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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皓和他的学生们》


第一章 开学第一天

人生的道路有千万条,我们也许会在蜿蜒的小路上徘徊、迷失。但是,不妨停下脚步,回顾来路,如果能有所悟,能有所得,那么继续前行,在小路那边或许就是柳暗花明。

第一章 开学第一天

今天是高一新生入学报到的日子,教师明皓早早地就来到学校。因高二高三的学生尚未开学,校内的庆达湖边、假山凉亭或景观操场等地都看不到学生晨读的身影,校园里非常安静,只有鸟儿叽叽喳喳的叫着。

他走到校园东侧,这里是一片树林。因为学校是前几年在近郊异地重建,校园内比较空旷,所以在这里就规划设计了一片树木绿化带,几年下来,种植的树木已成规模,这都是前几届学生栽种的成果。师生们都把这里叫“青春林”。但在最东边还留有一块空地,这是给今年入学的新生预留的。在空地上,一捆捆适合秋天栽种的树苗已经备好,在朝阳下,静静地等待着它们的主人。

明皓回到办公室,用毛笔在大红纸上写上本班学生名单。当写到“董梓轩”这个名字时,他不禁停了一下,这是本班分数较低的一个学生,他不禁叹了口气。书写完毕,他走到校门口,把大红名单贴在靠近校门的告示栏里。然后他又回到本班教室,用一块在水里蘸湿的抹布在黑板上快速地划来划去,接着又用红粉笔在笔画的边缘精心的勾勒,“欢迎新同学”五个空心儿的行书大字便赫然出现在黑板上。

他走到教室后排,细细的端详着版面,嗯?还缺点什么?对,字的两侧和下边还应该有一些点缀。他走到讲台上,找了一根深绿色的粉笔,在黑板的边缘画了几根柳枝,又用浅绿色的粉笔一撇一捺、一撇一捺地画上了娇嫩的绿叶。这样,似随风摇曳、又充满生机的垂柳,再配上那几个大字,版面就生动鲜活了。

他又找到一块干净抹布,想再擦一遍桌椅,这时从敞开着的窗户突然闯进来一只小鸟,大概是对教室的环境太过陌生吧?它不停地在屋子里撞来撞去……

这时,明皓的手机响了,一看是德育副校长胡正理打来的。明皓心里一惊。胡校长专门负责学生的违纪违规等问题的处理,他给哪个老师打电话就说明那个班级出了问题。班主任中流行着一句话:“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胡校来电话。”可我这儿还没开张呢!明皓疑惑地接起电话。

电话里胡校长近似吼道:“明老师,你现在马上到校门口来!”接着就挂断了。

什么情况?刚开学,我这儿还没有学生呢!明皓是一头雾水。

啥也别想了!——去吧!

今天的校门口格外热闹,可谓是车水马龙。许多学生、家长大包小裹的拿着行李在校门和公寓间穿梭。也有很多人围在告示栏前寻找着相应的名字。

龙北一中是一所半寄宿制学校。随着近年来高考成绩的逐年攀升,周边市县的很多学生也都被吸引到了这里,生源好,成绩自然更好。人们都说,只要进入龙北一中,就等于一只脚踏进了大学校门。

但也并非进入一中的学生就都是佼佼者,每年都有个别的学生是教育局和校领导也无法拒收的,这些学生分数是不高,但往往要求却不低。比如对班级的选择、对任课教师的选择、对座位的选择甚至对同桌同学的选择,各种要求往往令班主任不胜其烦。比如说今年明皓的班级就几个特殊学生。

校门口靠近门卫室的一侧围了很多人,正吵得不可开交。明皓走过去,见胡校长、政工处张主任、门卫保安都在,正和几个流里流气的大男孩儿理论着。

见明皓走过来,胡校长气急败坏地说:“你看看,这就是你们班的学生!入学第一天,开着路虎硬闯校门,把保安都给撞倒了!”

“你胡说!谁撞他了?是他自己没站稳摔倒的!”明皓看到说话的男孩儿大约十六七岁,高高瘦瘦。明皓自己是一米八六的身高,而这个孩子没比自己矮多少。一头卷发焗成了咖啡色,戴着一副墨镜,黑色的圆领体恤衫,脖子上佩戴一块冰种的玉石观音,一条破了无数个洞洞的牛仔裤穿在两条长腿上,裤脚边儿向上挽起,两手插在裤袋里。

哼!好一个纨绔少年!

“你是董梓轩吧?”昨天,明皓就对董梓轩的初中升高中登记表反复看了好几遍。

“是啊!你是谁?”

董梓轩斜眼打量着眼前这个又高又壮、三十多岁的帅气老师:有些自来卷儿的头发剪成了平头,一双大大的眼睛,目光深邃甚至有些犀利。和胡校长、张主任穿着同样的藏蓝色的西裤,白色的半袖衬衫利落的束在裤子里。

“我是你的班主任明皓。当然,看现在这个情形,你能不能成为一中的学生还不一定。”

董梓轩立刻摘下墨镜,插在裤袋里的手也放了下来。

明皓回头对胡校长说,“胡校长,您看咱们是不是到门卫室里处理这件事?”

“对,对,进屋谈。大家都散了吧!”胡正理看到越围越多的人,也怕影响太大,急忙大声喊着。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进到室内,明皓对董梓轩说。

“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是他非拦着不让我们的车进大门,我并没故意要撞他,我车开得很慢,就想把他逼到一去。可他一根筋,站在前边不动。他,他,——他自己没站稳就摔倒了。——再说了,也没摔咋样啊!大不了我赔偿他呗!”

保安仍然气愤难平:“你没看到门口的牌子?外来车辆不得入内!我那么拦着你,你还往前开!”

“那是说外来车辆,我是本校学生,我凭什么不能进去?”

“还真是头一回看到中学生开车上学的!你还真拿自己不当外人啊!我问你,你有驾照吗?”听明皓这么一问,董梓轩没有言语。

“那么这车是你的吗?”明皓又问。

“不是。是他们家的。”董梓轩指着身后的一个男孩说。

明皓看看周围的三个流里流气的男孩,年纪应该和梓轩相仿,“你们谁有驾照?”几个男孩儿面面相觑,谁也没言语。

胡校长更是按捺不住了:“无证驾驶,还擅闯校园!简直无法无天!报警!”

保安:“我已经报过了。”

这时张主任凑到胡校长身边,耳语了几句。胡校长脸色有点凝重。他转过头问另外三个男孩儿,“你们都是哪个学校的?”

“我们是职高的。”

“知道你们今天的行为是什么性质吗?这是搅闹校园、寻衅滋事。因为你们毕竟不是本校的学生,如果真要追究你们的法律责任,对你们的影响会很大,甚至会影响到你们的前途,懂吗?”胡校长义正辞严。

董梓轩急了:“这个事儿不怪他们。他们只是陪我来的。车是我开的,人是我撞的,要追究就追究我一个人好了!”

胡校长生气地教训董梓轩:“到这个时候,你还瞎仗义!”又对明皓说,“明老师,你先带他回班级听候处理。”又对另外的三个男孩儿说,“你们也先走吧,必要的时候我会和你们学校联系的。”

保安连忙说:“可是我都已经报警了,警察马上就到。”

胡校长招呼张主任:“张主任,你带保安岳师傅去医院检查一下。就这样,散了吧!”

“走吧!”见明皓站在没动,胡校长把他拉出门卫室。

“入学第一天,弄出这么大动静,就这么处理了?”明皓有些不解。

“有些事,我以后再和你说。——唉!怎么说也都是孩子。反正以后是你的学生,你就慢慢教育吧!”

“校长,要是没有你的支持,这个孩子——怕是不好教育呀!”

“你当班主任,我放心。不过,你也放心,我一定会坚决支持你的!”

两个人边走边说,董梓轩远远地跟在后面。忽然,门卫岳师傅大声呼喊:“胡校长,警察来了!你们快回来!”

“添乱!”胡校长有些恼怒地跺跺脚,又走回门卫室。

明皓带着董梓轩也跟着回来。再进门卫室,室内除了多了两名警察,张主任、保安小岳,还有被警察截住的那三个男孩儿。

“不是让你带小岳去医院吗?怎么还没走?”胡校长没好气地对张主任说。

“我们刚出校门,警察同志就到了。这不,就回来了。”张主任一脸无奈。

“你是董梓轩?”其中一名警察看着董梓轩,一脸冷峻,“车是你开的?你有驾驶证吗?学校门口立的警示牌你看到没有?前面站人拦阻你为什么还往前开?”一连串的问题显然把董梓轩给问懵了,站在那里只是低头摆弄着手指。

明皓看在眼里,心想:“行,还知道害怕!”

胡校长赶紧出来打圆场:“警察同志,这件事情涉及到我们的学生,我们自己处理,就不麻烦各位了。”

“你们的学生按校规处理是你们内部的事情。但是,仅凭他无证驾驶这一条,就已经触犯了法律,就不是你们关起门来能解决得了的。”

警察义正辞严,胡校长无言以对,他表情复杂地看了一眼保安,又看了看刘主任。刘主任耸耸肩,摊了一下手,表示无可奈何。

这时,门卫室急匆匆地进来一位四十上下的男子,胖胖的,五短身材,一个软牛皮的手包夹在腋下。

“王叔!”董梓轩像见到了救星一样,低着的头抬起来了,腰杆也立马挺直了。

这位“王叔”进门就掏出香烟敬了一圈,大致了解了情况之后,就走出门卫室,过了一会儿,拿着手机进来递给两位警察,“你们所长的电话,看您二位哪位方便接一下?”

审问董梓轩的警察接过手机,听了一下,也走出门卫室,在外面似乎激动地说着什么。过一会儿,他走进屋里,对另一名警察说:“走,收队!——啥事儿啊这是?”

在有的人眼里,事情似乎是得到了圆满解决。但明皓心里却像压了一块大石头。看着董梓轩和他的兄弟们击掌相庆,他真有一种想打人的冲动,想打董梓轩,更想打那个“王叔”。

这时,张主任拉过明皓:“给你们介绍一下,”他指着胖子,“这是董副市长的司机——王哥。”

胖子赶紧伸出手:“这就是明老师吧?久闻大名啊!梓轩这孩子小,不懂事儿,他爸妈工作又太忙,以后交给明老师就放心了!对这孩子你就当自己的孩子一样,不听话就揍,没事的。”

张主任送胖子出去。明皓拉起保安小岳的胳膊,看着破皮的臂肘:“怎么样?要不去医院包扎一下?”……

“没事,擦破点皮。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有这么一个活祖宗,以后够你受的!”

董梓轩在门口等着明皓准备一起回班级。

明皓看梓轩一脸得意,问道:“你王叔是专门来给你保驾的?”

“是啊。我王叔可厉害了,没有他摆不平的事儿!刚才,还以为没事了呢,差点给他打电话叫他别来了,幸亏没打!不然,我真被拘了,是不得成为龙北市的大新闻?”

“你以为今天这件事就不是新闻了?你给我听好了,以后你要是犯在我手里,别说是你王叔,就是你父皇来了也不好使,不信你就试试!”

董梓轩斜着眼睛看看明皓,没有作声。

“你这个样子不能进班级。学校对面就有理发店,先去那里把你这个脑袋收拾利索了!”明皓声音不大,但却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梓轩极不情愿地:“怪不得人家都说一中就是监狱!还真得剃头啊?——啥标准啊?”

“卡尺。颜色染回黑色!”

“卡……卡尺?那不成犯人了?”

“军人还剃卡尺呢!你看他们哪个像犯人了?”

“要不,就长一点点,像你这样的,平头,平头行不行?”董梓轩近乎哀求地看着明皓。

“不行!”

看着眼前这个狂放不羁的孩子,明皓心里是五味杂陈,暗想:“唉!我怎么就遇上你了呢?”

第二章 青春树

上午学生到各班报到之后,便是在礼堂进行新生入学教育。接着就由班主任带领到“青春林”植树。

植树活动要求学生自由组合,四人一组,从挖坑到栽树以至浇水、挂牌,都由这四人负责。而且每棵树牌的编号都与栽树的四个同学一同记录在案。也就是说,在未来三年,这棵树的命运便与这四个同学紧紧联系在一起了。

布置完毕,明皓便一一地指导监督学生们劳动。植树,再简单不过的劳动了,可是,对于这些很多连锹镐都没碰过的独生子女来说,却成了一个十分艰难的大工程。明皓要逐一地示范,并且还要为他们画出树坑的直径、检查树坑的深度,真是比自己干还要累。

当明皓走到另一组的时候,发现植树的学生都在一边坐着休息,而一位中年妇女在独自挖着树坑。

明皓走过去,问道:“您是——?”

“是明老师吧?我叫吴燕,是吴昊天的妈妈。”

“怎么能让您干活呢?”明皓对坐在路边休息的学生们说,“你们几个过来!你们这好几个大小伙子,好意思让家长一个人干活?”

几个学生连忙走过来,吴昊天手里还拿着单词手卡。

吴昊天妈妈忙解释道:“不是他们让我干的,是我自己要求的。这活儿,他们也不会,有这时间还不如多背几个单词呢!反正我也没啥事儿,闲着也是闲着。”

“大姐,让他们植树,不是学校缺乏劳动力。而是有目的的锻炼他们,培养他们的责任感和集体荣誉感。”明皓耐心地说。

“既然这样,剩下的就让他们自己干吧。”吴昊天妈妈拉过儿子说,“明老师,你看,我也快挖完了,没剩多少了,我想带昊天去配个眼镜,你看行不?”

“好吧!但是得快点回来,因为还有别的活动。”

昊天妈妈小声说:“走,找个地方看会儿单词。”就挎着儿子的胳膊离开了。

明皓走到最后一组,发现只有张玉新一个人大汗淋漓地刨着树坑。

“其他人呢?你们组还有谁?”明皓问。

“还有李大奇、陈家宝和董梓轩。”张玉新回道。

“他们人呢?”

“我也不知道。”

明皓明白,在学生嘴里要了解其他人犯错的信息,多半难以得逞。于是,他就向四周张望,发现不远处餐厅靠近院墙的地方,倒是一个极佳的清净之地,他便朝那里走去。

刚到跟前,便听到董梓轩的声音:“家宝,你可真够废物的!抽口烟都能呛着!”

“梓轩,他和你不一样。人家可是乖宝宝!来,宝宝,一会儿给你买糖吃!哈哈哈——”另一个男生的声音。

“李大奇,你他妈找抽呢?”显然,是陈家宝在说话。

“你他妈敢抽——?——老师?”李大奇突然发现明皓出现在面前,吓得把手直接插到裤子口袋里。

董梓轩下意识地把手背到后边,用手指掐灭燃烧的香烟,很显然,被烫到了,咧了一下嘴。

明皓知道,这三个学生,只有李大奇是正常凭成绩考入一中的。而董梓轩和陈家宝都是择校生。

所谓择校生,也就是花高价进来的学生,他们的成绩都是在正常录取分数段以下。这些学生,不仅仅是家里花得起钱就能进入一中这样的重点高中的,还必须是有一定的社会背景,是那种学校甚至教育局都无法拒之门外的关系单位或利害相关的人士的子弟。

象董梓轩,是本市常务副市长的公子;而陈家宝则是本市一大型民营企业老总的少爷。

看到他们逍遥自在的样子,明皓非常气愤,严厉地批评道:“所有同学都在劳动,你们三个好意思在这儿歇着?四个人的活儿,让人家一个人干,你们不觉得太过分吗?”

“我们也没让他白干,说好要给他报酬的。”董梓轩分辩道。

“报酬?多少啊?”

陈家宝说:“我们答应每人给他50块钱。”

“他——,收下了?”明皓问。

“没收。”李大奇说,“但是,我们也不会让他白干的!”

“那好,现在张玉新拿出150元,雇你们把树栽上,你们愿意吗?”明皓又问道。

董梓轩冷笑道:“我们?开玩笑!——我们又不是民工!”

“你们不是民工,难道其他同学就是吗?你们觉得受雇于人是耻辱,为什么却要用钱去羞辱同学呢?你们高人一等吗?别人都能干的活儿,为什么你们就不能干?你们比别人特殊吗?”明皓越说越气,声音也不觉大了起来。

三个学生都低下头,不敢作声。

沉静了一会儿,明皓看着李大奇说:“哎?你的裤子怎么冒烟了?”

李大奇急忙把塞在裤子口袋里的香烟拿出来,扔在地上,又看看自己的裤子,没事儿啊!这才知道,上了老师的当。唉!老话怎么说的了?——“姜还是老的辣呀”!

“刚刚在新生教育时,你们学过《学生禁令》。吸烟,是什么处分?”明皓问。

陈家宝说:“记大过。”

“好啊!入学第一天,开门红!”明皓看着眼前的三个学生。

“老师,我们知道错了!就原谅我们这一回,下次一定不敢了!”李大奇率先说道。

陈家宝和董梓轩也连忙认错:“是,是。我们下不为例,就再给我们一个机会吧!”

明皓停顿片刻,说:“好吧!我这个人呢,比较民主。两条路,你们自己选:第一,我上报学校,由学校处理。”

“别,别呀!——还是您处理吧!咋处罚我们都领着。”李大奇说。

“对!咋处罚都行,就是别上报学校。”陈家宝应和着,董梓轩也使劲地点头。

“第二,就是绕着操场跑十圈。还得保证以后绝不再犯此类错误,若是再犯,数罪并罚!”

“十圈?”陈家宝比较胖,一听罚跑十圈,立刻头都大了。

董梓轩却笑了:“没事!不就十圈吗?”

陈家宝小声嘟囔说:“你是运动员,你当然不怕!”

“老师,要不我们少跑两圈,你打我们几下,行不?”李大奇笑嘻嘻地说。

“你们入班之前就没做做功课?”明皓双手交叉着抱在胸前,似笑非笑地说。

“啥功课?要考试吗?”陈家宝忙问道。

“比方说,就没了解一下我这个班主任?”

董梓轩小声说:“知道。都说你挺厉害的!”

明皓又说:“知道就好,明白人好办事!我再顺便告诉你们一点,就是——我这个人挺变态的。专门在与人为难中寻找快乐!所以,讨价还价的事,以后就免了!”

三个人面面相觑。

“那——我们去跑吧?”董梓轩说。

“别忙,先去把树栽上。记着,让张玉新休息,你们三个干活。完了之后再去跑步!”明皓又看看董梓轩,“你呢?不仅是记大过这么简单吧?早晨的事,你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还指望我也会放过你?”

“那,——你还想怎么办?”董梓轩没敢看明皓,只是怯怯地问了一句。

“和他们一起接受完处罚之后,你单独来找我,咱们再谈你的问题。”明皓说完就押着这三个人回到青春林。

植树结束之后,学生们个个满头大汗,都分头找阴凉的地方休息了。董梓轩、李大奇和陈家宝来到明皓面前。

李大奇说:“老师,我们——?”

“你们怎么了?该干啥就干啥嘛!”

“那——,现在跑,大家都看着呢!”董梓轩为难的说。

明皓看了他们一眼,没说话,而是靠着一棵大树坐下,并闭上了眼睛。

这三个人,你拉拉我,我捅捅你,谁也没敢再言声,只好悻悻地到操场跑步了。

这时,太阳已经快到头顶了,所谓秋老虎还真是挺热。各班学生都完成了植树任务,有的找地方乘凉,有的在操场上玩耍。看到这三个大热天跑步的同学,都觉得很奇怪。

女同学们都集中到餐厅楼根的阴凉处休息。倪娜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对孙雨聪说:“小哈,你去给我买瓶水,要冰镇的!”孙雨聪和她是初中同学,因为爱笑,所以得了“小哈”这个绰号。

“太累!不想动了!”孙雨聪说。

“不累我就自己去了!还用你?亏得我还把你当朋友!”倪娜不高兴地说。

孙雨聪不悦地起身去买水了!周围的同学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倪娜。

明皓看着那三个男生跑了将近三圈,就让张玉新去把他们喊回来:“告诉他们,剩下的,等太阳落下去再跑。”

陈家宝、李大奇接到通知后,立马停了下来。可是董梓轩却依然继续在操场上奔跑,直到跑完了十圈。明皓以为他该停下来了,但是没有。又多跑了一圈,然后示威似的举起拳头,又跑回到明皓身边。

“跑完了!没事了吧?”他撩起衣襟擦着汗水对明皓说。

“没事啦?——早晨的事呢?”明皓问。

董梓轩满不在乎地问:“那你说!再跑几圈?——随你便!”

明皓看得出这小子不怵跑步,就说:“一味地体罚太不人性化了。这样吧,高中课程还没学呢,也没法给你布置作业!就限你一个月之内,把初中所有要求背诵的语文篇目,都给我背下来。——中考都结束了,这个要求不过分吧?”明皓抬眼看看这个语文成绩尚未及格的特殊弟子。

“那么多!都背呀?再说,我都上了高中了,还背初中那些东西有啥用啊?——你这不是成心折磨我吗?”董梓轩嘟囔着。

“初中的内容,高考也要考。——一个月之后见分晓:要么是完成任务留下;要么是你无能,那就只好走人!我这儿不养废物!”

“谁是废物啊?背就背!有啥了不起的?”董梓轩气哼哼地走了。

第三 章 :梓轩报复明皓

植树休息之后各班学生便由教官分别带开,进行为期一周的军训。明皓站在操场边上,看着自己班级那一群散兵游勇,不时地摇头。这时,黎露走了过来。

黎露是明皓的妻子。他们是师大的同期同学,明皓是汉语言文学专业,而黎露则是数学专业。在大学里他们同在一个社团,由相识到相知,再到相爱,一路走下来,不知羡煞多少同学好友。现在两人又在同一所学校任教,而且同在高一年级,只是不教同一个班而已。

“听说你们班来了个衙内?刚入学就来了个精彩亮相。”

明皓看一眼妻子:“是啊,霸气出场!”

“这样的纨绔子弟,难管哪!”

“关键是……,唉!……你知道他是谁吗?”明皓表情复杂地说。

“是谁呀?”

“他叫董梓轩。父亲:董立行;母亲:文敏。这——,你还不知道他是谁吗?”

黎露几乎惊呆了:“啊?不会吧?这么巧?!”

明皓一脸苦笑:“哼!真不知道到底是他们欠我的,还是我欠他们的,把一个惯得没个人样儿的熊孩子送到我身边来,我还得替他们管着!”

“问题是,你即便尽心尽力地管,人家也未必愿意呀!今天开车闯校园的事不就是前车之鉴吗?”看着明皓那张愁云密布的脸,黎露不禁心疼起丈夫,“唉!不管不行;管,怕是也不行。老公,你可怎么办哪?”

“嗨!车到山前必有路。愁啥?”

……

“哎?听说今年的职称评定快开始了。这回可别领导一找你谈话,高帽那么一戴,你就又高风亮节地让给别人了!”黎露用责怪的眼神看着明皓。

“我知道。今年学校还好意思叫我把名额再让出去?别操心了,我心里有数。”明皓知道,妻子还在为去年的事忿忿不平。

这时,文艺委员韩萌萌突然跑过来:“老师,休息了,咱们商量商量联欢会咱班的节目吧!”

“好啊!”看着黎露离开,明皓回到学生中间,说,“你们都准备什么了?”

韩萌萌说:“我和倪娜跳一个双人舞。还有赵君翊和和关志鹏合说一段相声《无聊》。”

董梓轩说:“我们男生还来一个小合唱——《弹起我心爱的土琵琶》。”

明皓说:“这首歌是应该有领唱的吧?”

李大奇推了一把董梓轩,说:“领唱这不是有现成的吗?梓轩唱的可好听了!”

“是吗?你还多才多艺哪!”明皓看看董梓轩,董梓轩不好意思地笑了。此时,明皓觉得,这个大男孩其实也挺可爱的。

“听说别的班级,老师还有表演节目的呢!老师,您,是不是——也来一个?”韩萌萌试探着说。

“来一个!来一个!……”大家顿时热情高涨,有节奏地拍着手大喊道。

“没问题啊!不就是唱歌嘛!我还怕他们?”明皓爽快地答应了。

大家立刻鼓起掌来。

韩萌萌急忙制止大家,说:“大家是不是很希望明老师现在就演唱啊?”这一鼓动,立刻是全体响应,掌声更热烈了。

明皓摆摆手,说:“好了,好了!我唱!——那就唱一首我最喜欢的《大海》。”

晚上下班,明皓到车棚推出自行车。

嗯?怎么不对劲?他看看车轱辘,唉——轮胎没气了!

他从收发室拿来打气筒,可是,一边打气,一边漏气。他知道这是车胎扎破了。算了,这个时候再补车胎,得弄到啥时候?好在家离学校很近,今天就先走回去吧!他把打气筒送回到门卫室。

保安小岳见他没骑车,就问:“咋不骑啦?”

“车胎扎了。”

“啊?——准是那小子干的!”小岳返回门卫室,“我查一下监控。”

明皓也跟进来。

“你看,就是这小子!我看见他下午上学来时,在车棚里磨蹭半天。果然没干好事!”小岳指着视频上董梓轩的画面说,“你看,这是从书包里掏出个锥子,——再看,扎车胎呢!”

明皓用手机拍了下来。

……

“你今天怎么开车去上学了?你才学了几天车呀?就敢上路!发生点危险可怎么办?我和你爸都多大年纪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还让我们怎么活?”董梓轩的妈妈,市政协教科文卫主任文敏见儿子回来,就喋喋不休地责备道,“幸亏你王叔去了!要不然,看你怎么收场?——这要传到你爸的耳朵里,看怎么教训你!”

“还用我爸教训我?你们千挑万选,就给我选了那么一个破班主任?简直是暴君!”董梓轩气哼哼地说。

“怎么?他为难你了?”文敏关切地问。

“这么多年,我没遇到哪个老师敢惩罚我呢!——哼!走着瞧!”

“他居然敢罚你?难道他不知道你是谁吗?”

“他说了:犯到他手里,别说‘王叔’,就是‘父皇’都不好使!”

文敏气愤地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呢!这也太嚣张了!我就不信,他一个小小的老师能有什么本事!”

第四章 光头事件

转眼,一周的军训就要结束了,今天是最后一天。上午第一节课各班分头训练,做阅兵以及分列式评比的最后准备。后三节课的时间,就是检验军训成果的时刻,进行阅兵式和分列式的展示。

早晨上班刚进校门,明皓就被等在门口的韩萌萌拦住了:“老师,出事了!”

明皓一惊:“又怎么啦?”

“董梓轩、李大奇他们几个被胡校长撵回去了。”

“为什么?他们又闯祸了?”

“校长在门口检查仪容仪表,说他们几个的头发都太长。老师,你知道胡校长怎么检查的吗?诶呀妈呀!真没见过这么变态的!简直是奇葩!”

“别渲染了!快说。”看着韩萌萌略带夸张的表情,催促着。

韩萌萌拉着明皓,“老师,你低点头。”她把右手张开,然后把手指平插进明皓的头发里,“就这样,就这样,你看,你的头发就不合格!胡校长说了,头发的长度不能超出平放的手指的高度。这不,都撵回去剃头了!老师,你说,比赛的时候他们能回来吗?”

“应该能回来,他们不至于那么不知轻重吧?”对这几个学生,明皓心里也不是很有底。但是,事已至此,没办法,也只好等吧!

时间已经过去半节课了,明皓时不时地看看手表,董梓轩他们还没回来。

教官还在一遍一遍的强调着动作要领,一遍一遍地指导着练习口号,一遍一遍地练习军歌。

明皓则是一遍一遍地看手表。实在忍不住了,走到队里,叫出班长张玉新,“你到校门对面的理发店看看,他们几个应该在那里,让他们赶快回来。”

张玉新跑步离开。同学们的目光也都随之集中向大门方向。

缺的七个人,正好一排,外加一个领队。而且这几个学生基本都是高个子男生,排头兵啊!更要命的是,董梓轩还是领队啊!这个节骨眼儿上,上哪儿找人替换他呀?

“唉呀!没有那几个大个儿排头,咱这队伍看着就不气派啦!再说,董梓轩还是体委呢,他不在,谁领队呀?这胡校长,真是的……”韩萌萌生气地嚷嚷。

“你别说了!都嚷嚷一早上了,烦不烦哪?”后边的吴昊天说。

“哼!就你不急,都啥时候了?还拿着单词手卡!”

这时张玉新又从校门跑了回来,就他一个人。只见他边跑边向这边不停地摇手。

“唉!”几乎是异口同声。

到了跟前,张玉新对明皓说:“他们是在那里剃的头,但是走了一会儿了。”

这时,学校的广播响了:“操场上的班级注意了,请各班把队伍带到操场内集合,按班级序号列队。阅兵式马上就要开始了!”

“不等了。张玉新,准备准备,你来领队。”明皓拍拍张玉新的肩膀,“别怕!”

各班队伍集结完毕,领导也先后在主席台落座。场地周围的看台上坐了很多观众。有的是没课的教职员工,也有特意赶来的家长。此时第一节课刚好下课,所以许多高二高三的学生也前来围观。

政工处张主任主持:“龙北市第一中学2013级新生军训汇报大会现在开始——”

在热烈的掌声中,总教官带领全体教官跑步入场,演示分列式。所有的动作都是那样地整齐,十几个人犹如一个人一般。他们的动作有棱有角,却不生硬;他们的相貌说不上俊美,但是个个英气逼人,简直是酷毙了!在整个表演的过程中,时时引发阵阵掌声以及同学们的尖叫声。

表演结束后,阅兵式开始。

“标——兵——出——列——!”总教官洪钟般的声音震撼全场。

一队标兵踢着正步缓缓步入场内,人们凝神注视着。

可正在这时,就听“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一……”短促而洪亮的口令响彻运动场。

人们不禁循着声音望去,这一望,所有人都惊呆了,随即是轰动全场的大笑。只见,在董梓轩的带领下,李大奇、赵君翊等六人排成整齐的一路纵队跑步入场。而最为夺目的是,他们七个人都是清一色的光头!而更令人不解的是,他们没有跑回班级,而是径直跑到主席台前。

“立——定!报告:一年八班董梓轩等七人奉胡校长之命外出理发,现在归队。请指示!”董梓轩一本正经地报告。

他的一番话又引来一阵大笑,继而不知是谁带头,场内场外的学生竟鼓起掌来。而这几个人依然一脸严肃、目不斜视地站着军姿。

明皓心想:坏了!这几个小子今天是来者不善。如果当众轰出去,太伤他们自尊,而且既然选择这种方式出场,他们一定是早就想到后招儿了,不会善罢甘休的,到时相持下去断难收场;可是,若就这么让他们回到本班队伍里,领导会不会觉得下不来台?况且,现在他们站在那里,已经不容自己再去处置了!这些熊孩子,真不让人省心!

不管怎么样,班主任总要有所为才是啊!明皓跑步到几个学生面前,可是,几位光头弟子就像没看到他这个班主任一样,依然目不转睛的注视前方。

“你们先回班级!”明皓说,“董梓轩,带队!跑步离开这里!”

董梓轩大声说:“我们要听校长的命令!”

明皓直视着董梓轩,董梓轩却看都不看明皓一眼。

几个学生挺直腰板,静静地站立在主席台前。场内场外一下子安静下来,目光都集中在主席台上。第二节上课的铃声已经响起,可是围观的高二高三的学生却没有散去。

“这不公然挑衅吗?”胡校长气得脸都白了,他拿过话筒,看着面前的几个学生,刚要张口说话,却感到自己的大腿被轻轻地拍了两下。他低头看了看,是坐在身边的校长施敬儒在阻止他。

冷静!”施校长声音很低,但又很坚定。他转过头看看张主任,张主任立刻心领神会,站起身,拿过话筒:“现场的高二高三的同学们,请你们立刻回到教室上课!请你们立刻回到教室上课!”

可是,学生们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他,犹豫了一下,却谁也没有离开。老师们也都过来招呼学生回教室,然而,无奈,——法不责众啊。

胡校长也一筹莫展,“校长,你看这事儿——”

施校长说:“容后再议吧!阅兵式要紧。胡校长,你说呢?”

“好吧!”胡校长对着话筒,大声说,“关于发型问题,我们容后处理。现在,你们立刻回到本班队伍之中!”

“耶!”几个臭小子当众向上挥舞起拳头。

现场的很多学生竟然自发地鼓掌欢呼起来,似乎为自己长期以来痛失的酷美发型痛出了一口恶气!胡校长的表情非常复杂,似乎每一声掌声、每一声欢呼都重重地击打在他的心上。

董梓轩跑到队前,大声喊道:“立正!——左转弯,跑步——走!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

七名学生,齐声高喊:“一——二——三——四——!”他们一个个像凯旋的将士,雄赳赳气昂昂地回到八班。得意,写在他们每一个人的脸上。

看着这几个混小子,明皓简直要七窍生烟,恨不得痛扁他们一顿。但他压住了火气,走到队伍前面,静静地环视大家,举手示意同学们都安静下来。

他说:“今天咱班可算得上是出了大风头了!你们想过没有?后面的比赛,我们八班注定是全场的焦点。大家不仅要看你们头上的亮点,更要看你们的训练水平!”他提高了声音,“响鼓不用重捶,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拿第一!”同学们异口同声。

“好!我相信你们!咱们即使站在这里候场,也要站出精气神来!”明皓举起拳头用力地挥动着。

董梓轩难得的神情庄重:“都听好了,谁也不能掉链子!特别是喊口号和唱军歌的时候,有十分的劲儿得喊出十二分的气势来!”

明皓把手放在梓轩的肩上,用力捏了捏:“队伍交给你了!”他凝视着眼前的这个大男孩儿,目光火辣辣的。梓轩感受到前所未有的使命感,伸出右手,两人手掌重重地一击,“啪”的一声,是那样响!那样脆!

所有的项目都比赛完毕,由张主任公布比赛结果。

“一年一班,81分;一年二班79.5分;一年三班87分;一年四班91.5分……”每出现一个新的高分,就是一阵欢呼,是本班学生为自己庆祝。

“一年八班96分!”

八班沸腾了!欢呼声震耳欲聋。韩萌萌高兴得跳了起来。

明皓赶紧制止:“静一静,后边还有五个班呢!”

张主任继续公布着各班的成绩:“一年九班92分;一年十班87.5分。”

董梓轩攥着两个拳头,凝神屏息。

“一年十一班88分。”

“耶!”每公布一个新的分数,李大奇都要喊一声。

“一年十二班94分。”

“一年十三班79分。”

陈家宝双手合十:“最后一个,最后一个……”大家的心也都在此刻收紧了。

“一年十四班78分。”

所有班级,八班最高!

激情在此刻再也无法克制了!欢呼跳跃,八班如欢乐海洋里涌起的一股巨浪,在校园里激荡。

董梓轩一把抱住明皓:“第一!第一!”明皓也紧紧抱住梓轩,一股热热的感觉在心里蔓延。而李大奇等人则把教官抬起来,抛上去,再接住,再抛上去……

“好感动!我拍下来了。”不知什么时候黎露来到身边,她用手机拍下了一个个精彩的瞬间。

韩萌萌跑过来:“我看看,我看看有没有我。”她从黎露手里拿过手机,一张张翻看。突然,她抬头仔细地端详着明皓和董梓轩,“哎!我有一个大发现哦!你们看,董梓轩和咱们明老师是不是长得很象?”

路嘉怡看看这两个人:“你别说,真的好像!就是头发不一样。”

董梓轩摸着自己的光头,带着几分得意地说:“谁说头发不一样?我的头发也是自来卷儿,只是来的第一天就剪短了,看不出来了。”

明皓把手机从韩萌萌手里拿过来交给黎露,“大家站好了!马上要颁奖了。”

第五章 打仗事件

颁奖结束了,各班同学都带着不同的激动回到班级。李大奇、陈家宝和张玉新还沉浸在喜悦之中。在卫生间,李大奇用冷水洗着发热的胖脸,张玉新伸手摩挲着大奇的光头,“你们咋寻思的,来这么一手?”

“哎?是不是监狱的大墙倒了,跑出来几个劳改犯,流窜到咱一中校园里了?”继而是一阵大笑。

李大奇、陈家宝他们回头一看,见是十四班的五六个男生在他们身后嘲讽地笑着。

李大奇刚刚的兴奋瞬间转化为怒火:“你们说谁呢?”

“说别人能对得起你们吗?秃驴!”头上长了一撮白发的大个子男生,双手抱膀,斜着眼睛看着他们。“谁惹着你了?”李大奇说,“你他妈想找茬吧?”

“没惹着我吗?孙子,装什么糊涂?“白毛又前一步,身体几乎贴在大奇的身上,“张主任公布我们班分数的时候,你们起什么哄?“

“我们起哄?”李大奇一头雾水。

张玉新和陈家宝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白毛身边的一个瘦子斜着眼睛,一脸的不屑:“看这几个孙子这怂样!敢做不刚当。”

张玉新赶紧上前,试图把大奇和白毛分开,免得擦枪走火:“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有话好好说。”

“误会?误会个屁!公布我们班分数的时候,你们他妈的连蹦带跳,嗷嗷的直叫唤,咋地?看我们没你们班分数高是吧?你们牛逼呗?”瘦子说。

白毛越听越气,一把扯开张玉新,冲着李大奇:“看看你们一个个的,剃个秃瓢儿,还没比赛呢,就整那么一出儿!想出风头?一中没人了?轮着你们出来充英雄?怎么着?要在龙北一中立个万儿?不撒泡尿照照,想当老大,你们也配?”一边说一边揪住大奇的衣领。

张玉新从小没见过这阵势,现在,真的懵了,只是一个劲地喊:“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嘛!”

“好好说?行啊!你们跪地下,给哥几个磕三个响头,再叫三声爷爷,咱们就算完事。这简单吧?”白毛斜眼看看八班的三个人说。

李大奇回手也抓住了白毛的衣领:“还真是故意找茬的!孙子,你想什么美事儿呢?——做梦呢?说!想怎么着吧?”

“还他妈挺硬气!猴子,把门锁上!让你硬气!老子今天就让你明白明白什么叫规矩!”

他对着大奇的脸就是一拳,但是李大奇早有防备,躲过了。

李大奇在初中就是群架堆里的干将,面对这几个人,是毫不示弱。他顺手操起水池边的一把拖布对着白毛等人抡起来。与此同时,还没等瘦猴锁上门,陈家宝早已跑出去了。

对方五六个人围攻李大奇和张玉新二人,瞬间,一直试图讲理的张玉新就被打倒在地。

白毛看着倒在地上的张玉新,歪咧着嘴,笑道:“弟兄们,小爷我还没找到撒尿的地方呢!你们看住那个秃驴,我放放水。”

其他人心领神会的哈哈大笑,白毛就冲着张玉新撒起尿来。张玉新痛苦地想挣扎起来,可是,一阵剧痛,动弹不得。他只得把脸侧向一边。

李大奇见此情景,气血顶得涨红了脸,顺势抓过身边的瘦猴,把拖布杆横在他的下颌处,来了一个锁喉,吼道:“畜生——!你们放开我兄弟,不然我勒死他!”

十四班的几个人被吓呆了!连白毛吓得连尿都憋了回去。

白毛看看惊慌的瘦猴又看看李大奇横在瘦猴脖子上的拖把,说:“你要挟我?有种你就勒死他!——别忘了,我手里也有你们的人。”说着他也抓住张玉新,想以此要挟李大奇。

瘦猴急忙求救:“大哥,别乱来!这小子他会玩命的!”

“你小子这点出息!——以后别说是我兄弟,跟你丢不起这人!”他低头看看抓在手里的张玉新,嗯?不动了!他松开手,张玉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李大奇急了,撒开拖把,把瘦猴一脚踹开,狠命地抡起拖布杆照着白毛的头就是一下子,血瞬间就染红了那撮白毛。

白毛一手捂住头上的伤口,一手指着李大奇向那几个兄弟喊道:“抓住他!抓住他!”

就在这时,卫生间门外跑过来很多人:“开门!开门!”继而是紧促的敲门声和叫喊声。——门是被瘦猴在里面反锁了。

“咋办?他们班的救兵到了!”瘦猴有些惊慌失措。

李大奇抢前一步冲到门口,白毛等人一起用力把他拉住。又是一阵撕扯,寡不敌众,大奇被拉扯到里边。

门外的人是陈家宝喊来的,董梓轩冲在最前面。

明皓也闻讯赶来了,见叫门不开,陈家宝说:“把门砸开!”

“闪开!”明皓卯足了劲,使劲一脚,门开了!

大家一涌而进,只见白毛等几人都围在大奇身边,白毛用胳膊勒着大奇的脖子。明皓一手一个,把瘦猴和另一个男生抡到一边,又飞起一脚,白毛就被踹坐在小便池里。

“这小子,他——往班长身上撒尿!都尿到脸上了!”李大奇说着,眼圈红了。

董梓轩一听,立马冲过去,对着便池里的白毛就抡起了拳头,不料,却被明皓挡住了:“住手!”

“他还他妈是人吗?——往班长身上撒尿,不是羞辱我们全班吗?”董梓轩不服气地说,“再说了,你刚才不也打他了吗?”

明皓说:“救人要紧!懂不懂?——快叫120!”

这时胡校长也赶到了,“这几个人交给你了!”说着明皓就抱起张玉新跑了出去。八班的同学也都跟着一起跑出去。

120急救车还没到,语文组的老师杜涛连忙开来自己的车。明皓、董梓轩抬着张玉新一起上车,顺便也带上了白毛,车飞快地驶出校园。

董梓轩借过明皓的手机:“王叔,你能来一下人民医院吗?有点麻烦事……,不是我,我同学被打了,昏迷不醒。——对,对,我们正往医院去呢!好的,好的。拜拜,王叔。”

“你什么事都找你王叔?”明皓接过手机。

“那是!我家长会都是我王叔代表。——你不知道!找我王叔,绝对好使。没有他办不明白的事儿!”董梓轩一脸的崇拜。

明皓看了一眼梓轩,说:“比你爸妈还管用?”

“咳!我爸?我哪敢找他呀!我妈——我一天也说不上几句话。”

明皓看到白毛头上流了血,问到:“你怎么样?给你家长打个电话,不管是你的伤还是他的伤,都需要双方家长在场。”说着把电话递给白毛。白毛没有打电话,而是发了一条短信,发完之后就把手机里的短信内容又删除了。

董梓轩不屑地看着白毛:“就你,还想拔份儿?告诉你,你赶紧回家烧香拜佛,保佑我兄弟平安无事。不然……”看到明皓剑一般的眼光,他停住不再言语。

“玉新,你醒了!告诉我哪里不舒服?”看到张玉新睁开眼睛,明皓喜出望外,董梓轩和白毛似乎也松了一口气。

张玉新看着抱着自己的班主任,委屈地说:“老师,不是我跟他们打仗,是他们打我。”

“我知道,我知道。——快说哪里不舒服?”

“晕,恶心。”

董梓轩说:“你就是没经验!打仗这种事,你越斯文就越挨打!要不怎么说‘狭路相逢勇者胜’呢?——这帮孙子,就他妈让老实人惯的!”

明皓厉声喝道:“闭嘴!”

白毛坐在车里也没敢说什么。

明皓对杜涛说,“哎,老杜,你能再快一点吗!”

“我这还不够快?”杜涛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明皓,“哎,我说,你这个班可是够操心的!刚才阅兵式的时候就看出来了,都不是省油的灯。”

董梓轩明显不满杜涛的说法:“我们只是理性地抗议。再说,我们也给老师争脸了!得第一那么容易呢?不说别人,就我们几个,剃完头出来,在篮球场练了多长时间呢?”

明皓瞪了梓轩一眼,说:“剃完头为什么不抓紧回班级,你知道大家等得有多着急吗?还剃个光头!——你去少林寺呗!回来干啥?出洋相!”

杜涛笑笑说:“剃光头表示的是一个态度——对学校要求的抗议。早回班级,——能有这样一个出场效果吗?你说我说的对吗,小伙子?”

董梓轩偷眼看看明皓,笑了。

明皓一行人到了医院,董副市长的司机老王,也就是董梓轩的那个王叔,和急诊科李主任已经等在医院急诊室门口。李主任立即安排给张玉新和白毛做检查。

白毛只是皮外伤,处置一下就可以,也不需要缝合。只是张玉新身上多处淤血,并有脑震荡的症状,需要留院观察。张玉新的家长和白毛的家长也相继到了医院。

玉新妈妈看到儿子伤成这样,止不住痛哭流涕,:“我们招谁惹谁了?给打成这样!我儿子从小就听话懂事,从来不跟人打仗。这,——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明皓正陪着张玉新父母送玉新去病房,所以就有杜涛陪着白毛处置伤口。

白毛爸爸看看杜涛问:“你就是老师?”

杜涛说:“对,我是老师。”

白毛爸爸不由分说,上去就是一拳,打得杜涛一个趔趄。

“你为什么打人?你是谁呀?”杜涛简直是被打得莫名其妙。

“我是谁?我是你爷爷!敢打我儿子?你也不打听打听!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老子今天就弄死你!”说着,白毛爸爸还要往上冲。

白毛拦住了父亲:“爸,你弄错了!不是这个老师。”

明皓等人走得并不远,听到声音立刻赶了过来。司机老王马上掏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白毛指着明皓说:“是他!”

白爸爸冲着明皓走过来:“你是老师?是你打我儿子了?”

明皓看看白毛,说:“打你儿子?要说打,也算是吧。不过你没问问你儿子该不该打?”

白毛爸爸进来时还带了三个人,这时都向明皓聚拢过来。董梓轩一看情况不对,赶紧站到明皓身边,杜涛也凑了过来。

白毛爸爸抖着一脸横肉,说:“我的儿子,要说该打,也只能是老子亲自动手打。别人?哼!敢打他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明皓轻蔑地一笑:“怪不得你儿子这么霸道!你们家族基因真是强大呀!事情的来龙去脉你弄清楚了吗?我是踹了你儿子一脚,你自己问问他,在什么情况下我踹他的?”

“什么情况你也不能动手打学生!还人民教师呢?什么素质?我找你们领导告你去!我把你的事情发到网上去,我搞死你!”白毛爸爸被赶到的保安拦着,但还是跳着脚指着明皓大声叫喊。

“你随便!在危急时刻要是保护不了自己的学生,我就不配做一个老师!我只恨我去得晚了,才让你儿子如此欺辱我的学生!告诉你,下次再有这种事情发生,我照打不误!至于你儿子,就是欠揍!”明皓也是气愤难平,看到杜涛嘴角边流出血来,更加激动。

董梓轩用异样的目光看着明皓,他真没见过这样的老师!

白毛爸指使带来的几个人:“把他给老子录下来,发网上去!”说着,自己也拿出手机啪啪地拍照。董梓轩急忙上前阻拦,结果被五大三粗的白毛爸爸用臂肘直接拐个跟头。

“你敢打我?”董梓轩从地上爬起来,就向白毛爸冲上去。

“吆呵?小子,胎毛还没退呢,就敢和老子耍横!——去你的吧!”抬起腿就向梓轩踢去。

明皓一个箭步窜过去,护住了梓轩,但自己被重重的踢了一脚。

梓轩看到明老师为了保护自己而被踢,更是怒火中烧,“你还打我们老师!我跟你拼了!”无奈,被明皓紧紧抱住,挣脱不出来。

“你总拦着我干啥?”梓轩冲明皓吼道。

这时,三名警察急匆匆地赶过来:“都住手!怎么回事?”

司机老王说:“是这样,学生在学校打仗,受了伤,这两位老师送学生来医院。可是这位家长呢,就把两位老师给打了。这不,你看这位老师的嘴角还有血迹呢!”他一边说一边拉过杜涛。

警察正在了解情况,明皓的手机响了,是胡校长。明皓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就挂断电话。

他看看大伙,说:“胡校长的电话,其他几个打仗的学生的家长都到学校了,咱们是不是也该回学校了?”

民警和老王商量了一会儿,对明皓以及白毛爸爸说:“这件事既然我们接警了,就要调查清楚。我们也和你们一起回学校,走吧!”

白毛爸爸却在走廊的椅子上坐下来,“不行,不能走!我儿子伤这么重,得住院治疗!”

急诊科李主任说:“我们检查过了,你儿子只是皮外伤,没大问题。”

“没大问题?在学校,我儿子被他们吓得撒尿撒了一半就憋回去了!还能没大问题?——我可就这一个儿子!还指着他传户口本呢!”白毛爸爸还在坚持。

“你儿子能不能接户口本我们管不着,但是他撒尿撒在哪儿了?——这件事咱们必须弄明白!”明皓斩钉截铁的说。

第六章 打仗后续

学校小会议室里,打仗的双方学生及父母、施校长、胡校长、张主任还有两个班的班主任以及杜涛都参加了调查会。

董梓轩也跟着李大奇和陈家宝来到会议室。

“你来干啥?”明皓问。

“我也是当事人啊!——最起码我是见证人!”董梓轩挨着李大奇坐下。

张玉新妈妈在医院陪护儿子没有来。

张玉新父亲首先说:“我儿子给学校添麻烦了!是我们没教育好孩子。好在没伤得太重,我们只希望以后别再打我们孩子就行了!我们没啥别的要求。”

明皓忙抢着说道:“玉新爸爸,您先别忙着表态!——在整个事件中,张玉新没有一点过错。添麻烦的不是玉新,而是寻衅闹事的人!”

“你的意思是十四班的学生呗?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小孩子打架,不能把责任都推给另一方吧?”白毛爸爸晃动着手指上的大金镏子,辩解说。

“你理解的不准确!严格地说,是你儿子挑起的事端,也是你儿子率先动手,其他人都是受你儿子指使。——最不能让人忍受的是,你儿子毫无做人的底线,当众往张玉新身上甚至脸上撒尿!这是什么行为?”明皓重重地一拍桌子,“这是地地道道的校园霸凌!——即使家长想息事宁人,我这个班主任也绝不答应!今天我的一个学生被欺凌,我们忍了!那么,是不是意味着我所有的学生都可以任人欺侮?”

