发觉越来越喜欢你了,太喜欢你继续玩心眼了。放心,时间有的是,我会慢慢陪你玩的!”

说完这句,秦白一挥手:“带下去!”

第142章贪婪就是原罪

几乎转眼之间,负责审讯小九的董川就走了出来。秦白有些得意,向周围的人炫耀:“我说的没错吧?对付那怕死的小子,还是用小董最好,轻声哄几句就成。”

董川却很不给面子:“学生是把所有的刑具都亮了出来,刚准备用,那人就吓得开**代的。”当了牛三那么多年的账房,董川对那些黑暗手段根本就没心理障碍。

一旁的吴立松摇头感叹:“艹!还是读书人的心最毒啊!”

周围顿时爆笑!

没一会儿,曹大材同样回转过来。那位马哥可能不怕死,但不一定熬得过受刑。因此将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全都说了。接着曹大材与董川就一对口供,发觉差不多。随后曹大材就对秦白笑道:“大当家,你可是招来虎狼了啊?”

吴立松立刻分析道:“共有四批人,三批是响马,最先的一批是信源号的人。来的那么快,肯定都有马。而且穿州过县,不可能招摇,只能装扮成商队。而大队商队也只能走官道。问过没有?那么多的马从哪里来?是不是响马自带的?还有,他们走的是哪条官道?”

曹大材和董川一听,就明白自己可能疏忽了不少细节。如果是上百人带马的响马,那就比较恐怖了,属于那种声名远播的巨匪。而一般的响马都比较穷,也没什么骡马,要不然,谁会好日子不过,去当响马呢?而这就涉及到实力判断。说实话,如果来的人全都自带马匹,那还是想想该怎么逃吧!

曹大材和董川立刻转身:“额们再去问问。”

吴立松突然看向秦白:“白二,这次帮忙后,我就要带宁儿回沧州。”

秦白点点头,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吴师傅,本想着派些人过去帮你。可现在这状况是没完没了。呵呵。”

“心意领了。”吴立松露出微笑,“虽说我看不惯四海兄,但他的话倒没错。这次回去,能使钱从牢里捞出我那几个朋友,那也算我尽心了。诶,我那些朋友肯定在老家待不下去,如果带着家人投靠你,你收不收?”

“来去自由嘛!吴师傅,你的朋友可能不收吗?”秦白笑道,“不过我现在都是泥菩萨,今天都不知道明天,你就不怕他们又没着落吗?”

“别说丧气话,还想试探我怎么的?我带他们来,就是因为有把握。如果你连眼前这关都过不去,那你早该躺在乱坟堆了。”

“呃?”一旁的石柱听着有些糊涂,“吴师傅,你还要来啊?”

“艹!你小子是盼着我走是吧?”吴立松笑骂,“过年我怎么能不回去呢?还要去祖坟磕头烧香。等开年再来,我感觉可能好几年都回不了老家。”

说笑中,曹大材和董川相继走了出来:“问过了。信源号的人都自己备有马。那些响马的马同样是信源号准备的,他们在临清骡马市收购,汇合的时候再交给那些响马。就是不知走哪条官道,也不知响马的字号和多少人。这两个是信源号大掌柜留下打探消息的,对大队人马的情况并不知道多少。他们是准备……绑了你白二爷!”

哄笑声响起。等笑声稍歇,秦白说道:“没想到是信源号那位俞爷?竟然是为了火柴?”

“他们为啥要来抢?俺们每月也没多少箱啊?”刺毛依然有些奇怪。

实际上,在场除了秦白有点依稀感觉到,其他人全都是莫名其妙。因为这些人都大约知道每月的销量,但卖价只不过在五、六两之间,总销售额无非是区区的几千两。说实话,目前还不如私矿的收入呢。怎么突然会有人出动五、六百人来抢?这完全已经违反了常理。

“呵呵,贪婪就是原罪!”秦白含糊的解释,也没管这解释中的现代用语,把这些人搞的更加迷糊。因为秦白心里明白,光崔新晓那里还有650箱的定货没有交付,如果算上信源号那里的每月1000箱,加上零卖那些,每月的销量就会超过2000箱。而这仅仅是两家的反馈,其他那些走商的反馈还没回来呢。其实外面的市场需求,可能远远超过一般人的想象。

另外自己的产能根本就没爆发。由于火柴杆和火柴盒的外包情况相当好,真放手制作的话,只要原料人手跟得上,每天生产个五、六百箱都不稀奇。

当然,秦白并不知道,自己的火柴在京城已经被炒作成为了奢侈消费品。

“别胡咧咧了,想想额们该怎么打吧!”曹大材拉回话题。

“大豺,这就要问你了。”吴立松道,“那么多人已经不是江湖争斗,个人武勇根本就没用。反而需要的是排兵布阵。咱们这里只有你从过军,所以先听听你的想法。”

曹大材并不推辞:“有几点是他们的优势:他们暗,额们在明处。幸好刺毛和高子兄弟抓到这两个探子,额们才提前有了准备。诶,大当家,你突然把全部人都带回寨子里,是不是早有准备?知道他们会来?”

秦白微微一笑,不承认不否认,保持着神秘。

曹大材也没深究,他继续道:“还有就是他们没有后顾之忧。实在打不下来,他们可以退走,然后纠集更强大的力量卷土重来。而额们却死守在这里,根本就走不掉。”

“你的意思?需要全歼?”秦白皱了皱眉。全歼比打退的难度高了好几个等量级。

曹大材点点头:“全歼肯定是上策。但还有两条路:一条就是找条后路,另找块地方准备东山再起。不过这里的基业都要放弃,大部分的兄弟也带不走。还有就是只要火柴出现,躲过了这信源号,难道以后就没其他人动心吗?额这里并不是泼冷水,就是狡兔三窟,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等这次过去,你一定要另找块地盘。”

秦白点点头,这就是要开分基地。其实井家庄并不是猥琐发育的好地方,各方混杂,而且自己已经是四面树敌。确实是该考虑起来转移了。

第143章寨门被打破

曹大材接着分析道:“还有一条路就是自身强大。打个比方,如果大当家现在手中能有上千能打的人,都是像这次去平度那样的。还要名声在外。那么以后敢来的人基本就没有了。没有二、三千人马,根本打不动。但能出动上千?那就不是响马,而是官兵!光天化日之下,官府绝不会视而不见。如此一来,那些人就没有了选择,只能老老实实的做生意。反正我们的人也不出去招摇,做的又是正行,如果打点到位,官府也不会注意到。”

秦白又点点头。果然这年代的江湖经验,还是要多听听曹大材和吴立松这种老江湖。不过还是先解决眼前:“大豺!这些我都会考虑,就问问现在怎么应对?”

“对方至少有五百,我们能拉出去的满打满算只有两百。其他那些只能摇旗呐喊的不作数,守寨子的时候可能还有点作用。还有,来了那么多的人,里面很有可能有懂排兵布阵的。而且刚才盘问的时候问过,信源号的护卫身上大多数有甲,手中还有不少军中弓箭。大当家,不是额说你,额们到现在才只有一把弓,还是猎弓?就是守寨子也很难啊?”

“呵呵,听你的话,俺们好像是必输无疑?”吴立松问道。

“事实就是这样。拉出去打不行,守也守不住。”曹大材一摊手。

周围的人都脸色凝重。见似乎士气低落,秦白就笑道:“我们也有我们的优势。一个就是地形,不仅有这寨子,还根本没有骑兵迂回的空间。只有这一条道路能过来。还有就是,现在变成我们暗、他们明,有准备的反而成了我们。最后就是他们有前后两批,并不是所有人在一起。所以我是这么想的……”

秦白开始细细安排,而其他人也同样是七嘴八舌的开始出主意。秦白并没有说,他们在战阵方面的优势,毕竟时间还太短,能够理解的人几乎没有。给每个人都安排了任务以后,所有人就开始行动。此时,他们就等着信源号的人马到来了……

……

小心的绕过井家庄后,见天色已经近黄昏,俞正就安排所有人在一块林地里准备宿营。路赶得很急,他就准备休息一晚。等明天突然在小红岭出现,要让那个白二措手不及。

“怎么?小马和小九还没消息吗?”俞正正询问着一名手下。

“还没找到。”

俞正皱起眉,心中不快。可就在这时,营地外却匆忙跑来了两个骑马的手下。他们下马快速跑到俞正跟前,单腿跪下:“大掌柜,大事不好。寨子里动静很大,我们偷偷摸过去打探,发现他们正准备逃呢。”

“果然如此!怪不得我眼皮一直在跳!”俞正恨恨的拍了一下身边的树,“小马和小九被抓了,他们露了行迹,白二想逃!不能等了,我们现在就出发!”

命令一下,所有人全都行动起来。不过俞正忙而不乱,接着询问那两个探子:“你们看清楚了吗?寨子外面有啥安排?”

“没壕沟,连吊桥都没有!就是一扇大门!高约两丈多。”

俞正回头用目光询问一位壮汉。他名叫陆文,正是这次带队的人。听说以前是东家身边的亲兵,他与自己的兄弟陆武一起,都在边塞打过仗。

而陆文咧嘴一笑:“俞爷!孩儿们早就准备好了。这样的破寨子,绳勾就能爬上,咱们还准备好了撞木,三两下就能把大门撞开。”

俞正看了一眼陆文指的方向,就见几根砍下的小树捆在一起,固定在一辆马车上,前端用刀削尖,做好了一个简易的攻城槌。

俞正微笑的点点头,心中满意,还是军伍之人用的放心,许多事都能做在前头。他接着询问:“什么时候能破了寨子。”

陆文心中默算:“赶过去要半个时辰。破寨子倒不难,挥指而下。”

“太慢!再快些!”俞正心中很焦急。万一那个白二逃远的话,那就很难抓了。

陆文有些犹豫:“俞爷!如果放开跑,确实能快一倍。但有些马就要跑废了,没跑废的也要养好长时日。”

俞正一瞪眼:“小陆,现在还在乎这些吗?难道区区几匹马还浪费不起?”他偏头看了看西边的太阳,“最好落日之前打进去!记得,能活捉就活捉,最好别放跑一个!也别弄坏什么东西!”

陆文立刻不敢多话:“尊令,俞爷!孩儿们,快跟我走!”

现在已经没必要隐藏什么行踪。马匹很快就提速,烟尘漫天而起。连俞正也同样骑马跟上,一同冲向小红岭。

没多久,就已经能见到寨子大门,就听到墙上有人突然高喊:“贼人来啦!快跑啊!”

寨子里顿时一阵喧闹,还能听到里面女人哭孩子叫。几乎同时止住马,离寨子大门几十步的地方停下,俞正心中大喜,看起来自己终于是及时赶到。

而陆文也已经开始指挥。卸下了拉着攻城槌那辆车的马,立刻就十几个人推着大车缓缓的对准大门,众人齐声的吆喝一声,推动向前,而其他那些人也都是列队跟在后面。

这些推着大车的人越跑越快,快要到寨子大门的时候,齐声的一声高喊,捆扎起来的树木捆狠狠地撞在了寨门之上。“咣当”一声,大门干脆利索的就被撞开,推车的那些人都是从车上抽出了刀斧,呐喊一声率先冲进寨子。

反而在后面指挥的陆文愣了一愣,没想到这座寨门会如此的不堪一击?可接着同样大喜,高喊道:“孩儿们一起上,发财就在今天!”接着几乎所有人都向寨门里冲去。

而在后方的俞正早已经在马背上手舞足蹈,此时留在他身边的只剩下了十几人,他们连忙小心的把俞正搀扶下马。俞正口中依然在高兴的不断喊叫:“打得好!打得好!抓的人越多,爷就赏的越多!你们别再陪我了,咱们一起上!”

第144章跪地投降

俞正陷入狂喜之中,因此并未发现,道路两旁的树林中,“悉悉索索”窜出一道道身影。他们三五成群的排列整齐,并不等排成一长排,接着从俞正身后的四面八方冲杀过来。

“有埋伏!”终于有人发出一声尖叫。

然而留下的那些人,要么牵着十几匹马,要么护在俞正身边,连一个骑马的都没有,甚至没一个来得及抽出兵器。

终于听到有人惨叫,还有人拼命牵马挡在身前,不过很快也被连马带人一一刺倒砍倒。如水银泻地般,根本就来不及抵抗,直到把俞正团团包围住,率领这些人的吴立松才大声号令:“兔崽子,别再杀啦!要杀也小心别伤着马,人特么不值钱!你们这几个快去堵住寨门!”

此时俞正脸上还僵着笑容,可心中已经拔凉。他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吴立松向自己喊话:“你们是蠢猪吗?还不跪地求饶?真想让爷爷把你们杀个精光吗?”

“哦!”一看左右,身边只剩下了几个人,其他的已经躺在地上,俞正都快要哭了,带着那几人举手跪下……

……

此次此刻,刚冲入寨门的陆文同样快要哭了。进去以后才发现,在整道寨墙后面,挖了一道很宽的壕沟,倒不怎么深,也就是一人多深。不过壕沟里有十几人正在扑腾,估计刚才冲的太猛,他们一下子就掉下去了。

而且在壕沟后面,同样有一道高约一丈的土墙。陆文心中不禁在破口大骂:“只见过城墙外挖壕沟的,还从未见过城墙里挖壕沟的。真特么的太不要脸啦!”

不过这样的壕沟、土墙十分简陋,甚至不如外面那道寨墙坚固。稳了稳心神,陆文大声下令:“先把那几个混账拉上来。弓箭手在吗?快掩护好!把撞木准备好,填平一条道!把土墙撞道口子!”

虽然有些慌乱,但听到号令,冲入寨门的那上百人就体现出了训练有素。十几个弓手拉弓搭箭,箭头指向土墙的上方。掉入壕沟里的人也很快拉起。准备好了那辆攻城槌,突然就开始面面相窥。终于有人大着胆子向陆文禀告:“文爷,咱们……拿什么填沟呢?”

“……”

根本就没有铲子,不见得用手中的刀斧来挖土吗?陆文发觉自己刚才确实被气糊涂了,心中一琢磨,再次被气个半死。还真的没有办法快速打破土墙,也只能先退回去。反正已经占领了寨门,只要找到工具,这破寨子随时就能打破。

然而还没等陆文下令撤退,突然听到寨子外传来一声声惨叫。

“不好!有埋伏!”陆文脸色大变。他转身就准备指挥冲出寨门。然而就在此时,就见寨门口快速推来几辆车,把寨门堵得严严实实。而那几辆车上都装着高大的门板,门板的缝隙中,依稀能见到刀枪的寒光。

“被包围啦!中埋伏啦!……”

顿时阵脚大乱,所有人都像是无头苍蝇般乱跑。虽然陆文已经是冷汗直冒,但他还有一点冷静,快速的向周围观察了一圈,就立刻发现了唯一的破绽:“从寨墙上走,翻出去!能走一个是一……”

然而话音未落,就听到“轰”的一声,火光冒起,在人群中炸开。接着土墙后就有人在喊:“投降不杀!别轻举妄动!否则把你们全部炸死!”

地上已经躺倒了几个人,其中一个被炸断腿,抱着断腿在翻滚哀嚎。所有人已经面无人色,有的还在乱窜,有的站在原地呆若木鸡。还没等这些人反应过来,又听到一声“轰!”

“还不扔下兵器投降?你们脚下全是炸药!”

这声爆炸,把那些人的胆气彻底的炸碎,谁敢去赌地底下就只有前面的这些炸药?就见到第一人“噗通”跪下,把兵器远远的扔开。接着三三两两下跪倒,跪成了黑压压的一片……

……

当见到自己的手下被一个个扒光,被锁到原先矿奴所住的石屋里,上了那一长排的脚镣,俞正脸露苦笑,幸好自己还能衣衫完整,保留着这最后的脸面。

这时候,秦白在前呼后拥中出现,笑容满面的对俞正点点头:“诶呦喂,俞爷!咱又见面啦?”

努力使自己镇定,俞正拱手行礼:“白二爷!请高抬贵手,别再羞辱,要杀要剐随你。不过老朽这里有几句肺腑之言,不知能否拨冗一听?”

秦白冷笑:“是不是当这事没发生过?再说些你们信源号背景深厚的屁话?接着马照跑生意照做?咱们再勾肩搭背去喝花酒?”

俞正哑口无言,感觉自己的话似乎已经被秦白说完。可为了自己的一线生机,也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呵呵,白二爷明白就好。冤家宜解不宜结,说到底,只不过是银钱上的事。不瞒你说,在我们身后还有几队人马。等他们一到,你这小小的地方根本就守不住。如果您高抬贵手,老朽也会劝退他们。现在咱们之间也没结什么死仇,山不转水转,这回算老朽认输。您别不信,信源号就讲究个‘信’字。以后绝不会有什么报复。剩下的人老朽也出钱赎回,五千两?怎么样?”

看着秦白摸出烟,俞正忐忑不安的等着他的决定。秦白点上吸了一口,突然笑问左右:“其他人都光溜溜了,这老家伙的衣服咋还留着呢?”

周围一片哄笑,接着扑来几个壮汉,二话不说,在俞正的告饶声中,把他的全身扒了个精光。甚至还有人问:“要不要吊到旗杆上?吹他一晚上?”

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冷的,俞正一哆嗦。就不提脸面全无了,在这季节光着身子吊一晚上,肯定会被冻死:“白二爷!饶命啊!您不能这么做啊!您真想与我们信源号不死不休吗?”

秦白根本就不理睬正惨叫不已的俞正,他转身离开,还一边在说笑:“还是关屋里吧!那老家伙活儿太小,也没啥好看的。”

响起一片大笑声……

第145章你会怎么选呢

这个夜晚是如此难熬,俞正又饿又冷,被关进一间空无一物的屋子,只能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强撑着自己绝不能睡着,正迷糊中硬撑的时候,开门的声音就仿佛像是仙乐,火光照耀下,几件衣服被扔到他身上:“快点穿好!滚出来!”

当俞正再次见到秦白的时候,秦白正单独在吃着夜宵。见到桌上热气腾腾的酒菜,俞正就忍不住连着咽下几口唾沫。秦白似乎浑然未决,根本就没什么邀请的意思,依然一个人吃的很欢。

在过来的那短短时间内,俞正已经恢复冷静。长期的分号大掌柜身份,让俞正还不至于失态,恭敬的在秦白面前弯腰行礼:“白二爷,找老朽所为何事?”

其实秦白同样不轻松,忙碌了这大半个晚上。把所有的俘虏扒干净,他也没那种恶趣味。主要目的:一个是为了羞辱;另一个就是为了便于审讯。

当然,秦白的那些手下还有另外一个目的。这些人身上的料子都很不错,更有陆文等人身上的二十几套皮甲。现代的二手衣服还能往非洲等地卖呢。这年代纺织业不发达,因此根本不关心衣服是否有人穿过,只要料子好能穿,那就是抢手货。

不过果体审讯的效果果然极佳,秦白已经获得了很多信息。放下筷子抬起头,秦白露出微笑:“俞爷!长夜漫漫,睡眠不足脾气就会很差。你就不快点说几句能打动我的话吗?”

俞正明白,这可能是自己活着的最后机会。能多些时间考虑也好的,顺便还能试探一下秦白的态度。于是他同样露出微笑:“白二爷,能否赏碗羹汤?”

“不能,因为你不懂分杯羹的道理。”秦白一语双关。

俞正心神一晃,有了一丝希望:“那现在还是否来得及?白二爷能否赏个机会?”

秦白大笑:“和你们这些人说话太累。都猜来猜去!直接说或者直接打,那个才爽利!”

俞正陪着笑,试探着见秦白没有反对,就拉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舒服的深呼吸一口:“白二爷,现在是您为刀俎,请您示下吧!”

“别特么的装可怜。”秦白冷笑,点上烟,“赎金一万两。”

俞正毫不犹豫的点头:“可以。”虽然到来的那150人中,死伤了十几个,但留下的起码有120多是信源号的人。只要这批能干忠心的人在,那临清分号的根基就没有损失。区区这一万两,俞正还不放在眼里。

“铁甲10副,皮甲50副,军用弓箭50把,箭100捆。还有长枪1000杆,硫磺100石,药材按这张清单给。”

心算了一下价格,俞正继续点点头:“可以!”而到了此时,他已经渐渐的放开,于是就问秦白,“白二爷!其中大部分都是你们井家庄有的,能否不要那么麻烦,直接折现银给你?”

秦白没说话,就对着俞正微笑。灵光一现,俞正恍然大悟:“哦,明白了。老朽会从其他地方调来,偷偷的运给您。”

见俞正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秦白继续道:“每箱火柴五两五钱,每月1000箱,先保证给你们信源号一年。”

“这……?”俞正已经恢复了商人本色,“白二爷,老朽这里求个情。我这里毕竟是分号,这次赔了那么多,回去后也不好交代。你给的量实在太少,能否多给些?”

“呵呵。多给些?你们在京城卖200两还不够吗?”

俞正脸上尴尬一闪,随后就恢复正常:“咳咳,既然瞒不住白二爷您,那咱们其实可以联手。您这里能做出多少,鄙号就能收多少。200两那个价太虚,你也明白那是起来的。不过一年内保证能维持在50两以上。咱们就二一添作五,不管最后卖价如何,鄙号愿意一箱给您25两?”

“五两五钱,1000箱!”

“其实还可以合股建新的作坊。地方由您来挑,留在这里也成。作坊也由您来管?”

“五两五钱,1000箱!我只在井家庄卖。”

“咳咳。您也应该知道鄙号背后是那几家公爷侯爷府吧?给个百户千户的告身轻而易举。可您有了后,可以借着公爷侯爷府的名义到处走动,做生意也便利许多吧?”

“五两五钱,1000箱!”

见秦白根本就是油盐不进,俞正似乎很为秦白考虑那样,“推心置腹”的规劝道:“白二爷!忠言逆耳!老朽从没见过您这样的,金山银海放在面前,就是毫不动心。合则两利!这次老朽输了,以后也绝不会小瞧您。您还担心什么呢?鄙号总不会再内斗两败俱伤?还不如咱们合起来一起赚外人的钱呢?”

秦白微微一笑,不置可否:“俞爷,我还有个条件没说呢。”

俞正心中一颤,隐约感觉这最后的条件肯定很棘手:“洗耳恭听。”

“你们后面的人马应该快到了吧?把他们杀干净,那就五两五钱,1000箱!”

“……”

犹如炸雷般,让俞正的头一晕:“把他们杀干净?”此时俞正的眼中,荆建的微笑仿佛像是魔鬼。勉强保持镇定,俞正干笑道,“白二爷,您没开玩笑吧?”

“俞爷,你看我像开玩笑吗?”

“这绝无可能。就算您把老朽扣为质子,老朽也只不过是个分号大掌柜。底下有二掌柜,上面还有总号、东家。您就不怕放出去后,他们再打回来?老朽这条贱命在东家眼里根本就不值一提,您最后同样是两手空空啊?”

对俞正的话,秦白似乎一点儿都不意外。他依然保持着微笑,慢条斯理的抽着烟。等到俞正说完,他说道:“俞爷,其实这火柴说简单不简单,说难其实也不难。但里面有个关键之处,不知道的就永远不知道!不知你是否看到刚才埋着的火药没有?其实在那个关键的地方,我已经吩咐堆满了炸药。一旦有危险,你猜我会不会玉石俱焚?现在问题就来了,俞爷,就问你,你会怎么选呢?”

第146章一言难尽

俞正浑身一震,立刻开始盘算起得失。如果真的如眼前这个白二所说,他随时准备着玉石俱焚,那么打下来也没什么用。或者说,可能是在欺骗自己,可自己根本就不敢赌。

而火柴的利益实在太大,大到京城总号和背后的那几位东家,他们愿意牺牲掉临清分号的一切,甚至包括自己这位大掌柜。因此就算把白二的人全屠干净,只要没能取得火柴的方子,自己照样也不会落得个好。

反而是现在的结果,应该是不很满意,但也能接受。起码保证了每月能有1000箱,那也是每年百万两的巨额生意。这大明天下,除了盐茶这些豪商外,应该没几项那么大的生意吧?

所以说,还……真的可行。反正后面的那三批都是响马,又不是自己商号的人,牺牲了也不会心疼。本来就是当炮灰用的,无非就是换了种炮灰用法。就是以后在江湖上……?江湖上的名声又算什么呢?信源号是买卖人,又不会去混江湖!

想到这里,俞正立刻有了决定:“白二爷,这担的风险太大。每月2000箱?”

秦白的笑容逐渐灿烂起来:“1500箱。”一边说着话,他一边站起走向门外,“放心,你的人都挺好,他们抱着稻草睡呢。”

听到门被关上,俞正立刻行动起来,再也忍不住,手猛抓向桌上的那些菜……

……

走出门外,秦白的笑容全收,脸色变得阴沉。前世中,秦白算是一直在黑暗中行走,并且在课本上学过,封建王朝有多么多么的黑暗。可万万没想到,竟然会黑暗如斯?已经远超出他的想象。

秦白终于发现自己的误区。原先自己母亲的火柴厂,年年亏本资不抵债,也根本引不起政府的重视,因此还以为是“小生意”呢。然而在这个年代,居然会有那么高的利润,怪不得火柴大王能与其他那些大王一起并肩称雄呢。

不过错误都已经犯下,那就需要及时弥补。因此最坏的选择反而成为了最好的选择,如果与信源号继续合作,那么从头到尾就只有那么一个,谁能保证第二、第三……,或者更多的大商号不起贪心呢?换句话说,起码信源号吃过亏,了解秦白真正的实力,不会再轻举妄动吧?如果换一家,万一又像这次一样,直接过来抢夺,先不说能不能打的过的问题,总不能天天这么打,连秦白自己都受不了啊?

而且反过来说,信源号也同样会对外隐瞒,对内保护,这同样源自他们的利益。应该都懂吃独食。为了那巨额利益,信源号肯定会不惜一切保守住这个秘密的。

当然,别看这次信源号吃了大亏,双方的实力还是很不对等,信源号也能随时撕毁协议。因此就有必要进行一定的伪装。比如依然维持原价、限定产量,减少一些信源号可能的贪婪,利益不够,就不会去冒风险。信源号转手贸易每月就能赚10万两,难道为了作坊那区区1万多两银子,去赌玉石俱焚吗?不能说,这样的人没有,但起码概率就会小了许多。

另外就是削弱。如果这次信源号反杀了那些响马,那以后还那么容易在江湖上招募人手吗?不是说完全不可能,但肯定会增加不少难度,这又是个值不值得的问题。还有就是,诱惑信源号的人去反杀,秦白当然是心情愉快,反正死伤的又不是自己的人。

因此说,这就为秦白争取到了最宝贵时间。秦白也知道,绝不可能一直隐瞒下去,但等到其他人打探消息后,就凭这年代的通讯交通条件,下一次可能就会在半年或者一年后。

而且还有一点也很重要。刚才审问的时候,没发现信源号与徭役的事有关。如此说来,还有个黑手没有出现。

说到底,还是自己弱小吃了亏啊!

……

当天晚上,俞正就找来了陆文等心腹,接着秦白就交还了兵器、衣物等东西。第二天一大早,除了俞正主动留下作为人质以外,其他人就在陆文的带领下,徒步赶往了汇合地点。而秦白再次全寨动员,防备着陆文他们再次反叛。

当天中午,陆文他们来到了汇合的营地。一见陆文等人凄惨的模样,就有人上前问道:“文爷!你们这是咋啦?俞爷呢?”

陆文表演的很真实:“咱们中了埋伏,俞爷被抓了,连马都被抢了。”

“啊?”那些响马不疑有他,纷纷靠拢,想听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然而响马们没有发觉,回到营地中的人已经慢慢散开,形成了一个半包围圈。随着陆文的突然暴起,一刀把面前的响马首领砍翻:“杀!把他们杀光——!”

回来的人立刻全部动手,不分青红皂白向着响马杀去。

而那些响马完全是措手不及,许多人都死的稀里糊涂。还有一些站在原地发呆,根本闹不明白是什么状况。不过响马毕竟人多,而且火并经验丰富,有些总算是及时反抗,还有些跳上马,头也不回的四处逃散。

然而再怎么反抗,响马都已经军心涣散。他们全都是信源号出钱雇佣的,根本没想到信源号会突然杀自己?随着那几个为响马领路的,同样是信源号的人反应过来,随同陆文他们一起动手,剩下的那些响马终于坚持不住,“轰”的一声,所有人都是返身而逃。

一边逃,有的响马一边高喊:“草泥马的信源号,此仇不报,老子誓不为人!”

见那些响马逃得飞快,已经追赶不及,陆文也不恋战,把自己的人手收拢起来。此时,负责为响马领路的兄弟陆武依然是莫名其妙,他来到陆文跟前,放下满是血的刀:“哥!为啥要杀他们啊?”

看了看身边,发现自己带来的人同样损失不小,现在能站着的只剩下了五十几人。陆文苦笑:“二弟,这是俞爷下的令!”

“啊?为啥?”

“哎!一言难尽啊!”

第147章天下(一)

新年时分,齐鲁大地一片银装硕果。路上行人稀少,显得冷清。然而去往井家庄的路上却一直有着三三两两的人,他们或结伴、或独行。

几个走路都大摇大晃的泼皮正高谈阔论:“王兄弟,那个白二真的那么仗义?”

“当然,听说年前,他们勇胜每家都包了500钱,送了半车年货?”

“半车?”

“你别不信,俺也听俺表弟说了,他妹子婆家的邻居就是勇胜的。其他不说,年货里有半片羊,十几斤猪肉。其他还有盐货、花布、糕点、鞭炮啥的,可把周围的人给馋坏了。俺表弟家和他妹子婆家都约好了,一家出一人,这回就一起去。”

“一起去?白二会收吗?”

“切,大开山门、不问来历,那肯定收啊?告诉你们,他们安排去的都是家里最小的那个,连十六都没满呢。家里正好能省个长个的大肚汉。”

“呵呵,那些人有啥用?就这么白养活?难道白二会乐意?”

“没用也只能养着,这是规矩。大事干不了,跑腿打杂总需要人吧?不过以后能出头的,肯定是俺们这些人。诶,诸位兄弟,既然有缘,那不如俺们结拜?入勇胜后也能有个照应?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那好那好!”

“俺也答应。”

“……”

而在那几个泼皮身后,并排走着三位戴着斗笠,遮掩着面容的江湖客。而他们同样在悄声说话:“咱们真的去投奔白二?他能罩得住咱们的案子吗?”

“去看看吧!就算不行,都逃了那么久,也该找个歇脚的地方。”

“不过我刚才打听过,那个白二还算厉害的。能在井家庄几大家手底下撑住,还屠过村,在平度杀到城脚下。听说在过年前,还打退了不知哪儿来的响马,足有好几百人呢。”

“有这事?不会吹的吧?我咋没听说过?”

“真是这样。在这里传疯了呢。”

“好了,老三。不管那白二做没做那些事,咱们要的是安稳。”

“大哥!还听说白二两兄弟很讲义气,名声也不错。”

“哦?怎么讲义气?那你快说说。”

“……”

远处,快步走来一个相貌寻常的年轻人。当他经过一对坐路边的乞丐母女时候,停下脚步,从包裹里拿出一块干饼,递给了那对母女。

“谢谢老爷!”那妇人眼神一亮。她们已经饿了两天,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根本就要不到饭,可能不需要几天,她们就会变成路旁的一对倒尸。

那年轻人摇摇头,直起身就准备离开。不是他心狠,而是根本救不了那么多人。可突然想起自己的任务,要打入勇胜,最好能弄到火柴的配方。于是年轻人略微一想,就再次弯下腰,露出微笑:“大姐,您有啥投靠的去处吗?如果顺路,我能护送你们一程。”

“没呢。家里闹灾,当家的又在路上没了。俺也不知道这是啥地方,想回家也不知该咋走。”说着说着,那妇人就流下泪。而那女孩也可怜巴巴的陪着一起哭。

年轻人微微一笑,如果有这对母女掩护,自己就很难被怀疑:“大姐,你知道井家庄在开山门吗?”

“啊?啥叫开山门?”

“就是招人干活管饭。如果你想去,我就带你一起?”

“老爷,您没骗俺吗?真有那么好的去处?”

“真的有。”

“那俺去!可……”那妇人为难的看了看自己和身边的女孩。

“放心大姐。开山门不问来历全收。只要是活人,就全部会收。”

“哦哦。那俺去。俺一起去!”

……

此时,东二坊门口已经是人山人海。大开山门,从正月初八开始,连续三天,只要上门,照单全收!

这时就出来了几人,把排在前面的那几十人领入坊内。来到秦白所住的院子外,指挥着排成几行,接着就让他们面对院子跪下磕头。接连磕了三个头后,迅速的安排这些人到边上登记。

根本没有宣布帮规,也没什么隆重的仪式,整个过程简单的令人发指。不过让那些入门的人印象深刻的是。登记完毕后,立刻安排到边上的屋子,十人一桌,每人面前一碗酒一大块肉,桌子中央摆放着一筐面饼、一罐酱、一篮大葱,随便敞开吃!

然而就是这样简单的流程,门外的人依然是越聚越多!

院子里,同样坐满了来观礼的宾客,他们纷纷在闲聊:“艹!今天来的不会少于一千吧?连续三天?那不是二、三千?那么多张口,白二有地盘养吗?”

“不是年前他入了商会,当众发誓,绝不会主动开战?”

“屁!现在实力大涨,又有那么多人需要安置,不开战咋养活?这年头的发誓还不如放屁呢。”

“呵呵,你们不用担心。我进来之前看过,里面身强力壮的十个也没一个,都是来充数混吃喝的,这白二居然还真的按规矩来啊?来者不拒?真有趣,那些老的老、小的小,还有女人孩子?他们勇胜准备开善堂吗?”

“诶,这倒也是。上次附近开山门应该是在十年前吧?”

“十二年前,青州信义会。”

“对对。那次也没现在这样的声势。”

“呵呵,你知道些啥?我说还是白二太老实,老老实实按着老规矩来。信义会那次都是事先挑好的,不合格的他们早就安排人手拦下了呢。就算有漏网的上门,那也是当众收下,过几天好言好语劝走。真以为是来者不拒吗?”

“诶,那白二会不会也这么干?”

“会不会我不知道,但声势已经闹大了,收场就不会好收。现在背后等着看笑话的多了。也许就等着白二名声扫地,他们就动手呢。”

“啊?真有那事?”

“反正你等着瞧吧!记得年前衙门徭役的事吗?”

“不是已经解决了吗?官府换了两个人?”

“呵呵,解决?听说当时是衙门里的包爷点的名,可后来包爷根本没有赔礼打招呼,也不知道指使包爷的是谁。你自个儿说说,白二会忍下这口气吗?咱再退一步,就算白二忍气吞声,包爷和他背后的人就会善罢甘休吗?”

“嗯嗯,这倒也是!”

第148章天下(二)

莱州城贺府。

整理着桌上一张张的房契、地契,云曦笑容满面,仿佛像是摆弄着心爱的玩具。她突然抬头吩咐:“既然沈家那么懂事,那咱们贺府也不能落个欺负乡邻的坏名声。安排人去寿光,再送他们沈家一个三百亩左右的庄子。还有,三叔取妾的彩礼加倍。也不能落了沈家那个小丫头的脸面。”

当听说秦白打退了几百响马的消息后,仿佛像是被压上了最后一根稻草,早已经胆战心惊的沈家终于彻底被吓破胆。

不再犹豫,沈家就彻底认输,不敢再留在井家庄,把所有的产业都卖给了贺府,并且送上家中仅10岁的女儿,求着成为了贺文贤的小妾。还搬离了莱州府,回到自己的寿光老家。

出乎意料有人的输诚,并且这还是井家庄第一个投降的家族,云曦大喜,因此也没为难沈家,给的价格甚至比市价还高一成,并且还答应善待那个沈家姑娘和那些留下的管事工匠。

然而云曦突然想到,当时登门的时候,那个沈家家主态度很奇怪,他反复哀求,求着贺府一定要保证,绝不能秋后算账?这就让云曦有点纳闷:“娉儿,我看沈家好像吓破了胆?知道是啥事吗?”

雨娉、雨婷并排坐在小板凳上,一边说笑,一边依着绣样在绣花。听到云曦问话,她抬头笑答:“小姐,不是说过了吗?就是那个白二。”

云曦一拍额头:“瞧我的记性,忙昏头了。”其实这一阵是忙着府里过年,根本没关心这样的小事。

雨婷立刻笑着拆穿:“当时说的时候,小姐不是嫌弃江湖上的事太脏,不想继续听吗?”

云曦虎起脸,立刻反击:“我记起来了,当时还不是你说的?咱们姑娘家家的最讨厌这些打打杀杀。”

嬉笑声中,云曦突然想道:“那个白二倒是给了我惊喜。还没用这把刀呢,沈家就举手投降了。嗯,我该赏他。诶,把他收进府里,再给他配个娘子?让他老老实实为咱们卖命。婷儿,你不是喜欢嫁人吗?送给你咋样?”

“小姐……诶呦!都怪小姐,婷儿都扎到手了。”

云曦和雨娉全都笑成一团……

……

此时的京城,皇宫内外一片过年的喜庆。今日暖阳高照,年轻的万历皇帝正陪着新入宫的郑贵妃在御花园游玩,郑贵妃活泼的犹如蝴蝶般在嬉笑娇嗔,让万历甚至都忘记了脚疾疼痛,含笑一直陪伴。

突然发现万历脚步蹒跚,郑贵妃立刻心疼的眼中冒出水雾,她连忙扶住,嗔怪不已:“陛下,您也不知道保重龙体,快请御医!真急死臣妾,这么让人不省心!”

跟随的太监宫女全都吓了一跳,后宫中,敢这么对皇上说话的,也只有眼前的这位郑娘娘了。然而万历对郑贵妃那些冒犯的话根本就不在意,甚至流露出溺爱的表情,挥挥手让太监不要大惊小怪:“爱妃,歇息片刻就好。无需多事!”

在后宫佳丽中,郑贵妃长的并不算漂亮。然而她本性烂漫,与万历的相处就犹如寻常夫妻,给予了帝王最为缺少的爱。

在郑贵妃的搀扶下,他们在御花园高处的亭子中坐下。郑贵妃依然在碎嘴责怪,而万历同样是傻笑享受。万历突然想起自己的少儿时光,母亲李太后,老师首辅张居正,还有大伴冯保,留下的印象只有严厉,甚至严厉的让人窒息。每日都是心惊胆战、夜不能寐,刻苦的完全回忆不起童年乐趣。

想起亲政后,已经被抄家发配的张先生全家,又想起已经被贬到南京的冯伴伴,万历心中忍不住升起一股快意,可又有一丝茫然:“朕这么做,做错了吗?”

望着皇宫外,万历胸中豪气顿升:“朕定会让这大明江山四海升平!”

“知道陛下是明君。可也要听话,要爱惜身子。”

听着耳旁的唠叨,万历大笑。不知不觉,两人并肩坐着,头慢慢的靠在一起。时间似乎已经变得永恒,仿佛定格在这一刻。

“爱妃,朕会听你的话的。”

“陛下,臣妾真的喜欢。臣妾想与陛下一直这样平平安安。”

“嗯嗯。”

“……”

……

而在皇宫角落,一前一后走着两个太监。前面一个老者服饰品级很高,他名叫韩康,刚入司礼监,成为了内相。韩康正和身后那位打杂小太监在说话:“陈大,你年年有这份心,老夫肯定会记得。但好像听说你和长寿宫的安福在闹别扭?安福是陈公公的义子,老夫也不敢得罪。现在已经传话到老夫耳中,你说该如何解决?”

那位打杂小太监正是秦白、秦高的大哥陈太。当时陈太是被路过的一位出宫的太监看中,mài shēn得的钱留给了秦白、秦高,自身净身入了宫。本以为回到京城后,可能有办法找到自己的父亲,可万万没想到,那老太监回京不久就撒手归西,陈太一下子就没了靠山,一直留在宫中打杂,连出宫的机会也没有。甚至名字都改成陈大。宫中习惯,一般的称呼就是小安子、小福子什么的,总不能叫陈太为太子吧{为了方便,以后文中就用陈大}?

陈大心中苦笑,自己还真够倒霉的。其实太监无后,一般就会比较贪财,但也特别重视亲情。而把陈大带入宫的那个老太监,之所以会买下,主要是一眼看中,把陈大收为义子来扶养,同样希望自己老了后,陈大也能够养老送终。

然而谁也没想到,那老太监回宫就突然嗝屁了。还没把陈大安排好,身边也没留下什么钱,于是年幼的陈大一下子就没了方向。幸好他还算比较机灵,把老太监剩下的所有钱全部献给了韩康,又成为了韩康的义子,这才没有彻底堕落到角落,留下了最后一线希望。

当然,当时的宫中,那是大太监冯保一手遮天的年代,韩康是在冷衙门,为人又比较贪财,因此才会来者不拒,同样也收了不少陈大那样的义子。7

第149章天下(三)

宫中有着宫中的规矩,一般来说,没有结拜兄弟什么的,防止相互勾结,蒙蔽皇帝。而派系就是这样的“父子传承”,因此收义子的风气就很流行。

然而韩康那么多的义子,陈大可以说是排在末尾的那一个。一来没前途。明朝能进司礼监或者二十四监高品太监的,一般都要求内书房出身,就像官员的正途出身是进士一样。而陈大入宫时根本没被安排进入内书房,一直在打杂,因此未来根本就不可能有光明前途。

二来曾经改换门庭过。别看宫斗是尔虞我诈,根本就没有下限。但口碑依然很重要,尤其是太监特别重视亲情。因此陈大另拜干爹的行为很令人不齿。

因此等到万历亲政,韩康一步登天进了司礼监后,虽然对陈大的态度依然不远不近,但起码能混个平安。毕竟每年陈大的孝敬问安礼数不缺,总是有那么一份关系在的。

然而在一个月前,有两颗寂寞的心走在一起,陈大与一位宫女拜了对食。没想到那宫女另有一位追求者,就是那个名叫安福的小太监。这一来,就……争风吃醋了。

而安福的干爹陈公公,他在司礼监的排名就比韩康高。尤其是他们的“父子关系”关系密切,与韩康陈大名义上的那种完全不同,于是韩康就根本不想惹这样的麻烦,暗示陈大能知趣,自动退出,反正就是些虚凤假凰的假玩意。

垂头丧气的回到自己所住的屋子,屋里等候着一位宫女。她着急的迎上前:“陈郎,干爹怎么说?”

握住那宫女的手,陈大似乎已经下定决心:“芸娘,护不住你,我情愿去死!这宫中留不下了,干爹根本不管,安福那个王八蛋早晚会下手。我身边还存着五十两银子,想办法出宫一次,一定要找份差事,远远的离开。以后有了前程,再与你白头偕老。”

“嗯。”芸娘心酸的落下泪,却温柔的靠在陈大身上,“陈郎,我会等你。咦?找差事?钱哪儿来?”

陈大一咬牙,眼神凶恶:“借京债!”

“啊?”

……

皇宫外的英国公府中,轻歌曼舞、美酒佳肴。英国公是在京勋贵中排位第一,因此今日设宴,勋贵几乎人人到场。

几位勋哥无心歌舞,在一旁窃窃私语:“临清那边实在无能,去了近六百带刀的汉子,还落得一败涂地?”

“好了。起码每月能有1500箱,咱们每家都能分不少。临清那边还是有功,就毋须苛求啦!”

“1500箱怎么够?我就不信,你们几家就没人求上门。哪里都是交情,哪里也都是得罪人。到底给谁不给睡?咱们哪家都得罪不起。还不如想办法把那刁民抓了,都不用找罪名,他养那么多人就能按上个zào fǎn。只要问出那火柴的方子,那以后就是我们几家的。”

“呵呵,你还是军汉脾气,边关的寒风还没吃够?真逼的那刁民一拍两散,其他不说,每月送进宫的定要保证,万一断了几个月,难道你去向陛下解释?”

“我不就是那么一说吗?反正1500箱太少。我就不信真的油盐不进,那刁民就真的不怕死?”

“诶,千万别莽撞。要多几箱可以去私下谈。私下用手段也可以。千万别大动干戈,你以为就没有有心人?现在这京城内外,到处打听这火柴哪儿来的人有多少?真以为别家就没有手段?早晚会找到那刁民那里!”

“啊?那该怎么办?”

“所以说,捏在咱们手中是对的!但要讲究个手段!还有,各自都管住府里的人!你们在自己府里也要管好自己的嘴!”

“……”

而在那几个勋贵身边,不时传来几道羡慕的目光。而其中的一道,正是坐在角落里的遂安伯陈澍。而周围的勋贵都离的陈澍远远的,主动说话的更是一个都没有,仿佛像是他得了传染病。陈澍喝着闷酒,心里越来越生气,甚至食不知味,感觉自己已经被整个世界抛弃。

陈澍此人比较有功名心,但也比较爱这大明江山。因此当年张居正推出一条鞭法,他就公开表示支持,也得到了张居正的赏识和嘉奖。

然而一条鞭法却侵害了全体勋贵的利益,无形之中,陈澍就成为了勋贵中的叛徒。可陈澍心中一直坚持着信念:“我已经是世袭伯爵了,根本就不可能再进一步。如果不是为了皇帝和这大明天下,何必去支持一条鞭法呢?而且怎么看,这一条鞭法也是正确的啊?”

在张居正权侵朝野的年代,陈澍这样的态度当然没有问题,而且其他勋贵最多背后嘀咕几句。可是风水轮流转,等张居正死了后,万历亲政,一下子就“拨乱反正”,陈澍立刻就变成了里外不是人。

而且清算之风越刮越猛烈,陈澍每天都在害怕刮到自己头上。万一宫中下旨,废除了自己的世袭伯爵,那还有何面目面对列祖列宗?就算万死都不能追回这样的后悔。

虽然今日英国公府依然邀请自己,但明显已经变成了边缘人物。陈澍心中变得越来越委屈:“我明明是在做正确的事啊?我没做错啊?”

越想越气恼,陈澍感觉自己与周围已经格格不入。于是起身向英国公托病告罪,提前离开了这场宴会。

回到自己的伯府,一进门,嫡子陈玮就迎上前:“伯爷!您怎么回来的那么早?”

“无事!”陈澍脸色稍缓,发觉陈玮的脸色同样憔悴。想起当时为了一条鞭法,陈玮与自己一样公开表示支持。现在也同样会担惊受怕,于是就安慰道,“你要注意身子,别想太多。一切有我。”

然而就在这时,陈澍突然眼角扫到边上的庶五子陈玜,突然心中冒起一股无名火,迁怒起这个平常懦弱无比的儿子:“你今天又准备去哪里?天天游手好闲,养着你有什么用?”

“伯爷?”陈玜被骂的莫名其妙。

“还敢顶嘴?你……”

随着陈澍滔滔不绝的骂声,陈玜很老实的弯腰听训,反正他已经被骂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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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天下(四)

大宅门里没有秘密。 当陈玜回到自己院子的时候,他的夫人吴珺迎上前,恨铁不成钢的埋怨:“老爷,好歹你也是伯爷的亲生子,怎么就单找你撒气?你也真是的,没事为何在伯爷面前现眼?知道自己是姨娘生的,还不老实点?”

陈玜脸色微变,怎么说,那都是在说自己的亲生母亲。虽说早已经故世,但听到后总感觉刺耳。然而又想起吴珺婚后一直以来的强势,陈玜低下头,还是忍了下来。吴珺出身于侯府,虽然与陈玜一样都是庶出,但总觉得这桩婚姻是下嫁,尤其是看不惯陈玜向来的懦弱。

“爹、娘!”就在吴珺想要继续责怪的时候,门口进来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她名叫陈莲淑,正是陈玜和吴珺的独生女。小姑娘长的文静秀美,目光却显得聪慧。她不动声色的挡在父母之间,使得这场争吵无法继续下去。

陈玜溺爱的拍了拍陈莲淑的小脑袋,明白女儿是在帮自己的忙。吴珺无奈的笑骂:“看看你,把女儿宠成那样?也不知道将来能找到什么人家?你也要用心点,给淑儿多准备些嫁妆。嫁妆少了,婆家就会看不起。”

终于找到机会,陈玜可以分辨几句:“夫人,我不就是这么想的吗?想早点出门做事,可没想到会遇上伯爷和大哥?哎——!”

听了这话,吴珺也很无奈:“也真是,都是一家人,何必偏心眼呢?伯爷自身都难保了,还不知道这个家什么时候散了呢。”

由于遂安伯陈澍还在,按这年代的规矩,儿子和未出嫁的女儿不得单独搬出去住,要一直等到世子,也就是陈玜的大哥陈玮成为了遂安伯后,其他兄弟才要搬出分家。

而陈玜在府里的地位很低,甚至还不如几个位置高的管家。因此一直把陈玜当作府里的高级下人在用,也没有像其他兄弟一样,能在外面安排个差事。

陈玜倒也没在意,一直任劳任怨,做事挺勤快,反而感觉用他用的很顺手,就更不愿意把陈玜放出伯府。然而如此一来,陈玜本人就变得很吃亏,每月的例钱又多不了多少,而且被人随便使唤。说实话,还真不如分家,靠着吴珺的娘家,总能混个小康吧?

可是一听这话,陈松就连忙阻止:“夫人,别胡说,隔墙有耳!那是父亲大哥,好坏是一家人。”

“我们把你当成一家人了吗?算了算了,就你会做好人!”

“哎——!”

搂着女儿,陈玜心中长叹。想起这些日子,还真够糟心。他突然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被府里派到江南做了几年管事,管理那边的产业。当时在外面有了个倾心之人,并且偷偷生活在一起好几年,还有了三个可爱的儿子。

可是后来自己被叫回京城,本想着随后就把他们接回来,没想到家中为自己安排了这场亲事?虽然偷偷派人送过几次钱,但后来还是被吴珺察觉。一番狡辩后,终于蒙混过关,但身边的钱已经全被吴珺控制,只能让那母子四人自生自灭……

想到这里,陈松又忍不住摇头,自己的性格,导致了一次次的遗憾。然而当他低下头,看到女儿那张灿烂的笑脸,于是不禁释怀:“算啦!有个乖女儿就足够了!”

……

吕宋,西班牙殖民者命名的马尼拉。

海波荡漾,一艘卡拉克型帆舰已经做好了起航前的准备。而码头上并肩走着一老一少,年老的那位正在吩咐:“卡洛斯少校,你这次的任务就是为远征做好准备,更是王国的未来。你们这艘船要伪装成商船,侦查好那个东方富饶帝国的沿海,为即将的远征挑选好登陆地点。并且顺便去一次日本,希望能多募集些雇佣兵。”

“是,总督阁下!”

一直以来,西班牙殖民者对中国早已经是垂涎已久。在七、八年之前,当时的马尼拉总督桑德就给国王去信:“……这项事业(指征服中国)容易实行,费用也少。”并且开始积极考察、分析中国国情、民情,并对福建、广东等地沿海进行侦察,熟悉航道并绘制地图。

桑德在还在报告中还详细阐述了他的侵华计划:“这项远征需要4000到6000人,配备矛、qiāng、船、炮和所需要的dàn yào”;“有2000到3000人,便足以占领所要占领的省份,用那里的港口和舰队,组成海上最大的强国,这是十分容易的,征服一省之后,便足以征服全国。”

此时的西班牙可以说是如日中天。在国王腓力二世的统治下,吞并了欧洲另一个殖民大国——葡萄牙本土和殖民地,疆域达到了惊人的1200万平方公里。并且陆海军总计高达四十万,不仅海上有无敌舰队,陆地上还有贡萨洛德科尔多瓦公爵一手创办,以西班牙方阵为代表的强大陆军。

科尔多瓦公爵在西方军事史上相当著名,人称伟大的贡萨洛,火器时代第一个划时代的统帅。并且他创办的西班牙陆军一直称霸了欧洲大陆整整200年!

而且这并不是心血来潮,有着很详尽的准备。

西班牙驻马尼拉殖民政府首领、教会显要、高级军官及其他知名人士曾经召开马尼拉大会,专门讨论征服中国的问题。与会者草拟了一份包含有十一款九十七条内容的备忘录,由菲律宾总督和主教领衔,纠集51个显贵联名签署上报西班牙国王。

在计划中,侵华远征军计划由1万到12万名西班牙士兵组成,另加5000名日本人。远征军总司令由菲律宾群岛的总督担任。军队由qiāng手、甲胄兵和滑膛qiāng手等组成。派遣4艘大帆船的船员,以及三四名铸炮者,还有12名武器和抛火器的工匠、一些能制沥青的手工艺匠以及能造高舷侧大帆船的船匠。并且希望印度总督送来几百名奴隶,联系日本的神甫招募军队。要求有葡萄牙人参加,因为葡萄牙人在这一地区有丰富经验。对葡萄牙军官委以重任,双方协同作战,互相配合。

明草12

第151章天下(五)

除了准备的兵力以外,还拟定了进攻计划。以菲律宾群岛为军事基地,西班牙远征军寻找了四条进攻中国的路线,并认为最佳航线应取道麦哲伦海峡。

另外还有详细的殖民计划——不能使中国人口减少太多,人口消失意味着财富的消失。侵占中国后,保留中国政府,以保持它的繁荣和富裕。让参加远征的人知道这次远征并不是去对付敌人,而是为了能在中国自由传教。侵入中国应采取谨慎和温和的方式,不能对中国人民犯下太多罪行等等。反正口号响亮,西班牙殖民者自己信不信都不知道,与另一个时空的“大东亚共容圈”差不多。

还有就是,强调侵略成功后,西班牙可利用在中国获得的物资打击自己的敌人。中国还可向西班牙帆船提供船员,西班牙可获得金、生丝、绸缎、精美的手工艺品。西班牙国王可以从中国获得大量租税和利润。征服中国后,西班牙官兵可得到升迁,许多西班牙人可定居中国并得到封爵。

并且为了西班牙在中国更好的殖民统治。强调建立大量学校,对中国人灌输西班牙文化;建立大量教堂,传播天主教。在中国建立58个大主教、主教和一个总主教;建立一个新的有关税赋的军事制度;建立一系列爵位……

此外,计划书还建议西班牙公民大量中国妇女结婚,培养混血后代,执掌中国的统治权。由这些人组成的亲属集团和利益集团将会巩固西班牙在中国的统治……

但不可否认,整个计划是相当的严密认真。而且有一点也相当遗憾,这个野心是大明朝自己送给西班牙殖民者的。几十年前的倭乱,一下子暴露出明朝的虚弱和军队的无能。正因为从西方船员和日本人那里不断听说,几十个倭寇就能大摇大摆的杀到明朝腹地,这一下子就让西班牙人坐不住,迫不及待的想要吞下这块“肥肉”。

那位老者正是现任总督萨洛龙基略。这次派遣卡洛斯少校去往中国,正是为了进一步的探查“敌情”。毕竟西班牙本土与远东相距甚远,单程跑一趟就要近一年。在这之前,已经安排专人,带着十几箱黄金和满满一船的东方财宝回到西班牙,游说国王腓力二世、贵族和政府官员。如果游说成功的话,远征军应该差不多就要从本土出发了吧?

临登船前,卡洛斯少校恭敬的对龙基略鞠躬:“总督阁下,我必不辱使命!”

而龙基略总督微笑还礼:“少校,上帝保佑你!记着,在海的那边,除了要撒播上帝的荣光,还有我们的荣誉和无穷黄金!”

……

日本本州,羽柴秀吉(后改名为丰臣秀吉)正站在城墙上,这座城是刚从石山本愿寺的旧址上新建的大坂城,气势巍峨,被外界称为“战国无双之城”。羽柴秀吉微微一笑,豪气万丈,这样的城池才能配得上我这样的豪杰!

想起自己贫寒出身,自小继父虐待,不堪忍受离家出走。随后流浪江湖成为浪人,幸运入松下嘉兵卫家中帮佣,却被一群无耻小人背后中伤,最终被赶出了松下嘉兵卫家。

在这绝望时刻,投奔尾张织田家,从一名连武士都不是的足轻,一步步升至织田信长四大军团长之一。一生感激织田信长的知遇之恩,可本能寺之变一出,织田信长与继承人长子死于叛乱。接着在山崎之战大败叛乱的明智光秀。羽柴秀吉也如愿以偿的继承了织田信长的绝大部分遗产。

而到了此时,羽柴秀吉已经是兵强马壮,一览众山小,成为了最有希望结束战国之乱的大名。虽然内部还有织田信长次子织田信雄和德川家康等大名蠢蠢欲动,外部边角依然有地方大名战成一团。但羽柴秀吉已经很有自信,早晚会布武天下。

不过此时,羽柴秀吉已经隐隐看到了未来的隐忧,那些有贰心的大名需要发配安置,跟随自己的那些忠心部下也需要奖赏。然而日本本岛地狭人多,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地方。那就需要大片的富饶疆域。

想到在浪人的传说中,海那边的大明朝不堪一击,又富裕辽阔。羽柴秀吉就不禁眺望向那个方向。那里有朝鲜半岛和整片大陆!

……

寒风凛冽,宣府长城外的一座小山头上,几百骑护卫着一位老将军同样在向远方眺望。这位老将军就是戚继光,而他与其他将领一起,率领的就是大明朝最强大的十几万九边军团。就算沿海倭寇闹的最凶的时候,朝廷都不认为是什么大事,认为杀鸡何须斩牛刀,根本不需要出动这支大军!

然而此时戚继光已经心灰意冷。朝局动荡,失去圣心,他留在边关已经时日无多。望着北方,老将军不禁轻声感叹:“封狼居胥,此生休矣!”

一生抱负,却留下最后遗憾。戚继光调转马头,率先离开。雪花飘下,只留下一声长叹……

……

井家庄。

秦白在李敢等人的陪同下,巡查了一圈那些刚入门的人。刚离开,他就吩咐:“多准备些棉衣棉被,他们许多还穿着单衣。”

到了此时,曹大材依然有点难以置信:“大当家,你真的全部收?”

秦白抽着烟,微笑道:“既然来了,当然全部收!”

曹大材哑口无言,只能与其他人交换了一个很无奈的眼神。

回到自己的院子,到处响起了阵阵道贺声。秦白接过盛满酒的海碗,高举起:“谢各位朋友捧场!咱们今日一醉方休!”

……

振威武馆。

冯四海正听着阿健在汇报。他突然奇怪问道:“白二要那些没用的人干嘛?真的把那些女人孩子都收下了吗?”

阿健点点头,似乎也有些糊涂:“真答应收下了。一点儿也没含糊。”

冯四海变得若有所思。过了好一阵,才“噗嗤”一笑:“挺有趣!从今儿起,江湖上只要提起白二,谁不夸他义薄云天?”

(第一卷终)

第152章挑选的往外卖

与秦白拱手道别,夏锦宏看了一眼火柴铺子门口排成的长龙,不禁摇头苦笑。这已经成为新年后井家庄一景,每日午时零卖十箱,只接待井家庄本地人,每户限购一封。

由于根本不对外销售,因此就有不少走商寻找到商机,派人走街串巷,以每封200到250钱收购,再运到外地贩卖。这就让井家庄的住户发现了一笔外快。这里共一千多户人家,平均一下,每月一倒手。家里的收入就能多半两到二两。

对这样公开抢钱的行为,秦白却完全视而不见。只是公开两条规矩:一条就是轮着买,让每户乡亲都能够保证。绝对平均肯定做不到,但起码多多少少有能有;另一条就是不能欺行霸市,收购要凭自愿。毕竟这就是给乡亲们的福利。当然,也有不信邪的,不过不信邪的那几位应该都到海底喂鱼去了。

因此在这些天,秦白在井家庄的口碑倒是很不错。再加上在大开山门的那三天,前后共收下了一千多老老少少、女人孩子等“废人”,并且真的全部养着,一点儿都不含糊的做到了吃饱穿暖,虽然大部分人都在暗中笑话秦白傻,但同时也深深佩服。江湖上真正能做到“信义”这两字的,能有几人?

……

回到自己的夏记,吴掌柜快步迎上前,关心问道:“锦宏少爷,那个白二愿意给多少?”

“答应一船五万石硫磺换的那1000箱外,其他每月五两五钱给800箱。”说到这里,夏锦宏就气极而笑,“傻女馁!南京的那些人全都是猪!问他们要人的时候说没有,现在不需要了又急着送来?不知道我现在最需要的不是使刀的,而是能送礼的瘦马!”

夏家主业是跑海,因此设在各地的商号并不多,北方基本没有,南方的总号就设在南京。而南京总号除了贩卖些海货外,主要还是为了跑官场关系,尤其是探听兵部的消息。

明朝朝廷分为南北两套班子,设在南京的六部,虽然大部分都是养老的衙门,掌握不了什么大权,但兵部对南方诸省却可以直接下令,毕竟跑一趟北京实在太远了。因此在南京的文官中,南京兵部尚书反而是排名第一。

而在夏记的南京总号,同样有一位如同夏锦宏这样的夏家子弟主持,并且在家族中的排名还要比夏锦宏高。因此两人之间的关系就比较微妙。

因此当时夏锦宏在运河上,派人去南京总号送信,他并没有急着回井家庄,想要等到南京派出的好手一起汇合,再突然给秦白一个“惊喜”。

然而最后等到的居然是拒绝。并且还说了些“人手不足”、“大惊小怪”等垃圾话,无奈之下,夏锦宏只能无功而返,在过年前回到了井家庄。

不过回到井家庄后,夏锦宏就听说了秦白的不少消息。不仅在那晚杀的天昏地暗,后来还传说杀到平度?杀退响马?吓走沈家?……

如此一来,夏锦宏反而感觉有些侥幸,好像自己躲过了这一劫。可就在这时,南京总号却突然传来快信——已经派来了五十几人,一定要抢下这火柴!

夏锦宏并不知道,南京总号拿到送去的火柴后,根本就没送往漳州本家,安排海船出海,只是在南京本地很随意的半卖半送。毕竟火柴数量不多,金额并不怎么大,基本当个新鲜送礼用。

然而后来发生的情况和北京一模一样,立刻在那些顶尖的权贵人家中炒得火热。唯一比较好的就是,他们还以为这火柴来自海外,毕竟夏记一直贩卖的是海外商品。因此逼的就没那么急,等待着夏家的下一班船。而南京总号就立刻就出动人手赶往井家庄。

而在这时,夏锦宏已经知道动手就是痴心妄想。就是再多几倍人手,也奈何不了现在的秦白。除非真的派几艘船的海盗,否则根本没有丝毫的成功可能。

因此夏锦宏就准备当作寻常生意来谈,根本就没理睬南京总号的命令。然而尴尬的事又发生了,秦白根本就不往外卖。还是看在之前硫磺换火柴的协议上,最后勉强答应了每月800箱。

听了夏锦宏的牢骚,吴掌柜只能笑着安慰:“能有800箱已经挺好,外面的人还拿不到呢。”

夏锦宏长叹:“哎!吴叔,只能如此啦!”

……

送走夏锦宏,秦白转身回到自己的院子。此时东二坊和南三坊里已经住满人,而且还有很大一部分分流到了上林村和小红岭。

其实那三天后,最后统计拜山门的总人数高达3100多,已经远超了外界的估计,也远超荆建原先的预料。他都没想到竟然会来那么多的人,尤其是那些以工代赈的流民还能在莱州城有口饭吃,但家中没壮劳力的根本无法生存,因此许多也趁此跑来了。

所以老人、女人和孩子的比例就特别的高,这些人居然差不多占了总人数的四分之三。剩下的那800多人,还有所有的孩子和能干活的女人都已经送到上林村。以后会从中进行挑选,补充到小红岭寨子中。

因此秦白的财政又紧张起来,又不敢把火柴敞开卖。现在他每月卖出去的定额,除了井家庄的300箱,莱州城和尚那里的250箱,开山门那天,前来道贺的平度李书吏的那150箱,剩下的就是信源号的那1500箱和崔新晓的那1000箱了。

当然,秦白手中还捏着3、500箱的余额,像井家庄这里有头有脸的总不会过来排队吧?外面肯定还有其他人情。因此这3、500箱就是用在这里的。

而对于其他的走商,秦白是一律拒绝。对外声称:“只能造那么多!”而且依然维持着每箱五两多的“低价”,就是想要不引人注目。

然而现在缺钱啊?又不想引人注目,那只能有挑选的往外卖。恰好夏锦宏求上门,秦白就觉得挺合适。既能解决硫磺的供应,还是卖往海外,绝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第153章俊爷有请

“二哥,回来了?瑶儿妹子在东厢房呢。”一进院子,李英就牵着苗丫主动上前,眨着眼,两人眼中闪烁着八卦。

“是不是你也想去?那要让你家敢子使点劲啊?”秦白反过来打趣李英。

“二哥!”李英气的直跺脚,脸上嫣红,“不理你了。”

这次收入门的人,大大小小的病号超过一百,而且目前已经病死了四人,卧床不起的也有六、七人。此外还有怀孕的女人足有十几个,这些孕妇和生病的女人孩子全都安排在了院子边上的东厢房。

为了给这些人治病,秦白又不得不拿出一大笔支出。不过最高兴的反而是丁瑶,天天是乐不思蜀的去治病。由于以前理论知识多,实践比较少,因此突然出现了那么多的病例,正好能让她有机会练手。

不过此时治病的规矩也很多。男女授受不亲先不说,未婚姑娘还绝不能接生,否则根本嫁不出去(前文曾经介绍过,丁瑶接生时,身边就要叫来稳婆)。幸好现在秦白是什么都不多,就是人多。因此就给丁瑶安排了两个有接生经验的妇人、四个壮妇,还有十几个打下手的丫鬟。倒有模有样的组成了一个医疗队,已经治疗好了不少人。

正说笑着,丁瑶蹦跳着进了院子,依然童真未泯。然而一见秦白,就立刻变得端庄,挪着莲步慢慢走进,屈膝一礼:“二哥!”

看了一眼丁瑶,见她脸上羞涩,秦白笑道:“瑶儿,人手够不够?别太劳累,要不要再给你安排二十人?”

一起生活了这么久,秦白肯定已经明白了丁瑶的心意。但秦白的态度依然的远远观赏,但不会主动接近。现在自己是步步惊心,说难听点,随时都会陨落,别一时动情,最后害了眼前这位姑娘。

“够了,谢二哥。瑶儿行的。”丁瑶却灿烂一笑。每一日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她心中总是万分甜蜜。

“还是多些人吧!三分靠治、七分靠养。多教她们些照顾病人的东西,就算成不了郎中,那也是一门手艺。”

那么多的女人、女孩需要安排,秦白就想顺便多培养些护士。当然,能出现几个医生更好。其实这年代之所以死亡率高,不重视护理也是很重要的原因之一。应该都知道开创现代护理学的南丁格尔,在克里米亚战争中,通过护理,一下子就把死亡率下降了近40%。其实那时候西方的医疗水平与这年代的中医没什么差距,护理学也根本没成为一门学科。唯一的差别就是不重视。而南丁格尔就是像家人那样的精心护理伤员病人。

丁瑶含笑点点头。她并不在意人多人少,就想此时与秦白多说说话。

这时,秦白突然想起一件事:“瑶儿,有你爹的消息。听说他借住在平里店一家姓黄的举人家?”

丁瑶立刻抬起头,欣喜道:“对!黄叔父是爹爹的同年。”

“那就好,你写封信,我派人去一趟。”

“嗯嗯。”丁瑶已经欢喜的就想要跳舞。如果爹回来,那就该……?趁着秦白不注意,她偷偷瞟了一眼,欢喜无限……

……

“白二!”

院门口有人在喊。秦白一回头,露出笑容:“豪哥?”

赵豪在门口停下脚步:“干爹叫你,有事找你谈。”

“哦?”

跟随着赵豪,秦白就来到了对面东三坊。进门的时候,秦白心中琢磨:“难道又是问自己拿几箱火柴的吗?”这些日子,这样的情况并不罕见。秦白基本都会满足要求,反正也不会少付钱。

不过秦白又一想,这倒是个好机会。不知道盐帮对火柴有没有兴趣?他们有渠道往外地大量卖,并且在登莱两府有自己的销售网络。本来就是贩私盐的杀头买卖,也肯定会做好保密。最主要不缺钱,倒是一个很合适的销售对象。

秦白被领进黄俊所在的院子。而在院子的中央,有着一张石桌,上面摆放着酒菜,周围围着一圈火盆。见到石桌旁单独坐着的黄俊,秦白行礼:“俊爷!”

黄俊抬头,露出笑容。他一指对面的石凳:“来啦?坐啊?”

“谢俊爷!”

两人相对而坐,黄俊从暖锅里捞起一根血肠:“想吃就吃,别像个娘们。今年都凑一块儿送来年猪,吃都吃不完。等会儿回去的时候,别忘了带两条后腿。”

秦白点头表示感谢,心里却有些糊涂。

黄俊狼吞虎咽的把血肠吃完,放下筷子:“咱们门对门,也容易见到你做的事。现在你人有了,名也有了,有没有兴趣过来帮我?在我身边学三、五年,我就把位置让给你,以后盐帮就是你当家。”

“呃?”秦白大吃一惊。之前他曾经猜测过黄俊叫自己的用意,却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样的事,“豪爷?咋会是我?”

黄俊微笑着看了看赵豪和院子里的那群心腹:“为啥不是你?你合适啊?阿豪和我的这些弟兄个个能打,但当家他们不行。如果让他们坐这位置,五年内能够守成,五年后这盐帮就被别人灭了。你不会以为扬州、长芦两地的盐商是吃素的吧?”

秦白脑中有些乱。就算黄俊说的有道理,可是当着赵豪和他那些心腹的面,对自己这个外人说这些自曝其丑的话,这真的好吗?然而当他看向周围,却发现赵豪和其他人全都脸色平静,似乎早已经有心理准备,根本不反对自己这个外人入盐帮,未来会坐上黄俊的位置。

其实秦白并不知道,私盐市场的争夺相当残酷,已经远超他的想象。因此赵豪和盐帮的那些头目已经有自知之明,他们的能力与黄俊相差甚远,根本没信心带领好盐帮,所以不反对黄俊来寻找秦白。

“俊爷……”

黄俊笑着打断秦白的话:“白二,我知道你想说些啥。可你想过没有,我给你的不仅是个机会,还是一条活路。你真以为能一直这样偷偷卖火柴吗?”

第154章阎王帖

听到黄俊的话似乎意有所指,秦白就没把自己的话说出口,笑着询问:“俊爷,您有何见教?”

“吃,吃。”黄俊又拿起筷子,秦白同样在暖锅里捞了根白菜。黄俊挥挥手,让其他人都退下,只留下赵豪,他笑眯眯的看着秦白,“你就不想想,你瞒得过别人,瞒得过我吗?我们吃盐货的,外人看起来就是几两半斤换几个钱,不知道的都以为是鸡毛蒜皮的小生意。可是人人都知道我们盐帮赚大钱。为啥?就是因为一日三餐都不能缺少。而你的火柴,一根就是一枚铜子,习惯后哪家会不用?而且是独门生意,根本就没有第二家。”

“我们海边煮盐晒盐都有个定数。你做火柴同样靠堆人手。只要有方子,有多少人就能做出多少。短短几个月就能有这些量,只要不是蠢货,就应该能想到,做起来应该不怎么难。这大明天下,光扬州盐商每年就能赚五、六百万两,长芦也不会少于三、四百两,加上四川、陕西的井盐和我们这些边角料,每年赚的总量估摸着在一千二、三百万两。白二,如果你敞开卖,就算你一盒赚一文,那个量也不会少于整个盐货市场,那也是每年千万两的数目。呵呵呵,恭喜你哦,咱们井家庄会出个大明首富?”

秦白脸上已经没有笑容。没想到街对面就住着位有心人,自己想方设法隐瞒,却被他一眼看穿。想到自己怀里藏着的匕首,秦白脸上微微一笑:“俊爷,你真会开玩笑。如果我能赚那么多钱,还混啥江湖?”

黄俊笑了笑,不置可否:“其实你做的并不差。对外控制着量,还用零卖做噱头。在别人眼里,看不到流入的白花花银子,只看到你柜台上那一枚枚的铜钱,以为没赚到多少钱。但天底下到处都是聪明人,他们会看不明白吗?那就是早晚的事。就问你,年前的那群响马,不是流窜来的吧?应该是专门抢你这火柴的吧?”

秦白瞳孔一缩,神色严肃起来。黄俊摆摆手,让秦白放松:“如果你是聪明人的话,你就应该去求你们家三奶奶,把那张方子献给贺府。贺府在官面上、江湖上都能吃的开,应该很乐意收下吧?你再把现在的地盘全都让出去,留给不愿意再跟你的弟兄。留下应该都是你的心腹,可以全部带进我们盐帮。否则越到后面,你的路就会越窄。可能到最后,连咱们井家庄整个填进去都不够!”

说实话,有那么一瞬间,荆建真有那么一丝心动。黄俊说的确实有道理,现在就犹如三岁孩儿持金过市,自己的自保能力很差。如果索性把火柴配方舍弃,并且加入到盐帮,那就能避免绝大多数危险。可是……盐帮真的能信任吗?

“你在想些啥?”黄俊微笑问道。

“哦,俊爷,这次我收了不少女人孩子,我在想他们该咋办?”这确实是秦白的顾虑之一。

可能没想到秦白竟然是这个回答,黄俊明显惊愕一下,接着哈哈大笑:“你居然还有这样的妇人之仁,现在江湖传说中,都说你是穷凶极恶?不过这事也好办,到时候一起扔给贺府安排,无非就是几百石米面之事。”

秦白立刻清醒过来。可能黄俊对自己确实挺欣赏,但这样的江湖大枭,就底层草根绝不会有丝毫的慈悲心。包括贺府同样如此。因此自己的改换门庭,对于那些人就意味着死刑判决书。更不要说,自己其实依然在赌人品,投靠盐帮后,谁能保证一切就会很顺利?

想了想,秦白还是决定把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中。他笑着婉拒:“俊爷,抱歉!能否再给我点时间考虑?”

黄俊再次有些吃惊,同样他的表情也觉得很有趣:“白二,你应该知道,你剩下的时间并不多?”

秦白笑着点点头:“多谢好意。我相信时间不会太长。”

“那好吧!”黄俊已经听明白了,流露出惋惜的神情,“知道为啥看中你吗?就是因为你知道守拙。我看到过太多,许多人都死在一个‘贪’字上。你能明白这一点,而且还能守得住。其实就和我们吃盐一样,我们盐帮就只要登莱两府,而且从不做其他的生意。可惜,当我明白不能贪的时候,已经少了许多好弟兄了。”

“抱歉!可我同样放不下一些东西。”

“明知道你就是去送死?”

“对!不过如果最后能不死,俊爷您不觉得很有趣吗?”

两人大笑。秦白突然问道:“俊爷,有个不情之请。我现在缺钱。能否帮忙卖些火柴?最好别让人知道?”

黄俊断然摇头,含笑道:“我们盐帮绝不会做其他生意,更不说你的那些火柴。对别人说是金山,对我们来说就是阎王帖!”

当秦白告辞离开的时候,他已经明白,黄俊有着自己的骄傲,不可能几次三番求上自己。而自己的这次拒绝,基本上就断了这条后路。而且未来将会中立,看着勇胜自生自灭。

目送着秦白离去,黄俊同样笑容一收,对赵豪说道:“阿豪,准备一下,动身去济南。朝廷来了新盐运使,咱们该走的礼数要走周全。”

赵豪觉得挺奇怪:“干爹,你何必亲自去?可以派人跑一趟?”

山东的盐运使一般比较悲催,夹在两大盐场之间,向来比较弱势,无非每年盐商给些常例意思意思。

然而黄俊却摇摇头:“可能来者不善。记得年前那批无主淮盐吗?还有南面那几家寨子已经几个月没有拿货。接着就是新盐运使?没那么多的巧合。”

“啊?哪个王八蛋来找死?”

“别大惊小怪。可能我几年没动,有人忘了我的名字呢。”

“干爹,我们该咋办?”

“先陪我去济南摸清底细,咱们爷俩再南面跑一趟!平静了那么多年,也该是杀几只鸡的时候了。哎!你们呢!没一个肯动脑的。可惜白二不愿意啊!”

第155章放开做

上林村的工程已经基本结束,比原先估计的快了一个多月,为此,秦白相当豪爽,另外奖赏了陈柏整整一千两银子。

对于这笔外快,陈柏肯定相当高兴,这其实与白捡没什么两样。由于几大家抛弃的那些矿奴陆续痊愈,再加上开山门新加入的那些人,陈柏的人手比原先估计的多了近三倍,达到了1400多,这还没算上有不少老人、女人做着些做饭、洗衣等辅助后勤工作。因此速度当然就快了许多。

然而良好的待遇同样带来了一些“后遗症”,陈柏带来的那400苦力,他们有不少同样要求留下。这倒不能怪他们“变心”,这些苦力做死做活一冬天的收入,有的还不如那些烧饭的厨娘。

陈柏倒是无所谓,这样的苦力,人市上要多少就有多少,因此到最后,决定留下的就有270多。而在留下了这批苦力后,秦白就决定,短时间内不会再这么大规模的招人。人员已经臃肿,养这些人的花销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人一多,管理就变得复杂。于是秦白就安排了许多工作,不管有用没用,首先就让这些人不能闲着。不过现在要干的活其实真不少,修建房屋、道路,开垦荒地等。而这样的忙碌确实有效,起码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生过很大的混乱。

……

而在此时,秦白就来到小红岭。望着寨子里到处都在忙碌训练和生产火柴,秦白自嘲对身边一笑:“敢子,我都不知道咱们现在究竟有多少人了。”

此时,秦白的直属手下已经膨胀到超过四千,而能留在小红岭的,除了作为核心的那300人,还有就是400多7至14岁的少年。不是不想多安排一些人,而是真的已经住不下。

另外,此次的开山门,其他人的收获同样不小。铁笙收了一百多人,大瘤、小威他们也收了七、八十人,而和尚那里更夸张,听说多了二、三百。而这些人在名义上同样都是勇胜的人,因此一不留神,勇胜就有了几个“分会场”。

然而人多了后,财政已经出现赤字。董川在一旁汇报:“白二哥,新来的人虽只拿三成,但人吃马嚼少不了,每家每户的补贴少不了。算下来每人每月需二两八钱,以五千人算,那就是一万四千两。成本需要三千两,其他零碎不会少于一千两。最大的一笔开支是火柴杆和火柴盒,上月支出了六千多两,这月可能会翻一倍。而且做了那么多,连堆放的地方都快没了。是否能缓缓?每月就限定一个量?”

秦白摇摇头:“如果限量,许多人手头就会没活干,人心就会乱。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就以总量一万两限制,以后基本不超过这个数目。”

由于这次收的人多,他们全家就能享受到做火柴杆和火柴盒的福利。再加上多余的那些老弱妇孺也都安排了做火柴杆和火柴盒,因此秦白就要保证,他们每人每月基本不能少于三钱收入。

“可是白二哥!如果是一万两,要用完那些火柴杆和火柴盒,咱们每月就起码要卖出去二万箱?否则就会越堆越多?”

“越堆越多也要做。卖的事由我来管,你只要听好安排。”

“哦。”董川很勉强的点了点头。

秦白情愿把多出来的部分都烧了,也要继续维持这样的福利。而且这次与黄俊的谈话后,秦白就有了新的考虑。绝不能小看天下人,更不能小看那些“土著”,留给自己的时间并不多,如果悲观点,应该只有半年的时间。当然,也不会来的太早。毕竟这年代的交通通讯条件太差,等他们过来,差不多也是同样的时间。

既然是这样,秦白就准备完全放开。于是他吩咐道:“大豺、七娃,你们再挑200人,凑满500人。这些人以后给我往死里练,专门负责外面打,也不用去火柴作坊。而且我已经与信源号的俞掌柜提过,给我多找几个铁匠。等他们来了以后,咱们想办法造几支火铳。”

“火铳没啥用。用的不方便,还容易炸。而且打的时候只能打一、两次。”曹大材提出反对。

石柱反对的是另外一个角度:“白二哥,如果俺们有了火铳,不是给官府送罪名吗?”

秦白说道:“咱们盔甲弓箭都有了,还怕多个火铳吗?反正做几支也不会浪费。如果需要其他兵器?咱们井家庄这里就是打铁的多。咱们的铁匠就做铁甲火铳!”作为穿越众,没有洋枪洋炮,那也要自己造土枪土炮啊?

既然秦白都这么说了,曹大材他们也就答应下来。秦白继续吩咐:“刚送来的那几船硫磺,已经不缺原料,咱们开始放开做。其他地方先不管,往登州几县敞开卖。每月这里出一百人,护着商队往登州府跑。每月轮一次,咱们自己做走商。”

登州府是胶东半岛的沿海地区,比莱州府更加偏僻。往那个方向卖,基本就不用担心。说实话,等登州府那里的消息传出去,井家庄这里的消息早就传出去了。而且还能顺便拉练,作为自己部队的行军宿营训练。

秦白心中盘算,怎么样也要把销量提高到每月5000箱。如果再加上上林村那120万斤的矿石,那也勉强够用了。不过身边的钱最好还是能多留一些,下一次开打,总不会那么幸运,不会一直零伤亡开无双。而且还需要多储存些物资,足够半年所用的粮食,还有其他一些东西,而这些都需要花钱来买。

其实秦白最头疼的还是那条退路,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自己的江南老家。然而现在身边唯一留下的只有亲娘的那罐骨灰,剩下的就只有儿时回忆,连当时带在身边的房契和其他一些文书,也都被大哥秦太带走了。

尤其是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问秦高那就是白费劲,可自己却只残留了一丁点的印象。只记得在南京城外的一座偏僻院子。如果自己亲自找,还可能找到些线索,如果安排人去?那就难度很大了。

第156章还会在乎吗

考虑了半天,秦白无奈发现,退路的事只能先放在一边。起码需要保密,也需要自己能完全放心,毕竟需要携带大笔银两过去。

然而想来想去,合适的人选竟然只有李敢和秦高?或者说,秦高就算了,只剩下李敢李英这对小夫妻。换做别人,自己根本就不能放心。可现在身边却根本离不开他们,也只能等以后再想办法了。

秦白觉得头疼不断,可还有其他人同样觉得很烦躁。

当那天秦白回到东二坊,铁笙第一时间就来找。看到铁笙帽子上插着花,打扮的很骚包,秦白笑着给铁笙满上茶:“花挺漂亮,去程娘那里可以当头牌!”

铁笙摸了摸头上的花,笑骂:“艹!那是干花,这季节找不到鲜花。不就是为了帮你谈生意?豹子说要打扮的漂亮些,让人一看就不敢小瞧。”

“呵呵。”对这年代的审美观,秦白差不多已经绝望。许多年轻男子帽子上都会插花,有的还会使用脂粉化妆,更夸张的还有穿女装招摇过市,装扮成女装大佬博眼球。不过一般在读书人和江湖人中比较流行,也只有这两个群体会追求“个***”。

喝了一口茶,铁笙询问:“白二,我这边又来了不少人,都是抹不开面子求上门的。许多弟兄都没事可做,我头疼的是他们的安排。你是大当家,能不能指条路给他们走?”

“哦?现在有多少?”秦白奇怪道。

“快三百了。”铁笙显得很无奈。

对铁笙和小威、大瘤他们,秦白也不是完全放手不管。他把杂木采购的事交给了南三坊的那几个人,把煤炭采购的事全部交给的铁笙。就是给他们的补贴,养活那些新招募的人。

然而小威、大瘤那里还好,铁笙这里的人却越来越多。虽然这次说好,新来的都是属于勇胜,与振威武馆毫无关系,但铁笙毕竟是振威三英,他本人在江湖上又是名声响亮,有许多人就想着先投靠上再说。随着手下人越来越多,一开始,铁笙还有点兴奋,可兴奋过后,这几天就成为烦恼了。

以前铁笙在振威武馆的时候,手底下就十几个、二十几个,只要听好师父张九运的安排,其他事根本就不用自己操心。然而现在,每天只要醒来,就有近三百人等着他安排吃饭,甚至偶尔还会发生冲突。天天忙的是不可开交,只要想到那些麻烦事,铁笙就忍不住想要吐血。因此今天找来,铁笙就开始想要甩锅,让秦白抗下这些事。

“还有多少弟兄没活干?”秦白询问道。

“二百吧!我在程娘那里都塞了五十多。其实根本不需要那么多,对门的阿豪天天过来晃几圈,哪个不开眼的敢来惹?”