“你作为一名教师,一脚把我儿子踹到便池里,这是什么行为?”白毛父亲看看在座的警察,说,“我要报警!老师当众殴打学生,还有没有王法了?”

警察说:“你要是想讨个公道,可以起诉他!——不过,他踹开你儿子的时候,你儿子正对李大奇实施侵犯,老师救学生,是绝对的正当防卫!”

“说我儿子往那谁——身上撒尿,谁看见了?你们班就那两个学生,当然向着自己说!十四班还有好几个学生呢!也得听听多数人的说法吧?”

明皓把一个方便袋扔到桌上,说:“这是张玉新的校服,还有——”他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透明塑料袋,说,“这是护士给张玉新擦脸的药棉。——可以和你儿子比对一下嘛,看看上面是不是他的尿液?”

董梓轩小声对李大奇说:“嗳——?我现在有点不讨厌他啦!”

“我就没讨厌过他!——虽说他惩罚跑圈,是狠了点!但是,没象初中老师,屁大点事都捅到学校去,还动不动就得请家长!”李大奇说。

白毛爸爸小声对十四班的其他家长说:“大家都来了,你们也说几句啊!”

警察说:“刚才我们已经分别跟当事人都调查过了。施校长,有几个学生我们得带走!”又对白毛爸爸说,“你也得跟我们回局里。你在医院公然殴打老师,已经触犯了治安处罚条例。”

……

星期一,高一新生正式上课了。照例,早晨是升旗仪式,然后是周会。周会主要是总结上一周工作,布置下一周工作。也要公布一周来的好人好事或对犯错误学生的处分决定。

周会结束,各班带回教室。

李大奇长出了一口气:“老天保佑,没给哥们儿我处分!“

“老天保佑?老天认识你是谁呀?是皓哥保佑你,糊涂蛋!皓哥都和胡校长吵起来了!”董梓轩照着大奇的光头使劲拍了一下。

“啊?那不是把校长得罪了?”陈家宝说。

李大奇对着家宝的胸口捶了一下:“你以为都像你呢!遇到事儿就知道躲!”

“你小子别丧良心啊!不是我急中生智去搬救兵,你也早被人家撂倒了!”

董梓轩接过话头:“上梁不正下梁歪,这话太对了。那白毛他爹可真够孙子的!非咬着大奇和皓哥不放,说把他儿子打坏了,要处分都得处分。还说,他儿子不满16周岁,按《未成年保护法》,不能开除他。”

“那,学校的意见呢?咱们老师又是咋说的?”大奇急切地问。

“老师说:”董梓轩模仿着明皓的语气,“如果面对校园霸凌都能像李大奇一样奋起反抗,那么,白毛之流还敢肆意妄为吗?如果这种反抗也要被处分的话,那么我倒想问问各位领导,是不是被欺负者就该老老实实忍受?《未成年保护法》到底是保护好孩子还是保护坏孩子?”

韩萌萌进到教室就嚷嚷:“什么《未成年人保护法》?白毛只是开除学籍留校察看!那个孙子,简直就是人渣!就该直接撵出去!”

“就是!害得班长都脑震荡了。”路嘉怡也忿忿不平。

董梓轩说:“一想我就窝火!两次出手,都被老师给挡住了!——没打上那混蛋父子!”

路嘉怡说:“这事儿你都磨叨几回了?老师那是保护你呢!——大奇还有老师当时动手,都属于正当防卫。人家白毛停止侵害了,你再动手打人,就是你违法了!——法盲!”

“啊——!明白了!”董梓轩恍然大悟。

韩萌萌话锋一转:“不过,通过这件事,我发现咱明老师真是帅爆了!在我眼里他秒变两米八!明确表态:我,韩萌萌,从今往后就是明皓的死忠粉!明老师——我的男神!”

“哼,你男神?那是我皓哥!”董梓轩自豪地说。

李大奇揪住梓轩的耳朵:“你还要不要面子?大家同在一个屋檐下,凭什么是你皓哥呀?要叫皓哥大家都叫!”

“这,你们可别不服气!记得前天晚课前吧?黎露老师带着甜甜在操场玩,甜甜管大家都叫哥哥姐姐,唯独到我这儿,黎老师说得叫叔叔。明白吗?你们是甜甜的哥哥,而我,则是她的叔叔,——也可以说就是你们的叔叔!”说完梓轩转身就跑,恰好和进来的明皓撞个满怀。同学们看到梓轩那尴尬的样子,忍不住哄堂大笑。

“没听着上课铃声吗?都回到自己的座位!“明皓大步走上讲台。

第七章:抢夺篮球场

下午第三节课,是学生们最喜欢的体育活动课。学生可以自行选择自己喜欢的项目自由活动。

学生们大半都出去了,教室里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个人。

吴昊天的妈妈又来到教室,坐在儿子身边,剥开一个香蕉,递到儿子嘴边。然后又把插管插到牛奶盒里,放在课桌边,静静地看着儿子做着练习册,脸上细碎的皱纹里都盛满了自豪。

“你就不能小心点!让你干点啥都得惹出点麻烦!”倪娜突然厌烦地嚷道。

“你让帮你去接一杯水,水杯端回来,你倒是接稳了啊!——你咋啥事都怨我?”孙雨聪委屈地辩驳着。

倪娜还在训斥:“你非等我转身的时候递给我?一天呆头呆脑地,啥事也办不好!”

刚要出门的韩萌萌折了回来,对倪娜说:“孙小哈是你的使唤丫头啊?要喝水,你不会自己到饮水机去接?——这么欺负老实人,你就不怕遭报应?”

“我们俩是好朋友!她愿意伺候我!碍你啥事啦?——还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你这么护着她,是为了她吗?还不是做给赵君翊看的?”

赵君翊是孙雨聪的亲表哥。家在外地,因龙北一中的教学质量远近闻名,所以,特意来此地就读,就住在姑姑家里,也就是孙雨聪家。

韩萌萌撸起袖子,说:“你再说一遍!……”

就在此时,陈家宝慌慌张张的跑进来:“老、老、老师呢——?”

“怎么啦?出啥事啦?”屋里的几个人都不禁问道。

“要打仗……!咱班占好的篮球场被别人霸占了!”

倪娜急忙问:“打仗?那——董子轩一定在场了?”

韩萌萌说:“废话!他是体委,他不在?可能吗?”说完这话,韩萌萌似乎从倪娜的反应中看出点什么。

吴昊天站起来说:“还不快去办公室找老师!”说完,却被他妈妈强拉着坐下。

……

明皓的确是在办公室。他换上球鞋,正准备去球场和学生们玩一场篮球。可是,却被王溪蔚堵在屋里。

“老师,这节体活,咱俩切磋一下如何?”说着,王溪蔚从身后亮出一副乒乓球球拍。她身后还站着赵莹、丹丹等几个人。

看来,又是来着不善啊!很明显是挑战的!可是——,体育确是明皓的长处,但是,这小小的乒乓球,他还真是玩不转!而王溪蔚,则是市乒赛的冠军。——这不是挑战,是要给我个下马威呀!

“去去去——!有多远给我走多远!”明皓故意做出生气的样子。

“老师,你这就不对啦!——哪能这么对待学生的盛情邀请呢?太不友好啦!”王溪蔚笑嘻嘻的说。

“你拉着我跟你比乒乓球?那不如同姚明和潘长江比身高吗?——公平吗?”

“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嘛!”后边赵莹等人跟着起哄。

邻桌的杜涛老师幸灾乐祸的说:“哈哈!——你也有今天?”他又对几个学生说,“干得漂亮!”

丹丹说:“老师,您是不是不敢去啊?——要是不敢,就明说呗!”

“你咋说话呢?咱们老班怕过谁?——不就是一场比赛嘛?走——老师!——不能让她们几个丫头片子给瞧扁了!”于天洋说着就过来拉明皓。

“你们今天到底是几个意思?——明说!”明皓问道。

“先打球!其它的——完了再说!”小小丫吴桐躲在其他几人后面冒出了一句话。

同办公室的物理老师吴老师见此情势,忙过来问:“你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啊?”

吴老师是吴桐的妈妈,父母都姓吴,在班里年龄最小,因班里有一个翟小丫,所以大家就称她小小丫。

……

正在相持不下时,韩萌萌跑过来:“不好啦!……老师,快去……篮球场……,要打起来啦!”

“怎么回事?”明皓起身就往外跑,其他学生也顾不得比赛的事了,一起跟着跑了出去。

“这些学生,真不让人省心!——够他弄的!”杜涛说。

……

此时的篮球场真是剑拔弩张!

一中因异地重建,篮球场地并不算小,可是体活课都是按年组安排,活动的学生多,所以,多少场地都不够用。

几年来,学生中已形成了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哪个班级把篮球放在篮球架下,这个球场就等于被预先定下了。

董子轩怕抢不到球场,下午还没等上课,就把篮球放在了选好的篮球架下,稳妥起见,还用胶带特意固定了一下。

可是,第二节下课老师多讲了几分钟,等下课他们冲到场地时,这儿已经被七班的学生占领了。

“董子轩,你不是说早就占好场地了吗?——哪有咱们的地儿啊?”李大奇责怪道。

“我是占好了!你看——篮球还在那儿呢!”董子轩指着篮球架说。

“七班学生这是生抢啊!”

“不能惯他们这毛病!”

“对!抢回来!”

……

董子轩拿起自己放在球架下的篮球,举起来,喊道:“哎——!你们停下来!这个场地我们先占下了!——你们再找别的地儿吧!”

“你们占下了?占了场地人不来?——占着茅坑不拉屎啊?”

“就是!——这儿又不是你们家的!谁来了就归谁!”

……

七班学生七嘴八舌,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

“第三节是体活课!上课铃还没响呢!怎么能说我们不来呢?你们先玩一会儿倒也行,现在我们来了,你们就该把场地让出来!你们——懂不懂规矩?”董子轩有些急了。

可是,七班学生正玩在兴头上,哪还顾你急不急?根本再无人理会董子轩的话。

董子轩哪里受得了这个窝囊气?他直接冲进场内,纵身起跳,一个篮板,把球抢到自己手里。

这下,七班学生可急了眼了,一窝蜂地冲到董子轩身边抢夺篮球。李大奇、赵君翊等八班的男生也加入了混战……。

……

“都住手——!”明皓等双方安静下来之后问道:“怎么回事啊?打篮球呢,还是打橄榄球呢?”

“我们正玩儿着呢!你班学生上来就生抢!”七班的体委抢先说。

赵君翊说:“真是恶人先告状!”

“哦——!这么说——是我们班不讲理呗?”明皓问,“你们来的时候,看没看到篮球架子下面有球?”

“没注意。”

“哦!——篮球是小点,不容易注意到!那——,来的这么多人,你们看没看到?”

“看到了怎么样?他们来晚了!”

“哦!——那么,打上课铃了吗?”明皓慢声慢语地问。

“没注意!”

“这不行啊!你们注意力这么差,怎么能专注学习呢?还是回去练练注意力吧!”明皓把梓轩手里的篮球交给七班的体委,说,“既然有规矩,就得按规矩来办!否则,不乱套了吗?——这个场地,你们必须让出来!”

七班学生极不情愿地离开场地,边走边说:“就看咱们班主任不在呗!”

“哎——?回来回来!怎么着?是说我以大欺小,是吗?”明皓问。

七班学生没回答。

“这么着——!再给你们一个机会。——你们挑个人出来,咱们赌一把。谁赢了,场地归谁。——怎么样?”

七班体委听明皓这么一说,忙问:“赌什么?”

“咱们比罚球。五个球,敢不敢?”

“跟谁比?”他们刚才见识了董子轩的摘篮板的身手,想必投篮也不会太差,就说,“你们体委除外!”

“体委除外?——那就跟我比吧!”

“行!”

“谁先来?”

“您是老师,你先来!”

“行!就我先来!”明皓接过球,在地上拍了几下,举手一投,一个漂亮的抛物线,球重重地砸在篮板上——没进!而且离篮筐差的很多!

“唉——!”八班同学几乎是异口同声。

七班体委上场了,他也是拍了几下球,然后翘起脚,一投,球稳稳地进入篮筐。七班同学兴奋得使劲鼓掌。

明皓说:“这不公平吧!你是体委,你能上。我们班体委怎么就不能上呢?——不讲道理嘛!”

“讲好的嘛!愿赌服输!”七班学生坚持道。

明皓脱掉外衣,说:“既然讲好了,那也没办法了!”他看了一眼自己班的学生,“输了可别怨我啊!”

第二次投篮,明皓看了一眼一脸凝重的董子轩,微微一笑,举手一投,又是一个漂亮的抛物线……

董子轩、李大奇、赵君翊,还有一群前来助阵的八班同学,都屏住了呼吸。

这时,只见那只篮球直接落进蓝中,连篮筐都没沾。

这回轮到八班同学鼓掌了!韩萌萌兴奋地跳了起来。

第二次,七班没进。

第三次,明皓又是一个空心蓝!篮筐像是有着巨大的吸引力,把篮球紧紧地吸了进去。

该七班体委上场了,他稳定一下心绪,瞄了一眼篮筐,果断投出,——球进了!

2:2

第四次,明皓又投进了!而七班没进!

3:2

最后一个球。

七班学生说话了:“老师,要是打平了,怎么办?”

“打平了就一起玩喽!你们的意思是——我这个球投不进去——?”明皓话音未落,篮球已经应声入网。

八班同学这回不是鼓掌了,而是欢呼雀跃!而七班的体委也没再投最后一球,直接招呼本班学生走人。

“一起打吧?我给你们当裁判!”明皓询问八班同学。

董子轩回头喊道:“别走了!咱们比一场怎么样?”

……

“我的男神!——真酷!”韩萌萌似乎还在回味刚才明皓投篮的那个情景。

“你的男神还真多!”倪娜瞥了一眼韩萌萌,又看看赵君翊。

韩萌萌听了倪娜的话,眼睛盯着董子轩,心里盘算着。

第八章 : 特殊的“礼物”

转眼教师节就要到了。上完课,明皓刚回到办公室,就被英语教师艾莉莉叫到茶水间。

艾老师从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说:“明老师,这是你们班陈家宝家长送来的。啥都没说,放下就跑了!——你看,这儿有一个卡片!”

明皓拿过卡片,上面写道:家宝成绩不好,扯班级后腿,让老师费心了!这孩子自尊心强,请老师体谅!万分感谢!

“你看怎么还回去合适呢?这礼物咱不能收。”艾老师问。

明皓了解艾老师的为人,做事原则性极强。她原本已经过了退休年龄,但因学校外语师资实在是匮乏,而艾老师又有一定的影响力,学校是一再挽留,再加上她本人对工作的不舍,就延迟了退休。这次能教八班的外语课,着实让明皓喜出望外。

和艾老师搭班,一是省心,二是放心。说省心,是艾老师上课,从来不会给班主任找麻烦、出难题。当班主任,最怕的就是科任教师责任心不强或者压不住课堂,以致班主任总要为之善后。但艾老师则不然。她的课堂总是即热情洋溢又井然有序,从不需要班主任为她压阵,所以班主任非常省心。

而且艾老师不仅是上课认真,对学生要求也非常严格,无论是默写单词还是背诵课文,如果有人没有完成,那就绝对别想回家,当然了,艾老师也是一直奉陪,直到完成为止。所以艾老师所任课班级,学习成绩一直都是名列前矛。有艾老师这么一把硬手,班主任当然最为放心。

“艾老师,要我看,礼物现在就退回去也不大好,容易让家长心里不安。要不换个方式或换个时间再退好不好?”其实明皓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哎!这些家长啊,往往把事情弄复杂了,总想让老师多关注一下。其实,老师和学生,说得不好听,就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是休戚相关的。家长不送礼我们就不管了?这也太看低我们了!况且我们也要成绩的,能让一个学生掉队吗?就像这个陈家宝,外语底子太差,这些天,我每天都给他留一部分初中练习题,再加上现在学的,双管齐下,只要他坚持下来,外语的问题还是不大的!”

“是不是就为了您对陈家宝的额外关照,人家家长心里过意不去了,才特意表示一下吧?”明皓觉得就是这个原因。

“咳!多余。成绩上去了就是一份大礼!——东西交给你了,你想办法帮我还回去吧。”艾老师转身就要走,被明皓给叫住了,“艾老师,这怕不合适吧?”

“你们班的事,你想办法吧!这节是你们班的课,我得赶紧走,上课铃都响了。”艾老师走了。

明皓拿着礼盒不知所措,杜涛从自己班级回到办公室,见到明皓,笑笑:“怎么?受贿了?”

“去你的!”明皓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唉!人各有志,追求不同。艾老师,活得纯粹!不像有些人,长袖善舞啊!”杜涛感叹道。

俩人一块回到办公室,明皓看着礼盒:“这,我咋帮着还回去呀?人家又不是送给我的。”

杜涛说:“你先不要说这个!我提醒你呀,你们班象是有早恋的苗头!你得小心了!”

“啊?这么快!这才来几天呐?是谁?”明皓很是震惊。他知道,班级里的学生恋爱,就像流感病毒,极易传染。

“我也不是很确定。但十有八九是那么回事。”

“别卖关子!快说,是谁?”明皓着急地说。

“那天,我在咱们校内超市看到你班……”

杜涛话没说完,八班的英语课代表倪娜就气喘吁吁地跑到办公室:“老师,你快去班级看看吧!艾老师晕倒了!”

这个消息更令人震惊!明皓立马起身奔向班级,杜涛也紧随其后往八班教室跑。

……

经医生检查,艾老师是由于情绪激动导致血压骤然升高,以致脑出血。好在出血量不大,再加上送医及时,所以没有生命危险,但以后,怕是站立、行走都成问题,更别说上讲台了!

“你说,好好地,怎么就发生这事儿了?”杜涛叹了口气。

明皓内疚地说:“都怨我们班学生,我没教育好,气着艾老师了!”

艾老师的丈夫从病房走出来,听到二人的对话,说:“谁也不怨,就怨我,没坚持让她退休。孩子在厦门,我们老两口也在那里买了房子。本想她退休了,我们也该安度晚年了,享受一下天伦之乐,也能帮忙照顾一下小孙子。打算的挺好啊!可一真到要退休,她就跟丢了魂似的!说半辈子跟学生在一起,跟前儿没了学生,心都空了。这整个一个暑假她都失魂落魄的,我也不忍心,就随她了。——唉!谁知道出了这事!”

……

明皓和杜涛回到学校。

尽管明皓已经在倪娜那儿了解了大致的情况,但他还是要再详细调查一番。

他先找到当事人陈家宝,问:“今天的事到底怎么回事,你把前后经过写一个书面材料,好吗?”

陈家宝没吭声,只是点点头。

“到我办公室写吧,肃静些。”

“我能给我妈打个电话吗?”

“行。最好请你家长来一下。”说完,明皓又去找其他同学了解情况。他先后找了几个同学,大家的说法基本和倪娜讲述的相同,问题的关键还在于陈家宝。

明皓觉得有必要和陈家宝认真谈谈。他回到办公室:“写得怎么样了?我看看。”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是真真儿的吓一跳!只见陈家宝在稿纸赫然写着“绝命书”三个字。

明皓沉默一会儿,压了压心中怒气:“你写的?”

“是。”

“不想活了?”

“是。”

“谁怎么你了?你还不想活了?”杜涛听到他们的对话赶紧凑过来,看了一眼那个“绝命书”说。

明皓对杜涛说:“看着他。”说罢就急匆匆的走出办公室。

他先给陈家宝爸爸陈川打了一个电话,要求他立刻到学校来,但没提“绝命书”的事。然后又回到班级,把学习委员路嘉怡、英语课代表倪娜、陈家宝的同桌李大奇及旁边座位的董梓轩叫到小会议室。然后给校长施敬儒、副校长胡正理分别打电话。所有人都到了小会议室。

大家等了很久,陈家宝妈妈蒋美娜才姗姗来迟。

明皓首先请同学们还原了英语课冲突的情景:

英语课一向是陈家宝最紧张最头疼的一个科目,每次上课前,他都是带着耳塞,不是叨咕着单词就是忙着背诵课文。可是今天,他却异常轻松。

同桌李大奇好奇地问:“你咋不背单词了?不怕英语老师提问你?”

“今天不会提问我了!”陈家宝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昨天不都说了么,你没答对的今天还提问你。”

“不会了。不信你等着瞧!”陈家宝诡异地一笑。

正说着,艾老师走进课堂。课前礼毕,照例是提问前面学过的知识。

“陈家宝——!”艾老师首先提问道。

李大奇忍不住“噗”地一下笑出声来,他赶忙趴在桌上,可双肩还在不停地抖动着。

陈家宝气哄哄地把书摔在桌子上,引得全班同学都齐刷刷地把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不会!”他气哼哼地说。

艾老师也有些不高兴:“我还没提问问题呢,你怎么就知道不会?”

“反正——我啥也不会!”

“不会就学呀!难道不会还有理了?还值得你这么理直气壮?——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我知道——你一直看不上我!每天你要不折磨我,你心里就难受,是吧?”陈家宝似乎是越说越气。

艾老师脸色突然涨红:“你……你说我是在折磨你?”

“难道不是吗?你就是想天天挤兑我,好把我赶走,对吧?——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没想到你胃口可真够大的!小爷我不上你外语课行了吧?”说完他踢倒椅子冲出教室。

“你……你……”艾老师话未说完,向后一个趔趄,靠在黑板上,又从黑板滑落下去,倒在地上。

……

学生讲述完经过后,明皓拿出了礼品盒,并转述了艾老师课前的原话。陈家宝低下了头。

施校长说:“我今天在医院看到艾老师那个样子,心里很是愧疚。是我三番五次地上门动员,艾老师才留下来继续工作的。因为,不要说在一中,就是在全龙北市,她的教学水平都是首屈一指的,可以说她是我们的一个招牌。她还没退休呢,就有多少私立学校和补课机构高价聘请啊!她留下来教课,是感情难舍!”

蒋美娜说:“艾老师病倒了,我们也很痛心。但我家家宝也很苦恼,艾老师天天提问他,他觉得简直是一种折磨,压力太大了,他都得忧郁症了。今天又出了这事儿,他简直不想活了,都写了绝命书了!”说着就捂着脸哭上了。

明皓看着她问道:“你是最后一个到这儿的,之前没跟家宝见过面,在座各位都不知道他写过绝命书,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是之前家宝给我打了一电话,说不想活了。”

明皓笑了一下:“你是他亲妈吗?儿子在电话里说不想活了,你还那么沉得住气,最后一个到这儿?”

“这几天纪委暗查组在,我们单位要求特严,出不来!”

听完这句话,大家都笑了。陈家宝爸爸一脸尴尬。

明皓说:“你不必解释了。咱们还说艾老师,她是高中教师,为了给陈家宝补上初中拉下的知识,她要专门研究初中教材,根据家宝的实际情况设计练习题,这等于是给她自己又增加了一个教学进度啊。——你们见过这么折磨学生的老师吗?在座的的学生都在校外补过课吧?多少补课费你们心知肚明。艾老师这么甘心情愿地给学生补习漏洞,她不需要谁领情,也不需要谁补偿,因为这是她的品格。”

他看了一眼陈家宝的父母:“可是,她万万没想到啊,她千方百计要提携的学生,却因她的提携而心生怨恨。——她也万万没想到,学生家长竟然是为了不让老师提问自己的孩子,才给老师送礼!我——,真为她感到不值!”

路嘉怡气愤地站起身来:“哼!这么好的一个老师,毁在你们手里了!——还在这儿丢人现眼?”说完就走了。

蒋美娜冲着丈夫瞪眼喝道:“你看看!啥态度?——真是少教育!”

“你闭嘴吧!”陈父转过头对施校长及明皓说,“事情已经这样了,看看后续怎么办,我们听学校的。”

明皓说:“这不,校长也在,家长也在。看——这是陈家宝写的绝命书。前边同学们把课堂的情况已经讲清楚了。艾老师是正常提问,既没刺激性的语言,也没体罚的行为,可以说没有任何瑕疵。而且你们也可以查看监控。现在当着校长的面,我把陈家宝正式交给家长,孩子你们自己带回去!这样的学生我不敢教!弄不好哪天真死在我班里,我的职业生涯也就结束了!我们任何一个老师都不敢冒这个险!”他起身招呼本班的其他几个学生,“走,回班级!”

陈家宝妈妈急了:“等等!你不能开除我儿子!你没有这个权利!”

“这也不算开除吧?抑郁症嘛,是病!——得治!我班里又有老师又有同学的,这么多人,谁知道哪句话说不对,刺激到他?这个责任我们可承担不起。”

明皓、杜涛以及董梓轩等人走出会议室,陈家宝父亲追了过来,想和明皓好好谈谈。

杜涛拦住陈父,说:“我觉得,你们家长现在最应该做的,是去医院。放心,艾老师有医保,不会讹你们的!与其花那么多心思演戏,还不如好好反思一下,别把孩子带歪了!”

董梓轩气得直嚷嚷:“陈家宝他妈妈算什么玩意?说不定就是她给家宝出的主意!还弄个绝命书,她咋不给她儿子带瓶敌敌畏呢?”

“哼!还抑郁症!就他那傻了吧唧的,一天比谁都闹得欢,还能得抑郁症?”李大奇也忿忿地说。

倪娜叹了口气:“唉!嘉怡说得对呀,这么好的一个老师,毁在他们手里了!没有艾老师,我们都是损失。”

第九章 : 爱的感召

一中的班主任都是和学生一样,早晨是6、30分到校,上一个小时的早自习,7、30分吃早餐,8点开始上课。

第二天一早刚上班,陈家宝的母亲蒋美娜就等在办公室了。明皓没有看她,径直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 明老师,让我们家宝来上课吧!你看,他还这么小,不上学咋办哪?昨天一回家他就把自己关在房里,我和他爸谁叫他都不理,半夜的时候,我听到他还在房里哭呢!”蒋美娜说话间也流下了眼泪。

明皓起身给她拿过一把椅子,说:“你坐下说。”

“孩子顶撞老师是不对!但是,艾老师脑出血也不能全怪家宝。昨天我和他爸去医院,艾老师的丈夫都说了,她以前就有高血压。”说着,连忙掏出手机,“你听,我昨天都录下来了。”

手机里传出了艾老师丈夫的声音:“……你们可千万别有负担,这事儿不怨孩子,她以前就是高血压……”

“呵呵!你们可真行啊!到这个时候还在纠缠责任问题?还录音取证了!干嘛?要打官司吗?我奉劝你一句:不要把别人的善良当弱智!”明皓强压心头的怒火。

这时,手机响了,明皓看是艾老师的手机号,接起来一听,是艾老师的丈夫打来的,说是陈家宝在艾老师的病房,说什么也不肯走,请明皓前去劝说。

“我得去趟医院,一起走吧!”明皓说。

陈母坐在椅子上不动:“你不答应家宝回来上课,我就不走了!”

“呵呵!不走了?那好,你坐着吧!我走!——不过,你儿子可在医院呢!”

“啊?家宝在医院?我儿子怎么啦?”陈家宝母亲一惊,随即就哭起来,“这都是让你们逼的!昨天就一宿没睡呀!我儿子要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们没完。”一边哭一边往外跑。

明皓有些哭笑不得:“你别急!他是去看艾老师了,现在在艾老师的病房呢!”

家宝妈立刻停住了脚步,嘴里叨咕着:“他去那儿干啥?”

她马上掏出手机拨通了电话:“老公,我不是让你在家看住孩子吗?他咋跑去艾老师病房了?……什么?……你也在?那好,我马上就到,你别让孩子乱说话啊!……什么?你让我住嘴?我告诉你……,喂……喂……喂……。——哼,挂我电话!”

他们刚走到教学楼门口,迎面遇到了正要进楼的副校长胡正理:“明老师,你这是要出去?”

“是。艾老师的丈夫从医院打电话来,有些事需要我去处理一下。”

胡校长凑近明皓小声说:“我劝你现在哪儿也别去!一会儿教工早会要民意测验——投票。——你还分不出个轻重缓急吗?”

“晋职称的指标下来了?保密工作做得够好的!事先一点风都没透。”

“嗨!这不是怕有些人又会事先拉票嘛!就这样,也有闻风而动的了。就你心眼实!去年让你把指标让出来了,今年你再上不去,我们就成罪人了!——学校是真欠你的!”

明皓面露难色:“可是,陈家宝一早跑到艾老师病房死活不走,我不去也不行啊!”

“这样啊!……那你去吧,我和施校长解释一下,也是工作嘛!不过,你还是尽快回来!”

明皓他们赶到医院,见病房门口的走廊上站着好几个人,除了艾老师的爱人、陈家宝父亲,还有从外地赶回来的艾老师的儿子、儿媳。

看到明皓,艾老师的丈夫连忙说:“明老师,你快劝劝你这孩子吧!他说啥也不走,非要留这儿照顾他老师。你看,从早晨到这儿,就这么握着老师的手,一直都没撒开过。”

明皓说:“我进去看看。”家宝妈妈也要跟进去,被她老公一把拉住了。

陈家宝看到班主任老师走进来,抑制不住,趴在床边哭起来。明皓拿过旁边的一个塑料凳子,坐在家宝身边,用手轻轻拍着家宝的后背,什么话也没说。

这时,手机响了,一看是黎露打来的,明皓知道是什么事,就没接。但是,马上手机又响了,是杜涛,明皓直接关闭了手机。

家宝稍稍平复了一下了心情,抬起头来,看着明皓:“老师,我错了!我对不起艾老师!她对我最好,我却伤她最深。我后悔呀,老师!我后悔……”说着,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

明皓掏出纸巾,帮家宝擦去眼泪,“知道错了就好。不哭了,啊!看你,本来眼睛就不大,这一哭肿啊,我都看不出来你是睁着眼睛还是闭着眼睛了!”

家宝破涕为笑,明皓也笑了:“你想留在这儿照顾艾老师,心情我能理解。但是,你想想艾老师愿意吗?她对你的期许是什么?”

“她希望我学习成绩能赶上去。”

“对呀!可是她醒过来,看到你把时间浪费在照顾她这件事上,那不是更让她着急吗?但是反过来,你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拿出一份合格的成绩单给艾老师,那才是对老师最大的安慰呀!不是吗?——咱们还是先回学校上课好不好?”

“老师,回学校我也学不进去。就让我留在这儿吧!起码等艾老师醒了,我当面对她说一声对不起。”

明皓把手搭在家宝的肩上,语重心长地说:“家宝,老师和学生相处,是一辈子的情分!——不在这一时一事。你对艾老师的心意,有的是时间来回报的。你想啊,她儿子远在厦门,势必不能长留在这里照顾母亲。以后,有时间你可以随时看望艾老师啊,咱们还可以帮助她做康复训练嘛!”

家宝沉思了一会儿,说:“是啊!他们家伯伯年纪也大了,陪艾老师做康复也会力不从心。我身体壮,这个我行!”

“但是,有一点:依艾老师的脾气性格,每次见到你一定会考你的!”

“我明白。我要是再学不好英语还怎么有脸见艾老师啊!”

“那,咱们回学校?”

陈家宝站起来,坚定地说:“回学校!”

……

已经是第一节课下课的课间了。明皓带着陈家宝刚走进校门,远远地就看见董梓轩和倪娜从校园超市出来,两人说说笑笑,不时倪娜还打董梓轩一下。明皓心里一沉,暗想:“莫非杜涛说的早恋就是他们?”

这时,黎露早已迎了上来,有些气急败坏:“这一早晨的,你干什么去了?不接电话,还关机了!你要把人急死呀?”

“我去医院看艾老师了。”

“艾老师啥时不能看?这么关键的时候,你不在学校,做事情就不能分个轻重缓急?”

“当然是紧要的事情。”明皓回头对家宝说“你先回班级吧!记住我跟你说过的话,艾老师也期待着你哪!”

“放心吧,老师!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的!”陈家宝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跑步回到教室。

“出结果了么?”明皓急切地问。

“还好,评上了!三个指标,你排第一号!不过,这次时间特紧,明天所有材料就得上交教育局。今晚别睡觉了!另外,我已经帮你把课都串出去了。”

“老婆大人辛苦了!不过,排第四的是谁呀?”

“是张明金。你管那么多干啥?”

第十章 : 爱的谜团

明皓猜的没错,董梓轩和倪娜就是恋爱了。

十六年来,吃喝玩乐对董梓轩来说已毫无幸福可言,那不过就是生活的常态。可现在,他感到自己就像喝了蜜一样,那种甜美妙不可言!他的大脑中,时时刻刻所浮现的都是倪娜的影子。什么语、数、外、理、化、生,统统没了位置。

课上,他时不时地偷眼瞄一下倪娜,有时正好倪娜也在看他,此刻,这一颗心呐,便像电击了一样,“砰砰”乱撞!这感觉,——爽!

他一心盼着下课,下课两人就一起到校园超市,买什么不重要,只是想和她在一起。

说起他们相恋还是从一张纸条开始。前几天,课间跑操回到班级,梓轩在文具袋里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不求?——知名不具”。

董梓轩有些发懵,这诗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但会是谁写给自己的呢?他突然想起,今天间操留在室内值日的是倪娜和韩萌萌。

上课了,老师讲的啥,他不知道!他心里只想着这一件事儿。到底是倪娜呢,还是韩萌萌?

他想观察一下这两人的反应,可韩萌萌坐在他前几排,只能看到后脑勺,却看不到脸。

而倪娜正和他斜对着。他不时地观察倪娜,他发现,倪娜也像是满腹心事,根本没有听课。突然,倪娜也侧头偷看董梓轩,四目相对,倪娜急忙转过头去,但梓轩看到,倪娜不仅是脸,连脖子都红了。梓轩心里也是一阵狂跳,脸也顿时火烫了!这时,倪娜又回过头来,梓轩倒不敢直视倪娜的眼睛了!

这种感觉是他以前从未有过的。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来电?他用手捂住自己的脸,却在指缝间偷眼瞄着倪娜。——确定眼神了!没错,就是她!

……

今天从校园超市回来,他远远地看见明皓和陈家宝一起走进校园,心里一直有点担心,不知明老师是不是看到他和倪娜在一起。要是被班主任知道,事儿可就大大地不妙!不过,过了一节课,老师也没找自己,心想:真是杞人忧天!

但是,这个课间他没敢去超市,只是和李大奇去趟卫生间就回到教室。刚坐到座位上,就发现课桌上放了一块巧克力,他想一定是倪娜放这儿的,就拿起来冲倪娜晃晃。倪娜看到,就过来笑着一把抢了过去,并且直接剥开放到嘴里。然后她拿块橡皮想包在糖纸里再还给梓轩……。

可是,风云突变,刚刚还喜笑颜开的倪娜,突然气急败坏地到董梓轩面前,把巧克力吐出来并把糖纸重重地拍在梓轩的桌子上。董梓轩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怎么了,你?”

“怎么了?你自己看!”说着就趴在书桌上哭起来。

董梓轩有些手足无措,连忙拿起糖纸,这一看才恍然大悟。只见糖纸上写了两句话:在天比翼,在地连理。——怡。

梓轩想,一定是路嘉怡。因为前两天倪娜就说过路嘉怡总回头看梓轩,他还说不可能,并且玩笑说:“她要是真的心生小火苗,我就一盆凉水当头泼过去。”可现在还真就……

他走过去,想叫倪娜出去解释一下,可刚到跟前,倪娜就站起身,冲着梓轩大吼一声:“滚!你个流氓!”说着把桌上的书本都扫到地上,又大哭起来。

这一来,惊动了教室里所有的人,董梓轩成了全班的焦点,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

“都他妈看我干啥?”他大声吼道。

他发现路嘉怡竟然也在看他,便径直走过去,把糖纸“啪”地一声拍在桌上,“这是你写的吧?”他看到路嘉怡的手里也拿着一块相同的巧克力,更是怒不可遏,“你他妈是不想男人想疯了?”

“你……你……你说谁呢?”路嘉怡被这突如其来的辱骂惊呆了。

“你他妈还挺能装的!说别人能对得起你吗?”

“你嘴巴放干净点!她哪儿得罪你了?”陈家宝冲过来,站在路嘉怡前面。

“你他妈滚一边去!”董梓轩扒拉开家宝又冲着路嘉怡大吼,“你还要不要脸?就凭你,还想和小爷处对象……”

他一句话没说完,早被陈家宝一拳打在脸上,于是两人厮打在一起。

明皓闻讯赶到教室,用力把两人拉开。

董梓轩用手擦掉嘴角的血迹,仍旧指着路嘉怡骂道:“你他妈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么急着找男人,你他妈去做鸡呀!……”

明皓看着眼前的董梓轩,禁不住血往上涌,他抬手照梓轩脸上就是一巴掌:“这么刻毒的话你都能说出口!你爸妈怎么教育你的?”

顿时,董梓轩愣住了,教室里也骤然安静下来。

“老师,路嘉怡抽了!”路嘉怡同桌惊呼道。

“快!掐人中。”说着,明皓立即拨打了120,然后又叫来黎露,让她也一同送路嘉怡到医院。

黎露到教室说:“你这儿出了这个麻烦事儿,有的忙了!我要再走了,评职称,还有好些申报材料呢!谁弄?晋职呈报表还没填写呢!”

“嗨!事分缓急。——女同学,你不去不方便。”明皓顺手把梓轩拍在嘉怡桌子上的糖纸拿到手里。

到医院,路嘉怡的抽搐虽已停止,但医生还是建议做个检查,黎露便陪同,一边检查一边安慰着不停哭泣的路嘉怡。

过了一会儿,黎露从诊室里出来,明皓赶紧上前问:“咋样?没事吧?”

“没事,就是一直在哭。”

“唉!女孩子,本来自尊心就强,哪受得了这样的辱骂!”

“她真是委屈死了!”黎露把手里的一张纸条和一块巧克力交给明皓,“你看看这些,事情好像不那么简单。这是有人放在她文具袋里的。”

明皓展开纸条,只见上写着: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可逑?——知名不具。

“这糖又是怎么回事?”明皓看着巧克力,不解地问。

“你打开!”

明皓拆开糖纸,见糖纸上写着:在天比翼,在地连理。——轩。

明皓大惑不解:“难道是梓轩先追求路嘉怡?不对呀!他不是和……”

这时手机来电话了。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明皓老师吗?”

“对,是我。请问你是哪位?”

“我是市政协的文敏。请你现在来一下我办公室,我们谈谈!”是董梓轩的妈妈,市政协教科文卫办公室主任,副市长董立行的夫人。

“对不起,文主任,我现在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恕我不能前往。”明皓通过电话似乎就看到了一位颐指气使的贵妇形象,很是不悦。

“年轻人,你不要那么狂妄!要知道:是你打我儿子在先,和你谈谈,是给你机会!”

“谢了!其实你已经给过我机会了,否则也不可能有你我之间今天的对话。你要有时间,就多关心关心你儿子的成长问题吧!多了解一下他在校外都交了一些什么样的朋友,放假的时候都在做什么,酒吧似乎不是他这个年龄的孩子该去的地方吧?——对不起,我很忙。我现在就在医院,被他辱骂的女同学还在诊室里。”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旁边的黎露气得责备道:“你怎么能这样?她毕竟是……”

“毕竟什么?你难道没感觉到她那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态度?梓轩都被她惯成啥样了?放纵、宠溺,觉得自己孩子吃亏了,就来兴师问罪。你知不知道?初中老师都不敢管束她的宝贝儿子!”明皓怒不可遏。

但是,手机又响了,还是文敏,明皓刚接通,就听到一阵咆哮:“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我孩子在校外交什么朋友,假期干什么,是他的自由,与你有关系吗?你身为教师,犯下重错,不但不思悔改,反而如此嚣张!——你就不配做一个教师!”

“有这样的母亲,唉!真是悲哀呀!”明皓苦笑道。

……

从医院出来,见天上已布满了浓云,明皓赶紧到附近去叫出租车。在车里,路嘉怡又委屈地说:“老师,我真没脸回班级了!同学们会怎么看我呀?”

“你放心,很快就会水落石出的。”他拿出董梓轩拍在路嘉怡桌上的糖纸,和嘉怡收到的纸条及糖纸比对着,“你们看,这几张纸上的字体是一样的。”

黎露接过几张纸仔细查看了一番:“是啊!这分明是一个人写的!”

“老师,我没写!不是我写的!”嘉怡急忙分辨。

“我知道不是你写的,但也不是董梓轩写的。你们的字体我还是认得出来的。”明皓笑笑,“想不到,咱们班还真是藏龙卧虎啊!居然还有一位月下老人!”

“这么说,你已经知道了是谁写的了?”黎露把纸条交给明皓。

“差不多吧!”明皓一脸凝重,“恐怕还不止牵这一条线吧?”

第十一章 : 乱点鸳鸯谱

明皓他们三人刚到学校,豆大的雨点就落下来了。他们赶紧跑进教学楼。

“我得赶紧去弄你晋职称的那些材料了!杜涛一个人忙不过来。”黎露又对路嘉怡说,“别有负担,事情查清楚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不许再哭!再哭眼睛就不好看了!”

路嘉怡鞠了一躬:“谢谢老师!”然后就和明皓回班级了。

明皓到班级,看其他同学都在,唯独韩萌萌的座位是空着的。就问旁边的同学韩萌萌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同学说董梓轩他们打仗的时候走的,再没回来过。明皓立即给韩萌萌家长打电话,确认她回家了这才放下心来。

明皓叫出董梓轩,他们一起来到监控室。调出当时课间的录像:“你自己慢慢看,看看你的风采!”把梓轩按到椅子上坐下,然后他就回到办公室。

“哎?怎么样了?”杜涛赶紧过来问道。

“没啥事了,解决了。”明皓拿出刚收上来的作文,找出其中两本,仔细看看,就走出办公室。

杜涛追了出来:“你别忙着走!我问你,真没事儿?”

明皓不解地问:“有什么事?”

“不是,——我总感觉不对劲儿。你看,早晨公布的晋职称名单没有张明金啊!——他现在怎么准备上晋级的材料了?”

“可能学校又争取到指标了吧?或许人家自己做工作单独要到指标了。你操那么多心干嘛?——我去监控室,查一下监控录像。”说着,明皓就要走。

“我操心——?还不是为你!你说你偏这个时候打学生!打的还是个衙内!”杜涛说。

监控室里,董梓轩低着头沉默不语。明皓拿出一张糖纸放在桌上,“你是因为这个才那么激动地辱骂路嘉怡的,是吗?”

“是。”

“那么,如果今天路嘉怡先跑到你那里骂你一顿,你怎么办?”

“她凭什么骂我?”梓轩理直气壮。

“就凭这个。”明皓又拿出另一张糖纸。

董梓轩拿过一看,上面写着:在天比翼,在地连理。——轩。

啊?他简直懵了!在八班所有学生的名字里带“轩”字的就他一个!

“我没写!这不是我写的!”董梓轩急得站了起来。

“你没写,却被人当众痛骂一顿,你会怎么样?”

“我没做这事儿她凭什么骂我?”

明皓把两张糖纸放到一起:“你仔细看看,这两张纸条是不是一个人的笔迹?”他又拿出一本作文,“这是路嘉怡的作文,你再看看,是不是她的字体?”

梓轩反复辨认,的确,路嘉怡的字体和糖纸上的字截然不同。他真的是一头雾水。

“我……我……,我骂错人了。……不是,这……这他妈谁干的?这么缺德!让我抓着我他妈……”看到明皓凌厉的目光,梓轩知道自己又爆粗口了。

“你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你是路嘉怡,你被人当众辱骂,你会是什么感受?你今天骂人的那些话,如果说是侮辱人格,不为过吧?女孩子,尤其是路嘉怡,自尊心那么强,要是一时想不开,会有什么后果?你想过吗?”

“我……,我当时一冲动,就没想那么多……”尽管监控室并不是很热,但梓轩头上还是流了很多汗。

明皓又拿出写着“关雎”的纸条:“你再看看这个,我猜得不错的话,你手里应该也有一份相同的吧?”

董梓轩惊呆了:“这,这……,我是也有一份!而且字体和这个也是一样的!我以为……我以为——是……”

“你以为是倪娜写给你的!”明皓把监控倒回到倪娜从梓轩那里笑着抢过巧克力,一直看到明皓跑进教室,“你今天之所以那么冲动,还有别的原因吧?”

董梓轩低着头没说话。

“是因为倪娜一哭,你就乱了方寸,是吧?你是怜香惜玉呢?——还是要力证清白?或许——,二者兼而有之?”明皓笑着打趣梓轩。

梓轩脸红了,明皓站起来摸着梓轩的头,继续说:“是有人乱点鸳鸯谱。而你呢,——会错了意!也别不好意思,我也是从你那么大走过来的。”

“你,都知道了?”梓轩偷眼看看明皓,惴惴地说。

“对于你的事,我了解的不少。第一,你不是一个坏孩子!你在大是大非前,有正义感。尽管你遇到打仗的时候,手就痒。但是,你看不得白毛那样的人横行霸道。送张玉新去医院,你主动让你王叔联系好医院,——你很关心同学的安危,这是善良的表现啊!对陈家宝犯错,你对他母亲深表气愤,这说明你很正直。至于集体荣誉感,这都不用我再讲了,你为班级所做的,大家有目共睹!”

董梓轩低着头,小声说:“可是,我也好犯错误!”

“这正是我要说的第二点。虽说你不是个坏孩子,但是,你也不能就算是一个好孩子!你想想,开学那天,如果是换做白毛开车硬闯校门,而你是岳师傅,你会怎么做?”

梓轩沉思了片刻,说:“我要是岳师傅,可能……会揍他!”

“凡事都要换位思考嘛!——你当时可能觉得自己很拉风。可是,你考虑过它的不良影响吗?你没有驾驶证,这是违法;你硬闯校门,这是违规;——胡校长为什么没直接让警察把你带走或处分你?那是从大局着想!你想想看,一个副市长的儿子,入学还没进门就被开除了,是不是会成为全市的头条新闻?——事情怎么收场?”

梓轩不停地擦汗。

明皓继续说:“如果你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你犯了错误,别人只会指责你董梓轩一个人的过错。可是,你董副市长的儿子,你要是犯了错,别人就会说是谁谁谁的儿子如何如何!——你不是丢你一个人的脸!你首先丢的是你爸爸的脸!甚至有可能引起人们对领导干部的误解,你说——这是小事吗?”

“我——没想那么多!”

“你是没想那么多!——听说,从小学到初中毕业,老师都没批评过你?是吗?”

“是。”

“你又打架,又抽烟,还没有良好的学习习惯,却没人批评你,你觉得是好事吗?”

梓轩摇摇头,没言语。

“你动不动就把你王叔搬出来了。你可能不觉得什么,你王叔也愿意帮你。——可是,在旁人眼里,你王叔的出现意味着什么?——他就是代表你父亲啊!因为他是你父亲的司机,人家会以为是你父亲派他来的!”

“其实,我王叔帮我,有时是我妈找的,有时是我直接找的。我爸根本就不知道。——我不知道会有那么大影响,也没人这么跟我说过。”

“是啊!你父母年龄那么大才有你,难免会有点溺爱。周边的人也都宠着你。你又是在这个叛逆的年龄段……”明皓的话还没说完,监控室的门开了。

副校长胡正理走进来,“杜涛说你在这儿。——怎么样,查清了?”

“基本查清了。”明皓又对梓轩说,“至于你冲动的原因,咱们以后再说。但是,今天这个事儿总得有个了结啊!你看怎么办?”

董梓轩看看胡校长,又看看明皓,说:“是我错了!学校和老师怎么处罚都行,我都服从。”

胡校长严肃地说:“这件事情的确很严重,如果不是明老师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你是要好好反省自己,——不单是这件事。”

明皓说:“学校或老师的处理是对一件事情的客观评定。但是,我们自己也要有一个主观的态度不是?你是体委,班级干部啊!犯错误固然不好,但是敢于承认错误不丢人。否则,你在班级说话都会没有底气的!”

“我到班级做检讨,给路嘉怡赔礼道歉。”梓轩坚定地说。

明皓欣慰地笑了:“用不用我陪你?”

“不用。——你在场,我就该紧张了。”

明皓抚摸着梓轩被打过的脸:“打疼你了吧?——是我不好!我不该打你!”他搂过梓轩,紧紧地拥抱着,眼睛也湿润了。

梓轩也哭了,说:“不怪你,都是我不好!”

“哎!行了,行了!董梓轩,你先回班级,我找你们老师还有事!”胡校长打断了他们。

董梓轩走后,胡校长说:“监控录像我反复看过了,也找了你们班的几个学生了解了一下情况。董梓轩确实太过分了!但是到底因为啥呢?我不相信路嘉怡会……”

明皓轻描淡写地说:“是学生间恶作剧,——都是误会”他不想在胡校长面前说出韩萌萌。

明皓,用胡校长的话说——“护犊子”!

自己的学生,在自己班里关起门来极为严厉。但是,别人——尤其是领导,——那绝对是批评不得!

象韩萌萌这种事,被抓住典型绝不撒手的主,让他知道了实情那还了得?而且他看班级的反应,纸条事件所涉及绝不仅仅只限于梓轩、嘉怡,还有更多的牵扯。

胡校长气得把纸条拍在桌子上,在地上直转圈:“这不胡闹吗?这还是中学生吗?把自己当什么了?丘比特?想射谁就射谁?这学生是谁呀?把他叫来!”

……

胡校长看了一眼明皓,责备说:“你从来不打学生的。今天咋这么大火气?对你来说,现在是非常时期,谁不知道吗?那晋职称跟抢山头似的!——你眼看着登顶,就剩下插旗这一步了。要有人拿这件事做文章,就是个大麻烦!”