“哈?”秦白笑了,“程娘肯放阿豪进门啦?”

“烈女怕缠郎嘛!再加上阿豪又是没皮没脸。”

“咳咳咳。”“烈女”这两字用的实在妙。秦白想了想,“真缺钱,那梦仙居全部交给你?”

铁笙立刻摇头:“说好一家一半,抢自家兄弟算个啥?我是想让你找条新路!这样行不行?你每天零卖的都给我,我给你每箱六两,对外卖七两,那些赚外快的也有的赚。每月多三百两,养二百人应该够了。”

秦白摇摇头:“你想在井家庄名声臭大街?说好给乡亲们的好处,你还想在里面捞一把?”火柴的生意,秦白绝不会让铁笙碰。不过听铁笙话里的意思,他只想要那几百两养人的钱,其实对火柴的事也就是顺口一提。

于是秦白就出主意:“这样,杂木咱们井家庄附近就有,柴禾的木头就能做火柴杆。不过石炭的价格就高了,都需要从外面运来。还有那么多人需要过冬,烧炕做饭以后都要用石炭。需要的量应该比现在大的多,这都交给你。公帐我会给你五百两,这钱用作置办牲畜和大车。你再出面与振威谈谈,这运货的事我们勇胜来办,分红就对半开。不用他们出人,又是条新的财路,冯爷应该不会不答应。”

铁笙眼一亮:“成!这事包我身上!”虽说振威武馆基本垄断了贺府的对外运输业,但有这样的新财路,肯定是多多益善。尤其是现在振威的人手也很紧张,因此这样不出人、不出钱、光拿分红,应该没什么拒绝的理由。另外里面还有铁笙的面子,对其他人来说,可能是提着猪头都找不到庙门,可对铁笙来说,这无非就是一句话的事。

说到这里,铁笙突然想起一件事:“白二,差点儿忘了,过年的时候,师伯和师父都提到过,现在咱们勇胜已经是振威的属下,万一振威号令,需要咱们勇胜出人。”

秦白眉头微微一皱:“三奶奶不是说了吗?咱们与贺府毫无关系?”

“呵呵。”那意思很清楚,这话云曦当然可以说,但秦白却不能够当真。

“要出多少人?”秦白也不想纠结。

“一般二百就够了,东西都要勇胜自备。不过一般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敢招惹振威的就没几家。就是贺府正跑北面的商路,有可能会缺人手,每年需要一、两次,再多应该也不会。”

秦白点点头:“那条新财路,足够你养活五百人。那么人就你来出吧!还有,丰隆钱铺让咱们提前还钱,现在总应该有个交代。我也不要求他们赔偿啥损失,无息借咱们一万两,半年后还,你去谈一谈。”

既然贺府和振威要求自己尽义务,秦白也想让他们出点血。铁笙一怔,没想到秦白会狮子大开口。他犹豫的劝道:“他们不会答应吧?”

“你不去谈,咋会知道他们不答应?”秦白冷笑。如果那个三奶奶和冯四海够聪明,应该会捏着鼻子认了。可能不会有一万两那么多,但几千两的希望就很大。否则真的会一拍两散,毫无关系就会变成既成事实。

至于对秦白有看法?说实话,现在的秦白还会在乎吗?

第157章想的太多

想了想,如果两面关系搞僵,自己夹在中间也是难受。于是铁笙劝道:“白二,就算要,最好也能少要些。你过年送的那些年礼,已经有不少人在背后说怪话。”

送年礼的时候,秦白根本就没有亲自去,只是托铁笙转交。送给冯四海和张九运各一百两,至于贺府和振威武馆那是屁都没有。这态度算是很不恭敬,离撕破脸也就只差一线。

秦白耸耸肩:“咱们公帐上还亏空着呢。打了那么多次,汤药费抚恤金花掉多少?贺府和你们振威帮过我们没有?我也没想过让他们出人、出钱,可最后倒好,反而让丰隆钱铺逼债来了?反正谁会理会他们的怪话?多的钱没有,弟兄们为咱们打生打死,难道就不该先考虑他们吗?”

铁笙眼中出现挣扎。这些日子他也有了些感悟,讲江湖义气,说到底还是要靠钱来撑。如果没有油水,以后哪个会跟自己?说实话,现在就有些新来的人已经人心不稳,如果今天秦白真的不帮忙,根本不需要多久,肯定会散去一大半。

看着铁笙的表情,秦白微微一笑。相信铁笙早晚会明白,如果只是想做打胚,那么能打够胆就已经足够。但成为当家就没那么容易。有钱才会有义气,如果光有义气没钱,早晚会暴尸野外的。

又想了片刻,铁笙就不再纠结,他不是喜欢动脑会说话的人。抬头询问:“私矿那边咋样?你怎么今天有空回来呢?”

“年前与骡马市谈好,定了几匹好马。这次他们送来五匹,听说配种的都是将门用的战马。反正大豺全都看过,是不是出自将门的不知道,可都比一般的战马来的好。80两一匹,他们倒是够黑心。等会儿你去挑一匹,好歹你是二当家,没有匹好马也是丢咱们勇胜的脸。”

铁笙眼角跳了几下,买几匹马就花了四百两,年礼却只愿意给二百两?如果消息传到振威,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会爆粗口。尤其是自己的师父张九运?已经几次在铁笙的耳边大骂,骂秦白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摇摇头,把那些杂念都甩出脑外。毕竟秦白是大当家,是好是坏那也是他的事。铁笙又说道:“和尚那儿的事听说没有?莱州城那些当家说他不够格,说一定要你出面谈?”

“嗯?”秦白一愣,近些日子忙的昏天黑地,还真的没听说过这件事,“和尚不是已经在半个南城外的地盘插旗了吗?他现在兵强马壮,在莱州城都属于有名号的。他不够格谁还有资格?”

与铁笙的情况一样,和尚那里多了不少人手,就需要有地方开工。于是和尚就开始了对外扩张,打下了南城外的一半地盘。而在拜年的时候,和尚曾经亲口告诉秦白,暂时会休战,先要消化那些新地盘。

“谁让你是大当家呢?和尚又没独立门户。”铁笙微笑道,“听说和尚在城里也抢了半条街。那些当家就让他退出去,否则就会一起联手。”

随后铁笙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和尚确实做的比较有分寸,城外的地盘油水都不怎么足,也没什么厉害点的帮会,可能几个青皮混混竖根旗占块地方,就算开张。而和尚基本都挑选着这样的地盘扩张,柿子就挑软的捏。然而不凑巧的是,恰好其中一个帮会在城里也有半条街,于是在吞并后,和尚顺便就拿下了。

然而这一来,就犯了众怒。城里的本地帮会就让和尚退出城外,把那半条街让给他们。当然不会见面就开打,肯定需要先谈判。而这样谈判的事就需要大当家出面。一般来说,就算和尚有那种实力,他也要避嫌,要不然,很容易被外人猜测有野心。

秦白无语,他真的想对和尚说:“你想的太多了!”巴不得和尚有野心,最好能独立门户,自己也能少掉一大块负担。

想了想,这事也只能由自己出面。于是秦白问道:“约好时间地点了吗?”

“五日后未时,牌坊街百花楼。”

“那好,我会跑一趟。”大白天在城里最热闹的地方,一般安全不会有问题。

……

五日后未时,秦白领着和尚、大眼、黑子等人走入牌坊街,两边是画梁雕栋,让人目不暇接。而这里有许多人都是穷苦人家,原先根本就没机会进入过这种富贵地方,他们都是左顾右盼,似乎都已经挪不动脚步。

秦白微微一笑,减慢了速度,询问身后的和尚:“你是咋想的?”

和尚做了个哭笑不得的表情:“白二哥!我真没想要这城里的地盘,可白送上门也不能丢出去啊?而且咱们还要在城里卖火柴,虽然我不怕他们,但也防备不住天天找麻烦。可以让给他们,但也不能堕了咱们勇胜的名声。”

秦白点点头,他已经明白和尚的意思:“这地盘值多少钱?”

“五百两吧!”

“那每月的收入应该在五十两左右?”

“对!其实给个二百两就差不多了。钱多少没关系,主要是他们出钱买的,不是逼着咱们走的,外面的名声会难听。诶,白二哥,每月能多给几箱吗?我这里根本不够卖啊?”看着秦白,和尚心中有些忐忑。那些走商终于发现莱州城竟然也有卖火柴,他们就想办法寻找到了和尚。因此对可能让出地盘,和尚并不怎么关心,他现在关心的是多拿几箱火柴。

看了和尚一眼,秦白微笑道:“那就每月多给你200箱。卖的价随你,往哪儿卖也随你,但千万记着,以前给你的那250箱只能在这莱州城。其他的每次每人只能20箱。自家兄弟,有言在先,如果你违反了,那我以后就会扣除!”

和尚心中一喜,也没在乎那几个奇怪的要求。无非是多找几个商人多卖几次,又不会多什么麻烦。而且从秦白话里的意思来听,并不反对卖给那些外面的商人。

秦白接着道:“和尚,除了这些以外,还需要你答应一件事!”

第158章突然发难

此时在百花楼里,莱州城大大小小的当家基本都已经到齐,足有十几人。而坐在主位上的那人五十多岁,身材富态,一副富家翁的打扮。他名叫陶秋伦,算是莱州城里江湖人中地位最高的一个。不过在近些年,陶秋伦已经逐渐洗白,不怎么掺和江湖中的事,除了出面主持这样的谈判。就比较类似以前的吴立松,地位算是比较超然。

当然,吴立松的超然地位是别人给他面子,不给了也就不给了。而陶秋伦的潜势力却依然没人敢小瞧。比如说,这间百花楼,名义上的东家就是他。虽说莱州城这样最顶尖的青楼,背后肯定还有背景深厚的匿名东家,但能在这个位置上能屹立不倒,那就证明他基本能够黑白通吃。

在陶秋伦心里,其实对秦白和他的勇胜很不以为然。他感觉今天的场面有些小题大做。

在他看来,秦白无非就是个城外流民少年,依靠运气攀上了贺府和振威武馆的关系,并且幸运的在井家庄打开了局面。至于真正的实力不过如此,并不值得特别重视。你说连半年时间都不到,就能从无到有,如果说背后没有贺府和振威武馆的暗中支持,这谁会信啊?

一般来说,莱州城里的江湖人与井家庄的江湖人有着很大不同,这里的人更清楚官府的能量,也更加依靠与官府勾结生存。因此他们相对就比较重视背景,也不怎么在意贺府。说实话,今天能坐在这里的那些当家,哪一个背后不站着几个莱州城的权贵人家呢?

因此当秦白来到的时候,陶秋伦就很随意的拱拱手,甚至懒得从座位上站起来:“你就是白二?请入座!今天诸位有福,银铃姑娘恰好有暇。有请她为诸位敬杯酒!”

楼里顿时一阵骚动。那些当家本来还准备给秦白一个下马威,脸上一副凶恶的表情,可一听这话,立刻变成了文质彬彬,装出一副读书人的模样。

陶秋伦偷偷打量着众人,嘴角已经带着一丝微笑。今天能请出莱州府的头牌银铃,果然起到了效果。就是想要震住这些江湖人,尤其是白二那个土包子。看到没有,只与官员名士来往的银铃姑娘,被陶老爷我一句话就请出来了。

然而秦白根本就没在意这些,无非就是个欢场女子。就见一位身穿黄色长裙的女孩盈盈走出,确实长的很漂亮。她身后跟随着几个丫鬟,那几个丫鬟就为在场每一个人满上酒,那女孩端起酒杯,声音悦耳:“诸位先生,银铃在此有礼。先干为敬!”

“客气!客气!”

“多谢姑娘!”

“……”

在座的当家纷纷举杯饮尽,而银铃同样浅尝一口放下酒杯。姿态优美的团团一福:“抱歉,银铃失陪!望诸位先生在此尽兴。”接着她转身就准备离开。

今天银铃的出场,无非就是客窜。卖给东家陶秋伦一个面子,敬众人一杯酒。然而当她刚转身,就突然听到陶秋伦一声厉喝:“白二?你连银铃姑娘的面子都不肯给吗?”

刚才银铃敬酒的时候,发觉和尚他们一个个全都是猪哥相,目光陷入到银铃身上,动作却浑然未决的举起酒杯,秦白连忙轻咳提醒,阻止他们一口饮尽。江湖上尔虞我诈,又怎么能不处处小心呢?

还好,提醒算是及时。于是秦白他们同样举起酒杯,虚应着做了个喝酒的动作,随后把满满一杯酒放回到桌上。这样的做法既不失礼,也很容易被江湖人理解。然而谁也没想到,陶秋伦竟然用这个理由突然发难。

秦白微微皱眉,他今天来的目的是息事宁人,没想过要节外生枝。于是就看向陶秋伦,脸上看不出喜怒:“这位是……?”

“老夫陶秋伦!”

“陶爷!”秦白点点头,“时间宝贵,还是先说正事吧!”

话音刚落,就听到边上轻声嗤笑。秦白的目光就转向声音的方向,就发现笑的是银铃,她发现秦白看向自己,虎起脸对秦白瞪了瞪眼,接着转身,掀开珠帘走了出去。然而珠帘后依然晃动着身影,应该是她继续躲在外面偷听。

就是个被宠坏的小女孩。秦白也没兴趣去计较。他就是心中好笑,就这样的情商?扔到现代哪怕是网红的圈子中,也绝对活不过三天。

手中转动着空酒杯,陶秋伦眼神凶戾:“白二,没听到我刚才的话?知道这百花楼是我的吗?你不给银铃姑娘的面子,就是不给我面子。”

秦白心中纳闷,这是没完没了是吗?“当”得一声,面前的酒杯被秦白扔到地上,酒撒的满地都是:“陶爷!你想找茬也要找个好点的理由,不如说我扒了银铃的衣服啊?你这老家伙还有面子吗?我很好奇啊!”

陶秋伦被骂的一下子愣住了,已经不知道多少年都没人敢当面骂他。接着他勃然大怒,腾地一声站起,然而还没等他说话,就见到秦白招呼身后:“走!”

边上的那十几个当家早已经是目瞪口呆。怎么会有这样的事?请陶秋伦过来,是让他出场地出面主持公道的,可那个白二又怎么莫名其妙的和陶秋伦呛起来了呢?

有几个当家连忙向角落里的几人使眼色。而那几个都是衙门里的公人,今天同样是邀请过来作见证的。而其中的顾兆和见难以推脱,就开口叫道:“白二,请留步!”

“哦?顾爷!”秦白停下脚步,似笑非笑的看着顾兆和。

顾兆和嘴里发苦。现在整座莱州城都以为这个白二是自己的人,可是天地良心,过年的时候自己连一根鸡毛都没收到,更不用说什么每月的常例。这完全就是羊肉没吃到,却惹得一身骚。而且今天这样的场面,自己想不说话都不行。

舔了舔发干的嘴唇,顾兆和放缓语气:“白二,既然已经来了,那就好好说话嘛。陶爷怎么说都是老前辈,你也不能失了礼数。先坐下,消消火再谈?”

第159章迷雾之中

其实那半条街,说重要挺重要,说不重要也就是那么一回事,无非每月五十两左右的收入。但问题就出在鄙视链——城里的帮会绝不肯让城外的那些“外乡人”染指。

因此那些当家确实是想好好谈判的。毕竟这里是莱州城,并不是井家庄。如果大打出手,或者有什么误伤,万一官府雷霆之怒,那么谁都担不了那么大的干系。

而顾兆和这些衙门里的人同样如此,不希望闹的不可收拾。然而他们全都没想到,陶秋伦和秦白居然一见面就对掐,仿佛像是天生八字不合。

陶秋伦同样慢慢冷静下来。他已经发觉,如果继续下去,自己可能就会犯众怒。其实刚才他无非想要给秦白一个下马威,让他明白莱州城是谁说了算。按照一般剧本,如果秦白低个头,陶秋伦也会卖个面子。然而万万没想到,秦白居然会当场掀桌子,根本不给自己留丝毫脸面。

想到这里,陶秋伦偷偷的看了看秦白。他心中发狠,早晚会找回这个场面。

珠帘后的银铃吃惊的掩住嘴,没想到局面一下子被反转,于是隔着珠帘好奇的打量着秦白。

而秦白听到顾兆和的话,他也就坡下驴的回到座位上。对面一位双臂刺满纹身的大汉一脸笑容:“久仰,白二。我是花帽街的水楠,就在你们的半条街边上。那半条街就让给我,我承白兄弟这个情。以后若有事,兄弟我保证义不容辞。”

“楠爷!空口白话谁不会说?”秦白露出笑容,“那半条街可以给你,你拿出一千两?”

“白二,你就不怕撑死?你混你的井家庄,我们走我们的莱州城,井水不犯河水,难道你真的想要捞过界?”

“捞过界?那好啊?我给你们这些当家一千两,买下这半条街,这样总不犯规矩吧?”

水楠皱起眉头,对江湖人来说,有时候并不是钱的问题,而是开先例让勇胜进城的问题。而且今天在座的这些当家,大部分都是拉来壮声势的,真正的好处也只有自己能够得到。因此事后肯定需要补偿,也不能让这些人白跑一趟。如果花钱太多,水楠就觉得很不值得。于是他靠在椅子上,抱着手臂说道:“白二,你这样狮子大开口,是不是诚心不想谈?”

“我不诚心?我不诚心会来谈吗?”秦白脸上依然在微笑,“楠爷,那你说说,你愿意出什么价?”

“……”

秦白很顺利的把谈判引入自己的轨道。按照他的想法,随后无非就是讨价还价,钱多钱少的问题而已。果然,水楠最后答应,用350两买下那半条街,并且当场付清,而勇胜也答应全部退到城外。

还算不虚此行,场面立刻变得其乐融融。谢绝了那些当家的挽留,秦白连夜赶回井家庄。终于解决了一桩麻烦,秦白也算是放下一件心事。井家庄的事千头万绪,还有许多事等着自己去处理。

然而就在第二天,和尚突然派人送来急信,他们几个当晚遭遇刺杀,大眼、黑子等人身亡,和尚幸运的逃过这一劫。而刺客或死或逃,根本没暴露出仇家是谁。这一下就把秦白带入到迷雾之中。

……

“你们认为是谁干的?”

“肯定就是陶秋伦那个老不死的。”

“这完全不可能。咱们已经谈好了,350两又不多,不会为了这些银子开战。而且听说刺客来了二十多人,杀了和尚他们有啥用?还不如埋伏在白二哥回来的路上。”

“那你说还有谁?”

“俺说句不中听的话,谁都有可能,白二哥得罪的人实在太多。”

“那咋办?难道都去打?”

“不打也不成啊?如果俺们不报复,外面人会咋看呢?”

“……”

秦白被吵得头晕,想了想,他终于有了决定:“咱们有两种应对:一种就是随便挑个人,就说是他刺杀的。而且这个人需要够分量,能够吓唬住其他人。陶秋伦就很不错,管他冤不冤枉,就说是他干的。不过他肯定也已经有防备,又躲在莱州城,咱们报复起来难度比较高;另一种就是收缩起来,等待着他们下一次的出手。找准目标,再进行报复。”

“大当家。”曹大材询问,“那你选哪种?”

“还是收缩!怎么说,我们也要先保全自己。这时候千万别自乱阵脚。而且还有一种可能,那个下手的人就等着咱们的报复,挑拨我们与其他人争斗。”

众人都点点头,秦白的猜测有很大可能,他们不得不防。而秦白继续吩咐:“先派人去莱州城问问,让城里的那些人给个满意的答复。尤其是要放出消息,让他们知道我们已经怀疑陶秋伦。还有就是让和尚他们小心些,先保证自己的安全。万一发觉有啥不对劲,地盘就暂时别管了,躲到咱们井家庄来。”

……

与此同时,在莱州城的一家客栈,有个中年商人正训斥着几个江湖人:“你们是怎么办事的?让你们去抓白二,最后却闹出这样的事?知道打草惊蛇吗?以后还会有这么好的机会吗?”

有个江湖人一脸委屈:“这能怪咱们兄弟吗?你给的是什么破消息?还说白二会留一晚,白二根本就不在,他早就回井家庄了。”

“那你们就不能事先再打听打听?我买来的消息说,白二去了百花楼,怎么也要找姑娘陪着喝酒。当晚不留在和尚那里,还能去什么地方?”

“不说了,李爷,这次我们兄弟也损失惨重。你剩下的钱啥时候付清?”

“还想要钱?知道你们误了大事吗?白二一直躲在井家庄,根本就不离开自己的老窝。下回这么好的机会,还不知要等到哪天呢。好了好了,这回钱可以给你们。不过你们就要再做一件事……”

一个意外的商人,一次意外的冒险行动,就是为了抓到秦白,想把火柴的配方弄到手。然而就是这样一次失败的举动,却宛如在已经沸腾的热油中扔进火星,一下子让局面变得完全失控……

第160章买地

那一天,秦白这里接待了一位客人。或者说的更准确些,这位客人是主动邀请来的。他就是浮山所副千户郭可道。

到了此时,明初设立的军户制度已经完全败坏。这里就说一个机构臃肿问题,按朝廷制度,每个千户所有正千户(正五品)一名、副千户(从五品)两名、所镇抚(从六品)以及下属吏目若干。但事实上朝廷一直有封赏,总有仗要打,有军功就要升官。而封赏的军职又是世袭的,不可能降职撤销。于是到了现在,内地每个千户所的正千户,少则四、五,多则七、八。而副千户更是十几人到二十几人不等。已经远超原有的编制。

如此一来,肯定会出现一个问题——究竟谁坐上这个位置?

而人民群众的智慧是无穷的,因此卫所内部就形成了各式各样的土规矩。有强势点的一直被某家垄断,延续着父子继承;有排排坐每家轮流几年;有派出继承人比武打擂台的;有通过武举获得朝廷武职的;甚至还有投票合议实行“民主”的?反正是五花八门,似乎各种制度都能在这里找到。

顺便说一句,当年戚继光就是想通过武举。然而中了武举人后,戚继光就到北京赶考武进士。恰巧倒霉遇上俺答十余大军南下,包围北京城。朝廷下令停考,所有武举人一律授武职上战场。于是就开始了戚继光传奇的一生。

当然,这些世袭n世祖武官往往就是内斗内行、外斗外行,打仗什么的是完全靠不住。朝廷也明白这一点。因此对那些关键的卫所,有时候兵部会安排“空降”,指定一个指挥使或者千户什么的,来了个有经验的武官,加上带来的一些亲兵家丁,起码能恢复些卫所的军事职能吧?

不过,这样的空降同样会有后遗症。那些指挥使、千户同样也是世袭,落地生根后,人员就变得越发臃肿。不过官僚主义嘛!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只要眼前不出事就好。朝廷就是得过且过,反正有麻烦也是将来的官员去头疼。

因此像浮山所这里的千户、副千户,其实已经没留下什么武官的模样,或者成为大地主,让军户耕种卫所的军屯,或者索性经商做买卖。

而浮山所所处的位置,就是现代青岛市这一带,属于沿海地区,靠海吃海,平时军户就会煮盐补贴点家用。然而黄俊的盐帮势力实在太大,那些煮出来的盐根本就没有其他地方可。当然,盐帮也不会赶尽杀绝,对沿海的那些卫所也会收购一定的量。因此,这位郭可道副千户就从军户手中收取零散的盐,再运到井家庄贩卖。然后从井家庄采购些日用品,贩卖给自己的千户所里的军户。

应该说,如果不看郭可道那个从五品武官的官身,他其实属于那种很不起眼的小走商。因此今天被秦白主动邀请,就显得诚惶诚恐。确实因此,郭可道根本就没把自己那个副千户当回事,认为秦白这个勇胜的大当家,要比自己的地位高得多。

而今天直接就安排在了梦仙居。因此当秦白热情的相邀郭可道入座,他已经是受宠若惊:“白二爷,有啥事您请吩咐。只要在下能做到,保证没有二话。”

秦白笑容满面:“郭大人……”

“不敢不敢。您当面,怎么敢称大人呢?”

“呵呵,那好,郭爷……”

“真不敢,白二爷,您就叫我小郭吧?”

“那……郭兄?呵呵,郭兄,我这里确实有事想让您帮忙。无论这事能否做成,我这里都有二百两的谢礼。别嫌少,如果事成之后,会另有厚礼相赠。”

郭可道越听越是冷汗直冒,他心中在想,不会要我一起做个惊天大案吧?可我只会收收租做做小生意,你这个白二不会找错人了吗?

胆战心惊中,秦白继续微笑道:“郭兄,不知你知否?新年的时候,兄弟这里收了不少人,总要把他们安置好。所以就想买块地,能让他们有个落脚的地方。反正在价钱上肯定不会让卖家吃亏。不知道你们浮山所里是否有?如果没有的话,那么其他卫所也行?”

郭可道一听,原来是这样的事,就暗中松了一口气:“白二爷……”

“呵呵,郭兄,别客气,你我兄弟相称。”

“哦哦。白……兄弟,真不瞒您,我们卫所的军屯田早已经分完,其他卫所也基本如此。不是不肯帮忙,是真的没有啊?”

卫所的那些武官早已经把那些军屯田当成私产,把军户当成佃户,每年都能吃租。而且沿海的卫所都是瘦田,出产并不高,因此那些武官就特别看中自家分到的田,绝不肯往外卖。

“郭兄,您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并不是要那些能种田的土地,只要能够造房子住人。不过地方要大,越大越好。”

如果说,江南老家是秦白个人的退路,现在他就是想要为勇胜寻找一条退路。本来还想再缓缓,没想到居然出现了刺客事件,一次一下子就变得迫在眉睫,于是就寻找到了郭可道。

然而这么做也是出于无奈。本来秦白还以为,出钱买地天经地义,可是打听了一圈,却发现并不容易。这年代的地主根本没什么投资渠道,因此对土地都是那种只进不出,根本就不往外卖,你出再多的钱也不愿意。

因此,秦白只能把主意打到了卫所的军屯田。而且登莱的卫所都处在沿海地区,真有不对,也完全可以出海逃亡。

而一听秦白的要求,郭可道立刻就来了精神:“如果这样的话,咱们千户所倒是有块地方。就是偏僻点,不知白兄弟有没有兴趣?”

由于沿海的冲积,海岸线不断往海里延伸,因此浮山所每年都会多出一大片的滩涂。如今青岛的位置,还是几座海上的小岛呢,根本就没有与大陆连接。因此浮山所什么都不多,就是这样没有用的滩涂地多!

第161章误会让人心累

应该说,作为商人,郭可道这位武官还是很优秀的。给了秦白一个推荐,一座面向大海的半环绕山谷。并不是完全封闭的地形,能通过南面平缓低矮的山丘,延伸到很广阔的一片滩涂。不过那滩涂里除了杂草丛生,其他什么都没有。因此也可以说,这里就是完全封闭的。

“白兄弟,这地方离浮山所集市并不远,买些东西也方便。不过与本地人基本隔开,以后也能少不少麻烦。而且里面也够宽敞,足有几十倾的平地,住几百人肯定没啥。以后出海打渔也方便,夏日季风也小,外面还有几个岛能够遮挡。甚至……盐帮的那几位爷肯定会给您面子。弄些盐货能够补贴,煮盐的枯草到处都是,外人根本就不知道里面的事。”

郭可道自作聪明,以为自己明白了秦白的用意。要不是为了私盐,谁会看上这样的地方?这年代的渔民比佃农还要穷,捕捞海产确实容易,可根本没地方卖啊?又没有冰箱,怎么运输?而且浮山所附近又没有什么大城市,除了做咸鱼,还是做咸鱼。然而沿海各地处处都是咸鱼,收购的价格比新鲜的鱼都要低的多。

然而秦白一听,他却很满意这块地方。如果真的是这样封闭山谷,那完全可以把火柴作坊慢慢搬迁到浮山所。他需要的是工业用地,又不是什么农业用地。如果一切顺利,以后将离开这井家庄,也没有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江湖纷争。

“郭兄,那该咋卖?”秦白笑着询问。

偷偷打量了秦白一眼,郭可道大着胆子伸出三根手指:“白兄弟,三千两怎么样?”

“……”秦白不禁打量了郭可道几眼,心中佩服。真是很优秀的商人啊!完全可以做个要钱不要命的典型?登莱两府的水浇地才五到十两,浮山所那里的瘦地最多每亩三两,而这种狗都不会去的荒地,居然敢开价一两多?

见秦白的脸色阴沉下来,郭可道连忙说:“白兄弟,真不是漫天要价。您也应该知道,朝廷法令,卫所的地是绝不能往外卖的,我们浮山所也是担了好大的干系。且不说千户所还有那么多人分这些银子,还要上下打点,光是对外乡人过来定居,我们也要压住下面的非议。而且除了我们这里肯卖,外面人肯卖的能有几家?这样吧!围着的那几座山也都是你的,外面的那些滩涂你想要多少就是多少,只要你有本事开荒。兄弟我这里可以让一步,只收二千两。但又两个要求:一个就是新开荒的地方,您需要另付每亩一两;另一个就是您如果煮盐晒盐,以后要算咱们浮山所一股?”

听到这里,秦白再次有点心动。不是说慢慢找就找不到更好的,而是郭可道恰好是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出现。想到这里,秦白就不再犹豫:“两千两答应你,开荒所得每亩一两也答应你。煮盐晒盐我不会做,我同样开罪不起盐帮的俊爷。这样吧,我可以分给你们千户所一些生意。多不说,每月有三、四百两。也算给你们浮山所一些补偿?”

反正秦白也不会吃饱了撑的去开荒。就算开荒出来的地,照样没法种庄稼。倒不如分些火柴杆、火柴盒的生意给浮山所,以后也方便与那些本地人打交道。

……

然而在晚上宣布决定的时候,李敢却突然问出同样的话:“二哥?俺们真的要去贩私盐?”

“艹!你还不知道为啥买地?”秦白破口大骂。真想赚钱,多做些火柴就行。就不说和盐帮的关系还可以,疯了才会想要贩私盐,有必要自立门户吗?只要自己向黄俊低头,以后都很可能就是盐帮的大当家。

“可……可你钱花不完吗?咋会想要买这些海边上的破地?”李敢就有点不服气。因为秦白的举动实在令人费解。就如同现代有人突然花了几千万买块沙漠,很难不让人联想到,沙漠底下就是块大油田。

一时之间,秦白发现自己真的很难解释。现在勇胜由上至下,除了他们的大当家,其他人或者是醉心于江湖,或者随波逐流于江湖,或者莫名其妙的进入江湖,反正都以为自己已经是江湖人。也只有秦白这个大当家做了“叛徒”,竟然想领着所有人退出江湖,安心生活、安心建设。

就在秦白琢磨着该如何解释的时候,边上的曹大材突然说道:“大当家,出头椽子先烂!你想弄私盐赚钱,额不是不赞同。可总要偷偷摸摸的来,等盐帮真的垮了,再有动作也不晚。”

周围众人全都点点头,赞同曹大材的说法。看样子盐商豪富已经深入人心,这帮兄弟还不知道火柴的利润比私盐高的多。甚至都幻想着勇胜能够贩私盐。

“卧靠!”秦白真的急了。这群王八蛋难道吃多了酱油?还真会相信自己会脑抽贩私盐?可等他刚想解释,突然感觉曹大材的话似乎有些不对劲,“等等,大豺,盐帮垮了?这话啥意思?”

“哦,刚传来的消息,盐帮的俊爷在莒州吃了大亏,折损了不少人手。现在外面的谣言很多,有的说连俊爷都折进去了呢。听说是中了扬州人的埋伏,他们看中了登莱两府的地盘。”

秦白恍然大悟,原来李敢他们以为自己也得到了消息,因此迫不及待的先做出动作:“艹!我真没想过吃盐。保证没有!”

私盐市场的过江龙和地头蛇的混战,自己可能掺和吗?就算他们两败俱伤,也肯定会导致江湖乱斗,难道嫌弃现在的敌人还不够多吗?说实话,就算有人把私盐送给自己,也会扔的越远越好。

“真没有?”众人将信将疑,“白二哥,那你为啥要买呢?”

绕了一圈,问题竟然又绕回到了原点。秦白感觉心累,长叹道:“哎!不就是为咱们找条退路吗?”

第162章苜蓿

人是有群体性的,无论这个人是不是穿越者。大到一个国家,小到一个江湖团伙,其中领袖最主要的素质又是什么呢?并不是如何英明聪明,也不是什么个人魅力,就是时刻要牢记——你是一位利益集团的代言人!

用现代的话简单解释,领袖就是要维护好自己的基本盘!如果违反的话,那就不要哭天喊地,抱怨利益集团会抛弃这个领袖。

而利益集团的选择,有时候是相当被动的。比如你的父亲、你的老师是某个利益集团,你自然而然就贴上了这个利益集团的标签。不可能崇祯的儿子去帮李自成造反,也不可能李自成的儿子为了大明江山浴血奋战。

因此现在秦白心中很无奈,自己真的是投胎技术不好。如果能投胎到一个读书人身上,抄抄诗词去科举,就凭着自己的学霸头脑,保证能让同学先生和名妓尖叫连连。

然而现在一步步成为了勇胜的大当家,真说起来,这其实已经是这年代草根能到达的最顶峰。要人有人、要钱有钱,如果放低身段,向那个三奶奶磕几个头,多不说,只要不做死,一辈子混个富家翁并不难。

可是秦白就是选择了一生放荡不羁爱自由,主动去挑战地狱难度。尤其是与手下人理念上的差异。虽然他们也赞同找条退路,但觉得并不怎么着急。而秦白却感觉已经是火烧眉毛,因此才会花费天价,去买下那块烂地。

于是秦白就面临着一个问题,需要找个理由说服众人,就算没理由也要编个理由。他猛然回忆起,前世读军校的时候,军校地处海滨城市郊外。而在军校周围,有着一大片的苜蓿田。

苜蓿是个好东西,在民间俗称金花菜,还有草头等名称。能够作为蔬菜,本帮菜中,酒香草头、草头圈子都是名菜。但更有名的是能作为牧草,几乎深受所有种类的牲畜喜爱。不过随着现代社会饲料的广泛使用,大片种植苜蓿已经不太常见。

不过苜蓿还有另外一个作用,就是能在轻度盐碱地上种植,并且还能肥地,产量也特别高,每年能收割三到五次。既然是这样,那些荒地既然能够生长杂草,为什么不试试种植苜蓿呢?

想到这里,秦白说道:“为啥会选那里?就是因为那地方很合适咱们。先说退路,一定要够远,浮山所离咱们井家庄要走七、八天。太近的话,还不如留在小红岭寨子。但也要来回方便,虽说胶莱运河已经不通船,但沿着河道旁可以跑马。咱这地方山多路难走,也只有这条路最顺畅。还有就是退路不能是绝路。浮山所那边,真有不测,咱们还可以上船躲到岛上甚至出海。最后就是安全。浮山所毕竟是千户所,外人来了也有顾忌,总不会向上回小红岭那样,几百号人公开打上门吧?”

这几条说的有理有据,众人都点点头。秦白继续道:“再说这地值不值几千两?都明白肯定不值!但也不是完全没用。咱们可以种金花菜……”

“金花菜?”其他人全都乐了,“那不是猪吃的玩意?”

这年代并没有专门种植苜蓿的,因为漫山遍野都长满了这种野菜。除了少量作为蔬菜,大部分都是作为野菜的一种做猪草。

秦白点上烟,他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你们想想,猪爱吃,其他的牛羊马也都爱吃,为啥不种着养牲畜呢?那边的山谷里有好几千亩,滩涂上咱们想开多少就有多少,就算每亩养几头羊、一头牛,每年能出栏多少?一百头羊就有二、三百两,每头牛也有二、三十几两,一年千、八百两没问题吧?你们说,能养活多少人?”

“不对吧?”曹大材有了疑问,“额看到鞑子那里放牧,好大一片牧场才能放牧几百头牲畜?”

“那咱们这里还有马棚牛棚呢,也没见到不能养活?”秦白微笑道,“还有,也没人不许种牧草。放牧的是牛羊靠自己的脚去找吃的,咱们是种草割下喂牛羊吃。无非就是换个法子,只要不饿着牛羊就成。”

屋里一片安静,其他人感觉脑中有些混乱。这已经违反了他们常识,就算中原的人养牛羊,那也是赶到屋外放养,从没有人想到过秦白的方法。

秦白所说的是现代的集中饲养,这对现代人来说,集中饲养同样也是一种常识。如果能开垦出上万亩的苜蓿地,理论上能饲养上千头牛、上万头羊。

当然,这仅仅是理论上。由于没有化肥,苜蓿的产量并没有现代那么高。而且还没有抗生素,瘟病的死亡率就比较高。但这些问题都能解决。一方面,这年代同样有兽医,也有防治瘟病的草药;另一方面,降低饲养的密度,不要造成一死就全军覆没。因此说,每年的出栏数量可能远远超过秦白刚才所说的,连秦白自己都感觉,这也许真的有搞头?

“真能行?”曹大材依然有些疑惑。

“试试吧!反正咱们也挥霍得起。”

屋里响起笑声,众人一想也对,先少养一些,如果可行的话,那再多养些。真不行,无非浪费些购买小羊小牛的银子,最多也就是几百两。连几千两都已经“浪费”了,这几百两还舍不得吗?

说实话,就算到现在,秦白依然抱着那种试一试的心态。首先那些荒地不一定能种植苜蓿。不过能勉强说服这些手下,这已经达到了目的。

“那派谁去?要额去吗?”曹大材问道。这里饲养牲畜的经验,可能曹大材排第一。

秦白笑着摇摇头:“你不行,你不在你婆姨娃都要哭鼻子了?”笑声中,秦白吩咐:“小董、七娃,这回就你们俩去。东西我会备好,人也会给你安排好。到了以后,你们其他先别管,除了试试能不能种金花菜,其他就给咱们盖房子!盖的越多越好!”

第163章丁庆凡上门

天已放晴,道旁积着厚厚的雪,路面却有点泥泞。避开脚下的泥坑,秦白对董川和王七娃吩咐道:“路不好走,千万小心。到了后马上回信,如果有缺少的东西,可以就近买,也可以写到信上。”

这次去浮山所,董川和王七娃共带了八十几人、十几辆车和五百两银子。除了有几户是这次全家入门的流民家庭外,其他大部分是刚刚痊愈的人。而且都比较老实,有痞子习气的全都被剔除在外。

“省得,白二哥。”董川答应道,“学生到了后,会安排他们加紧干活。”

秦白微笑着点点头:“也不用那么急。这些人的病才刚好,还要赶路住在野外,一开始就别安排太重的活。主要是造房子,先要有住人的地方。开荒可以安排到以后。七娃,所有的男丁还要接受训练,训练量可以减少,但天天都不能缺。我最担心的并不是能否落脚,而是你们的安全。真有不对,你们就及时逃。人保住就好,地方总在那儿。”

虽然秦白并不认为会有什么危险,但这是第一批人,去的又是个陌生地方,小心点肯定没错。

王七娃老老实实的点点头。董川却似乎有心事,看了秦白一眼:“白二哥,如学生不在,账目之事忙得过来吗?是否每月回来一趟?学生不怕辛苦。“

秦白立刻明白了董川的意思。董川肯定以为自己和王七娃被排挤出了核心圈子,担心自己的地位有所下降。王七娃还朦朦胧胧不怎么懂,可是董川就比较敏感了。

确实如此,之所以挑选董川和王七娃,就是因为他们在武力上帮不上什么忙。可是浮山所这条退路却相当重要,并不是别人以为的那样,仅仅就是一个后手,而是未来将全部搬迁到那里。

因此秦白就安慰道:“小董、七娃,安心做事,我不会让听话的弟兄吃亏。想想半年前,我就是个扛包的苦力,半年后,靠着弟兄们打下了这个局面。未来究竟会走到哪一步?你不知道,我其实也不知道,有可能好,也有可能坏。可我不是一个喜欢吃独食的人,我希望弟兄们以后都是家有良田、子孙满堂。但要做到这点,不能光靠我一个人,勇胜是我的,同样也是你们这些弟兄的。所以许多事你们要努力去做,更要主动去做。我也想手下的弟兄个个都是关二爷、张三爷个个都是诸葛先生,可那个不可能。因此用心就好,忠心听话就好。”

听了这一番鸡汤,王七娃显得很激动。然而董川依然有些犹豫。于是秦白就微笑道:“这样,小董,你先去几个月,等那里的事有了眉目,我再派人换你。”

……

一番话后,总算暂时宽慰了董川。半月后,董川派人回信,浮山所那里的情况与郭可道说的差不多,他们已经在山谷里落脚。于是秦白又马上送走了第二批110多人。

而此时的井家庄谣言纷纷,都在传播着盐帮的各种消息。真假难辨,不过能判断出争斗十分惨烈。对面的东三坊同样差不多完全空了,盐帮出动了几乎所有的好手。所有人都在猜测,这次盐帮是否会像以往那样保住地盘?还是会一败涂地,迎来改朝换代?

不过秦白挺喜欢这样的谣言,起码能躲在谣言背后,可以不引人注目的壮大。因此在整个正月里,他共卖出去了四千多箱。二月还未结束,现在已经上涨到六千多箱。大批的收入不断流入,支持住了同样大笔的投入。此外,丰隆钱铺终于答应无息借贷四千两半年,使得秦白的手头终于不再紧张。

井家庄也同样是一片祥和,在银钩赌坊的旧址上,新的赌坊正在修建。而丁庆凡身后跟随着十多人,从自己的诊铺门口走过,望了一眼紧闭的大门,摇摇头,接着来到了秦白所在的东二坊……

“……白二,小女可在否?”

“哦,丁伯父,我让瑶儿马上出来。”秦白并未发觉丁庆凡的态度有些冰冷,他表现的很热情。

“慢着!白二,能否先听在下几言?”

秦白终于发现有些不对劲,笑容微收:“丁伯父,洗耳恭听。”

“在下有位世交,两家向来是秦晋之好。小女早已经许配人家,可现在这样,未出阁的姑娘留在你这里,有损清誉,让在下又如何向小女的夫家交代呢?”

秦白心中纳闷,难道这还能怪我吗?如果丁瑶已经订婚,那就嫁过去好了。至于以前的事,责任也应该在你这个烂赌鬼身上啊?秦白脸上已经完全没有笑容:“丁伯父,事急从权,你不该让我负责吧?”

想了想,不看僧面看佛面,总不能让丁瑶难做人。也没必要破坏丁瑶的一段好姻缘。秦白忍住心中的火气,放缓语气:“丁伯父,您放心。瑶儿之事,我会让人缄口,绝不会传出什么不好的事。而瑶儿在我这里也一直敬如宾客,从来是以礼相待。您如果不信,可以当面问她。”

丁庆凡逃走后,为了躲避赌债,就逃到了同年黄举人那里,银钩赌坊的势力再大,也不敢随便得罪一位本地举人。

然而寄人篱下,总不是长久办法。于是见到黄举人夫人新丧,丁庆凡就有了主意,想把丁瑶许配给黄举人作为续弦,怎么说也是位举人正妻,并且还能通过黄举人解决自己的赌债。

而那位黄举人的年龄比丁庆凡还要大,有这样一枝梨花压海棠的机会,肯定就会心动。不过面子功夫总是要的,毕竟辈分不怎么对。接着就是一番半推半就,最后在丁庆凡强烈的要求下,才很勉强、很窃喜的定下了这门亲事。

黄举人家是那种比较传统的耕读世家,与井家庄这里没什么来往。再加上消息蔽塞,他们俩就根本不知道井家庄之后发生的事。

而且“演戏”的时间拖得比较久,一来二去,就拖到了年后。然而正当黄举人准备派人去银钩赌坊,还清赌债的时候,丁庆凡却突然接到了丁瑶的信,于是他立刻领着黄家派出的管事家丁,一同回到了井家庄。



第164章情难自控

见到秦白,丁庆凡很有那种心理优势,甚至连他身后的那位黄管事也同样是居高临下。一般的江湖人绝不敢得罪读书人,尤其是本地的举人老爷。而且以前也根本没听说过秦白有什么事迹,因此秦白的热情,就给了丁庆凡和黄管家一个错觉,使得他们变得越来越盛气凌人。

“废话少说。请小女出来吧!”此时面对秦白,丁庆凡就是越看越觉得厌恶。丁瑶的名声上有了“瑕疵”,万一黄举人退货呢?就算不退货,也有可能降低彩礼。

而且丁庆凡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问题。这年代所说的门当户对,并不包括年龄,或者说,年龄因素并不怎么关键。大个几十岁或者做续弦,也不会引起非议。毕竟丁瑶一嫁过去,就立刻成为了黄家的当家主母。

秦白心中大骂,自己好不容易做件好事,居然就遇上了白眼狼?不过也没必要做口舌之争,反正丁瑶回去后,以后也应该不会有什么来往。

“来人啊!叫……”秦白高声喊道,同时从座位上站起,准备离开。特么的都早些给我滚!看到这王八蛋就忍不住拳头痒。

然而话音未落,就见到丁瑶从内屋冲出。她脸上已经挂满泪,死死盯着秦白的脸,脸上神色复杂。其实刚才听到自己父亲过来接自己,丁瑶就兴冲冲的走了出来。可是在后面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她是越听越感觉伤心,终于忍不住热泪滚滚。

此前丁瑶天天盼着自己的父亲丁庆凡快点来,把自己接回家,然后再风风光光的嫁给秦白。

可现在丁瑶万分后悔丁庆凡的到来,可能今天一走,今后就再也不能相见。

尤其让她伤心的是,自己的心爱人居然怕了丁庆凡读书人身份。根本没有丝毫的争取,已经答应把自己送走。

颤抖着声音,丁瑶询问丁庆凡:“爹,能否告诉女儿要嫁给何人?”

“……就是你黄……家,他们家书香门第,该是门好姻缘。”丁庆凡多少还是要脸的,没直接说嫁给的就是“你黄伯父”。

可这时身后的黄管家及时神补刀:“丁小姐,与您秦晋之好的是我家老爷!”刚才听到秦白直接称呼丁瑶为“瑶儿“,又见到丁瑶现在的表情,黄管家已经猜测两人之间可能有私情,因此立刻出头,要把这门亲事钉牢。

“啊?”丁瑶大吃一惊,浑身忍不住在颤抖。她看了看丁庆凡,心中已经绝望,如果说,秦白连丁庆凡这个秀才都害怕的话,那么黄举人简直就像是座难以逾越的高山,根本让人起不了抵抗的心思。

然而想到自己要嫁的是一个老男人?丁瑶心中是又羞又气。可转念又想到绝不能给心爱的白二哥招祸,丁瑶又觉得自己应该报恩,不能反悔这门亲事。

丁瑶的小脸已经哭的一塌糊涂,这让秦白都有些感动。不过想到自己朝不保夕的未来,又想到丁瑶终于能找到一个好人家,虽然心里很不是滋味,但秦白依然只是含笑祝福。

丁庆凡同样有些愧疚:“瑶儿,虽说……可其已经答应为父,定会善待于你。”

“瑶儿明白。”丁瑶已经是泣不成声。她转过身,对秦白盈盈跪下,“白二哥,瑶儿今日一别,您……,呜……”

秦白终于发现有不对劲,皱眉问丁庆凡:“丁伯父,瑶儿似乎不怎么情愿?她要嫁的是谁?能说说吗?”

现在能让秦白忌惮的人已经没有几个,所以说话根本不需要婉转。刚才无非是客气,可事关丁瑶,他就问的很直接了。

而秦白的直接,恰好问出了丁庆凡的心虚:“婚姻之事,父母之命。你这外人多言何益?”

“外人?”秦白眼露凶光,转身问丁瑶,“瑶儿,这里是我的地盘。你来决定,想不想要这门婚姻。如果不愿意,我看谁敢违背你的心意?”

丁庆凡的理由,对秦白这种人来说就是个屁。现代人基本都是婚姻自由的思维,父母的反对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而且秦白在前世里也见过不知多少,输红眼的烂赌鬼把自己家里的女人推入火坑。

跪在地上的丁瑶看看秦白,又看了看自己的父亲丁庆凡。秦白对丁瑶的意义,无论怎么形容都不会过分。她甚至不敢想象,如果当时落到萧腾的手里,没有被秦白救出的话,她现在会落到什么地步?

更重要的是,从头到尾,秦白根本是无所求。虽然有时候开玩笑说“用看病还债”类似的胡话,但用屁股去想,也应该明白这仅仅就是些玩笑话。而且一直以礼相待,从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

这是最黑暗时期的一缕光明。虽然在一开始的时候,丁瑶确实有着些报恩和礼教的因素。但时间一长,小姑娘的心确实已经牵挂在了秦白身上。

而且虽然一直生活在内宅,但那种紧张的气氛又不是看不到。光送到小红岭寨子都已经有两回了,更不用说,还有血战长街,秦白曾经负过伤。

因此说,丁瑶内心里一直感觉无以为报,只能想以后做个贤妻良母,与秦白一起同甘共苦。丁瑶知道秦白有许多仇家,甚至看到他天天在忙忙碌碌,经常愁眉不展,有时候会做事到很晚。于是在这时候,丁瑶咬着下唇,目光坚定起来,绝不能再给秦白招来仇家,如果真要自己做出牺牲,那么就认命了吧!

缓缓站起,丁瑶浑身散发着神圣,宛如准备走上刑场:“白二哥,瑶儿想好了,嫁给黄伯父也蛮好的。”

“黄伯父?”就算秦白的智商和自己三弟一样,他也能看出,丁瑶是在为自己考虑,“草泥马!那老王八蛋是谁?瑶儿,这不是开玩笑的事情。你特么的不用有顾虑,我这人最不怕的就是麻烦!只要按你真实心意做个决定!啥决定都成!但一定是你的真心!艹!”

丁瑶终于情难自控,拉着秦白的胳膊嚎啕大哭:“白二哥,瑶儿喜欢的是你呀!哇!”

第165章废话

望向丁瑶,就见到眼睛犹如两颗散发着溢彩的黑宝石,那种让人心动的纯真,那种毫无掩饰的真情。没有丝毫犹豫,秦白对丁瑶点点头:“安心住下,余下的都交给我!”

丁瑶很快羞红着脸离开,女人有种小幸福,麻烦的事就可以由男人去解决。

秦白深呼吸了一口。在感情这个问题上,秦白向i是很封闭。可以说他是颜控,也可以说他很喜欢生理和感官上的刺激,但内心里却极难动真情,或者说,感官和感情绝对分开,他认为自己这种人,爱情就是一种奢侈品。

然而三流言情剧的烂俗场景都已经出现了,还能做到视而不见吗?也不能不照顾丁瑶的感受。反正就这样吧!本i就不讨厌丁瑶,如果她愿意,也没必要去矫情。

“丁伯父,我已备下薄酒,您稍候,待会儿就为您接风。”内心里,秦白其实很不耐烦这样的虚情假意。这时候他倒是能理解都市中的那些脑残大反派,还不如直接对丁庆凡说——你女儿麻溜的给我,我就麻溜的直接用钱砸你!以后咱们两清!外人麻溜的给我滚粗去!

听了秦白的话,丁庆凡同样开始犹豫起i。从刚才自己女儿的态度i看,似乎已经不可能挽回,也绝无可能继续与黄家的亲事,怎么说,黄举人也应该要脸吧?既然这样,那就现实点,考虑聘礼彩礼应该收多少,还有争取自己女儿在内宅的位置。于是在神色变幻中,丁庆凡就向身后的黄管家看去,眼神中的意思——我们这里该商量家事了,你是不是先避开?

然而黄管事同样也在犹豫。情急之下,他就有些气急败坏:“丁秀才,我家老爷好心待你,你居然不顾同窗之谊,竟然悔婚?女儿还做出如此羞耻之事?败坏门风!知道为了摆平你的事,我家老爷搭进去多少交情?多少银子?”

丁庆凡顿时有些羞愧,这事自己确实有点不地道。一旁的秦白察言观色,立刻快刀斩乱麻:“别废话。你们黄家使了多少银子,我都双倍补。出去时候报个数,到时候把钱带回去。”

秦白并不在乎他们黄家究竟花了多少,就算报个虚数也无所谓。能用银子解决的问题,那就不是问题。当务之急是彻底断了与黄家之间的关系。

可是这一说,顿时就把黄管家逼到墙角,让他是退无可退。按道理i说,无论最后的选择是什么,这门亲事肯定是黄了。黄家总不能娶个“名声扫地”的女人做主母吧?丁庆凡还有可能死猪不怕开水烫,可黄举人起码还要脸面吧?

然而那个黄管家恰好是黄举人的身边心腹,知道自家老爷近些日子经常高兴的手舞足蹈,甚至躺在床上都是辗转反侧,天天就盼着丁瑶这个“侄女”进门,于是他琢磨着黄举人的心思?会不会根本不在乎呢?接着又一想,反正进门后,就任凭自家老爷发落。可以养在内宅亵玩,也可以玩腻了后赶出家门。主动权就完全回到了黄家手中,自己也没办砸这门差事。

至于秦白?就一个泼皮混混?难道真敢招惹黄家吗?

想到这里,黄管家一清嗓子:“咳咳,丁秀才,你这话就不对了。你已经收了我们黄家的文定,难道还能反悔吗?今日过i就是让你交人。废话少说,让丁姑娘出i吧!小的马上安排轿子。”

“……”

“……”

丁庆凡惊了,没想到黄家会如此不要脸?

秦白气乐了,精虫上脑吗?真不知道该不该为这找死的行为点个赞?

“把这杂碎扔出去!”既然如此,秦白也没兴趣多废话。

“你敢?你好大胆!”见秦高等人笑呵呵的上前,黄管家又急又怒,对着秦白大喊大叫。

“咳咳。”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秦白,一旁的丁庆凡含糊说道,“得饶人处且饶人。”

秦白使了个眼色,让李敢他们稍缓。如果黄管家知趣点,识相点离开,那也没必要过分得罪。

然而黄管家根本没发觉秦白的“好心”,习惯了阶级上的差距,又错误的估计了情况,让他反而嚣张起i:“你是白二吧?别看你在井家庄有人捧着你,在老子眼里屁都不是!只要我家老爷一张帖子,就能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快交人!否则老子就不客气了!”

“咦?”秦白露出笑容,哪里i的逗逼?送上门给自己解闷的吧?

可还没等秦白下令,丁庆凡却神色一变,脱口而出:“等等!白二,无论怎样,小女还未出,今日你真的没理由留她。还是让她随我归家,以后的事可以容我们再议!”

秦白顿时吃了一惊,这烂赌鬼搞什么东东?怎么关键时候掉链子了呢?难道他不知道,自己连倪家、沈家这些本地土豪都不怕,还会怕区区那个破举人吗?

事实上还真是如此。别看秦白已经勉强踏入土豪阶层,可说到底,无非混到了草根的最顶层,与文人阶层相比,可以说是相差甚远。可能在钱和人的方面,秦白这些土豪确实具有优势,然而在社会地位方面,他们与文人有着全方位的劣势。

尤其是金举人、银进士、穷秀才!

像丁庆凡这样的秀才根本就不稀奇,除了社会地位,实际上的好处却没有多少,甚至混的很落魄的都不少。

而进士都是异地为官,而且不能在做官的地方置业娶亲。当然,置业的朝廷法令一直执行的很严格,关于娶亲的规矩就早已经名存实亡,要不然,就不会有那么多官员、才子和名妓的三角爱情虐心传说。反正一般官员总是扮演那个大反派。

但要注意,只能娶妾!也只能找那些风尘女子,小家碧玉也勉强可以。但绝不能找本地大户联姻,更不能直接就是正妻。这对官员i说,就是极其严重的政治污点,就是朝廷为了防止官员和地方勾结,防止某个地方成为了独立王国。

所以从某方面i说,进士的权利是有限制的,因此好处也是不完全的!

第166章谈婚论嫁

说起举人,如果不追求个人价值等精神文明的话,光从物质文明的角度,绝对属于最爽的一批人。络绎不绝的投献,钱财上绝对不缺,而且作为士大夫阶层,享受着种种特权。尤其是财产和人身安全上有足够的保证,比如说,像秦白这样的土豪,可能确实钱多人多,但能够及得上官府权贵吗?在他们眼中,这些土豪无非是肥硕点的肥羊罢了。但面对举人以上的士大夫,那就要顾及士林公论了。

除了掌握了舆论以外,举人还天然是本地的士绅领袖,甚至可以影响到地方官府的施政,有着极大的社会影响力。反正绝大多数进士都外出做官,留在本乡本土的都是举人。有点类似现代社会的那些地方议会议员,如果惹到他们这个群体,做成一件事可能不容易,但坏你的事却有着极大能量。

因此才会有“范进中举”这样的故事,有“金举人”这样的称谓,从某种方面来说,考中秀才和进士的幸福感和成就感,确实远远不如考中举人。

丁庆凡正是知道黄举人有着极大能量,所以才会再次反悔。在他眼里,得罪了秦白并不要紧,可得罪了黄举人就是滔天大祸。黄管家和丁庆凡都很熟悉这年代的规则,因此就想利用规则来压制秦白。

然而让他们俩没想到的是,秦白恰好是漠视规则的人。他毫不犹豫的一挥手:“那就全部扔出去!”

一秒钟几十万根火柴上下,谁有那个狗屁时间与你们磨牙啊?

……

然而让秦白没想到的是,李敢秦高他们做事倒是挺老实。说扔出去,还真的就扔出去了,没有打丝毫折扣,丁庆凡和黄管家全都在东二坊大门口表演了个狗啃泥。那个黄管家秦白不会去关心,可丁庆凡……?

于是回到内宅,见到丁瑶,秦白多少有些尴尬。丁瑶却浑不知外面发生的事,满心欢喜,又带着羞涩:“等会儿……你……你要和我爹好好说呀。”

秦白哑口无言,还怎么说?人都已经扔出去了。想了想,这事丁瑶早晚会知道。于是斟酌了一下话语,接着就把刚才的事简单的叙述了一遍。

发觉丁瑶的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眼角也慢慢变红,秦白连忙安慰:“瑶儿,你就安心住着,你爹的事我会处理。你们到底是父女俩,以后找机会把话说开,没啥事不能解决。”

丁瑶的眼神却慢慢变得坚定:“白二哥,我已经是你的人。瑶儿全听你的。”

到了此时,丁瑶已经是灰心丧气,就算再傻,也会考虑自己的处境。第一次为了赌债,自己就差点儿被抓走。现在又是第二次,她已经不敢相信自己的父亲。

并不是说丁瑶没有孝心,或者没有父女之情。文学作品中可能会发生“父母之命”这样的脑残情节,但现实生活中,愚孝肯牺牲自己的人毕竟极少。又不是走投无路,尤其是现在还有秦白这样一个选择。

……

出乎意料,丁瑶比想象中要冷静的多。她似乎彻底放开,亲自开口与秦白商量起了婚礼的事宜,甚至显得有些迫不及待。

这倒让秦白学习到了不少古代婚礼的知识。整个流程步骤繁多,主要就是三书六礼。

三书是聘书、礼书和迎书。六礼就是纳采、向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具体的内容很多,有兴趣的可以搜索一下。秦白不想委屈了丁瑶,而且知道女人对自己的婚礼肯定是相当重视,因此就没想过做出什么改变。

然而有些客观情况却无法解决。媒妁之言倒是简单,无非就是找媒婆,只要钱花的足够多!但父母之命就有些难度了。秦白这里没有长辈,自己就可以决定。丁瑶这里却有个丁庆凡。于是俩人就很默契的忽视过去。先木已成舟,丁庆凡总不会家丑外扬去告官吧?如果被官府裁定为“私奔”,秦白是男人无所谓,丁家父女就完全名声扫地了。

而其他步骤该简化的就简化、该变通的就变通。比如说纳采纳吉,男女双方配八字,也就不用长辈出面了,自己的八字拿出来就得了。

不过该有的东西也都全部有,秦白准备能办到的就全部办到。甚至愿意自己出钱,为丁瑶添置一份体面的嫁妆。就是有些东西显得比较奇怪,像在纳采请期的时候都要送大雁作为礼物。换做现代根本就无法实现,除非去动物园偷,市场上根本就没地方买。

然而再怎么简化变通,整个流程的时间却不会缩短多少。因此俩人计算了一下,基本上还是需要半年左右。

可等到商量完以后,秦白总感觉有些古怪。怎么闹的像是做生意那样?而且是男女双方面对面在谈婚论嫁?

“瑶儿,留在我身边不是啥好事。连我自身安危都无法保证。你现在还能反悔。”秦白最后提醒道。

丁瑶笑容中带着一丝苦涩:“瑶儿明白,再糟糕会比离开这里更糟糕吗?”

秦白点点头,理解了丁瑶的意思。她就是想尽快定下这门亲事,省的丁庆凡这个坑女狂魔再次发神经。

然而想到自己似乎就没有那个谈恋爱的命,无论是前世今生,单身还是婚姻。总感觉俩人之间的亲事发生的有些莫名其妙,甚至连个过程都没有。秦白也终于忍不住苦笑:“苦了你,我真不是什么良配!”

然而丁瑶却一下子误会了秦白的意思,她咬着唇,低声说道:“白二哥,不碍的。以后瑶儿不会是那种妒妇。瑶儿会对妹妹们好的。”

秦白一愣:“哈?”他这才想起,原来自己幸福生活在万恶的旧社会。不过基本的情商还是有的。反正这话听过就算,女人就没有不在乎这点的。误会就误会吧!秦白并不想去辩解。

“白二哥,还有件事想求你。爹那里……?”

“放心,我会保他一生安康。”

“嗯嗯。谢过白二哥!”

第167章小红城

小红岭寨子里到处在大兴土木,一堆堆的人宛如工蜂般在忙碌。一片热火朝天的热闹景象,寨墙已经往外扩展了三丈有余,墙体用上了三合土,包裹着青砖。外围更是挖掘壕沟,装上了吊桥。

而在寨子里,也已经有了一座小城的雏形。校场、兵营、工坊区、商业区、生活区……,还有寨主大院、仓库、马厩……。围绕着火柴作坊,这里已经形成了一个功能齐全、足够容纳3000人生活的军事堡垒。

确实如此!完全突出了军事上的功能。可能对朝廷大军起不了多少作用,但面对乡野间的盗匪可以说是固若金汤。

秦白走在寨墙上,眺望着寨外,口中感叹:“我们这是平地建造了一座城啊?”

“那就叫小红城吧!”李敢凑趣。也许每个炎黄子孙都有基建狂魔的基因,这里的人多少都有种自豪感。

“那就改吧!”秦白笑着从善如流,惹来一片笑声。

“多久能完工?”秦白询问一旁的吴立松。

过年后不久,吴立松如约归来,带来了六十几口人,十几户人家。于是就安排了吴立松和那几十个沧州的江湖人一起,负责这小红城的修建工程。

“还需要大半年。”吴立松回答道,“白二,还是那句老话,我这里缺人,还缺砖石木料。你这大当家可不能当甩手掌柜,否则拖了工期我可不管?”

秦白笑笑,知道吴立松对自己的意见相当大。那五百人的队伍已经全脱产训练,并不像以前那样还有半天做工。虽说剩下的人全部编入了生产队,但要照顾到挖铁矿和火柴作坊的人手,还有那么多的新建工程,人手就再次变得很短缺。

然而小红城的建设不可能假手于人,用自己人才能完全放心。但再招募新人又不现实。现在缺人确实能够招募,但以后又怎么办?等全部建设完,难道全都解散吗?而且他们万一要求加入勇胜,自己到底是收还是不收?情愿建设的速度慢一些,也不想在未来惹出些麻烦。

至于砖石木料,除了一部分外购以外,现在更是在上林村建设起了砖窑和伐木队。可在秦白的坚持下,一半左右的青砖和木料都陆续运往了浮山所,支持董川那里的建设,导致小红城的缺口一直居高不下。

其实秦白也相当无奈。他是心中有苦说不出,虽说小红城这里已经慢慢建设起来,但其他人知道吗?这里最后终将全部放弃!

按照秦白的设想,在半年后,就将开始全面搬迁,等到一年后,将基本搬迁完毕。而在二、三年后,等浮山所基地能够站稳脚跟,秦白就将割裂井家庄的一切,把这里的基业完全放弃。所以说,一边看着建设,一边准备放弃,秦白的心情是相当复杂。

虽说建设所花的银子人工肯定是巨大的浪费,可是不建设还不行,真是让人郁闷无比。没有这个坚固的老巢,这段时间就不能安心。毕竟外敌围绕,总需要有个合适的基地。

“先这样吧!咱们不急。”秦白对着吴立松摆摆手。接着询问左右,“还有其他事吗?”

李敢立刻说道:“二哥,俺们在收火柴杆的时候,就发现一件事,有户人家上交的火柴杆特别多,比一般的人家能多十几倍。”

“那交的东西合用吗?”秦白就觉得很奇怪,这样的小事还用问自己吗?

“合用,还比其他人家做的好,做出的都是一模一样,几乎没啥次品。”

“那就收啊?”秦白感觉越来越莫名其妙。别人既然有本事多做,那就理所当然的让他多赚钱。

“不是,二哥。”一边说着话,李敢一边就拿出了一只铁质工具。中间是四乘五的细洞,而且一头的边缘都已经磨尖,“不是说好不让其他人家做吗?这户人家做的实在太多,就有人眼红,告发给俺们……”

听着李敢的介绍,秦白终于了解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倒也不怎么复杂,无非是别人做火柴杆都是一根根的削制,而那人就动了脑筋,到铁匠铺的亲戚那里,免费做了个模具,并且打制了这个专用工具,只要用榔头击打,轻轻松松一次就能做出二十根。

而突然提高了那么多的产量,立刻就引起别人的眼红。虽然那人一直在保密,但防备不住红眼病人的告发。由于勇胜规定外包的火柴杆和火柴盒不能转包,因此李敢就派人到这户人家的家中搜查,随后就搜出了这只工具。

秦白就有些哭笑不得,这都是些什么破事?难道吃喝拉撒的事都要自己来管吗?存着考验李敢的心思,秦白就反问:“敢子,说说你想咋办?”

“呃?”李敢举棋不定,“那人又没违反规矩,可总琢磨着这样不对。他能比别人多赚十几倍,这事就不地道。俺就想把这东西收了,以后不准他用。都一样了,总该没话说了吧?”

秦白点点头,知道这就是小农思想的局限性,不患寡而患不均!也不能说李敢考虑的不对,提高生产力是生产问题,而收入的公平就是社会问题。工业革命不就是造成大批小农经济破产吗?最典型的就是“羊吃人”事件!

然而李敢的想法,完全就是本末倒置。对于这样的聪明人,应该是保护鼓励,不能够打击镇压。

秦白想了想,就吩咐道:“这东西先做个200只,就在咱们的铁匠铺子里做。每只2两,就给他400两。还要签份契约,三年之内,每多做一只就给他2两,三年后到十五年内,每只就是5钱。十五年到期后免费使用。”

“啊?”周围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李敢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二哥,为啥要给他钱?”

“废话。有了这玩意,做火柴杆又快又好,为啥不用呢?而且这是自己人,总不见得我这个大柜还要明抢吧?”

“那给一笔赏赐就能打发了啊?你给了那么多,俺们不就吃亏了吗?”

第168章导火索

按照李敢的意思,能赏赐个几十两,最多一百两,这已经是天大的好处,而且那个聪明人也绝对是喜出望外。

这年代讲究的是士农工商,工匠的地位其实相当低,就算拿出四大发明这样等级的发明,敬献给朝廷后,也只不过是牌匾等荣誉嘉奖,混个官职都挺难。更不用说什么物质奖励,最多就是意思意思。

而且民间也没什么专利保护,其他人拿来就用,因此才会有那么多传子不传女的祖传之秘。更夸张点的,就像火柴那样,如果利益足够大,会导致各方权贵强取豪夺,这就是为自己招祸了。

秦白当然不会那么做。他解释说:“现在做火柴杆的应该不会超过200户吧?咱们就算200户,我们完全可以把这玩意租给他们。做这东西的成本大概是二两左右,再加上支付给那人的二两,每只最多就是五两。原先他们是用小刀削制,忙死忙活每月只不过三、五钱,用了这工具后,起码能多做十倍,因此咱们收每月五钱的租金并不多。”

“咱们火柴杆的收购价可以降低到原先的三成。去除租金,每户人家的收入能够提高到一两到二两。咱们的成本同样能降低不少,能够多赚不少钱。而且这钱全部由我出,开个租赁铺子,只租不卖。勇胜占其中三成干股,谁敢插手就打断谁的手。井家庄可以交给铁笙,莱州城可以交给和尚,他们又可以安排十来个弟兄开工。”

众人感觉是越听越妙,曹大材笑着感叹:“大当家,你的脑子是咋长的啊?”

如此一来,那个聪明人获得了丰厚的奖励,做火柴杆的人家也提高了收入。火柴作坊同样节省了大笔成本,现在火柴杆每月需要支出近2000两,除了小部分外包以外,绝大部分都是自己来做,耗费了大量人手和银子。算是最大的成本之一。可现在一下子变成了三成价格采购,而且能够全部外包,每月光节省的银子就能有1000多两。更不用说起码解放了几百个劳力。而采购那200只工具也只不过是1000两。

还有就是安排铁笙和和尚那里的人开工。完全就是多方受益,皆大欢喜。就是秦白自己也拿到了好处,那个租赁铺子能够细水长流,每月也能盈利几十两。

“诶,白二。”吴立松就想到另外一个问题,“火柴杆多了,咱们来得及卖吗?还有,又有那么多的人没活干,该咋安排呢?”

秦白笑道:“卖的事我来操心。而且咱们一开始只有这200户,每户限租借一只,做得再多又能有多少?以后如果需求多了,完全可以慢慢放开,但卖不掉,也就只有这200户。至于多出来的人手,老吴你这里不是缺人手吗?就算有不少是老弱病残,也可以去做盒子箱子。哦,刚才你们不是说,有几十个不怎么安分的吗?趁着这机会,正好送给和尚去用!”

离开山门已经有近二个月了,有些加入的泼皮混混就开始耐不住寂寞,不安心在这里干活训练。而那些刺头都很难管,他们属于争勇好胜,还都号召力挺强。算是比较有野心的一批人,都盼望着能早日出头。

这些人唯一的缺点就是不守纪律,而勇胜却恰恰最讲究纪律。如果处理吧,那些人肯定口服心不服,但不处理吧,又是老鼠屎坏了一锅汤。因此这次索性打包,全部送往和尚那里。

然而谁也未曾想到,就这个无意的举动,彻底点燃了大战的导火索……

……

夜灯初上,百花楼门口,陶秋伦捧着自己的左臂在哀嚎。他的左手已经被砍断,周围还有三、四个随从躺倒在血泊之中。

而在南城城墙上,几道人影沿着绳索滑下。他们很快被领到和尚跟前,和尚询问:“干掉那个老家伙了吗?”

领头的那人表情有些遗憾:“和尚哥,那老家伙身手挺快,就砍断一只手!”

和尚叹了一口气,又想了想:“算了,就这样。你们先去井家庄避一避。虽说事没办利落,但起码白二哥那里有了交代。”

从上次刺杀事件后,外面就有了种种谣言。而其中有一条就让和尚心惊肉跳,说幕后的主使其实就是和尚,干掉了大眼、黑子他们,以后勇胜在莱州城的地盘,就是和尚一家独大。甚至还有更夸张的,说和尚早已起了贰心,想要干掉秦白自己上位。

听到这谣言后,和尚顿时冷汗直冒。而且还根本无法解释,从事后最大的获益者来看,还真的就是和尚本人。因此和尚一直想找机会去井家庄一趟,想要对秦白当面解释清楚。然而就在这时候,秦白却突然送来了几十个人。

和尚根本不知道,秦白其实根本就不在乎这种谣言。这几十人无非就是打发过来,为的就是摆脱掉这些刺头。

和尚肯定会琢磨秦白的用意,尤其是发现这些人都是争勇好胜,好手居多。因此就越想越歪,以为这是秦白对自己的无声警告,已经对自己有所怀疑。

而要消除怀疑,那只有投名状。于是和尚就决定,索性派人去刺杀陶秋伦,彻底的剖明自己的心迹。再加上新来的那些人不少都是急于出头,他们也都跃跃欲试,急着闯出名号,于是最后就策划了这场行动。

然而这次行动却彻底引燃了所有矛盾。第二天一大早,陶秋伦就集齐人手准备报复,而和尚同样秣兵厉马准备火并。可是这场即将发生的大火并,立刻把整座莱州城都给吓尿了。官府立刻出面,想要控制住局面。

而作为官府的代表,顾兆和同样快马来到了井家庄,找到了刚从小红城回来的秦白。刚一见面,顾兆和就毫无形象的叫道:“白二兄弟,白二兄弟,能否给老哥一个面子?让你的人住手。我们也会劝住陶爷。别闹的你们神仙打架,咱们这些凡人遭殃啊?”

第169章信任

当得知顾兆和前来拜访的原因,秦白心头顿时神兽狂舞。奈何老夫没文化,一声卧槽闯天涯!

然而在表面上,总是要撑着自己人。秦白面无表情:“顾爷!你难道是兴师问罪来的吗?”

“不敢不敢。”顾兆和神情惶恐。见秦白安排人送上茶水,心中稍定,起码还有着待客之道,“白二兄弟,咱就不说题外话了。这回你和陶爷想咋收场?先说一点,不能有十人以上的斗殴,也不能在城里发生什么凶案。城外可以不管,你们可以用江湖手段解决。否则大老爷那里肯定兜不住,如果闹的民意鼎沸,你们俩谁都落不得好……”

“啪!”

秦白一拍桌子:“艹!你没开玩笑?那老不死的能随时出城打我们勇胜?我们却不能进城?”

“不是不是。”顾兆和连忙摆手解释,“这事到此为止!只要你答应,陶爷那里我们做保。老哥我肯定没那么大的脸,但我们可以请来有身份的中人。只要你一句话,就是贺府的人也是可以。”

秦白嗤笑:“顾捕头,那个老不死的断了一只手!就算有中人,说不报复,你会信吗?”

“信不信暂且再说。留待以后再说?等这段风声过去?怎么样?”

“不怎么样。”秦白冷笑,端茶送客。

这几句话的时间,秦白已经理清的思路,真说有多大麻烦?其实也不见得。断手之仇,陶秋伦其实已经是骑虎难下。如果不报此仇,那还是老老实实去金盆洗手吧!江湖风波险恶,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许多问题不是忍让就能解决,这里遵循的是丛林法则,没牙的老虎,那和肥羊也没什么两样!

反而是秦白这里,本来就没在乎过莱州城的人马地盘,就算斗不过,无非就是撤到井家庄。相隔那么远,相互都奈何不得。既然如此,那就让和尚与陶秋伦继续斗吧!胜则固然可喜,败了也不痛不痒。

然而一听谈崩,顾兆和立刻慌了神:“等等,白二兄弟,各让一步!各让一步怎么样?咱也不说啥虚的。陶秋伦那边也心虚,如果换做往年,咱们也拦不住,也不会同意老哥我来谈。他那是家大业大、拖家带口,少了你这样年轻人的锐气。条件好说,赔一笔钱,给个台阶下,这事就过去了。”

“哈?还要赔钱?”秦白嗤笑。

“不赔也好说。只要你肯点头。”顾兆和已经怕了秦白,反正先想办法稳住秦白。

秦白慢慢的点上烟,深深的吸了一口:“顾爷,你要我信你们,可你们有啥东西能让我信啊?”

“诶!”顾兆和连忙叫屈,“白二兄弟,咱可没有得罪过你啊?”

“呵呵。”秦白冷笑,“顾爷,那你就听好了。咱一件件事掰开跟你说。”

“您说您说。”

“徭役的事咋说?背后指使的是谁?”

“诶。”顾兆和头上冒出冷汗。他心里明白,秦白兄弟俩的徭役就是书吏包惠已点名的,但口中却绝不敢承认,“这是底下人办事出了岔子,真不是故意冒犯。后来不是改了吗?你大人有大量,就别计较了吧?真想出这口恶气,就交给老哥我,到底是哪个王八蛋做的,老子鞭子抽死他!”

“行了行了,别演戏了。”对这件事,秦白也早已经打听到了包惠已。可是包惠已身后肯定有人主使,既然暂时还奈何不了包惠已,因此只能先放下。不过放在这里,也成为了一个引子,“那么顾爷,刺杀的事又咋说?我们这里死伤了好些弟兄,你们的交代呢?别说那些找不到的废话。只要你们公门中的人用心,是谁做的难道还查不到?既然没有交代,我会相信你们这些差爷吗?我会相信城里的那些爷吗?说你们没有勾结,没有联手针对我,连莱州城里的狗都不会信啊!”

秦白的话让顾兆和哑口无言。衙门里的公人饭也没那么容易吃。像顾兆和这些衙役,除了敲诈勒索那些主业外,这年代刑侦、法医、审讯和江湖情报等专家都在这批人之中。

再加上这年代流动人口很少,社会关系也很简单,又是在莱州城内,而且几乎没什么销毁证据的知识,就算是江洋大盗,了不起也就是个杀人放火、毁尸灭迹。相当多的细节根本就无法逃过那些有经验衙役的法眼。

如果还有莱州城里那么多帮会的帮忙,可以说,无非是想不想破案,敢不敢破案,根本就不会出现这样的无头公案。毕竟当时有二十几个刺客刺杀,那么多的人,根本就无法隐藏,只不过是否用心罢了。

而让顾兆和无语的是,秦白的指责确实没错,当时确实都不怎么用心。他们或者以为是勇胜的仇家报复、或者以为是城里的那个帮会做的,甚至还有人相信是和尚的苦肉计。不过大部分都猜测是陶秋伦干的,连陶秋伦都不公开否认,也许还想要保持一种高深莫测。

因此在刺杀事件过后,莱州城上下对勇胜依然是那种瞧不起的态度,抱着一种看笑话的心态。谁也没用心去查。反正勇胜这个苦主都没追究,谁吃饱了撑的去替天行道啊?

然而到了此时,顾兆和却突然发现,如果不解决这个根源,那就绝不会获得勇胜上下的信任。而秦白也没想要欺骗顾兆和,就算有了承诺,或者有中人担保,信任问题都得不到根本解决,那还不是一片虚妄吗?

顾兆和神情严肃起来:“白二兄弟,给我十天,肯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我要的不是个交代,要的是真凶!”

“这你放心。不过时间太久,可能真凶早已经离开?”

“只要有名有姓!”

“那好!不过白二兄弟,万一真的是陶爷呢?”

“如果真是他,我也会给衙门面子。一年之内我不会动手,除非那个老不死的找死。”

“那好,我现在就回城。”

“顾爷,帮忙捎个信给和尚。咱们勇胜暂时休兵十日!”

“多谢多谢!”

第170章愚蠢的人

事实证明,有些人比想象中的还要愚蠢的多。

当顾兆和回到莱州城,发动整个衙门开始寻找线索,结果却让他们大吃一惊。

那群人依然很安稳的住在城里的客栈中,仿佛一点儿都没害怕追查。包括外来的那几个客商和他们雇佣的江湖人。也许是他们觉得已经风平浪静,以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想要等待到下一次出手的机会吧?

如此嚣张的态度,顿时惹怒了全城上下。莱州城黑白两道全体出动,把客栈团团包围住,经过一番厮杀,最后把那群人一网打尽。

然而随后的审讯却让所有人瞠目结舌,居然就为了那一文钱一根的火柴?居然就是每户每月都不会买几盒的火柴?黑白两道顿时怒了,难道就因为这个不起眼的小玩意,差点儿闹的整座莱州城大火并?

那几个人证很快送到秦白手中,使者也在莱州城和井家庄络绎往来。总算是暂时安抚好了双方的情绪,起码都有了个台阶下——原来是外乡人在使坏,想要挑起咱们莱州人的内斗!

而这件事的处理,主要动用的是江湖手段。那几个客商的随身货物肯定被瓜分,其中一部分就作为陶秋伦的补偿。至于送到秦白手中的商人,要杀要剐也随他意,也可以趁机敲诈家属。至于整件案子就不通过官府了,只留了几个有悬赏海捕公文的江洋大盗,算作政绩。其他那些小喽罗就全部悄悄处理掉了。

所以说,在官府层面,这件事就变得很低调。然而署理掖县的县丞吕瑜也不可能一无所知,他也拿到自己该得的那一份,并且在官府层面把事摆平。

本来就是署理,都不知道新知县哪一天会上任。因此就是那种得过且过的心态,只求自己任上不要出事,哪里会管将来洪水滔天?

……

可就在那天,吕瑜正在房中点着署理后的进项,心中正羡慕嫉妒恨正堂官的油水丰厚,还在盘算是否该落袋为安?还是赌一把加大投资,等选官的时候,用这些银子打通门路,自己也做一任正堂官?

县衙的属官都是举人或者肄业监生出身,不像进士同进士这样的老虎班,他们的升迁路就比较艰难。一般来说,等任满重新选官,或者去府衙做属官,同样是万事不管的摇头大老爷;要么就到云贵川这些边疆地区去做知县等正堂官。如果想要留在内地升为知县?那肯定需要打点到位。而且需要给老虎班让路,进士同进士是逢缺必补。因此不仅需要足够的银子,更是需要运气,要恰好有空缺位置。

顺便介绍一下,当年的海瑞就是举人出身,一开始仅仅是教谕。然而他清官清廉的让整个衙门都害怕,所有的官吏天天喝蔬菜汤,苦熬的脸都发绿。于是这些官吏一咬牙自己凑钱,上下打点,终于把海瑞送上了邻县知县的位置。心想总算送走了瘟神爷爷了吧?

没想到朝廷玩了一把黑色幽默,让海瑞成为本县的知县,把原来的知县调任到邻县。于是乎,那些官吏全部哭晕在茅坑里。

而这个笑话传遍朝野以后,海瑞的名声就变得如雷贯耳。随后朝廷也是需要树典型的,就再次升迁为御史,接着海瑞就骂嘉靖了。

当然,吕瑜肯定没有海瑞那种名声,他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的银子。因此这场赌博就让他万分犹豫,万一钱送了后,位置却没了,只能去云贵川,到处都是桀骜不驯、不服教化的土人,而且瘟病流行,还没什么油水,那就是把自己埋进天坑里了。

正在吕瑜为难的时候,门口家人突然禀告:“老爷!黄举人来访。”

“哦?黄举人?问过何事吗?”

“他说要告状!”

“告状?”

一刻钟后,吕瑜和黄举人在内堂分主次落座。吕瑜特意穿着一身便服,说明这就是一场私人会晤。只要涉及到有功名的官司,官府向来都是相当头疼。如果能私下调解,就尽量不会在公堂上判决。

“钟翁,何事能让您亲临?如是琐碎小事,只需派个下人跑一趟嘛。”吕瑜笑着客气道。

黄举人名叫黄钟,他的须发已经半花白。其实从“钟翁”这个称呼就能判断,年龄其实已经是不小。而黄钟也是相当客气:“老父母……”

“诶,不敢不敢。”

“当得。一日老父母,那也是乡梓父母。老朽厚颜相求,真是羞愧,老朽刚有心续弦,未曾想女方竟然被强人霸占,跪请老父母主持公道啊!”

“什么什么?”吕瑜已经自己出现的幻听,“钟翁,晚生没听明白,刚才你说的是……”

黄钟须发皆张,咬牙切齿道:“正是如此!有人强抢民女到了老朽身上!”

“咳咳咳。”吕瑜顿时感觉吐槽点实在太多。就不说黄钟那么大一把年纪,还有一颗花样烂漫之心。就说在这掖县方圆,你黄钟不去强抢民女已经很好了,谁又敢太岁头上动土,居然敢抢到你的头上?

吕瑜立刻脑补情节,估计黄钟看中了哪家的姑娘,见对方不答应,也许以前还有着情投意合的男人,于是就寻找个理由,借用官府的手段欺男霸女罢了。

吕瑜顿时心中腹诽,都是些什么烂事破事,把咱们这些戴乌纱帽的当下人使唤吗?不过在表面上,他也不想得罪,如果女方没什么势力,顺水人情也就做了。吕瑜笑着拱手:“钟翁,晚生这里先恭喜了。姻缘之事,那是大好事。沾染了官司难免晦气,不知有何地方能够帮忙?晚生会派个合适人为您说和?”