……

“你们俩真的都在这儿!”政工处张主任急匆匆地来到监控室,“施校长接到教育局电话,说市纪委派人下来查处明老师殴打学生事件,教育局领导陪同,马上就到。”

胡校长照着自己的嘴打了一下:“我这乌鸦嘴!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对明皓说,“我去和施校长商量一下,你先不用去。记住,人家要找你谈话,态度一定要好!”说完和张主任一起走了。

第十二章: 明皓处分

“哎!看外边,下雹子了!”张明金兴奋地喊大家。

杜涛瞥了他一眼回道:“下雹子有什么好的?那是灾害!——还值得你这么兴奋?”

张明金似乎也感觉到了办公室异常沉闷的空气,悻悻地坐回自己的办公桌前。

张主任进来在明皓耳边低声说:“调查组让你过去。”于是两人出来,前往小会议室。

刚到门口,就听胡校长非常激动地说:“我是负责学校德育工作的,我们学校不缺教师;但是,缺象明老师这样过硬的班主任!谁不知道他带出的班级一向都是我们学校最优秀的?几位局长都在这儿呢,我说一句不该说的话,你们哪位领导没往明老师班里安排过学生?包括这个董梓轩,当初也是非明皓班级不进的,不是吗?现在,就因为打了学生一巴掌,就要把老师一棒子打死?”

张主任拉住明皓:“别忙,让他把话说完,咱们再进去。——领导们也该了解一下基层工作的苦衷了!”

“正理,——别激动!”施校长打断了胡校长。

他接过话头说:“今天来的各位都是领导,领导有领导看问题的角度。我们基层呢,有我们基层的立场。但是,不管怎么说,老师打学生是不对的。在这一点上,我们不护短。明老师已经跟学生道歉了,今天王师傅是代表家长来的吧?那么——,我也代表学校向家长道歉……。但是,话说回来,凡事咱们还得看结果。不是吗?刚才董梓轩也讲了经过。虽然明老师打了他,但是他认为老师是真心为他好!他不但不怨恨老师,而且还很感激老师!这是什么?这就是老师的人格魅力!从骂人这件事来看,那么糟糕的一个开始,到这么完美的一个结局,很好的一件事啊!——因为通过这件事,学生成长了,进步了!——刚才看监控录像你们也都看到了,董梓轩非常勇敢地、坦诚地在班级承认错误,主动向路嘉怡赔礼道歉,并取得了谅解,和陈家宝也握手和解了。这不很好吗!——说真的,看到这些,我觉得我们的老师真的——很了不起。”

董副市长的司机老王说话了:“我刚才看那录像这心里就不舒服。怎么着?挨打的学生还要公开检讨?我给文主任打过电话,她很气愤!她认为:这是伤害身体之后,又对心灵的再次伤害!——刚才施校长说的所谓的完美,是孩子的妥协和委曲求全换来的。这对孩子的心理得造成多大阴影啊!对这样的老师,我们绝不能手软!”

张主任借机走进会议室,给各位领导的杯子里续上水。走到司机老王面前,半开玩笑地说:“王哥,我记得你亲口对明皓老师说:孩子不老实,尽管打!——怎么,说完就忘了?”

老王脸上有些尴尬,喝了一口水,说:“客气客气,——也当真啊?”张主任摇着头笑笑,走出会议室。

“这件事呢,我们局里几位领导商量了一下:毕竟是明皓同志动手打了学生,这是事实。处分是不可避免的。既是教育他本人,也是给其他老师提个醒嘛!但是,清理出教师队伍,这个处分太重了!因为明老师动手也是事出有因。遇到突发事件,情急之下难免乱了方寸。”张主任告诉明皓,说话的是教育局郑局长。

……

明皓没有等到放学就先行离开了学校,并且关闭了手机。

“免去学年组长及班主任职务,三年内不得晋升职称,并在全校教工大会上公开检讨”,这是对他的处理结果。

他热爱教师这个职业,他觉得自己就是为讲台而生。每当认真备好一节课,带领着学生们在作品的人物、文章的结构、诗歌的意境、以及作家的风格中鉴赏品味时,他常常陶醉于其中。所以他常说“上课,是一种享受”。

每当接过一个新的班级,对学生,从未知,到熟悉,到喜爱,点点滴滴,都是那样值得回味。

他爱自己的学生!有时甚至偏执地认为:自己班里的学生,即便是淘气也比其他班的学生聪明!爱,便自然而然地护,以致同事们,尤其是领导,常常说他“护犊子”。可他万万没想到在自己的职业生涯中会出现处分这样的印记!还竟然是因为打学生!——而且打的还是……

……

明皓一个人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江边。雨后的黑龙江水流湍急,波浪翻滚。以往,这里常常有很多人垂钓,现在却连个人影都没有。

长长的江岸似乎只有明皓一个人。岸边的长椅湿漉漉的,无法坐人,他静静地站在一颗大柳树下,掏出刚刚在路边食杂店买的一包不知什么牌子的香烟,抽出一支,又掏出打火机,刚要点火,此时一阵冷风刮过,树上的雨水噼里啪啦一通狂撒,他赶紧逃离树下。但身上已经淋湿了,再看手里的香烟,也湿了大半。他气恼地把整盒烟都捏得扭曲变形,然后扔到附近的垃圾桶里……

……

副市长董立行心情难以平静。

下午,纪检调查组同志以及教育局的郑局长来到他的办公室向他这位常务副市长汇报对明皓的处理结果,这让他很愤怒。他知道一定是自己的老婆施压才会有这个结果。他和妻子虽说是青梅竹马,但感情并非外界认为的那么好。他对妻子的高调张扬极为不满,尤其是在孩子的教育上,分歧更大。可是,他工作繁忙,有时见到孩子的时候都不多,要他负起教育的责任,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平心而论,他对梓轩的这个新班主任非常认可,尽管教儿子时间不长,但他明显感到在自己儿子身上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以前迟到早退几乎是家常便饭,可是自进入高中,时间观念明显加强了。以前那吊儿郎当的样子也大有收敛。尽管学习成绩还不尽人意,但对他这个过去一学习就头疼的厌学者来说,已经有了不小的进步。所以董立行认为,这位明老师,在教育学生方面的确有过人之处。

他为自己儿子遇到这样一位好老师而庆幸。尤其是在施校长拷贝的录像中,看到董梓轩主动在班级承认错误并赔礼道歉的画面,他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自己那个冥顽不灵的儿子!

可是,这样的一个好老师,却因他董立行家里的原因遭受了这样的处分!但是,通报已经下发了,一切都已成定局。

……

下班后,董立行打发走了司机老王,自己在外边面馆随便吃了一碗面,又在超市买了点水果及儿童食品,就按照施校长所说的地址找到明皓的家。

就在门打开的一刹那,两个人都惊呆了。明皓怎么也没想到,堂堂的副市长会亲临自己家门!董立行看到明皓的第一眼也是惊呆了,天哪!天下居然有这么相象的人!——这不分明就是年轻时的自己吗?

“爸爸,谁来啦?”明皓六岁的女儿甜甜跑过来。

董立行又是一惊:这孩子和自己的女儿长得也是太像了!董副市长有一个女儿,可是在九岁的时候因白血病夭亡了,后来才又生了董梓轩。

落座后,董立行好一会儿没说话。他看看明皓,再看看甜甜,心情一时很是复杂。

黎露说:“你们聊,我带甜甜去看看她外婆。”然后,带着孩子走了。

董立行又定定地看了好一会儿明皓:“明皓——,你姓明!那你父亲叫什么名字?”

明皓迟疑了一下,说:“我父亲——不在了。”

“你母亲——贵姓?”

明皓淡淡地说:“我母亲就是普通的家庭妇女。”

“哦!我明白了!——对不起,我不该问。”董立行感叹地说。

两人都默不作声,空气仿佛凝固一般。

过了好一会儿,董立行打破了僵局,说:“我全明白了!——一个从来不打学生的老师,为什么会动手打梓轩。因为你——不是单纯地把他当学生。我——真的很庆幸,梓轩会遇到你!”

明皓没有说话,但嘴唇却轻轻地抖动着。董立行眼睛也湿润了,他握住明皓的手,“难为你了!——也委屈你了!”

明皓抽出手,站起身:“我给您倒杯水。”

两人一直默默地坐着,谁也不说话。董立行看到客厅墙壁上甜甜的照片,说:“我能拍下来吗?”

看到堂堂的副市长近乎请求的神情,明皓犹豫了一下。接着就快步到卧室里拿出两本影集交给董立行:“这儿还有。”

董立行一张张仔细地看着、拍着,眼睛不禁又有些湿润,还不时地露出欣慰的笑容。

“她几岁了?”、“叫什么名字?”、“该上学了吧?”、“在哪个幼儿园?”、“都谁接送啊?”,一连串的问题!似乎他今天就是为甜甜而来。而明皓一直默默地在旁边看着。

“甜甜还不回来?”很晚了,董立行问道。

明皓说:“刚才黎露给我发微信了,今晚就住姥姥家了。”

董立行把影集交给明皓:“谢谢了!我该回去了!”

明皓起身送到门口,说:“您放心吧!虽然我不当班主任了,但梓轩,我不会不管的。”

“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至于这些照片,您看看就行了,别……”

“我明白!”

第十三章:董家的矛盾

董立行回到家里天已经很晚,梓轩都已经下了晚自习到家了。刚进家门,就听母子俩吵得不可开交。

董梓轩哭着大声数落着母亲:“有你们这样的吗?当初是你们死活非要我进这个班,现在——又把人往死里整。知道同学们怎么说我吗?——说我就是农夫救下的蛇!”

文敏也怒不可遏:“你个白眼狼!我为谁?我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你好?哪个当妈的能看着自己的儿子受委屈?他能打你第一次,就能打你第二次!你从小到大,我和你爸打过你一次吗?凭什么要让他一个小小的老师动手打你?连你们学校的老师都看不下去了!人家不打电话告诉我,你还不得被欺负死?”

“他打我,我愿意!别说第二次,就算是打我半死,他也是为我好!以前的老师,是没打过我,甚至还讨好我。可是——他们谁真心实意地管过我?——有你们这样的父母,谁敢管我?做你们的儿子,我——怎么这么倒霉!”

“不愿做我们的儿子?你走啊!你以为你呼朋唤友、前呼后拥的,是你真有那么大的面子吗?离开这个家,你讨饭都要不来一口!”

“你以为你高高在上呼风唤雨的是你有那么大面子吗?没有我爸,——你啥也不是!……”话没说完,梓轩脸上挨了重重的一个耳光。

董立行怒不可遏,呵斥道:“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可想而知,你在学校是怎么骂别人的!”

梓轩哭着跑回自己房间,董立行跟了进去。

“我骂人是不对!可是我知道错了,老师同学都能原谅我!——可你们呢?把明老师害惨了!你知道吗?今天是皓哥晋职称填表的日子,他在全校排第一啊!可是……就因为这件事,他三年都不能晋职称,也不能再当我们班主任,连年级组长都给撤了!——我们全班同学都哭了!我……我还有啥脸在八班待下去!”梓轩把被子蒙在头上,抽泣着。

董立行抚摸着梓轩抖动的身体,在心里说:“儿子的心情,爸爸怎么会不理解呢?爸爸也心痛!而且很痛!——很痛!”

……

离开梓轩的房间,董立行没有理会坐在沙发上独自哭泣的文敏,径直进了书房并关上房门。

他拿出手机,一张张翻看甜甜的照片,从出生到百天,到周岁……。他的心里是既欣慰又酸楚,真是五味杂陈。

文敏推门进来,怒气冲冲地说:“你也抱怨我,是不是?”

“难道你不觉得今天的做法有失厚道吗?”董立行头都没抬。

“厚道?儿子被打了,你还跟我讲厚道?打人犯法,我没追究他法律责任已经很厚道了!”

“你知道吗?昨天会议刚刚决定,今年全市教师节庆祝大会,明皓是全市的教师代表,要登台发言的!他的前程原本是一片光明,可现在呢?……全被你给毁了——!”董立行激动地说。

文敏理直气壮:“什么叫我毁他前程?他不打轩轩会有这个结果吗?——自从妞妞没了之后,咱们这个家过的是什么日子啊?好不容易又有了轩轩,咱才算又活过来了!——我自己都没舍得动他一手指头!他明皓凭什么说打就打?受处分——那都是他咎由自取!”

“我刚才也打轩轩了,你也去纪检委告我呀!”董立行推开文敏冲出书房。

文敏紧追到董立行的卧室:“你这不是抬杠吗?父亲打儿子天经地义。我去纪委告你?——我有病啊?”

“父亲打儿子是天经地义,哥哥打弟弟又有什么不可以?——凭什么要落个处分?”董立行简直要气疯了。

文敏冷笑道:“哥哥?他也配?——哦,轩轩‘皓哥’‘皓哥’地叫,他就真以为他是哥哥了?我就是要让他明白:太岁头上的土,就是不能动!”

“你真是不可理喻!有你这样的母亲,真是孩子的不幸!”董立行努力克制自己了一下情绪,“如果咱们当初送给别人的那个孩子,受到这样的对待,你会怎么样?”

文敏气急败坏地冲董立行喊道:“你不要拿刀子戳我的心好不?——当年的事都折磨我大半辈子了!你还要埋怨我?”

看看眼前歇斯底里的妻子,再想想明皓,这个一贯雷厉风行的董副市长,一筹莫展。

从董立行的卧室出来,文敏回到自己的房间。这些年,他们夫妻间似乎越来越无话可说。想想自己这一生,在外人看来似乎是光鲜亮丽,可内心的苦楚谁人能知呢?

第十四章:同学少年

说起文敏和董立行的爱情婚姻,不知羡煞了多少同学故友。

他们二人从初中到高中再到下乡插队,几乎就没分开过,直到各自上了不同的大学。大半辈子的生活轨迹都重合在一起。俗话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他们这缘分那要多少年才能修得的呢?

中学时代,他们都是第六中学红极一时的公众人物。

先说文敏,不仅相貌出众,还天生一副金嗓子,每次文艺演出,只要她一亮相,不知要迷倒了多少年少后生!无论是《红灯记》里的李铁梅,还是《沙家浜》中的阿庆嫂,都被她模仿的惟妙惟肖。她的一曲《都有一颗红亮的心》,使人听后,真是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啊!

说起文敏第一次成为公众人物,还真是纯属偶然。还真是对亏了董立行。

那是初一刚刚入学不久,正好赶上全校的歌咏比赛,他们班表演大合唱。可能是平时练习也没和乐队磨合好,前奏过后本该是合唱接上,大家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只有文敏一个人跟上了节奏,唱出声来。

当时不仅全班同学傻眼了,连文敏自己也不知如何是好。

站在她身后董立行小声说:“唱下去!”

文敏真的就没有害怕,独自唱完了第一段。

演出结束后,人们都纷纷赞扬:“他们班那个领唱,唱的真好!”就连老师们见了他们班主任都连连夸赞:“你们班排练的节目太精彩了!那个领唱真是个好苗子啊!”

从此,文敏就成了公众人物!

此后,就不单单是领唱了,更多的是独唱!不仅代表班级,还代表学校参加各种演出。

而董立行则是全校闻名的运动健将。无论是篮球、排球,只要他上场,似乎所有的队员就都成了陪衬。——尤其是每年运动会,短跑第一的桂冠从不旁落,那可真是地地道道的追风少年!运动场上,只要他跑到哪里,哪里就是焦点。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董立行就住进了文敏的心中。他们虽然同班,但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他们这个小城的学校里,男女生之间一般是不说话的。如果有谁还胆大包天地谈恋爱,那在众人眼里就是流氓!要被踏上一万只脚,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文敏坐在班级较前的位置,而董立行个子比较高,则坐在最后一排,所以上课时文敏看不到董立行。每当下课,只要发现董立行不在教室,文敏就一定会跑到室外。说来她的眼神也真是好使,不管操场有多少人,她总能以最快的速度在人海中找到那个高高帅帅的阳光少年。

文敏的家离董立行家不远,上学放学都走一条路。每当放学时,她总是最先冲出教室,争取走在董立行的前面,只希望他能常常看到自己,注意自己。但是,无数次的“偶遇”,董立行似乎都没留意过自己,这让文敏心里多少有些失落。

一次,学校排球比赛,他们一班和隔壁的二班争夺冠军,打到决胜局,一班赛点。球到了一班一边。一传,二传,董立行纵身起跳,一记重扣!一班同学已经是一片欢呼!二班队员也没来得及反应。——可是,谁也没想到,球没有落在对方的地上,而是重重地砸在了文敏的头上!随着文敏应声倒地,二班同学一片欢呼,继而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争议来了!一班认为:这个球应该是界内球,因为文敏在界内被打中的,应判得分;而二班则认为:文敏是一班的学生,站在二班界线之内,干扰了二班队员接球。——结果是,一班失分。

文敏迷迷糊糊地刚站起来,董立行就冲她喊道:“你眼睛瞎啊!没看到脚底下的白线?”

被董立行一吼,文敏控制不住,哭着跑了。——没想到,董立行第一次和自己说话,竟是这样一种情境!

其实,交换场地时,本班的同学全都随着队员到了那半边场边。可她想,在对方场地才能看到董立行的正面,所以才留在这边的场边。没想到……

放学的时候,文敏故意最后离开班级。她不想在回家的路上被董立行看到而再次遭到鄙视。一路上她越想越难过,禁不住泪水直流。

她心里充满了自责与委屈,暗自骂道:“文敏,你怎么那么傻?偏偏站在那里!——董立行,为什么是你骂我?我已经被砸得很痛了!怜香惜玉你不懂吗?亏我对你一片痴心!你个250!”

……

“你的头还疼吗?”

咦?——董立行!文敏简直惊呆了。

“啊……这个……”她甚至不敢看董立行的眼睛,更不知该说些什么。

董立行说:“对不起,我今天不该那么吼你。”

文敏像是在梦里:“没……没关系啦!我也……”她羞答答地抬起头,想偷看一眼他的英雄。咦?人呢?——人家早走了!

文敏的烦恼瞬间就烟消云散了:不管怎么说,董立行跟我说话了!看得出,他是特意等在路上和我说这两句话的!啊!这种心情真是太美了!让排球来得更猛烈些吧!

可是,瞬间,她的心里又懊恼起来:“文敏,你个大笨蛋!你在舞台上的精神劲都哪儿去了?怎么连话都不会说了?你真是天底下最大最大的大笨蛋!”

第十五章:青葱岁月

为了落实“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的最高指示,他们这个小县城也和全国人民一道积极地挖建防空洞。规划“有多少条街巷就要有多少条地道”。

第六中学革委会决定,每个高中班级,都轮流到分配给学校的路段挖地道。轮到高二一班,已是寒冬腊月了。

“只争朝夕”是万不可违的铁则。老师安排全班同学实行三班倒。早八点到下午四点为一个班次,下午四点到夜里十二点为一个班次,夜里十二点到早八点为一个班次。考虑到上下工安全问题,老师尽量把家住的较近的同学安排在一个班次。这样,文敏和董立行就被安排在了一组。

第一个班次,下午四点下工回家,自然是各走各的,互不搭理。

第二个班次,零点回家,董立行也是远远地走在文敏的后面,也是互不交流。

到下半夜零点的班次了。第一天,文敏的爸爸把她送出胡同,到了大路口就回去了。第二天考虑到前一天安全无虞,爸爸就没有再送。

路上只文敏一个人。走着走着,忽然,听到一阵阵“莎莎”的声音,她心里一惊,立刻停下脚步四周观察。——嗯?四周静悄悄的,什么声音也没有。

她就继续往前走,咦?“莎莎”的声音再度响起。她又停下来,再次观察,还是什么人也没有,什么声音也没有。文敏心里有些发毛,不会听错呀?

还是快走吧,到大路上有路灯就好了。于是她加快脚步,可是那个“莎莎”的声音也随即加快了节奏。她彻底慌了!——这是被跟踪了!现在回家?离家已经不近了!可是离大道也还有一段距离!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怎么办?喊吧!兴许能有人听到前来救助自己!

“文敏!我在这儿!”还没等她喊出声,前方传来董立行的声音,随即一道手电筒的强光也照了过来。

救星来了!此时的文敏反倒一下子瘫坐在雪地上。

董立行从前边跑回来:“怎么了?看你走走停停地,还这么慌张,这路上也没有人哪?”

文敏稍稍平复一下心情之后讲了事情的经过:“有……人!我走……他就走,我停……他就停。”“你从家里出来,我就在这儿看着呢!哪有人啊?”董立行用手电筒四下里照照,的确,别说人,连只猫都没有。

他无意间照到了文敏的鞋子,这一下,他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哈哈——!你看看你自己的鞋底!”

文敏一看鞋底,——原来是下面粘了一大块纸!撕掉这块纸,果然没有声音了。她也忍不住笑起来!

一周的大夜班,文敏再也不担惊害怕了。尽管她看不到董立行,但她知道,他就站在不远的地方默默地保护着自己。这种前所未有安全感让她心里有一种特殊的感觉,这大概就叫幸福吧!

转眼就临近毕业了。部队来学校征兵,这仿佛给所有的男同学打了一针兴奋剂。穿上军装,成为一名光荣的解放军战士,无疑是每个男孩子的梦想。翻开各家的影集,哪个男孩的童年没有一张身着军装、手握长枪的照片?而且,在当时,当兵就可以不必上山下乡了。即使转业复员,国家也是全部安置就业,工作问题就彻底解决了。

可是,董立行却是无精打采。大家都揣测,如果说谁最有希望,那无疑就是他。可是,他却迟迟没有报名,原因竟是父母不许!这令所有人百思不得其解。——是亲爹亲妈吗?放着光明大路却不让儿子走,难道非要逼着儿子下乡不成?

就在报名的最后一天,董立行偷偷地从家里拿出户口簿,在学校报了名。

文敏异常高兴,她似乎看到了穿上军装的董立行那英俊神武的样子,她甚至开始谋划着该送什么礼物。这几天,她逛遍了大小百货商店,但都没选到可心的礼品。

第一轮筛选的结果出来了,用一张大红纸张贴在校园的揭示板上。——出人意料的是,董立行落选了!原因是政治审查不合格。董立行不明白,家庭出身一栏清楚明白地写着“贫农”,父亲是一个普通的采购员,也不会是有政治问题呀?政审怎么会不合格?

他找到老师,老师告诉他,初审由学校负责,派人到他父亲单位调查得知,他父亲董海鹏是“右派”。

董立行的父亲原本是一名中学教师,1957年因“右派言论”被下放农村接受改造,后来回城里做了一名采购员。

“右派”——?

“地”、“富”、“反”、“坏”、“右”,在当时被称为“黑五类”。

原来,自己家也是“黑五类”!

原来,自己一生下来就已经入了“另册”!

…………

董立行离开学校很久也没有回家。他一个人呆呆地坐在空旷的运动场里,身边扔下一个空酒瓶。

夜幕已经降临,天空满是阴云,没有一丝亮光。夜晚的操场异常安静,只听得蚊子“嗡嗡”在耳边吵来吵去。

董立行依然不想回家。更不想见到父亲!

过去,在他的心目中,父亲是他的人生导师啊!可是现在,——他真是实在难以理解父亲!

一声轻轻咳嗦打破了操场的寂静,这是董立行熟悉的声音。他循声望去,影影绰绰看到不远处一个极为熟悉的身影。董立行起身离开操场,独自回到家中。

不久爸爸也回来了。

董立行转身回到里屋,对外面喊了一声:“妈——,我报名下乡了!过几天就走”

妈妈在外间默默地流泪,而爸爸则是抱着头蹲在院子里。

“你要去哪儿啊?”妈妈问

“没定呢!——反正越远越好!”

外边,父亲一阵剧烈的咳簌……

第十六章:叛逆与逆境

终于到了要离家下乡的时刻了!

知青们一个个胸前佩戴着大红花,在家人的簇拥下,依依不舍地走进队伍,列队上车。

只有董立行一个人,没有亲人相送!——并非家人冷漠,而是他坚持,不准家里任何人为他送行,他要避开带有特殊烙印的一切。他下定决心,今后一定要闯出自己的一条路来!

十几辆解放车缓缓开动,家属们也追着车跑着、哭着、叮嘱着!

在远远的一个高坡上,董立行的爸爸妈妈一直张望着,直到车队已看不到踪影。

……

下乡后,董立行被分配到永清大队第三生产队。

第一次出工,生产队长派活儿。看到旁边停着一辆粪车,董立行说:“队长,我去淘粪吧!”

队长诧异地看看他,说:“小伙子,这活可不好干哪!你能行吗?”

“行!”董立行坚定地说。

队长点点头,说:“那你就试试!”

第一次进城淘粪,他不知呕吐了多少次。粪车是一个大大的木制车厢,为防止粪水溢出,上面只有一个半米见方的进口,车厢的下端有一个出口,平时是封闭的。淘粪者要在一个长木杆上绑一个大铁勺,一勺一勺地从厕所的粪池里把粪便舀上来,再倒进粪车的进口。

记不得有多少次,粪勺失去平衡,粪汤顺着木杆流下来,屎尿灌进了衣袖,又凉凉地从胳肢窝流到身上。

傍晚,董立行拖着虚弱的身子回到队里。他几乎把胆汁都要吐光了,但却一口水米未进。不要说守着粪车吃不进去东西,就是自己这双手,他都觉得奇臭无比。

队长迎面走来,手里拿着一个饭盒:“小董啊!你不吃不喝的,这样可不行啊!人是铁,饭是钢,——把粥喝了!”董立行说:“没想到,这淘粪还是个技术活儿!”

“明天我陪你进城!小伙子,记着——钢铁不是一天练成的!”队长拍拍董立行的肩膀说。

……

文敏也下乡了。而且也来到永清大队。

但是,因为她的特长,而小学校里正好没有音乐和美术老师,所以,她就留在了学校,同时担任这两科的教学工作。

第一个星期天,文敏就到了董立行所在的生产队——永清三队。但是,社员和知青们除了下雨天,平时是没有休息日的。她找遍了所有地块儿,都没看到董立行。问了社员才知道,董立行自从到了这里,就主动做起了淘粪的工作。白天里赶着粪车在县城走街串巷,到处淘厕所。晚上还要在瓜田看瓜,就住在地头的瓜窝棚里。

回来的路上,路过瓜田,看到那一大片瓜地中孤零零的一个小窝棚,文敏鼻子有些发酸。当初,在校园里,董立行是那样的叱咤风云!——可现在,她的英雄却每天都在厕所外的粪池里,一勺一勺地舀着屎尿,她不能理解!一时控制不住感情,便坐在路边的田埂上痛哭起来。……

到了九月,大队开大会,董立行才见到文敏。

文敏就住在小学校的办公室里,只不过在房间靠里面的地方打了一个隔断,放了一张木板床。

“你住在这里?”董立行问道。

“是,就是条件差点。——你还在瓜窝棚里住?夜里看瓜也不能总安排你一个人呀?”

“我喜欢住在那儿,——清静!那儿也住不了几天了,瓜罢园了,也就不用看着了。”

清静?——这还是那个朝气蓬勃活力四射的少年吗?文敏心里一阵辛酸。她从破旧的卷柜里拿出一个纸包,递给董立行,“我家里寄来的饼干糖果,本来想给你送去的,正好你来了。”

董立行接过来又放在桌上:“不用,你留着吃吧!我家也寄过,我……,退回去了。”

“你怎么可以这样?他们该多伤心啊!”文敏很不理解。

“他犯那样的错误!——让我怎么理解他?”董立行很激愤。

……

第十七章:相依相怜

文敏虽说是做老师,可是,自打参加了公社的文艺演出后,便很少在学校上课。她的一副金嗓子,很快就唱红了公社,唱红了县城,直到参加全省的文艺调演。一直到一九七七年春节过后,各种演出方告一段落。她才抽出时间回了一趟家。但在家里没待上几天,就又匆匆地回到乡下。

这天,文敏大包小裹地来到三队,在牲口棚旁边的一个小屋看到了董立行。

“我刚才到了你们知青宿舍,那儿不是有地方吗?你咋住到这里了?”文敏很是不解。

“我自己要来的。我这一身臭味!——住这儿随便。”

“我临回来的时候去了一趟你们家。事先没征求你同意,你不怪我吧?我是想,你家里一定也挺惦记你的!另外,看看需不需要捎带点东西。——这些都是你父母带给你的。”文敏小心翼翼地说。

“家里——他们都好吧?”

“还行吧。就是你爸爸瘦了很多。”

董立行眉毛抖了一下,但是没言语。

文敏掏出几本书和手抄笔记:“这是你爸给你的,他说社会上风传,可能会恢复高考,这些书和笔记你能用得上。”

“真的要恢复高考?”董立行眼睛一亮。

“是的!现在中学都有分文理班的了!”

“可以上大学了?”董立行如同荒漠中一头饥饿的狼,猛然间发现了远处的猎物。

“你在小学还挺好的?”

文敏说:“还行。和我一起代课的对桌的王老师,是我们队长的女儿。我们相处挺好的,他们家吃点什么好吃的都把我叫过去,他们家人也都非常好。就是……,那个大队会计,挺烦人的!——王老师说那人挺色的,正和老婆闹离婚,让我别搭理他!”

“还是防着他点吧!”

……

转眼到了备春耕的时候,虽然北方农村的“猫冬”还未彻底结束。董立行白天依旧到县城里掏粪、刨厕所。晚上回到牲口棚,就如饥似渴地自学。

下乡插队,被称作知识青年,现在,董立行自己都觉得可笑。“知识青年”?知识在哪儿呢?看着这些复习资料,里面的很多内容都是那样的陌生。他感到自己现在才是地地道道的“贫农”。所幸,自己家里藏书很多,大量的阅读积累,也使得他的语文水平在班里一直被人仰慕,即便是当初写大批判稿,他也总比别人写的极富战斗力。

……

父亲准备的复习资料里,数学教材比较全,定理、公式,父亲都特别做了标注。至于政治、历史、地理,就完全仰仗父亲归纳整理的笔记了。

看着父亲的笔记,他难免会想到父亲,母亲,弟弟妹妹,会想到家里的点点滴滴。可是,他是负气离家的,即使再想家,他也是忍在心头。他决心,不干出个样来,决不回家!

在队里,脏活、累活,他都抢着干。

夏天里在地里看瓜,人们最不愿意上夜班,夜里的蚊虫太厉害了!但是,他主动请缨。——在远离人群的地方,他才觉得自在。瓜田罢园,不再需要人看守了。住哪儿呢?——他不愿回知青宿舍。

董立行想到了队里的牲口棚。 队里的牲口棚原本有一个老人专门负责,就住在旁边的一个小屋里。后来老人生病了,晚上看守及喂养牲口就成了问题,董立行找到队长。

“小伙子,你不能总是远离大家呀!——年轻人,要开朗一点!”但最终队长还是同意了他的请求。

晚上住在这里,比那个瓜窝棚强多了!

现在,这个牲口棚倒成了他复习功课的清静所在,没人打扰他,他也打扰不到别人。

但是,孤独、寂寞也还时时困扰着他。

队长曾和他说过:“你呀——,是有心魔!”

……

这天晚上,同事王老师家里包饺子,文敏在那里吃过饭又聊会儿天,就一个人往学校走。刚到门口打开门,一个人就一把把文敏推进屋里。

文敏吓得大喊:“谁!”急忙转回头,——竟是会计!

“这么晚了,你来干啥?”文敏警觉地问。

“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我来干啥你还不知道吗?”说着,那人就摘掉帽子,脱掉棉大衣,向文敏扑过来。

“你赶紧出去!不然我喊人了!”

“你随便喊!要不我帮你一块喊?看有没有人听得到!”

这话没错,即便是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听得到。因为学校的操场也是秋天打场的场院,非常空旷,而且远离村民的住宅。

那个家伙开始上前撕扯文敏的衣服:“你别不知好歹!当初谁把你要到学校来的?”

文敏奋力挣扎,用手在那禽兽脸上胡乱抓着,可力不及人,还是渐渐地被推倒在床上。

“今天是由不得你了!你要识相,就乖乖听话!——嫁给我,管保你以后吃香的喝辣的!你今天要是不听话,你看好了,——没有人能救得了你!”色棍一脸邪恶。

“等等——!”

“怎么?要考虑考虑?行,我给你时间。这种事儿,你情我愿才有意思嘛!”色棍放开文敏。

“你——能让我考虑考虑吗?”文敏小声说。

文敏趁会计松懈之际,开开门就跑了出去。

……

东北的早春不同于南方,没有新柳乍绿,没有莺歌燕啼。春的迹象只体现在冰雪的渐渐消融,而气温则依然很低,甚至比冬天感觉还要寒冷。

东北的春风一点都不和煦,吹打在身上,似乎直接冷到了骨头缝里!正应了那句老话——“着人不着水”。

文敏仓皇地从学校跑出来,却没有投奔大队长老王家里,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跑上了这条路?

这是通往三队的一条小路,坑坑洼洼的。白天里,路上的积雪开始融化,可到了夜晚,雪水又凝结成冰,奇滑无比。

文敏踉踉跄跄地跑在路上。旷野里,黑茫茫的一片,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狗叫。她一口气跑下来,不知摔了多少个跟头!直到离大队很远了,才停下来,好好地喘口气!在这没遮没挡的地方,风格外大,文敏出来时没顾上带件棉衣。现在,冷风吹在大汗淋漓的身上,不禁打了个寒战……

……

这个晚上,立行喂完牲口回到小屋,却心烦得很,手拿着复习资料,可无论如何也看不进去半点内容。

他想到文敏说父亲瘦了许多,他立刻联想起他离家之前,在他苦恼时,运动场边那个远远的身影。特别是下乡的车队开动时,他看到的高坡上父母向车上张望的情景。

那天,离开家,他就感觉到了父母在远远地跟随着。他也在人群中偷偷寻找他们的身影,当他看到爸爸妈妈站在一个高坡上,一直在关注着他,他的鼻子有些发酸,眼泪也流了下来。他怕被其他人们看到,就一个人提前登上敞篷汽车。

……

此时,他一个人置身在这小屋之中,莫名的孤独、寂寞时时袭上心头。他走出小屋,漫无目的地走着……。

忽然,前面传来阵阵笑声,——是知青宿舍!他立马返回身,又回到了他的小屋。

自从到乡下后,董立行似乎已经脱离了那个集体。他之所以选择淘粪,就是看中这份独来独往的自由。他认为,远离人群,就不必与谁比较个高低上下、身份尊卑了!

公社举办运动会,文敏劝他报名。——他拒绝了!他不想凑那个热闹!——至少现在不想!如果没有当初的风光,或许也就不会感到如此巨大的落差吧?

回到小屋,他拿出文敏带回来的白酒,自斟自饮着……

……

突然,小屋的门被撞开了,文敏气喘吁吁地瘫坐在门口。

董立行非常吃惊,赶紧过去扶起她:“怎么啦,你?”见她头发凌乱,在春寒料峭的北方二月的夜晚,竟只穿了一件毛衣。料想一定是发生了大事!

文敏抱住董立行嚎啕大哭,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赶紧把她半扶半抱地弄到炕上,拉过被子把她包裹起来。又倒了一杯热水递给文敏,可是文敏哪里喝得下去,还是哭个不停。

董立行急得在地上走来走去:“你先别哭了!到底怎么啦?——你说话呀!”

稍稍平复之后,文敏才抽抽搭搭地说出了事情的经过。

董立行一听,立即穿上棉衣冲出屋子:“我找那个畜生!”

文敏赶紧追了出去,拉住立行,说:“你现在去有什么用啊?他能在那儿等着吗?——早跑了!”

“那你说怎么办?这样的气也忍了不成?”董立行甩开文敏。

“我们无凭无据的,能怎么样?打他一顿?打完之后呢?人家是坐地户,亲戚连着亲戚,在这儿是有根基的!——我们有什么?到时候把你抓起来怎么办?”文敏死死拉住董立行,“立行,好好复习,考上大学,那——才是你的前途!”说着,把董立行强拉回屋里。

“我们——怎么就落到这步田地了?”董立行双手捂住脸失声痛哭。

……

这一夜,两个少男少女,真正成为了男人、女人。

第十八章:苦涩的爱

经历了被色棍会计骚扰之后,文敏就搬到了小王老师家,一晃也有三个月了。

老王是大队长,为人正直。他总说知青也是爹生妈养的,大老远的来到这穷乡村不容易,所以能照顾就尽量多照顾一下。王婶更是热情善良,尤其喜欢听文敏唱歌。小王还有一个姐姐,早已出嫁。两个弟弟,也是把文敏当成了亲姐姐。

但是多日来,王婶心里有个疑惑:文敏这段时间常常呕吐。作为四个孩子的妈,她感觉出事情不妙。

这天,她把文敏单叫到自己的东屋。

她拉着文敏的手问道:“小敏,婶儿是把你当成自己的亲闺女看待的,你跟婶儿说实话,你多长时间身上没来那个了?”

“大概两个多月吧!我月经一直都不太准。咋啦,婶儿?”

“听我姑娘说,你有对象了,是吗?”

文敏脸红了,弱弱地回道:“是。”

“你是不是——有了?”

“有什么?”文敏不解的问道。

“傻孩子!”王婶说,“这样吧,婶儿今天就带你去县医院检查一下。”

……

检查结果出来了,腹中的胎儿已经三个月!

文敏整个人都懵了!——只有那一次,就……?难道生命的诞生竟如此简单?

“医生说孩子月份大了,流产不能做。如果实在不想要这个孩子,就只能做引产。刚才医生说话你也听到了,引产要住院。而且和生孩子差不多,也很遭罪。”王婶叹口气。

其实医生的话,文敏根本就没听进去,她整个人都傻了。

出了门诊部,她就扑在王婶的怀里痛哭起来:“我该怎么办哪?我们不能有孩子啊!”

王婶叹口气:“是啊!你们还是个孩子!但是,这事都出了,总得想办法啊!先和小董商量一下吧!也得和你们的父母说一声。这么大的事,我们也不敢替你们做主啊!”

“不行!绝对不能告诉家里,我爸妈知道了,非打死我不可!”文敏哭着哀求道。

她们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坐了好一会儿,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王婶说:“咱们今天先回去吧!在这儿也没啥办法。回去把小董找来,和你王叔咱们一起商量商量。”

文敏脸上还挂着眼泪,说:“好吧!——我想上趟厕所。”于是王婶陪着她一起来到医院后面的室外厕所。

刚到厕所附近,一阵恶臭就扑鼻而来,文敏又是一阵恶心。

同时听到一阵叫骂声:“你个臭淘茅楼的,也没个眼力劲儿!大白天,在这搅得臭烘烘的,你让人怎么上厕所?”

“大姐,对不起啊!可这厕所再不淘就满了,那不是更没法上了吗?”淘粪的人解释着。

“你管谁叫大姐?你个臭淘大粪的,管我叫大姐?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也配?”

这时,旁边的几个小孩子跳着脚拍手齐声喊道:“淘茅楼,不嫌臭,粑粑橛子是你舅!——淘茅楼,不嫌臭,粑粑橛子是你舅!……”

文敏见状,扔下王婶就跑了。

“你别跑——!别摔着——!你这孩子!不是要上厕所吗?嫌臭啊?”跑出很远后,王婶气喘吁吁地追上来,不解地问。

文敏满脸泪水,哽咽着说:“那个人就是——董立行。”

“唉——!一对苦命的孩子!”

……

晚上,小王老师被父母打发到姐姐家。老王队长夫妇和文敏商量解决办法。文敏,已经完全没了主意,只是哭个不停。

老王说:“这事儿呢,是在我们队上发生的,你父母把你送到这儿来,我们就得对你负责,因为你毕竟才十八岁。我觉得应该通知你家里。还有,就是该把小董找来,毕竟孩子是你们俩人的。”

“不行,不行!我求你们了!千万不能告诉我们家里!我爸妈一直以我为骄傲,要是知道我做下这样的丑事,还不得气死!”文敏近乎哀求。

王婶叹口气,说:“那——,怎么也得把小董找来吧?要我看,趁早,你们就结婚得了!让你叔想办法把他调到咱大队来。”

老王吸了口烟,点点头,说:“这倒也是个办法。你们两个倒也般配!孩子生下来,你婶儿也能帮你们带带。在咱乡下,你们这个年龄结婚也不算小了!”

文敏急忙说:“我们不能在这安家!——孩子更不能要!”

王婶儿疑惑地说:“为啥呀?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虽说这孩子来的早点,可早晚都得生孩子呀!——再说,你们都是城里人,将来有机会返城,孩子也一样能带回去呀!”

老王瞅瞅老伴,说:“孩子可能有难言之隐。”又对文敏说,“孩子,有啥话咱们今天敞开了说,也没外人。”

“可能要恢复高考了,我们都准备要考大学。要是生下这孩子,我们怎么办哪?”说着,文敏又开始掉眼泪了。

“那可咋办?恐怕就得做引产了!——遭罪不说,这也是一条命啊!”王婶儿一声接一声地叹气。

……

过了两天,王婶儿把文敏叫到一边儿:“我和你叔想到一个办法,你看行不行。我有一个远房表妹,结婚十来年了也没孩子,不如你把孩子生下来,给他们。——你看行不行?好歹保住一条命不是?”

文敏为难地说:“可是,过些日子,这肚子就藏不住了,这……”

“我和你叔商量了,我表妹在临县的林场,那儿也没人认识你,过些日子你就去他们那里。这边呢,你叔就说你借调出去演出了,谁也不知道咋回事。到那边也不用你干啥,你就专心学习就行了。孩子也算找个好人家,林场工资都高,亏不了孩子。你要觉得行呢,过两天我带你先去看看,回来你和小董商量商量做再决定。”

王婶儿的表妹夫姓明,叫明玉海,是林场中学的老师,妹妹叫张玉凤,两口子都是厚道人,家境也算殷实。文敏觉得这应该是没有办法中最好的办法了。

……

就要离开永清了,文敏说去和董立行商量商量,就到了三队牲口棚边上的小屋。

“我……要走一段时间,借调出去演出,来跟你——告个别。”

孩子的事,她只字未提,既然孩子必须要送给别人,就暂且先瞒着他吧!——她不想董立行为此分心。

目睹了医院厕所的一幕,她太希望她的王子能早日脱离苦海了。

董立行拿出三本厚厚的笔记,“这个——你带上,有时间就看看,你要考音乐专业,也是要考文科,这些都用得上。”

“我拿走了,你用啥呀?”

“这是我重新抄写的。”

“这要浪费你多少时间啊?”她真的很感动,也很心疼。

“就当复习一遍了,不耽误事儿的!——希望我们都能有机会考上理想的大学!”

临别时,文敏紧紧拥抱住董立行,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董立行擦掉她脸上的泪水,说:“离开大队,离开那个色狼,是好事。哭啥呀?”他哪里知道文敏内心的苦楚,却笑着说。

……

1977年10月12日,国家正式宣布当年立即恢复高考。考试时间定为本年的十二月。消息一传开,全国沸腾了。几乎所有的知青都跃跃欲试。老王队长也替文敏报了名。

但是,只有短短的四十多天,太仓促了!而且没有考纲,不知道考什么;没有教材,不知道复习什么!

好在董立行能不断地收到爸爸寄来的笔记,更难得的是在北京的叔叔还给他寄来了一套《数学丛书》和一本《知识青年地图册》。这样,结合爸爸的笔记,他的复习就比较系统了。只是最后一本《中国近代史》的笔记不是爸爸亲手写的,而是妈妈的笔迹。

而文敏,身边守着一个明老师,更是得天独厚。一九七七年十一月二十日,文敏在县医院生下了一个七斤六两的男孩儿。这对明老师夫妇来说,真是喜从天降。

可对文敏来说,却是既喜且悲。

当第一次感觉到孩子的胎动时,她的心情就不一样了!她每每用手抚摸着腹部,仿佛感受到了孩子给予她的提醒:妈妈,我醒了!——妈妈,我在这儿!

她经常是抚摸着肚子,在院子里,在小溪边,在林间的小路上,轻轻吟唱: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到这里。我问燕子为啥来?——宝宝让我真欢喜!

她唱着一首首动听的歌儿,她希望腹中的孩子,每天在她的歌声中,感受到母亲的爱!

每当这时,她多想董立行能在身边,亲自感受一下这血脉相连的悸动!多想他能够给宝宝一点父亲的关爱与温暖!——但是,她都忍住了!

她改编了外国歌曲《宝贝》的歌词,唱给孩子,——也是唱给自己:

宝贝——,你爸爸正在拼搏奋斗啊,——我的宝贝!他日日夜夜不眠不休啊,——我的宝贝!宝贝——!

一九七七年十一月二十日,文敏在县医院生下了一个男孩儿——七斤六两。

第 十九 章:生离死别

一九七七年十一月二十日,文敏在县医院生下了一个七斤六两的男孩儿。这对明老师夫妇来说,真是喜从天降。

可对文敏来说,却是既喜且悲。

怀胎十月,等待的就是一朝分娩。尽管经历了难以忍受的剧痛,可是,当孩子那响亮的哭声在耳边响起时,文敏的心顿时被幸福填的满满的。 护士抱着孩子说:“来——,让妈妈看看!看这大胖小子,多招人喜欢!”

文敏的眼泪止不住的流淌。

孩子出生了,就意味着他们母子即将分离,而且以后也可能不会再相见了,文敏禁不住悲从中来。——命运啊,为什么和我开了这么残酷的一个玩笑?

……

按要求,参加高考的考生要在户籍所在地参加全国统一考试。所以文敏就要回到永清了。

临行前的前一天晚上,文敏对明嫂说:“嫂子,我明天就走了。这一别,怕是后会无期了!今晚,能不能——让宝宝跟我睡?”说着,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

明嫂的眼泪也止不住了,她从炕上抱起孩子,小心翼翼地递到文敏手里:“小敏,孩子交给我们你尽管放心!他就是我们的宝贝!我们不会让他受半点委屈的!”

“我——放心!”

文敏象明嫂一样,打了半盆冷水,又用手试着一点点加入热水。水温合适了,就打开小被子,试着给宝宝从头到脚细细地洗着。

这粉嘟嘟、肉乎乎的小人儿,自己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明天起,就再也见不着了!此刻,她觉得,这不是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而是从她的胸口摘出的一颗心啊!

洗好之后,她轻轻地轻轻地擦干儿子身上头上的水,生怕一不留神,会弄破儿子娇嫩的皮肤。用毛巾被把孩子包好之后,她拿出了一把事先备好的剪刀,在儿子的头上轻轻地剪下一撮软软的头发,小心地包好,放在贴身的口袋里。

虽然明嫂早已喂过了孩子,但她还是坐到炕上,解开衣襟,要用自己乳汁喂一次儿子。这是第一,也是最后一次了!

孩子生下来后,她没给孩子喂过奶。因为明嫂说,怕吃了母乳以后,孩子会不吃奶粉。再一个是怕母亲开奶之后,要回奶就更加遭罪了。

但今天晚上,无论如何,文敏也要让儿子吃一回妈妈的乳汁。孩子在母亲的怀里本能地吸吮着,每吸一口,她都感到钻心的疼痛。

文敏流着泪喃喃地说:“儿子,多吃几口!以后……以后,就再也……吃不着了!”

孩子哭了!哭声好大!——也许是吸吮不到乳汁。

但在文敏看来,是儿子舍不得妈妈!——母子连心啊!

“孩子,你好好看看妈妈!你能记住妈妈吗?以后要真有机会见面,你还能认得妈妈吗?”豆大的泪滴滴落在孩子的脸上,孩子哭得更厉害了。

孩子渐渐睡着了。文敏依然紧紧地抱着儿子,流着泪低声唱着:“孩子啊,孩子,愿你睡得香。夜色深沉沉,愿你睡得甜!遥远的天空有一颗金星放光芒,守卫着我的孩子,愿你快快长……”

……

黑龙江的高考,是在十二月月末。考完最后一科,董立行和文敏就踏上了回家的列车。

自从毕业下乡到今天,董立行没有一次回家探亲,甚至没给家里写过一封信。尽管后来父亲不断的给他寄来各种复习资料,而且这些资料他也受用的很,但他也还是觉得不知在信里该说些什么,索性就不说了。今天高考结束了,父母也为此辛苦了那么久,该回去汇报一下了。说真的,他也并非不想家。无论是在瓜棚被蚊虫围攻的时候,还是一个人独自守着四面透风的牲口棚的时候,他都很想念家里的温暖。但是,每每想到如果不是父亲的政治问题,自己又怎会落到这步田地?他的心就变得坚硬了。

这次回家,他还特地带了当地的特产:木耳、榛子还有榛蘑。

一进院门,他就大声喊道:“妈!我回来了!”

听到喊声,他妈妈、妹妹、弟弟都从屋里跑出来。

可是当看到妹妹、弟弟左臂上佩戴的黑纱,他呆住了!难道——?

妹妹扑过来,哭着捶打着哥哥:“你回来干啥?你不是不要这个家了吗?你不是和我们决裂了嘛?你还回来干啥?你只想着你自己!你知道吗?从你当兵落选,爸就几乎没笑过!……爸那么想你!可你呢?连封信你都不回!给你寄去的食品,你竟然都能退回来!有你这么当儿子的吗?……现在,爸——没了!到最后,他——都没闭上眼睛……”

妈妈过来拉走妹妹,擦掉眼泪,握住董立行的臂膀,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儿子,考得咋样?”

“考的挺好的。估计应该能考上。”董立行似乎还没缓过神来,“我爸啥时候走的?什么病啊?咋没告诉我?”

进到屋内,看到写字台上摆着一个大相框,里面是父亲的黑白照片。

相框边上是一摞摞的书籍:有《世界历史》、《中国通史》、《中国近代史》、《马克思主义哲学原理》、《政治经济学》……这么多的书!要是自己看,无论如何也看不完,更不要说得背下来。可是,爸爸不仅都看了,而且还都记下了摘要。这次考试,爸爸的摘要笔记就成了他的制胜法宝。

桌子旁边还有一大摞《人民日报》,打开报纸,每一张上都有大小不等的空洞。他知道,这些剪掉的都是时事政治,因为,他总是能定期的收到爸爸寄来的国际国内的时事剪辑。

妈妈在屋外教训完妹妹走进来,看到董立行伏在桌子失声痛哭,也忍不住掉下眼泪。

“你爸是半个月前走的,——肝癌。当时你马上就要考试了,你爸嘱咐过,不让告诉你,怕影响你考试的心情。”

“那,爸病了多长时间了?爸病的时候咋没告诉我?”

“你爸爸说,你只有高考这一条出路了,无论如何不能再影响你了!要是告诉了你他的病情,你势必会分心,就学不进去了!好在,考大学,也是你爸爸的一个精神支柱,不然,他可能支撑不到这么久!每天看书、归纳、整理笔记,就是他全部的精神寄托。”妈妈含泪抚摸着写字台右侧的桌角,“儿子,你看——,这里有什么不一样?”

董立行发现,这个桌角上的漆都掉了,而且比其它的桌角明显光滑。

妈妈说:“你爸疼痛发作时,就用这个桌角顶住腹部,就这样,他也坚持抄写这些笔记。他说,这么多年了,都没有正经的教科书,让孩子拿什么去高考啊?他要用最后的精力,亲手为儿子编写一套教科书。到最后,他实在起不来了,他就把要点在书上画下来。最后的那本《中国近代史》,是我按你爸画出的重点抄写的。”

董立行泣不成声,他把父亲的遗像紧紧地抱在怀里,跪在地上,心中的千言万语却说不出一个字。

……

一九七八年的春天,董立行和文敏分别接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立行选择的是父亲的母校——滨江师范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而文敏则考进了另一城市的音乐学院。

……

在董立行大三的下学期,妈妈突然来到学院。见到妈妈,立行非常兴奋,立刻要带妈妈去他们宿舍。

但妈妈脸色凝重,拉着儿子来到体育场空无一人的看台坐下。

“儿子,妈妈今天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必须当面和你说明。这也是你爸爸多年的愿望。”妈妈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交给儿子,“你看看这个。”

董立行小心地打开信封,里面是一份红头文件,爸爸被平反了!

“你爸爸,到死也没等到被平反的这一天!但他坚信这一天终究会到来。你爸爸临终时还嘱咐,这一天到来的时候,让我一定转告你,你爸爸他给组织提意见,是希望我们的国家能够更好啊!——儿子,你对当年的历史背景不了解,你爸爸的事儿对你的进步是造成了影响。可是,儿子,你知道吗?你爸爸心里比你还难受啊!这么多年,他为什么宁可当个采购员也不愿待在家里?是因为他心里憋屈呀!——你能理解吗,儿子?”

董立行看着这个迟到了二十二年的“平反通知书”,百感交集。二十二年啊!被归到“黑五类”之中,父亲所忍受的屈辱自己全然不知,竟然在心里怨恨他!

想到自己当兵政审没通过的那些日子,他几乎没和父亲说过话。甚至父亲亲手夹到他碗里的菜,他都不吃。他也看到过父亲暗自落泪,但却使他心里更加不快!心想: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下乡之后,他更是和父亲断绝了来往,甚至家里寄来的食品,他都原封不动地退了回去。

但是,对自己儿子的叛逆,父亲不仅没有怪罪,还付出了如山般的父爱,忍着病痛为他整理笔记。如果说考学之路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而父亲,则是用生命为儿子趟出了一条捷径!

他泣不成声,他觉得,正是他的叛逆才加速了父亲离去的脚步。

他——不能原谅自己!

第二十章:爱的囚笼

四年的大学生活很快就过去了。毕业后董立行被分配到了龙北市,但是没有做教师,而是被市政府办公室选中,做了秘书。文敏则是分到了另一城市,一年后,调到龙北市歌舞团。两人顺理成章的结为夫妻。

说起来,两个人还真没象其他恋人那样,花前月下卿卿我我的谈过恋爱。在董立行看来,既然当初有了肌肤之亲,文敏还为自己遭了那么多的罪,那么,娶她就是必须的。至于感情,日久必会生情吧?

其实,在董立行的心里,文敏并非他所喜欢的类型。她的个性张扬,表现欲极强,都令董立行反感。虽然董立行在大学里依然是风云人物,但经过乡下生活的磨炼,尤其是父亲的离世,使他的性情较中学时,多了一些沉稳。

以董立行的条件,在大学里实在是太惹人注目了,当然,更不乏追求者。这一点文敏心知肚明,所以,尽管两人身处异地,文敏还是早早地就到董立行的学校宣示了主权。

那是一个周末,董立行正在餐厅吃饭。同在学生会的哲学系的女同学安静端着打好的饭菜走到董立行身边。

“我可以坐这儿吗?”安静非常礼貌地问。

“啊!没人,你坐吧!”

“今天开饭好像有点早啊?”

董立行说:“晚上要在这儿举办舞会,要提前布置会场,开饭就早了。”

“哦!——你找到舞伴了吗?”

“我——?我不会!”

“不如——你就做我的舞伴吧?——正好咱俩半斤对八两!”

“不行!我还不把鞋给你踩烂了?”

安静低着头说:“鞋——不重要!”

董立行沉默了。

一直以来,他并非不了解安静的心思。而安静的形象也时时在他的脑海中浮现。尤其是刚刚兴起于大学的辩论会,安静可是全校赫赫有名的辩手。她缜密的逻辑、敏捷的思维、犀利的语言、幽默的话风都令董立行钦佩不已。

安静比董立行小两岁,是应届高中毕业直接考上大学的,在校园里这个年纪的学生很少。十年停考,积攒了太多的人才。在校园,最大的考生要比安静大上十岁以上。所以,安静是大家纷纷宠溺的对象,也是单身男子追求的重点目标。

“嗨!立行——!”是文敏?

果然,文敏出现在餐厅门口。

她新烫过的头发在脑后束起,一身花格子连衣裙,大大的裙摆随着脚步有节奏的摆动着,脸上略施粉黛,就令周边素面朝天的女生黯然失色了。再加上刚才那一声清脆喊声,早以把餐厅所有的目光都吸引过去了。

“立行,想我了吧?”说着就在董立行的脸上亲了一下,董立行的脸颊立马出现了一个红红的唇印。

安静有点看傻了,周围的人也在窃窃私语。

“你是立行的同学吧?我叫文敏,是他的未婚妻,在音乐学院。”文敏主动伸出手,和安静自我介绍。

“走吧!”董立行站起身,拉着文敏要往外走。

“你慢慢吃啊!我们好久不见了,找个地方说说悄悄话!——拜拜!”文敏临走也没忘记跟安静道别。

“那个女生和你啥关系?怎么非跟你坐在一起?”出了餐厅,文敏立刻变了一副面孔。

“你真无聊!这么招摇过市的,好看呐?”董立行甩开文敏的胳膊,刚才的羞涩、尴尬几乎使他无地自容。

“我无聊?我这是宣示主权!——我要不来,说不定多少狐狸精缠着你呢?我就是要告诉她们,你——已经名花有主了!让她们死了这个心!”

董立行苦笑着说:“我——名花?你想好了词再用!”

……

董立行和文敏结婚后也曾想过去找那个孩子,但是,立行的母亲阻止了。

她说:“养恩重于生恩哪!你们现在要回孩子,不等于摘人家的心吗?”

结婚一年后,他们生下了女儿妞妞。可是,就在妞妞九岁时,却得了白血病。医生说,唯一的办法就是骨髓移植,可是董立行、文敏以及所有亲属的配型都不成功,为了救妞妞,没办法,他们到林场找过明老师一家。

可是,林场的人说,在一九七八年春天,他们一家就搬走了,至于去哪儿谁也不知道。而永清大队的老王夫妇也不知他们的行踪。

“看来,人家是怕孩子将来知道自己的身世,故意离开的!”董立行夫妇无功而返。

妞妞没有保住。

如果说,离开第一个孩子,文敏也很痛苦。但那时毕竟年纪还小,接下来四年丰富多彩的大学生活,足以给她时间慢慢疗伤。但妞妞不同,自己亲手带大的、每天给他们带来无数欢乐的宝贝女儿,已经九岁了,就这样说没就没了?她接受不了!她的精神几乎崩溃了。

“是我造孽呀!没珍惜第一个孩子,报应来啦!连累了我的妞妞!”妞妞走后,她时常想起那个留在明家的孩子。

她常常拿出当年从儿子头上剪下的细细软软的胎发,和妞妞的照片放在一起,呆呆地看着,一看就是半天。

为此,董立行十分担心,特地带她到北京安定医院做诊疗。

当时,正好有一场音乐会,是朝鲜艺术团来华演出。董立行托北京的朋友好不容易弄到两张票,想让文敏在音乐的氛围里,缓解一下焦虑的情绪。

整个演出,文敏听的非常投入,有时还轻轻地打着节奏,完全融入了音乐世界里,全然不似在家时的情形,董立行也倍感安慰,心想:哪怕只听这一场音乐会,北京——也没白来!

可是,最后一个节目了!

报幕员走上台,深情款款地说:“中朝两国的友谊牢不可破,中朝两国的文化也早已融汇在一起。朝鲜电影《卖花姑娘》在中国可以说是家喻户晓,它曾感动了中国千万大众的心!下面请欣赏《卖花姑娘》的插曲《孩子》”

朝鲜艺术家用汉语饱含深情地唱道:“孩子啊,孩子!——愿你睡得甜!夜色深沉沉,愿你睡得香!遥远的天空有一颗金星放光芒,守卫着你——亲爱的孩子……”

“啊——!”一声尖叫震动了全场!

只见文敏浑身颤抖,两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耳朵,歇斯底里地乱喊乱叫。

董立行猝不及防,急忙把文敏弄出大厅。他哪里知道,这首歌,正是文敏离开儿子那个夜晚唱给孩子的摇篮曲。

……

如果说董立行对文敏的感情,与其说爱,不如说是疼惜!

两年后董梓轩出生了,才又给这个家庭带来了活力。

但文敏对待梓轩的爱,已经令董立行难以忍受!只要儿子提出要求,无论如何都必须满足;无论儿子做了什么错事,那都是可以原谅的。只要儿子开心,家里便是艳阳高照。只要儿子不满意,家里顿时就晴转多云。

渐渐地,他们夫妻间的矛盾也日益激化了。

但是,在文敏看来,梓轩就是上天派来拯救她、拯救这个家庭的天使!这是她的心头肉、掌中宝!这个儿子是万万不能受委屈的。——哪怕一点点,都不行!

这次明皓打梓轩,就是触犯了她最大的逆鳞。

……

早晨五点一刻,手机的闹铃准时响起,明皓忽地从床上坐起来,匆忙下地找衣服。

黎露一把拉住他,说:“干嘛?还早着呢!——你已经不是班主任了!”

明皓心里一阵失落。睡是睡不着了!索性穿上衣服出去活动活动吧!

一个处分,他的职称泡汤了,张明金按照排序自然顺利晋级;他的班主任被撤掉了,张明金也顺理成章地接替了八班的班主任。但是,明皓心里还有很多事放不下心来:事发突然,还没来得及和韩萌萌好好谈谈就被免职了。那么,韩萌萌该怎么处理更为妥当?董梓轩和倪娜的事儿又如何了结?还有……

总之,他有必要和张明金认真的谈谈。

他早早来到学校,找出班级的《学生点名册》、《初中升高中登记表》、《班主任工作手册》以及学生的成绩单等。然后,按照学生的实际情况分门别类的进行梳理。哪个学生近期思想上有波动,哪个学生在学习上存在的主要问题,哪个学生叛逆比较严重,……他把想到的问题都一一标注出来。

……

“哎?你不是卸任了嘛?怎么还来这么早?”杜涛进到办公室,看到明皓觉得很惊讶。

“卸任也得交接呀!你怎么来这么早?还没到班主任上班的时间呢!”

“嗨!别提了。昨天被张明金抓了公差,帮他忙活晋职称的材料,忙到后半夜,就没回去。”

明皓苦笑一下没言声。

“这孙子!”杜涛泡了一杯浓茶,“昨天忙活完了,我们去吃宵夜。他这一得意呀——就喝大了!你猜他说啥?”

“我哪能猜得出来呀!”

“他说:明皓本来抓了一手好牌,可是他牌技太烂了!那董梓轩明明是一张大王,这张王牌用好了,啥事儿办不成?——可他偏偏就拿着宝贝当破烂儿!”

“董梓轩——以后还不被他宠坏了?”

“管他呢!以后的事儿和你还有啥关系?你这一被撤职,其他科任老师谁还敢管董梓轩?——兔死狐悲呀!哄着玩呗,到毕业拉倒!”

第二十一章:韩萌萌自杀

早晨五点一刻,手机的闹铃准时响起,明皓忽地从床上坐起来,匆忙下地找衣服。

黎露一把拉住他,说:“干嘛?还早着呢!——你已经不是班主任了!”

明皓心里一阵失落。睡是睡不着了!索性穿上衣服出去活动活动吧!

一个处分,他的职称泡汤了,张明金按照排序自然顺利晋级;他的班主任被撤掉了,张明金也顺理成章地接替了八班的班主任。但是,明皓心里还有很多事放不下心来:事发突然,还没来得及和韩萌萌好好谈谈就被免职了。那么,韩萌萌该怎么处理更为妥当?董梓轩和倪娜的事儿又如何了结?还有……

总之,他有必要和张明金认真的谈谈。

他早早来到学校,找出班级的《学生点名册》、《初中升高中登记表》、《班主任工作手册》以及学生的成绩单等。然后,按照学生的实际情况分门别类的进行梳理。哪个学生近期思想上有波动,哪个学生在学习上存在的主要问题,哪个学生叛逆比较严重,……他把想到的问题都一一标注出来。

……

“哎?你不是卸任了嘛?怎么还来这么早?”杜涛进到办公室,看到明皓觉得很惊讶。

“卸任也得交接呀!你怎么来这么早?还没到班主任上班的时间呢!”

“嗨!别提了。昨天被张明金抓了公差,帮他忙活晋职称的材料,忙到后半夜,就没回去。”

明皓苦笑一下没言声。

“这孙子!”杜涛泡了一杯浓茶,“昨天忙活完了,我们去吃宵夜。他这一得意呀——就喝大了!你猜他说啥?”

“我哪能猜得出来呀!”

“他说:明皓本来抓了一手好牌,可是他牌技太烂了!那董梓轩明明是一张大王,这张王牌用好了,啥事儿办不成?——可他偏偏就拿着宝贝当破烂儿!”

“董梓轩——以后还不被他宠坏了?”

“管他呢!以后的事儿和你还有啥关系?你这一被撤职,其他科任老师谁还敢管董梓轩?——兔死狐悲呀!哄着玩呗,到毕业拉倒!”

说话间,张明金也来了,看到明皓,他略有一丝尴尬。

“你们聊,我上班级了!”杜涛端着他的茶杯走了。

“明老师,你看这事闹的!班主任这差事我哪儿干得了啊?这不赶鸭子上架嘛?尤其是董梓轩,那是啥学生啊?典型的纨绔子弟!这就该开除!”

明皓笑了笑,说:“咱们做个交接吧!”他拿过准备的东西交给张明金,“有些学生情况,我梳理了一下。你看,这几个学生最近……”

没等明皓把话说下去,张明金就接过明皓手里的东西:“不用说了!好歹我也一直教着这个班的课,对班级情况还是比较了解的。”

“那,韩萌萌——怎么处理呢?女孩子……,脸皮薄,尽量……”

“管理班级嘛——,每个人的理念不同。你命好!把这烂摊子扔给我了,你就好好歇歇吧!不过——我这可是替你干活啊!以后找时间你可得请我喝酒!”说着在明皓的胸口轻轻打了一拳,笑着走了。

……

早会的时间到了。

明皓正往大会议室走,被胡校长叫住:“明皓,早会你就不要参加了!”

“我不是还得在会上做检查吗?”

“施校长说了,检查就不做了,反正都是在咱们校内。但是,在会上,校长还是得提醒大家一下,——引以为戒嘛!”

“这次事件,学校准备对学生怎么处理?”明皓还是担心韩萌萌。

“原则上,警告一下,或记过一次。但是张老师死活不同意处分董梓轩。不处分董梓轩,我们也就不能处分韩萌萌了!不然,太不公平了!——唉!张老师刚接班主任,总得给点面子啊!”胡校长一脸无奈。

……

晚上下班,明皓和黎露一起出了教学楼,杜涛开车过来停在他们面前。

“黎露,今晚我没有晚课,我们哥俩出去喝两杯行不?”杜涛向黎露请示道。

“行——。我哪敢不同意啊?我要是不同意,回家不得挨打?”黎露明白,杜涛是怕明皓心情不好,有意想陪陪他。

“他敢打你?——那不是胆增生吗?恐怕你们家的搓衣板是专门为他垫膝盖的吧?”

“你就胡说吧!——喝酒就别开车了!”黎露叮嘱着。

“没事,找代驾。”明皓上车,两人离开了校园。

到了两人常来的“虾吃虾涮”小酒馆,刚点完菜,明皓就收到一条微信,他点开一看,立刻变了脸色。杜涛拿过看了一眼,马上说,“走!” 明皓被处分后,学年组长就由杜涛接替了。

原来微信是韩萌萌发来的。上面写着:老师,永别了!我舍不得你们!

在车上,明皓立刻打电话给韩萌萌家长,告知了微信内容,又询问了详细地址。

他们赶到韩家时,刚好120急救车也到了。

“得告诉张老师一声吧?”明皓提醒道。

杜涛立刻电话通知了张明金。

“她为什么要服药自杀呢?我问过胡校长了,学校不处分她呀!”在去医院的路上,明皓不解地说。

“你问我,我问谁?”杜涛也百思不得其解。

灌肠洗胃,一通折腾。好在发现及时,生命无虞。

韩萌萌妈妈在抢救室外一边哭一边捶打萌萌的爸爸:“都是你!你不打她,她能吃药吗?她要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她犯那么大的错,都被开除了!我打她两下怎么了?谁知道她这么想不开呀?”韩萌萌的爸爸抱着头蹲在地上。

“开除她?谁说的?”明皓问。

“今天上午我带她去找张老师,张老师说,她这是道德败坏,学校不能要这样的学生,肯定开除。要我们先带孩子回家,教师节之后等通知。”

“为什么教师节后等通知?”杜涛问。

“张老师说,他尽量跟领导做做工作,但教师节前都很忙……”

张明金急匆匆地赶过来,见到韩萌萌父亲,就责怪说:“唉!怎么搞的?这女孩子,怎么能说动手就动手呢?看看,打出事儿了吧!”又回头对明皓和杜涛说,“辛苦了,二位!交给我吧!麻烦你们了!你看,这明老师都卸任了,还得替孩子操心。”

“行,没啥危险,我们走了!”杜涛拉着明皓离开抢救室,掏出手机要拨打电话。

“你要打给谁?”明皓问。

杜涛说:“打给胡校长。让他过来。”

“你算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你还没明白吗?学校根本就没打算处分韩萌萌。可这张明金呢,故意把事情说得那么严重,还擅自给人家停课,不就是想趁教师节敲人家一笔吗?董梓轩家长告你这件事,我也怀疑是他通风报信。不然,怎么你那边刚打了董梓轩,他这边就开始准备晋职称的材料呢?”杜涛气愤难平。

明皓笑着说:“怎么?狗咬你一口,你再反过来咬狗一口?算了,和他计较,——小气!”

“也是,人要是咬狗一口,就成了新闻了!你呀,真够倒霉的!”

……

下了晚课回到家里,董梓轩像往常一样回到自己房间,先打开手机。

因为学校禁止学生带手机,所以,每天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微信、QQ、微博浏览一遍。当他打开微信的一刹那,简直惊呆了!

“不好了!出大事儿了!”他惊慌地跑出房间。

听到儿子惊呼,董立行和文敏也都从各自的卧房出来。

“怎么啦?”二人异口同声地问。

“自杀啦!韩萌萌……,韩萌萌她,——自杀啦!”梓轩有些语无伦次。

董立行拿过梓轩的手机,看到在微信群里韩萌萌的一段留言:

“同学们,永别啦!请相信我,我不是一个道德败坏的女孩儿!和你们做同学我很幸福!但是,离开一中,离开八班,这个幸福也就到头了!刚刚爸爸打了我,觉得我给他们丢脸了,也让他们失望了。我知道,因道德败坏被开除的学生,哪个学校也不会要的。我还有什么前途可言呢?希望来生我们再做同学!希望我们的班主任永远是皓哥!”

“这是晚上5点28分发的!现在都10点多啦!”董立行也着急了。他立即拨通了明皓的电话。

这时微信群里上线的人越来越多,大家七嘴八舌,简直沸腾了。

“轩轩,你告诉大家,不用担心!发现及时,已经脱离危险了!”董立行和明皓通完电话,长长地出了口气。

“唉!幸亏没事儿!要不我也没脸在班里待下去了!”董梓轩瘫坐在沙发上。

“别什么事儿都往自己身上揽!她想不开,和你有什么关系?”文敏递给儿子一杯牛奶。

董立行不满地看了一眼文敏,对梓轩说:“老师说要开除韩萌萌,有没有说如何处理你的问题?”

文敏顿时就不高兴了,说:“凭什么处理我儿子啊?他是受害者!”

董梓轩说:“今天那个新班主任真找我谈了。”

“他怎么说的?”文敏急忙问。

“他说,事儿都过去了,让我不要有包袱。还说——”

“还说了什么?”文敏追问道。

“还说,他挺欣赏我的。说我有魄力,在班级有影响力,等过一阵子要提我当班长。”

“这个当口,不但不批评你,还许诺让你当班长?”当着孩子面董立行真不知该说什么。

“怎么着?不批评孩子,你还不乐意了?他是不是你儿子?”文敏气愤地冲董立行嚷道。

“你能不能有点是非观念!这么宠着孩子是好事吗?——好了,当着孩子面,咱们别吵。”董立行对文敏的教育方式实在是看不下去,但又无可奈何。

梓轩又说:“张老师还说,我的数学不太好,让我星期天到他家,他给我单独辅导一下。”

“不去!——你谢谢老师,人家也挺忙的,别麻烦人家了!”董立行当即表明态度。

“人家一番好意,为什么不去?我看这个张老师就不错。起码他明白事理。”文敏反对道。

“你所说的明白事理无非是能够迎合你呗?自从你从歌舞团调到政协,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你说你那不可一世的架势!孩子从小学到初中,哪个老师敢违背你的意愿?——结果呢?谁敢认真的管教梓轩?这么多年,给他单独补课的老师还少吗?有效果吗?还不是哄着他高兴!——哄着你高兴!”董立行越说越气。

文敏也气愤难平:“别忘了,轩轩也是你儿子!嫌我管得不好,你管哪!”

“我管就我管!轩轩,你们明老师的爱人不是也教数学吗?你为什么不找找她呢?”

梓轩很兴奋的说:“对呀!我嫂子教的可好了!可惜她不教我们班!”

“嫂子?叫的还挺亲!”文敏嘲讽地说,“她能给你补课?她不记恨你就不错了!”

第二十二章:新班主任

第二天早自习,一年八班炸开锅了!所有人都在议论韩萌萌的事情。张明金一进教室,立刻被同学们围住。

路嘉怡问道:“老师,萌萌咋样了?严重吗?”

“是啊!她为什么要自杀啊?”梓轩也急切地问。

“学校为什么只开除她?”李大奇看了一眼董梓轩,“梓轩,你别生气,我说这话是对事不对人。我觉得这么处理问题不公平!”

“对,是不公平!”

“学校不能看人下菜碟!”

“我们应该找校长讨个说法!还韩萌萌一个公道!”

大家都在为韩萌萌的事愤愤不平,倪娜不阴不阳甩出了一句话:“你们都别傻了!她真想死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到现在,人还在医院哪!——你这么说话合适吗?”路嘉怡不满意滴说。

“她要真心想死,找个没人地方,岂不一了百了?何必兴师动众的?——分明就是发了信息等着人救援嘛!——戏精!”

倪娜的话引起了众怒。

“怎么着?韩萌萌没死,你还很失望呗?——说话未免太尖刻了吧?”赵莹气不过,抢白了几句。

“明摆着嘛!压根她就没想死!就是一场苦肉计!”孙雨聪在下面捅捅倪娜,意思是不让她再说了,可倪娜用力打开孙雨聪的手,“你捅咕我干啥?我说的是实话,——你懂什么?”

赵君翊见状,警告倪娜说:“你对小哈说话客气点!不要拿别人的善良当无知!——她不欠你的!”

……

大家七嘴八舌,教室里乱作一团。

路嘉怡见话题有些跑偏,就继续询问张老师:“老师,我们还是想知道萌萌到底因为什么想不开!”

“对!人命关天!不是小事!”

“是啊!到底什么原因?”

张明金被这些突如其来的骚乱弄得一时难以招架,心里暗想:学生们怎么知道的?莫非——?还是先安抚学生要紧。

“大家都回到自己的座位坐好!”他走上讲台,大声说。

可是,他的话似乎不起什么作用。

张明金有些着急,昨天刚安抚住韩家,没想到,今天班级里学生又挑起了事端。

“昨天,我第一时间就赶到了医院,萌萌同学已经没有危险了!主要是因为家长不懂得正确的教育方法,有些过于粗暴,动手打了她。女孩子嘛!自尊心强,她一时接受不了,就走了极端。”他极力地向学生解释着。

“我们知道她爸打她了。可是,学校不开除她,她爸至于打她吗?”李大奇还是据理力争。

“就是!”

“至于开除吗?”

“为什么只处分她呀?”

又是一连串的质疑!

……

不知什么时候,胡校长出现在教室后门:“你们班怎么回事?一进楼就能听到你们吵!——室内消音,这是校规,不懂吗?”

教室霎时安静了。

“好了,都上自习吧!把昨天发的卷子拿出来!”说完,张明金连忙走下讲台,拉着胡校长往外走,“这些孩子,嗨——!且得好好调理一阵呢!”

张明金和胡校长刚走出教室,董梓轩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大声说:“校长——!昨天晚上韩萌萌服毒自杀了!”

胡正理一惊,突然停住脚步,转过身,看看董梓轩,看看同学们,然后盯住张明金。

“真的?人怎么样了?”胡校长关切地问。

张明金有些尴尬,连忙说:“没事了!没事了!——校长,到办公室我慢慢跟您汇报。”张明金还是试图拉走胡校长。

李大奇也站起来,说:“胡校长,学校为什么开除韩萌萌?您不觉得这么处理太过严重嘛?”

“开除?——谁说的开除?”胡校长看看张明金,“她因为这个自杀吗?”

张明金对李大奇呵斥道:“你们还懂不懂点规矩?我是班主任!有什么事情理应有我向领导汇报沟通!还轮不到你们说话!都给我安静点!——好好上自习!”

“到底怎么回事?怎么闹到自杀这个地步呢?谁说开除她了?——你说的?”离开教室,胡正理连忙询问。

“嗨!要说啊——,这家长没文化真是太可怕了!一点教育方法都不讲,回家二话不说,就把孩子一顿暴打!你说那么大的姑娘了,能受得了吗?昨天晚上在医院我就批评家长了!——孩子大了,自尊心强,不能不讲究教育方法!这不,家长也后悔了!”张明金连叹气带摇头。

“那,学生讲的开除——?”

“谁说开除了?昨天你不已经说了吗?都不处分。——是她爸爸吓唬她,她就信了!再加上挨了一顿打,这不——就想不开了。”

……

开完早会,回到办公室,见只有明皓和杜涛在,张明金把《班主任工作手册》重重地摔在在桌子上。

杜涛看了一眼明皓,对张明金说:“怎么了,张老师?火气这么大。”

“我哪敢有火气呀?——明老师,我知道:你对学生恋恋不舍,学生对你也是百般依赖。要不——,这个班你还是接回去吧?不然,我在这中间成什么了?怎么好像我倒成了第三者插足了?”张明金不阴不阳地说。

“哦!原来这火气是打我这儿来的!”明皓笑笑,“我把班接回来?你说的话管用吗?你以为这是你们家里设的私塾啊?可以私相授受?——你今天这是怎么啦?吃差药了?”

“什么吃差药了?张兄今天出门根本就没吃药!”杜涛瞥了张明金一眼。

“昨天的事,只有咱们三个知道。今天一早学生就拿这事借题发挥,你敢说你不知道?”张明金说。

“今天早晨我都没来!我知道什么?”明皓一脸茫然。

杜涛说:“我知道。今天早自习,他班学生议论韩萌萌自杀的事。吵得挺厉害,在我们班都能听到。说学校开除处分不公平。张老师,您说的——是这件事吧?”

明皓站起来,对张明金问道:“你的意思是——今天早晨的事儿跟我有关?是我指使学生对你发难?”

“算啦!有些事儿,说破了没意思!”说着,张明金拿起教材、教案要往外走。

“哎?你别忙着走!今天这个事儿,别管是有意思还是没意思,咱还是把它说破了吧!免得在心里沤出蛆来。”明皓说。

就在他们三人你一言我一语斗嘴的时候,董梓轩已经站在办公室门外。此时,他实在听不下去了,就抬手敲敲原本敞开的门。

“你有事吗?是找我,还是找——你们明老师?”张明金看到梓轩问道。

“张老师,您刚才的话我听到了。今天早晨的事,和明老师没有关系。不是他告诉我们的!咱班同学自己建了一个微信群,里面没有老师。我们昨天在群里看到了韩萌萌写的留言。都是一个班的同学,人命关天的事,大家能不关心吗?”

“你就为这个来的?”张明金说。

“不是。我来找您,是想跟您说,我不能当这个班长!这是我爸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因为我还不够资格。谢谢您这么看得起我!另外,您也挺忙的,就不麻烦您单独为我补课了!”董梓轩说完,鞠个躬就走了。

张明金一脸尴尬,急忙走出办公室。

“他竟然让董梓轩当班长?”杜涛吃惊的说,“趋炎附势到这种程度!他,——还有没有底线了?”

“还好,咱们这位董副市长还不算糊涂!”这是明皓的真心话,他感到很欣慰。

……

下午是体活课,董梓轩提前一节课就在篮球架下用胶带固定住一个篮球,占好了篮球场,但是他自己并没有参加活动。则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湖边发呆。

倪娜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见梓轩半天没反应,心里老大不高兴,就踢了他一脚,说:“想谁呢?——是不是骂路大小姐骂后悔了?”

梓轩回头见是倪娜,便说:“我谁也没想!——不过,早晨在教室,你说的那叫啥话呀?韩萌萌还能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你那话也太刻薄了!”

“我刻薄?你咋不想想她做的缺德事?她啥意思啊?谁看不出来她是要撮合你和路嘉怡!”

“胡说啥呢?我们两个怎么可能?——人家能看上我?”梓轩回道。

“我胡说?看你跟人家赔礼道歉那个贱样!还我胡说?——你是不是后悔跟我好了?人家看不上你你才跟我好的,是吗?——后悔了你就明说!本小姐不至于在你这棵树上吊死!”

“谁有时间想那些破事?眼前出这么大的事儿,你不闹心?”

“破事?——跟我在一起是破事?——我知道,你当初是误以为那纸条是我写的,是吧?我算明白了——你以为是我上赶着追求你,对不对?告诉你——本姑娘没那么下贱!——既然是误会,你就找你的正主去吧!”倪娜说完哭着跑走了。

她原以为董子轩会追过来,可是跑到甬路尽头停下来,回头望去,梓轩依然独自坐在湖边。倪娜使劲踢了一脚湖边的柳树,柳树却没有摇动,而她自己的脚趾却钻心的疼痛……

第二十三章:暗生疑云

倪娜离开后,董子轩依然心事重重地坐在湖边,

“嗨!哥们儿,一个人在这儿想静静呢?”李大奇从后边突然出现,把梓轩吓了一跳。

“静静是谁?——”梓轩问。

“没文化吧?凡是一个人发呆的时候,不都说‘我想静静’吗?”

梓轩推了大奇一下,说:“去你的!别烦我!还是让静静陪我待会儿吧。”

李大奇不但没走,而且还挨着梓轩坐下了:“有啥烦心事,跟兄弟我说说,看我能不能为你答疑解惑?”

“唉!心里堵得慌!”董梓轩叹息着说。

“是和倪娜生气了?”

“哪还顾得上她呀?——你现在最好别和我提她!”梓轩说。

“那是为韩萌萌的事吧?其实我对这事挺……,咋说呢?——挺疑惑的!”

梓轩似乎一下子找到了知音:“是!我也是有好多疑惑!”

“我就觉得,今天早自习,张老师的态度好像不太正常……”

“就是不正常!”梓轩讲了他在办公室门外听到的张明金和明皓他们争吵的情景。

“这就更奇怪了!——张老师为啥那么怕人知道呢?按说是学校做出的开除决定,然后韩萌萌她爸打的她,那韩萌萌自杀,张老师也没啥责任啊!”

“可是,胡校长在咱班门口不是说了吗?学校没说开除啊!”

“对呀!我想问校长为什么开除,张老师就发火了,死活不让咱们说话,还把校长拉走了。——这里边肯定有猫腻!咱们找时间去看看韩萌萌就什么都知道了。”

“唉!这事儿,想想就觉得对不起皓哥!都怪我,也怪我妈!恨死我了!”

“恨谁?恨你妈?”

“我最恨——”话到嘴边,他又咽下去了。梓轩此时最恨的是张明金。因为昨天晚上从妈妈那里知道了,是张明金给妈妈打电话通风报信,妈妈才把明皓告到纪检委。

“梓轩,我说话可能不好听——”

“说吧!咱们之间有啥说啥。”

“其实大家都觉得——你妈做事挺过分的!你也知道,咱班大伙谁都舍不得明老师离开。但今天早晨你能替韩萌萌出头,还挺仗义的!”

“大奇,我能相信你不?”梓轩神情凝重地看着李大奇的眼睛说。

“梓轩,你放心!只要你信得过我,有什么事我一定和你一起扛!”李大奇举起右手,竖起食指和中指,信誓旦旦地说。

梓轩恳切地说:“咱们想想办法,——让皓哥回来?”

“正有此意。其实不仅是我,大家都早就看不惯他了!在他家里花钱补课的,问他题,他讲的可细致了;象咱们不在他那儿补课的,一问他题,他总是冷嘲热讽的。当然,——他不敢嘲讽你。”

梓轩也说:“是啊!答疑课,他几乎都是给那些补课的同学讲题,还动不动就给他们单发作业卷。”

李大奇似乎有所触动:“是。他们是经常单发作业卷,而且也都是在学校胶印室印的,每次也是课代表去取的。哎?他们单独交钱了吗?是不是也记在咱们班级账上啊?要是那样的话,那不等于咱们全体同学为他们买单吗?”

“那,——咋办?”

“查!”两人异口同声,“哈哈!英雄所见略同!”

刚刚还愁云惨淡,转眼就满脸笑容。梓轩和大奇各在地上捡起一块石子,一起投向湖里,平静的水面顿时泛起层层波澜。

……

晚上放学回到家里,一进家门,梓轩就发现妈妈脸色不太对劲。他小心翼翼地换好拖鞋就要回自己的房间。

文敏怒气冲冲的说:“你过来!说,晚自习没上,你去哪儿了?”

梓轩心想:一定是张明金打电话告状了!他迟疑了一下,“没去哪儿,就是——我们几个去看望韩萌萌了。”

“人家这个班主任那么器重你,还培养你当班长,你咋那么不懂事?去看同学就可以逃课?——班主任还以为你病了,特意打电话问候。”

“班长这事儿你就别惦记了!今天我找张老师当面回绝了。”

董立行对儿子点点头,表示赞许。

文敏气得关掉电视,指着梓轩骂道:“你个不知好歹的东西!当班长有什么不好?多少人想当还当不上呢!你可倒好,这么不懂得珍惜!”

“妈!你根本就不了解张老师这个人!他让我当班长是为了啥,您还不明白吗?他不就是想讨好你和我爸吗?”梓轩转头对董立行说,“爸,昨天皓哥没跟您说韩萌萌为啥吃药自杀吧?”

“还真没说。那,——到底为什么?”

“张老师跟他们父女俩说,学校认为韩萌萌是道德败坏,决定开除她。”

“是,昨天她给你们的留言不是说得很清楚吗?”董立行说。

梓轩说:“可是,今天早晨,胡校长在我们班亲口说的:学校没做这个决定!”

文敏也疑惑了,问:“那,——张老师为什么这么说呢?”

“他当时还假惺惺地跟韩萌萌家长说,他再跟学校做做工作,但是教师节前很忙,让他们教师节之后等消息。——谁知道他搞什么名堂!”

董立行和文敏面面相觑,谁也没说话。

梓轩继续说:“今天早自习的时候,大家都挺惦记韩萌萌的,就七嘴八舌地问张老师,结果把胡校长给招来了。张老师百般阻拦,不让我们提这事,还硬把胡校长给拉走了。这还不算完呢!早会之后,他还冤枉我们皓哥,说学生闹事是皓哥挑唆的。”

文敏问:“他冤枉明皓你们咋知道的?——是明皓跟你们说的?”

“皓哥才不会干那事呢!是我亲耳听到的!我去办公室找张老师,他正阴阳怪气地质问皓哥呢!我就进去了,我说我们大伙都是在群里看到韩萌萌的留言了,跟明老师没关系。”

“老师之间的事,你跟着瞎掺乎啥?”文敏责怪道。

董立行说:“我觉得轩轩做的没错。免得老师之间继续误会下去嘛!——不过方法不要太生硬了!”

董梓轩坐到文敏身边,说:“妈,其实,你也是被张老师利用了。”

文敏一副不屑的神情:“你妈我活这大么岁数,啥人没见过?还被他利用了?”

“你想啊,——是他打电话告诉你皓哥打我的事吧?”

文敏说:“那还不是关心你!”

梓轩急的站起身来:“才不是哪!——那是为他自己!”

“为他自己?他能得到什么好处?——就为了当个班主任?”文敏不解的问。

梓轩说:“这回评职称,皓哥排第一,张老师排第四。上边给了三个指标。——把皓哥告下去了,他就自然晋级了!”

董立行问:“你们怎么知道这些的?”

梓轩说:“公示栏里看到的。老师晋级要张榜公示啊!第一天公示名单里三个人,皓哥第一,没有张老师。——第二天,公示榜就换了,没有了皓哥。里面还有那两个人,张老师排在第三位了!”

董立行不满地盯着文敏,想到明皓的前途就毁在她和那样一个小人的手里,心里有说不出的怒气。但是,当着孩子的面,也不好说老师的不是。

文敏心里对张明金也有些气恼,但梓轩一口一个“皓哥”地叫,她听着实在别扭。

她没好气的说:“皓哥,皓哥,你就忘不了你那个皓哥!你忘了他打你的时候了?”

“皓哥打我又怎么样?他不也后悔了吗?跟我道歉的时候,他抱着我,眼泪都下来了!——他是真心对我好!”董梓轩说着有些哽咽,董立行鼻子也有些发酸。

“他那是鳄鱼的眼泪!你不要被假象迷惑了!”文敏对明皓依然是耿耿于怀。

“你!——你还能更刻毒点吗?”董立行怒不可遏。

文敏对董立行的愤怒有些惊诧:“你为了一个打你儿子的老师,你居然吼我!”

“轩轩犯错,明皓打他怎么啦?天经地义!”董立行已经是忍无可忍。

文敏有些歇斯底里:“别人打你儿子,你还天经地义?有你这么当爸的吗?”

“天底下,就没见过你这样的妈!”董立行气得回到自己的房间,把门重重地关上。

董立行心里非常难过。明皓就是自己的儿子!没错!从他看到明皓的一刹那,他就震惊了。在看到甜甜之后,他更加确信自己的感觉。俗话说:生女儿随姑。甜甜的相貌和自己夭折的女儿实在是太象了!再加上明皓的姓氏和大致年龄,没错,就是自己当年被文敏送给明氏夫妇的儿子!

特别是当他询问明皓父母姓名的时候,明皓故意回避了,因此他确信明皓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只是不想相认罢了.

……

从明皓家回来的第二天,董立行曾调阅了明皓的档案:

父亲——明玉海。母亲——张玉凤。没错,就是当年的那对夫妇!

原来他们一家从先前的林场出来,并未像邻居说的什么回山东老家,而是一直在临县的一个林场生活。董立行明白这对夫妻的良苦用心。就像母亲 曾经说的,找回孩子“是挖人家的心肝”啊!明皓对董立行的问话,顾左右而言他,大概也是这个原因吧?

应该说,明家夫妇把明皓培养的非常优秀,在大学里是学生会主席,而且在校期间就加入了党组织。工作之后,也是连年被评为优秀教师。

可是,因为打了自己的亲弟弟而受到这么严重的处分,而且施压者竟然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这叫什么事啊?明皓心里该有多苦啊!而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又无力改变什么!

董立行越想越难过。可是,他又不敢和文敏说明,因为他知道妻子的个性,知道了真相,她一定会沉不住气的!

……

第二十四章:舐犊之情

第一次月考结束了。

星期天的下午放假,明皓带着甜甜在公园里向路上张望,陈家宝和董梓轩他们说好,要带艾老师来这里活动活动身体。明皓也有些日子没见到艾老师了,上一次见到她,她还只能扶着床头站立一会儿,走路还不行。现在不知咋样了?

远远地看到一辆车停在公园的路边,董梓轩从车上下来,打开后备箱,从里面拿出一辆轮椅,打开,推到车的后门。陈家宝下来后,把艾老师抱下车,又小心地放在轮椅上。

明皓低头和甜甜说:“你看,谁来啦?”

甜甜就飞快的跑过去,嘴里喊着:“艾奶奶——!”

艾老师笑着喊道:“慢点跑——!别摔着——!”

明皓也紧随女儿之后来到艾老师身边,问候道:“艾老师,最近身体恢复的怎么样?看着气色可是不错!”

陈家宝抢着说:“艾老师现在扶着人能走挺远呢!”

“这孩子,一到周日就陪我锻炼。有他在身边,我走路也不害怕!”艾老师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董梓轩推了一下陈家宝,说:“我说你小子怎么一到周六就拼命的背英语呢?原来是怕周日艾老师提问啊!”他又俯下身,看着艾老师说,“艾老师,这可不行!您不能做家宝一个人的家庭教师!——您可不许偏心!”

就在大家说说笑笑之间,董立行已经走到了他们身边。他径直走到甜甜跟前:“甜甜,——还认得爷爷吗?”

明皓对董立行的出现有些吃惊,说:“啊,您也来了!……,甜甜,叫——董爷爷!”

“董爷爷好!”甜甜礼貌地叫了一声。

梓轩说:“听说咱们今天在这儿陪艾老师活动,我爸特意开车送我们来的。”

艾老师说:“能劳动市长亲自开车送我,我可真是太有面子了!真不知该说啥好,谢谢啦——!”

董立行说:“能有您这样的老师,是学生的福气!——也是家长的福气啊!是我们应该感谢您才对。”他又看看明皓,说,“那——你们陪艾老师锻炼,我带甜甜去那边游乐场玩玩?”

明皓迟疑了一下,然后对甜甜说:“去吧!不许调皮啊!”

“爸爸,你不去吗?”甜甜有些不太情愿。

“你先跟董爷爷去玩儿,爸爸好久没见到艾奶奶了。过一会儿再去陪你,好不好?”明皓劝慰女儿。

董梓轩抓住甜甜的两个小辫子向上拉起,假装生气地说:“小丫头,叔叔都吃醋了!我小时候可没有过这种待遇!”

甜甜冲梓轩做了一个鬼脸:“哼!吃醋你就多吃点!——董爷爷,咱们走吧!”

董立行拉着甜甜的肉乎乎的小手,心里像喝了蜜一样,那感觉,真像孙女的名字——甜甜!

无论是妞妞,还是梓轩,他都没有陪他们去过游乐场这些地方,那时心里所想的几乎都是工作。

可是,自从在明皓家里看到甜甜后,他在心里就再也放不下了,心心念念的都是这个孩子!他想见甜甜的欲望甚至超过了见明皓!——或许是自己真的老了?又或许这就是所说的“隔辈亲”?——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明皓站在远处,看着那祖孙俩的背影,心情极为复杂。

……

“宝宝——!”不远处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妇人冲这边喊着。

陈家宝听到后,赶紧跑过去。

老妇人搂住家宝半天都没有放手。

明皓想起来了,这个老妇人在军训的时候就在校门口出现过几次。

……

下午,倪娜从张明金老师的补课班出来,父亲驾驶的出租车就等在门口。

“倪娜,怎么每回接你都是这台车呀?”琳琳问。

“啊!我——包车。”

“包车?一个人?——别人都是几个人合包一辆车!你一个人包一辆,还接你上学放学!——多贵呀!”

“贵点怕啥?父母赚钱不就是给我们用吗?”说完,倪娜就急匆匆地上了车。

倪爸爸说:“看有顺路的同学咱就捎带着一块拉回去吧?”

“不用!——快走吧!”

“今天咋不高兴呢?上课老师没讲明白?”爸爸看看女儿的脸色,关切地问。

“有啥不明白的?又不是讲新课!就是讲练习册。——我都不想补了!”

“不想补就不补呗!——那补课费能要回来不?”爸爸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那才多点钱哪?要回来?——不嫌丢人哪?”倪娜不屑地看着父亲,说,“再说,人家都补课,我不去,我不就拉下了?——最好是大家都不补!”

……

倪娜一进门,就发现不对劲儿,一定是奶奶又来了!

倪娜最讨厌奶奶!在这个家里,爸爸妈妈一贯奉行的是“女儿一定要富养”。就是再苦再累,也决不能屈着女儿。否则,怕女孩子人穷志短,一旦遇到外界的物质诱惑,会抵挡不住。

倪爸爸有个表妹,就是贪图眼前的物质享受,而误入歧途。所以,他们夫妇尽管条件不是很好,但是女儿却是养尊处优、尊享优渥。

但是,奶奶的观念则和倪娜的父母截然不同。她常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惯子如杀子”。她每次到来,总是免不了要批评倪娜,所以,每每这祖孙相聚,几乎都是不欢而散。

……

“回来啦?快,洗手吃饭!”妈妈见女儿回来,忙接过书包,递上拖鞋,“奶奶来了!特意给你带来那么多好吃的!”

听到孙女回来了,奶奶忙端着洗好的香瓜、沙果、李子笑盈盈地从厨房出来

“农村——能有啥好吃的?”倪娜瞥了一眼,就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把门重重地关上。

倪妈妈略显尴尬,结果婆婆手里的果盘,说:“孩子上课太累了!每天回来就想睡觉,连我们也说不上几句话。”

“唉——!你们哪——就惯着吧!早晚有后悔的那一天!”

……

爸爸又拉了一趟活儿,特意回来陪老母亲吃晚饭。

倪妈妈端上最后一道菜,红烧鲤鱼,特意放到倪娜的面前,因为倪娜说吃鱼最补脑。

“这鱼你们俩咋不吃呢?”奶奶夹了一筷子鱼品尝着。

爸爸妈妈见倪娜脸色阴沉下来,互相对视一下。

“妈,您尝尝这排骨炖豆角,娜娜她妈做的,可好吃了!”爸爸给老人碗里夹了一块排骨。

“我这牙,啃不了骨头!——这鱼不错,刺儿还少!”奶奶又夹了一口鱼。

倪娜没好气地把鱼端到奶奶面前,说:“你都吃了吧!”

“别呀!你放那儿,我能够着!”奶奶没注意到倪娜的脸色。

“你那么趔趔够够的,多费劲啊!放你眼前,你一个人吃,吃个够!要不,好像我跟你争嘴似的!”

奶奶听了倪娜的话,慢慢放下筷子,说:“看来,是奶奶跟你争嘴了呗?——我说你爸妈咋都不吃这鱼呢?原来这是单给你做的呀!”

倪娜爸爸慌忙解释道:“妈,您别误会!——娜娜她不是那个意思!——娜娜,快跟奶奶说,你不是那个意思……”

可是,倪娜把筷子往桌上一摔,转身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奶奶冲着倪娜爸爸就是一个大嘴巴!指着鼻子骂道:“老四——!我生你们四个儿子!苦巴苦业地把你们拉扯大呀!我老太太到哪个儿子家,不是挺直腰杆?谁敢给我脸色看?我黄土都埋到脖子的人了!没想到啊——,在你们家,就为一口鱼,要遭孙女的白眼!别人家养的都是孩子,你们家——供的是个祖宗——!”

老太太拿起自己的外套,就要往外走。

倪娜爸爸一下子跪在母亲面前:“妈——!您不能走!您要是就这么走了,让儿子今后还咋做人哪?都是儿子不孝!”说着,就左右开弓地搧自己的耳光。

……

“你看,奶奶真生气啦!你好歹给你爸爸点面子,出去哄哄奶奶吧!”娜娜妈在房间劝着女儿。

“你看她那吃相!八辈子没吃过鱼似的!我说错了吗?我凭什么给她道歉?”

“你听听!——你爸爸在打自己呢!难道——你就不心疼你爸爸?”倪娜妈眼泪都流下来了。

“他自己要打,我有啥办法?”

“娜娜——!妈妈求你啦——!”娜娜妈说着跪在女儿面前。

倪娜及其厌恶地躲开妈妈,嚷道:“你这是干啥呀?道德绑架呀?——非逼着我是吧?好,我去!我去道歉——!行了吧?——真受不了你们!”