没想到黄钟变得神情苦涩:“非老朽想要劳烦老父母,而是那泼皮欺人太甚。老朽已经与女方父亲说好,有女方父亲亲手所写的换亲贴。聘礼更是备齐,就等着成亲。可未曾想到,那泼皮就是不肯放人!荒唐荒谬!父母之命、名教大道!那泼皮居然敢不放在眼里吗?”



第171章接状纸

吕瑜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有些乱:“等等,钟翁,你说你已经拿到婚书?”心想,这个黄举人倒是挺有本事,难道还手续齐全?

黄钟气的脸通红,浑身直哆嗦:“正是如此!这大明天下还有王法吗?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抢老朽的女人?”

自从与丁庆凡定亲后,黄钟已经干柴烈火不知熬了多少天了,本以为很快就能美女入怀,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他已经把秦白恨之入骨,而且越得不到丁瑶,就感觉越心痒难忍。

吕瑜吓了一跳,没想到黄钟的反应是如此激烈。他就纳闷了,到底是哪家出手?起码是与黄钟平起平坐的人家吧?于是吕瑜连忙问道:“钟翁,喝口茶,消消气。您说说,那户人家是谁?”

“井家庄白二!”

“白二?”吕瑜脑中回忆了一遍,就不说掖县了,莱州府也没有姓白的大户人家啊?

黄钟继续道:“就是个黄口小儿,就是个黔首泼皮!”

吕瑜心中一声“卧槽”!以往只听说过你们这些乡绅对百姓欺男霸女的,今天居然见到了奇闻,有百姓对你们乡绅欺男霸女?

不过事出反常即有妖,吕瑜就琢磨起了“白二”这个名字,越琢磨越感觉熟悉,接着心中又一声“卧槽”,这不是前几日刚压下去的大火并的一方吗?就是那个勇胜的大柜?

吕瑜心中叫苦。好不容易把大火并给压下去,难道这时候还要火上浇油吗?他立刻就变成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署理的时间不会太长,这麻烦还是扔给新知县去管吧!

“咳咳,钟翁,这事没头没尾,而且莫怪晚生直言,也就是您的一面之词。晚生总要派人打听。您放心,会尽快给您一个答复。”吕瑜就开始了太极套路。

然而这种反应落到黄钟眼里,他就立刻变得情绪激动:“老父母,证据确凿,您还需什么打听?难道老朽还会蒙蔽于你?婚书状纸都在此,难道还不够吗?而且你也可以请来女方家翁丁秀才,一问便知,就知老朽有没有说谎。前番是老朽府中人陪同丁秀才一同前往,问那凶徒讨要人,可万万没想到,那凶徒狂性大发,非但不交人,还打伤我那下人和丁秀才。如此暴虐之徒,如何能不惩治?”

“丁秀才?”吕瑜吃了一惊,“也是有功名之人?”

“就是如此。而那丁秀才还知廉耻,在老朽面前当面保证,亲事不变,绝不会悔婚!”

吕瑜顿时倒吸一口冷气。现在听到的情况,那个白二倒是够胆肥的。两户有功名人家结亲,那个白二居然横刀夺爱,竟然会当场抢亲?

举人可怕的地方就是有相当一群座师、同窗、同年、同乡。只要惹一个,就是惹一群。而且根本就无法欺上瞒下,几封信出去,就可以闹的天下皆知。尤其是这门亲事有父母之命、有媒妁之言,不要合法的太标准?甚至都不需要其他证人,就凭着黄钟手中的东西,官府就能直接抓人!

然而现在抓人?那不是逼着白二在莱州城天翻地覆吗?吕瑜心里已经是破口大骂,难道丁秀才的那个女儿是天香国色?你黄钟就不能换个姑娘吗?特么的住一起都不知道有多久了,可能连命都搞出来了,居然还不肯放手?而且还告状到衙门里?

吕瑜犹豫的劝说:“钟翁,那你想如何?是想让那白二赔礼?还是有其他什么要求?”一般来说,这样的男女之事,官府能不接案就不接,清官难断家务事!而民间也是乡老私下审问、动用私刑,比较常见的就是私通浸猪笼。当然,如果黄钟有那个浸猪笼的能耐,他也不会求到吕瑜的头上。所以最终的结果无非就是赔多少钱。就算黄钟会狮子大开口,吕瑜也就准备勉强帮一把了。

一听吕瑜松口,黄钟的气焰立刻升腾起来:“强抢民女,按《大明律》该判斩立决!”

“等等,钟翁!”吕瑜有些哭笑不得。他心想,如果换做自己是那个姑娘,也情愿选白二,也不会选你这个走路都需要拐杖的糟老头子啊?像这样法理不容、情有可原的案子,如果真判决成为斩立决,都不要说送到刑部,送到知府衙门就会被打回来。

最多就是流刑徒刑。可对白二这样的江湖人来说,流刑有意义吗?难道你黄钟蒙面去唱一出《野猪林》?而徒刑就更没有意义,寻常百姓还能有手段来个狱中暴毙!像白二这样的江湖大豪,信不信把牢房变成喝花酒的青楼?

所以还是现实点,吕瑜笑着劝说:“钟翁,你也该考虑夫人的闺誉啊?总不能公堂之上抛头露面吧?”

“那老父母的意思?”黄钟询问。

“冤家宜解不宜结,都是本乡本土,以和为贵为好啊?”吕瑜一心就想让他们私下解决。

然而黄钟一听这话,顿时是怒火中烧。他已经钻牛角尖,一心就想要丁瑶这位美娇娘。他气的胡子都翘了起来:“老父母,老朽意已决,若您不接状纸,冤屈不得伸理,老朽只好去府衙另行投状,老父母休怨我。”

吕瑜心中顿时腻味万分,心里很不爽,谁也不喜欢在上级那里被打小报告,更不说还被黄钟隐隐威胁。他面色不愉,拿出官威:“钟翁可晓得,为防乱诉滥讼,本朝不得越级告状。你且回去,本官必给你一个公道。”

“那好!不知何日升堂?”黄钟步步紧逼。

吕瑜心中大骂:“毋须钟翁操心,本官会签出传票,让尔等当面对质!”

……

送走了黄钟,吕瑜就吩咐衙役去召唤各方证人。既然这件麻烦事已经逃不过,那就索性公事公办!吕瑜也想明白了,无非是乡里纠纷,用现代法律名词来解释,就是件民事案件。如果真的是证据确凿,最多自己手头松一把,让那个白二仅仅是交出姑娘,也不会对白二怎么样。如此一来,说不上什么得罪,白二应该不会呲牙吧?

第172章清正廉明

当官的动动嘴,当差的集体傻眼。

当听说要给秦白送传票,那些书吏衙役集体失声。那不是胡闹吗?放在谁的头上,肯定都以为这是挑衅。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就这个时间来呢?傻子都以为这是圈套吧?

然而吕瑜可以吩咐那些衙役,但那些衙役不敢不去办理。商量了半天,依然推出顾兆和作为代表,去井家庄找秦白商量。万一秦白真的犯傻了呢?反正试一试又没什么损失。

可事实证明,秦白肯定不会犯傻,他的反应和猜测的一模一样。当场勃然大怒,差点儿就把顾兆和给打出去。于是当顾兆和灰溜溜的回到衙门,只能另想办法。

所以说,有时候当差的也挺不容易。吕瑜万事不管,只要求到时候秦白准时来衙门。至于秦白肯不肯来?那就是衙役们的事。而秦白的态度就是绝不会来,除非衙役去井家庄抓捕。可衙役们有这本事抓捕吗?有那个本事也就不会为难了。

可问题总需要解决,商量了半天,总算商量出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请讼师!

讼师有点儿类似于现代的律师,一般在衙门里帮忙诉讼事务。不过讼师在当时的社会地位很低,一般品行也相当差,受官府打击,而且经常是吃了原告吃被告。比较经典的形象,有星爷的那几部电影。

不过在这里用上讼师,反而是恰到好处。起码不需要秦白出面,而且防止了不必要的误会。于是顾兆和就再次来到井家庄,向秦白一番解释。秦白也不是不讲道理之人,明白了前因后果后,觉得这官司早晚需要解决。反正请讼师也没有几个钱,这笔银子就自己出了。

好吧!解决了这一头,还要去解决署理县衙的吕瑜。

如果是现代法庭,民事案件确实能用代理律师或者代理人,当事人可以不用出庭。可是在这年代,那个就乱了,根本就没有明文规定。一般来说,就是负责审判的官员一言而决。如果官员要求一定要当事人到场,那么就算已经死了,尸体都要抬到公堂;如果官员不做什么要求,那也是允许讼师代理打官司的。

幸好吕瑜这边也很通情达理,他同样不想把事闹大。没多久,秦白这里就请了个姓王的讼师。然而就在此时,准备升堂审案的那一刻,黄钟却不乐意了。

当黄钟再次找到吕瑜,提出抗议,没想到吕瑜反而振振有词起来:“钟翁,此番你也是用的讼师,那个白二同样用讼师,这有何不可呢?本官向来清正廉明,断案向来不偏不倚。如你真的不愿,完全可以收回状纸,本官绝不会勉强!”

这年代公堂审案,除了涉及女子名节或者造反等需要密审的案件,其他一律都是公开审理。也就是允许百姓在公堂门外吃瓜嗑瓜子的,为的就是一个形式上的公正。而且娱乐活动很少,这样的吃瓜群众又特别多。因此每逢升堂之日,围观的都是黑压压的一大片。

而有功名的特权之一,就是在这样的断案中,允许不抛头露面,因此黄举人这次同样也是请了讼师。既然是这样,吕瑜就有了道理——既然你能请讼师,凭什么那个白二不能请讼师呢?最好你一怒之下撤诉,就算气不过纠缠于这个程序,来来回回好几次,说不定就拖到新知县上任了,吕瑜心里还巴不得呢。

如此的“清正廉明”,顿时把黄钟气的七窍生烟。他是拂袖而去,然而刚回到家中,与自己请的讼师一商量,又立刻清醒过来。关键是打赢这场官司啊?如果纠缠于程序,那不是中计了吗?自己满手都是铁证,打官司就是稳赢。可万一都升不了堂,那些铁证不就变成废纸了吗?

于是黄钟决定不拘那些小节,先把这场官司打赢。没想到黄钟没有中计,无奈之下,吕瑜只能升堂。毫无意外,那天县衙外围满了吃瓜群众。

而黄举人请的那位张讼师在公堂上气势汹汹,拿出一项项证据,证明丁瑶与黄钟已有婚约,并且要求吕瑜当堂判决。

这完全就是一边倒啊?包括吕瑜和那些吃瓜群众全都认为,这已经不可能再翻案。然而意外的一幕出现了,秦白的钱没有白花,那位王讼师同样拿出了证据——由于丁庆凡欠下赌债,随后卖女还债。而债务转让到了秦白手中,因此丁瑶已经是秦白的家奴。没想到丁庆凡随后又与黄钟签下婚书,那就是一女二嫁!所以秦白非但没违法,反而是受害者。这是黄钟和丁庆凡私下联手,想要霸占秦白的“财产”!

公堂内外顿时轰动,全都没想到有这惊天大逆转。

如此一来,恰好给了吕瑜拖时间的理由。他下令休庭,并且让双方补充证据,并且还安排衙役去寻找证人,让双方等待下一次的开庭。

很有趣,这里的每一方都有着自己的私心,都想着玩弄着这场诉讼。然而在各方角力下,却使得这场官司趋于平衡,显得越来越正规,也确实很像是清正廉明。

这年代并不是天天审案,一般是三六九日。而且各类案子的升堂日同样分开,就要看各地的土规矩了。比如说民间诉讼逢九审案等等。因此吕瑜这么一拖,起码就拖了十天。

当然,那些衙役都很会揣摩上意,明白吕瑜想要拖延,他们同样也都是拖拖拉拉。而这个有戏剧性的案子顿时传遍了整座莱州城,使得城里的瓜子销量大增。因此等到大半个月后,发觉实在是拖不下去了,吕瑜只能下令再次升堂。

而这一次,县衙外就变得热闹无比,看热闹的人变得是人山人海。就算那些挤在后排的人,根本看不到听不到公堂上发生的事,他们都不愿意离开,情愿等着听前面的人传话。而做生意的小贩都高兴坏了,到处是贩卖零食的吆喝声。就是在公堂后,其他衙门的官员也安排了不少家人旁听,他们要第一时间回去汇报这里发生的一切。

第173章辩论激烈

第二次升堂,各方的准备就充分许多。全都拿出了自己的证据,并且都召唤了不少证人,包括丁庆凡也被召唤到公堂,逐一接受吕瑜的问话。

从证据上来看,双方都是干货满满。那么事实经过就变得一清二楚,首先就谈不上有什么强抢民女,无非就是丁瑶的归属问题。

公堂上开始了激烈辩论。王讼师向吕瑜拱手行礼:“吕大人!凡事讲究先来后到。丁秀才欠债在先,以女抵债,此时是钟翁受其蒙蔽,识人不明,无非就是一场误会。不过为了表示对钟翁的敬意,我家老爷答应,可以赔偿其损失。毕竟丁秀才是丁小娘子之父,万事孝为先,愿为丁秀才弥补过错。”

而张讼师寸步不让:“老大人!确实该讲先来后到。可此事是我们黄举人在先,白二在后。不信您可以翻阅婚书。上面有日期,还有官媒李婆子的指印。之所以丁秀才会逃债至黄府,就是为了寻求亲家的援手。可万万没想到,丁小娘子被那白二抢至家中,你说是以女抵债?那好,我就问你,你有官府牙行的文书没有?”

“我们怎么知道有没有官府牙行的文书?那是萧腾转让给我家老爷的!”

“那就是没有啦?那再问你,你说的那个萧腾何在?”

“他前些日子暴病而亡。”

“那就是拿不出啦?不知人牙这一行,不得私自买卖吗?”

“先别说我们。我先问你,你说你们先有婚书,可井家庄里怎么就没人知道呢?结姻缘这样的大事,有可能躲躲藏藏隐瞒吗?还不是随你们胡乱写一张?”

“那李婆子的指印呢?”

“切!这样的下九流,给银子不说卖屁股了,卖个指印还不容易?”

“……”

吕瑜冷眼旁观着两人的争吵。其实心中已经有了判断,前些日子那些衙役的搜集并不是无用功。虽说秦白买奴婢的过程有些小小的违规,没有通过官府牙行,也就是没有交税,但现在买卖人口没交税的多了去了,无非是补税罢了,买卖的契约却没有问题。

反而是黄举人这边的婚书,傻子都知道日期是伪造的,而那个老婆子的指印是花银子买的。真以为自己是个糊涂官吗?不知道本官的双眼就叫明察秋毫?

不过做官的格言——难得糊涂!

吕瑜也不想得罪人,反正随便你们撕逼,如果撕逼的时间差不多了,完全可以再次休庭。

然而吕瑜想拖时间,争吵的那俩位讼师却不放过他。吵着吵着,他们俩不约而同的问吕瑜:“吕大人!您明察秋毫,跪请您做主啊!”

吕瑜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他不得不说话:“事实越辩越明嘛!不过此时还需丁秀才为证。传他上堂,先让其说清婚书之日。是在其欠赌债之前?还是在其后?”

丁庆凡很快站到吕瑜跟前。刚弯腰行礼,就听到县衙外传来一阵哄笑声。今天的官司无论谁输谁赢,丁庆凡肯定已经是名声扫地。先欠下赌债,随后出现了一女二嫁?最有趣的是女儿被两家争夺?这绝对是充满了一切娱乐性的尿点啊!

听到哄笑声,吕瑜不满的抬起头。守在门口的衙役立刻挥舞起响鞭,口中呵斥:“肃静!都特么的肃静!”

等到外面逐渐安静,吕瑜望向丁庆凡:“丁秀才,你也是读过圣贤之书的人,应该明礼知耻,又怎会染上恶习呢?罢了罢了,就不问其他,只问你一句,钟翁的那张婚书是何日与你定下?”

听到哄笑声,丁庆凡已经是又羞又愧。然而又听到吕瑜的问话,他稍稍犹豫,接着一咬牙:“吕大人!婚书之日是去年腊月二十!”丁庆凡所说的就是那个假日期。现在他已经把注全部押在了黄钟身上。

“那本官再问你:如此喜事,为何乡邻一无所知?”

这个问题根本无法解释。在这个年代,嫁女儿嫁给黄钟续弦,又不是嫁给穷途四壁的鳏夫,非但不丢脸,而且算是一门好姻缘。这样的好事不炫耀都不错了,哪里还会隐瞒呢?因此逻辑上就讲不通啊?

丁庆凡表情变幻,正努力想要编个合适的理由。而吕瑜见此情况,并没有穷追猛打:“别想了,顾你十年寒窗,留下三分脸面吧!”

那位张讼师连忙出列,想要挽回一二:“吕大人!丁秀才有难言之隐,他原先与钟翁有着同窗之谊。”

“轰——!”县衙外哄笑声震耳欲聋。而丁庆凡已经羞愧的无地自容。

吕瑜同样失笑:“既然是难言之隐,又何必当众告知呢?”

张讼师话一出口,也立刻感到后悔。这不是连黄钟的丑态都揭露了吗?他又连忙快刀斩乱麻:“吕大人!既然您已经知晓缘由,那就请您快些断案!我们手上握有婚书,又在那白二之前。女子三从四德,未出嫁就该听由其父安排!”

吕瑜心中长叹。想了想,还是决定继续拖延。幸好昨晚与幕僚商量过,如果公堂上出现了逼宫的这一幕,自己还是有个最终的拖延手段。

吕瑜露出微笑:“听了你们双方以及证人所言,此事钟翁未做错。明媒正娶,合乎礼数。君子有慕艾之心,倒也合情合理。”

发觉吕瑜的话偏向了黄钟,王讼师脸色大变,他踏上一步,刚想辩解。吕瑜伸手阻止住了王讼师的举动,继续道:“那个白二同样没错,欠债还钱,不违道理。又不知那丁小娘子身有婚约,而转卖的那个萧腾又死于非命。不知者不为过,也怪罪不到他的头上。”

“至于丁秀才?”看了一眼脸色发白的丁庆凡,吕瑜摇摇头,想到同为读书人,放一马也有利于自己的风评,“阴差阳错罢了。并不是故意所为。以后要好自为之?”

丁庆凡已经是满头大汗,连忙行大礼,心中大松了一口气:“多谢大人!先生谨记大人教诲!”

然而公堂上所有人和县衙外的吃瓜群众全都傻了眼,听下来似乎都没做错?那又该怎么断案呢?

第174章调解

吕瑜的最后判决如下:既然各方都没有过错,事情的起源就是一场误会。都是乡里乡亲,何必打官司结下仇怨呢?所以都先回去,给秦白和黄钟一个月的时间,双方最好能私下调解。如果还不能解决,那么官府再出面主持公道。

吕瑜的判决绝对符合这年代的主流价值观。其实放在现代同样如此,民事案件审理之前,法庭会给双方一个私下调解的机会。这是出于社会稳定的考虑,而且符合儒家“以和为贵”、“止讼”等思想。当然,要忽视掉那些吃瓜群众的失望。他们是看热闹不怕事大,最好今天能见到狗头铡下铡落几颗脑袋。

而对吕瑜来说,起码又拖延了一个月的时间。而且到时候私下调解不成功,官府出面主持公道?谁规定主持公道一定是公堂判决?就不能是吕瑜出面主持再次调解吗?如果还不成功,那也没什么,吕瑜保证有足够的耐心,会做一个合格的明朝老娘舅。一次不行就两次,五次不行就十次。总要拖到新知县上任,这场麻烦就与他毫无关系。

不过这条娱乐新闻立刻成为了莱州城的“热贴”,引起许多人在茶余饭后的讨论。有些倾向于黄钟,有些则倾向于秦白。倒是吕瑜的风评很不错,各方都比较满意。不仅符合主流价值观,而且真做到了“不偏不倚”。

一般来说,像这样的官司,官府总是偏向于有功名的这一方。更不要说黄钟还能拿出婚书,就算硬判,平头老百姓也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没想到吕瑜这个署理县衙的县丞居然是个为民做主的“清官”,并没有让白二那个百姓吃亏。

对最终的结果,那些明朝键盘侠的意见倒是比较一致,依然是看好黄钟,无非是黄钟得到丁小娘子时,该付出多少的代价。地位上的悬殊毕竟是客观事实。如果那个白二不知进退,那就是自寻死路。而且从某方面来说,能借机获得一大笔银子的补偿,这场官司秦白应该算是赢了。

然而在远离舆论中心的井家庄,这里是一片风平浪静。抢个举人的女人算什么?抢个官家小姐都不是什么新闻。比如在东二坊里,就有那么一个陕西人呢。

唯一影响比较大的就是丁瑶,发现她情绪低落,秦白就抽空给予安慰:“瑶儿,你我之事何须向他人解释?”

不得不说,中二的台词如果用在合适的地方,很多时候会有奇效。丁瑶的情绪好了许多,但依然有些闷闷不乐:“白二哥,瑶儿省的。就是……就是……官媒……?”

这就是官司带来的后遗症。由于黄钟有了那张婚书,官媒的那一环节就无法继续。总不能重婚罪吧?因此俩人的关系就变成了很尴尬的非法同居。而且更糟糕的是,丁瑶现在的身份变成了秦白的奴婢,可能秦白并不会当回事,但丁瑶不可能不担心这样的身份。

秦白顿时乐了:“瑶儿,不知道的可能还以为我是小侯爷呢,家规森严,还讲究个门当户对。我自己都不在乎,你还在乎个啥?”

“瑶儿就是怕?”

“有啥可怕?迎亲的事照办,保证让你风风光光的入门。不就是缺张破纸吗?我看哪个敢反对?”

“嗯嗯,瑶儿放心了。”

“呵呵,你就是喜欢胡思乱想。有啥不放心的呢?”

“嗯嗯。”丁瑶重重的点点头。在秦白没注意到的地方,笑的心花怒放。

……

其实秦白近些日子根本没关心过那场官司。在他眼里,那场官司无非是一场笑话。就算官府把丁瑶判决给黄钟,你有办法执行吗?随便找个理由,就说丁瑶“暴病而亡”,再来个隐名埋姓,有谁敢进入自己的地盘搜查呢?官府也不会为了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出动大军围剿自己吧?

因此秦白依然在有条不紊的扩大生产,所有的问题,归根结底其实就是银子的问题。

新年后,秦白除了稍稍增长了信源号、夏记和崔新晓这三大固定大商户的货源外,还新拓展了三条商路。一条就是登州府。这也是唯一一条由勇胜自行押运销售的商路。不过开始阶段的增量并不多,现在仅有三、四百箱的规模。

另一条就是有选择的挑选了几家小商户。这些商户都是没什么背景的,但也有一定的实力。不过对他们的供货有限量,一般每批不会超过二百箱。

最后一条比较有趣,居然来自井家庄的那些大柜。这些大柜见到,井家庄的居民通过零售转卖能赚不少,多多少少都有些心动。因此就直接间接的与秦白攀上关系。对于这些找上门的客户,秦白当然是欣然接纳,只要不超过五十箱,基本都是来者不拒。

如果再加上莱州城、井家庄和平度的自然增长,现在每月的销量已经达到8000箱。而且下个月估计会超过10000箱。秦白一下子变得现银充足,完全能够支持各方面的开支。现在面临的唯一问题,就是这样猥琐发育的好日子还会延续多久?

……

此时的贺府,云曦和雨家姐妹同样在闲聊着最近的趣事,很快就聊到了最近的那场官司。而女人的八卦向来很奇妙,很快就讨论起了那位丁小娘子的美貌。而且还开始了相互比较,说着一些闺房里的悄悄话。

“小姐,那姑娘肯定远不如你。像白二那样的乡下人从没见识过,也许碰到一个稍微能过眼的女人,他就能当个宝。”雨婷不留痕迹的拍着云曦的马屁。

“诶呦呦。哪里打翻了醋缸?”云曦却毫不留情的开始调笑,“娉儿,你妹夫在外面花心,你看婷儿就吃醋了耶?”

“哪里呀,小姐!奴婢又没答应过!”

“答应啥呀?真没想过让他做你相公?那你吃什么醋呢?”见雨婷又羞又急,云曦和雨娉已经是笑成一团。

“不理你们了,你们欺负婷儿。”

正笑闹着,就听有下人禀告:“三奶奶,二老爷京城来信,还随信送回了不少东西!”

第175章稀罕物不稀罕

听到公公贺观章从京城来信,云曦立刻停止了笑闹。打开信封,她仔细了看了几遍,接着抬起头,脸上有些哭笑不得。

“怎么啦,小姐?”雨娉问道。

云曦忍不住失笑:“爹在信中说,给七叔送来不少东西,能让他安心赶考。”

雨家姐妹有些奇怪,她们牵着手,美眸圆睁,疑惑问道:“送了些啥?”小姐的表情实在太古怪了。就算送来的是稀奇古怪的珍宝,那也不该是这副表情啊?

“呵呵。”云曦终于笑出声,“送来了两箱火柴,说其中一箱送到济南七爷那里。”

“啊?”雨家姐妹大吃一惊,萌萌的张大了嘴。

云曦是越笑越大声:“爹还说,这火柴是京城最新的玩意,只有在宫中和官宦人家才有,民间根本就是个稀罕物。每箱要150两,而且根本就是有价无市。他是托了好大的人情才弄到这两箱!”

雨家姐妹惊愕无比,接着同样是捧腹大笑。这实在是太滑稽了,在这莱州城,火柴根本就不稀奇,尤其是云曦所在的贺府,振威武馆每月都会孝敬二十箱,连银子都不要的那种。然而谁也没想到,火柴在京城居然成了稀罕物?而且卖150两?而贺观章还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弄到两箱,再千里迢迢的送回到莱州城?

等到笑声稍停,云曦神色一肃:“来人啊!快找赖叔过来。”

没一会儿,赖管家就来到门帘外。还没等他行礼,云曦就开口问道:“赖叔,问你件事,你知道火柴吗?”

“略有所闻。”赖管家有些奇怪,怎么三奶奶今天突然对火柴感兴趣了呢?“这玩意出现不久,听说就是在年前,由小红岭的白二所制。”

“又是那个白二?”云曦哼道。她对秦白的印象一直很差,“那他每月能做多少?”

“都说只有一千多箱。不过来买的人倒是不少。听说都卖给运河上的南北客商,根本就不愁卖。”

“哦?都卖到临清去了吗?”

“那倒不是。白二还是懂规矩的,他只在井家庄卖,来买的客商有些也找到咱们振威。再加上这几个月丰隆钱铺的流水大增,里里外外其实咱们贺府应该赚的更多。他在井家庄卖五两五一箱,去掉本钱,每箱不过就是一、二两。开山门后又多了不少人,他自己每月应该能多个三、五百两吧!”

也许是秦白伪装的比较好,也许是灯下黑,倒不是没人怀疑过秦白,可这些人一来估计错了成本,二来估计错了产量,因此普遍认为火柴就是个每月千八百两的生意。虽说这样的生意已经够大,但基本没什么人动心。井家庄里一群矿老板,真说起来大家其实都差不多。而且秦白也没有吃独食,井家庄基本是上上下下多少都有分润。

云曦想了想,接着点点头:“赖叔,辛苦你了。”

赖管家知趣的行礼:“三奶奶,那小的告退。”

等到赖管家离开,见云曦若有所思,一旁的雨娉就建议说:“小姐,京城里能卖150两耶?咱们开口,白二不敢不听。这生意就该咱们来做,最多赏给白二些好处,他那个官司贺府也能答应帮忙。”

“帮了那位如花似玉的丁姑娘,你妹夫就没啦!”云曦开口玩笑道。她接着吩咐,“这事先别急。现在每月只有一千多箱吗?那好!去告诉冯爷,让白二每月留给咱们五百箱!咱们也不占他便宜,就用市价去买。这五百箱除了府里用的以外,全部送到京城爹那里,爹肯定懂怎么用。或送或卖,都由爹来决定!”

“啊?”雨家姐妹异口同声的惊呼。这好几万两的银子,她们的小姐说放弃就放弃吗?

云曦的美眸白了一眼,笑骂:“你们呀!就是两个贪财的小妮子!”

雨家姐妹吐了吐香舌,摇头晃脑的不以为然。云曦笑着解释:“你们说说,咱们贺府缺银子吗?咱们最缺的是爹在官场上的人脉。他刚成为兵部尚书,可朝局又有动荡。张相爷丁忧离开朝堂,现在首辅是申相爷。可等到张相爷丁忧结束,也许又能成为首辅。一朝天子一朝臣,到时候申相爷就心甘情愿的离开吗?因此爹在信中说了,这两派人私下里斗得狠。而爹的根基不牢固,最怕就是殃及池鱼。”

云曦所说的就是这时候的朝局变化。张居正之后的首辅张四维,刚清算了张居正留下的政治势力,还没等自己大展宏图,就倒霉催的遇上丁忧。而现在暂代首辅的是申时行。张四维肯定想要在丁忧结束后再回到首辅位置,而且手底下已经有了投靠自己的新势力。申时行却肯定不愿意当傀儡。他同样也需要自己人来施政。因此就变得暗流涌动,面临着再一次的大洗牌。

既然是大洗牌,肯定会抢位置。而贺观章根基相对比较浅薄,就很容易成为妥协后的牺牲品。在这样的情况下,钱已经变得不重要,关键拼的就是人脉。因此火柴的作用就凸显出来。谈不上是什么金钱来往,无非送些“家乡的土特产”。但在实际价值上,又在京城相当的值钱。而且很容易变现。

云曦继续道:“物以稀为贵。短时间内,也许这火柴依然是高价。但时间长了,人人都知道出自咱们莱州,那个价肯定会跌回去。还有就是别弄错次序。贺府的根基是铁矿,咱们首先要在井家庄一家独大。如果现在就夺了白二的产业,底下人还会卖命吗?难道就为了这每月千八百两吗?”

雨娉琢磨着云曦的话,深以为然。而雨婷雀跃道:“小姐,您真厉害呀!”

云曦笑啐:“表演失败!一看就知道你在溜须拍马。”

雨娉嘻嘻笑道:“小姐,你看出来了呀!”

笑声中,云曦说道:“不过白二那匹烈马,现在是该套上笼头。不开玩笑,是该把他收入府里。你们姐妹商量一下,谁准备嫁给他?”

“啊?”

“虽然委屈了你们。但我定要收住他的心!那火柴早晚是咱们贺府的!”

第176章人气

随着住户的增多,现在的东二坊和南三坊已经变得拥挤不堪。虽说对外宣称不再招募人手,但外围的管理并不严格,总管不了亲朋好友的投靠,更管不住全家主动搬迁。甚至还有各方打招呼的,陆陆续续有人过来。说实话,秦白现如今已经算不清自己有多少人,不过靠着勇胜吃饭的人起码已经超过了五千。

而人气人气,有了人,自然而然的就有人气。依附着这样一个小团体,就催生出不少的工作机会。有了收入,必定会消费。吃穿住行都不能缺少,光是油盐酱醋等日用品,就让零卖火柴的勇胜商号多增加了二十名伙计。这让掌柜唐青都变得野心勃勃,想要新建几个酒坊、酱坊,在勇胜内部自产自销。

然而汇报到秦白这里,他是不鼓励、不反对。秦白并不想把所有的产业都由勇胜来控制,毕竟很快就会搬迁,井家庄这里早晚会放弃。

反而对那些“自主创业”,秦白就比较支持。陆陆续续,已经新开了七、八家小作坊,产品是五花八门,基本都是依托勇胜的消费。而且在东二坊和南三坊,又新开了十一间铺子。这些作坊和铺子都有着很优惠的租金,并且那些本钱不太够的,还能拿到低息贷款。反正丰隆钱铺那些“敲诈”到了无息的四千两银子,正好就用在这里,算是给那些“创业者”的某种福利。

关于这些作坊和铺子,秦白个人以及勇胜全都不占股份,甚至严令手下的那些头目不得伸手。仅仅收取一成的保护费。事实上,这一成的保护费除了上缴给井家庄商会以外,其他的也只够看场子弟兄的工钱,秦白自己根本就落不得丝毫的好处。

然而就在这样宽松的环境中,一批勤劳的人就脱颖而出。这些作坊和铺子基本都发展良好,而且雇工也合计达到了上百人。事实上减轻了秦白的不少负担,随着雇工人数越来越多,使得秦白大大减少了在此方面的开支。

其实除了勇胜这里,井家庄的人气同样变得水涨船高。本来已经是几千户人家,一、两万人固定居民的小城,加上每月上千来经商的流动人口,规模已经算是不小。可现在固定居民增加了几百户,来经商的流动人口更是多了起码上千,一下子就变得繁荣许多。

尤其是催生了一大批消费者。说实话,之前的井家庄虽然有着铁炉和铁匠工坊,还有着不少江湖上的灰色产业,但财富基本集中在那些首领手中,而占据绝大多数的底层百姓被压榨的够狠,除了温饱,手里并没有什么余钱消费。

直到火柴作坊出现,有火柴杆和火柴盒的分包,也有零卖火柴的福利,让井家庄的每家每户多多少少有了些富余。这就让整个市场逐渐活跃了起来。而商人是最敏感的一群人。他们发现了商机,于是就出现了吸聚效应。

不得不说,无工不富,工业拉动地方经济的效果是很明显的。尤其火柴作坊还是劳动密集型产业,能够吸纳大量的劳动人口。更为主要的是,如果放在现代,火柴可能就是个不起眼的夕阳产业。但在这年代,却是妥妥的高科技,并且有着极高的附加值。大量的银子涌入,对井家庄的经济刺激几乎是立竿见影。甚至还出现了不少附属产业。

……

然而在这个年代,却几乎没什么懂经济的人。而且井家庄是武夫当道,动脑子的人并不怎么吃香。就算有几个有心的聪明人,无非隐约感觉井家庄似乎人多了些、生意好做了些。至于是什么原因?几乎没人能说出个所以然。甚至绝大多数的人依然是灯下黑,根本就没感觉到每日的变化。

不过变得拥挤,这问题总需要解决。于是在商会一月一次的活动中,就有人提出——把庄子里的骡马市,还有庄子外的人市,这两块空地利用起来。而骡马市和人市就搬迁到远处的新场地上。

井家庄的商会,实际上有些类似于官府的功能。因此这样有利于井家庄发展的基础建设,倒也没什么人反对。随后就开始讨论,该如何利用这两块空地?而庄子里的那块空地永远是稀缺物品,各方争夺的相当激烈,最后无非是利益分割,最终得到妥协。然而一到庄外原先人市的那块空地,意见就变得有了分歧。

前文应该介绍过,井家庄内外有着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态环境。庄外完全实行着丛林法则,简单点说,就是谁抢到就算谁的。

如果利益够大,也许这块空地确实可以有吸引力,毕竟占地面积足有近两个坊那么大。然而这里就出现了几个问题首先谁拿地,谁就需要拿出一笔钱,作为买地的钱;其次就是还需要另外的银子建设房屋;最后一点最为关键。由于根本不知道突然热闹起来的原因,因此都有很大的顾虑。万一现在的兴旺只是一阵风,仅仅就是偶然发生,等以后建设起来,却一下子恢复到以前的状态?那不要哭死吗?还是等其他人先趟雷吧!

反正需要庄外用地,偏远的荒地有的是。而且就算其他人趟雷成功,还有那丛林法则呢。说不定有机会就能抢来自己用!

对于这样的争论,秦白当然就在一旁打酱油。他有自知之明,好处反正轮不到自己,而且也没什么兴趣。

然而风向骤变,话题居然渐渐的牵扯到了秦白身上。有人就说出理由人市那块地方,就处在东二坊和东三坊的边上,理所当然,最合适的接手人选就是秦白和盐帮。

可是盐帮就是个落脚点,对井家庄的地盘向来是没什么兴趣,因此只剩下了秦白,也最好由他来管理。

秦白感觉是莫名其妙,怎么这样的破事居然会找到自己头上?他当场断然拒绝。真是笑话!自己都准备走了,又怎么会有心思拿下这块地呢?



第177章借人

水家面馆是井家庄里比较有名的酒馆,听说已经传了三代,规模同样不小,占据了整整一个院落。

明朝的餐饮业其实相当发达。但像火锅、撸串、烧烤等平民化饮食却不怎么流行。倒不是完全没有,也有几家以此为特色的酒楼。可目的仅仅是满足那些尝鲜的顾客,这些酒楼的档次也是比较低的。

因此在有些穿越小说中,什么弄出烧烤、火锅、杀猪菜等等,那些土著都吃的热泪盈眶?反正当个故事看看,千万别较真。事实上,如果在请客的时候吃这些?那就呵呵了,具体结果可以脑补。

而此时的餐饮业已经把食不厌精发展到了极致。色香味俱全仅仅是二流,顶尖的菜肴就看食材的珍稀程度和烹饪繁复难度。

从某方面看,如果不计较奢靡程度,现代的餐饮业实际上是不如明朝发达的。比如说这年代有上等筵席的摆菜,就是光摆放就为了好看的,体现出请客人的高贵身价,用料都是贼贵。什么九道、十八道等等,最典型的就是皇帝用餐时候的那一百单八道摆菜。就是这种社会风气,也不能完全怪这些人浪费。当然,这些摆菜也是可以吃,而且味道都很不错。不过能上这种席面的人,基本上都绝不会去动筷子。

不过水家面馆就属于那种比较平民化的,其特色就是以萝卜为主食材的各类菜肴。然而到了现在,肯定不会那种很单纯的水煮萝卜,像是萝卜丝海参、萝卜烹大虾、萝卜黄鱼汤等等,实际上早已经是主次倒换。

当秦白来到水家面馆的时候,铁笙已经点好席面。打量了铁笙一眼,发觉他眼中带着疲惫,秦白笑笑,坐下为自己倒上酒。都以为做大佬风光,可是养那么多的弟兄也没那么容易。

发觉秦白的表情,铁笙忍不住笑出声:“白二,是不是感觉我越来越有气势?”

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笑道:“今天没戴花,差评!”

“艹!我新买了几朵绢花,啥时候送你一朵。”

“呵呵,谢了。我代表媳妇感谢你!”

“这你不懂了吧?男人戴的绢花与女人的不同。诶,你真要纳了那位丁姑娘?找几个女人消遣倒没啥,可外面都在传说你陷入温柔乡,更是失了开始时的锐气。用钱收买人心倒是不错,但也别收住自己拳头啊?别忘了,这里是井家庄!”

“呵呵。”

秦白明白铁笙是好心,但许多事却并不想让铁笙知道。于是就转移话题:“豹子呢?”

“安排弟兄们开工呢。我是把麻烦事都扔给他。”铁笙笑道,“对了白二,今天找你真有事。能不能借给我一些人,我这里已经安排不过来了。”

“哦?这么忙吗?”秦白有些惊讶。

“哎!还不是武馆出面为俊爷说和,盐帮那里的情况不妙。所以就用到咱们勇胜的人,可一下子要的太多,我这里就有点不够。”

接着铁笙就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原来盐帮的形势变得越来越恶劣,冯四海就主动出面,想要为盐帮的黄俊说和。江湖上,这样的情况并不算罕见,对外乡人有着天然的排斥,尤其是面临着扬州盐商这群过江龙。

然而出面说和,总不可能仅凭自己一张嘴,需要适当的亮亮肌肉。因此这次冯四海出动,就带走了武馆的一批手下。可如此一来,人手就不怎么够了。于是就要求勇胜抽出人手,总不能影响到贺府的生意吧?

本来按照事先约定,勇胜提供的人手应该全都是铁笙的手下。可是业务量的增多,让铁笙同样变得捉襟见肘起来。

秦白乐了,没想到居然会发生这样的连锁反应。他笑问:“铁子,那你现在有多少人?”

“五百多吧?没仔细数过。”

“五百多还不够?”

“你真不知道。这里总要留下二百左右吧?买石炭、看场子都需要人手。我本来也以为肯定够了,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事。算是帮我的忙,咋样?”

“那冯爷就没给个说法?”秦白又问道。说好是每年就二百人次,现在已经远远超过。要知道,这样的尽义务根本就没什么好处。除了干粮不需要自备,其他的全都需要自己解决。

“师伯倒是给了。运费的三成归咱们。”

秦白笑着点点头,果然是朝中有人好做官,其他人可能根本没有这种便宜事。想了想,秦白就点头答应:“那就给你五十人。算是兄弟之间救急。钱你自己留下,这五十人的军饷我来出。”

秦白根本就看不上这些蝇头小利。不过想到也不能光埋头苦练,同样需要积累江湖经验。而振威武馆走南闯北那么多年,肯定有自己的几把刷子,外人也很难学到。既然有这样的机会,倒不妨去偷学一二。

“五十人?太少了吧?”铁笙还不满足,目前他确实有点焦头烂额。

“给你五十会骑马的。兄弟,我可是把老底子都给你了。”秦白笑道。他之所以愿意给人,为的就是经验值,可没想过为贺府和振威武馆卖命。所以选的都是马术练的较好的,关键时候也能及时逃走。

铁笙眼神一亮:“那敢情好!哈哈!”他想的是会骑马的一般都武艺高强,战斗力也起码能一个顶三,秦白并不是在敷衍。如果自己再随便招募百来个杂兵,由那些骑马的带领,应该就足够了。

“不过我有要求。草料啥的都算你的。”

“没问题,小事一桩。”

“还有就是集中使用,不能把他们分开,最多就分为两批?”

“这你放心,都是自家兄弟,我也舍不得啊?谢了!咱就走一盅?”

“呵呵。”

俩人干了一杯,又闲聊了一阵,铁笙突然问道:“白二,还有件事想问你,不是人市那块空地想要找人接手。你就没有兴趣拿下?地盘多,养的弟兄就多,而且就在东二坊的边上,可不可以给我?以后东二坊就全都留给你?”



第178章活见鬼

由于秦白拒绝的很坚决,导致各方对人市那块地更没有兴趣,暂时就搁置在那里。反正暂时不搬迁也不影响什么,完全可以放在以后再解决。

然而突然听到铁笙想要这块地,秦白就感觉很奇怪。并不是说铁笙没有诚意,说实话,随着梦仙居的生意兴隆,这一家勾栏的吸金能力就几乎超过了普通的一座坊,算下来应该是铁笙吃亏。

不过秦白也没兴趣了解铁笙的动机,他说了一番近期常说的托词:“我就怕树大招风。说好不再扩张,难道转眼就再多了这一座坊吗?万一别人眼红,成为了众矢之的,那就是得不偿失。”

铁笙点点头,明白了秦白的顾虑,可铁笙并不想放弃:“这又不是插旗拿到的,是你出钱自己买的。只要我们振威点头,谁敢说不是?”