……

“这孩子被你们惯成这样,以后可怎么得了哦?”在儿子房间,倪奶奶说。

娜娜妈忙关上房门,说:“妈,您别生气!人家都说,这么大的孩子,正是叛逆期,过了这阵子就好了!”

“也不是我们太宠着她!您说,一个女孩子,万一像玲子似的,见钱眼开,不就毁了一辈子?”娜娜爸爸说。

“怕就怕——,这孩子不懂得感恩,养到最后,养个白眼狼!”

“妈——!您咋能这么说话呢?就算这孩子不是您的亲孙女,那——和您也是连着血脉的!好不好,还不都是您抱过来的?”娜娜妈不高兴地说。

第二十五章:山雨欲来

月考的试卷发回来了,同学们互相比较着各自的分数,同时查看自己错的地方。

“哎?数学最后那道大题都谁做上了?这题也太难了吧?”李大奇站起来,拿着卷子问大伙。

倪娜有些得意的说:“本小姐做上了,而且正确。”

李大奇不服气地说:“就你?要是路嘉怡做上了我还信,你也不比我强哪儿去,你能做上?”

数学课代表吴昊天不屑地看了一眼倪娜,不冷不热地说:“那有什么奇怪的?凡是在张老师家补课的,都做上了!——老师讲过。”

“我去!——套路啊!”陈家宝说。

正说着,张明金走进教室。李大奇赶紧拿着卷子跟到讲台。

大奇指着卷子上的最后一道题,问:“老师,这道题的题型咱们都没讲过!我们这分数丢的也太冤了!”

张明金冷笑一声,说:“咱们课时有限,老师讲课哪能面面俱到啊?让你周日放假去补习一下,你还不愿意,这——你怪谁?”

“怪我咯——!”李大奇摊开两手,翻了一个白眼。

回到座位上,大奇悄悄问旁边的倪娜:“在他那儿,补一次课多少钱?”

倪娜小声说:“一个半小时,一百。”

“我靠!光咱班在他那儿补课的就那么多,这一个月下来比工资多多了!还上什么班啊?”

……

张明金手里拿着一本练习册,看看大家说:“我为同学们选了一本练习册,十七元。明天大家把钱交到课代表那儿。”

董梓轩说:“老师,咱们开学不是统一交过资料费吗?为啥还要单交钱?”

张明金有点不高兴,但看是董梓轩,就解释道:“资料费是学校统一管理,一个学期只能订一本练习册。但是咱们数学这个学科就得多做题,正所谓熟中生巧嘛!所以,我精挑细选,给你们挑的这个练习册。”

李大奇接过话说:“老师,除了咱们年组统一发的练习册,你已经单独给我们订过两套了!这又要订,我们做得过来吗?”

“你哪儿那么多废话!要考大学就得多吃点苦!哪个考取名牌大学的学生不得脱掉两层皮?不想起早,也不想贪黑,就要上大学?——做梦呢?”张明金显然不耐烦了。

路嘉怡拿过那本练习册,翻了翻,说:“和上次订的差不多啊!——老师,订的题您讲吗?前边订的我们做了,可是您不讲,我们也不知道对错呀!——再说,上回订的《三年模拟五年高考》那本书,我们高一学生根本就看不懂啊!”

“以后找时间讲。”说完,张明金就离开了教室。

张玉新看着老师离去的背影说:“你们干嘛呀?就差那点钱啦?看,老师生气了吧?”

“你们家的钱是大风刮来的?”李大奇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路嘉怡瞥一眼张玉新,说:“这是钱的问题吗?”

……

第二天,刚下早会,第一节课的时间还没到,老师们都回到了办公室。这时董梓轩和李大奇各自拎着一个装满硬币的方便袋来到办公室。

董梓轩大声说:“老师,您订练习册的钱都收齐了,一人十七元,咱班六十四人,总共是一千零八十八。太沉!吴昊天拿不动,就让我们俩送来了。喏,——都在这儿!”

张明金偷眼看看周围,有的老师在窃窃私语,他神情非常尴尬。

“老师,给您放桌上吧!”梓轩说着,把口袋重重地往桌上一顿,由于用力过大,塑料袋子一下子被挣破了,“哗啦啦”——,硬币撒得桌上地上到处都是,有的竟在地上滚出老远。

屋子里的老师们都强忍着没笑出声。

董梓轩和李大奇则转身就跑了。没一会儿,就听到教室那边传来爆炸般的大笑声,几乎震动了整个教学楼。

看到此情此景,老师们纷纷离开了办公室。明皓和杜涛走到景观操场,在校标前坐下。

杜涛忍不住说:“你说这张明金,净干这二五眼的事儿!学校三令五申不准私自订购资料,他还敢这么做?你刚才听到了吧?一本练习册十七元钱!是——这可能是练习册的明码标价。但是,谁定题不跟书商讨价还价的?怎么可能还这么高的价格?——他钻钱眼里了?”

明皓说:“我就不明白,他教的两个班,一百二十多人,才赚多少钱哪?为那么点回扣,值得吗?连面子都不要了!——你是组长,背地里提醒他一下。别把事情做得太过分了!”

杜涛说:“我提醒他?他那人你还不了解?——敢跟他点破吗?——我看,这回是把学生整急眼了!很明显嘛,他们就是故意的!今天这场戏,够他唱的!——哎?你说,他现在是捡钱呢,还是坐那儿生气呢?”

明皓忧心忡忡地说:“我是担心啊,这么对立起来,恐怕学生的学习也会受影响啊!”

“你呀!行了吧!咸吃萝卜淡操心!——哎?你说这些孩子从哪儿弄来这么多的钢镚儿呢?一千多块,不容易啊!”

……

国庆小长假到了。以往,文敏都要带梓轩出去玩几天,今年她也和几个朋友约好,要自驾游,去一趟草原,领略一下当地的民族风情。可是梓轩不去,说是这几天都得去公园。

董立行忙问:“还是陪艾老师去锻炼?甜甜也去吗?”

梓轩说:“甜甜去不了了。他们一家三口回林场接皓哥他老娘了。”

“他母亲一直住在林场?”

“不是。好像说,夏天就回林场,冬天就来龙北。”

“哦!——你们去接艾老师,我开车去吧?”

梓轩一抱拳,说:“爸,谢了!这回还轮不上您了!”

董立行不解地问:“为什么?接送老师还要排队不成?”

梓轩叹口气,说:“那可不!想吃独食,——不行了!”

董立行觉得有点意思,就坐下来,说:“你给我好好讲讲。”

“您只知道我们陪艾老师锻炼,其实也是艾老师给我们辅导英语。每次我们在一起的时候,都不准讲汉语的,必须英语对话。每次一个主题,不做功课根本就不敢去!您送我们那次是我第一次去,之后我都不想去了!——对话很难的!但是,皓哥硬逼着我去,我没办法才坚持下来。可是——,我们班那些同学不知道哪儿打听到的消息,周日下午他们也都去公园了!现在人多了,艾老师辅导不过来。开始大家商量轮流去。后来还是艾老师和皓哥商量个办法,——干脆在公园成立一个‘英语角’。还是每周一个话题,大家一起交流。有时还要分角色排练呢!可有意思啦!现在,不光我们班的同学了,外班、甚至外校的学生也跟着蹭课。但是接送艾老师的任务,由我们班有车的家长轮流负责。”

“这个办法不错!这岂不成了公园一景了?连公园的品位都提高了。那——,咱们家是排在哪天了?”

“咱们家没排!你是公车,不敢用!——再说了,谁知道你啥时下乡,啥时出差呀!”

文敏急忙说:“妈妈可以去呀!我那不是公车,随便用!”

梓轩笑了:“您可别开玩笑了!放假的时候,上哪儿找您去?”

文敏沉吟片刻,走过去,抱住梓轩,说:“儿子,看到你现在肯上进了,妈妈也高兴。这也是妈妈希望的!你放心,以后妈妈一定以你的学习为重。”

梓轩有点不好意思了:“别这样——,人家这么大了,还搂搂抱抱地!——男女授受不亲,懂不懂?”

文敏笑了!董立行也笑了!孩子变了,家似乎也在变化。——孩子真的就是家庭的晴雨表啊!

“儿子,还有啊——,你们艾老师身体不好,咱们更不能让她白白付出的。你跟同学们商量一下,补课费还是要给的!或者,哪天妈妈到艾老师家去看望一下,表示一下心意?”

“妈!您可别给我丢脸了!李大奇他妈妈上艾老师家去,艾老师特别生气!说,再这样,她就不给我们辅导了!——你以为所有老师都象张明金那样啊?”

……

假期总是过得特别快,难得的几天睡懒觉的时间对高中的孩子们来说实在是太珍贵了!再要好好放松,恐怕就要等到元旦了!

可是,“十一”之后,刚刚上学,各科课代表就纷纷收缴几天的假期的作业。同学们是一通的手忙脚乱,有落在家里的、有忘写名字的、还有数量不足临时乱抄的。好不容易应付完了小长假的作业,数学课代表吴昊天又拿着一沓卷子发下来。

陈家宝没好气地说:“刚交完,又发啊?”

吴昊天说:“不是马上期中考试了吗!——你放心,没你的。”

李大奇和董梓轩对视了一下。

第一节就是数学课,张明金进来见吴昊天卷子没发完,就说:“你下课再发吧,——先上课!”

李大奇举手示意有事,但张明金假装没看到。自从韩萌萌自杀以及上次订购练习册的事情以后,他对李大奇是恨得牙根直痒。那两袋硬币可是让他出尽了洋相。虽然老师们口头没说什么,但他知道,大家都是明白人,尤其是董梓轩还在办公室说出了价格,他感到,自己就像当众被剥光了衣服一样。

但是,这口气还不得不忍。一是,董梓轩——得罪不起;二是,这件事闹大了,理亏的是他,尽快了事才是要务。所以趁着没人的时候,他把那两袋硬币又拎回教室。

题,——不订了!

第二十六章:矛盾升级

自从韩萌萌自杀以及上次订购练习册的事情以后,张明金对李大奇是恨得牙根直痒。那两袋硬币可是让他出尽了洋相。虽然老师们口头没说什么,但他知道,大家都是明白人,尤其是董梓轩还在办公室说出了价格,他感到,自己就像当众被剥光了衣服一样,真是光屁股拉磨,寒碜一圈。

但是,这口气还不得不忍。一是,董梓轩——得罪不起;二是,这件事闹大了,理亏的是他,尽快了事才是要务。所以趁着没人的时候,他把那两袋硬币又拎回教室。

题,——不订了!

……

可是——这些熊孩子!

张明金拿回去的硬币,他们却不肯分发下去,说是太麻烦,留着做班费。每天他一进教室,就能看到窗台上的两兜子零钱,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自此,明皓、李大奇在他心里就像扎下了两根刺。他认为,一切的一切,都是明皓的蓄意报复。董梓轩,自己不敢收拾,可料理李大奇还不是小菜一碟?

……

李大奇举手要发问,可是,张明金就是假装看不见。——明摆着,就是要臊着他!

张明金开始讲课了。

李大奇看到自己举着手不被理睬,干脆站了起来。董梓轩对着李大奇默默的点点头并竖了一下大拇指。

“老师刚才发的卷子怎么没有我们的?”李大奇大声说。

话刚出口,张明金就生气地打断他:“我提问你了吗?——你就站起讲话!做学生的规矩你不懂,做人的最起码的礼貌你也不懂吗?”他知道,今天李大奇又要出什么幺蛾子,所以,必须在气势上把他压住。

“我刚才举手了,你没理我!”

“你举手我就必须理你?你以为你是谁呀?没看到我正讲课吗?——为你一个人耽误全班上课?我不理你,你就应该知趣点,老老实实在那眯着得了!——真是给脸不要脸!”

“你说谁不要脸?我做什么不要脸的事了,你给我说明白!你当老师的就这么说话啊?做人最起码的礼貌你不懂啊!”听到李大奇的最后一句话,大家伙竟然都笑了,因为这是刚刚张老师教训他的话。

张明金看一听,更是火冒三丈:“你给我出去!”

“你让我出去我就出去啊?凭什么?学校是你们家开的?”

张明金从教这么多年,还没见过如此嚣张的学生,他气得从讲台上下来,到李大齐身边,强硬地说:“你——,现在马上出去!”

李大奇看着他,昂首挺胸站立不动。张明金情急之下亲自动手拉扯大奇,可是李大奇人高马大,任凭张明金使劲全力,憋得满脸通红,他竟纹丝不动。

这可尴尬了!——高中老师面对学生,最忌讳的就是硬碰硬。如若没有必胜的把握,决不可轻易较劲。否则,你连个台阶都找不着。

这时董梓轩出来打圆场:“老师,你别生气!大奇也没说别的,就是问问卷子的事。刚才吴昊天发的作业卷我们都没有,其实我也想问的。”

“对呀!怎么一部分人有,而其他人就没有呢?不是一次两次了!我也想知道。”学习委员路嘉怡也说话了。

“对,我也没有。”

“是啊,咋回事啊?”

大家七嘴八舌,说话的人越来越多。

倪娜说:“这有什么呀?那个卷子是我们补课班的。不补课的当然没有了。”

……

李大奇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只顾着置气,——跑题了!

他接过倪娜的话茬:“你们补课班印的?你们单独交胶印费了吗?那个卷子可是在咱们学校印刷室印的!”

张明金气得血往头上涌,他又站回到讲台上:“我明白了!看来今天这是有组织、有预谋的啊!难怪你们这么有恃无恐呢?是因为有后台做靠山啊!”

董梓轩一听不高兴了,说:“我们今天就是要问个明白!——跟家长没关系!我们不会拉靠山的。”

班长张玉新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大家别吵了!先上课行不行?有啥事,下课再说嘛!”

“董梓轩,你对准了号再入座吧!——他说的靠山根本不是你爸你妈。”路嘉怡没理会张玉新,却对董梓轩说。

张明金忿忿的说:“我知道,你们跟明老师感情好,舍不得他。可是,这个班主任也不是我从他手里抢过来的!他犯了错误,受了处分,我也同情他,甚至可以说我很理解他。——但是,没办法!上边不让他当班主任,学校又找不到人代替。——你们以为我愿意当这个班主任吗?我是实在推不掉!你们年纪还小,涉世不深,我希望你们不要冲动,不要被人利用。到时候耽误的还不是你们的学业吗?”

“你提到明老师受处分,这件事是我妈做的过分了!——但是,如果不是你给我妈打电话告状,我妈能知道我挨打的事吗?”董梓轩说出的这番话,无疑是在班级里投出了一枚炸弹,教室里顿时骚动起来。

……

过了片刻,路嘉怡站起来,走到张明金面前,说:“张老师,你刚才的话我听明白了!——我相信大家也都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我们被明老师利用了,是吗?我告诉你:你这么说,我很瞧不起你!你刚才不是说,你自己也不愿意当这个班主任吗?那好,你自己去学校辞职吧!——也好给大家都留个脸面。”

路嘉怡这番话把张明金给惊呆了,把同学们也都惊呆了!

平时文文静静的一个女孩,今天说出话来竟是这般犀利!

教室里突然沉静下来。——但这只是片刻的沉静,继之是雷鸣般的掌声。

张明金拿起教案灰溜溜的离开了教室,教室里是一片欢呼。

……

不一会儿,跟踪出去的韩萌萌跑回来,把食指放在嘴上,示意大家静下来。

“你别那么神神叨叨的,有话快说!”董梓轩不耐烦的说道。

韩萌萌说:“老张找皓哥算账去了!”

“又找皓哥?关皓哥屁事!”梓轩火气又上来了。

路嘉怡说:“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咱们大家商量商量吧!不然,问题总也解决不了!”

“对!我同意路嘉怡的建议,该把这个疖子挤出头了!”赵君翊附和着。

“要不咱们班级干部先开个会研究一下?”团支书赵莹提议说。

“要我看,赵莹、丹丹、琳琳、于天洋、翟小丫还有小小丫,你们几个还是回避吧!”路嘉怡说。

于天洋最沉不住气,问道:“为什么?”

“我懂嘉怡的意思!因为我们几个都是本校教师子女,让我们避嫌!”赵莹说。

赵君翊也说:“是啊!你们几个是应该回避。不然,恐怕会牵连到你们的父母!”

……

按学校一个不成文的规定,本校教师的子女可以自由选班。这也是一种人文关怀吧。可以说,一中老师工作的紧张程度,绝非其他单位可比。

一次,在高考庆功会上,施校长激动地说:“我非常非常感谢我们一中的老师们!——同时,我也非常非常感谢我们的教工家属!我们的老师在教育教学上的付出,有目共睹!你们不愧于社会!不愧于学生!——但是,唯独愧对家庭,愧对老人,愧对孩子!你们每天要面对那么多别人的孩子,却没有精力辅导自己的儿女!……”

从那之后,用施校长的话说,算是一种补偿吧!凡是考进一中的本校教师子女,一律可以自由选班。而这届的几个教师子女竟都扎堆儿,一起选择了明皓的班级。

……

张明金回到办公室,看到明皓正和杜涛有说有笑的讨论着什么,心里的火像见了风一样,立刻烈焰熊熊。

他把教案重重地摔在明皓桌子上,气急败坏地说:“我真是小看你了!你真行啊——!我……,我斗不过你,我认栽!这班主任我不当了!我原物奉还——,行了吧?——你满意了吧?”

明皓有点发懵,看着张明金说:“你又哪根筋搭错了?今天出门又没吃药?你冲我发哪门子邪火啊?”

“你还要装无辜吗?揣着明白装糊涂,很好玩,——是不是?你不要以为全世界的人都是阿斗,就你一个诸葛亮!我告诉你,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明皓也怒不可遏:“我做什么啦?你把话说在桌面。别动不动就阴阳怪气地!我是你的出气筒吗?你心里不痛快,找个大树你撞头去!凭什么三天两头拿我撒气?告诉你,我忍你很久了!你再这样,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黎露听到他们吵架,赶忙过来把明皓拉走了。

张明金还是喋喋不休:“什么东西!当面赔笑脸,背后捅刀子。鼓动学生闹事算什么本事?”

杜涛把话接了过来:“你说明皓背后捅刀子?——那你说说他怎么捅的?你说他鼓动学生闹事。——他鼓动谁了?——学生闹啥事了?”

张明金一时语塞。

坐在最里边的吴老师走过来,把一枚硬币放在张明金桌上,说:“适可而止吧!——这是你班学生那天撒的吧?在角落里,你没捡干净。”说完,把杜涛也拉出办公室。

……

张明金坐在办公室里,心里的火气还没消,政工处张主任就来找他了,让他去校长室。

张明金问张主任:“校长找我啥事?”

“你自己还不清楚吗?”张主任看都没看他,冷冷地回了一句。

校长施敬儒、副校长胡正理都沉着脸。张主任把张明金带到之后就离开了。

“张老师,你看看这个,学生刚递上来的。”施校长把一份材料递给张明金。

张明金一看,心里一惊:这帮学生竟来这么一手!

第二十七章:风暴将至

打开施校长递过来的材料,张明金倒吸了一口冷气!没想到,这些学生竟会这么做!

这是一份请愿书,上面写着:

请愿书

尊敬的校领导:

我们是一年八班的学生。我们强烈要求学校撤换我们现任班主任张明金老师。理由如下:

一、欺上瞒下,故意刁难学生。张明金老师在韩萌萌同学犯错误后,谎说学校“因其道德败坏,予以开除”,此举有勒索之嫌,也是导致韩萌萌同学服毒自杀的直接原因。

二、大肆进行有偿补课(本班就有17人,均可作证),并侵占班级全体同学的印刷费为补课学生印练习题(有印刷室账册为据)。

三、在资料费之外,滥订复习资料,而且他所订的资料价格都远高于学校所订购的资料价格,有收取回扣的嫌疑(附所订资料)。

四、道德缺失,为达到自己晋升职称的目的,向家长告密,以致原班主任蒙受不白之冤,使得他自己得以顺利晋级。

我们认为,这样的人不适合做一名人民教师。所以,我们强烈要求撤除张明金老师的职务。

敬候回复

一年八班全体同学

2013年10月6日

下面是全体同学的签名。

张明金看完,汗都下来了。

“你解释一下吧!”施校长的脸阴沉沉的。

“这,……这,我——也不明白。我去问问学生,是不是这里有什么误解。”张明金也感觉到,今天的形式极为不妙。

胡校长说:“刚才我们已经和几个学生代表谈过了。他们把这几条意见都详细陈述了。你也逐一解释一下吧!”

“这个……,这个……,这个韩萌萌的事,她自杀——主要是她爸爸教育方式太粗暴,那天,她挨打了,所以,所以才想不开……”

胡校长说:“学校要开除她,这话你说过没有?”

“我的原话不是这样的。我是说……说——犯这样错误,在一般的学校,是要被开除的。我没说咱们学校要开除她!是他们领会错了!”

施敬儒和胡正理相视一笑。

施校长说:“既然学校没有处分她,你为什么不让她上课,还让人家教师节后等通知呢?”

“我是想给她一点教训,也警示一下其他人。这点,我确实做的不对,不应该擅自给学生停课。——找时间,我——跟他们道歉。”

“既然是教训,为什么董梓轩和韩萌萌要区别对待呢?”胡校长不满地问。

“算了!”施校长止住了胡正理的话,继续问张明金,“那么,有偿补课这一点呢?学生都在学校呢,咱们随时都可以找来求证的。”

张明金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汗不停地流下来。

“还有,订购资料的事,咱们是三令五申,所有复习资料都由学校统一订购,就是为了避免出现滥订复习资料的现象。可你呢,《五年高考年三模拟》这样的练习册你都给高一的学生订购?——他们看得懂吗?再说了,在题贩子手里买题,咱们老师哪个不会讨价还价?再看看你,后边标多高的价,你就收学生多少钱。是你傻呢,还是我们傻?资料买了,你还不给学生讲,高一学生不是小孩了!人家能不怀疑吗?”胡校长拿起杯子“咕噜咕噜”喝了一通水。

对着这两个明白人,张明金实在无话可说,只是不停地擦汗。

施敬儒拿起请愿书指着说:“这个举报明皓的事,你怎么解释?”

胡正理也说:“对!——这个事你咋解释?你别说不是你干的!我刚才打电话核实过了。”

张明金反而镇定了,说:“我不否认。是我给董梓轩家长打的电话,告诉她明皓老师打了她家孩子。我认为我这么做没错!明老师的确是打学生了!对这种不正之风我有权力也有义务举报。——至于说我是为了晋职称恶意举报他,这我不认可!别说我排第四,就是我排第一,他排第四,我该举报也还是要举报,这是原则问题。”

施敬儒把《举报书》“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大声说:“原则问题——?你居然还敢提原则?既然你是要维护原则,为什么不实名举报?为什么不自己直接向纪检部门举报?为什么非要偷偷摸摸的密告家长?”

胡校长也很激动:“还有,当时研究处理学生的时候,你只建议处分韩萌萌,却千方百计的维护董梓轩。就在董梓轩刚犯下大错的情况下,你竟然还许诺让他当班长,这就是你所谓的原则?”

张明金也激动起来:“校长,你们不能只听学生的一面之词!你们知道我接过这个班主任之后,工作有多难吗?明皓善于团结学生,这点我承认,——我不如他。——可是,学生一次次的和我作对,你们不觉得这很不正常吗?就像今天,他们就是有组织有预谋的向我发难。他们处心积虑地要算计我,我能防得住吗?”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行的端,做得正,他们算计你啥?再说,明老师是那样的人吗?倒是你,学生一给你提意见,你不是首先检讨自己,而是先找明老师兴师问罪。你以为,你不说,明老师不说,我们就不知道吗?”胡校长说。

施敬儒校长坐下,语重心长地说:“在对待明皓打学生这件事上,我们不能说你做的不对。但是,——不够磊落!当时让你接这个班主任,学生再怎么舍不得明皓,但是——就算是被动的吧,起码也接受你了!——可是,接下来呢?学生第一次对你提出质疑的时候,你就能及时反思自己的过失并及时改正,还会有后面的一次次的冲突吗?学生拿着两袋子硬币到办公室给你的时候,你就应该意识到,他们不会再忍耐了——!可是你呢?竟继续肆无忌惮地在班级发你补习班的作业卷!学生质疑的时候,你反倒采用高压手段,这不是激化矛盾吗?别的且不说,就是有偿补课和私订复习资料这两点,哪一点都够得上明皓所得到的那个处分!”

施校长接过胡校长递过的杯子,喝口水,继续说:“但是,处分不是目的。事情闹到这一步,你让我们也很被动,谁都不想事态进一步恶化。如果那样,对你、对学校影响都不好!——解铃还须系铃人,学生也不是不通情达理。接下来,你再和学生好好沟通一下。向学生承认错误,我认为不丢人!后天就期中考试了,好在考试这两天不上课,和学生多交流一下,有好处。”

“必要的时候,你也可以找找明皓,他不是一个落井下石的人。别看你们吵过,但是,该帮忙的时候他会帮的。”胡校长也心平气和地说。

……

董梓轩下了晚课就和接自己放学的爸爸董立行一起回到家。近来,爸爸每逢周一,只要在家不公出,晚上都会来学校接自己,而且都要和当天有晚课的明皓老师打个招呼。

他们回到家里,一进门,就见文敏一脸怒气。梓轩不想招惹麻烦,放下书包,就自己到厨房找吃的。

“轩轩,你今天在学校又惹什么祸了?”文敏追到厨房。

董立行说:“你让孩子吃点东西嘛!这又怎么了?我接他的时候都高高兴兴的。”

文敏指着茶几上的两沓钱,说:“这不,张老师刚走!”

“他拿来的钱?他送钱干什么?——你怎么能收呢?”董立行不满的说。

文敏生气地说:“还不是你的好儿子!在学校当众说了,是张老师给我打电话告状,我才投诉明皓的!这明皓就怀恨在心了,居然挑唆学生给学校写了联名信,要罢免这个班主任!你儿子也参与了,还是急先锋呢!”

“明皓挑唆?他不会这么做吧?——轩轩,你说说,怎么回事?”董立行招呼梓轩。

妈妈的话,梓轩其实都听到了。他早料到张明金会告状,但没想到他居然会拿着钱来,他心里有点暗自高兴。听到爸爸叫自己,他就拿着一盒酸奶来到客厅。

“你咋就那么傻?没长脑子啊?明皓让你们干啥你们就干啥?别人也就算了,你——咋能这么不懂事呢?当时张老师还不是为了你,才给妈妈打的电话?你这么就把人家给出卖了,咱们成了什么人了?”文敏气得恨不得打梓轩一顿。

“你知道什么呀?他说什么你都信啊?要求罢免他,跟皓哥有什么关系?他给你打电话的事和我们今天找校长的事,皓哥根本就不知道!”

梓轩把事情的起因、经过以及请愿书的内容原原本本地和父母讲了一遍。

董立行听后点头说:“我相信,我的儿子,是不会做那种龌龊的事情的!”

文敏反驳道:“是不龌龊!但是——,幼稚!净跟着瞎起哄。”

“人家找到你了,你打算怎么办?要知道:有偿补课和滥订资料可都是高压线,谁都碰不得。这些孩子可是抓住张老师的七寸了!”董立行问文敏。

文敏很无奈地说:“能咋办?他自己弄的千疮百孔的,我能给他补多大的漏洞?尽力呗!不过——,要说这个明皓全然不知,我可不信!”她把钱交给董梓轩,“儿子,明天上学把这个还给张老师!记着,别让人看到,免得有影响。”

“我知道咋办!您——擎好吧!”董梓轩兴奋地接过钱。

……

第二十八章:一触即发

第二天,开完早会,施校长叫住胡正理:“你猜,刚才谁给我打电话了?”

“谁呀?”

“文主任,董梓轩他妈妈。”

“文敏?——她又要干啥?”胡正理对这位市长夫人颇无好感。

“替张明金讲情呗!更可气的是,要求明皓不要教八班了的课了!说是这样会减少矛盾。哼!乱弹琴!”施敬儒很是不悦。

“她怎么能提这种无理的要求呢?这也是董副市长的意思?”

“董副市长不会这么糊涂!关键是张老师,这个时候不去做学生的工作,还走上层路线!不安抚好学生,事情闹大了,找谁还能压得住?”

胡正理摇摇头:“这个人啊!咱们在这儿替他压着事儿呢,他倒好,反倒找人来压着咱们!”

两人说着就回到校长室,刚走到门口,就是一惊!

路嘉怡、董梓轩、李大奇、赵君翊这几个人正等在校长室。

看两位校长回来,董梓轩从书包里掏出两沓钱,放在施敬儒的办公桌上。施敬儒和胡正理都大惑不解。

董梓轩说:“这是两万元钱,是昨天张老师到我们家留下的。我父母让我今天还回来。我觉得还是交给学校处理更合适!”

施敬儒和胡正理是瞠目结舌,想不到这张明金会这么做!更想不到这些孩子会这么做!

路嘉怡说:“校长,昨天那个请愿书呢?我们要加上一条:行贿。而且,我们不仅要求更换班主任,还要求更换数学老师。”

赵君翊接过话头说:“对,行贿。这恐怕就不是犯错了吧?——应该是犯法。”

路嘉怡在请愿书上写上了添加的内容,说:“希望今天放学前能给我们一个明确的答复!”说完,几个人向两位校长鞠个躬转身就走了。

“这头猪——!把他叫来——!”施敬儒从来没有如此失态过。

两位校长气得半天没说出话来!

……

过了一会儿,施校长重新拿起那份《请愿书》,对胡校长说:“还好,那几个本校教师的子女都没签名!——可以先做他们的工作,然后通过他们,再去说服更多的同学。你看这样好不好?”

“也只能这样了!——我去请这几位老师,咱们先和家长谈,让家长各自做自家孩子的工作”胡校长应和着。

……

晚自习课是数学课。施敬儒、胡正理、张明金一起走进教室。

首先张明金做了一个冠冕堂皇的检讨。这个检讨,连两位校长也觉得实在是说不上深刻。可也是!若真的做到深刻,恐怕就要挖一挖实质了!这样的话,真的就颜面尽失了!

施校长要求他检讨时,尽量以情动人,可是——这“情”呢?真的没感受出来。

“张老师,你的态度表达完了,就先走吧!我们在这里随便聊聊。——你在这儿,同学们说话有顾虑。”施敬儒说。

张明金走后,施校长和蔼地对同学们说:“今天我和胡校长就是来听取同学们的意见的。大家不要有顾虑,咱们就畅所欲言,好不好?”

路嘉怡首先发言:“我是大家推举的学生代表,非常感谢校长能屈尊来到班级,听取我们的意见。但是,刚才张老师的道歉你们也听到了,根本就是回避重点。他的话我概括了一下,基本就是三点:一、是多年没当班主任,经验不足,所以对班级工作管理不得当;二、工作态度、方法有问题,存在工作不够细心、对同学缺乏耐心,出现问题有急躁心理;三、没有对学生做全面的了解,没能满足更多同学的需求。——是这样吧?我认为张老师说的话有道理。”

陈家宝急忙打断她:“有道理?有啥道理?”大家也都附和着。

路嘉怡没有理会陈家宝,继续说:“虽然他说的有道理,但是,他却是避重就轻。对我们在请愿书里提到的几点质疑没有正面答复。我认为,这不是真正的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只是表面的敷衍。——所以,对他今天的道歉,我们不能接受。”

路嘉怡话音刚落,同学们就报以热烈的掌声。

施校长把凳子拿下讲台,坐到同学们中间,耐心地开导说:“同学们,咱们今天就开诚布公地谈谈,好不好?你们也听听我的想法:对于你们要求的换老师这件事,我们是这么考虑的:

第一,俗话说,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人这一辈子,谁能保证不犯一点错误?但是,犯了错误,就要一棒子打死?——这不好吧?张老师是有错,我们不护短。但是,中国不是还有那么一句话嘛,‘浪子回头金不换’啊!有了这一次教训,以后他还会再犯类似的错误吗?

第二、你们要求换老师。咱们不妨仔细掂量一下,你们班现任的科任老师中,还有能担当班主任的人选吗?明皓老师是受处分被撤换下来的;英语苏老师也是接替艾老师,新换过来不久,家里还有个吃奶的孩子,能当班主任吗?物理、化学这两科,你们也知道,咱们学校师资匮乏,他们每人担任四个班的课程,你们忍心让他们再当班主任吗?生物老师刚毕业,还在试用期内。——那么,这么一算,换掉张老师,谁来顶上这个缺?”

“同样是犯错误,明老师为啥就不能当班主任,张老师你们就拼命保护?”李大奇不服气地说。

“对,不公平!”同学们七嘴八舌纷纷抗议。

胡校长急忙分辩说:“不是我们不保护,而是,——那是市里的处分决定,我们也没办法!”

李大奇说:“这么说,我们也应该向市里举报张老师啦?”

“别,别,别!——同学们,不至于吧?”胡校长没想到学生的反应会这这般敏捷。

施校长看看赵莹、丹丹等几个教师子女,希望他们这个时候能站出来帮忙解围。可是,那几个孩子根本就不向他这个校长这边看上一眼。

路嘉怡说:“校长,在你们眼里,明老师是犯了错误。但我们不这么看!他打也好,骂也好,都出于好心,是对学生负责任。只要他的出发点是好的,其他的一切我们都能理解。这一点,连挨打的董梓轩都是这么认为。——更何况他也只打了那么一下!”

董梓轩连忙说:“是的!明老师要是再当我们班主任,我愿意他天天打我!”大家都笑了。

路嘉怡继续说:“但是,张老师呢?关于他的所作所为我们前面已经说过了,不想重复。最关键的一点,我们就是对他的人品失去了信心!您让我们天天面对一个我们所鄙视的人,我们能听进去他的课吗?您说他能改,可是,我们昨天交上的请愿书,对此,他有认真反省吗?今天早晨董梓轩交给您二位的证据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您不会是想让我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说出拿份证据吧?——我们可是留着面子呢!”

……

谈不下去了!施校长、胡校长都无言以对。

胡校长说:“也别只是路嘉怡一个人发言!大家都表表态!”

他看向翟小丫,但是小丫假装写作业;他又瞅瞅琳琳,琳琳抱歉地一笑。胡校长也知道,琳琳比较胆小。

“于天洋,你说句话!”胡校长直接点名了。

旁边的王楠捅捅于天洋:“校长让你说话呢!”

“啊?——你们刚才说啥了?我没听到!——明天苏老师提问,我单词还没背下来呢!”于天洋拔掉耳塞,站起来说。

胡校长还想再叫赵莹和丹丹,被施校长阻止了:“算了!”他们也看出来了,这几个孩子不想表态。

最后和胡校长简单的商量后,施校长说:“同学们,都不要太激动!这样吧,明天就期中考试,不耽误你们的复习时间了!明天上午八点半,请你们的家长到学校来,咱们开个家长会,我们也听听家长的想法。你们看,这样好不好?”

……

早晨,天刚刚泛亮,施敬儒就躺不住了,一夜没睡好,觉得整个头都是混浆浆的。他怕打扰到妻子,便轻手轻脚地起身下床。从卧室来到阳台。

天还是阴沉沉的,没见一丝晨曦,灰蒙蒙的一片。好像随时都可能会降下大雨。他打开窗户,想透透气,一股冷风瞬间吹进来,他不禁打了个寒战,赶紧把窗子又关上了。

今天的家长会是个关键。一个晚上,他辗转反侧,难以入寐。他设想着家长们可能会提到的各种问题以及应对措施。他知道这可能是最艰难的家长会。但无论如何,自己都要沉住气,在愤怒的家长面前,“多赔礼”、“多赔笑”的作揖哲学应该是管用的!总之,班主任是绝对不能换!

……

其实,在施敬儒的心里,也恨不得马上撤掉张明金。但是,这个口子一开,以后其他班级也纷纷效仿,那还了得?学校还不乱套了?——再者说,对老师,能保还是尽量要保。即便张明金有诸多的不是,但是,一旦把他撤掉,他的名誉也就彻底扫地了!他施敬儒还不想就此毁了一个人的前程。

第二十九章:考场大逃亡

上午八点,考试刚刚开始,外边就“噼里啪啦”的开始掉雨点了。

八点半是家长会。考试前,施敬儒和胡正理先到八班教室查看一下,见同学们都在安静地等待考试,没有任何异动,他们便放心的回到会议室,准备迎接家长的到来。

政工处张主任和干事还在布置会议室。除了饮用水之外,还在桌上摆放了洗好的葡萄、香蕉等水果。

“两位校长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张主任问道。

“不错!接待贵宾的规格!”胡正理笑着说。

张主任说:“唉!从来都是家长抬脸求着咱们!咱们什么时候这么低眉顺眼的讨好过家长啊?”

施校长说:“那你说咋办?要不——你去当班主任?”

“都是他张明金惹的祸,还得咱们给他擦屁股!要我说,还不如就此换回明皓!”张主任说。

胡校长说:“你说的轻巧!要你是明皓,满腔的热血都倾注在班级里,就因为那么点破事,结果就落个严重处分。职称晋不上了,年级组长和班主任都给撤掉了!现在,这个班没人带了,回头再让你接回去,你干吗?”

“也是。这个张明金,真不是个省油的灯!”张主任继续摆放水果。

眼看着八点半了,可是,除了吴老师、翟小丫的父亲等几个本校的老师外,其他一个家长也没到。

胡校长问:“孩子们说的是几点开家长会?”

丹丹妈妈于老师说:“是八点半啊!”

“这通知的时间没问题呀?——难道是被这雨……”一声惊雷,打断了施校长的话。

杜涛急匆匆的赶到会议室,说:“我巡视了一遍考场,来晚了!”

“还不算晚!——其他人都没到呢!”张主任说。

“哎——?不对呀——!一般开家长会,家长大多会提前到达的!——今天这是怎么了?”杜涛说话间,一阵狂风卷着雨水猛然吹开了未关紧的窗户。

“这雨下得真不是时候!”张主任急忙跑过去关上窗子,但上衣已经被淋湿了。

胡校长说:“按说——,这个时候,家长应该到校了!——是不是这帮孩子回家没跟家长说呀?不然,怎么会一个都没到?”

“这样吧——,八班不是有家长群吗!你们几位在群里问问,看看是怎么回事。”施校长对丹丹妈妈等几位老师说,“如果是家长真的不知道,就通知一下,下午两点到学校……”

施校长话还未说完,忽然,听到楼下走廊里传来“轰轰”的跑步声——很多人在跑动。脚步震动得楼板似乎都在颤动!

会议室里所有的人都急忙跑出去查看究竟。

刚到四楼,就见教导主任气喘吁吁地跑上来:“校长……,不好了……!一年八班的学生,集体——全都跑了!”

罢考——!?

施敬儒只感觉自己的头“嗡”的一下,似乎涨的很大。他有点不敢相信,和胡校长急忙来到八班教室,里面却只剩下苏老师一人监堂,考场还剩下四个学生:路嘉怡、吴昊天、韩萌萌和倪娜。

“怎么回事?人都怎么跑出去的?是谁带的头?”胡校长问。

苏老师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考试刚过半个小时,学生就像约好了似的,一起站起来都跑了!看不出来谁带头啊!卷子也都没交。——外边还下着雨呢!”

“张明金呢?不是应该你们两个人监考吗?”杜涛问。

“张老师去追学生了!”

施校长问教导主任:“他们班不是分两个考场吗?——那个考场呢?”

“两个考场同时行动的!——那个考场还不如这里呢!一个人都没剩。”教导主任怯怯的说。

胡校长问随后跟来的吴老师以及于天洋、赵莹、琳琳的家长:“孩子在家没漏一点口风?”

几个家长也是一脸茫然,既无辜又无奈。——于情,自己和张明金也是同校共事,自己的孩子参与这么大的事儿,不仅会令张明金误会,和其他人也没法解释,别人会怎么想?——于理,这件事太大了!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对学校的影响太坏了!可是……,唉——!

“啥也没说呀!——这胆子也太大啦!”

“是啊!孩子回家就说今天开家长会,没啥不正常的!”

“这些孩子是不是疯了?”

“这——下这么大雨,孩子跑哪儿去了?”

“是啊!也不知带没带伞?”

几位家长也只有无奈、担忧又手足无措。

……

无论是当学生,还是做教师,直至如今的校长,几十年了。罢考!——见多识广的施敬儒还真是闻所未闻!唉!这么离奇的事,今天让自己给摊上了!

这时,被大雨浇成落汤鸡的张明金回来了。

“学生呢?”几个人异口同声地问。

“出大门了!没追上。”张明金沮丧的说。

胡校长问:“事先——你就没发现一点苗头?”

“组织这么严密,怕是——有高人指点吧?”张明金回想起吴老师把硬币放在他桌上的情景,又看看其他几位家长同事。

……

事到如今,张明金可真是害怕了。他当然知道,学生提出的几条证据,无论是哪一条,他都无从辩解。尤其是有偿补课和滥订资料,就有过前车之鉴:去年寒假,其它中学的一个老师因有偿补课,就被下放到了农村学校,而且三年之内不得晋升职称。而自己这次,数罪并罚,可能会处分的更重。

但是,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化解吗?整个监堂期间,他都在冥思苦想。他突然想起,在学生向外跑的时候,他约略听到好像谁说过“教育局”,莫非他们这些学生是上教育局告状了?那怎么办?——没办法!现在只有一根救命稻草,——那就是文敏。

尽管董梓轩把两万块钱交到了学校,但他相信,那绝不是文敏的意思。何况,文敏给施校长打过电话后,学校不是也在力保他吗?现在,即便是学生告到教育局,只要文敏肯帮忙,就没有摆不平的事!因为她不单单是学生家长,而是令众人仰视的市长夫人!——所以,他硬着头皮,拨通了文敏的电话。

第一科考语文,要两个半小时,对考试的学生来说,时间很短暂。但对监堂老师来说,时间则是很漫长。尤其是对此时的张明金,简直是煎熬。好不容易铃声响了,到了收卷时间。

张明金走到路嘉怡跟前收卷,可是,见她还在不慌不忙地检查着试卷,就提醒说:“赶紧把班级姓名填写上!”

路嘉怡说:“不用。”

“不行的。卷子要统一装订,不写班级姓名,拆卷分卷的时候不好办。”张明金说。

韩萌萌说:“我的卷子不用装订,因为我就没打算交卷。——但是,嘉怡必须交卷!”她拿过路嘉怡的卷子,在卷头写上班级、姓名,然后交给张明金。

“你?——你既然都考试了,为什么不交卷呢?”张明金气得脸都绿了。

韩萌萌说:“我只是想按照考试时间来答题,能答完就可以了!但是,嘉怡不一样,嘉怡要代表八班争第一的!”她回过头,小声对路嘉怡说,“嘉怡,我之所以留下来,是受大家的委托,专门来监视你的,就怕你也跟着罢考。你可别辜负大家的重托啊!下一科,我就不陪你了。”

路嘉怡重重地点点头。

韩萌萌把卷子装进书包,回头看看吴昊天。

吴昊天看看韩萌萌,又看看路嘉怡,很是尴尬。

韩萌萌说:“你不必为难,大家都是自愿的!——再说,你家的情况大家都了解,你要敢罢考,你妈会饶了你?”背起书包和路嘉怡一起挥挥手走了。

吴昊天看了一眼旁边的倪娜。

倪娜说:“你不用看我!我考试了,就要交卷!我可不想得个零蛋。他们愿意闹是他们的事,和我有啥关系?”

……

再说施校长和胡校长了解到孩子们罢考的事情后,是心急如焚。六十多个学生一起冲出了校园。他们人在哪里?——不知道!他们会去哪里?——不知道!接下来他们还会有什么疯狂的举动?——更是不知道!

开始,在考场的时候,施校长试图向路嘉怡了解一下情况,可是,路嘉怡一句“我在考试”,弄得他无话可说。现在,和这些学生彻底失去了联系,除了本校的几个老师,其他家长一个未到,他真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躁动不安却又无可奈何。

“他们会不会跑到教育局告状去?”胡校长说。

“唉!就怕这个!那样的话,想捂都捂不住了!”施校长叹息着。

胡正理建议说:“要不请明皓出面,劝劝学生?学生还是很尊重他的。”

“要明皓出面?你别忘了,明皓被抽到教育局,正参加全市的篮球赛呢!再者说,张明金口口声声说是明皓挑唆的,明皓躲还来不及呢,还会出面?”

第三十章:回来吧,老班

明皓参加市里的“希望杯”篮球比赛已经两天了。今天第一场对阵的就是市直机关队。可能是人手不足吧,连年过半百的董立行都上场了。市直队哪里是教育队的对手?除了明皓这样的篮球高手不说,就算各校的体育老师临时组队,那也绝对是一支劲旅。市直机关大比分落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董立行擦着汗,让工作人员拿了两箱矿泉水,来到教育队的休息区。说心里话,自己虽然输了,但看到明皓在场上生龙活虎的样子,心里还真是高兴。特别是明皓在他头顶上的两个“盖帽”,是让他既尴尬又自豪。当然,这种心情无法言表。

教育局郑局长迎上来:“董市长,真是英雄不减当年哪!”

“你这可就是假话了!刚才,我都让明皓欺负成啥样了?”他看看明皓。

这时,郑局长的手机响了,一看,是文敏的电话。

“你接电话吧!”董立行递给明皓一瓶矿泉水,说,“这要在三十年前,我绝对不会这么窝囊!”

明皓笑了,说:“我信!三十年前,我肯定打不过你!”

董立行笑的一口水呛到鼻子里,眼泪都流出来了。明皓赶紧上前拍他的后背,一边又拿纸巾帮他擦拭喷到衣服上的水。

“谢——谢!”董立行的眼泪流得更多了。

……

过了一会儿,稍稍平定下来了,董立行说:“俗话说‘吃喝不笑,坐船不闹’。看来老辈人的话还是有道理的!”

郑局长神色凝重地走到董立行身边,耳语了几句,然后他们就走出体育馆。

……

董立行惊讶地问:“罢考?这么严重?之前,学校没汇报吗?”

“没有。估计学校是想把事情尽量地压下去吧!刚才是文主任给我打电话,我才知道。我已经给施校长去电话了,让他马上赶到这里,咱们商量一个办法。我现在不怕别的,就怕这些孩子把事儿发到网上,那样影响可就大了!”郑局长说。

“文敏为什么给你打电话呢?她怎么知道这件事?是那个张老师跟她说的吧?”董立行问。

“是张老师告诉文主任的。他们怀疑——是明皓老师联合几个学生家长——这几个家长也是一中的老师,是他们从中策划的。”

……

刚才,郑局长接到文敏的电话,可真是大吃一惊。但是,同时也很是为难。文敏的意思他不是不懂,可这事儿太大了!谁能捂得住啊?几十个学生冲出考场,恐怕早就轰动全校了!一个学校,那么多学生!能封住谁的嘴?学生背后是什么?——是社会!

既然是文敏提起此事,那就干脆——直接报告董副市长吧!

……

董立行立刻拨打董梓轩的手机,关机。——他又拨通文敏的电话。

“我正要找你呢!——你儿子又闯祸了!”文敏先开口了。

董立行气愤地说:“你为什么给郑局长打电话?你有什么权利干预教育局和一中的工作?——还有,你们说是明皓他们幕后主使,有证据吗?你害明皓一次还不够,还要再害他第二次吗?”

“什么叫‘我害明皓’?是张老师言之凿凿的!——我帮张老师,还不是因为你儿子把事情做的太绝了!是张老师给我打的电话说轩轩挨打,但这是咱们在家里说的话,谁知道这傻孩子到学校就公之于众了?还有,——那两万块钱,你说这孩子办的叫什么事儿啊?——竟交到校长手里了!这不都是咱们给人家张老师造成的麻烦吗?你说,不帮帮他,——咋办?”文敏也很无奈。

“总之,——这件事你不许再介入了!”说完,董立行就挂断了电话。

……

施敬儒和胡正理接到郑局长的电话就连忙驱车赶到凤凰体育馆。

胡正理说:“事到如今,咱们也算仁至义尽了。是他张明金自己把事情捅到局里的,也怨不到我们。”

“是啊!我现在心里反倒轻松了!——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这都是他咎由自取啊!我们——也无能为力了!”施敬儒坐在车里,闭上了眼睛。

……

“怎么搞的?这么大的事,你们可真能沉住气!——这事能压得住吗?要是真发到网上去,就不是你们一个学校的事了!连市里都得受牵连!”郑局长到施校长和胡校长劈头盖脸就是一通批评,“学生现在有消息吗?”

施校长拿出手机,递给郑局长说:“他们给我发了一条短信,你看。”

郑局长把手机拿到董立行跟前,只见短信的内容是这样的:

校长,事情过去两天了,我们知道学校不准备更换老师。你们要召开家长会,无非是再做家长的工作而已。我们家长同我们意见一致,请你们就不要枉费心机了!我们之所以放弃考试,就说明我们心意已决,不达目的决不罢休。我们不是无理取闹,但是,如果学校继续敷衍我们,我们只能诉诸网络。我们相信总有一个平台,会给我们一个公平!

……

董立行说:“这件事涉及到我的孩子,我不好说什么。我希望你们能把事情调查清楚。不过——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这些学生,让他们尽快回到学校。你们不用在意文敏说的话!她——有时的确有些过分!”

“你们学校的意见呢?”郑局长问。

施校长拿出学生的《请愿书》交给郑局长,郑局长看过之后又递给董副市长。

“属实吗?”郑局长问。

“属实。”胡校长回到。

郑局长生气地问:“既然属实,为什么还要拖这么长时间?就有偿补课这一条,就足可以处分他!还让他占个晋级名额?”

施校长说:“不是总觉着老师也都不容易嘛?想给他一个改过的机会。另一方面,也想让他和学生好好沟通一下,尽量能缓和不是更好吗?”