秦白看了铁笙一眼,相处了那么久,早已经了解了铁笙的性格,他向来不怎么喜欢碰那些麻烦事。于是秦白索性问道:“到底是谁看中了那块地?是不是你师父?”

“呵呵。”被秦白看穿,铁笙也就不再隐瞒,想要那地方的确实是张九运,“我师父就是想要块养老的地方。所以你不需要担心,到时候都由我们来解决。”

秦白微微一笑,铁笙的想法还是太幼稚:“铁子,别说我没提醒过你。我拿地容易,可你们师徒以后怎么和冯爷相处?现在你已经有五百多弟兄,将来还有了地盘?难道你们振威想要分家?贺府和冯爷难道会答应呢?”

铁笙微微皱眉,他又不蠢,只是懒得动脑子。可被秦白一提醒,就发现了其中的隐忧。不过口中依然在分辨:“我们肯定不会叛出师门。起码我在一天,就永远是振威的人。”

秦白点上烟,翘起了腿:“有句话可能不中听,虽说应该疏不间亲,但为了铁子你,也是为了我自己,就不得不说。我们都相信铁子你,但你师父是咋想的?外人又会咋看呢?肯定认为你们两派已经站队。如果我为了你们师徒拿了地,到时候冯爷咋想?贺府又该咋想?”

铁笙再次变得犹豫。然而想到师父张九运吩咐时候的迫不及待,心中的天枰又倾向了拿地:“白二,算是帮个忙。这事只能问心无愧。我会与师伯把话说清,绝不会牵扯到你的身上。”

“这样啊……?”烟雾中,秦白开始权衡起利弊。似乎张九运和铁笙属于那种势在必得,那架势是九头牛都拉不回,“那好吧!我只负责出面,拿地建房的银子都由你来出?”

“好好。那个当然!哈哈哈!”

既然铁笙师徒想要那块地,秦白就顺水推舟帮这个忙。而且振威武馆有了内部矛盾,无论是冯四海,还是张九运,都不会把主要精力放在自己身上,承受的压力就会小了许多。

而且这样做了以后,其实铁笙也在勇胜内部等于独立门户。减少了许多不必要的干扰,使得自己能够继续低调。尤其是等到自己搬迁到浮山所,大部分的人肯定不愿意离开井家庄。到时候完全可以全部转交给铁笙,也算是对这些人有所交代。

“那帮忙帮到底。这回我准备亲自带他们跑一趟,新人实在太多。”

“准备离开多久?”

“来回两个月吧。”

“放心吧!我会办妥帖的。拿地的银子我就先垫着。”

“谢了,白二。等我回来,保证还上!”

“呵呵呵。”

“……”

……

没过几日,铁笙就如约领着人离开,秦白同样去了商会一趟,花费了一千二百两,拿到了人市这块地。随后就安排人购买砖瓦等材料,招募人手开始建房。

对于铁笙这个月月都花精光的穷鬼,秦白还是挺放心。他绝不会赖账,也会遵守承诺。反正最后又不需要自己花钱,帮个忙并没有什么关系。

然而就在这时候,却突然有人前来拜访,而那人同样看中了这块地。

“白二爷,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请您务必收下,算是在下的一份心意。”说话的人名叫蒋文浩,三十出头,文士打扮。他在秦白面前放下了两张各一千两的银票。

秦白心中好笑,真是活见鬼了。之前谁都不肯要,现在却有人高价从自己手中买?如果去除花销,还能赚个几百两。

虽说几百两已经够丰厚,但根本就没能让秦白动心,毕竟已经和铁笙说好:“蒋先生,真是抱歉,此事真不容通融,您请回吧!”

见秦白递回银票,蒋文浩微笑拒绝:“且慢,白二爷。能否容在下说几句?”

发觉蒋文浩左右张望,一副准备说悄悄话的模样,秦白挥手让身边人退下,就听到蒋文浩低声道:“白二爷,难道您还未发觉,您已经是危如累卵也?”

秦白顿时大笑。也许蒋文浩带着这年代文人说话的习惯,喜欢一开口就是惊天动地的装逼,但秦白实在没兴趣这样的套路:“蒋先生,难道您想给我背一篇《隆中对》吗?”

“说笑说笑。”蒋文浩表情略显尴尬,“其实今日前来,正是为您解决危难。您在井家庄早已经是孤家寡人,又新得这块地,更成了恶邻的眼中钉;而且这块地虽是您挂名,实际却落在张九运铁笙师徒手中,将来必被贺府和冯四海所知,到时候又怎么不被记恨呢?未来您内无靠山,外有强敌,又将如何自处?还不如及时舍去,卖给在下的主家。您也可以脱身而去!”

秦白的神情渐渐的严肃起来。虽说蒋文浩的话有些夸张,但实际上并没说错什么。就是蒋文浩所说的那些,秦白早已经考虑过。这些虽然都是隐患,但前提一定要留在井家庄。如果以后真的离开,那就完全不存在了。

但这个蒋文浩又是如何知道内情的?知道真正拿地的就是张九运铁笙师徒?而且还点出振威武馆可能的内斗。所以他肯定是知情者,而且很了解井家庄和振威武馆的内部关系。

第179章又闻插旗

穿越以来,秦白其实没过上几天好日子。一直在生死边缘挣扎,神经保持着高度紧张。因此一发现这巨大的漏洞,他就下意识的阴谋论起来。

刚才蒋文浩的自我介绍,他并不是本地人,是临清的某家大商号介绍而来,看中井家庄的未来发展,于是想要在这里拿地建设云云。

对于蒋文浩的那些介绍,其实秦白一句话都不信,或者说根本都不重要。显而易见,他真正的身份应该是白手套,关键是隐藏在他背后的主家。要不然,外乡人带着大批银子来井家庄?那井家庄人民肯定欢迎您!一定会奉上一场精彩无比的羊入虎口。

所以说,蒋文浩的主家肯定有势力、有实力,能够让井家庄各方都信服。而且从刚才的话得知,那个神秘的主家对井家庄的情况相当了解。那么问题就来了,他对秦白的态度是善意?还是恶意?

顷刻间,秦白就有了决定。无论是善意恶意,只要自己置身事外,那就是清风拂山岗。既然如此,那就没必要再玩弄心机,一切都要堂堂正正。如果那个神秘主家并不是针对自己,坦诚相见就容易获得理解。如果是恶意的话,找个翻脸的理由还不容易吗?那就更没必要斗嘴皮子了。

秦白露出微笑“蒋先生,您这是来晚了一步。既然您都知道,那就该明白我的苦处。我不管外人是咋想的,这块地其实就是帮振威拿的。您是找错了主,可以去找九运叔,也可以等铁子哥回来。如果能与他们商量妥,我这里绝对是没意见,给他们给您其实都一样。”

蒋文浩皱了皱眉“白二爷,这块地可是您勇胜的名义啊?”

秦白心中了然,蒋文浩应该知道张九运铁笙师徒绝不会答应,所以就想从自己这里寻找到突破口“抱歉,我喜欢按规矩来。您也别为难我,这事真不能商量。”

见秦白态度坚决,蒋文浩似乎有些遗憾。他又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推到秦白“白二爷,其实地契就在我手中。非是故意隐瞒,只是出于好意。敬请收下这两千两。以后你我为邻,又何必交恶呢?”

秦白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是有备而来。他拿过地契,判断了一下真假。心中大骂云曦家的那个老爹,就没见过这样见钱眼开的。

毫无疑问,这样的地契说没用,真没什么用。但有了这张纸,就给了蒋文浩争夺的理由。把地契交还给蒋文浩,秦白微笑道“呵呵,只要商会认,那我就认。或者也可以振威点头。蒋先生,我还要在井家庄混饭吃,真不想插手你们之间的事。”

“真不行吗?”蒋文浩依然和颜悦色,“如果是钱的方面,在下还是能做主的。再加五百两,还是一千两,您就说句话?”

“抱歉!真不行!”

……

秦白把蒋文浩客客气气的送走,而蒋文浩同样是客客气气的离开。态度是无可挑剔,让人心生好感。

然而那好感连一个时辰都没有维持到,坊外突然传来阵阵高喊声“闲人避让!插旗!插旗!”

插旗?

秦白猛的跳了起来,心说难道有人打上门?不过他并没有多少慌张,东二坊这里常备有一百多手下,就是小红城常备五百人中,每月轮番休假的那批人。而且这些人都毫不起眼,每天都是在娱乐场所闲逛,一般根本就注意不到。然而一声令下,他们都是刀枪齐备,个顶个属于那种精英怪。

还有放在明面上的护卫,他们的人数也有六、七十。加上铁笙留在梦仙居的三十几护卫,又能凑出一百多。另外就是杂鱼,怎么说,开山门也收了几千人,留在东二坊的,东拼西凑都起码能凑出二、三百。这还没算上南三坊可能赶来支援的人。所以说,没有五、六百全副武装的人过来插旗,这就是一场笑话!

然而过来五、六百人?真以为井家庄的人全都是瞎子吗?早就闹的满是动静,根本就不会突然杀到门口。

正当秦白指挥着集合的时候,门外却跑来一个手下,他刚打探完动静,脸上的表情却哭笑不得“白二哥,他们不是来找俺们的。找的是东三坊,要拔了盐帮的旗。”

“啊?”一片惊呼声。

秦白做了个手势,让周围安静“找盐帮?多少人?知道什么来路吗?”

“就二百多!不过俺在里面见到了乌头的人!”

“啊?乌头?”

……

当秦白等人爬上围墙的时候,恰巧遇上正看热闹的豹子。秦白笑着招呼“今儿你咋有空来?”

“艹!”豹子开口就是爆粗口,“想过来瞧瞧那帮兔崽子有没有偷懒,没想到会遇上这糟心事!”

“呵呵。”秦白笑着望向围墙外,发现东三坊四角已经插上了碎色彩旗。东三坊大门外已经站满了人。而这些人全都神色轻松,三五成群在说说笑笑。

“东二坊里面已经没啥人。”豹子在一旁解说,“俊爷已经把盐帮的好手全都抽调了出去,现在恰好是老巢空虚。”

“是谁那么大的胆子?”秦白好奇问道。其实盐帮的好手向来分布在登莱两府各处,留在东二坊这里的人并不多。而在这里插旗,主要是某种象征意义,根本伤害不了盐帮多少实力。反而会惹恼了盐帮,一下子就变得不死不休。

“应该是那群淮商,就是在扬州吃盐的。”豹子猜测道。

“哦?”秦白立刻反应过来,也只有那群有财有势的扬州盐商最有可能,“怎么?你那里有俊爷的消息?难道他落花流水了吗?不是冯爷已经去说和了吗?”

豹子摇摇头“消息没有,我就是瞎琢磨。”

秦白点点头“你偶尔也变聪明了,琢磨的不离十!”

“艹!”豹子笑骂,“你不知道,兄弟我自小天资聪颖!”

“呵呵,就比东子差一点吗?”

“艹!别不信,老子早晚把东子这兔崽子揍开花!”

“呵呵。”



第180章来者不善

事不关己,这边就显得气氛轻松。而有些手下就向那些人好奇的打听,那些江湖人也没什么保密意识,就打听到了不少消息。

果然,盐帮吃了大亏,赶去说和的冯四海也晚了一步。这次扬州盐商准备相当充分,不仅动用了江湖势力,而且还通过了官府。尤其是得到了山东盐运使的支持,就让黄俊等人变得岌岌可危起来。

别以为文官就没有兵,盐运使衙门可是有盐丁编制的。扬州盐商出钱出人,穿上盐丁的衣服,拿着官府的公文,明目张胆的“剿灭私盐”。而盐帮就变得缩手缩脚,地盘被扬州盐商步步蚕食。甚至原先的关系网都被对方收买过去。好几次都中了埋伏,可谓是损失惨重。

因此当冯四海赶到的时候,基本已经是大局已定。然而黄俊依然是不屈服,率领着残余的手下在坚持。

于是扬州盐商索性就釜底抽薪,派人到井家庄,彻底抄了盐帮的老巢。盐货买卖是需要一个很庞大的销售网的。如果从无到有建设,肯定会耗费大量的精力。因此就准备把黄俊彻底打趴下,最好能让盐帮整体并入,完整的接手这个销售网。

所以说,这做法可以说是打击,也可以说是一种威慑。

听到这里,秦白就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那些扬州人来咱们井家庄,这里的莱州人就会服气?“

显而易见,扬州盐商的耀武扬威同样会得罪莱州本地人。尤其是这里的江湖好汉齐聚,一不留神就会联手把他们都赶出去。

豹子笑着向左面一指:“瞧见没有,那个就是乌头,他是王家的人。他们肯定给了王家好处,以后王家也能吃一份盐。”

秦白点点头,原来有了王家的支持,这就说的通了。然而就在这时,他目光扫到一道身影,正是那个蒋文浩。

秦白脸上掠过一丝惊讶,他连忙指着蒋文浩问道:“知道这人是谁吗?”

“哦,那是文浩啊。”豹子果然熟背井家庄的英雄榜,“原先他是王家在井家庄产业的大掌柜,倒霉跟错了人,被发配到了外地。不过奇怪啊?王家二爷怎么肯让他回来呢?”

趁着兴致,豹子就说起王家以前的轶事。当年王家老太爷还在的时候,接班人选择的是王家的老大王孝信。而王孝信身边有一文一武,文的就是这位蒋文浩,武的那人名叫红娘。

红娘并不是女人,他原先是王孝信的书童。喜爱戏剧,尤其善作花旦,平日里与铁笙差不多骚包,就喜欢穿一身大红袍。

王孝信本身就是才具极高,再有了这一文一武,当时的王家风光无二,差不多能与贺府并驾齐驱。然而天妒英才,某次在画舫宴客,不幸醉酒失足落水,捞上来的时候已经是凉凉的。

对于王孝信的身亡,有的人说是意外,有的说是仇家报复,也有的说是王家二爷王孝义的指示,反正江湖上谣言很多,难以判断真假。

然而红娘被刺激的当场发疯,不分青红皂白,一把火把画舫沉江,里面的人没跑出一个。接着当天的宾客或刺杀、或灭门,反正都给了王孝信陪葬。

随后红娘就回到井家庄,开始了王孝信仇家的一个个点名。当年杀的是血海滚滚、打的是天昏地暗,最终导致所有的仇家都联手在一起,开始了一场持续三天的大混战。

事过以后,整个井家庄被打成了半废墟状态。甚至那些中立势力都已经忍受不住,联名向王家施压,要求把红娘驱逐出井家庄。

而经过这次事件,王孝义顺利的继承了王家家主。王家同样实力大减,杀敌三千、自损八百,贺府就趁势跃上了井家庄的首位。

随后就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了,红娘被放逐,蒋文浩也同样被发配到外地。而王孝义的才能就比他大哥王孝信差了不少。此消彼长后,贺府就渐渐的成为了一家独大。

豹子继续为秦白介绍着王家的情况:“王家手底下那些最能打的人,喜欢用颜色命名。现在王家二爷身边最亲信的那个名叫青鬼。不过乌头和你的情况差不多,算不上最嫡系的人马。他有自己竖旗,也有着自己的字号。所以师伯没说错,他们家二爷就会玩弄些小心机。用了这个乌头,有好处都是他们王家的,出了事就让乌头他自个儿抗。”

接着,豹子又往蒋文浩和乌头身边一指:“看到那几个吗?都是生面孔,应该就是扬州那边的人。”

秦白摸了摸下巴,心里暗暗点头。这确实算是一步妙棋。

扬州盐商利用王家打入登莱两府的地盘,并且在井家庄立足。而王家借着扬州盐商的势力,能与贺府抗衡。

之前蒋文浩想要那块地,也就讲得通。以后能和盐帮的东三坊连成一片,算是赤果果的炫耀,也是对井家庄江湖人的一种宣扬。就是那种无形的威胁和警告。如果花钱用在别处,那就没什么意义了。

而秦白和豹子的目光,就引起了蒋文浩几个的注意。他们几个不约而同的回头,两边的目光就迎在一起。接着蒋文浩、乌头和盐帮的那几个人都露出微笑,向着秦白点头致意。

秦白同样点头回礼,口中却对豹子轻声道:“有意思,来者不善啊?”

……

当蒋文浩他们回过头,脸上的笑容立刻全部收起。各人的表情似乎各不相同,似乎是各有心思。

然而就在这时,东三坊的大门打开,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就见盐帮留守的那十几个人鱼贯而出,他们示意投降离开,并且很守规矩的没携带兵器,也没有带走什么物品。

“特么的,盐帮就这么降了吗?”豹子大声抱怨,似乎对没看到好戏很遗憾。

秦白舔了舔嘴唇,笑着摇摇头。混江湖就是这样,今天可能还威风八面,明天也许就是死扑街。能保住一条命离开,已经是很可以了。

第181章求上门

当秦白回到内屋,就见到程娘正陪着丁瑶在说话。见秦白进门,丁瑶站起行礼,眼神示意,程娘似乎有事找自己:“白二哥,瑶儿去厨房有事,你陪程娘姐姐说说话。”

等待丁瑶一离开,程娘就忍不住眼角变红。她刚准备跪下行大礼,秦白就微笑阻止:“你要求的事我知道。可我不会让弟兄们卖命帮外人。我会派人去打听赵豪的下落,也会尽量护住他的安全。但能做到的只有这些,其他事已经超出我的能力。”

程娘并不糊涂,知道这是秦白能答应的最好结果。她道谢一声,就准备告辞。

秦白连忙提醒道:“程娘姐,有事多过来商量,能帮的我肯定会帮。虽说帮不上啥大忙,但起码不会害你和赵豪。”

“奴家省的。”程娘盈盈拜下,眉目间带着忧色。

秦白暗叹一声,忍不住问道:“程娘姐,赵豪对你用情至深,你心中也应该对他有意。为何就不答应呢?如你实在开不了口,我可以去问问,万事都不如郎情妾意,何必让自己难受呢?”

虽说答应帮忙,但帮忙的程度也分大小。程娘比较会做人,算是较早投靠他的人。而盐帮的黄俊、赵豪等人,给秦白的印象也是不错。尤其是黄俊,他已经两次邀请秦白加入盐帮,甚至答应将来把整个盐帮交给秦白。虽然当时秦白拒绝了,但那番好意总是能感受到,并且还是首个慧眼识人的人。

因此帮助盐帮开战?这肯定不可能。但只要黄俊、赵豪他们活着,护住他们肯定能做到。

然而程娘听了这话,却咬着红唇眉头紧锁。犹豫再三,她终于长叹,说出了自己的理由:“豪爷有心,奴家又非草木?岂能不知?可豪爷对奴家越好,奴家就越怕担了这份情。奴家以往有仇家在身,如给豪爷为奴为婢,就怕将来害了他呀!”

接着,程娘就告诉给秦白一个很老套的故事。程娘年轻时候是济南城的名妓,被本地的一位权贵看中,准备嫁过去为妾。然而那个权贵家中有头母老虎,领着人打上门,把她打成重伤,并且脖子和背部留下不少伤疤。

然而程娘刚养好伤,却收到取消婚约的消息。本来纳入门内就是作为玩物,既然这个“玩偶”已经坏掉,那就不准备再要。

没想到,随后的情况变得更为不妙。由于那个权贵有财有势,作为他曾经的女人,程娘已经无法开门做生意。而那头母老虎更是放出话:上次是程娘命好,能够逃过一劫。如下次再遇上,保证把……?

于是程娘就逃到了井家庄,用着自己以前做生意的私蓄,开了这家梦仙居。她甚至都不敢留在莱州城,就怕遇上以前相熟的客人,会把消息传到那权贵耳中,会给自己和身边人带来不测。

而那位权贵的影响力更是遍布山东全省,而盐帮又是在登莱两府做着私盐生意。如果以后被那权贵得知,动用官府的力量施压,不仅害了赵豪,还害了盐帮上下。

秦白点点头,对那个权贵就有点好奇:“那人究竟为谁?难道手能伸的那么长吗?”

程娘表情挣扎,眼中掠过一丝厌恶:“就是济南城中的镇国将军。”

明朝的皇族有着固有的排序。最高级别的就是亲王,以一字为封,比如说福王、宁王等等。降一级为郡王,以两字为封,比如说嘉靖皇帝原先那个兴献王。而余下的等级就是镇国将军、辅国将军、奉国将军等等。再下就泯然于众人也,甚至到了后来的崇祯朝,皇族人数已经繁衍超过了百万。

等到正德朝的宁王叛乱后,为了加强对王爵的监管,就规定封王者不得出城。也就是圈禁在四方城墙内,王爷在里面作威作福不会管,但绝不能出城,否则以叛逆论处。

镇国将军作为仅次于郡王的级别,恰好逃过了这条朝廷法令。尤其是现在的镇国将军,不说是多如牛毛,也是成百上千,而程娘所说的那位“镇国将军”都不需要特别指出,一说“济南城里的那位”,就知道他是谁。可见其权势有多么的滔天。

那位镇国将军有着皇族身份,一般的小事地方官根本就不敢管。而且可以自由走动,比那些亲王郡王快活多了。尤其是他是一位亲王的幼孙,很得宠爱,分给他不少家产。再加上交游广阔,为人仗义,说实话,在这山东地面上,他只要吹一口气,一般人就被他吹成灰灰。

可听了这话后,秦白就有了误会。如果说是亲王、郡王,他肯定知道。公主、郡主……咳咳,不提也罢。但谁知道什么狗屁“镇国将军”啊?又不是研究这方面的专家,秦白还以为是某位带兵的大将军了。不过想到将军确实也是权势滔天,秦白就点点头。

然而程娘却打量着秦白的表情,口中却带着担忧:“白二哥,您难道不怕吗?奴家现寄身于您这里,万一……,万一……”

秦白似笑非笑的看了程娘一眼。虽说情有可原,但当时她与牛三爷合作,后来又投入勇胜门下,也不能说没有那种小心思。秦白问道:“程娘姐,就算那位镇国将军知道,他会出动大军来围剿咱们吗?”

“那倒不会。”程娘很肯定的回答。怎么说也是皇族,绝不可能借用到兵权。否则皇帝可能安心吗?保证从上到下全部诛杀,“就是黑白两道都卖他面子。到时候奴家就是舍了自身,也会连累到您。”

“别杞人忧天。”秦白笑着一挥手,“都过去那么久了,说不定那位镇国将军早就把你给忘了。你只要留在井家庄,别到他面前晃荡,应该不会有事。”

“那万一呢?”

秦白微微一笑。也许这已经是程娘的心病,让她是担心过甚:“没有万一!我白二从没想过惹事,但也绝不会怕事。惹不起能躲,躲不过还有一条贱命!”

第182章抽身事外

榆木方桌上,摆放着几杯茶,一盆干果。今日蒋文浩再次拜访,唯一不同的是,多了乌头作为同伴。

“白二爷,您是否再考虑考虑?那块地就让给在下?”蒋文浩依然表情诚恳,而乌头的笑容就带着一丝桀骜,斜眼盯着秦白的反应。

秦白点点头,回答的很干脆:“那好。今日我就会安排好,你们的人明日就能入场。”

如此的干脆,让蒋文浩和乌头都有些意外。看了看秦白的表情,蒋文浩依然满脸堆笑:“白二爷,在下还有个不情之请。这些天手头不方便,那些银子……?”

“呵呵。”笑了几声,秦白随口问道,“那啥时候能方便呢?”

“也许几个月,也可能几年吧?这时日估摸不准。”蒋文浩的眼中带着一丝狡黠,而乌头则是毫不掩饰的不屑。

“嗯嗯。”秦白表情未变,似乎根本没发觉他们俩脸上的表情,“既然如此,那就算成交情吧!恭贺蒋爷和乌爷插旗,远亲不如近邻,以后咱们两家需多走动走动!”

突如其来的软弱,顿时让蒋文浩和乌头一脸愕然。

……

当蒋文浩和乌头走出门外,蒋文浩眉头微皱,若有所思。乌头却显得很兴奋:“蒋先生,那个白二都吹的没边了,可见了后就不过如此。

蒋文浩不置可否的一笑:“乌头,别小瞧人。能在江湖上闯出名声,这白二总有些斤两。”

“哼,再有斤两也能把他砸碎喽!”乌头哼笑,“这次咱背后可是扬州人。连盐帮都能挑翻了,难道还怕一个新出头的矿黑子?”

“那就随你。”蒋文浩摇摇头,“事儿已经办完,我要去二爷那里禀告。离开的那几天安分点,别惹出什么麻烦。”

“啰嗦。”乌头大摇大摆的向前走去。望着乌头的背影,蒋文浩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

秦白拿着一块白布,细细的擦拭着新到手的日本武士刀。刚才的那一幕,似乎根本没影响到他的心情。他脸上带着微笑,直到李敢几人怒气冲冲的跑进来。

“毛毛糙糙,地龙翻身了吗?”还没等李敢开口,秦白就笑骂。他明白李敢他们的心情,被蒋文浩当面打脸,光银子就损失了二千多两,根本就忍不下这口气。

“二哥,乌头他昏头了吧?”果然,李敢直着脖子嚷道,“欺负到俺们勇胜头上?您就这样好说话?不用二哥你出手,俺带着俺的弟兄走一趟,保证送他一副棺材!”

秦白抬头看了看,发现屋里站着的都是自己人。他微微一笑:“敢子,你想过没有,如果咱们做了这个乌头,后面会咋样吗?”

“不过就是王家,俺们会怕他?”李敢叫道,“这事俺们是为铁子哥做的,到时候振威能不给个交代吗?”

“当啷”一声,寒光入鞘。秦白把武士刀放在一旁的桌上:“我怕的并不是什么王家,也不是与王家联手的扬州人。咱们背后确实站着振威,甚至还有贺府。可我怕的反而就是他们!”

见李敢一脸迷惑,只有曹大材皱着眉头似有所感,秦白继续道:“乌头的下马威为啥会找我们?不过就是想敲山震虎,给咱们背后的振威和贺府一个颜色罢了。然后你们以为振威和贺府会有啥反应呢?撑是会撑着我们的,但没有真金白银,没有援兵,只会口头上不断的捧着我们,要把咱们架在前头,为他们冲锋陷阵卖命。要用你我弟兄的血去争个高低。真以为咱们是随意摆弄的棋子吗?这一局我们就是不玩,退一步看他们怎么玩?他们的命比咱们金贵,血撒井家庄也漂亮些!”

李敢他们立刻明白了秦白的意思。虽然表面上是针对自己,但暗地里是逼着勇胜去当炮台。而秦白的抽身事外,就一下子让所有人扑了一个空。相对而言,那两千多两反而是小意思了。

……

蒋文浩离开以后,直接去了王家在井家庄的别院。他跟随着一个下人进入书房,里面坐着一位三十出头的人,一身富贵打扮,那人正是现在王家家主王守义。

“二爷!”蒋文浩躬身行礼。

“事办的怎么样啦?”王守义把玩着书桌上的白玉狮子镇纸,面无表情的问道。

蒋文浩把事情经过细细的叙说了一遍,并且回答了王守义几句询问。随后蒋文浩道:“二爷!小的试探过了,那个白二对贺府和振威的态度,说不上有贰心,但已经有心结。我们没必要再埋刺。其实依小的的看法,我们可以试着去拉拢,不求他投靠咱们王家,起码也要置身事外。”

“哦?”王守义将信将疑的看了蒋文浩一眼,“真是如此吗?”

“绝对如此!”蒋文浩腰弯的很深,态度十分恭敬。

王守义考虑了一会儿,就开口道:“拉拢的事就交给你,不过需要一个投名状。振威或者贺府的人随便干掉一个,绝了他的后路。”

“这……?”蒋文浩似乎有话想说,可接着还是深深一礼,“遵命!”

王守义感觉自己似乎严厉了些,于是语气一缓:“文浩,你这次肯回来帮我,我也很高兴。王家已经经不起什么波折,咱们这些人就该一条心。不仅是你,以后也会想法子把红娘接回家。以前的那些糟心事就忘了吧!我绝对会一视同仁,也绝不吝厚赏。哎!贺府的嘴脸已经越来越难看,势力也越来越大。投靠他们的人越来越多,连那个白二都能小鬼作妖?就是那个天杀的小婊砸,老天怎么不收了她这个妖孽?文浩啊!记住咱们是坐一条船的,我是没有大哥那样的本事,可只要有了你们,只求王家的基业绝不能倒!”

蒋文浩似乎感激涕零,声音中带着颤抖:“二爷!小的生是王家的人,死是王家的鬼!您就放宽心,那个白二就交给小的。红娘也早想回到二爷身边效力。只要有二爷您领头,王家肯定会越来越兴旺!”

第183章乱花钱

“董老爷,按您的吩咐,给您买了2匹种马、12匹母马、马驹29匹,还有公牛3头,母牛……”

为董川介绍的正是郭可道的管家。董川和王七娃领着那上百人来到这里的浮山所,就开始了大撒金钱,准备建设这块新购买的地。

“郭管家,建房的人手安排好了吗?还有石方木料等东西?”董川皱着眉,询问道。

到了此地以后,董川、王七娃他们才发现,这里完全就是一片荒地,临近大海,荒凉无比。更苦恼的是连道路都没有,人员物资的进出全都相当不方便。因此其他的想法就只能先缓缓,首要就是把人员安顿好。而住房、食物等等,必须要尽快解决。

郭管家含笑点头道:“董老爷,我家老爷说了,这事包在咱们浮山所身上。军户里的苦哈哈多,他们巴不得有活干呢。石方木料咱们千户所也有。如果还不够,还有卫所和其他千户所呢。为了防备倭寇,沿海大兴武备,余下不少准备建海塘和围垒的材料。如果您想要,可以先用这些。肯付脚钱的话,送上门都可以。就是……那个?”

董川心领神会:“告诉你们家老爷,银子绝不会缺,该打点的我们也会打点。我们需要的是尽快有房可住,总不能让弟兄们一直吹海风吧?”

“呵呵,这您尽可放心。小的回去后就会给您安排。”

郭管家是满意而归。那些建筑材料完全就是废物利用,如果还需要的话,完全可以让军户再去采集,甚至可以动用地方官府征发徭役。根本就不需要花钱,无非是各级官吏的分润。而郭可道能够圆满做成这件事,好处人情都绝不会少。

董川同样是心情很急迫。因为在出发之前,秦白曾经反复叮嘱过,要尽快建设好这片地方。甚至单独承诺,如果钱不够的话,可以再加。如果缺少时间的话,能用钱去买,那就毫不吝啬的用钱去买!

……

其实不光是这里的董川,甚至连勇胜的其他人都没弄明白,秦白为什么会如此重视这块荒地?因为此时的井家庄已经进入到了大建设时期,到处都是赚钱机会,又何必在外面浪费时间金钱呢?

在扬州盐商替代了盐帮以后,井家庄就开始了一段平静期,人们突然发现,钱变得好赚了许多,因此争斗也变得很少,整个庄子也变得越来越繁荣。

至于勇胜这里,在上次退让以后,王家并没有再次相逼,连张九运和铁笙那里似乎也忍让下来。贺府和振威武馆也同样没了消息,因此勇胜就与其他团伙一样,都是在一心埋头发展。

首先就是火柴生意。在“招揽”了大量帮众后,火柴的产量就有了显著提高,并且不断的小批量向外贩卖。虽说是小批量,在数量上可能很不起眼,但架不住价格依然是居高不下,因此就流入了滚滚银子。而这些银子的流通,再加上不断前来的大豪商,这才导致了井家庄的异常繁盛。

当然,现在能理解现代经济学的几乎没有,因此有人就猜测起了原因,反正各有各的说法。像贺府就认为,果然统一的铁器市场后,才会有这样的发展。因此这样的道路是绝对正确的,要坚决以及坚定的加大一家垄断,并且还能给乡亲们带来不少好处。

而另外也有人认为,还是“以和为贵”好!老少爷们何必要打打杀杀呢?因此维持现在的格局,那才是最佳选择。

不过绝大多数吃瓜群众是不会关心这些的。管他银子是从哪里来的?难道不去赚钱,去胡思乱想吗?那就是脑子有病!

于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勇胜的铁矿产量也有了稳步提高,工坊商铺同样变得生意兴隆。尤其是上林村的荒地已经开了好几百亩,并且还在不断的修建水利沟渠。因此到了开春以后,勇胜居然很神奇的实现了全部有活可干,那些新帮众差不多全都被内部消化了。

开创了这样的局面,起码在勇胜内部,秦白的威信就变得日益高涨。说实话,在一开始的时候,绝大多数新帮众其实都是来混一口饭吃的,根本谈不上有什么忠心。尤其是看到秦白等人都是相当年轻,无非就是些力强蛮野之人,就算没有什么看不起,但也没有多少会放在心上。

然而现在居然能做到安居乐业?这可大大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要知道,在明朝的时候,能够生活和安居乐业,这完全就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并不像在现代社会,似乎并没什么不同。打个可能不恰当的比方,就如同有房有车的白领,与苦逼赚个生活费的打工仔的区别一样。

这些新帮众本来的目的就是有个草棚能够钻,有几个窝窝头饿不死,现在居然能吃饱喝足,偶尔还能见到荤腥?这简直是一下子来到天堂了。

但是在另一方面,勇胜的某些首领,他们就对秦白的“乱花钱”就有些不以为然。

值得注意的是,在上林村的开荒,其实同样是乱花钱的一种。开荒的成本其实相当高,水利工程投入的人力物力都是相当巨大的。换句话说,比较容易开垦的那些田地,早就被人开垦成了熟地,轮得到等勇胜去开荒吗?

因此这些投入,可能需要花十几年、几十年的田亩产出,才会勉强收回成本。所以农耕社会特别需要稳定,更需要这里的人有着持之以恒的毅力。

在这个方面,中国还算是好的,愚公移山的家乡嘛!稳定和毅力都不缺乏,一直持续着水利建设,虽然限于生产力的水平,效率不怎么高。

看看国外,像中世纪的欧洲中东,基本上都是刀耕火种、抛荒轮作。为什么呢?就是因为水利的投入太大。要一直到工业革命以后,发展起了工业化农业,这才兴建了不少水利工程。包括中国,刚建国的时候,持续几十年的水利建设,到现在都能享受到红利。

不过这些工业化的水利工程,主要考虑的还是政治方面的原因。或者为了农民的投票、或者是为了国家粮食安全的考虑,真的说投资收益?也不过是那样了。

第184章乡野感觉

毋庸置疑,中国人对土地的热爱是无与伦比的。因此对于上林村的投入,根本就没听到有什么异议。可是浮山所那里就不同。许多人都很难理解,都是些不能种地的土地,那买来干什么呢?这样的投入毫无意义啊?

秦白的设想可能挺不错,利用盐碱地种植牧草,发展集中养殖业。可是要考虑到交通问题。附近又没有很强消费力的大城市,那些牲畜卖给谁去呢?更没有冰库冷藏车,难道赶着牛羊走个几百里地吗?所以价值再高,那也卖不掉啊?

前面曾经介绍过,赚来的银子,除了一部分是秦白的私产以外,还有一部分是勇胜的公产。虽说秦白基本能够一言而决,但在许多事上,其他弟兄多少也有些发言权。尤其是公帐的账目是公开的。如果其他弟兄一致反对的话,秦白也很难违背众意。

最后这事终于得到解决,关键是秦白做出了很大的让步。索性就把上林村全部划归公产,浮山所那里就全部成为他的私产。而浮山所的投资也全部由秦白私人解决。如此一来,就彻底分割开了。

……

“敢子,我准备和高子一起,去秀才那里跑一趟。来回可能需要二十几天,这里你和铁子就多费点心。”秦白吩咐李敢道。对于预备的这条后路,他依然是相当重视。

“啊?白二哥,你真要去吗?”李敢疑惑问道,“过几日来的那个江南客商,该谁接待呢?”

“就你吧。”秦白根本就不在意来的是什么客人。现在是卖方市场,火柴是能生产多少,就能卖出去多少。而且价格早已经定下了,谁来谈其实都一样。

“那……你准备带多少人呢?听说路上可不好走。”

“带个100吧,还要护送50户人过去。别忘了去衙门买张路引,官面私面上最好都不要有麻烦。”

真说起来,100个护卫,再加上50户人家的6、70壮丁,一般的江湖匪帮绝不敢惹。更不用说,还会借用振威武馆的名义呢。

而这一次,秦白随身携带了两万两银子,还有20几车的物资,又是送人、又是送钱,就是想让浮山所的建设速度再加快些。如果自己不亲自去看一眼,总是感觉到不怎么安心。

不过全部都是护卫的话,那就实在太惹眼了,清一色的武装青壮。不仅是江湖道,连官府都会怀疑,会不会是马匪假扮的呢?因此那50户中的老弱妇孺,同样也是一种掩护。而且迁移过去以后,也能减轻些井家庄这里的压力。

既然秦白都已经决定了,李敢也就不再多说。他笑道“那路上小心点。我还等着喝你和嫂子的喜酒呢。”

“呵呵。”

……

这应该是秦白第一次在明朝的乡野间行走。以往住的不是莱州城,就是井家庄,相对都是比较繁华的地方。

由于繁华,多少都有一些秩序,不管那秩序是来自官府,还是江湖中形成的,起码是有章可循,绝不会带来什么混乱的感觉。

然而刚来到乡野中,秦白第一感觉就是广阔。作为现代人,似乎感觉到处都是城市,似乎城市以外的乡村,就没什么印象。可真的出了城,这才发现,城市仅仅就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点,交通要道也只不过是一条线,广阔的农村地区实在是太庞大了,确实就没法有效控制,尤其是古代这种交通和通讯条件。因此皇权不下县,官府和乡绅共治,这其实就是一种很无奈的选择。

所以说,那个农村包围城市的理论是极有道理的。但万事绝不能教条主义,要讲究实事求是。如果放在这个年代,幻想着什么打土豪、分田地,或者什么打倒儒家,这是绝不可能的事。就是强行去做,那和自杀也差不了多少。

为什么呢?就是没那个条件。你有互联网手机吗?或者起码来个电台电话?火车铁路呢?公路汽车呢?什么都没有,所以一定要依靠本地乡绅和读书人。一般来说,本地乡绅和读书人基本就是一个群体。如果把他们的地分了?再把他们的儒家思想观给摧毁了?他们还不拼命反抗?

也许可以依靠武力,把这些乡绅和读书人全部消灭。但接下来又该怎么治理呢?就算自己建立新的教育体系,那也需要几十年吧?难道在这段空白期内,传递一道公文,就让那群文盲唱一段绕口令吗?

所以说,里可以幻想一下。但真的亲眼目睹以后,就明白这仅仅是幻想。

第二感觉就是贫穷。那是真的穷困到极点,这并不是现代社会看到的什么贫困人口。真要说起来,现代社会的贫困人口,放在这年代已经是衣食无忧的富农了。

比如说,在道路上,除了乞丐,极少能看到妇女出现,也极少看到妇女在田间劳作。要知道,现在可是春耕的时分,那是农村最忙碌的时候。一般都是全家老少总动员,怎么就没有妇女干活呢?

关键就是衣不遮体,没法抛头露面啊?说全家人仅有一条裤子,这可能有些夸张,毕竟这里的山东,还是比较富裕的省份。但家中每个人都有一条完好的裤子,那就绝对是梦想了。家中连打补丁的碎布料都没有,也只能让妇女留在家中了。

当然,小脚也是个很大的问题。相当的愚昧,并且愚昧和贫穷往往就会相生相伴。简直让秦白都忍不住骂娘。你说,那应该是士大夫阶层的某种变态恶趣味,他们想要这么玩,就让他们自己玩去吧!可你们这些苦哈哈去凑什么热闹呢?弄的女人全都是弱不禁风,变相的让家中少了几个劳动力。

反正这些事无非就是吐槽一二,毕竟与现在的秦白完全无关,他只需要管好自己这些人。幸好这条道路还比较好走,只要沿着废弃的胶莱运河古道。在这一路上,有不少的市镇可以休息住宿,还能不断的补充给养。



第185章抢肉的小乞丐

“白二哥,弟兄们都在大通铺里安排好了。我让掌柜把这间屋子打扫了一遍,被褥都换成新的……”

管事的人是刺毛。由于上次闹的实在太大,落单很有可能被别人报复,所以现在的他就常伴在秦白身边。不过刺毛做事很细心,这一路上安排的井井有条。倒让秦白省了不少心,总不能期待那个饭桶三弟吧?

“晚上每桌安排一条鱼、一碗肉、一坛酒,豆腐管够。”秦白吩咐道,“有几个水土不服的去找郎中。再雇两辆大车,明天让那几个老人孩子去坐车。”

“诶。”

出门在外,那么多人不能要求过高。住宿只能找一家大车店。幸好这年代的旅舍都有不少通铺,完全可以几十人挤在一起睡。不过吃的方面可以讲究点,尽量安排一些好菜好酒。

然而晚饭的时候,就出了一桩意外。

那么多的人,聚在一起大吃大喝,于是就被混进了几个小乞丐。他们实在馋不过,抢了一碗红烧肉就逃。当被抓住的时候,大海碗早已经被舔干净,塞得他们满嘴都是油。

那几个小乞丐被送到秦白跟前,全都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让秦白奇怪的是,其他几个都是低着头神色慌张,领头那个小乞丐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还不时偷看秦白几眼。

本来秦白就没准备计较。他知道生活艰难,小时候和秦高俩人也曾经乞讨过。可看到那小乞丐这副模样,就心中好笑,顿时来了兴趣:“呵呵,叫啥名字?你胆子很大啊?”

“少爷,俺叫小鱼。被抓到了算俺们倒霉,不就是挨一顿打吗?不过求你件事,少爷您发发善心,这主意是俺出的,要杀要剐就冲俺来吧!”这个名叫“小鱼”的小乞丐,他完全就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

“哈哈?”秦白乐了。暂时把那几个小乞丐放一边,先去处理被抢掉红烧肉的那桌人,“你们几个还有脸吗?连碗肉都看不住?平时是怎么练的?一点儿防备心都没有吗?”

那桌人相当委屈:“白二爷,咱就是心善,看这几个小王八蛋可怜,所以没赶跑他们。可他们狼心狗肺,居然抢我们这桌子上的东西?”