“没想到,他根本就没理会学生,只想着走上层路线了!”董立行笑着说。

“现在,谁也保不了他了!学生确实抓住理了!——说说学校的意见吧。”郑局长说。

“学生要求必须由明皓能接回班主任工作!这个班的学生,别人还真管不了!而且,我们也实在是找不到其他能带班的老师了!”施校长看看董立行。

董立行没做声。

郑局长有些为难地说:“其他再没人选了吗?”

胡正理说:“真是实在安排不出其他人了!——但凡有别人,也不会安排张明金当班主任哪!”他把所有的科任教师的情况都介绍了一遍。

施敬儒接过胡校长的话说:“没办法,也只有明皓老师了。”

“董市长,您看呢?”郑局长小心地询问。

“我看可行。”这是董立行巴不得的。

……

明皓被找过来,几个领导跟他谈了现在的实际情况,也讲了刚才研究的结果。

明皓有些感到意外,他没想的自己离开两天,竟发生这么大的事情!

那天在办公室,张明金莫名其妙地跟他发了一顿邪火,他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

到局里参加篮球队的训练和比赛,也不过两天的时间,竟发生了这么多事儿!——学生的保密工作也真是做到家了!但是,这个班——无论如何他也不能接。他若同意接了,别人会怎么看?会不会真以为是自己跟张明金过不去?再者,尽管他不喜欢张明金这个人,但是,他若接了这个班,不等于断了人家的后路了吗?这样的事,还是不要干。

明皓说:“这个班,我不能接。这个时候我接手,我成啥人了?帮忙劝劝学生,——这我可以做到。”

郑局长说:“明老师,现在是救场如救火啊。张老师的处分是免不了的了。怎么可能再当班主任呢?在一中恐怕都留不住了。”

“我也没那么高尚。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这我做不到。抱歉!别的都不用说了。”说着,明皓就离开了。

“明皓,你站住!”董立行大声说,“我不相信你是那么心胸狭窄的人!六十多个学生对你翘首以盼,你忍心辜负他们吗?在外界的看法和学生对你的信赖之间,你权衡一下,哪个更重要?作为市领导,我急切地希望一中能以最快的速度恢复正常秩序!同时,作为父亲,我希望我的儿子,大气、磊落、有担当!我相信你!所以……,——所以,我把梓轩交给你,我放心!——请你不要让我这个做父亲的失望,好吗?”

明皓站住了……

……

学生们接到施校长的信息,由明皓担任他们的班主任。同学们个个欣喜若狂,下午齐刷刷的出现在考场。虽然明皓球赛尚未结束,没在学校,但班级的一切都是那样的有条不紊。

三天的考试结束,恢复正常上课,明皓也结束比赛回到学校上班。早自习,同学们都早早地来到教室,准备给明皓一个惊喜。但是,明皓却没进班级,即使上语文课,也没给学生一个笑脸,而且上完课就离开了教室,这一天再也没来过。同学们心里有些疑惑了!

“哎?皓哥咋的啦?怎么这么不高兴!”董梓轩问身边的李大齐。

李大奇说:“我还想问你呢!我咋知道为啥?”

“是不是他知道咱们从学校跑出去看电影啦?”陈家宝说。

“不去电影院,咱去哪儿?”梓轩打了家宝一下,“皓哥要是知道了这件事,准是你小子告的密!”

第二天、第三天依然如此。大家有些坐不住了,纷纷做着各种猜测。

路嘉怡说:“明老师一定是生我们的气了!”

“我们也没做错什么呀?”陈家宝说。

“你懂什么?大家都好好想想吧!”路嘉怡斜眼瞪了一眼陈家宝。

第三十一章:再起风波

胡正理每天早自习都照例到各班查看一番,尤其是八班。几天来,虽然明皓不在班里,但班级却井然有序,和张明金在时截然不同。他来到明皓办公室,见明皓在静静地备课,就走到跟前。

“我说,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啊?接了班主任,却好几天放着班级不管。——莫非心里还有怨气哪?”

“我不管,班级不是也没乱吗?你看——他们现在小心着呢!”明皓指着桌上电脑中的监控视频,说,“这帮学生现在头脑太热,冷处理——凉他们几天!你越不搭理他们,他们就越是心里没底儿,这样才能好好反省自己。等他们冷静下来了,再好好修理他们。”

“你这些学生啊,可真是让人不省心!”

“是啊!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心机,不好好教育,将来那还得了!”

胡校长坐在原来张明金的座位上,说:“唉!这老张也是私心太重!这回可倒好,——回原来的学校了!高级职称本来都批下来了,但是他的工资、待遇都暂缓执行。”

“有些事,不仅仅是学生要反思。就像我,——你说我是不是老了?不当班主任了,首先想的是避嫌,八班的学生我就不敢管了!”明皓感慨地说。

胡校长说:“你呀!是让张明金疑心太重,把你给闹的!”

“放在以前,我管那些?爱谁谁!”

……

早自习下课的时间到了,但是,从八班的教室里却传出了同学们嘹亮的歌声:

从那遥远海边慢慢消失的你

本来模糊的脸竟然渐渐清

想要说些什麽又不知从何说起

只有把它放在心底

茫然走在海边看那潮来潮去

徒劳无功想把每朵浪花记清

想要说声爱你却被吹散在风里

猛然回头你在那里

如果大海能够唤回曾经的爱

就让我用一生等待

如果深情往事你已不再留恋

就让它随风飘远

如果大海能够带走我的哀愁

就像带走每条河流

所有受过的伤

所有流过的泪

我的爱

请全部带走

……

这是张雨生的《大海》,是明皓最喜欢的一首歌,在军训联欢会上,他就是演唱的这首歌。当时的场面可谓是火爆至极。

原本是他一个人的独唱,可是,唱到高潮时,董梓轩突然从台下窜了上去,和明皓一起演唱。而台下八班的同学全都站了起来,一起合唱。接下来,也不管是哪个班级的,会唱的几乎全都参与了进来,全场是一片沸腾!

……

此时听到这首歌,明皓内心还真有些小激动!

胡校长拍拍凝神倾听的明皓,说:“听!——爱的呼唤!”

……

下午刚刚上学,八班就又出了一件震惊全校的大事件!——赵君翊和孙雨聪被胡校长在一楼大厅罚站了!

原来是中午,孙雨聪的父母有事不在家,就嘱咐这兄妹俩在学校食堂就餐。买完饭菜,小哥俩正埋头吃饭呢,却不料,被在食堂巡视的胡校长发现,带回到办公室审问。

“你们俩不是普通同学关系吧?”胡校长问。

赵君翊被当众带离餐厅,本来就一肚子火,说:“是!不是普通同学关系!怎么啦?一起吃个饭违反哪条校规了?”

“你还火气这么大?咱们学校禁止男女生接触过密,你们不知道吗?”

“他是我哥。”孙雨聪弱弱地回了一句。

“你哥?他姓啥?你又姓啥?——哪个被抓到的不是‘哥哥妹妹’的?你们拿我当三岁小孩儿呢?”

“那,您说怎么办?”赵君翊不耐烦地说。

“请你们家长来一下!到时候,事情就都清楚了!”

“我爸妈出差了!”小哈孙雨聪说。

孙雨聪因为特爱笑,所以,大家给她起个绰号叫“小哈”,可是,现在梨花带雨的小哈再也笑不出来了!

“我父母在外地,来不了!”赵君翊说。

“那么,在本地总该有监护人吧?”

“出差了!”

“也出差了?——连理由都一样啊!”胡校长见赵君翊态度极其恶劣,气愤地说:“那——你们俩就去大厅站着!等出差的回来再把你们领回去!”

孙雨聪站在大厅哭个不停,赵君翊是不是地安慰她,并拿纸巾为她擦眼泪。而这一切看在胡校长的眼里,更加坚定了他的判断。

“你刚才跟他硬顶着干啥呀?跟他把话说清楚不就行了吗?”小哈埋怨道。

“你别哭,等明老师来了,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

……

在校住宿的王楠,发现情况不妙,急忙回宿舍,拿出手机,在班级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江湖救急!赵君翊和小哈被胡大爷罚站大厅!因一起在餐厅用餐,被疑男女接触过密。速来!

……

回家的学生也是刚刚吃过午饭,看到消息,群里立刻炸开了:

韩萌萌:胡校长是不是疯了?抓早恋都抓到兄妹头上了!有病啊?

董子轩:病得不轻!

李大奇:快想办法啊!君翊、小哈还在那儿站着呢!

丹丹说:他们没说是兄妹吗?

王楠说:小哈说了,校长不信。

小小丫:咋办哪?小哈不得哭死啊?要不,我问问我妈?

赵莹说:找老班吧?他一定会去救他们的!

董子轩:对,还是找皓哥吧!

……

大家是七嘴八舌。

最后,路嘉怡说:大家别急!咱们立刻赶到学校,见机行事。

……

小城不大,一会儿功夫,同学们就纷纷赶到了学校。

小哈见到同学们哭得更加伤心,路嘉怡、韩萌萌急忙跑过去,抱住她,安抚着。

“咱们找胡校长去,大家都可以作证啊!一家人在一起吃饭怎么啦?”董子轩转身就要走。

“你先别急!”路嘉怡又对赵君翊和孙雨聪说,“你们俩先委屈一会儿,行吗?”

“我倒没事,但是——我小妹受不住!”赵君翊说。

路嘉怡帮孙雨聪擦掉眼泪,然后说:“既然事情发生了,咱们就要发挥它最大的作用!”

李大奇也到了,说:“啥作用?”

“一箭双雕。”

“嗯?”

“咋一箭双雕?”

同学们都大惑不解。

路嘉怡说:“第一,要还君翊和小哈一个公道。第二,明老师不是一直不肯进班级吗?君翊,今天就看你的了!——就算校长让你回班级,你也不能回。到时候还得明老师出面,你必须保证把明老师也一同带回班级!”

“那,就得把事闹大!——是这意思吧?”赵君翊说。

“对!”路嘉怡说,“萌萌、赵莹,你们几个陪着小哈!董子轩、李大奇,咱们回教室。”

……

倪娜原本是要睡午觉的,可是看到微信群里的情形,她实在是不放心。近几天,由于考试的事情,路嘉怡和董子轩频频接触,这着实令她心中难安。看情况,今天恐怕路嘉怡又要做一回主导者了!那么,董子轩的心里会不会逐渐也被路嘉怡所左右呢?她不敢多想,没等在外拉活儿的父亲回来,就自己打车直奔学校。

……

她刚进大厅,就见路嘉怡和董子轩、李大奇回了教室,她便急忙跟了过去。

路嘉怡从墙上摘下小黑板,在上面写下几行字:

赵君翊、孙雨聪是亲表兄妹,原本就生活在一起。现因在餐厅一起就餐,被校领导视为“男女接触过密”,故而在此罚站。

“把这个小黑板放到他们身前,一会儿领导就受不住了!”嘉怡写完把黑板递给董子轩。

“好嘞!——这回可够他们喝一壶的啦!”董子轩拿起黑板就往外走。

“你倒是真听话啊!让你干啥你就干啥!”倪娜不阴不阳地来了一句。

梓轩说:“孙小哈对你那么好!她站在那儿哭,你还在教室里坐得住?”

“校长罚她,我有啥办法?我还能把她强拉回来?”倪娜反驳道。

自从雨天坐过倪娜爸爸的出租车后,梓轩的心里对这个自己曾迷恋的女孩就更加看不透了!

“你就不能陪陪她?”

“我陪她,她就能不被罚站了?”

“你对自己的父母……,算了,不说了。”梓轩拿着黑板出去了。

倪娜站起来喊道:“你回来!把话说清楚!——我对父母怎么啦?”

“我们离开考场那天,坐的就是你爸爸的出租车!”李大奇扔下这句话也走了。

倪娜呆住了!

……

路嘉怡从教室回到大厅,她也呆住了!只见八班的学生全都到齐了,女生分成几排,站在孙雨聪的前面。男生则站在了赵君翊的前面。而董子轩和 李大奇抬着小黑板,站在最前列。她也站在了所有女生的前面。

……

已经到了下午上学的时间了,学生们陆陆续续地走进教学楼,人们也都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呆了!

胡校长从楼上下来,看到这一场景,气得七窍生烟:“你们这是干什么?都回教室!”

路嘉怡说:“赵君翊和孙雨聪要是因‘男女接触过密’受罚,那么,我们也都犯过同样的错误,因为我们每个人家里都有异性。所以,我们一起受罚。”

“你……无理取闹!”眼看着人越聚越多,就说,“既然他们真的是兄妹,那就不用罚站了!回班级吧!——不过,即使是兄妹,也要保持距离,别人谁知道你们是什么关系?”

杜涛也到了大厅,劝说道:“行啦!校长都发话了,快回去吧!”

可是,学生们依然站着不动。

施校长走过来,问清情况,说:“既然事实澄清了,就散了吧!别耽误上课!”

可是,明皓还没有来!

赵君翊说:“校长,我们在这儿站了一个中午了!就这么让我们回去?不合适吧?”

“那么,你说——怎么才算合适?”施校长问。

赵君翊说:“我妹妹还不到16岁,是未成年人。即便是犯罪,法庭都不公开审理,学校凭什么以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让她在大厅示众?——学生就没有人权吗?”

这个问题很犀利!施校长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

第三十二章:霸气回归

明皓接到胡校长的电话,已经到校门口了,得此消息,他立刻撒开大步,一口气跑进教学楼。

他看看整齐站立的学生们,又看看董子轩、李大奇手里抬着的小黑板,走到孙小哈面前,拍拍她的头,说:“不是什么大事,不哭——啊!”

“你看看你这群学生!动不动就拉出造反的气势!——简直是老虎屁股摸不得!这还了得?”胡校长指着学生对明皓说。

明皓沉着脸,没言声,而是把胡校长拉进旁边的收发室,一进门,就冲胡校长厉声质问:“我们班的学生,你问都不问我一声,就擅自罚站?在大厅罚站,人来人往,那么多人看着,有多伤自尊心,你想过吗?那比打一顿更让他们难以忍受!——过去有阶级斗争扩大化,您可倒好!来个防早恋扩大化!他们是兄妹!你这么惩罚他们不觉得过分吗?”

施校长也进到收发室,说:“现在就别说那么多了!快点让学生回班级是最紧要的事!不然,这人越围越多,影响太坏了!”

“那孙雨聪,是我们班胆子最小,最老实的孩子!你让她在大厅站一个中午!你家孩子你舍得吗?——这幸亏他们兄妹俩,如果换做别人,恐怕,这一个中午的同甘共苦,不是早恋,也让你逼成早恋了!——两位校长都在这儿,我有言在先,以后,我们班的学生决不允许在大厅罚站!要打要骂,我自己处置!不劳您费心!”说完,一摔门,明皓就离开了收发室。

“你看——!这护犊子劲儿又上来了!”胡校长无奈地摊摊手。

施校长说:“明皓说的也不无道理,咱们是该好好想想工作的方式方法了。”

明皓回到大厅,见同学们都眼巴巴看着自己,吼道:“看什么看?回教室!”

赵君翊说:“学校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否则,我们不回去!”

明皓走到赵君翊面前,揪住他的耳朵,说:“你胆增生啊?敢不听我的话?——回不回去?”他揪着着赵君翊的耳朵就走。

“老师——,您放手!我自己走还不行吗?”

路嘉怡、董子轩相视一笑,带领大家随明皓回到了班级。

刚到门口,路嘉怡又附在董子轩耳边说了几句什么,董子轩立刻奔体育组跑去。

……

“你们这节是体育课吧?”明皓问。

路嘉怡站起来说:“老师,董子轩去和体育老师临时串了一下课,这节就班会吧?好几天了,我们也有好些话要对您说。——您也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我们!——不如,就这节课吧?”

明皓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怎么感觉是我落入了圈套了!”

同学们却报以热烈的掌声!

……

自学校宣布由明皓接任八班的班主任之后,除了语文课,明皓就没进过教室。这令学生们异常紧张。难道是明老师根本就不想再带这个班了?或者真想路嘉怡说的,明老师还在生气?他为什么生气呢?他们反复自省,每个人似乎都有些亏心。所以,几天来,他们都小心翼翼,生怕一不留神,又做了什么错事。

现在,赵君翊、孙小哈的事件把明老师引来了,他们既高兴,同时心里又有些忐忑不安。——会不会秋后算账啊?

明皓站在讲台上,用冷峻的目光巡视了一下同学们,——掌声戛然而止!

明皓开口了:“都挺兴奋啊?是欢庆胜利吗?”同学们都沉默不语。

明皓继续说,“你们大概都很疑惑我为什么好几天都不进班级吧?——说实话,你们让我很震惊!这几天,你们和张老师的矛盾,我都详细的了解了。事情是怎么样的一步步升级,直到你们罢考。这个过程我也调查了。”

董梓轩偷偷捅了一下李大奇,二人美滋滋的相视一笑

“调查之后,我很惊恐!”明皓走下讲台。

李大奇疑惑的看了一眼董梓轩,梓轩也是满脸的疑惑。

“你们小小的年纪,就动这样的心机,让我难以相信啊!也不能不害怕!”明皓站在路嘉怡桌边,看着大家说。

但,路嘉怡低下了头。

“不错,张老师是有不对的地方,我不做评价。但是,你们都是置身事中之人,为什么不能秉持一颗善心,善意地提醒一下呢?即便是不好对老师说三道四,那么,不推波助澜可以吧?——你们在张老师那里补着课,反过来又指证张老师!你们是谁派去的卧底吗?难不成咱班还有余则成?”

听明皓说道卧底,陈家宝想笑,却被李大奇打了一下。

明皓继续说:“还有购买复习资料的事,你们不同意就不要交钱嘛!全体不交钱,还会有下一次的重复购买吗?——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换成硬币,到办公室里当众羞辱老师呢?与老师为难就是你们最大的快乐吗?

最后这次在教室里和张老师的冲突,起因是几张数学练习卷。你们敢说不是蓄谋好的一次行动吗?事先连印刷室的账本都核对过了,却不和老师说。你们是早就张好了一张大网,专等着鱼儿自己游进来,然后你们就及时收网啊!你们,——真是太可怕了!

现在网上有一句流行语,叫‘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如果人人都秉持着这个信念,那么,想一想,这个世上,还有哪个人会有出路?——我们做人,应当宽厚一些。

董梓轩是为我打抱不平,但是,我还是要批评你!你把张老师给你家长打电话的事公之于众,还有上交校长室的东西,不能说是错误的。但是,从做人的角度,最起码——有失厚道。不论什么时候,既然构不成敌我矛盾,就总要给人留几分余地。不然,像你们这样,翻脸不认人,谁还敢放心地和你交朋友?就说这次,炒了张老师,还有哪个老师敢当你们的班主任?

……

另外,你们是高中生了!不能总是用双重标准来保护自己。当你需要尊重的时候,当你需要自主权的时候,你就说自己是大人了;可是,你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你是大人呢?你叛逆、胡闹、恶作剧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你是大人呢?到底是要做大人还是要做孩子,你们是按需所取,哪个对自己有利就选择哪个。一个青春期,就成了你们最大的挡箭牌!

青春期的确是一个特殊的成长阶段。但是有头脑的人,绝不会在这个阶段为自己贴上‘冲动’的标签。

军训阅兵式,你们的光头可是照亮了全场啊!你们是想以此来将学校一军。但是,你们想过没有,如果校领导不理睬你们,对你们的行为视而不见,阅兵式照常进行,那么,——你们怎么办?就一直在台前站军姿吗?用你们的光头照亮各班前进的道路?那样的话,尴尬的是谁?

校长让你们归队,不过是给你们一个台阶而已,——这就是宽容!而你们竟以胜利者的姿态展示在众人面前。——不觉得滑稽吗?

今天的事情,赵君翊、孙雨聪是受了委屈。但是,我们不妨换位思考一下。如果学校的要求,大家能够做到位的话,学校还会有过分的要求吗?学校要求做到十分,而大家能做到七分就算不错了!学校怎么办?要达到十分的效果,只能提出十二分的要求!——想一想,你们所认为的过分要求,是不是被逼无奈的结果?——你们有你们的不情愿,而学校也有学校管理的难处!你们今天的那个小黑板不是在打学校的脸嘛?

今天,韩萌萌还坐在这里。设想一下,当时你的冲动行为,如果抢救不及时,你还有机会和大家一起学习、一起玩耍吗?你当时就没想过,你走了,你父母怎么办?你让他们怎么活?这么多爱护你的人、关心你的人,难道就不值得你留恋?你今后还可以有几十年的生活,难道你就不想体会一下?连死你都不怕,难道你还怕那一点点挫折?

我今天说话有些尖刻。但是,你们要知道,在你们走上社会之后,没有人会宠着你、惯着你!从今天起,你们就要在学习中成长。青春期的长短不是固定的,你的思想成熟了,你的‘青春期’的标签就自然去掉了!我期盼着你们的成长! ……

其实,这几天,我也在反思自己。我刚才有些骂你们的话,也是在骂我自己。对张老师的事情,我也不是全然不知,但我也是明哲保身,如果我能善意的提醒他一下,或许——,不会是这个结果!”

……

从入学以来,明皓在班里如此激动地训学生,这还是第一次。同学们都低着头,陷入了沉思。

路嘉怡首先打破了沉默:“老师。您别生气了!我们知道错了。在张老师这件事上,我们做的是不够磊落!——还有今天的事,是我的主意,就是故意要把事情闹大,一是要还赵君翊、孙小哈一个公道;二是……学校领导把控不住,就必须您来解决了!这样,您就可以回班级了!”

韩萌萌不好意思的站起身,说:“对不起,老师!我也对不起同学们!要不是我乱传纸条,也不会惹出这么多事。我知道错了!以后管住自己,也希望大家多约束我。还请大家放心,死过一回的人,不会再有第二次了。因为我舍不得……”她说不下去了,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

“老师,那天,卷子的事,我是故意找茬的。我们是有点钓鱼执法的嫌疑。”李大奇也检讨自己。

“钓鱼执法?你们这叫‘执法’?你出去可千万别说你的语文老师是谁!我可跟你丢不起这人!”明皓笑着说道。大家也都笑了。

“我也错了!一是不该骂路嘉怡;还有就是,不该拿着硬币到办公室,还故意把塑料袋摔破了,还有,就是……就是——反正我的错最多!我认打认罚,绝没二话!”

明皓说:“真的?”

“真的!”梓轩斩钉截铁地说。

“那好。你出来!”明皓又对第一排的同学说,“来,你们把桌子往后移一下,给他腾出点地方。”

“干嘛?”董梓轩不解地问。

“俯卧撑!”明皓说。

“嗨!小意思。”梓轩俯下身去就做开了,“1、2、3、4、——10做多少?”

明皓说:“我还没说开始呢!你做的不算数。”

董梓轩“腾”地跳起来,说:“你——,你玩赖!”大家都忍不住“哈哈”大笑。

明皓也笑个不停:“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重——做!”

梓轩一边嘴里嘟囔着:“以大欺小!” 一边又无奈地又俯下身去重新再做,先前教室里的紧张气氛随即化解了。

第三十三章:非常母亲

“哎!快看年组邮箱,期中考试的大榜出来了!明皓,第一名又是你们班的!不过,不是吴昊天,是路嘉怡。”杜涛在办公室看着桌上的电脑对大家说。

吴老师打开电脑邮箱,说:“吴昊天竟然排到年组第八!这下他妈妈恐怕又要来找各位老师算账了!明皓,他的语文成绩在各科里可是最低,你要小心喽!”

杜涛说:“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遇到这么一个奇葩家长,真是开眼了!她算是吃定学校了!三番五次地找校长,要学校报销他们家的房租。这回考第八,看她还好意思提房租不?”

吴老师说:“听说初中的时候就这样,母子俩的住房都是学校出钱租的。现在各校之间竞争这么激烈,谁不想争个状元啊?”

明皓叹口气,说:“我倒不怕他来找我算账,我是可怜我那学生啊!——天天面对这样一个家长,日子可咋熬啊?”

其实,在开学第一天,种植青春树时,他就见识了这位不同凡响的母亲。

……

吴昊天,——来自下面的一个乡镇中学,是本年的全市中考状元。他性格内向,不善与人沟通,几乎所有的时间都用在学习上。

他的母亲则不然。

新生报到的时候,吴昊天的名字和他极其高调的母亲,就给人留下了深刻难忘的印象。

按常规,新生报到,首先是拿着录取通知书到接待处缴纳各项费用,当然都是按先后顺序排队进行。可是,这位母亲拉着儿子,从后面一路狂挤,挤到了最前面。

教务处接待的老师说:“这位家长,您看,大家都排着队呢!您这样不太合适吧?——还是先去排队吧!”

“我儿子是吴昊天!还要排队吗?——不是应该走绿色通道吗?”昊天妈妈吴燕大声说。

吴昊天满脸通红,拉着妈妈,说:“咱去排队吧?”

“排啥队?你是状元,咱没要求单独办理就不错了!还排队?”昊天妈妈说。

“咱们没有绿色通道。一律排队受理,你这么做对其他人不公平!”

“怎么不公平?这竞争的时代,成绩就是硬道理!——你问问后边的,有人跟我争吗?”说着她回头看看排队的家长们,“你们有意见吗?”

“行行行!老师,你就先给他们办吧!不然,更耽误时间!”

……

吴昊天刚入一中没几天,学校的领导以及高一年组的全体老师,就没有不认识这位特殊的母亲的。每天早晨和下午,他母亲要亲自送他到校门口,间操要来教室给送课间餐,而且要当面看儿子吃完才肯离开,中午和晚上放学还要亲自在校门口接儿子回家。

而吴昊天似乎也习惯了这一切,什么事都听妈妈的。一次下午体活课,他和同学在操场打羽毛球,当他发现母亲在远处正看着自己时,竟吓得把拍子直接扔到地上,赶紧回到教室里学习。

尤其是现在,因家庭生活困难,学校把吴昊天的妈妈安排到一中的学生公寓管收发。白天学生都在教学楼里上课,公寓根本就没什么事。这样一来,她不仅可以和儿子一起上下班,而且还可以全天候的监管儿子。这使得吴昊天更是丝毫不敢懈怠,因为不知什么时候,妈妈就会出现在教室的门口或窗外。

……

今天,中午放学,妈妈照例等在校门口,只是这次什么话也没有。

母亲一路沉默,儿子一路忐忑!

人都说十月小阳春,天气会稍稍回暖。可是,今天,天空中万里无云,大大的太阳无遮无挡,火辣辣、明晃晃,不仅烤的人发烫,那强光似乎也格外刺眼。

终于到了自家在学校附近租的房子,进屋之后,吴昊天想对妈妈做些解释。

可没等他开口,妈妈就一下子跪在昊天外公的遗像前,痛哭流涕。昊天想拉她起来,可是拉不动,他也只好跟着跪下。

昊天妈妈对着供在桌上的自己父亲的遗像,左右开弓,狂扇自己的耳光,一边打一边哭诉道:“爸!是我没用啊!我没能考上大学,还活活地把你给害死了,是女儿不孝啊!——本想好好的培养孩子,让我儿子考上清华、考上北大,也算是为我争一口气,也算是为咱家光宗耀祖了!可谁想到啊——?他这么不长进!成绩是越考成绩越差啊——!”

其实,在昊天妈妈吴燕父亲的遗像里层,还有一张遗像,但,她不能让儿子知道!也不能让任何人知道!——那是她内心深处,永远的痛!

吴昊天身子单薄,实在阻止不住母亲,只能任凭她嚎啕大哭。

“这么多年——,我一个人拉扯他,我图啥呀——?不就是希望他能出人头地吗——?现在——,我还有啥指望啊?——爸,我也跟着你去了吧——!”说着,母亲就冲着桌角撞过去。

吴昊天急忙挡在桌子前,哭着对母亲发誓说:“妈,——对不起了!你放心,以后不会再有这么低的成绩了!——你相信我好不好?”

“你对着你外公发誓:一定考上清华大学!”

“外公,我发誓:我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我一定要考进清华大学!我一定要成为高考状元!”吴昊天跪在外公的遗像前,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滚落下来。

……

下午上学,明皓在楼门口遇到路嘉怡,说:“第一了!可别骄傲啊!争取保持住。——另外,把所有试卷检查一遍,查查漏洞。尤其是错题,研究一下,为什会错。”

“物理有一道题,当时没做上,回去之后就做上了。白丢了6分!”路嘉怡遗憾地说。

“这说明你的熟练程度不够!因为考试时间紧张,你来不及细想。以后这种题型就要多练习了。”

两人正说着,陈家宝从后面追上来,说:“嘉怡,你真棒!中午我回家说你考年组第一,都替你高兴呢!”

路嘉怡不屑地说:“我考第几,和你们家有什么关系?用得着他们替我高兴吗?”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陈家宝看看明皓,尴尬地挠挠自己后脑勺,也走了。

……

刚到教室门口,就见吴昊天的母亲正等在那里。明皓进教室查看一番,出来之后,说:“找我有事吗?咱们到办公室谈吧!”

他们刚进办公室,八班的几个科任老师就借故离开了。杜涛冲明皓耸耸肩,做了一个同情的姿态。

“明老师,这回吴昊天考的太不好了!这,我都快崩溃了!我寻思着,你帮我分析分析,特别是语文,才96分,太低了!就这个成绩哪能考上清华北大呀?”吴妈妈急的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明皓说:“吴昊天语文成绩一直不太好,在班级算中下等水平。主要是阅读理解和作文能力。他的作文立意基本没啥问题,每次作文都不跑题。但就是语言太贫乏,有观点,但是没论据。还有他的诗歌鉴赏基本得不到分。”

“那可咋办呢?那找老师补一补能行不?”

“语文靠的是长期积累,不是突击补课所能解决的。可以看得出,他平时的阅读量很少。”

“从小我就不让他看杂书。各种练习题都做不过来呢!再看那些小说啊、漫画啊,不是瞎耽误工夫吗?”

“看小说能锻炼阅读能力,同时也是积累语言啊!”

吴母说:“那太慢了!听说你们学校有一个退休老师,教语文特厉害。——我这人生地不熟的,你看,明老师,你能不能帮我介绍一下,让这位老师帮我儿子补一补。”

“你是说刘老师吧?据我所知,他不补课。工作大半辈子了,人家在家就是纯粹的享受生活,多少钱都不补。”明皓回绝道。

“要说钱,我还真给不了!我们这孤儿寡母的,哪有钱哪?不过,你跟他说,这个孩子以后是要考清华的,今年是中考状元,将来也肯定是高考状元!给我儿子补课,他脸上也有光啊!——张明金张老师给我儿子补课时就是这么说的,也没收钱。”

杜涛说:“张老师是用你儿子做代言!人家刘老师可用不着!刘老爷子教的学生,大人物多了!不在乎缺你们家这一个。”

“我是肯定请不动他老人家!不然,你去求求校长,或许他能给校长一个面子。”明皓看看杜涛说。

吴母真的去找校长了!

杜涛笑着说:“你等着挨骂吧!施校长最怕见到她。”

……

北国的冬天来的格外的快。地里的庄稼还没有完全归仓,第一场雪就不期而至。

以往,各班都图省事,把清扫工作承包给了那些闲来无事的人们。这也是家长们所希望的。毕竟都是独生子女,在家里地都不用他们扫,何况天寒地冻的,让自己的心肝宝贝在外面扫雪,——那真是心疼!所以宁可每家出点钱,把整个冬天的清扫任务外包出去,孩子们落个自在。

但今年,明皓和学生们商量,本班的清雪分担区由学生们自己承担。明皓觉得,这些孩子实在是应该适当的锻炼一下;另外,清雪的过程也是他们身心放松的一个过程。现在在学校里,除了学习还是学习,一点娱乐活动都没有,孩子实在是太憋闷了。

一大早,劳动委员李大奇就来到学校,准备划分各组清扫的区域。可是,到地方一看,本班的分担区已经清扫完了!咦——?这——是怎么回事?

正疑惑不解的时候,明皓也到了。

“你一个人扫的?”明皓问。

“不是啊!我也是刚来,就已经这样了。”

“是不是哪个班承包的人弄错地块了?——行了,先回去吧!看最后哪个班的分担区剩下,就是哪个班干的。”明皓叫大奇一起回去。

李大奇嘟囔说:“这不是耽误咱们的进度吗?到时候,咱班准是最后一个扫完!”

可是,到早自习结束,各班分担区都有人在清扫,没有剩下一个地块。

八班所有人都疑惑了。

“难道是田螺姑娘?”董梓轩笑着说,“说不定一会儿还会给我们做点好吃的呢!”

……

第三十四章:不愿长大

又是一个下雪天,明皓天还没亮就急匆匆的出家门来到学校。刚进校门,就见十多个人正在本班的分担区里忙碌着。走到跟前就听到一个人大声说:“大家抓点紧,要不学生们就该来了!”

“陈先生,是您!”明皓认出此人正是陈家宝的父亲。

陈家宝的爸爸陈川不好意思的说:“明老师,你咋来这么早?”

“我总得看看到底是谁做好事不留名啊!你是哪里找的这么多人?”

“我是干啥的?——开建筑公司,工人还不有的是!明老师,既然你都知道了,以后我们也就不用偷偷摸摸的干活了。咱们说好,——你们班的雪我包了!——但是绝对不收一分钱!”陈川很豪爽的说。

“这怎么可以呢?你们有你们的工作。”

“不瞒你说,明老师,我呢——,一是有这条件,下面工人多。二是,我发自内心的感谢你!没有你,家宝、嘉怡都不会有这么好的成绩;这第三嘛,就是……我是一个很失败的父亲。说起来,一儿一女,儿女双全。可是现在——,哪个跟我都不亲!我想尽量为孩子们多做点什么。”

明皓有点糊涂了:“你是说路嘉怡是你的女儿?”

“是啊!——亲生女儿!那也是我的心肝宝贝啊!她原本叫陈嘉怡,但是,自从我和他妈妈离婚之后,她就随了她母亲的姓改叫路嘉怡了。——别管姓啥,始终都是我的女儿啊!”

“那,陈家宝和你——?”

“家宝也是我的亲儿子,他们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只是家宝回到我的身边比较晚。”陈川有些难为情。

听了陈川的话,明皓颇为不解。陈家宝比路嘉怡大一岁,怎么还回到父亲身边更晚呢?

尽管满脑袋的迷惑,但他也不好再问,就说:“陈先生,其实我让同学们自己扫雪,目的是两个,一是锻炼一下这些孩子;再一个,也是为了让他们的身心放松一下。不然,一成不变的学习确实太枯燥了!”

“啊!那我明白了!下回我就给你们留着了!”

“陈大哥,就别等下回了!剩下的就我们来清理吧?以后我们干不过来了,一定请你帮忙。”

“好,一言为定!你可千万别跟我客气!”说完,陈川就带着人回去了。

………

晚上,安顿好婆婆和甜甜之后,黎露回到他们自己的房间,明皓还在批改作文。

“哎?你弟弟今天可找我了,让我帮他寒假补习一下数学。”黎露对明皓说。

“梓轩?——直接找你的?你答应了?”

“这孩子现在愿意学习了,能不答应吗?只是——”

明皓问:“怎么?有啥不方便吗?你假期也不去哪儿啊!”

“关键是——在哪儿给他补啊?也不能来咱家啊!”

“不在咱家在哪儿?你还能去他家呀?那可绝对不行!”

黎露用手指戳了一下明皓的脑袋:“你脑袋缺根筋吧?咱妈现在可住在家里呢!梓轩跟你长得那么像,万一一聊天,妈知道他姓甚名谁,那怎么办?”

“是啊!虽然爸去世前把我的身世都告诉咱们了,也希望我能和亲生父母相认,他那是怕我以后太孤单。但是,在妈妈有生之年,我是不会和他们相认的!——即便是心照不宣。”

“行了,反正假期还没到呢!”黎露铺好床铺,“早点睡吧,明天你还得起早呢!”

“唉!睡不着啊!窝心。”说完,放下作文,穿上衣服,出门下楼了。

黎露觉得丈夫今天有些反常,就走到阳台向下张望,只见明皓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抽出一支,又掏出打火机,点燃香烟,独自在寒冷的雪地里迎着寒风站立着。

怎么啦?还吸上烟啦?——哪里不对劲呢?

黎露回到房里,拿起桌上明皓刚刚放下的作文。

这是陈家宝的一片文章,题目是《不愿长大》。黎露拿到床上,靠在床头读了起来:

不愿长大

列夫托尔斯泰说:“人类被赋予了一种工作,那就是精神的成长。”

化茧成蝶,是人们对成长的一种赞美。的确,蝶是美好的,但蜕变的过程有多苦,大多数人说不出来,但,我正在经历着。但能否成蝶,我不敢想象!只是——这种精神成长的煎熬令我痛入骨髓!所以,我不愿长大!

我有两个家庭,说不清哪个是原生的。

我只记得我的童年是那样的快乐!奶奶温暖的怀抱,是我最幸福的摇篮;家里客厅的地板上,爸爸是我最驯良的坐骑;上学的路上,爷爷永远是我最勤快的书童。家里无论是谁,每次进门第一声呼唤的都是“宝宝”。

从幼儿园到小学,无论是上学、放学,我都是左手拉着爷爷,右手牵着奶奶。尤其是冬天,我蹲在冰雪的路面上,爷爷奶奶拉着我,在地上滑行,真是太爽了!在那个家里,似乎我在哪里,欢笑就在哪里。

可是,这种幸福很快就终止了!

记得我小学二年级的时候,一天晚上,爸爸跟妈妈吵架之后,骑着摩托车出去了!——这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当我再看到爸爸的时候,他已经在一个方方正正的小木盒里了!

那些天,奶奶不吃不喝,唯一做的事就是整天把我搂在怀里。姑姑做好饭菜,都要由我递到爷爷奶奶手里,他们才肯吃一点。

但是,这种状态也很快被打破了!

在我左臂上的黑纱还未除掉的时候,妈妈就要再婚了!

记得那天爷爷说:“你再走一步,我们没有权利拦着你。但是——,我们就一个要求,能不能把宝宝给我们留下?”

妈妈说:“孩子我不可能留下!他必须跟我走!”

爷爷——曾经的银行行长,竟和奶奶一起跪在了我妈妈面前:“我们的儿子没了,就只有宝宝这一点血脉了!你把宝宝带走,这——不是要我们的命吗?”

可是,妈妈却说:“这个孩子我不可能留在你们家的,因为……,他——不是你儿子的骨血!”说着,还拿出了一份亲子鉴定,然后,硬拉着我就离开了。

那天,爷爷突发脑溢血,离开了人世,大概是去找爸爸了吧!

……

妈妈说带我去找我的亲爸爸,要我认祖归宗。

但是,那个亲爸爸有他自己的家庭,他甚至都不愿见我们母子!

妈妈又拉着我去见我所谓的亲爷爷、亲奶奶,——可是,那个亲奶奶只是扔给了妈妈一张银行卡!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妈妈强拉着我,登上亲爸爸公司顶楼的天台,要带着我从天台跳下去……

……

于是我到了一个新家。有了一个新爸爸。有了一个新姓氏——陈。尽管妈妈一再告诫我,这才是我的亲生父亲,但是,无论如何“爸爸”这两个字,我还是叫不出口。

后来,我知道,我的出现,让另一个女孩失去了爸爸!从血缘上讲,她应该是我的妹妹。但她却永远拿我当仇人。

多么荒唐啊!我从姓“张”改做姓“陈”。而我那个妹妹,却从姓“陈”改为姓“路”!

我妹妹的爷爷奶奶,原本也应该是我的爷爷奶奶,但是,他们和妹妹母女住在一起,从不允许我们一家三口登门,哪怕是过年过节。

小的时候,日子过得很随性,只要吃好、玩好,其它什么都不想。即便有痛,也是短暂的阵痛,一会儿就好。现在不一样了!每每回想起过往的一切,都是那样的痛彻心肺!

爱我的家庭,却不是我的根基所在;我的根基所在,我却是个多余的人!因为失去我,那个家庭失去了爷爷;却又因为有了我,我的妹妹失去了爸爸。从小疼我爱我的奶奶,要见我一面,得像特务接头一样,要小心翼翼地防备着妈妈。

我是谁?我是谁家的孩子?

妈妈说:“你是陈家唯一的儿子。你爸爸是陈总,你就是未来的陈总!”

可是,除了一个姓陈的爸爸,陈家所有的人和事,都和我没有半点关系!即便看得见,却永远也摸不着!

……

军训时,我在队列里看到奶奶在学校的大铁门外,手扶着铁栏杆向里张望。我知道,她是在找寻她从小抱大的宝宝!可是,奶奶,在这众多的相同发型、相同校服的人群中,您可能找得到我——您的孙子?

好不容易熬到休息,可是,奶奶却不见了身影!——奶奶,您为什么不再等我一会儿?

我扶着铁栏向外张望……

我不明白,是奶奶深陷在情感的牢笼里出不来,还是我也进入了这个坐不穿牢底的囚笼?

后天就是奶奶的生日了!小时候,都是我替她吹蜡烛。离开那个家的这些年,奶奶可还会想着吹蜡烛吗?

我好想回到从前,我真的不愿长大!

………

黎露流着泪看完了这篇作文,她穿上外衣,又从衣柜里拿出一件羽绒服,下楼。

她走到明皓身边,给他披上羽绒服。

“你下来干啥?走,——咱们回去吧!”明皓搂着黎露的肩膀说。

黎露问:“这个作文是什么时候写的?”

“昨天。——怎么了?”

“这么说,陈家宝的奶奶是明天过生日?那——我明天订个蛋糕,下午让陈家宝去一趟呗?”

明皓捧起黎露的脸,仔细端详着,深深的吻了一下,说:“有妻如你,夫复何求?”

第三十五章:恩怨情仇

第二天下午,体育课。同学们带着运动鞋纷纷往体育馆走,明皓叫出无精打采的陈家宝。

“我送你去一个地方。上车!”明皓借来了杜涛的车。

陈家宝坐到副驾的位置,不解地问:“您送我去哪儿啊?”

明皓说:“你今天最想去哪儿?——你回头看看,是什么?”

“生日蛋糕!——老师,你看我的作文了?”

明皓点点头。

“今天是我奶奶的生日!好几天了,我心里一直挺憋闷的。我是奶奶一手带大的,她想我,我也想她!一想到她在校门口看我的情景,我就想哭。”陈家宝哽咽了。

车开到家宝姑姑家的小区。

爷爷去世后,家里只剩奶奶一个人了,姑姑不放心,就把母亲接过来和自己一家住在一起。

“我在车里等你,不用着急,下节课是自习。”明皓嘱咐道,“家宝,你大了,这些事可以自己做主的!”

家宝点点头,拎着蛋糕飞快的跑上楼。

敲门之后,姑姑打开门,一看是家宝,愣住了。随即便大喊:“妈——,你看谁来了?是宝宝——!你大孙子来看你了——!”说着,一边擦眼泪一边把家宝拉进屋里。

奶奶人还没出来,但声音早传了出来:“宝宝?——是宝宝?宝宝来啦——?”由于太着急,老人在房间门口一个趔趄,家宝赶紧一个箭步窜过去,扶住了奶奶。

奶奶抱住家宝,老泪纵横:“宝宝,你可想死奶奶了!——那天,我去你们学校,可是——人家不让进!……”

“奶奶,我看见您啦!可等我们解散休息时,我过去找您,您已经走了!”

“啊?你看见奶奶啦?唉——!都怨奶奶啊!我咋不多等一会儿呢?——让我们宝宝失望啦!都是奶奶不好!——咋就不多等一会儿呢?……”奶奶的满脸的皱纹里都含着热泪。

……

儿子没了!孙子走了!老伴儿过世了!人世间最大的哀痛如泰山压顶一般,突然压在张奶奶的头上。原本刚强的奶奶也承受不住了!送走老伴儿之后,她像着了魔一样,每天都要带着各种零食到家宝的学校门口,而家宝也是一下课,就飞奔到校门口,总是哭着要跟奶奶回家。

此事被家宝妈妈蒋美娜发现了,便断然给家宝办理了转学。

“找不到宝宝啦!……找不到宝宝啦!”那段时间,张奶奶每天嘴里都念叨着这句话。

快到奶奶的生日了,姑姑左思右想,还是鼓起勇气给蒋美娜打了电话,请求能让家宝回来陪奶奶过个生日。

但蒋美娜说,家宝和张家没有关系,他好不容易融入到新的家庭环境中,必须斩断过往的一切印记。还请他们好自为之,不要再打扰家宝了!

张奶奶大病一场!

直到家宝升入初中,老人家才又找到了孙子的行踪。但是,为了不打扰家宝,张奶奶总是在中午放学的时候,在学校大门对面的二楼咖啡厅,远远地望着家宝。

尽管知道这个孙子和自己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但是,用老人的话讲:“养个小猫小狗,时间长了也有感情,何况是自己一把屎一把尿伺候大的心肝宝贝?”

老人就这样,默默地关注着她的宝宝,——关注了三年!

……

宝宝今天终于回来啦!

家宝搂着奶奶,指指放在桌上的蛋糕,说:“奶奶,今天是您的生日,我从学校出来的,就是专门来给你过生日的!”

听到家宝这番话,姑姑哭了,说:“宝宝,你知道吗?从你离开家之后,你奶奶就没过过生日!她说,宝宝不在,没人替她吹蜡烛……今天我和你姑父也做了这一桌子菜,可是,她说吃不下去……”

家宝擦掉眼泪,揭开蛋糕盒子,把蜡烛插好,接过姑父递来的打火机,点上蜡烛,又扶着奶奶坐下,把生日冠戴上。

“奶奶,从今往后,咱都好好过生日!我现在大了,自己的事能自己做主了!你放心,以后有时间,我会常来看您的!”他为奶奶擦拭着泪水,“不哭了!快许个愿,我帮您吹蜡烛!”

奶奶说:“奶奶是高兴啊!我孙子长大了!懂事了!知道惦记奶奶了!奶奶,——知足了!奶奶能常常看到你,听你叫一声‘奶奶’,就比啥都强啊!”

这是这个家里久违的生日宴。家宝看着奶奶增多的白发,不由得有些心酸;而奶奶看着这个当年被他妈妈强行拉走,而今偷偷跑来为自己庆生的孙子,则是倍感安慰。

人们常说“血浓于水”,但是比水更浓的——不仅仅是血!

该走了,但都是恋恋不舍。家宝在纸上写下两个电话号码:“奶奶,姑姑,这两个电话号,上边的电话是我的,但我们上学不让带手机,晚上十点以后或放假的时候可以打我这个电话。下边这个是我们班主任的,白天有事打他的电话,他会告诉我的。——今天就是他开车送我来的,还在下边车里等着我呢!——我得走了!”

……

回去的路上,看得出,家宝很释然。他感激的看着明皓说:“老师就是老师!——您不知道!我都要愁死了——!一直不知道咋办才好!今天我来了,奶奶可高兴了,我心里也觉得特踏实!您说的对!我大了,这些事应该自己做主!”

明皓拍拍家宝的脑袋:“你们已经习惯于接受家长的安排了!小的时候,不会思考,所以也不会去想这种安排到底是对还是错,只是一味地盲从。现在大了,知道思考了,但还只限于思考事情本身的矛盾纠葛,却不考虑如何化解。所以说,你貌似长大了,但还不成熟。”

“是啊!到了新家之后,妈妈总是灌输我:你爸爸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他那么大的公司,将来都得你来继承,你是注定要当老总的。所以我在学习上,丝毫没有紧迫感。——就连读这个高中,我也是自费生!不像嘉怡,人家是凭分数考上的!但是,自从艾老师那件事之后,我受的触动挺大的!后来艾老师也常教导我。我现在是为我自己学习。那个老总不是我的!我更不想我妈寻死觅活地为我争什么!——将来不管干啥,我都要靠我自己的努力,有尊严地生活!”此时的陈家宝和气倒艾老师时,简直是判若两人。

……

晚自习时,明皓把路嘉怡叫到办公室。他在饮水机里接了一杯水,放到嘉怡面前。

“老师,您找我,有什么重要的事?”嘉怡敏感地意识到,今天老师和她的谈话不一般。

“没啥大事。就是——,我这个人有时也挺八卦的!”

“您是想问我和陈家宝吧?”

“聪明!”明皓笑了。

“唉——!咋说呢——?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我们家这点丑事是人尽皆知!要是没有他,我们家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我一看到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明皓说:“那你想过没有,这事能怪到家宝头上吗?”

“不怪他怪谁?他那个不要脸的妈,要不是依仗着这个儿子,她能要挟谁呀?陈家宝比我大一岁还多呢!她要想让他儿子认祖归宗,早干嘛去了?还不是当初人家那个老爷子是银行行长,有权有势,给她安排了工作?——而陈川呢?当时不过是一个包工头,她没看在眼里。后来,看着我们家的企业越做越大了,眼馋了,才不顾廉耻地来个认祖归宗。”路嘉怡越说越气愤。

“陈川是该你叫的吗?”明皓说,“说到底,——就算有错,也是他妈妈的错呀!”

“他就是他妈妈的筹码!当时,陈——那个人根本就不想和我妈离婚!我妈也愿意息事宁人,委曲求全地答应接受陈家宝,——或者给他们一笔钱。——可他妈不同意啊!非要破镜重圆!说——他的儿子既不能缺爹,也不能少妈。——我就活该缺爹少妈吗?缺不缺德呀?还当众拉着陈家宝要跳楼!——哼!我没在跟前,我要是在场,就直接把他们推下去!”

“淑女——!淑女——!”明皓提示道,“注意自己的形象!——别像个市井泼妇!”

“有您这么说自己学生的吗?”

“你都要杀人了,我说说还不行啊?”

“我不也就说说气话嘛?”

明皓说:“你是非常理智的孩子!你为什么就不能理性地对待家宝呢?”

“鸠占鹊巢!——你让我怎么理性地对待他?”