笑声响起,秦白也不和他们几个废话:“我也不扣你们的钱,等会儿也可以再安排上碗肉。但规矩应该知道吧?加练10天,10天内再新认100个新字。”

“诶有妈呀!”抱怨声纷纷响起,“白二爷,加练10天咱们就认了,这学字就免了吧?咱根本就不是那块料,情愿被人砍几刀啊!”

“呵呵,连被人砍都不怕?还怕读书写字?”秦白冷笑。

“真不行啊!加练20天怎么样?求求你了,白二爷!”

“滚出去!”

“……”

总算把那几个痞货都赶了出去,秦白回到那几个小乞丐跟前:“听到没有?咱们这里有规矩。你们自己说说,按照江湖规矩,偷东西该怎么罚呢?”

这回连小鱼的脸色都变了。按照江湖规矩,偷窃轻则砍手指,重则砍一只手。可实际上,却没几个人会这么做,最多就是抓住胖揍一顿。

没想到竟然遇上如此心狠之人,那几个小乞丐吓得嚎啕大哭,而小鱼怨恨的瞪着秦白,终于语气中带着一丝求饶:“少爷,放我们一条活路吧?俺们就是吃了几块肉。”

既然已经求饶,秦白也就不以为意。笑着叫了些饭菜,让这几个小乞丐先吃饱。秦白就顺口询问起他们的经历。

没想到这些小乞丐同样是冬天民变造成了灾民。虽说这场小小的民变,可能仅仅在朝廷的奏章上写了一笔,甚至在史书上都根本不会记录,但对周边的影响倒是挺厉害的。

起码开山门的时候来了那么多的新帮众;莱州城同样以工代赈,招收了不少民工;连盐帮都受到了影响,被扰乱了视线,扬州盐商顺势来了个连根拔起。听说连匪情都热闹了许多。

然而对这群孤儿来说,这就是场灭顶之灾。于是秦白就笑着询问:“你们几个有没有兴趣跟我走?以后就做些养牛喂猪的活?真不愿意,等你们长大些,还可以去种田或者挖矿?”

那些小乞丐明显有点心动。而一旁的秦高正啃着一只油鸡鸡腿,听到“挖矿”,就立刻乐呵呵的抬起头:“我们这里每天要挖好多好多的矿石呢。呵呵呵……”

然而小鱼明显警惕起了,抬头看了看秦白,小声的拒绝道:“少爷,俺们还是喜欢外面自由,俺们不想跟您走。”

铁矿还好些,一般都是露天开采。而煤矿就需要到井下去挖了。而古代的煤矿没有现代那样的坑道,一般都很狭小,因此相当多的矿黑子都是童工。主要是生产力低下,没有机械工具,小就很容易挖,大了反而变得费时费力。

而且这年代的童工根本不值钱,随便就能置办一批,黑矿窑更是多如牛毛。因此说,那些童工的生活简直是凄惨无比,基本都活不到成年,最多两三年就会死残殆尽了。

于是秦高的解释,反而造成了小鱼的误会。而他在小乞丐中的威信似乎很高,虽然其他几个有的似乎在憧憬向往,有的还朦朦胧胧,但听到小鱼做出了决定,所有人依然都服从了这个决定。

此时的秦白,他无非想要顺手做件好事,更不知道里面有这样的误会。既然那些小乞丐不肯答应,那就放他们自由。于是等到他们吃饱,秦白就吩咐说:“刺毛,领着他们下去吧!干粮他们能拿走多少就全部给他们,每人再给100文钱。”

乞讨的日子很不好过,这些孩子都已经在桌子上明抢了。反正也没几个钱,就当作做善事吧!

没想到小鱼变得很惊讶:“少爷,您就放俺们走了吗?”

“呵呵。”秦白笑着点点头,起身就准备离开。

“少爷,您还送俺们钱和吃的吗?”

“呵呵。”秦白挥挥手道别,明天还要趁早赶路呢。

见秦白已经走到门口,小鱼的眼睛中挣扎了几秒。他突然喊道:“少爷,俺有件事要给您说明白!您等等啊——!”

第186章响马打探

秦白还以为小鱼想要回心转意。他救不了所有的人,但也不在乎再养几个小乞丐。没想到小鱼的话让他大吃一惊:“少爷,俺们过来是为了摸您的底细。有人给了俺们几个窝头,让俺打听清楚您明天走的是啥道,有多少人,还有车上都是装的些啥货色。”

“哦?”秦白微微皱眉,“你说有人想要劫道?知道他们是谁吗?”

“不知道。不过俺看到,那几个人找了不少俺这样的过来打听。他们的打扮很寻常,不像江湖人,说话都是本地口音。”

“哦?”秦白有点讶然,“你能分辨出江湖人?”

“少爷,这并不难辨认,干农活的和走江湖的是不一样的。”

秦白点点头,小鱼说的就是平常时候流露出的气质。如果观察力够仔细,确实很容易辨认出。毕竟在这个年代,很少人受过严格的特工训练,伪装身份可不是件很容易的事。而那些高手,不是在东厂锦衣卫,就是在刑部六扇门,在这个穷乡僻壤,绝不会出现几个的。

秦白略微琢磨了几秒,接着询问道:“小鱼,他们来的时候,你看到他们骑马了吗?”

小鱼点点头:“俺没看到他们的马,但他们有几个脖子上扎着汗巾,还有的戴着毡帽。”

秦白忍不住看了小鱼一眼,这孩子倒是不错,观察力够仔细、分析能力又强,而且能组织起一群小乞丐,并且能让他们死心塌地。甚至许多成年人都还不如他,如果长大后,没有半途夭折的话,起码也能闯出一点名号。

汗巾和毡帽都是骑马时候遮挡风沙用的,一般人绝不会随身携带。由此可见,平时为民、乱时为匪,这些人应该就是附近的马匪,也就是山东大地赫赫有名的响马。

山东响马、河南蹚将,这都是历朝历代很让人头疼的匪患。尤其是与朝廷长期的斗争中,响马形成了很具有地方特征的风格,那就是隐蔽性相当强,根本就找不到他们的老窝,也很难分辨出究竟谁是响马。

事实上,响马的组织相当严密,分工很细,有盘道寻找目标的,有召集人手的,还有事后销赃的。但除了头领以外,相互之间并没有横向联系,而且彼此之间都不知道对方的身份。所以万一暴露,最多就是抓几个人,很难出现一网打尽的事。

甚至连那些头领,他们除了自己的核心部下以外,也只是认识底下的那些小头目。而小头目同样各有一些自己本乡本村的底层马匪。在劫道的时候,所有人更是全部蒙着脸。联手做完案子后,相互之间依然都不认识。所以要用响箭来召集,因此才会有“响马”这个名字。

不过响马并非全部骑马,但拥有骡马的比例还是挺高的。因此就比较灵活机动,一般呼啸而来、呼啸而去。

如此一来,就让秦白有些为难了。本以为沿着大路行走,沿途都住宿在城镇,相对治安就会比较良好。可万万没想到,这些土匪就隐藏在人民之中。根本不知道有多少人,也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袭击。

幸好自己好心有好报,小鱼这里提前告知。要不然,一下子就会打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找上我们吗?”不管小鱼知不知道,秦白依然想多了解些。

小鱼表情古怪,反问道:“少爷,您这一路上大酒大肉,还嫌不够显眼吗?”

秦白愕然,接着哑然失笑。没想到自己眼中很寻常的吃饱吃好,在外面人的眼中,居然就变成土豪了。不过也正因为自己的“壕”,才会勾引住小鱼这几个小探子。这只能说是阴差阳错,已经算不清里面的得失了。

“就这样吧!你们全部先留下。放心,并不是为了扣下你们,而是放出去后可能会有危险。”既然已经是这样,秦白就开始见招拆招,“等到了以后,如果你们依然想走,我保证会放你们走的。不过最好还是别再回这里,估计你们刚才被抓,镇上许多人都已经看到了。”

“……”

……

真是麻烦,对于这些响马,连振威武馆的旗帜都不怎么好用。连具体的人都找不到,又怎么知道是谁干的呢?也许在将来销赃的时候,还可能寻找到蛛丝马迹。然而到了那个时候,东西都已经被抢了,可能人员也已经有伤亡,那又怎么能弥补过来呢?

短暂的商量了一下后,秦白就做出了决定:开始改变行路的规律,希望能用节奏上的变化,摆脱掉盯上自己的那群响马。

其实真的说起来,这回能打的人并不少。100护卫是每天全脱产在训练。而60多辆大车,更有100多车夫和小工。

前面曾经介绍过,勇胜神奇的解决了全体就业问题,但就是注重了全体就业,总免不了多少有点人浮于事。比如说,本来8个人的岗位,现在就安排10个人,如此之类的。因此车夫和小工本身就比较多。再加上底下的弟兄都比较喜欢与秦白一同外出,就是因为吃的好、待遇好,而且可以节省家中多日的口粮。

而这些车夫和小工,他们同样也接受过军训。不算最能打,但也要比普通人来得强。

还有那50多户人家,全部男丁加起来也有100多。同样也接受过简单的训练。毕竟他们以后要住在浮山所的荒郊野外,怎么说也需要有自保能力。

因此说,别看乱哄哄的一大群,其中老弱妇孺混杂,但真的能拉出来的有300多人。他们手中都有兵器,护卫还有铁甲、软甲、弓箭和马匹等等。如果真的遇到小股响马,谁吃掉谁还说一定呢。

然而实力虽然强,但能不打还是不要打。如果能完美的避开,那就是上上大吉。节奏的改变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而且响马为了隐蔽,通讯上就不可能做到很顺畅。就算最后被发现,那也完全来不及召集到大股人马。

如果最后来的是百人以下,那些响马还想要硬来?那么秦白也只能自认倒霉,这回遇上一群铁头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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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看不懂的怪胎

第二天一大早,整个镇子就传开了一个好消息,昨天来的那群“凯子”准备再停留几天。这群人的人数可是有500多,而且出手相当大方,足以提高本镇的消费几个百分点啊。

果然,商队开始进行大采购。购买的有骡马大车,还有药材粮食,另外到各家店铺扫荡了不少物资,甚至连活杀生猪都买了三头。怎么看,这消息都像是真的。要不然,赶路的时候又怎么吃生肉呢?还不得发臭?

然而到了午时刚过,镇子上的人却突然发现,这群人迅速的集合起来,并且在很短时间内集合完毕,随后走上了出镇子的路。

别以为做到这点就是很容易的。可能在本镇老百姓的眼中,他们不会认为这有什么奇怪。然而这里如果能有军队、匪帮或者大商队的人,他们肯定会目瞪口呆,因为这已经违背了“基本常识”,根本就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集合出发。

可能现代的人还会习以为常,几百人的集体外出并不这么稀奇。但要知道,我们从小就接受过队列训练,每年有几次春游秋游。还有集体军训,还有种种集体活动。可就算是这样,每次外出的时候,组织者往往还是会焦头烂额。

而现在要做到这些就更难。原先全部都是毫无基础的普通百姓,就不提什么分清左右了。其中最大的难题——该怎么让他们服从命令呢?一群自由散漫惯的人,根本就没有纪律的概念。

另外,人的本性就是喜欢作死的。这里并没有什么贬义,而是基于事实的叙述。往往反复交代过的事,可能当面答应的好好的,一转身就会有人犯。就算是现代,全都知道电是会电死人的,这连不懂事的孩子都知道。可每年会有多少人就是要故意“闪亮”一下呢?可能烧伤科的大夫最有发言权了吧?

为了解决这一难题,古往今来多少将领都愁白了头发。因此我们看古代的军法,大棍伺候可能相当寻常,动不动就是砍手砍脑袋的,似乎相当残酷。为什么呢?只能用那些严刑峻法让新兵们增加点记性了。

幸运的是,勇胜具有暴力江湖团伙的属性。一般的老百姓都知道,军法无情!可军队毕竟距离他们太远。因此那些老百姓更害怕,帮规无情!这可是在他们身边玩真的啊!

比如说,就算到了现代,可能在历史书上看到过,什么军阀部队里有封建残余,里面会党关系维系什么的,都要拜师傅,一个连的士兵都是同门师兄弟什么的。所以说,袍哥等等的江湖组织,居然比封建军队的纪律还要管用?所以说,相对训练还容易些。恐惧比什么说服教育都要有效的多!

然而就算是这样,勇胜的训练依然闹过不少笑话。比如说,在一开始的行军拉练训练中,知道会保证很好的饮食,有几个人居然出发前不吃不喝一整天,就等着拉练中的暴饮暴食了?

可以想象,当时带队的人内心有多么的崩溃。幸好这仅仅就是训练,能够及时发现问题,并且还能不断的总结经验。

顺便说句题外话,在现代军队中,战斗力的保证是什么?

也许有人会说战略战术,有人会说装备训练,还有人会说指挥后勤。确实,这些东西都很重要。但是,这里说的是——战斗力的保证!而真正能保证的就是部队的组织能力!

凝千万人于一心,没有组织能力行吗?千头万绪的征兵、后勤、给养、安置等等,更不能缺少组织能力。而现代社会几乎一切团体,全都离不开现代化管理,其中最关键的同样是科学化的组织架构。

因此说,勇胜的内部组织架构已经领先了好几个时代。虽然现在仅仅是雏形,但在相当多的细节中已经能够保证。就像这次的集合出发,在时间上来说,足以称得上是奇迹。无非周围根本没什么有心人,或者说,就算那些有心人,也根本看不懂罢了。

然而话说回来,勇胜同样是个很奇怪的团体。

说是江湖团伙吧?他们却喜欢埋头种田。说是实业商团吧?又保持着远超需求的武力。

说是组织松散吧?秦白却有意无意的进行着现代组织架构。说是组织严密吧?却一直遵循着来去自由的原则。而且现在的帮众究竟有多少人?连秦白自己可能都不知道。

虽说真的选择离开的几乎没有人,但要知道,除了秦白的直属手下,其他每个头目全都有自主招募小弟的权利。像莱州城的和尚他们,就经常送那些新的小弟到小红岭,就是为了参加训练,因为他们发现,接受过训练的小弟就是比较好用。

而且秦白口碑向来不错,从不会抢人。连训练的费用也都是象征性的收一点,大部分还是勇胜的公帐来补贴。因此人数膨胀的极快,天天可能都有变化。说实话,勇胜真正的实力,可能远超井家庄那些人的想象。

另外就是勇胜的核心。显而易见,能服众的就只有秦白这一人。这连铁笙都完全做不到。但秦白根本就没把勇胜当回事,无非顺手做些事,完全按照自己的心意来。也没有计划,也没考虑过长远,根本没想过把这里当成自己的事业去做,也不存在打造基业的想法。一心想着安排好那些弟兄后,带着秦高离开这里,去京城找他们的父亲呢。

由此可见,现在的勇胜就是一个谁都看不懂的怪胎。

然而怪胎也并没有什么关系。起码到现在为止,还没人察觉到有任何的不寻常。包括秦白和勇胜的人同样如此。

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离开镇子,80多辆大车足足排开了有差不多一里左右。而在动身之前,同样花了一千多两购买了骡马大车以及物资。怎么说,也要多做些响马来袭的准备。再加上结伴而行的小商队和行人。于是整支队伍就更加庞大了。

第188章高兴的沧州人

离开镇子几里地,队伍就开始停下,编组成为几队,而护卫们也纷纷穿上了盔甲。行军状态往往是一字长蛇阵,很容易受到袭击,并且顾头顾不了尾。因此万一有警讯,编组的那几队人将立刻把大车原地围成一圈固守,形成一个个小型防御圈。而护卫将会集中起来前后照应作战。

就在这时,远方纷纷回来几个游骑。领头的就是吴立松,他笑着抱拳道:“大柜,人都抓回来了,一共有七个,一个都没有少。”

原先的镇子里,肯定会安排人监视。而突然的行动,他们肯定会出去报信。秦白早就安排吴立松他们设下埋伏,这才会把他们一网打尽。

而那七个人见到秦白,立刻就大声喊冤:“各位老爷,我们是良家子啊!我是去抓药的啊?”“我是有急事!”“俺是走亲戚去的啊!”……

秦白微微一笑:“我也不想知道谁是响马的奸细,但你们之中肯定有人就是。这样吧!跟随着我们走一天,到下个市镇就会放你们走。给他们每人二两银子。冤枉的,算是兄弟我赔罪;真是奸细的,咱们也算是缘分一场。但丑话在先,谁想逃的,那就是自寻死路了。”

秦白并不想把事做绝。如果能不见血,就能躲过这次响马之灾,那就是最满意的结果。

既然有了这句话,那几个探子无论是否真假,全都平静下来。而跟随行走的那几个小商队和行人,他们反而慌张了起来,这动静似乎不怎么对劲,好像是要开打的节奏啊?

于是这些人就推举了一个领头人过来,那是一个四十多的中年人。恭敬的一礼,随后就犹豫的问秦白道:“这位老爷,这里不该有什么事会发生吧?”

秦白倒没隐瞒,把来龙去脉简单的说了一说。接着就问道:“这位先生,事情就是如此,有很大可能会遇上响马。如果你们想离开,那就可以动身;如果想要留下,那就要做好准备,彼此之间需要齐心协力?”

现在放这些人离开,应该已经没有大碍。无非是回到那个出发时的镇子,他们差不多要走一个多时辰。等消息传开后,勇胜的人早就远走高飞了。

而那些人又短暂的商量了一会儿,最后大多数人决定,依然跟随着秦白的队伍走。之所以会选择结伴而行,本来就是为了防备匪盗。难道以后再走就没风险了吗?可能照样会遭遇响马。反而见到勇胜的人已经有了预先准备,而且还井井有条,看上去就是相当专业,给人感觉特别的放心。

因为需要安排那些外人整队,整支队伍又停留了一会儿。趁着这空闲,吴立松就来到秦白身边,笑着聊道:“大柜,你就是心太善了。按道理来说,这些人也得收点银子意思意思。怎么?真开不了口,我去向他们要?”

秦白笑着摇摇头:“出门在外都不容易。”

这同样也是秦白口碑好的原因之一。井家庄有个传说,都说秦白是仗义疏财,从来不斤斤计较,应该与“及时雨”宋公明的名声都差不了多少了。也就是秦白还不知道有这样的传言。要不然,他肯定就会莫名其妙,就算自己再怎么大方,那也不会随便来个江湖人,说几句好话,就会直接给钱啊?

秦白无非觉得有许多钱并不该收,于是就免去了,就是觉得那些收费很不合理。比如说,现在江湖上许多帮会,他们每一个帮众都要交会费。虽说每年上缴的会费并不多,但聚沙成塔,同样是一大笔收入。

尤其是还有些外围帮众,他们其实就是普通老百姓,也从来不参与帮会的事务,并且比正式帮众交的钱还要多上几倍。之所以他们会交会费,无非就是求个保障。这样的钱就收的太缺德了。在秦白眼里,完全就是毫无意义,与敲诈勒索也差不多了。

另外就像今天的结伴而行。一般来说,那些小商队和行人多多少少也需要给点好处。然而秦白就觉得这规矩很可笑,出门在外行个方便,根本没必要如此斤斤计较吧?

指了指那几个游骑,吴立松再次询问,眉宇间带着炫耀:“大柜,我带来的那几个沧州弟兄还成吧?”

“确实不错。”秦白笑着夸奖。虽然一直在小红岭加紧训练骑术,但这里能熟练骑马的人依然很少。不像吴立松从沧州带来的那些人,基本都是弓马娴熟,全都是这里很缺少的人才。尤其是对外侦查和做尖兵就特别的适合。

听到秦白夸奖,吴立松也相当得意:“能为大柜出力,那群小子也很高兴。”

“哦?高兴啥?”秦白就有点奇怪。能够一起做事,说不上谁欠谁的。合得来就继续合作,这根本谈不上有什么高兴啊?

毕竟沧州来的那些人属于“客卿”,秦白并没有把他们算成勇胜的人。平日里向来客客气气,用人的时候也仅仅是商量,并且会支付还算丰厚的报酬。

吴立松却带着一丝责怪,看了看秦白:“大柜,你可能忘了,他们可没忘。咱们沧州的好汉绝不是白眼狼。你支招开的那家水力磨坊,现在除了帮工的工钱外,每月能赚一百多两呢。”

“哦,真那么多吗?”秦白确实已经差不多忘了这件事。

随同吴立松从沧州过来的,前前后后已经有了好几十户。对于这些人的安排,勇胜内部的那些首领就有些争论。毕竟谁都有自己的地盘,全都不想分一块给外人。

于是秦白就随口出了个主意。反正上林村已经架设起了好几座水车,利用这些水车的动力,开起了一家水力磨坊。就把这家水力磨坊交给那些沧州人去经营。

磨坊的设备也相当简单。像传动结构什么的,前世的秦白,他小时候就在那些老工厂里就玩了个透。复杂的机械结构可能不懂,设计也可能不会,然而照模样去做几个皮带传动的零件,这根本就不怎么难。

磨盘可以找石匠去打一个,皮带可以用麻丝缠成替代品,铁质零件更加简单,只要画出图样,井家庄里就是铁匠最多。于是就试着制造了一台,交给那些沧州人家去使用,而这台磨面机就是用来磨制白面的。

第189章白面的惊喜

秦白可是从工业时代过来的。所以在他眼里,这样原始的机械效率极低,只不过让那些沧州人有事可干,所以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可听到能赚一百多两银子,秦白真的吓了一跳。千万别被火柴的利润误导。因为到目前为止,磨坊仅仅就是开工了一个多月,所以说,就算按照目前的利润,每年也能赚个上千两。而在这年代,上千两已经是大地主的每年收入了。完全能够满足户人家达到小康,也就是过年有新衣,经常能吃肉的水平。

见秦白有了怀疑,吴立松就叫来了一个边上的游骑,让他为秦白详细说明。没想到这年代白面居然是刚需。穷苦人家根本吃不起,小户人家也仅仅是偶尔购买,经常购买的全都是大户人家和中高级饭庄。因此价格也是相当的高。

现在一石,也就是一担(这里石和担读音相同,以后统一为担)小麦,基本上就在斤左右,那是包含麸皮的,并没有脱粒磨成粉。而现在的季节又是青黄不接,粮食的价格就比较高。那就用普通时节的价格来计算。一般每担小麦就在钱银子左右。

脱皮磨成白面,基本上能出多斤。包装是斤一袋,那就是能做成袋半。而每袋白面居然能卖钱厘银子?光算这里的差价,每担小麦就能赚钱多。完全就是对本对利!

另外,剩下的东西并不是废料。穷客人家没那么多的计较,麸皮照样能混在里面一起吃。因此多少还能卖一些钱。再不济,也可以养猪养鸡作为饲料。

那为什么有那么大的差价呢?关键是很不方便,磨东西不是用人力,就是用兽力。大户人家还算好,家中不会缺少骡马或者奴仆,小门小户那就很费力了。这小媳妇推磨,大老爷们也心疼啊?反正小户人家每个月最多就是购买两袋白面,能够有条件买得起的,也就不在乎这丁点的小钱了。

没想到随口出了个主意,竟然有那么好的效果?

秦白同样很高兴,也许这就是穿越的魅力所在。至于那些帝王将相和诗赋美人,那是高端人群玩的。而这是寻常生活中的技术推动,让秦白有着同样的成就感。

秦白接着笑问“那么说来,你们一个月能磨担吗?”

那游骑说道“白爷,能有、担,还要算上工钱和脚钱呢。最开始的那几天,我们还都是生手,以后如果做熟了,可能还会有更多。”

“那就好。”

“白爷,还有件事想得到您的点头。”

“哦?说说吧?呵呵。”

“等上林村的码头修好后,我们想单独买艘船,可以直接运送到井家庄和莱州城。”

“呵呵。想买就去买。如果钱不够的话,可以向公帐借。”秦白一口答应。

确实如此,等上林村有了码头以后,运输将会方便许多。但运输白面毕竟要清洁一些,最好不要与运输铁矿石的船只混用。

“还有白爷。”那游骑似乎有点不好意思,“这机器能不能多做几台?一座水车就能带动三、四台磨盘机,上林村那里可是有三座水车呢。”

“多做几台倒是无妨。可是那么多的白面卖得掉吗?”秦白就有了疑问,“井家庄里有一万多口人,每年的粮食需要差不多四万担。这每年的生意量也只不过二、三万两,差价就更少,最多就是几千两。就算这样,那也有大小十几家的粮商分呢。如果再加上莱州城,那里算是五个井家庄。差不多就是几万两银子,难道你们就想一下子吃掉一半吗?”

在这个年代,运输才是最大的成本。因此最多辐射到井家庄和莱州城,其他地方最多就是零散卖。而水力磨坊的技术又不复杂,应该很快就有人会模仿。因此根本就竞争不过那些本地模仿的粮商。

没想到这回换成了吴立松来回答“大柜,咱们根本还没开始往外卖呢。以前出的那些白面,全部都是咱们勇胜自个儿在吃。”

“啊?哈哈,哈哈哈……”

秦白又一次没想到,原来自己的集团采购能有那么大的量,可以轻松的消化那几百多袋白面。既然如此,那也就不多费心了。反正这群人原先都是私盐盐枭,怎么去销售?怎么去竞争?怎么适当让利?怎么样规划市场?他们同样都是熟门熟路。

吴立松继续解释道“大柜,有点你还不知道,粮商赚的其实并不是那些辛苦钱。他们就是在现在的时节放贷给那些苦哈哈用的。一旦还不出,那家中的地和妻儿就全部没了。”

“哦?”这点秦白确实不知道。他还以为粮商就是些本分生意人呢。没想到大头赚的就是九出十三归的高利贷,还方便那些大东家收购土地。而大粮商一般全部都是有权有势的大地主。

更厉害的就是遇到灾年。那个粮价可以滚个指数级的往外卖。因此普通年份,他们根本就不在意粮栈里那几个小钱,就等灾年开张,一开张就能吃三年!

到最后,作为感谢,吴立松就代表着那些沧州人决定,以后磨坊将划出一部分的股份,给勇胜公帐一些,给秦白私人一些。并且那些沧州人还将五丁抽一,平常时候作为秦白的私人护卫。如果遇上紧急情况,还可以再增派人手。

说实话,对于私人财产的增加,秦白并不怎么在意。他在意的反而是那些私人护卫。因为勇胜这里太缺少骑术精湛的人,尤其是接下来还有可能遭遇到响马。

……

短暂的休息后,全体就进入到急行军的状态。为了能够保证能跟上自己的速度,秦白甚至借给了那些小商队几匹骡马。

而沿途市镇的形成是有其规律的。一般来说,相邻的两个市镇需要走一天的行程。由于是午时过后才出发,所以一定要加紧赶路,否则下一座市镇就会关大门,那就要在郊外露营了。

第190章菜鸡互啄

大队人马耀武扬威的在大路上走着,闹的是鸡飞狗跳,大部分遇上的行人都是忙不迭的躲避开。但也有几个打听以后,尤其是看到那面“振威武馆”的旗帜,反而主动上前询问,并且同样是结伴而行。

勇胜基本都是来者不拒。在这个年代,也许除了江南繁华地带,天下各处地方都不怎么样安宁。老百姓没事绝不会出远门,而结伴投靠更是一种常态。

之所以会耀武扬威,无非是用了吓阻战术。秦白又不是铁头娃,没想过去硬撼那些响马。但情绪上的紧张却根本无法避免。导致队伍中的闲聊都很少,连孩子都很少哭闹。直到前方的游骑传来消息:“报——!前面一里多的地方,发现匪情!”

所有人都是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又突然感觉到很好笑,也许等待的时候才是最受煎熬的吧?

队伍迅速的聚拢在一起,有马的全都上马,身边有兵器也全部取了出来。就这么耐心的等着,可是等着等着,秦白却开始奇怪起来,怎么还没过来呢?你们响马骑的那是马,而不是什么蜗牛吧?

“报——!”再去打探的游骑回来禀告,他似乎有些哭笑不得,“白二爷,那里有两股匪徒,他们自己打起来了。”

“嗯?”秦白一时摸不着头脑了,“自己打起来了?他们是闹内杠吗?”

“看着不像。”那游骑摇摇头,“他们并不是一伙的,而是两群不相干的人。”

“?”

这怪事似乎让自己给遇上了。那两群匪徒,他们不去好好的干抢劫这份很有前途的职业,居然突然自己互掐起来了吗?

又从游骑这里了解到,在勇胜的前面,还有一个小商队,他们先遇上了一帮匪徒。可后来又来了另一伙人,为了争夺那个小商队的财物,这两伙人就这么刚起来了……

了解这些后,秦白同样是哭笑不得。然而他们打归打,就算打得天昏地暗都无所谓,可是却把勇胜的前路给堵上了。总不能在这里一直停留下来,等他们打累了再上路?于是秦白就下令,让其他人依然原地警备,而他就带着那些护卫上前去看看情况。

然而到了打斗的地方,秦白就吓了一大跳。双方黑压压的都有好几百号人。而且是喊杀声震天,声势是特别的浩大。

可紧接着,秦白又定睛一瞧,脸色立刻古怪起来。现场的情况就是喊的热闹,打的就像是菜鸡互啄?地上根本就没躺倒什么人。双方都是挤在一团,手持着兵器在转圈对峙,也没人上前冲杀,似乎就是在吓唬对方,又像是在为自己壮胆。

而在边上,有十几个人被看押着蹲在几辆大车旁,他们应该就是那个小商队的人。隔着大车,更有两个人在隔空对骂:

“姥姥的,李大虫,你小子不讲究,这事向来就是先到先得。”

“孟兄弟,哥哥我这里赔礼了。还是见者有份吧!我那群穷苦兄弟几天没开伙了,你就义气为先,给我个面子吧?”

“李大虫,你忘了咱俩结义过了吗?”

“孟兄弟,哥哥我当然不会忘。这不,听说你这里有好处,哥哥我这不是有福同享来了吗?”

“你这个王八蛋!”

“孟兄弟,保重身体,气急伤身啊!”

“……”

“噗嗤”,秦白这里终于有人忍不住笑出声。这俩个人实在是太逗了?那是兄弟感情深,就要背后插两刀吗?而边上那些商队的人更是愁眉苦脸,恨不得当场大叫:“你们吵够了没有?拜托,俩位,麻烦就给个痛快吧!”

其实秦白那么多人的到来,不可能发现不了那么大的动静。无非都没显示出什么敌意,仅仅都在防备,并没有人做出什么有威胁的动作。

那俩个人一边争吵,一边就用眼角观察着勇胜的人。而秦白等人同样在观察,看到这两伙人的模样,就不禁微微皱眉,里面的人全都是面黄肌瘦,根本就不像那些打家劫舍的好汉,而是像群饿了不知道多久的难民。

现代社会可能已经很难看到,长期饥饿状态下的难民形象。主要的特征就是浮肿病,头大脖子粗,身体却是骨瘦如柴。肤色是一种异常的红色,眼睛深凹,却没有一丝的神采。

就算在这个年代,这样的人群也很难看到。这主要是因为秦白的生活环境。再怎么说,莱州府城和井家庄都是比较富裕的,相对生活条件就比较好。

可就算这样,营养不良症依然是普遍现象。就像勇胜开山门招收的不少新帮众,他们依然需要长期调养,起码需要一个多月的时间补回来。否则根本干不了重体力劳动,要不然,就很容易猝死。

但像现在眼前的情况,依然让秦白十分惊讶。这些人到底饿了多久了呢?如果说,那些新帮众是轻度营养不良症患者,这里几乎全部都是重度患者。而且还是那么多的人聚在一起?他们究竟发生了些什么情况呢?

带着好奇,秦白就开口喊道:“俩位朋友,能不能不要再吵了呢?你们挡住了我们的路,能否让我们过去呢?”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打此路……”那位“孟兄弟”双手叉腰,居然神气活现的念叨起了江湖切口。这让秦白都愣住了,这浑货就没长眼吗?光看看勇胜这里的人身上肌肉,说一个打五个都绝不是夸张。

而那位“李大虫”却察言观色,连忙阻止住那“孟兄弟”的话,客气的拱拱手道:“好说好说,与人方便,自己方便。诸位随意!咱们就各忙各的怎么样?”

“呵呵,朋友,你们都是哪儿的呢?似乎都混的不怎么样啊?”秦白继续试探。

“与大哥您不能比。”那“李大虫”笑呵呵道,“你们是哪里的呢?”

“井家庄勇胜。”

“哦。井家庄好地方啊。”那“李大虫”明显没听说过勇胜的名字,应该就知道井家庄的凶名。他随手指了辆大车,变得越来越客气,又越来越警惕,“这位爷,相逢即是有缘。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这车您就收下吧?”

第191章饥民跟随

无论如何,有一点秦白已经可以肯定,眼前这群饥民绝不会是响马。如果能活成这样,不要说骑马打劫了,连马驹都可以吃的一干二净。甚至都不可能是惯匪,惯匪都有自己的老巢,多少会在老巢储存些物资。更不会什么人都收,弄的像是开善堂那样,起码会有十几个核心匪徒会保证吃饱穿暖。

然而各有各的活法,年景不好,又何必管他人事呢?而且那几个“王大虫”、“孟兄弟”,他们那几个头目都抱着很高的戒备心,看样子也怕勇胜来个黑吃黑,因此就没必要不识趣的多搭讪,反而弄的双方都很不自在。

另外秦白还有个担心。万一此时真的响马来了,那不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了吗?还是早日回归本队,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

秦白很快就带着护卫们返回。幸好这里依然是一片宁静,并没有出现什么新的匪情。于是秦白立刻下令,还是快整队赶路。不过这次全体人员都是刀不离身,护卫们更是十几人一组,前后照应着整支车队……

秦白并不知道,就在几里外的一个小山岗后,有几十个人正探头观察着车队的动静。领头的是一位相貌清秀、体态阴柔的年轻人。观察了好一阵,他突然“噗嗤”一笑:“走啦,没戏可唱啦!俺的身轻不惮路途迢遥,心忙又恐怕人惊觉。吓得俺魄散魂消,魄散魂消,红尘中,误了俺武陵年少……”

说着说着,那年轻人就哼起了戏词。有位手下就笑问:“红娘哥,你就不去打个照面吗?听蒋大哥说,这个白二在井家庄可是很嚣张啊?”

“呵呵。”这位就是曾经反出井家庄的红娘。他笑道:“就咱们这几个人,想要攀交情也是平白惹笑话,被那个白二瞧不起。没看到吗?白二的人起码有三百多。而我让你们招呼的人呢?现在都没个影?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红娘又唱起了浣溪沙。

红娘率先转身,走向了放置在后面的马群。他脸上并没有什么生气的表情,跨上一匹骏马,又披上一件大红披风:“走啦!本想和那个白二好好亲热一番,可他怎么就不领情呢?老蒋误我!这个白二不简单啊!”

众手下都是呵呵乐着。其实对于今天的行动,红娘这群响马并不怎么在意。如果勇胜那里没有防备,那肯定就会狠狠的咬上一口,甚至顺便做掉秦白都可以。但真的行动失败,那也无所谓,本身就是准备偷鸡,没偷到那也不会损失什么。

一团红色率先飞驰,而有个手下就笑着喊道:“俺最怕的就是红娘哥想要亲热谁。上回那个人就亲热了三天,抬出来埋了的时候,都已经没有了人模样。你们知道吗?后来连看门的那条狗都不敢进那间屋。”

哄堂大笑中,红娘用花旦声腔笑啐:“奴家本是浮萍薄命人,你这冤家又何必来毁名声……”

眼波流转,好一幅美人销魂……

……

秦白并不知道真正的响马已经离开。由于已经耽搁了一阵,当他们快马加鞭的赶到下一个镇子的时候,很不幸的没赶上大门落闸的时刻。

古代的治安情况很差,因此大门关上后就绝不会开门。不过正因为考虑到这一点,一般都会在大门外开几家客栈或者大车店。

然而让秦白郁闷的是,他携带的人员实在太多,根本就无法全部安置。更让他目瞪口呆的是,那个“王大虫”居然也带领二百多饥民远远的跟随而来。

在通过那个“菜鸡互啄”战场的时候,为了减少麻烦,秦白就收了那一车不值什么钱的礼物。他同样也给了回礼,留下了一部分的粮食。随后就出现了惊人的一幕,那些“菜鸡”连仗都顾不上打了,纷纷争夺那些粮食,许多人就这么直接往自己嘴里塞。于是在离开以后,大部分饥民就继续“互啄”,但少部分居然就这么“改换门庭”了,一直紧随着勇胜的人。

一开始,秦白并没在意。反正想跟就跟吧!这零零碎碎的饥民也构不成什么威胁。然而现在却开始有了头疼,这跟随的饥民根本就不是十几人、几十人,而是足足有二百多?并且还有那个“王大虫”来领头,再怎么松散,那也是个有组织的团体。

哪怕是再微小的威胁,那也不能留在身边了。于是秦白就把那个“王大虫”叫到跟前,准备当面询问:“这位……王兄,你怎么带人跟着咱们?就不怕引起什么误会?闹出些不愉快吗?”

没想到,那个“王大虫”倒是相当坦然。他名叫王飞,出身一个殷实家庭,父母也是望子成龙,但读书不成,那就穷文富武吧!于是家中请了几个三脚猫功夫的教头,多少也学了几招功夫。

然而等父母相继都过世后,王飞就彻底野了性子。你说一个年轻人,会几招三脚猫,又是争强好斗的性格,那肯定就会“行侠仗义、广交豪杰”啦?他倒是交了不少酒肉朋友,不过没出去做些什么大事,就在自己家附近十里八村的地盘,经常做些“侠义之行”,比如说帮你家找回一只猫,再大酒大肉吃掉五只鸡之类的。反正不管怎么样,起码也有了些小名声。

可没想到,这回居然遇上了灾年,附近村庄里的人纷纷外出逃难,可有些却寻找到了这位王飞,你不是大侠吗?总该拿出些家财意思意思,要不然,以后还好意思自夸什么“仗义疏财”呢?

然而这位王飞的脑回路迥异于常人。他一听,就恍然大悟:对啊!我是大侠啊?现在到处是灾民啊?那就该去做些劫富济贫的事呀?于是乎,很莫名其妙,他就拉着一群饥民到处打劫去了。

一开始,王飞的打劫似乎很顺利,毕竟刚遭灾,周围还有不少富裕人家。就算那些大户已经逃到城里,庄子大院里的粮食总不可能全部带走吧?因此自己就能有吃有喝,并且还分给其他灾民不少,一瞬间,他就变得名声响亮,并且变得一呼百应起来……

第192章看水浒中的毒

然而好景不长。有一点可以肯定,依靠到处劫掠肯定无法长久。尤其是王飞等人还是流匪,根本就没有自己的地盘,甚至连个休整的地方都没有。说的再难听些,活动的都是乡下地方,连个物资交换的地方都寻找不到,连销赃都不可能实现。而粮食早晚都会寻找完的,于是这群人就跟随着他饱一顿、饿一顿的,慢慢的,就彻底沦为了饥民。

另外还有一个问题也相当重要。这个呼啸山林,跑上来是挺威风,但怎么说,这也是犯了王法啊?王飞他们也没想过要造反。官府也暂时没理会这伙人。主要是这灾荒之年,这样的事简直太多,能够维持好市镇和主要道路的治安,那就已经是很不错了。根本管不了那些荒郊野外。

但早晚有着秩序恢复的那一天,也早晚会秋后算账。难道到时候就去面对官兵的围剿吗?用自己的脑袋去换赏金?而现在做的一切,仅仅就为了过把瘾就死吗?尤其是现在王飞自己都已经撑不住了,根本无法解决自己那几百号人的吃饭问题。

了解到这一些,秦白算是明白了王飞的难处。但明白归明白,可这位找自己也没有用啊?

毫不相干的一群人,就算自己肯救济,勇胜的其他头目也绝不会答应,那可是要用勇胜的公帐!至于“犯了王法”?那也只能祝愿王飞他们上天保佑。总不见得自己直接去对抗官府,就为了要保护这群莫名其妙的人吧?那与扯旗造反也差不多了。这好好的安生日子不过,谁有那个闲功夫去扯蛋呢?

带着疑惑,秦白就询问道:“王兄,你这里真有什么难处,想要我们勇胜江湖救急,几百斤粮食我们还是能给出的。但我听你的意思……?似乎……?”

王飞似乎已经豁出去了,他态度坦然:“白二哥,兄弟是这么琢磨的。我带着我们弟兄入伙你们勇胜。您给我把交椅就成,不在乎排位高低。等以后朝廷招安,有个封妻萌子的前程,兄弟这里一辈子对您都感恩戴德。”

“咳咳。”秦白感觉脑子有点乱,“朝廷招安?封妻萌子?这你该去找那些当官的吧?”

而王飞的态度似乎理所当然:“当官的咱不认识,更怕他们出尔反尔,平白无故的丢了脑袋。你们勇胜不是井家庄的吗?那里可是齐鲁江湖豪杰的圣地。你们肯定是替天行道,好汉都是在聚义堂相聚。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您就是那个急公好义的公明哥哥,而我们来投奔,您不应该举双手欢迎吗?”

“等等。”秦白被彻底弄糊涂了。眼前这浑货把自己当成什么了呢?不会《水浒传》看的中毒了吧?“王兄,我们勇胜可从没有想过对抗官府啊?我们都是本分干活挣工钱的良民,聚在一起也就是求个抱团取暖!”

“白二哥,您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您的那些手下,比营兵还要像个模样。您又是在井家庄能称爷的,可能没有想法吗?这样吧!我王飞最讲究的就是个忠义,今日既然决定来拜您这个大哥,以后水里火里您就随便使唤。您如果以后接受招安,那我就跟着您荣华富贵。您如果想要干些其他什么的,我也保证为您卖命。”

明朝的军制比较混乱。军户一般都知道,平时屯田,战时每户出一个兵丁。这基本上就属于预备役性质的。然而和平时期,其实并不需要维持那么多的兵力,于是每个卫所也就是有个几百人的常备兵,轮流服役,这就是所谓的营兵。

营兵并不提供全部粮饷,因为他们本身就是军户出身,分给的军屯田亩有一定的产出。但也不是自带干粮服役,还是有一定的补贴,主要来源于本地官府,简单形容,这些人算是拿半饷,也就是拿津贴的义务兵吧!