“鸠在雀的巢穴里就一定过得舒心吗?——更何况那原本就不是他的意愿!更不是他能左右的!家宝以前在张家过的是什么日子?那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啊!可是,现在呢?虽然是有亲生父亲在身边,可在他心里,他能忘掉过往的一切吗?这个亲生的父亲和继父又什么区别?陈家是家大业大,可陈家人不接纳他,他和孤儿又有什么区别?他为什么跟艾老师感情那么好?因为艾老师关心他!——他太渴望别人的关心啦!——你以为你失去了父爱,可是你想过没有,他失去的远比你失去的要多得多啊!”

他又拿出家宝的作文,递给路嘉怡:“你好好看看吧!”

第三十六章:前桌后桌

明皓把家宝的作文递给路嘉怡。

这时,韩萌萌突然跑来,气喘吁吁地说:“老班,你快去看看吧!郭耀先把琳琳欺负哭了!”

又是郭耀先!

提起这个学生,明皓还真是头疼!先暂且不说他如何的自我,也不说他那复杂的家庭背景。就说和同学发生争执这事儿,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而且都是和女同学。

……

倒是有一次,是和男生发生冲突。

他坐在李大奇的前桌,平时,他习惯把椅子往后靠,或者把椅子的前腿翘起,半躺着听课,有时他还习惯抖着腿,头枕着大奇桌上堆着的书籍。对此,李大奇提醒他好多次,可他回头看一眼李大奇,依然是我行为素。

一次,上生物课,郭耀先又是半躺半坐地听课,听着听着,情不自禁地腿就又抖上了。连带着大奇的桌子也跟着一起抖动。

忍无可忍的李大奇,突然把桌子往后一拉,这一下,乱子可闹大了。只见郭耀先直接一个后仰,头重重地磕在大奇的桌子腿上。班级顿时一片喧哗!

郭耀先爬起来,揉着后脑勺,骂道:“你小子,找抽呢?”

大伙听到这话都笑了!

他抽李大奇?——真是笑话!

“就你那杨柳细腰的,还要……?——算了!上课吧!”董梓轩本想打个圆场,这事也就过去了。

可是,就见郭耀先径直走到前面讲台上,然后回头,一个助跑冲刺扑向李大奇,李大奇还没反应过来呢,早被董梓轩一把拉到旁边。

这下,郭耀先可惨了!实实在在地撞到教室的后墙上,鼻子都撞出血了!

生物老师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哪见过这阵势?

最终,还是明皓出面,才了结此事。

自那之后,郭耀先是再也不敢往后靠了!——可是,他的前桌又开始倒霉了!

他总嫌自己的地方小,所以,座子总是往前推。

他的第一个前桌同学是王溪蔚,就为此事,两人大吵了一架,然后老师把王溪蔚调到前排。

……

到琳琳这儿,已经是郭耀先的第三任前桌了!

难不成又是把前桌挤得受不住了?

果不其然!——明皓到教室后,琳琳坐在旁边的座位还在哭泣。

“老师,你看——,有这么欺负人的吗?他把桌子都推到哪儿了?——这能进的去人吗?”韩萌萌抱不平地说。

明皓把郭耀先的桌子拉回原位,说:“咱们这书桌,横排不是要对齐吗?你这差出去多少了?”

“我这儿坐不开嘛!”郭耀先坐在椅子上没好气地说。

明皓说:“您——是不是应该站起来?抛开礼貌不说,最起码——咱俩对话得平等吧?”

郭耀先极不情愿地站了起来。

“你说你坐不开。那么,你看看陈家宝,他的地方比你大吗?他怎么没说坐不开?”明皓质问道。

“不舒服嘛!”

“不舒服?——要是你舒服了,别人会舒服吗?——凭什么别人都必须要满足你的需求?”明皓看看教室的各个地方,终于找到一个比较适合的位置,说,“来——,我给你找个谁也挤不到你的地方!”搬起郭耀先的桌子,直接走到前面,放到讲台边。

“那儿离黑板太近了!吃粉笔灰。——再说,我又不是个别生!”郭耀先很是不情愿。

明皓说:“你还不属于个别吗?我都无处安放你啦!——如果这个地方都不行,——那就对不起!只好请你走人了!——因为我们这个教室,实在是没个宽绰地方安置你!”

……

明皓刚要离开教室,因为路嘉怡还在等在办公室里哪!

可是韩萌萌却过来说:“老师,跟你商量个事呗?不是我自己的事,我是代表大家伙的!”

“什么事?”

“快到元旦了,大家想——,咱们能不能开个联欢会——?”韩萌萌期待的小眼神儿紧盯着明皓。

“不行!元旦之后就是期末考试了。学校一向是禁止元旦联欢的。原因你们也知道,准备过程会分散很多精力。校长说了:一旦分神,就很难沉静下来了。”明皓没给学生留一丝余地。

“唉——!”大家整齐地发出了叹息,然后又一起趴在桌子上。

明皓笑了,说:“你们的戏太过了啊!不过——,”

听到“不过”二字,大伙齐刷刷地坐起来,等着听下话。

明皓见状,说:“不过——趴桌上休息一会儿,挺好的!”

“唉——!”大家又像泄了气的皮球。

“考完试,放假前,咱们再说。——主要看你们期末的表现!”明皓走出去后,又折了回来。

……

路嘉怡在办公室里看完家宝的作文,也深深地被打动了。竟忍不住留下了眼泪。

第三十七章:陈家旧事

路嘉怡在办公室里看完家宝的作文,也深深地被打动了。竟忍不住留下了眼泪。

她自己也不明白,怎会为他而流泪?看明老师进来,她连忙擦掉泪水,掩饰道:“写的挺感人的!”

“嘉怡,你一直以受害者的身份自居。其实——,受害的岂止你一个人?你不觉得家宝也很无辜吗?你虽然表面上看,是失去了爸爸,失去了完整的家。但是,那是你不要爸爸了,不是你爸爸抛弃你了!你每天和爷爷奶奶还有妈妈在一起,因为家庭的变故,他们生怕委屈你,而给予你了更多的爱。可是家宝呢?原来的家庭没有了,新的家庭他又融入不进来。大人的错,孩子何辜?家宝比你受的煎熬要多得多啊!”

“我知道了!”

明皓掏出纸巾递给嘉怡:“你知道今天下午家宝为什么没上体育课吗?”

嘉怡抬脸看着明皓,等待他的回答。

“因为今天是张奶奶的生日。他请假特意去给奶奶过生日了!”

“他还挺有良心的!”嘉怡也算是赞许吧。

“家宝真的很善良。尽管你那样对待他,但他心里始终还是有你这个妹妹的!”

是的,嘉怡也想起来,当时董梓轩发疯辱骂自己的时候,陈家宝就冲出来,还和董梓轩打了一架。

她不禁默默的点点头。

“你们经常去艾老师的英语角,你也应该知道吧,谁照顾艾老师最多?——是家宝。你们多半都是独生子女,以后父母不可能跟你一辈子的!但你能有这样一个哥哥,我相信,他会善待你一辈子的!都说血浓于水,但是他对那个家的奶奶,对艾老师都能这样好,将来对你——会差吗?”

路嘉怡拿着家宝的作文,说:“明老师,我能不能把这篇作文拿回家?我想让妈妈和爷爷奶奶都看看。”

明皓说:“嘉怡,在我看来,你爷爷奶奶是因为顾及你们母女的感受,才不认家宝的!——好好想想吧!你这么聪明,又通情达理,我相信你能处理好这件事。”

路嘉怡说:“放心吧!”

明皓叮嘱说:“作文明天早晨必须拿回来啊!另外,别给同学看!”

“明阿姨——,我不傻!家丑岂能外扬?”路嘉怡开心的笑着走了。

“明——阿姨?是说我婆婆妈妈了?”明皓自言自语道。

……

嘉怡的爷爷奶奶流着泪读完了家宝的《不愿长大》。

嘉怡妈妈路畅给两位老人递过毛巾,说:“爸、妈,我觉得——这孩子真挺不容易的!我知道,你们二老一直是护着我和嘉怡,怕我们心里委屈。可是——这孩子,也是您二老的亲孙子,嘉怡的亲哥哥呀!不管对他妈妈有多大的怨气,咱们也不该委屈了孩子,是不?”

“畅啊!——我的好闺女!我是怕委屈了你呀!——我何尝不知道家宝是我的亲孙子?可是,我们一旦认下他,他那个妈就会蹬鼻子上脸,到时候,不一定咋为难你们呢?”陈奶奶拉着路畅的手说。

陈爷爷也说:“孩子是个好孩子!——只可惜啊,摊上那么个妈!”

“所以呀,爸、妈,咱们就更应该接纳这个孩子,也好为他把把关,免得他走错道,不是吗?”

……

孙子是无论如何都要认的!但是,回想起当年的情形,陈家二老对蒋美娜的行为依然难以释怀。

说起家宝的妈妈蒋美娜,陈家老两口是再熟悉不过了。她和陈川真可谓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蒋陈两家是前后院的邻居,而两个孩子从小学到中学又都是同学。所以常来常往,也都顺理成章。但,两个孩子什么时候好上的,他们夫妇倒说不上来。

陈川的父母并不喜欢蒋美娜,觉得这个孩子太浮躁、爱虚荣。可是儿大不由娘啊!儿子死心塌地爱着人家闺女,老两口也不能棒打鸳鸯啊!一来二去,也便默许了这门亲事。

陈母清清楚楚的记得那一天,得知自己也在下岗的名单之中,心里很是郁闷,她没等下班便提前回了家。

嗯?门在里面栓住了!她使劲儿地敲门,里面一阵慌乱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儿子陈川才来开门。

“妈……,您……,这么早……就回来了?”陈川神色慌张地问。

陈母见儿子衣服的扣子都扣错了,不禁心生疑窦:“大白天的,插门干啥?”她直接走进里间的卧室,见蒋美娜头发蓬乱,满脸涨红地坐在床边。

晚上,陈川父亲下班后,他们把陈川叫到跟前,说:“你和美娜既然是真心相爱,我们也不能反对。不如——明天是星期六,两家大人坐到一起,商量一下,把你们的婚事办了吧?”

陈川说:“明天不行!——我今晚坐半夜的火车要去一趟省城,美娜的服装断货了,我跑一趟帮她把订好的货取回来。——反正,也不差这一两天!”

蒋美娜没有工作,在商厦租赁了一个摊位,专卖服装。

陈母说:“事已至此,我们家总要拿出个态度来!人家毕竟是女孩子,咱们要对人家负责,不是吗?”

“我知道!我们肯定是要结婚的!”

陈川坐夜车赶往省城,要赶在第二天早晨批发市场开门后,拿到货,再乘坐下午的火车赶回来。

可就在第二天早晨,陈家的早饭刚刚端上桌,就听到后院里一阵“噼噼啪啪”的鞭炮声。

陈川的弟弟从外面跑回来:“妈,妈,美娜姐结婚啦!”

“你胡说什么?你哥没在家,她和谁结婚啊?”陈母拿手里的筷子照小儿子头上打了一下。

“不信你去看哪!——说是银行行长的儿子!来了那么多辆小车,可气派了!”

果然,结婚的正是蒋美娜!

陈川回来,一把火,烧掉了从省城带回来的全部服装。

……

第二天一早,路嘉怡就来办公室把作文还给明皓,并用手比了一个“OK”的手势。

“老师,你真是太牛了!我爷爷奶奶真的早就想认孙子了,只是没好意思开口。昨晚我妈跟他们建议,说这孩子不容易,离咱们家近,中午就到这边来吃饭吧!他们马上就高兴地答应了,还让我今天中午就带他回去!”

“你妈妈不愧是做大事的人,有胸襟。”明皓看看路嘉怡,突然变得细声细语的说,“明阿姨再问你一句,你有没有小小的吃醋啊?”

路嘉怡嗔视着明皓:“你这么大人,还记仇?”她话题一转,说,“吃醋吗——,有一点点!不过,好在我欺负他的时间还长着呢!”

第三十八章: 成绩,砝码?

期末总是一个让学生既期待又惶恐的特殊时期。他们就像久旱的禾苗期盼着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一样,期盼着寒假。因为假期里,可以一觉睡到自然醒;可以几个好友同时打“王者荣耀”;可以穿自己认为最酷的衣服,而不必穿那毫无美感的校服;可以约上几个好友悠闲地逛街,然后买上一大桶爆米花,坐在舒适的座椅上看自己喜欢的电影;可以去冰雪大世界尽情地疯、尽情地浪;可以……。总之,好多在校期间的诸多渴望,都已经被他们安排在了假期。

但是,寒假前注定还有一劫,那就是期末考试!一中每学期的期末考试,都是和其他市县的几所重点中学联合考试。这就意味着,考试的成绩不仅要排年组大榜,而且还要和其它几个市县的学生一比高下。所以,期末考试,总是令学生们最为忐忑。

另外,到高二阶段,学校就要挑出年组前40名的学生单独编班,称为“实验班”。实际上,就是专门培养尖子生。而这些学生成绩的衡量,则是高一阶段的八次考试成绩的综合考量,两次期末考试的成绩则占50%的比重。

考试是不以学生的意志为转移的。早晨天还未亮,纷纷扬扬的大雪就已经下的异常肆虐。路上的车辆行驶得都很慢,司机们都格外小心,怕稍不留神就会因雪天路滑而发生意外,尤其是送学生的家长。

吴昊天照例由妈妈护送到学校,直至教学楼前。

“儿子,这回可一定得好好考,把第一夺回来!你要是考了第一,咱家的房租学校一定能给报销。”

吴昊天说:“妈,咱为啥总要靠着学校呢?”

吴妈妈理直气壮地说:“不靠学校靠谁?当初上初中,咱们靠着学校,现在念高中,咱们还靠着学校。将来上了大学,咱们还得靠着学校。到时妈还陪着你,就在清华大学附近租一间房。——谁让我儿子有本事呢?你只要考得好,别的就都不用管!”

外面是漫天风雪,教室里却异常热闹。马上要开考了,反正也学不进去了,不如彻底放松。

韩萌萌从外面刚进来,站在讲台上,饱含深情又带点装腔作势地吟诵道:

“哦,

这漫天飘舞的洁白的雪花,

你那样的曼妙,

那样的晶莹,

我张开温暖的怀抱去迎接你,

可你,为何如此冰冷?

哦,

你不是天使,

——而是考官那颗冷酷的心!”

……

开始大家还在认真的听,可到后边一句,才知道这又是一个新版的“韩式胡闹”,大家都忍不住笑起来。

“大奇,快拿个桶来,我要吐!”董梓轩做出要呕吐的样子。

“要吐去卫生间,别熏臭了我的考场!”明皓不知什么时候从后门进来了。

韩萌萌见状,吐吐舌头,赶紧迈着小碎步回到自己的座位。教室顿时素静下来,正所谓“一鸟入林,百鸟压音”啊!

明皓把本考场的座次表贴在黑板上,说:“马上就要开考了,都回到自己的考场吧!本考场的,按这个座次就座。”学生们纷纷行动起来。

吴昊天看完座次表后,跟明皓商量:“老师,能不能把我和路嘉怡调换一下?”

“为什么?”

“她在我前面坐着,我总看着她,心里有压力,会紧张。”吴昊天惴惴的说。

其实,考试的座次都是按名次排的。好在路嘉怡不在乎这些,拿起东西,坐在了吴昊天的后边。

……

考试成绩终于出来了,吴昊天如愿以偿,年组第一。路嘉怡获成绩年组第三。

杜涛醋意十足地说:“明皓,你是不该请客啊?全年组十三个班,各科平均分、年组前十名、年组前百名,你们班都最高。你不得安抚一下我们这颗受伤的心?”

明皓说:“你呀,只看到贼吃肉,没看到贼挨打。在八班上一节答疑课,你知道那些科任老师得有多累吗?学生问问题都排队等着,你想喝口水都没时间!”

“那还不是你教唆的!这样,你请你们班的科任老师撮一顿,我作陪。”杜涛狡黠地笑着。

正说着,物理吴老师从外面进来,一边走一边笑,简直像吃了“炫迈”,根本停不下来。

“这是怎么啦,吴姐?”杜涛好奇地问。

吴老师稍稍平静一下说:“你们班,清华他妈——来了!”说着又笑起来。

明皓说:“吴昊天他妈妈?她来,意料之中啊!”

“关键是,施校长不想见她,看到她在后边,施校长就加快了脚步。可清华他妈紧追不舍,终于在楼门口追上了。”

杜涛说:“然后呢?一定是有下文哪!”

吴老师又笑上了,过了一会儿才说:“你们猜,清华他妈追上施校长说了一句什么话?”

杜涛说:“唉呀!你可别卖关子了!快说!”

“她说:‘施校长,你跑啥呀?你让狗撵了?’”吴老师一边笑一边用手揉着脸,大概是笑得腮帮子都疼了。

“让狗撵了?哈哈哈哈——!谁是狗啊?——不过,施校长大概真是这种感受吧?”杜涛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明皓也笑了,说:“这话呀,不能细分析。前几天,我们班李大奇来办公室问英语题,我告诉他苏老师回家给孩子送奶了。你们猜,这小子咋说的?”

“你也卖上关子了!”杜涛说。

“这小子说:‘不就是送奶吗?让我们跑一趟就行了,她还亲自去?’你们说,这事儿——他能代劳吗?”

“这些孩子哪里懂得母乳‘送奶’的意思啊!此送奶非彼送奶也。”吴老师说。

大家正说笑着,黎露过来了,对明皓说:“别笑了!你们班清华他妈,在校长室撒泼打滚呢!你还不去看看?”

“唉!这实验班为啥非要到高二才成立呢?就应该一入学就直接分班。这孩子到没啥事,就是这老夫人太难伺候!”明皓极不情愿地前往校长室。可是,他还是去晚了,吴昊天的妈妈已经到班级拉着儿子回家了。

“真是不可理喻!她把孩子当成什么了?商品?讨价还价!”施校长气得在地上走来走去,“学费咱们给他免了!他要住宿的话,住宿费咱们也答应他免缴。实在不行,看他们孤儿寡母的,母子俩的住宿费咱都给免。还不知足!在外面租的楼房,要让咱们给拿房租钱!把这学校当成什么了?福利机构吗?真没见过这样的家长!”

昊天妈妈带着昊天回家了。尽管儿子百般的不情愿,但是,事情僵到这儿了,也只能使出这个杀手锏了!她相信,凭儿子的超凡才能,这一招会奏效的!初中的时候不就是如此吗?她相信,等不到明天,学校就会主动找上门来,难道他们会傻到轻易地放弃一个清华大学的苗子吗?

晚饭的时候,吴昊天夹了一块肉,放到妈妈碗里,吴妈妈急忙又夹出来,递到儿子嘴边,直到看着儿子吃下去。

“儿子,肉是给你的。你的营养是万万不能少的!人家说缺乏营养,就会大脑供血不足,那样,脑子就该不好使了!所以,妈就是再辛苦也会让你吃好的!”

“可是,每次都是我吃鱼吃肉,你只是吃青菜。牛奶、水果,你一口都不动,我哪儿吃得进去?”

“儿子,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眼看着就快熬出头了。等你考上清华,毕业了还愁挣不到钱?到那时,妈妈天天大鱼大肉,啥也不干,就在家享福。那——还不得把别人羡慕死!”

……

吴昊天就这么被家长带走了。走了之后的问题如何解决?是另找学校吗?吴昊天自己什么态度?带着这些问题,明皓来到吴昊天家。

妈妈不在,只有昊天一人在家。

“你妈妈不在家?”明皓问。

吴昊天给明皓倒了一杯水,回答道:“是,我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你们这房子还挺宽敞的!”明皓观察着房间。

这是一个八十多平的住房,两室一厅。客厅的沙发对面,是一个电视柜,上面摆着一个老年男子的黑白遗像。电视机的插线垂在下面,没有连接电源。两间卧室各放了一张大双人床,但,其中一间却成了储藏室,里面放了很多吴燕从公寓捡回来的饮料瓶等废品,连床上也堆满了杂物。

“你住哪个房间啊?”

“我和我妈都住南屋。”昊天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明皓说:“这不是两个房间吗?你们各住一间,不是互不打扰吗?”

“我也是那么想的!可是,我妈 ……,我妈说,我不在身边,她睡不着。”

“租这么大个房子,浪费了!一个月得不少钱吧?”明皓接过茶杯,拉着昊天一起坐下。

昊天说:“其实,这个房子是我大姨的。我表哥刚考上大学走了,我大姨就让我们住这儿。原本大姨没说要钱,可是,我妈非说要给房租,还说,这钱是咱们学校给出。老师,学校能给我们房租吗?”

“这个我也不知道。你妈没跟你说吗?”

昊天神色黯然的说:“有些话,我不敢问妈妈。她总说,只要我成绩好,就啥都不用担心。可是……,这成绩,谁敢保准哪!每次考试,我都战战兢兢的,生怕——”

“胜败乃兵家常事,谁敢保证每次都能发挥好呢?你不要有那么重的心理负担,你只要尽力了,就可以了!”明皓安慰昊天说。

“可是,我妈不这么想。——我表哥中考考全市第十一名,最后高考考上了浙江大学。我妈说,我中考是全市第一,就必须要考上清华、北大。我现在特别后悔我自己,为什么就考了个第一呢?我要是考个第十二,我妈是不是就不会非逼着我考清华了?”

“唉!可怜的孩子!”明皓心里想。但他嘴上却说,“望子成龙嘛!每个家长都一样。你的起点高,你妈对你的期望当然也会不一样,可以理解。你要是心里觉得有压力,可以跟你妈妈说呀!她也会理解你的。”

“我不敢说。”吴昊天摇摇头。

“难道你妈还会打你不成?”

昊天忍不住,流下了眼泪:“她不打我,可是——她,打她自己!……。只要我考的不好,她就跪在外公的遗像前,扇自己的耳光。”

“扇自己的耳光?——让你看着?”明皓简直不敢想象,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吴昊天的内心该是怎样的痛楚!

第三十九章:待价而沽

已经到了晚饭时间了,吴燕也没有回来。

明皓穿上羽绒服,对昊天说:“该吃饭了,走,穿上大衣,咱们出去吃!”

“不行。我妈回来看不到我该着急了!谢谢老师!”

“给你妈留张字条。”

“那也不行!我妈从来都不让我自己出门的!我怕她会生气。”

“你都这么大了,你妈还不放心?”明皓觉得很不能理解。

“有啥不放心的?是我妈,说看不到我,心里就不踏实,空落落的。”

“她可以会会朋友啊!”

“她没有朋友。和谁都不来往,哪来的朋友啊?我倒真希望她多交几个朋友,甚至我也希望她能交个男朋友,那样,我也能自由点。起码上了大学,她就不用再跟着我了。”吴昊天长长地叹口气。

“上大学也要跟你一起去?”

“是。”

明皓看着可伶的昊天,说:“你可以和大姨他们说说,让他们帮忙给你妈介绍一个男朋友啊!你妈还年轻,总不能一个人这么过一辈子。她也该有自己的生活。”

“没用。不是没人介绍,是她,连看都不看。说不想给我找后爸,也不愿意家里多个外人。她越是这样,我觉得压力越大。”

“可是,你总是要长大的。以后你恋爱、结婚,总要有自己的生活。”

“恋爱,结婚,我?——可能吗?谁会愿意和一个没有私人空间的人交往?”昊天苦笑着摇摇头。

明皓用手机吴昊天点了一份外卖。

吴昊天拉住明皓的手说:“老师,我想求你个事儿!”

“什么事?你说。”

“我妈很可能是去联系其他学校了。但是,我不想转学,我就想留在一中。你能帮我劝劝我妈吗?”

“如果真能去一个好一点的学校,不是更好吗?”

“老师,你不了解我妈,她去联系学校,一定是拿我的成绩做筹码。又会说什么‘一定会考上清华、北大’之类的话。人家要是答应了她的条件,我这不是又背上了一个负担吗?一个中考状元,都已经压得我喘不过气了!再加上一个无踪无影的清华梦,我还活不活了?再说,我有那个实力嘛?清华、北大可不是仅靠用功就能考进去的!”

“我尽量想想办法吧!对了,我刚才给你叫了外卖,一会就送来,好好吃饭啊!”

从吴昊天家出来,已是华灯初放。路灯在浓重的雾霾中,疲惫地散发着微弱的黄光,灯光下,清晰可见烟雾肆无忌惮地涌动着。几步之外,就只能影影绰绰的看到行人的轮廓,再远一点,已经完全看不到路径。这让明皓想到了《植物大战僵尸——大雾来袭》的桥段。他赶紧掏出口罩戴上,以抵挡空气中的尘霾。

……

尽管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但施敬儒和胡正理还在学校等着明皓。近年来,由于一中的高考成绩连年攀升,特别是去年还一举夺得了全省理科状元的桂冠,一表上率达78%,二表上线率已经超过97%,生源已经不成问题。但是,对于尖子生,还是不敢掉以轻心,谁知哪块云彩会下雨呢?而且在本市市区内,就有两所省级示范高中。一个是龙北一中,另一个则是农垦高中,实力也和一中不相上下。万一放走了一个清华、北大的实指标,恐怕真的没地方买后悔药了。唉!纠结呀!

“去吴昊天家,谈得怎么样?”明皓一进屋,胡校长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明皓拿起一瓶纯净水,猛喝几口,然后说:“他妈妈不在家。据吴昊天说,他妈好像去联系学校了,要转学。”

“那,吴昊天是什么态度?”胡校长问。

“吴昊天当然是不想走。可是,他根本就左右不了他妈妈的想法!”明皓把了解到的情况以及吴昊天的想法汇报给两位校长。

施校长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说:“明皓,依你的判断,吴昊天有考清华、北大的的潜质吗?”

明皓沉思了一会儿,说:“这个,不好说。要把吴昊天和路嘉怡作比较的话,他们俩的成绩不相上下。但是,路嘉怡可以说只用了七八成的功夫,但,吴昊天已经是全力以赴了。”

“这么说,吴昊天也没啥后劲了!”胡校长说,“要走,就让他走好了!一看到他那个妈,就让人头疼。”

“别,别这样啊!”明皓急忙制止道。

胡校长看看明皓,笑了:“你急啥呀?这个学生早晚得离开你们班。下学期结束,他一定会考进实验班的!现在走,也不损失你们班的升学指标。”

明皓解释说:“不是指标的问题。而是——,到了一个新学校,肯定是带着附加条件的!那样的话,这孩子得有多大的压力啊?太可怜了!”

施校长说:“但是,他母亲这么狮子大张口,咱们实在是满足不了她的要求啊!”

“是啊!他们的学杂费咱都给免了,贫困生的补助也给他了,还给他妈妈在学校安排了临时工作,这也做得够可以了!可是,他妈妈这么得寸进尺,还让咱们给出房租钱,这也太过分了!要是开了这个口子,以后再有人提此类要求,咱们怎么办?”胡校长附和着说。

“可是,吴昊天毕竟还是咱的学生。咱们不能这么任由她母亲拉着孩子待价而沽啊!这对孩子的心理会造成多大的负担呀?他母亲嘴上成天清华、北大的,已经使他倍感压力了。如果新学校收留他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冲击清华、北大,那样的话,昊天恐怕就会被压得喘不过气了!这不是要这孩子的命吗!”明皓说的有些激动。

施敬儒说:“我今天跟他母亲谈话时说,可以在学生公寓单独给他们母子安排一间宿舍。可是,这个条件她也不接受,这——咱们还有啥办法?”

“他母亲的性格有点扭曲。而且他初中的时候就是学校给租的房子,到高中,又是中考第一,这次考试又是第一。他母亲可能觉得学校出房租是理所应当吧?但,我不是说咱就得迁就她,惯着她的臭毛病。我主要是心疼吴昊天。跟这么一个变态母亲生活在一起,已经很受折磨了,再顶着压力到一个陌生的环境,一旦考试成绩不理想,让新学校感到失望了,他怎么办?那日子就更难熬了!我知道,您二位也不愿意自己的学生为难,是吧?”明皓定定地看着施校长的眼睛,恳求说。

“唉!好好的一个孩子,咋就摊上这么一个妈呀?”胡校长无奈地摇摇头。

施校长沉思片刻,说:“这样吧,我们再考虑考虑,看看有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

“谢谢!谢谢!”明皓知道,施校长一旦答应考虑考虑,十有八九会有解决办法的。

胡校长嗔视着明皓说:“都说你护犊子,你简直是护到极致了!走吧!还等着供你饭哪?”

……

还是一个雾霾天,但较前一天似乎轻了许多,但人们依旧还得戴着口罩方敢出门。

刚下早会,吴燕就已经带着吴昊天等在了施校长的办公室里。

办公室里除施校长、胡副校长、主管教学的王副校长以及明皓之外,还有一位本地最大企业“金秋集团”的赵经理。

“施校长,正好几位领导都在。我就实话实说了,我给我儿子联系了农垦高中,今天就是来办理转学手续的。”吴燕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

王副校长说:“农垦高中是有条件的吧?”

“当然了!他们给我们娘俩报销全部的房租。考上清华之后,还另有奖金。”

“难道没有对你们的附加要求?”胡校长问。

吴燕自信满满地说:“那些要求,对我儿子来说,都不算事儿!”

吴昊天小声对明皓说:“前提是,必须考上清华或北大。”

明皓对吴燕说:“以考上清华、北大为前提,对孩子得造成多大的压力啊?你这样,是不是太残酷了?”

吴燕一听就炸了:“你这叫什么话?你是觉得我儿子没那个实力?既然你们这么瞧不起我儿子,咱们也没啥好谈的了!快给我们开转学证吧!那边还等着呢!”

“好,既然你执意要走,我们也没必要拦着。不过,走了,你可别后悔!”胡校长实在忍无可忍了。

吴昊天偷偷地扯扯明皓的衣襟,无助地看着老师。明皓搂住昊天的肩膀,手轻轻拍了两下。

施校长慢条斯理地说:“大家都别置气了!稍安勿躁,听我说几句。”

吴燕说:“我们的困难解决不了,说啥都没用。”

“对于你提出的要求,我们学校的确没有办法满足。因为我们是事业单位,既没有这笔钱款,也没办法走这笔账,而且也没有这个先例……”

没等是校长说完,吴燕就不耐烦地说:“那还说啥?瞎耽误工夫!”

“吴大姐,你就听校长把话说完嘛!”明皓劝解道。

施校长介绍道:“这位是金秋集团的赵经理。了解到你们家的实际困难,他们集团愿意为你们提供帮助。”

赵经理说:“帮扶贫困家庭,尤其是贫困学生,是我们集团义不容辞的责任和义务。昨天施校长和我们董事长谈了你们家的情况,我们集团讨论决定,对你们家实行定向帮扶。这三年的房租我们集团负责支付,而且,以后,不管吴昊天考上哪个大学,考到哪一个等级,哪怕是读到博士,我们也都资助到底。”

吴燕一时似乎没反应过来。明皓推了一下吴昊天,昊天急忙上前,深深地鞠了一个躬,说:“谢谢!谢谢金秋集团!谢谢校长!谢谢在座的各位领导!”

“那——,我儿子将来肯定是要出国留学的!你们集团还管吗?”吴燕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赵经理笑了:“管!在他挣到工资之前,我们都管。”

……

在回教室的走廊里,吴燕对昊天说:“儿子,说一千道一万,成绩才是硬道理。要不是因为你优秀,他们能花这么大气力?——好好学,给妈再争口气!”

吴昊天咳了两声。雾霾太大,尽管是在楼里,但是空气也还是污染得不轻。

回到家之后,吴燕在父亲的遗像前倒了两杯酒:“昊天,过来拜拜姥爷!你姥爷在天之灵会感到安慰的!”

“妈,为什么每次敬姥爷都要倒两杯酒呀?”

“别问了!”吴燕不知如何回答儿子,也无法回答。

第四十章:往事如山(一)

人们常常形容过往的一切会随时光的流逝而渐渐淡去,所以往事如烟,便成了最好的比喻。

然而,在吴妈妈心里,哪怕时光过去了多久,内心的创伤都是难以愈合的。在她看来,往事就像一座大山,压在她心头,使她几乎难以呼吸。

昊天妈妈吴燕。曾经,也有一个大学梦。

她从小生长在一个小山村,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靠种地为生。妈妈生下姐姐和她之后才生下了一个小弟弟。由于超生,家里承受了巨额的罚款。这对原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来说,真是雪上加霜。

不到十八岁,姐姐就早早地嫁了人。但这在当时的农村倒也不算稀奇事儿。

初中毕业之后,刚刚念了一年高中,爸妈就也开始给吴燕张罗找婆家了。

但吴燕和姐姐不同,她的心野着呢!她不想和姐姐一样,一辈子做个乡野村妇。她要过不一样的人生!

“一个姑娘家,早晚不都是嫁人生孩子!你早点嫁出去,好歹收点彩礼,咱家也买个四轮子,种地呀、上街里倒腾点买卖也都方便。你兄弟学习好,将来说不上还要进城里念书,哪儿不都得用钱哪?”爸爸唠叨着。

妈妈也说:“你要实在不想这么早结婚,那就也出去打工。——这样,一年也能往家里拿回点钱来。你现在念这高中,学费、住宿费、伙食费,一年多少钱?你还真能考上大学咋的?你看你们这个镇中学考上几个大学生?”

吴燕就是要考大学!

“你这样的农村女孩要彻底翻身,考大学是唯一出路”,这句话,已经像树根一样深深地扎进她的心田里,而且日益的根深蒂固了。说这话的就是她新来的老师——孔繁文。

从孔老师来的第一天,吴燕及班上的女生就被这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英俊潇洒、仪表堂堂的帅哥所折服了,他几乎成了全班女生的偶像。他范读的课文《荷塘月色》,听起来真的是令人如痴如醉,仿佛自己就置身于月光下、荷塘边,感受着风吹荷叶、流水淙淙。

记得孔老师在讲述《荷塘月色》时,分析到“叶子出水很高,像亭亭的舞女的裙”。

他提问道:“朱自清先生把荷叶比作舞女的裙,是哪类舞女的裙?是那种跳拉丁舞的女士穿的裙子吗?”

大家一时都沉默了。

突然,吴燕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孔老师循声望去,好一个清秀伶俐的女孩子!便说:“南侧的那个女同学,你起来,回答一下!”

他这句话,顿时引得全班哄堂大笑!

孔繁文是丈二的金刚摸不着头脑:“怎么?我说错话了?不就是南侧……”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也笑了。

他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道:南侧≠男厕!

吴燕用手揉着脸颊,刚才笑得太厉害,以致腮帮子都笑疼了。

“我刚才提到对荷叶的比喻时,你笑了。你是领悟到什么了吗?”孔老师问。

“我觉得这里说的‘像亭亭的舞女的裙’,应该是芭蕾舞穿的那种,就像四个小天鹅的那种。如果是拉丁舞,那裙摆向下垂着,不成残荷败叶了?那还能‘更见风致了’?”

吴燕见到老师频频点头,并向自己投来赞许的目光,顿时心花怒放。

为了吴燕的学业问题,孔老师特意访问的吴家。

“老师,我们家这条件你也看到了,实在是没办法再供这二丫头继续念下去了!”吴燕爸爸为难地说。

“大叔,咱们不能只看眼前啊!吴燕天资聪颖,您相信我,她一定能考上大学的!到那时,她有了固定工作,目前的这点彩礼钱还算钱吗?即使出外打工,那工资待遇能比得上大学毕业生吗?如果她辍学了,可能就要在农村窝一辈子了!我相信你们做父母的也不愿就此毁了女儿的一生吧?”

“可是,眼前的日子都过不去了!哪还能顾得了那么长远啊?高中不是义务教育,哪儿都得花钱!上了大学,花钱的地方就更多了!我们实在是供不起啊!——这手心手背都是肉,但凡有办法,我们也不能断了孩子的前程啊!”吴燕妈妈说。

“大叔、大婶,我也是农村出来的,我懂一个农村孩子跳出农门有多不容易!不过,现在上大学可以申请助学贷款,等她毕业之后偿还。她上大学期间也可以勤工俭学,不会给家里增添负担的!我就是这样,这不马上就毕业工作了吗?至于眼前的学杂费,我可以跟学校协调一下,看看能不能给她免了。”

“既然这样——,那就听老师的吧?”吴燕妈妈问老伴儿。

“行啊!谁不想自己的儿女有出息啊!”爸爸也答应了。

吴燕异常地喜欢他的语文课。喜欢听他那富有磁性的声音,喜欢他在讲台上的挥洒自如,喜欢他鉴赏课时的激情豪放。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的心里便时时都渴望着见到自己的偶像,而且每每想到这个人时,她甚至会感到自己的脸都有些发烫。她渴望得到他的关注,但当他关注到自己时,她又总是觉得自己的目光似乎都无处安放。

她暗下决心,一定要考上大学,就像课文《致橡树》中所写的那样,“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做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镇中学有个不大的食堂,只有住宿生在这里就餐。吴燕每天都是最后才来打饭的一个,因为家庭条件,每次她都只要一个馒头或一碗米饭,回到宿舍就着从家里带来的咸菜吃。这天中午又是如此。她买了一碗米饭刚要转身离开,就见孔老师从后厨端着饭菜出来,她顿时感到手足无措,甚至都不知该怎么开口打招呼了。

“哎?你怎么只打饭,不打菜?”孔老师问。

吴燕支吾着不知如何回答。

窗口卖饭的阿姨说:“这姑娘天天如此,从来不买菜的!”

“那怎么行?学习很费脑力的。营养不足,大脑供血就不足,怎么考大学呀?”说着,孔老师就把自己端出来的菜分一半倒进吴燕的餐盒里。

吴燕傻傻地站在那里,竟连道谢都忘记了。

第二天中午放学的时候,吴燕又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室,准备去食堂。刚出了教室,就见孔老师在办公室门口招呼自己,吴燕惶恐不安地走过去。

“老师,您——,找我——有事?”吴燕低着头,没敢看孔老师。

“是这样,我今天第四节没课,就自己做点饭菜,做多了,你就在这儿一起吃吧!”

“不,不用了!谢谢老师!”说完吴燕就要走。

孔老师拦住她,说:“你看,我都做好了!不吃就浪费了!——再说,就当是给我个面子嘛!”

孔老师拦在门口,吴燕也出不去,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孔老师的办公室也算是他的宿舍,因为学校的老师都住在镇上,只有他家不在此地,而他又不愿住在学校宿舍里,嫌学生太闹,所以就在办公室安了一张床。

这之后,时不时地,孔老师就请吴燕到他办公室吃饭,吴燕也经常帮孔老师洗洗衣服、拆拆被子,渐渐的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也小了很多。

又到了交资料费的时候了。

吴燕悄悄地走到班主任的办公室,惴惴不安地说:“老师,我能不能晚交几天?等放假我回家去取。”但她知道,即便回家,也多半取不来的。

“你不用交了!你的所有费用不是都预交完了吗?”班主任说。

“啊?是学校给我免了吗?”

“不是。咱们的学生家境都不好,哪能给你一个人免费啊?孔老师说是你家怕麻烦,就一次性预交了!”

孔老师的实习期马上就要结束了,要回学校准备一系列的毕业准备。

吴燕这几天心情极为复杂。大学毕业,开始一段新的人生里程,她也为孔老师感到高兴。可是,不知怎么,一想到这个对自己关怀备至的人要离开,心里就莫名地失落。

晚饭后,晚自习前,她一个人在刚刚开化的河边漫无目的地走着。河岸边的树木刚刚露出一点点芽胞,她随手就下一个放到嘴里,“噗!”——这么苦!她吐了出去。

“你是饿了吗?已经到了吃树叶的地步了?”

“孔老师!您怎么来了?”

“我帮你整理了一些政治和历史的学习要点,见你没在教室,就找过来了!”孔老师把笔记垫在河边的长椅上,拉着吴燕坐下来。

“我要走了!”

“我知道你要走了!”吴燕转过头,她不想让孔繁文看到自己的泪水。

“你一定要坚持下去!考大学是你唯一的出路,你现在成绩也越来越好了!决不能半途而废啊!”

吴燕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转过身,抱住孔繁文:“你走了,我咋坚持啊?”

孔繁文迟疑了一下,随即也搂住吴燕,说:“我走了,你也要坚持!这个学期的费用我都交完了。我联系了我师哥,下学期你就到县里中学,那里的教学质量比这儿要好。你不用担心,那时,我就有工资了!而且,我在那个学校就职的可能性很大。你只管好好学习就行!”

两个人紧紧地拥抱着,两颗心也紧紧地贴在一起。

在孔繁文临行前的几天,两个坠入爱河人,体味着人世间最美好的情感——幸福!

然而,事分两极。刚刚享受着甜蜜生活的两个年轻人,却即将经历人生的最大悲哀!

第四十一章:往事如山(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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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往事如山(三)

见吴燕提起爸爸, 姐姐叹息道:“唉!还怪啥呀?自己的亲闺女,能怪到哪去?他要不是你亲爹,能那么冲动?还不是心疼你吗?爸也后悔呀!他说,当初如果不是那么冲动,或许,你们俩真能走到一起。”

听到姐姐这番话,吴燕看看外边独自玩耍的儿子,忍不住,眼泪又像拧开的水龙头,“哗哗”地流个不停。

“我们常去监狱看望爸爸。只是——现在,爸爸的身体不像从前了!但他一直都很惦念你。等哪天姐带你去看看爸!”

去看爸爸?吴燕还真是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

血泊中大大地睁着眼睛的孔繁文、被戴上手铐推上警车的父亲,这些画面,始终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姐姐交给了吴燕一张银行卡:“这几年也不知道你在哪儿,咱家的土地咱也耕种不了,就包出去了。这包地的钱,爸说了,也有你一份,钱都在这卡里。”

接过姐姐塞过来的银行卡,吴燕百感交集。

……

从姐姐家出来后,吴燕带着儿子在镇上的长途客车站等候回城的汽车。车站的门前不知什么时候修建了一个大花坛,各种花卉造型美轮美奂,竞相争艳。

吴燕记得孔老师曾说过:世上的每一种花都对应着一种类型的人。她心中暗想:这么漂亮的花,哪一株属于我呢?没有!因为自己从来就没绽放过。

曾经的理想、憧憬,都随着那一场血案而变成了噩梦。可是,在那场变故中,姐姐毅然挑起了大梁,把一个濒临绝境的家带上了坦途。无疑,姐姐是成功者。而且,现在,姐夫精明强干、外甥优秀上进,姐姐的未来只会是越来越好。

小弟是“雏鹏丰羽”、“鲤跃龙门”,考上北京理工大学,在十里八村,还是头一个,也算是光宗耀祖了。将来步入社会,起点自是不同,还愁没有大好前程吗?

倒是自己,当初最不想向命运低头的人,却成为了一个老鼠一般惴惴度日,避人唯恐不及的漂泊之人,而今落魄到这般境地!今生今世怕是都无颜见江东父老了!

小昊天见妈妈不太开心,就摘了一朵花,跑到妈妈面前:“妈妈,这个给你!”

吴燕接过花,搂住儿子说:“儿子,妈妈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妈妈的希望都在你身上了,你可要给妈妈争口气呀!”

孩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嗯!”

……

儿子真是很争气!虽说因付不起高昂的借读费,吴燕不得已带着儿子到了离市区最近的乡镇学校。但昊天的成绩却是一路领先,到中考时,竟出乎市里所有中学的意料,一举摘下了中考状元的桂冠。并获得教育局一万元的奖金。

电视采访,广播、报纸纷纷报道,这让吴燕有一种从地狱到天堂的感觉。她庆幸自己把孩子生下来,虽然这些年日子过得很艰难,但是,功夫不负苦心人,儿子终于让她享受到了被人仰视的滋味。只是飞升太猛,让她不禁有些发晕。

这一年,姐姐家里也迎来一个大喜事:姐姐的儿子以全市第十的成绩,考入了浙江大学。浙江大学!仅次于清华北大!无论是高考成绩,还是学校的档次,都比当年小弟的北京理工大学,不知要高出多少!姐姐家大摆筵席,遍请亲朋,好不热闹。

这回吴燕也带着昊天来参加外甥的升学宴了!

除了给外甥的礼金外,她的拎包里还放了几份《龙北日报》,报上有她儿子的大照片。

外甥考上浙江大学,她发自内心的高兴。这不仅仅是亲情使然,更重要的是,使她增添了无穷的信心和力量。外甥当年中考不过是全市第十一, 而今,儿子是全市第一!那么,三年之后,儿子考上的绝不会是浙江大学,更不会是北京理工,而应该是清华、北大!

但是,吴燕心里还是有着难言的苦涩。就是,这一切,爸爸都看不到了!在昊天刚上初二的时候,老吴就因心肌梗死,死在了狱中。爸爸的离世,在吴燕心中留下了一道难以磨灭的伤痕。

……

她忘不了,那是一个大雨天。儿子重感冒,发着高烧,她以瘦弱的身子背着比自己高半头的昊天去乡卫生院。从家里到通乡大道是一条泥泞的小路,平时的傍晚,乡镇都不好打车,更何况下着大雨?

一路上,她背着儿子,跌跌撞撞,几次,都把儿子摔掉在泥水混杂的小路上。雨一直在下,吴燕的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好不容易到了卫生院,看着儿子输上液,她的心才稍稍安定下来。

这时,姐姐突然打来电话,说爸爸病危!

天哪!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看着眼前仍在昏迷中的儿子,想着自被带上囚车就再未相见的父亲,她几乎崩溃了!

等到她乘车赶到父亲所在的医院时,父亲正拉着外甥的手,断断续续地说:“……有你,……姥爷——骄傲!……好好学……考个好大学……给咱家……争脸……”

“爸——!”吴燕跪在父亲的病床前,抱着父亲痛哭不已。

爸爸艰难地抬起手,抚摸着吴燕的头:“燕儿——,燕儿——!”

父亲在对女儿的呼唤中,溘然离世!

她不知道父亲到底要对自己说什么,但父亲对外甥的嘱托,她记住了!

……

“呦——!这不是燕子吗?这些年你跑哪儿去了?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啊?”是同村过去的小姐妹。

遇到熟人,意料之内!怕啥?儿子都是状元了!当年外甥中考,和昊天可差得远呢!

吴燕连忙拉过昊天:“这是我儿子,这些年孩子小,竟照顾他了!——你们孩子都多大了?学习成绩怎么样?”

“嗨!我家孩子——,跟你大外甥可比不了!——你姐姐可真厉害!不仅把弟弟供上了大学,儿子还这么争气!我们可是没法比了!”

吴燕有意把话题拉倒孩子的学习上,一只手伸进包里,就等着别人问到儿子的成绩时,好好炫耀一番。

可是,无疑,姐姐的光环实在是太强大了!

“哎——!燕子,前些时候,咱们同学聚会,大家还提起你了。现在,大伙见到你,管保不敢认你了!——你变化太大了!都有白头发了!”

“我……?少白头!上学时就有……”

话不投机!带来的报纸一张都没送出去!

……

送走所有的客人之后,姐姐来到吴燕面前,把她送的红包还给她,另外又拿出一沓钱来,也一并交给她。

“姐,你这是干啥?这好歹是我的一点心意!”吴燕推脱着。

“燕儿,咱们是亲姐妹,不讲客套。昊天考上高中了,成绩这么好,姐也高兴。这个钱你拿着,上高中花钱的地方多,跟姐你别客气。另外,在一中附近我们有一套房,里面家具家电及所有的生活用品都齐全,你们直接住进去就行了。原来是妈陪我儿子在那里住了,现在,小弟家生了孩子,妈就去北京了。”

雪中送炭啊!还得是亲姐姐!

但是,吴燕却说:“姐,这么的吧,房子我就住了。但是,我得按月付你房租。”

“你打姐脸呢?姐能要你的房租吗?你把孩子照顾好,让他考个好大学就比啥都强!这也是给咱家争脸呢!我把《龙北日报》给小弟寄过去了,都替你高兴呢!小弟说,妈都掉眼泪了。”

“姐,房租你得收,这钱不是我给,是一中给。当初,初中的时候,学校怕我们转学,就给我们单独租的房子。”

姐姐骄傲地看着昊天说:“看看,这学习好,就是不一样!一定好好努力,将来考上清华、北大,就在北京和姥姥、舅舅团聚了!”

“会的!一定会有那么一天!”吴燕对此坚信不疑。

回家的路上,昊天问:“妈,咱们房租——学校也没说给报销啊?”

“儿子,只要你学习好,房租,学校一定会给报销的!——儿子,妈以后就指望你了!一定要给妈妈争口气!”吴燕搂过儿子。

……

终于放寒假了!学生们一个个都是兴高采烈,但是家长群里确是怨声载道:

李大齐妈妈:唉!就怕学校放假!这熊孩子在家,早晨不起,晚上不睡。真拿他没办法!

韩萌萌家长:是啊!抱个笔记本电脑,成天追剧,除了小食品,饭都不正经吃。愁死了!

倪娜家长:整天是屋里屋外的瞎转悠,就是不看书!你还不能说。一说,就嫌你唠叨!这一个假期这么长的时间,不都荒废了?

陈家宝妈妈:我儿子放假,我都看不到他人影,一天到晚不着家。

李大奇妈妈:@明皓,明老师,你办个补习班吧!你们夫妇一个语文、一个数学,多好啊!

路嘉怡妈妈:好!我支持!场所我提供,一应设施都不用大家操心。

家长甲:支持!

家长乙:赞!