不过一般来说,营兵会分成两种,一种就是卫所军官身边的家丁,朝廷给的那些粮饷,基本上都是这些家丁拿到,所以事实上也成为了全饷的职业兵。而另一种就是义务兵军户了,他们就根本没有什么粮饷了,能有口饭吃,不饿死就成。当然,这些人还是接受过长期的军事训练,战斗力比一般老百姓要强悍许多。

简而言之,家丁就像是军队里的基层军官,义务兵军户那就是大头兵。然而对那些大头兵的压榨相当狠,甚至还形成了许多莫名其妙的潜规则。比如说——过午不食。这与出家人的“过午不食”完全是两种意义啊,就是军队在过了午时才到达的话,朝廷和本地官府是不提供当天的粮草给养的。

在曾经的历史上,就是在明末崇祯年间,辽东的女真人入关抢掠,陕西8000兵马急行军赶到京城勤王护驾。为了节省供应的粮草,朝廷的官员居然三天三个命令,调动了三个地方,算准了全部都是午时过后才会到达,那不就省了三天的粮饷了吗?

真的很有创意,这些官员一定是节约小能手。然而士兵三天没吃饭,你说会怎么反应呢?当然是哄堂大散,大多数溃兵都投奔闯王哥哥去了。而这些溃兵成为闯王老八队的最早核心。因此说,还是有着不小的战斗力。

然而陕西属于九边,那里的营兵还能维持着战斗力,内地的日久承平,那就一塌糊涂了。于是像戚家军那样,开始了募兵,也就是全部拿粮饷的职业兵。而这些募兵的战斗力是最能保证的。

打个可能不恰当的比方。军户就是预备役民兵,营兵就是地方主力部队,而募兵就是最精锐的一流主力。

在胶东半岛这样的小地方,一般看不到募兵的出现,主力担当向来是营兵。而在这位王飞的评价中,勇胜的那些护卫已经超过了本地营兵。这就怪不得他会胡思乱想。就一江湖人物,如果没有野心的话,哪儿需要那么多的精锐士兵呢?

秦白同样是悚然一惊,这里似乎有些疏忽。这无风不起浪,如果真的有人告到官府的话,那些官员肯定会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吧?

第40章一同陪着你玩

不管怎么说,这些天霍冬还是很愉快的。他并不在乎被别人刮目相看什么的,也不在乎立刻得到重用,在圈子里打响名声云云。他重视的是那些知识,想要更好的打好基础。至于名利?急什么呢?真正说起来自己还根本没有出道呢。而且艺不压身,学到的那些东西才是自己的,其他的一些都是虚名。

再说,就一个剧组的排名前几位?自己在上辈子什么时候排名落到过老二?所以根本就不稀罕!

然而这种不争不抢的态度更是赢得许多赞赏。可以想象一下,一个做了大量工作,工作能力极强,肯虚心学习,态度认真,却不抢功劳,还不计较报酬的人,哪个老板会不喜欢呢?

而这种喜欢就一直延续到霍冬开始出演,也让他得到了一定的回报。毫不夸张,整个剧组都表现出了极大的善意,给了他极大的支持。

霍冬扮演的角色是仙宫三太子,咳咳,别吐槽这个三太子了,好像三太子向来就是一个悲催货色。

在《仙宫》这部剧中,仙宫三太子同样也是如此。各种狂拽酷霸吊炸天,他与胡君君扮演的那位仙女有婚约,自信胡君君肯定会嫁给自己,没想到却迎来了叶归成和胡君君的私奔凡间?

气急败坏之下,仙宫三太子就追赶到凡间,随后……

反正相当狗血的一段剧情。而且很烂俗,也很有……收视率。基本上属于霸道总裁的变种版,这种故事在女性群体中还是相当受欢迎的。

所以霍冬的戏份虽然不多,但在推动剧情上却发挥着很重要的作用。说实话,虽说都是一集多的镜头,但角色的含金量,比华莹这两位华艺学生大的多了。

这就是朝中有人好做官的道理。在这件事上,刘石确实是出力甚多。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霍冬能否驾驭住这样的角色?

应该说,这样的角色表演起来并不怎么复杂,而且是偶像剧,对表演的要求同样并不怎么高。然而最低要求的表演也是需要演技的。因此一开始霍冬就陷入了一个误区——就是俗称的抽筋脸扮酷,一副表情贯穿整场戏!

这样的表演肯定不会获得通过。但叶归成他们和对戏的演员依然很宽容,不断为霍冬寻找的感觉,甚至还主动给他喂戏。

获得如此的待遇,那就有点受宠若惊了。想像一下,这群演员的身价有多么的惊人,等同于他们在陪着你玩?就如同游戏的职业选手在带你出新手村一样。

这主要原因就是对霍冬工作的肯定。这些人又不傻,起码能够提早结个善缘。再加上进度早已经大大超前,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挥霍。

而在某一天,孙刚就笑着建议:“小冬子,你真不会演,完全可以模仿你们耀哥啊?学那种大佬范儿,能找到那种感觉,差不多就行了啊?”

所以说,有时候演技的突破无非是一个契机。被这句话启发,霍冬一下子就开了窍。他心想:“对啊?我就学着自己上辈子的行为举止,那不就是霸道总裁吗?索性就忘了自己在表演,做回自己不就行了吗?”

于是霍冬立刻调整了一下,表情就不再抽筋,换成了一直保持微笑,可眼神和肢体动作却透露出平静下的自信狂妄,无形中带有一种强大的气势。

如此一改变,立刻就引来满堂喝彩声。倒不是什么演技炸裂,起码很符合这个角色的形象,做到了演技合格。因此拍摄也同样流畅起来,很快就完成了所有的文戏镜头。

等到武戏开始以后,霍冬的表现更是让人大跌眼镜。不仅不需要替身,而且动作方面还完成的相当到位。见此情形,那位冯导是见猎心喜,似乎有点玩嗨了,索性就临时再安排了几个复杂镜头。经过一番努力,霍冬同样是顺利完成。那个表现是出乎意料的完美。

霍冬的首秀终于顺利杀青。应该说,玩票的性质居多,表演方面基本上能打个70分。

在霍冬的戏完成以后,很快就迎来了全剧杀青。足足比原先的拍摄计划提前了五天。所以当最后一个镜头完成后,叶归成就大声宣布:“全剧杀青!今晚富豪酒家杀青宴,所有人今天一定要尽兴!”

全场欢呼声鼓掌声顿时响成一片……

……

回到宾馆,霍冬与刘石他们做着一些收尾的工作。刘石点上烟,悄悄的把霍冬叫到边上:“冬子,你有什么感受吗?”

“很高兴,也很惆怅。一起努力了那么久,明天就要各奔东西。”霍冬并不隐瞒,说出了心里的真实感受。

“哎!你以后会习惯的。”刘石一副过来人的语气,“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也许以后会有新的合作,不就能再见面了吗?”

“呵呵,那倒也是。”

吸着烟,刘石继续道:“我为你们争取过了。说好了报酬没有,做账方面有难度,不能破例。不过可以送你一台笔记本,算是剧组的损耗。”

霍冬点点头。剧组的开支是有预算的。如果需要增加新项目,需要各个投资方共同认可。如果就为了霍冬这几个的区区几千块,就大费周折的找人解释签字,那也相当的麻烦。还不如把笔记本电脑算成设备损耗,直接作为报酬送给他呢。

反正这已经是意外之财,霍冬已经挺满意的。

刘石接着笑道:“剧组这次也给你三个署名——演员、助理编剧和助理制片人。你小子这回可露脸了啊?呵呵呵。”

霍冬同样乐了:“真这么好?”

虽然有三个署名,但里面都是些无足轻重的“小配角”。而且观众看电视剧,有几个会有兴趣看字幕呢?但起码也是一番心意,也不是完全没有作用,自己算是有了作品。尤其是那个助理制片人,那绝对就是意外之喜。

“好了,振作点!今天最重要的就是杀青宴。管他明天怎么样,咱们好好喝一杯。”

“哈哈哈。”

“动作都快点。收拾完了咱们就去酒楼!”

第194章有人打群架

王飞对勇胜的这支队伍是惊为天人。可是秦白看了一圈后,他却相当的不满意。

还是效率太低,简直让人难以忍受。

其实现代人如果穿越到古代,最难以忍受的就是这种慢节奏了。

比如说,现代人请客吃饭,下班之前一、两个小时,打一圈电话基本上就ok了。而在这个年代,先要派人去送请帖。客人接受后,再派人送回回帖。约定时间地点,最后才能吃上这顿饭。因此说,提前三天那是最起码的。如果客人不在家的话,可能拖延的时间就更长!

而生活上的慢节奏,肯定会延续到工作上的慢节奏。交办下去的事,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下慢吞吞的完成,他自己还理直气壮的认为是雷厉风行?这简直就让人吐血。

尤其是相比较于其他一些人,做事的那个手下还真的是“雷厉风行”?比其他人的效率不知道提高了多少倍?那个心头滋味啊!都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了。

然而话说回来,都已经穿越了那么久时间,秦白再难以忍受,他多少也有些习惯了。最多就是点拨几句,提些建议要求。反正就是碧蓝的世界,只要能比其他人效率高,那就已经很不错了。

……

还是那句老话,秦白并没有把勇胜当作自己的长久事业。以往还一直执行着“来去自由”的规矩,根本不需要统计什么个人资料。

说实话,也就是这次受到王飞的启发,发现需要加强些控制,别莫名其妙的出了那么几个人,可能连自己都不知道,他们倒是打着勇胜的旗号,到外面去替天行道了?

因此说,先不管这些个人资料以后有没有用,反正先建立起来,那也能做到心中有底。别到时候受到牵连,老少爷们一起玩完。

别忘了,周围虎狼围绕,眼红火柴产业的都不知道有多少人呢!

……

余下的旅途一切顺利。队伍已经膨胀到了五、六百人,也没什么不开眼的前来招惹。

事实上,反而沿途的村寨警讯不断。见到这么一支全副武装的队伍路过,全都是吓得鸡飞狗跳,就是秦白安排人打前站,提前通报他们,当地的那些百姓照样是一日三惊。

出响马的地方嘛。平时为民、乱时为匪。谁知道你们商队会不会摇身一变,就变成了强盗呢?反正麻杆打狼两头怕,这里没谁会是老老实实的良民。

于是在几天后,整队人马终于来到了浮山所……

……

“大当家,打起来了,咱们的寨子那里打起来了。”前方探路的一位沧州哨骑,他急匆匆的赶回禀告。

“啊?”秦白大吃一惊,“这光天化日之下,还有人敢围攻咱们寨子?”

说实话,这一次的外出,秦白早已经是毁了三观。从历史记载来看,万历初年应该是政通人和,百姓基本上是安居乐业。可现实的状况真基霸乱,就说这十几天的赶路,都已经遇上几回匪帮了呢?

也许孙二娘的人肉包子黑店已经是很文明的了,现在乡野间都流行直接亮刀子!

要知道,这是在什么地方吗?浮山所的周边都是连绵的卫所,那就是一个个军营!而且倭乱没有结束多久,戚俞的余威都在,他们在山东沿海的卫所,同样练出了一支强军!卫所的军官也同样是积功安排的老亲兵。

并不像明末崇祯年间,内地的卫所基本都给废了。现在还是有着一定的战斗力的。

你说那是什么样的土匪,竟然在老虎眼皮子底下围攻村寨?那是找屎呢?还是在找屎呢?

没有三分三,那也肯定不敢做如此胆大的事。秦白立刻就紧张起来,立刻下令:“守好防御,去联络寨子里。守不住的话,人尽量都撤出来,东西就不要了。”

按照秦白的判断,光天化日里敢围攻这里的寨子,并且根本不怕周围的卫所,那起码就有六、七百的匪徒,甚至达到上千人都不稀奇。

而自己这边,加上秀才那里能够放心动用的手下,最多也不过是三百人。王飞那里新来的就根本靠不住。既然是这样,那么保障自己人员的安全就是首要了。

一听秦白的话,整个队伍立刻手忙脚乱起来。他们忙着把大车围成一个个防御圈,并且紧张的做着战斗的准备。

没想到那个沧州哨骑脸色古怪。他犹豫着补充道:“大当家,他们就是一、两百人。而且是两群人在自己打架。我们的人守在寨子里,守的挺好。”

“啊?”这就有点莫名其妙了,“他们真的没围攻寨子?”

“真没有。他们是自己打自己呢。”

秦白顿时一头雾水。你们打群架就打吧,可是到我寨子门口打,那又是什么意思呢?整个事件似乎有往诡异方面发展。

想了想,秦白就立刻下令:“哨骑向周围十里探查,防止有埋伏。其他人向寨子方向靠近。都小心一点,防止有什么意外发生。”

也确实应该小心一点。事出反常即有妖,经过这一路,秦白确实吓得不轻,都已经快成为惊弓之鸟了。

……

有趣的是,最终证明了是虚惊一场,秦白还真的成为了惊弓之鸟。

等到秦白他们赶到的时候,发现居然真的是当地的老百姓在打群架。两群人打的是不亦乐乎,人数各有近百人。还是比较讲究分寸的,起码还没用上铁器,主要是以木棍居多。并且叫骂声居多,基本上没谁会下死手。

既然是这样,那就没什么客气的了。秦白一声令下,大队人马很快就包围了上去。

“快跑啊!官兵来啦!”

“逃啊!”

“逃啥?俺们就是官兵!”

“那你留下吧!”

“别,别留下俺啊!”

一见秦白的队伍气势汹汹的压上,那两群人立刻就来了个鸟兽散。秦白也没什么抓俘虏的兴趣,主要就是以驱赶了事。所以没一会儿,那些人就基本逃了个一干二净。

除了有十几个倒霉蛋,他们凑巧没有逃掉。于是这几个人就被一起抓到了寨子里去了……

………………

恢复更新!这几天修订大纲,开头更新慢点。可能一周才一、两更。

上面那一章发错了,内容已改,标题修改实在麻烦,就不改了。

书友们可以积攒多一些,再一起开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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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定名青岛庄

在董川和王七娃的陪同下,秦白巡查了一圈这座初具规模的新寨子。

应该说,以这个年代人的眼光来看,这座寨子的选址还是挺不错的。建造在半山腰的阳面,与大海相隔,边上有条小溪,也能打井,取水挺方便的。唯一的缺点就是比较偏僻,并且根本没有什么道路。不过离官道并不远,离浮山所和周围其他的卫所也不远,真的修建起那种简易的土路,那也并不怎么麻烦。

不过秦白的想法并不相同,他有着自己的要求“这里不行,只能暂时安置迁移来的人。寨子应该建设在那里,就是那个河口边上。到那里勘探一下,要有内河和海船码头。规模大小……暂时就以一万户的标准。可以慢慢建设,但先要做好规划。”

“啊?”董川和王七娃都是大吃一惊。连跟随而来的吴立松和刺毛都惊疑不定。吴立松终于忍耐不住,“大柜,小一点的府城也就是万户,县城就只有几千户?你这样就是建城,官府会怎么看呢?”

“这里是卫所的土地吧?还轮不到地方官府。”秦白笑道,“再说,我又没想过要造反。以后朝廷派遣官员,征发徭役、收取税金,都可以啊?总不能我这里建了一座城,让弟兄们有个落脚糊口的地方,这反而成了杀头的罪过了吧?”

“话是这么说。可你准备花多少银子?几万两?还是几十万?”吴立松质疑道。

“管不了百年那么长久,还管不了十年八年吗?”秦白道,“以后这里就是咱们勇胜的家。不像井家庄那里,相互之间争斗不休。而且这里是咱们最后一条退路,起码能做到自保有余。花几十万两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还觉得很便宜呢。这里以后就是咱们的根!”

其实秦白根本没有考虑那么长久。他要求的就是要靠近码头,还要准备一些船。万一山穷水尽的时候,还可以从海上逃走。

因此花个几万两,有个雏形就可以了。至于后续的建设?如果顺利的话,那就继续,甚至可以新建一座火柴厂,通过海运运往江南地区和海外销售;如果不顺利的话,起码也能够生存下去。靠着沿海捕鱼,还有种植牧草,开展集中养殖业,安置好勇胜的这些人总没什么问题。

反正一切的后续,等他们兄弟去一次京城,再去一次江南后,再说吧!都需要离开一年之久,勇胜也完全失去了掌握,谁知道这段时间内,会发生些什么事呢?

不过其他人依然有疑惑,董川就询问道“白二哥,那样的城墙可是逾制僭越,会招惹是非,你莫要疏忽?”

封建时期的城市不能随便建设,城墙的范围和高低,朝廷都有很严格的规定。如果超规格的建设,往大里说,还真的就是杀头的罪过。

不过这样技术上的问题,只要注意细节,那就很容易规避。秦白直接回答“核心区就建一座市镇规模,镇子外建设坊区,就像井家庄那样。真的建设起来了,以后完全可以建造外城墙。还有,取名字的时候低调些,没必要用‘城’,用‘庄’、用‘镇’、用‘寨’都可以。”

“那就恳请白二哥赐名。”

“呵呵,就青岛吧!”秦白懒得取个胡里花俏的名字,索性就拿来主义,就用后世的城市名吧!

“嗯,好名字。那就叫青岛庄。”

几人商量了后,就定下了新的规划。原先那座寨子就改为外围的附属堡垒,起着接待和放哨的功能。毕竟现如今的威胁,基本上都来自陆地方向,外围有这么一座寨子,起码也能起到一个预警的作用。

而新定下的地点就将建设青岛庄,首先就是道路和城墙,并且开垦周边的牧草种植场,开始进行集中养殖业。再怎么说,先要解决这里的生计问题。不可能一直用火柴厂的收益长期补贴。起码养殖业需要收支平衡,那样人心就稳定了。至于建筑材料和其他生活消费品,还是继续用银子对外采购。

然而突然多了那么多的人,尤其是王飞带来的那二百多人,物资就不怎么够,这就涉及到了一个分配问题。

有一说一,勇胜的财政还是比较混乱。尤其是在分配方面,有拿酬劳的,有吃大锅饭的,还有就是发下去不管的,让他们一群人自己去分配。这主要是因为收留的难民太多,他们暂时还没其他需求,只求能有个温饱。但这样的事绝不会长久,人总是有**的。

另外,勇胜这里多少也有点赈灾的心态。只保证有吃有穿。有钱的时候那就发一点,没钱的时候那就白干活。除了火柴厂和护卫有固定的薪酬,其他人就看运气了,真谈不上有什么稳定。

想了想,秦白就吩咐道“每户人家每月发放一定的票据,通过票据,可以平价购买基本的生活物资。像粮食、布匹、盐货、调料等等。此外,做工一定要发薪酬,先无所谓高低,但一定要发放。除了留有票据平价购买的钱以外,要让每户人家手中有余钱。薪酬也要拉出等级,这可以以后慢慢商量。如此一来,我们就可以做到心中有底。而且能够储备足够的物资。记得,这件事要与户籍资料的登记放在一起做!别闹了半天,咱们究竟有多少的家当,连咱们自己都不知道!”

众人都点头称诺。这也是该有之意,就是一个乡下土财主,他也会盘点清楚这些内容。

至于那个票据?其他人也没有多想。他们还认为,这就是临时之举,为了暂时克服眼前的困难,也许很快就会取消。

包括此时的秦白,他同样认为票据是临时之举。无非是那段时期遗留的记忆,生活物资匮乏,发行了粮票、工业劵等等的票据。既然现在物资暂时紧张,那就不妨借鉴一下。

然而谁也没想到,这恰恰就是歪打正着!

第196章有没有兴趣买下灵山卫

秦白的这一番修改,肯定会迎来一波大兴土木。银子的问题好解决,不算这次运来的几万两银子,勇胜的公帐上还有三万多两呢。只要火柴能够持续生产,秦白手中就不会缺少一条源源不断的财源。

关键是建筑材料和人手。这里实在太偏僻,条石和木材都很缺乏,光运输就是一个大难题。另外就靠这里的六、七百人?那要修建到猴年马月呢?

暂时放下这个问题,秦白就询问董川:“秀才,附近能不能招募到人手?”

没想到董川顿时乐了:“白二哥,卫所里到处都是吃闲饭的年轻人。你要多少就有多少。你们来的时候,不就看见有人在打架?就是他们在抢活干。”

“哦?”

提起那些军户,不仅是董川,其他人同样是一副轻蔑的表情。

关于军户很苦的文章,应该有不少,这里就不啰嗦了。而军户的来源是元朝的制度。当时到处是流民和抛荒的土地,作为一个朝廷,那一定要建立户籍和垦荒制度,以后就能收税徭役,否则根本没办法建立统治。于是在明初的时候,朱元璋就沿用了元朝的制度,建立了卫所军户制。

这里别急着批判。在朱元璋时期,军户制是很先进和很重要的。毕竟元朝有着近百户籍制度,沿用到了明朝,只剩下了军户、匠户等区区四、五种。这是一种进步性,可能随着时间的推延,会彻底打破户籍限制,放开民间的自由流动。然而谁也没想到,军户制竟然慢慢的变成了绝不能改变的祖制,因为军户制实在是太好用了!

军户制的具体内容,这里同样也不啰嗦了。反正压迫的够深,军户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关键是一个人口增长的问题。军屯田就那么多,但每户人家只有长子能够继承,而其他孩子又没有田地,又不能随意逃出卫所,那他们该怎么生活呢?

老实一点的,就留在卫所当佃户。活络一点的,就只能做逃户!然而就算这样,依然有很多人闲散着没事可干。于是当这里开始修建新寨子,立刻就吸引了不少前来找活干的军户。

所以说,军户连一半的民户都瞧不起,无论从身份地位,还是从财产上,都受到了很大的歧视。

尤其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附近一些百户所,也就是一个个村子,他们里面的军户就自然的抱成团,基本上都有几个领头人,并且争抢着霸占那些活计,因此在这里,群架基本上是三六九,小架更是天天有,董川他们早已经是习以为常了。

然而秦白一听,他就感觉到了不对。说实话,勇胜就是混社团的,难道下面雇佣人手,还让他们混个小社团吗?退一步说,那些领头的肯定会抽头,难道这个抽头勇胜就不会收?真以为自己这些人都是吃素的吗?

面对着董川的幸灾乐祸,秦白立刻呵斥道:“糊涂!你是想,等他们打出一个大当家,最后客大欺主不算,还来个鸠占鹊巢?”

这声呵斥,顿时让董川冷汗直流。别以为自己银子多,就能万事无忧。贫山恶水出刁民,再加上这里是卫所的地盘。也就是刚开始雇佣人手,那些人的心还不齐。等到他们抱成团,最后就说不准反客为主了。

董川连忙抱拳道:“白二哥,这事学生做差了。学生肯定会改!”

“这样吧!刺毛,以后这里就交给你。”霍冬吩咐道,“秀才,等交接以后,你随我回井家庄。”

董川有着读书人的缺点,而且江湖经验很少。王七娃做事老实,但同样很少有手段。他们并不怎么适合在这里开拓。简单点说,就是做正事还行,但灵活机变、黑白手段太少。

反而是刺毛丁浩就比较适合。而且丁浩本来就在井家庄待不下去,这回是带着母亲妹妹,还有一部分手下一起过来的。

见董川脸色难看,秦白又笑骂:“想啥呢?我身边缺个文书,本来就想换你回去的!”

……

既然抓的那些人是本地的军户,秦白就准备训斥几句后就放了。可没想到的是,有客来访,前来的就是浮山所的那个副千户郭可道。

“白二哥,兄弟有个不情之请。乡里乡亲求上门,说在您这里闹了一些误会。那群痞货,您打骂一顿没关系,能不能给个面子放了?还有最好别伤人命?”

“郭大哥,您开口,兄弟这里肯定放人。可是要和他们说好,这是给你面子啊?”顺水人情,秦白肯定不会白白放过。

果然,郭可道挺高兴。可接着他似乎就有点为难,屏退左右后,就商量着问道:“白二哥,兄弟这回真的有事求上门。有没有兴趣做笔大生意?你出钱买下这座灵山卫?”

“噗!”秦白差点儿一口气没喘上来。这话问的就像现代一样——你有没有兴趣买下青岛军分区?这不是逮着就毙的罪名?嫌弃自己命太长是吧?

有一说一,此时的秦白实在是太好奇了,他就忍不住问道:“多少银子?”

“两万四千两。十足纹银,一笔付清!”

秦白真纳闷了,这郭可道说的是有模有样,没一丁点开玩笑的样子。他应该是个生意人啊?难道自带作死天赋吗?

没想到,见秦白将信将疑,郭可道就说出了来龙去脉,更没想到的是,这样的行为在当时,还真的是司空见惯。

这就要从几个月前,登州水师校阅说起:

嘉靖年间,为了防止倭寇侵犯,朝廷大大加强了登州水师,并且还设立了一个参将在水师领军。虽说这年代不怎么重视海上的威胁。但滨海湾实在太重要了,登州水师和天津卫水师就像一道铁锁,守护着京城的东大门。

到了现在,登州水师并没有怎么荒废。并且在名义上,登州水师的参将还指挥着沿海的登州卫、灵山卫、鳌山卫等等卫所,防止倭寇可能的侵犯威胁。

第197章原来是包税权

这一次,登州水师的参将新上任,他就提出了校阅全军。

卫所也是有海船的,虽说仅仅就是哨船、蜈蚣船这样的小船,并没有沙船、福船这样的大战船,但起码是有的,也归属于登州水师的编制之内。

之所以会这样?一来,有着实际需要。如果有敌来袭,可以很方便的通讯联络;二来,为什么不继续压榨卫所一把呢?这些船都是登州水师的,但大部分的费用却有卫所来承担,操纵的人员也同样是那些卫所军户。可以名正言顺的吃空饷。

卫所肯定也会转嫁到那些军户身上。如此一来,不又咬了一口唐僧肉了吗?

由此可见,军户确实特别的“好用”,剥削的办法可以五花八门,也怪不得朝廷怎么也不愿意废除了。

既然上峰有令,灵山卫肯定不敢怠慢,于是灵山卫的指挥使,他就率领着几乎所有千户以上的武官,乘坐着两艘船直奔登州。没想到海上出了意外,突遇海龙卷,两艘船全部倾覆,而灵山卫的高层也一下子全灭了。

一场令人悲伤的海难!

可日子总是要继续过下去。老指挥使嗝屁了,按照灵山卫这里的规矩,应该由他的嫡长子丁远歆来继承。

这也没什么问题,只要打点到位,按照官场规矩走,也没人会使绊子。可没想到的是,规矩走到最后一步——到京城兵部审核批准,朝廷下发凭照官印,并且上殿面圣,却突然被卡住了。

兵部的理由也很强大:你灵山卫的人都是吃屎的吗?莫名其妙来了个全军覆没?如果不是老指挥使也死在了意外中,我们兵部肯定会来撤职查办。

你丁远歆现在还想很轻松的继承?算了,看着以往的香火情,那场海难就不计较了。但你就不能交寻常的规费,起码也要翻个好几倍!

换句话来解释——就是兵部抓到了灵山卫的痛脚,想要从丁远歆手里多敲诈些银子!

丁远歆顿时吓了一跳,这突然就多出来好几千两。而且别忘了,当时那两艘船也同样没了。按照官场规矩,丁远歆想要继承的话,他就需要自己出钱来填补亏空。这里里外外加起来,就让丁远歆很肉疼了。

然而再怎么肉疼,总不可能放弃继承卫指挥使一职。丁远歆就估摸着算了算,身边的银子已经不怎么够,回灵山卫一趟也太麻烦,而且更怕夜长梦多。于是无奈之下,就找到了一家借京债的店铺。

在明朝当时,借京债相当盛行,因为有着很庞大的需求市场。

期满官员和新入朝的士子,他们都想要好一点的新官职。但这些人并不是人人家中有矿有田,许多人还是贫寒出身,那怎么办呢?哪里来银子打点呢?于是京城里的一些店铺就出借京债,借高利贷给这些官员。

当然,敢做这样的生意,这些店铺的背景都相当的深。他们根本不怕这些官员赖账。甚至还明码标价提供一系列的服务,替着送礼(有银子也不一定能找到门路);锦上添花(如果有政争双方,不见得送两份礼?就让这些店铺出面,谁赢了就送给谁);甚至还有挑选官职和解决麻烦(只要肯花钱,大多数事都可以解决)。

可万万没想到,让丁远歆吐血的是,那家店铺根本就不肯借。

借给文官没什么风险,文官在衙门里随便玩些花样,还清这笔债务那是小意思。借给武官风险也不大。他们起码也可以吃空饷。

但卫所的武官还算是官员吗?就一个大农庄的庄头,军屯田是有定量的,卫指挥使的每年收入也差不多已经固定。你想怎么还呢?

倒不是这些店铺真的没办法,而是嫌弃麻烦,看不上这种“小生意”。难道就为了这区区几千两,跑到你们灵山卫去要债?这不是主动上门挨揍吗?如果动用厂卫或者官场的关系,代价可能还会超过这几千两,那更是得不偿失。于是就不怎么有兴趣。

到了此时,发觉被拒绝,丁远歆已经被彻底惹恼了。平时文贵武贱,被鄙视也就算了,现在连借京债的那些伙计都来鄙视自己吗?

丁远歆从小生活优越,沾染了不少富贵子弟的习气,他其实已经不像是一个武将子弟了,一直和文人混在一起,平日里诗歌唱和,押妓游湖,同样全家也居住到了繁华的登州府城里。

由此可见,丁远歆根本就看不起灵山卫这样的乡下地方,更不想去管灵山卫那些破事。当然,灵山卫也没有什么琐事,里面的权利分割已经很平衡,里面有着各级的官吏管理。

而带兵治安方面更不需要操心。戚俞等人的老亲兵退役后,被大量赏赐了个低级武官职位,成为了卫所的百户总旗,还有附近地方上的巡检。

要知道,一个老亲兵,起码会带着几个十几个老兵一起上任。这些可都是戚家军俞家军!还怕区区几个倭寇吗?

但反过来说,既然权利已经平衡,那么卫指挥使的油水也不大了。因此借京债的不感兴趣,丁远歆同样是兴趣不怎么大。于是他灵机一动,不如索性就把灵山卫给卖了?

当然,这里所说的“卖了”,并不是卖什么官职,如果说的再准确些,应该这样解释——卖掉包税权!

如果某人借给丁远歆一笔可观的银子,就可以获得一定年限的包税权。怎么收税?具体收多少?丁远歆不会去管。只要不逼的那些军户造反,随便你怎么去折腾。当然,如果收不上税,同样也算你自己倒霉。

另外,那两艘船由包税人去填补亏空,并且以后将负责所有船只的维护。每年卫所上缴朝廷的税契同样由包税人承担。并且每年固定给丁家一笔生活费,具体金额可以商量。

而包税人将聘任为卫指挥使府的幕僚,也就是师爷,以后将能够借用丁家指挥使的名义。并且有权私人招募一队狗腿子。这也考虑到了实际情况,没有武力的话,就根本没法在灵山卫收税。

还有,官场方面的事务丁远歆可以出面。但万一有战事,那么包税人将要保证足够的兵源和装备!起码能够糊弄过去。

第198章总算明白过来

听完郭可道的介绍,秦白算是彻底服了,原来这玩意都能公开买卖?

没想到更为奇葩的是,居然还有售后服务。那家借京债的店铺,虽说不愿意放债,但愿意做担保。如果丁远歆赖账的话,店铺将负责追偿。当然,追偿中发生的一切费用,将由包税人承担。而店铺将收取3000两的担保费。

这家店铺有着司礼监的背景,是比较有信誉的老字号。司礼监的大太监可能经常换人,但司礼监这个衙门却一直存在。因此可以放心,他们做的是长久生意。不过追偿的代价究竟值不值得?这就与店铺无关了。

也就是说,仅仅起到了一个威慑作用。如果包税人选择鱼死网破,最后丁远歆也落不到什么好处。但同样如此,风险极大,利益……也就这样吧!毕竟丁远歆是灵山卫的地头蛇,真准备玩出什么花样,那也够让人头疼的。

因此说,正因为有着这样的道理,那么包税人的选择面就相当狭隘。首先就是有钱,拿不出银子的话,那不是胡扯蛋吗?其次最好就是本地人。否则银子再多,谁愿意去碰那些地头蛇呢?最后就是要有一定的势力,但又不能势力过大。如果双方不对等,那就没法合作,谁也不敢放心。说到底,这样的包税人也是挺难找的。

而在灵山卫中,郭可道属于丁家的亲兵家将一系,属于祖祖辈辈都是亲信。既然主家遇上了事,那么亲信们就多想想办法。

于是郭可道就找到了秦白:“白二哥,其实这事对你们勇胜也有好处。那些荒地毕竟不在卫所的田亩册上,你想要多少,都可以划拨给你。收成可能不高,但起码也能收租。如果真不行的话,那些荒草还能烧着熬盐。但有一处得说好,怎么卖?那就要看你们自己的本事!另外卫所的那一份可不能少!”

郭可道还抱着那种固有思维。他认为,秦白之所以买地,无非就是想当个大地主。既然是这样,那么灵山卫就无所谓多给出去一些,反正都是些没用的盐碱地。至于能不能种田?还管那么多吗?不是还有那个包税权吗?如果你们勇胜自己都收不上税,那还能怪谁呢?

关于那笔银子,郭可道同样没什么隐瞒。其中3000两就是店铺的担保费,而1000两就是郭可道的跑腿费,至于丁家的那2万两,那还可以商量。不过价格方面就很难下降,就是可以提出些不怎么过分的条件。

说实话,刚开始的时候,秦白就准备一口回绝,因为这事实在是太荒谬了。

然而听到这里,秦白就微微有点心动。

其实用屁股想想就知道,这绝对就是一个大坑,跳进去以后,十有八九就是血本无归。包税权?还私下买卖?再怎么潜规则,那也不可能放在台面上,难道以后找朝廷去主持公道?那绝对就是找上门求着砍头!那肯定就是私下里解决。说到底,就是看谁的拳头大!

然而拳头再大,民不与官斗!谁敢去威胁一个卫指挥使?那不是造反吗?

因此说,那二万四千两,如果那个丁远歆还要点面子,可能多少还能收回一点本钱;如果他彻底的不要脸,那绝对是血本无归,这些银子就是扔水里了。

但另一方面,秦白的诉求根本不是什么包税权。他想要的是一块根据地、一条退路,如果能够名正言顺的建设起来,那么这些银子花的值得吗?

于是秦白就开始了试探,想要试探出灵山卫的底线。可结果再次让他大吃一惊,秦白认为很重要的事,郭可道却认为根本就不值一提。

“……白二哥,你想建个庄子?那容易啊?其实最好不要叫什么庄,什么镇,还是称之为堡。堡有大小,军中并无规制。边关中有万人大堡,也有几人瞭望烽火的小堡。这样就不起眼,而且就是卫所给兵备道衙门的一纸公文。咱们卫所自筹建造,不动用朝廷分文钱粮,那就没有不批的道理,就是为了防倭禁海嘛!而且卫所还剩有不少以前筑城的材料,都可以便宜些卖给你。”

“……对,你那青岛堡可以给你两个总旗、十个小旗,百户军户。但其中的一半要由我们来分配。不瞒你,兄弟也要上下摆平,还能收些好处。跑腿费可以少收些,800两怎么样?但有话在先,你的人同样也要在卫所入军籍。如果他们不愿意,那只能我们卫所来了。”

“……那块地可以都给你,你想要干嘛就干嘛,我们可以立下契约。那几座无人岛也可以给你。”

“……码头?你想要造当然可以。那就说定了,卫所的那七艘海船,以后就放在你们码头。哦,现在只有五艘了,还有两艘你可要补齐。不过操舟的那五个小旗需要你来提供,出了龙王爷那件事,咱们卫所就没人肯下海了!”

“……这你大可放心。以后你在外就代表着丁指挥使,还怕卫所里找不到干活的人吗?再说,你又不是不给工钱!”

“……”

商量到最后,秦白总算明白过来。

现代人最重视的沿海地带,在明朝这时候是贫瘠苦难的代名词;现代人最重要的海运,这时候是畏之如虎,除了实在活不下去,很少有人愿意下海;而这时代重视的那些,除了土地,就是土地,而且是能种田的土地。否则的话,在他们眼中,完全就是一钱不值!

既然是这样,那秦白也就不客气了。先不管有没有用,要来了大块荒地,要来了码头良港的地皮,要来了军户编制,更要来了那名义上的七艘海船。

要知道,禁海令并没有完全开放。除了泉州月港放开了跑海之外,并没有其他海港可以停泊海船,除了那些私港。反而是青岛堡,这里变成了朝廷军港,海船也变成了登州水师的军舰,完全可以名正言顺的下海。

而在此时,秦白还根本没想过做什么海商,但起码这条后路一下子变活了!

第199章已经有了冤大头

出了这么一件突发事,秦白的行程只能耽搁下来,在这里多逗留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其中,让井家庄又送来了一批现银,又定下了青岛堡和海港码头的位置,随后丁家又派来了丁远歆的一位族弟,商量妥了细则,基本定下了框架:

首先就是定下了包税的2万两,还有担保费、跑腿费等3800两,灵山卫这里包税十年。只要丁家一直是指挥使,那么丁家就会认账。不过万一换了个指挥使,那就算秦白倒霉了。

而税本账目也获得了交接。该收多少税?要上缴朝廷多少?自己能留下多少?起码账本上就可以反应出。

不过明朝卫所的税收以实物税为主,里面的物品是五花八门,除了粮食以外,甚至规定每年上缴多少白蜡杆、多少弓弦、多少箭枝、多少火药土布……。相当的复杂,也是相当的麻烦。

关于这一点,双方都不约而同的选择的简化。粮食本身勇胜就需要,反正他们自己也需要吃。至于其他的实物税,就全部折算成银子,丁家会安排人处理好。而每年秦白同样支付给丁家1500两的费用。但丁家在灵山卫所属的店铺、田地都不再收税。其他武官的就让秦白看着办,关键是看他拳头硬不硬。

秦白不能碰盐货买卖,这是灵山卫上下最大的财源。可以自己煮盐,但也要交给丁家去卖,具体联络人就是郭可道。至于其他的买卖,想做什么都可以,违法不违法的根本不管。反正卫所也穷,军户已经压榨不出什么油水,再有本事也赚不到几个铜板。

青岛堡这里将设一个总旗,下辖五个小旗,五十户军户。海港码头同样设一个总旗,七个小旗,七十户军户。因为共有七艘海船,正好一个小旗负责一艘。

刺毛丁浩将转入灵山卫军籍,他将成为青岛堡的总旗。但随后就有点尴尬了,除了丁浩的几个心腹弟兄,其他人都不愿意转为军户。

军户的地位实在是太低,而且这玩意还要继承,祖祖辈辈都将成为穷的掉底的丘八,因此都是避之不及,根本就没人愿意去。

无奈之下,只能和丁家和郭可道商量着,那120户军户几乎全部都由灵山卫负责划拨。

而灵山卫乐的如此。天下的卫所,最大的麻烦就是逃户太多。卫所往往会隐瞒下来,正好可以侵吞那些空余的军屯田。但万一有战事或者徭役?那就头疼了,兵源就没办法保证。

但另一方面,卫所里有着大量富余的成年男子,他们都是些没有继承权的次子、三子等。这些人同样是不稳定因素,总要想办法解决。

因此现在的结果最为完美。分出120户富余的军户给秦白,也不需要划给他们军屯田,勇胜将负责他们的安置。而灵山卫同样补充了缺编军户,填上了那个大窟窿。

不过这是有条件的。以后青岛堡这里有了守堡兵丁五十、水师兵丁七十的员额。万一灵山卫出动的话,他们是要共同行动的。

至于另外一个总旗名额,同样留给了秦白。而且那些军户,秦白可以不用,全部补充成为勇胜的自己人。至于那些军户的使用?可以让他们种地、可以赶海,或者其他随便什么事!只要让他们能有活干。当然,万一需要炮灰,可以从军户中抽人,反正他们本来就是军户。

最后就是地域的划分。沿海滩涂基本全部划给了青岛堡,周边一些荒山荒地,秦白也购买了下来。至于沿海那些小岛,全部都是附赠,本来就没人肯要。

关于那个师爷的身份?现在暂且待定。秦白这里没有适合的人选,只能以后慢慢解决。

勇胜里面有些文化的只有董川。但他根本就无法应付那么复杂的局面,尤其是预见到的一些冲突和勾心斗角。说实在的,最合适的人不一定要会算账,但一定要能打。而且天高皇帝远,一定要能独挡一面。要不然,以后等秦白离开了,这里又该怎么办呢?难道辛辛苦苦建设好了青岛堡,最后被灵山卫的那些武官摘了桃子?那不是成笑话了吗?

这也就是为什么,秦白对那个师爷不感兴趣,同样对那些总旗、小旗没有兴趣。包税的是勇胜,与秦白个人无关。当然,他现在是勇胜的大柜,可以直接拍板。但以后就不一定了,未来将会全部移交给新的大当家。

……

终于把所有的事处理干净,暂时告一段落。秦白给丁浩留下了十名护卫,让他们帮忙把那些难民编组,并且还是集中训练。在离开了两个多月后,他回到了井家庄。井家庄里依然是越来越繁荣,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

不过有件事就让秦白很意外。他本来以为,自己这样的独断专行,勇胜内部肯定会有很多反对的声音。毕竟白白扔出去了2万多两,而且是勇胜的公帐,如果平均分配的话,勇胜里面每个人都能拿到近十两银子呢。

可是这回却赢得了赞同声不断。打听以后,原因更是让人哭笑不得——俺们勇胜已经能够和官老爷打交道,官老爷都需要俺们帮忙包税。以后出去就更威风了,谁能和俺们勇胜比呢?

算了吧!没文化真可怕!这些帮众根本就没弄清楚是这么一回事,就沉醉于这样的面子工程了。拜托!这不是面子工程!而是退路!

其实秦白的重心根本就不会放在那些包税上,甚至能不能收上税,他都不怎么在意。能够收一些,这当然最好。如果一粒粮食都收不到,那也没什么关系。

因为秦白已经考虑过,有些事就需要风险共担!

那两万多两银子并不会扔水里,没人想当冤大头,因为在井家庄里,已经有了个冤大头。

于是在回来的第二天,秦白就立刻找到了那家店铺。面对着出门相迎的掌柜,他笑问:“掌柜!夏少爷在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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