家长丙:同意!多少钱都行,不能路嘉怡家长一人承担。

……

是啊,这个假期到底该怎么办?明皓也是冥思苦想。

第四十三章:前后婆媳

学生放假,的确是让家长头疼的一件事。明皓反复思量,觉得把学生集中起来的确有好处。一是能够保证作业的质量。省的学生们临近开学突击写作业,甚至是抄作业,达不到巩固提高的效果。二是在规定时间、规定地点完成作业之后,孩子们也可以轻松快乐的好好享受一个假期了!此外,他还有一重考虑……

明皓给路嘉怡的妈妈路畅打了一个电话,详细了解了那个的大小、地点及设施情况,并约好一起专程去看望退休的艾老师。

自天冷之后,公园里的“英语角”就停止了活动。每周日,也只是陈家宝、路嘉怡、董梓轩这几个人来艾老师家里。

见明皓和路畅到来,艾老师非常高兴:“明皓,你不来,我还想打电话找你呢!你说这‘英语角’一停,可憋闷死我了!整天窝在家里,没病也急出病来了!”

艾老师的老伴说:“这不,知道要放假了,非要我把客厅给腾出来!说是在家里办‘英语角’!你说,这沙发,家具,让我往哪儿搬哪?”

嘉怡妈妈路畅激动地说:“艾老师,您的想法太好了!我们家长该怎么感谢您呢?”

“艾老师,客厅——您就别动了!‘英语角’的教室都给您找好了!”明皓说,“我们今天就是专程来请您的!”

路畅说了教室的情况,并说:“艾老师,这大冬天的,每天折腾您,我们心里都有些过意不去……”

“嗨!有啥过意不去的?都是我的学生!——你不了解一个老师的心情,这身边要是没了学生,就跟丢了魂似的!不过——,咱可说好了!我只是尽义务,不收费。要给钱的话,我就不去了!”艾老师的执拗劲儿又上来了!

明皓和几个家长代表商量了具体时间,基本安排在春节前,每天半天时间,除了艾老师的英语辅导,其余时间有课代表负责各科的作业辅导。

可是,这样安排,学生们不同意!

“能不能把天数缩短啊?少安排几天的话,哪怕全天学习都行!”董子轩说。

路嘉怡也说:“天数减去一半,我们全天在学习班,作业也都能完成!”因为她知道,早一点结束,并且都完成了作业,家宝就可以无忧无虑地和张奶奶团聚了,姑姑、姑父也可以休息一下了!

见大家都是这个意见,明皓和家长委员会也只好同意。

于是,有路畅牵头,每天安排两个家长值班,艾老师上完课后,有家长负责自习纪律。各科课代表每天负责把收到的作业送给相应的任课老师,然后再负责在自习时讲解上一次的作业题。

学习班运转了一周,一切都井然有序。没有早自习,没有晚自习,学生们也不用起早贪黑,也算是双方都满意

……

到中午放学的时间了,照例是嘉怡妈妈来接家宝和嘉怡,两人嘻嘻哈哈地上了车。这对兄妹早已尽释前嫌,而且,无论是爷爷奶奶还是嘉怡的妈妈,对家宝都是疼爱有加。有时,家宝甚至觉得在这个家里,比在爸妈跟前更温暖。

“家宝,你这几天没在家里住吧?”嘉怡妈妈从后视镜看看家宝。

嘉怡看家宝斜着眼睛看自己,忙说:“别看我,我可什么也没说!”

“你也知道?”妈妈问嘉怡,然后对家宝说,“今天在公司,你爸爸问我,说你是不是住在我们这边?我才知道你没住在家里。”

“我在我以前的奶奶家住的。”家宝小声说。

“妈,他奶奶病了,以前一直住在他姑姑家,就希望放假了能和他一起回自己家生活一段时间。可是,他不敢和父母说,就——撒了个谎。不过,这个主意是我出的,我也算同谋。要批评,就连我们俩一起批评好了!”

“我自己的事,你别跟着瞎掺和!没你的事!”家宝制止嘉怡。

嘉怡妈妈笑了,说:“这不是什么坏事,有必要互相袒护吗?”

“妈,你是没见过张奶奶。她人可好了!不仅对‘宝宝’亲,对我也可好了!而且,她做的东西特好吃!我可知道‘宝宝’为什么这么胖了。”路嘉怡掐着家宝的胖脸说。

“‘宝宝’是该你叫的?”家宝推开嘉怡的手说。

“张奶奶不就是这么叫你的吗?‘宝宝’!‘宝宝’!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怀里抱着的婴儿呢!”嘉怡笑得差点没岔气儿。

“你这么叫就不可以!——你是妹妹!”嘉怡妈妈严肃地告诫女儿。

陈家宝得理了,说:“听到没有?你是妹妹,以后对我得尊重!”

“家宝,这件事,瞒着不是办法,纸里包不住火的。”嘉怡妈妈说。

“可是,我们也没想出什么办法。奶奶病的好像不轻。问姑姑,姑姑也不说。白天都是姑姑、姑父照顾奶奶。晚上,我去替换他们。”家宝很无奈地说。

“这事儿,我们也不好出面。阿姨给你出个主意,——你可以请明老师帮忙劝劝你父母啊!”嘉怡妈妈说。

……

中午,嘉怡一家正在吃饭,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家宝一愣,说:“妈!你——怎么来了?”

蒋美娜看到爷爷、奶奶、嘉怡妈及两个孩子其乐融融的吃饭场面,很不是心思,说:“还知道我是你妈呀?我还以为你要换个妈呢!”

陈奶奶把筷子重重地拍在餐桌上,说:“换爹——都把我孙子折腾够呛了!还要换妈?换出瘾来啦?”

“妈——,您咋能这么说呢?”蒋美娜一脸尴尬地说,“这不是家宝这几天没回家住嘛,我来看看。”

“家宝没回家住?”陈奶奶转头看着家宝,“那你晚上去哪儿了?”

妈妈能追到这儿来,这是家宝始料未及的。奶奶又这么一问,家宝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了。如果实话实说,妈妈肯定会发怒,而爷爷、奶奶会不会也不高兴呢?所以,他迟疑着没有回答。

嘉怡看家宝为难的样子,就说:“你就明说吧!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有啥为难的?”

陈爷爷说:“家宝,在家里,有啥话你就直说!不用怕!”

“我……我去——”家宝还是吞吞吐吐。

“嗨——!我说吧,他去张奶奶家了!张奶奶病了,他每天晚上都去陪伴张奶奶。”嘉怡把事情合盘托出了。

家宝妈一听,立刻冲过来,要打家宝,嘉怡直接挡在了家宝的前面。

“你脑袋让驴踢了?她病不病的,和你有半毛钱关系吗?用得着你去献孝心?你要知道:你姓陈——!再敢去老张家,看我不打折你的腿!”家宝妈气愤不已。

陈奶奶一拍桌子,大声喝道:“要说和老张家有啥关系,这得问你自己!你不整那些破烂事,孩子能背一身的债?要耍威风回家耍去!看清楚了,这儿,不是你的家!要我说,我孙子做得对!这才叫有情有义,有人情味!”又对家宝说,“好孩子,奶奶支持你!你对以前的奶奶能做到这样,以后,对你爷爷和我,也差不了!——你们上楼睡觉去吧,下午还要上课呢!到点儿,奶奶叫你们。”

嘉怡妈妈带着嘉怡、家宝上楼了。家宝妈妈悻悻地站在那里,很是没趣。

“你还有别的事吗?”陈奶奶问道。

“妈,你看,这么长时间啦,家宝天天中午都到这儿来吃饭,给您和爸添了不少麻烦。我本应该早就过来看望您二老 …… ”

蒋美娜话没说完,就被老太太打住了:“照顾我自己的孙子、孙女我乐意,谈不上麻烦。不过,你这声‘妈’,我听着不习惯。家宝是我孙子,我们认下了。但是,你——,我们可当不起这‘爸妈’!”

“我知道,您二老对我有误会,我也不想辩解。我是想,既然我和陈川已经是合法夫妻了,怎么着我也得尽一个做儿媳的义务不是?我想请您二老和我们一起生活,也让我尽一点孝心。毕竟,在法律上,嘉怡妈妈已经不是陈家的儿媳了,再麻烦她照顾老人,不太——合适。”家宝妈说着试图拉老太太手,但被推开了。

陈爷爷说:“让我们老两口和你们一起生活?我们住哪儿啊?你们那是两室一厅的房子,是让我们跟家宝挤在一个房间里,还是让我们睡客厅啊?”

“那多委屈你们哪!我们搬过来不就可以了吗?”家宝妈忙说道。

陈奶奶和老伴儿对视一下,对家宝妈说:“你们搬过来?和嘉怡母女住在一起?这合适吗?好说不好听吧?再说了,嘉怡她们娘俩也不会干这种荒唐事儿吧?”

“这个别墅,不是在您二老名下吗?嘉怡妈妈也不缺房子吧?她和陈家已经没关系了,连孩子的姓名都改成路嘉怡了!您二老再跟她们一起生活,让陈川和我的面子往哪儿搁呀?”

“陈川还有面子吗?陈川的面子早就让你那一把‘跳楼’给跳没了!”老太太的嘴像刀子一样,每一句话都能在蒋美娜身上割出一道口子。

“你今天来,恐怕不只是为了要给我们两个老东西尽孝吧?”陈爷爷慢悠悠地问了一句。

这句话,提醒了盛怒的陈奶奶。

第四十四章:前夫后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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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快乐的学习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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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明皓再次被告

吴昊天回到家,见妈妈正在厨房烧菜,他本能地就小心起来。

“你倒是别回来呀!翅膀硬了是不是?敢当众反抗你妈啦!你真是出息见长啊!你以为你不跟我回来我就没办法了?咋样?没地方呆了吧?”吴燕喋喋不休地数落着。

“妈——!真是你举报的?你为什么呀?”昊天原本有些怀疑,听了妈妈这番话,他竟有些不愿相信了。

“为什么?你问问自己为什么!我让你跟我回家你为什么不回来?”

“你一定要我回来,我回来就是啦!你为什么要连累整个班级呢?别人招你了惹你了?还有,明老师哪里得罪你了,你非要连累他也被调查?这么做,你不觉得太过分吗?”刚刚还小心翼翼的昊天,此时真的愤怒了。

吴燕惊呆了!——这是自己那个乖巧听话的儿子吗?这是那个对自己百般依赖的儿子吗?这是那个自己时时放在心尖尖上的宝贝儿子吗?十几年来,儿子何曾违逆过自己的意志?何曾同自己说过一句重话?而今天,他不仅当众反抗了自己,还为了别人大声地质问自己。

“我过分?我不举报,你能乖乖的回家吗?我不举报,你就算不去学习班了,只要那个班还在,你在家里就待不安生!你问我为什么,我做这一切不都是为你吗?从你出生直到现在,我什么时候为我自己考虑过?为了你能出人头地,我什么苦没吃过?什么罪没受过?你妈我这辈子要啥没啥,连脸面都没有,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为了你,别说是你的同学,也别说是明老师,任何人我都不怕得罪!”

“你真是越来越不可理喻!”

“你——,你竟然敢跟我顶嘴啦?没想到啊!我成天宠着、护着,我像供祖宗似的供着你,我竟供出一个白眼狼来!”吴燕怒不可遏。

吴燕说着说着悲从中来,便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嚎啕大哭:“他爸呀,都是你做的孽呀!你就那么走了,留下我在这世上受罪呀!我活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就指望这孩子能争口气啊!谁想到啊——,我生了一个逆子啊!我还活个什么劲儿啊——!”

说着哭着,看到桌上放着的水果刀,她一把抓过来,就往自己的手腕上割。吴昊天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刀子。吴燕奋力抢,昊天拼命夺,僵持中,昊天抓着刀刃的手流下了血,吴燕见状慌忙撒手。

“啊?儿子——快,咱们去医院!”

“不用。——伤口不大。”昊天回到房间,把门反锁上。随即,他又把门打开,因为他知道,在妈妈面前,锁门没用。

手,一阵阵地疼痛,但他却庆幸自己的手受了伤,如果没有这个伤,今天的事真不知又该如何了结。他看着血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他笑了!如果可以,他真希望自己每天都这样流血。

对于自己的爸爸,他一无所知。今天妈妈的话让他对自己的身世、对妈妈的经历又多了一层疑惑。爸爸是个什么样的人?姓什么?叫什么名字?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自己为什么随母亲的姓氏?妈妈明明有那么多亲人,为什么这么多年母亲都不带自己回家?姥爷是死在监狱里的,姥爷为什么被判刑?所有的问题,母亲一直讳莫如深,他曾经问过,可是引得母亲大发神经,此后他便再不敢提起。但,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一切都郁结在心里,他总有一个感觉:自己好像生长在暗处的苔藓,见不得阳光。

……

下午,明皓正在家里洗衣服。放假以来,妻子黎露每天晚上都要给梓轩补习数学,白天还要在网上挑选合适的练习题,组合成练习卷,打印出来,供梓轩复习。梓轩的每一点进步,他都看在眼里,喜在心上。虽说黎露是他的妻子,但在明皓内心还是充满感激,所以,他在家里尽量的多做一些家务,减轻妻子的负担。

他正把洗好的衣服从洗衣机里拿出来,准备晾好,手机突然响了,是路嘉怡妈妈打来的。

黎露看明皓神色很是凝重,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便问道:“怎么啦?谁打来的电话?”

“施校长的电话。有人举报,我们那个学习班被纪检委查封了。”明皓没有说事情还牵连到了他自己,并且要求他也立刻到教育局接受调查。

“现在只是专项治理有偿补课,你们那个学习班又不收费,又没有在职教师授课,查封这个干嘛?”黎露停顿了一下,“举报?没有外人知道啊!本班的同学、家长谁会举报哪?”

“你把剩下的衣服晾上吧,我得去一趟教育局。”

明皓穿好衣服正要往外走,手机又响了,是路嘉怡妈妈。她向明皓说明了下午调查组突击检查的经过。

嘉怡妈妈说:“明老师,我和董梓轩妈妈在一起呢,到教育局门口了。一会儿来这里,你就说一切你都不知道就可以了。”

明皓听完电话又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

黎露问道:“你咋不走了?又是谁的电话?”

“路嘉怡妈妈打来的。她和——梓轩的妈妈都去教育局了!”

“啊?那你也去教育局,你们岂不是要见面了?”黎露担心,明皓的相貌和董立行实在是太像了!

……

晚上,文敏回到家里,难得的见董立行正在做饭。

“你这么快从省里开完会了?轩轩又去补数学了?”文敏换好鞋子,来到厨房。

“是。”董立行看着文敏说,“听说你今天仗义直言了?”

“你是说我去教育局的事儿?你听谁说的?”

“我?——言路广阔。”

“原本也不是什么问题,就是遇到小人了!我到那儿也就是实话实说而已。”文敏扎上围裙,和董立行一起忙活起来。

这是他们家里少见的场景,文敏的心里顿时生起了一股暖意。

“小问题,你能亲自去教育局解释说明,也很难得啊!”听得出来,董立行不是讽刺。

一直以来,文敏的人际之间的交往、活动都是有她自己的规矩的。她认为,她是主任也好,不是主任也罢,但她最重要的标签,是董夫人——董立行的夫人!无论做什么,她绝不会自贬身价。诸如这么多年的家长会,她都是派老王去。她怎么能和那些小市民并排齐坐,听一个小小的老师“哇啦哇啦”当堂训诫呢?

但是,现在,是非常时期。儿子对她这个母亲的态度刚刚有所好转;丈夫也不似先前那么冷漠了;而且,事关明皓老师,在处分明皓这件事上,她自己还是有所亏欠的。

“总不能让人家明老师背黑锅吧?让施敬儒和明皓去说明情况,他们解释人家能信吗?”文敏说。

董立行停下手里的正在切菜的刀,问:“你——见到明皓了?”

“开始说他也去的,我还担心呢——见了面多尴尬呀!还好,他没去。施校长说:明老师旅游去了。——大概是想把他摘出来吧?”

“问题解决了就好。”董立行又继续切菜。

“这些纪检干部也真是够可以的!拿个棒槌就当针,真是死教条!什么证据也没有,完全凭推测做判断。上面要抓的是有偿补课,可是这个学习班,谁赚一分钱了?在他们眼里,好像是所有老师都是为了挣钱,他们根本就理解不了艾老师这样的无私付出。”文敏忿忿不平地说。

“干纪检也不容易。特别是寒暑假,省里也派人下来暗查乱补课现象。要是被省里调查组查到,那——,咱们市里可是谁都不好交代。”

“所以,就宁可错抓三千,也不放过一个?”

“不能那么说!——最后,什么结果?”

“不再追究了。施校长的意思是,马上就过春节了,就都休息休息。其实,原本学习班也是准备要放假了。”

“你没把车开进车库吧?”董立行边炒菜边问文敏。

“没有,我寻思你不在家,待会儿我去接轩轩,也好把黎露老师送回去。”

“你看沙发上,我在省城买了两套小孩衣服给甜甜,你看看我的眼光怎么样?我可是挑了好长时间。”董立行美美地笑着说。

“甜甜?哪个甜甜?”文敏洗洗手,在围裙上擦着。

“明皓的女儿。”

“你见过那孩子吗?给小孩儿买衣服,大小不好把握的!再说,就两套衣服,是不是少点?补课费人家可一分都没收,咱也不能太小气呀!”

“你呀,别总用钱来衡量人与人的关系!要说亏欠,咱可不是只亏欠那点补课费!”董立行端上饭菜,摆好碗筷。

“你又来了!不就是明皓处分那点事吗?我不也尽力弥补吗?”文敏展开衣服打量着,“你呀,从来都没给我买过衣服,总说买不好!这女孩的衣服不是买的挺好吗?”

“我专门找了一个和甜甜身材差不多的小姑娘帮忙试穿的!不过,那孩子,不如咱们甜甜漂亮。”董立行坐下,看着衣服,想象着甜甜穿上的样子,脸上洋溢着幸福。

“咱们甜甜?说的好像是咱家孩子似的!不怕人家说你自作多情啊?”

董立行看着文敏,没说话。

“怎么?我说错了?”文敏也凝视着丈夫。

董立行沉默了一会儿,说:“你是没见到那孩子!见了,你就放不下了!”

“自己的孩子也没见你这么上心!——你呀,看来是真的老了!人们不是常说嘛,这人一上了年纪,就特喜爱小孩子。”

……

今天,梓轩在黎露母亲家根本就没有心思补课。

白天在补习班,因为孙小哈鸡柳的话题,倪娜又发了脾气。听着倪娜的话,看着同学们的反应,尤其是赵君翊和李大奇对他的嘲讽,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决定和倪娜好好谈谈。可是,他刚走到倪娜身边,倪娜就大哭大闹起来。

“你刚才是死人哪?别人那么欺负我你没看见?”

“谁欺负你啦?——倒是你,总是欺负孙小哈……”梓轩尽量放缓语气说。

“我欺负孙小哈?——我是为她好!你没看到大伙都拿她耍着玩吗?”

“那怎么能算耍她呢?——再说,你就算是为她好,也不能那么不尊重她吧?还说她脑残,这话说的合适吗?——你看看全班,还有谁像小哈那么照顾你?可你——不能总那么盛气凌人、颐指气使的吧?”梓轩还是尽力劝说。

“她路嘉怡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一到关键时刻,她都要冒出来?她算哪根葱啊?”

“嘉怡说的也没错啊!——大家在一起何必那么较真儿呢?”

“凭什么你也说我?——看我不顺眼,你也滚——!你找路嘉怡去!”倪娜歇斯底里地吼道。

“你真是不可理喻!”董子轩气得转身回到教室。

话不投机!

他想到赵君翊说的“你该配副眼镜”了,这不明摆着说他眼光不好吗?从怦然心动,到现在的话不投机,不过一个学期不到的时间,最初的那点美好几乎已经被消耗殆尽了!

到底该怎么办?

……

晚上,明皓来送饭时,听黎露说梓轩心情不好,便料定了是因为倪娜的事。所以,决定和这个情窦初开的大男孩好好谈谈……

“闹心了,是吗?”明皓问。

梓轩不好意思地笑笑。

“没啥不好意思的!这个年龄,很正常。”

“你也有过这样的经历?”梓轩好奇地问。

明皓看看黎露,说:“你哥我长这么帅,会没人追求?至于我看没看上别人——,你嫂子在这儿,有,我也不会承认啊!”

……

“笃笃笃”一阵敲门声。

梓轩看看表,说:“我妈来接我了!”

明皓和黎露面面相觑,怎么办?

第四十七章:早恋话题

来接梓轩的不是文敏,而是董立行。

明皓和黎露长出了一口气,可董立行却有些小小的失望,甜甜不在!

明皓看出来董立行的心思,说:“明天,让甜甜和她妈妈一起过来!”

……

在车上,梓轩一直沉默不语。

“今天有心事?——每天一上车就哇啦哇啦说个没完,今天怎么一下子变得深沉了?”董立行有些诧异地问。

“皓哥布置明天的作文话题是讨论早恋,我——没想明白。”

“那,你哥——你皓哥是怎么说的?”

“他说——,让我们弄明白两个问题:第一是,这份情感到底是源于青春的萌动、对异性的好奇,还是互相发自内心的喜欢和欣赏?”

“那第二呢?”

“第二就是,早恋的‘早’,是一个时间定位,还是一个成熟度的定位。”

“你们一直讨论这个问题啦?”

“是。聊着聊着,就忘记时间了!——不然,皓哥送完饭就回去了!”

是啊!今天幸亏是自己开车来了,不然,文敏来的话,那事情可就糟糕了!

“爸!你跟我妈算是早恋吧?”

“你怎么扯到我们身上了?”董立行对儿子这突如其来的发问竟无言以对。

“我觉得你们是早恋!抛开时间年龄不说,我觉得你们俩的感情都不成熟,不是互相的喜欢和欣赏。准确点说,是我妈喜欢和欣赏你,你对我妈喜欢多少我不知道,反正我知道,你肯定不欣赏我妈!”

“你怎么知道我不欣赏你妈?——你妈当年可是有名的金嗓子!”

“那是两回事!皓哥说,欣赏一个人,是欣赏他的人格魅力!——可是你对我妈的一些做派,就很反感!”

董立行没有作答,仔细想来,儿子的话不无道理。当初,他对文敏的感情,不过是孤独落魄时的一个挚友,一个抱团取暖的亲密伙伴。至于男女情爱,他真的没有!如果不是那晚多喝了几杯酒,或许……

“爸!你的青春时期也有遗憾吗?”

这句话,真正问到了董立行的痛处。

见爸爸沉默不语,梓轩知道自己的话刺痛了爸爸,便也不再言声。

过了一会儿,董立行说:“谁的青春没有遗憾啊?爸爸当年最大的遗憾,就是——太过叛逆了!伤害了你爷爷!——以致……你爷爷……死不瞑目啊!……”

……

第二天早晨,八班的>董梓轩:今日话题《关于早恋》

……

看到这个消息,倪娜心里别提有多懊恼了!因为这个话题,她曾在班级惹起过一场风波。

那是在赵君翊、孙小哈被胡校长罚站的第二天。

那天早晨,倪娜没有吃妈妈准备好的早餐,也没让爸爸开车送她,而是堵着气,自己打车到了学校。

昨天,李大奇的一句“我们离开考场那天,坐的就是你爸爸的出租车”,让她心里极不平静。一直以来,同学们都知道她的爸爸是在广州做生意的大老板,可是,为什么就那么巧?偏偏自己的同学就坐了爸爸的出租车,里面竟然还有董梓轩!

她生爸爸的气!拉客就拉客呗,干嘛那么多废话?

所以,放学回家,她也没坐爸爸的车,到家也没和爸爸妈妈说一句话。连妈妈做好的饭菜,她也没吃一口。

以往遇到她生气不吃饭的时候,父母都是左劝右哄的,可是,这个晚上,爸妈谁也没来哄她。

“娜娜,饭在锅里,饿了你就自己拿啊!”妈妈只说了这一句话。

爸爸生气地训斥妈妈:“哭啥?谁叫咱没本事,给孩子丢脸了呢?”

……

倪娜到教室的时候,离6点30还差一刻钟,人来得还不是很多,她放下书包,习惯地看下黑板,只见《进入话题》是《谈早恋》。

自入高中以来,明皓的语文课就设了一个常规训练,每天一个话题。不要求写成完整的文章,只想好文章的立意、开头和结尾,再准备好论据材料,而且要求学生必须是口头表达。这样,既训练了学生快速构思的能力,又训练了同学们的表达能力。

这个口头作文都是在上课前进行,采取抽签和抢答两种形式,所以,谁都怕会抽到自己,因此,谁也不敢不做准备。

倪娜看到这个话题,大为不悦,就问旁边的同学:“今天的题目谁出的?”

“今天轮到孙小哈,她出的!”

“小哈!——你换个话题!”倪娜对孙雨聪喝令道。

孙雨聪说:“今天是我出题,为啥要换?老师不是说广开言路吗?”

“让你换你就换!——哪儿那么多废话!”

“等你出题的时候你再换吧!”孙雨聪不软不硬地回了一句。

倪娜没想到一向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孙小哈会直接违拗自己的意愿,她直接走上讲台,拿起黑板擦,就擦掉了写好的话题。

“倪娜,你未免太霸道了吧?出什么话题还要看你的脸色?你以为你是谁呀?要装公主回家装去!这儿,没人惯着你!”又是韩萌萌。

别的话倒还罢了,这一句“装公主”深深刺痛了倪娜,她举起黑板擦,向韩萌萌扔过去。可是,准头不够,却砸在了丹丹的头上!

团支书赵莹说:“倪娜,你太过分了!怎么能动手打人呢?”

“就是!哪有你这样的?——什么事都要以你为中心啊?”翟小丫说。

坐在丹丹后边的王楠,冲着董梓轩吼道:“董梓轩,孰是孰非你都看到了!你要是个汉子,你就把话题写上去!”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董梓轩的身上。

第四十八章:群聊早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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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大年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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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大年夜(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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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开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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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家宝的心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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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家宝妈的尴尬

的确,当初离开张家,准备和陈川复合,她已经做好了打算。凭陈川的身家地位,要养他们母子,那是太轻松了!而且,她也相信,陈川对她是有感情的,不仅仅是在交往的过程中,在得知她结婚的消息时,陈川几乎是痛不欲生。只要她肯回头,尤其是自己还为他生下了一个儿子,陈川一定会重新接纳她们母子。

只要复合成功,她就可以辞去银行的工作,专心做个全职太太。打打牌、逛逛街、做做美容。到那时,别人的闲言碎语算什么?反正离开了就什么也听不到了!你背后说几句,我也少不了一块肉。你嚼你的舌头,我过我的日子,井水不犯河水。

可是无奈,被迫和她结婚的陈川,已经不是陈老板了!他把一切财产及股份都留给了前妻。虽说是总经理,但他也只是一个为前妻打工的员工。每个月,除了家里的日常开销,她从陈川那里也拿不到更多的钱。经济条件不允许她辞去银行的工作。

她实在受不了大家鄙视的目光和冷言冷语,便提前离开单位,回到家里。可是,没想到,又遭到儿子的一通无名火。

本以为儿子是自己手中的一张王牌,只要有儿子,她还有翻盘的希望。可是,谁知道 ……

唉!光屁股拉磨,磕碜一圈啊!到头来,自己又得到了什么?

陈川追出去的时候,家宝早已不见踪影。

打手机,关机。

问张家的姑姑,也不知家宝所踪。

开车到张老太太家,敲了半天门,无人应声,直到他姑姑前来用钥匙开开门,才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这孩子能去哪儿呢?也不知受啥刺激了,回家跟他妈发了一通火就跑了。”

“在墓地,他问我我哥的墓在哪儿,我告诉他了。我哥的几个朋友在墓前说话,可能让他听到了,他转身就走了。他们不知道家宝就在跟前,也挺后悔的。”姑姑歉疚地说。

……

正说着,姑姑的手机响了,是蒋美娜打来的,声音很大:“你们还想怎么报复我?我已经让我儿子伺候你妈一个假期了!还让他委委屈屈地为你妈送终!你们还想怎么样?是不是不逼死我你们就不甘心?好,今天,我就遂了你们的心愿!我给你们偿命——!”

“陈大哥,宝宝他妈可能要出事,你快去看看!”姑姑慌张地说。

陈川也听到了电话里蒋美娜的喊叫,急忙下楼开车回家。

……

明皓终于在艾老师家找到了陈家宝。

开门见到明皓的一刹那,家宝的眼睛红了,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

“你抽烟了?”明皓感受到室内浓重的烟草气味,“这几天你吃

什么了?”

“有泡面。我也不饿。”

“不想回家?”明皓拉着家宝坐下来,关切地问。

“回哪儿啊?——哪儿是我家啊?”

“你父母、爷爷奶奶、嘉怡母女、还有你姑姑,都很惦记你!他们找你都快找疯了!那都是你的亲人呐!”

“我有啥脸见他们哪?”家宝伸手要拿茶几上的香烟,看到明皓,又把手缩了回去。

“你又没做错什么,怎么就没脸见人了呢?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我的出生就是个错!我这个人本身就是个大笑话!”家宝站起身,大声说。

“家宝,过去的事不是你能够决定的。但,以后的路,是要靠你自己走出来的。你不为你自己想,难道你就不能为那些爱你的人想一想吗?”

“爱我的人?哪个爱我的人没被我们母子伤害过?我还有什么资格接受那份爱?”家宝喊道。

明皓也激动起来,大声说:“陈家宝,你是个男子汉,能不能别那么矫情?别管你有没有资格,但事实是,他们爱你!你这样折磨自己,就是在伤害他们!既然他们已经被伤害过了,你还忍心再伤害他们吗?你爷爷奶奶多大年纪了?张奶奶刚刚离世,你最懂得老人为孙子牵肠挂肚的痛苦。你忍心爷爷奶奶再为你忧心吗?你姑姑刚刚失去了母亲,你忍心再让她为你担心吗?还有你父母——,你知道这几天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吗?就在你离开家之后,你妈妈——就自杀了!”

家宝一惊,立刻抓住明皓的手,问:“我妈妈自杀了!——现在……怎么样了?”

“幸亏抢救及时,已经脱离危险了。”

“哦——!”家宝沉默了一会儿,坐下来,“我这个妈呀——!她总是能制造出点新闻!不做焦点,她誓不罢休!——是不是又向我爸提啥要求啦?”

“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妈妈呢?”

“以前她也不是没自杀过!还拉着我一起,说是要跳楼。我哪里知道是假的!吓得我都尿裤子了!直到现在,我都怕登高。”家暴苦笑着。

“家宝,我知道,你的心结不是几句话就能打开的。但是,现在,当务之急是,你妈妈在医院,不吃不喝,拒绝治疗。只有你能帮助她了!你身为人子,不能见死不救吧?”

“哼!想让我回去,至于闹这么大动静吗?——她自己想干什么就不管不顾,难道就不能给我留点脸面?”

“家宝,你以为你妈妈还是在做戏,是吗?——她要是演戏,为什么一个人在家自杀?——不管她以前有多少不是,但是,他最疼爱你,这是毋庸置疑的!你听到点闲话,心里就受不了了!你想过没有?你妈妈内忧外患地,她的日子就好过吗?人的承受力是有极限的!”

“可是——,我现在……就是不想见人!”家宝仍在犹豫。

“但是,你总躲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啊!别让大家为你着急了,好吗?你还得上学呀!你在张奶奶床前怎么发誓的?你不是说一定要考上理想的大学吗?老人家尸骨未寒,难道你就要食言了?你又如何告慰你逝去的爷爷、奶奶和爸爸呢?——你不会让我把艾老师请回来劝你吧?”明皓苦口婆心地说。

……

医院的病房里,蒋美娜看到儿子的那一刻,禁不住热泪盈眶,干涸嘴角蠕动着,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明皓推推家宝,家宝走到病床边,说:“妈,你要是不想活了,我也不拦着。”

陈川急忙制止家宝:“你这孩子,咋说话呢?”

家宝继续说:“一个人要真想死,别人也拦不住!不过——,你记着,是你把我带到这个世上来的,你要死了,我肯定也跟着你去!你如果不想要你儿子的命,你就保住自己的命。”

……

傍晚的时候,嘉怡妈妈路畅来到病房,蒋美娜感到十分错愕。

“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不欢迎吗?”路畅大大方方地把带来的鲜花插到花瓶里,“想和你说说话。”

“和我……说什么?——我现在,连狗都不待见!”

路畅说:“你不是一直想来我们公司嘛?我就做主了!等你养好了身体,就来上班吧!——财务这一块你比较熟,就到财务部,你看怎么样?”

蒋美娜更加错愕了!她也更加看不懂路畅。

说实话,自和陈川生活在一起,她最大的心病就是路畅。为此,她还到公司大闹过一场。

……

那是蒋美娜和陈川结婚之后了。

人们说到夫妻貌合神离,常常用同床异梦来形容。可是,蒋美娜和陈川甚至都没同过床!

他们在结婚登记之前,陈川就说过:“你不要对我期望过多,我能给你的只有名分。当然,孩子与我血脉相连,我会负起父亲的责任!希望你考虑清楚再做决定。”

陈川所说的话,蒋美娜并不介意。人心都是肉长的,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我还怕捂不热你这块石头?更何况当初的浓情蜜意你能忘得掉?但事实真的让她失望了!陈川就像一堵墙,无论她怎么往上扑,都会被重重地撞回来。

俗话说:三十如狼,四十如虎。我就不信你陈川真就是一个清教徒?要不就是外边有人!而且可以断定,这个人就是路畅!

蒋美娜也曾暗中盯过稍,但都无功而返。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索性亲自去公司看个究竟。

这天蒋美娜到公司时,恰巧路畅的胃病犯了。只见陈川从路畅的抽屉里拿出胃药,又迅速地倒了一杯水递到路畅的手里……

“真是体贴呀!看来已经是驾轻就熟了!”蒋美娜看着陈川,“是应该说你是见义勇为呢,还是说恩爱有加呀?”

“这不是我的办公室,我们出去说!”陈川拉着蒋美娜往外走。

“我知道,这是董事长办公室。你什么时候变成董事长助理了?哦!应该是有你在,助理躲出去了吧?这助理还挺有眼力劲儿的!看来你们这明铺暗盖的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路畅的助理小金拿着一份复印材料站到蒋美娜面前:“蒋女士,刚才董事长和总经理正在研究项目招标的事情,我只是到旁边复印一下招标文件。你要说我有意躲出去了,那岂不是说我消极怠工吗?我可担不起!——而且陈总和路总在谈正事,您要有事的话,我带您去会客室等。”

“反正也都不是外人,我就坐在这儿等,我不急!”蒋美娜转身坐到窗边的沙发上。

“就公司而言,你还真是外人。请你马上出去,否则我叫保安了!”陈川沉着脸说。

路畅说:“你是来找陈总的,还是来找我的?”

“我当然是找你的!他是我老公,我们天天见面,还用到公司来找吗?”

“那好。不过我只有十分钟时间。”路畅对其他人说,“你们先出去吧!十分钟之后通知相关人等,咱们在会议室开会。”

“时间有限,你长话短说!”路畅亲自给蒋美娜倒了一杯水。

“你应该知道,我和老陈的感情出了问题。”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不知道?你骗鬼呢?你们这么朝夕相处,我们感情怎么好的了?”

“同在一个公司,经常见面免不了,要说朝夕相处,就言过其实了!不论是‘朝’还是‘夕’,他都跟你在一起,不是吗?我跟他既然离婚了,最起码的道德我还是懂的。尽管别人拆散了我的家庭,但是,介入别人家庭的事我不会做,也不屑做。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这份傲气我至死不舍!”路畅抬手看看表。

“你们为什么非要在一起工作呢?”

“不在一起工作也可以。我马上就辞掉陈川,你满意了吧?”

“为什么要辞掉陈川?这个公司可是他一手建立的!你这不是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吗?”

路畅笑了:“不辞他,难道要辞掉我这个董事长?——别忘了,他是在给我打工!”

蒋美娜说:“以前公司不也是他主管吗?你就在家打打牌、逛逛街,专心做你的贵妇有什么不好?何必跟个男人似的风里雨里地跑工地呢?”

“自己的生意,自己守着更踏实。——对不起,我要开会了!”路畅站起身说。

蒋美娜降下身段,低声下气地说:“路总,你看,我在银行效益也不好。财务这方面我是内行,我来公司帮忙,你看好不好?我在这儿工作,就谁也说不出你们之间的闲话了!其实,我今天也是听了别人的闲话才没控制好情绪……”

“身正不怕影子斜。我问心无愧,不怕闲话。再说,人力资源这一块归陈总负责。他同意你过来,我没意见。”

陈川怎么可能同意她来公司工作呢?这话在家里不知提了多少次!看来,最了解陈川的还是路畅啊!

“路总,你看你工作这么忙,家里上有老、下有小,也照顾不过来。再说了,我现在是陈家的媳妇,这照顾老人、伺候公婆本该是我的分内之事。你考虑一下,是不是该搬出来了?”

路畅冷笑着说:“按理说,我是该搬出来。因为房子在老太太名下,与我没有一毛钱关系。况且,我们母女住在那里,还要老人家照顾我们,而不是我照顾他们。搬家不是问题!而且——,我就是盖房子的,最不缺的就是住房。”

“那——,事儿就好办了!”

“说好办,——也不好办。老人家不让我们走,我们也不好强行离开。要不——,你去说服你的公公婆婆?”路畅不屑地看了一眼蒋美娜,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

现在,路畅提出让她去公司工作,蒋美娜倒不知所措了!

第五十四章:快乐的“愚人节”

三月的最后一天,晚课时分,明皓看着异常兴奋的同学们,暗自发笑。

“明天就是四月一号了,你们知道是什么日子!”明皓说。

“愚人节——”异口同声。

“是啊!我知道你们一直憋着坏呢!为了转移你们不良的注意力啊,我们几个老师都商量好了!明天,各科都进行测验考试,分数计入学期总成绩。望你们好自为之,——自求多福吧!”

“啊?——唉!”又是异口同声。

“记住一句话: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说完,放学的铃声也响了,明皓背着手,斜眼看看同学们,走出了教室。

……

“今天上课,可得小心了!这些熊孩子不一定憋着什么坏招呢?”英语苏老师和一起走向教室的杜涛说。

“你就把脸绷住,不给他们一点笑模样,他们就不敢了。”杜涛分享着自己的经验。

“唉!八班的学生,太活跃!——防不胜防啊!”

苏老师走进教室直接登上讲台,像杜涛说的那样,一脸严肃。

李大奇捅捅旁边的董梓轩:“不是考试吗?苏苏没拿卷子!”

“是啊!”董梓轩立即举手,“老师,您是不是忘带东西了?”

“你傻呀!”

“你个二货!不考试还不好吗?”

……

梓轩的问话立刻引来同学们一顿指责。

“我忘带什么了?你们以为老师那么好骗呢?——无非是想让我回办公室一趟呗!告诉你们:今天就算把IQ落在办公室,我都不会去取的!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吧!”苏老师依然严肃地说。

“不是——,老师,你们老师昨天没商量什么事吗?”梓轩继续问。

“商量什么?你以为老师也像你们这帮熊孩子一样呢?——就想着使坏!”苏老师说完,便继续上课。

“明白了——!皓哥先摆了我们一道!”李大奇看看梓轩,“那就按原计划进行。”

“哼!先载个跟头!必须得反击!不然,咱的IQ可就都丢家里了。”梓轩忿忿地说。

……

“苏老师,孙雨聪吐了!这可怎么办哪?”马上就下课了,韩萌萌突然喊道。

正在黑板上留作业的苏老师回过身来,迟疑了一下:“吐了?——同学们把作业记一下!”她狐疑地走下讲台。

韩萌萌慌忙地到教室后边拿过笤帚、撮子,准备打扫地上的呕吐物。

苏老师看到地上的粥状的东西,也忍不住有些恶心:“真病了?萌萌,你赶快去找明老师,这个——我来扫。”

李大奇一下把苏老师推到一边:“不,不,怎么能让你扫这个呢!下课了,您回去吧,有我们呢!”

这边,路嘉怡等人照顾着孙雨聪,有人端水,有人捶背。

这时,明皓也被韩萌萌叫到教室里,他看看地上的东西,又看看趴在桌子上的孙雨聪及身边忙碌的同学们,拿出手机。

“叫120吧!”

“不用!老师,我现在没事了!就是胃病犯了,吃过药就没事了。”孙雨聪急忙阻止。

“不行,得送医院!胃病可不是小事,起码要做个胃镜检查一下!就是——做胃镜可能得遭点罪,要在嘴里插进一根管子进去,会很恶心,还会很疼!——可是,没办法,必须得去检查一下!”明皓又拿起手机要拨打电话。

董梓轩急忙抢过手机:“别,别,再观察一下。也许——是吃错东西了!”

苏老师问明皓:“现在做胃镜不是那么麻烦吧?”

“谁说的?就是那么做!做之前还得吃一碗干呼呼的钡粉,可难吃了!——不过,有病不查耽误了咋办?别说了,快走吧!——我去开杜老师的车。”明皓很着急的样子。

“不用了!老师,我都好了!可能就是早晨吃的凉东西,现在没事了!”孙雨聪拉住明皓。

“对,就是你早晨吃那冰激凌吃的!看你以后还嘴馋不?——老师,没事了,你们回办公室休息吧!”赵君翊说。

“要不,送你回家吧?”苏老师说。

“也不用!我——真的没事了!”

“没事啦!没事啦!一场虚惊。老师请回吧!谢谢老师!”李大奇和董梓轩连拉带推地把两位老师送出教室。

明皓说:“那好吧!不舒服就叫老师,别挺着。”又对李大奇和董梓轩说,“把地上清理干净!”就和苏老师一起回办公室了。

……

苏老师说:“开始,我还以为他们设计骗我呢!没想到还真病了!”

明皓笑了,说:“你以为他们没骗你?”

“啊?那——,可是真吐了!”

“哼!——吐了?吐出来的东西能有那么完整的米粒儿?——那大云豆都是整个的!分明是把灌装的八宝粥倒在地上了!”

苏老师说:“啊? ……你说这些臭孩子!——防不胜防。你不知道——,我最看不得别人呕吐!看到地上那些东西,我都差点吐了!——那,你怎么不揭穿他们?”

“费了那么多心思,就让他们小小地得意一下吧!好在他们知道把握分寸,没耽误上课。就是这招儿——,是挺恶心。”

“咱们回到办公室啥也别说!”苏老师鬼黠地笑着说。

“有难同当,是吧——?”

“就是!让其他老师也都体验体验愚人节的苦恼!——平时都太压抑了,难得乐一乐!”

“难得,严肃的苏老狠也有调皮的另一面!”明皓问。

“什么?苏老狠!”苏老师停住脚步,瞪大眼睛看着明皓。

“对,苏老狠!学生背地里就这么称呼你的。说你比艾老师要求还严格!”

“苏老狠——?行啊!只要以后再想起我来,别说我误人子弟就行。老狠——就老狠吧!”

“不会的!这些孩子还是知道好歹的!他们说,听你讲课,是一种享受。你的知识拓展面很大,不拘泥于教材,备课量一定很大!——辛苦啦!”明皓由衷地说。

“其实,咱们谁不是这样啊?高考时都说:多得一分,超过千人。可是,学生的分数从哪儿来呀?一个知识点讲不到、一个题型练不到,就可能遭到惨重的失败。况且,即使讲到了,也练过了,可是学生没记住也不行啊!所以呀,讲会、听会不算会,写在卷上才算对!我们——还得一如既往地狠下去!”

“对!咱们一起狠下去!——让他们去哭吧!”

“那是!婴儿刚生下来要是不哭,就彻底歇菜了!”

他们笑着走进办公室。

“谁哭了?你们俩刚上完课?明皓,我下节课是咱班的,没什么危险吧?”物理吴老师问道。

“危险?什么危险?有危险,你家小小丫在家还不提醒你?苏老师刚从班级回来,你问她!”明皓把话题甩给了苏老师。

“挺好的!啥事没有!”苏老师坐下忍不住偷着乐。

……

杜涛看看明皓,说:“我们班今天还演了一出大戏呢!你们班能消停?”

“你们班怎么了?”

“第一节我的课,刚上没一会儿,后边张龙就喊:‘老师,边克慧鼻子出血了!’我一看,他那儿用纸巾正擦呢!血呼呼地!我也不知真假啊!但是,宁可信其有吧!我就让张龙陪着去水房洗洗。可我还是不放心啊!就也跟着出去,想到水房看看情况。可是——,我刚一出门,屋里就哄堂大笑。——被这臭小子给耍了!”

“就这么被耍了?这——不像你呀!”明皓笑着说。

“哪能啊?——我回头用钥匙把后门就锁上了,我从前门进来,把门从里面也锁上了。这俩小子可怜巴巴地在窗外直作揖,我就假装看不见。”

苏老师问:“那个血是怎么回事?”

杜涛说:“哪来的血?——红墨水!”

“你一直没让他们进屋上课?”明皓问。

“那哪能呢?我让他们每人做了二十个俯卧撑。”杜涛拿出手机,“看,我还给他们录像了呢!回头,我就给他们发到群里。”

明皓说:“你可是侵犯了我的知识产权了!小心我告你!——俯卧撑是我的专利!”

……

吴老师说:“可怕的愚人节!今天连施校长都中招了!”

“啊……?哪班学生这么胆肥?”杜涛忙问。

“一班的。本来他们想吓唬一下胡校长,就在半掩的门上放了一个塑料娃娃。没想到,施校长推门进去,娃娃立刻就掉下来了,施校长还慌忙地伸手去接,——没接住!”

“学生不得笑懵了!”苏老师不停地笑着。

“学生——都吓傻了!哪敢笑啊!……倒是施校长,捡起娃娃,照着娃娃的屁股打了两下,说:‘叫你不老实!摔疼了吧?’这,学生们才忍不住大笑起来!”吴老师说着已经笑出了眼泪。

“哈哈哈!这老头儿,居然也会卖萌了!”

“哈哈哈哈!”

“吴老师——,预备铃都响了!快去吧,看看有没有娃娃!”杜涛笑着提醒道。

吴老师拿好教材教案急忙往教室跑,刚走到卫生间门口,董梓轩从里面出来。

“吴老师好!是我们班的课吧?”梓轩接过吴老师手里的教材教案,一起走向教室。

“你们班没啥猫腻吧?”吴老师用怀疑的目光审视着梓轩。

“您放心吧!我们绝对不会伤害您的!”

“算你们有良心!”

到班级门口,梓轩把手里的东西交还给吴老师,后退一步,站到老师身后。

“进去吧!”吴老师对梓轩说。

“您先进!我怎么也不能那么没规矩啊!”

“是不是在门上做什么手脚了?”吴老师盯着梓轩逼问道。

“门上?……门上,能做什么手脚?您,您想多了!”

吴老师见门关得严严实实,上面也放不下什么东西,就放心大胆地伸手拉门。

她抓住把手,随手一拉,可不得了!门板——突然倒了下来!吴老师惊呆了!这时,身后的董梓轩急忙举起双手,牢牢地擎住了倒下来的门板。

“节日快乐!”此时,教室里的同学们也都起立、问好。

……

李大奇拿个螺丝刀出来,和梓轩一起把门板安上。

“快乐——?被你们这么吓两回,我这条老命就快了!”吴老师惊魂未定。

“没事儿!我不是在身后保护您吗?再说,我们知道,您的心脏——好着哪!”梓轩嬉笑着回到座位。

“董梓轩、李大奇,出来——!”吴老师板着面孔说。

见老师一脸严肃,两个人没敢多问,战战兢兢地走到讲台边。

“俯卧撑,每人二十!”想到刚刚杜涛说过的惩罚方式,吴老师说。

“在这儿?——要不,上走廊做吧?”两人央求着。

“再磨蹭就涨价了!”

“好好好!就这儿做!”两个人回头看看大家,心不甘情不愿地趴到地上。

吴老师暗想:“我怎么没带手机呢?——失算!”

她回想起自己的高中时代,那时,学生见到老师,真的就像老鼠见猫一样。远远地看到老师,能躲就躲,实在躲不过去,必须打招呼,也是大气都不敢喘。何曾有这样的勇气,敢跟老师开玩笑?——时代不同了,师生关系也不一样了!

她看了一眼女儿吴桐,小小丫慌忙趴在桌子上。

……

“皓哥是第几节课?”董梓轩小声问李大奇。

“第四节嘛!——课表都记不住?”

第五十五章:败兴的“愚人节”

第四节上课,明皓踩着铃声进入课堂。课前礼毕,他习惯性地看看黑板左上角的《今日话题》。

“哈哈!《快乐的愚人节》!——谁出的话题?”他问道。

翟小丫举起了手。

“那么,就——开始……”明皓话音未落,一下子就站起来七八个同学。

他们的语文课,回答问题有两种方式。一是抽签提问,每个同学一个签,都是用统一的扁状的冰糕杆,写上自己的名字。抽到谁,谁来回答。另一种就是抢答。谁先站起来谁就有答题权,同时站起来的,谁先开口,答题权归谁。

如果是抢答,答错了,也不扣分;但是,如果是抽签,被抽到者答错题,就要扣分。分数每节课都有课代表认真记录,上课前把四个组各自累计的分数写在黑板上,这样,大家对本组的情况就一目了然了。他们是一周一结算,分数最低的组要接受分数最高的组的惩罚。

今天——就是周末,结账的日子!

“干什么呀?我说抢答了吗?——就站起来这么多?——坐下!”

“这不是往绝路上逼我们吗?——我们组分最低!”韩萌萌嘟囔着。

“好了!我开始抽签。——这谁呀?——‘我在佛前求五百年,只为加分’。”明皓举着从签筒中抽出的一支签,问。

翟小丫站了起来。

“你不行!——你出的话题,你不能说!”

明皓又抽出一支:“‘上上签’!”

“陈家宝——!”大伙儿一起叫道。

陈家宝不好意思地站起来,说:“对不起!——我……没准备!”

明皓继续:“‘权志龙’!”

小小丫吴桐站起来说:“说实话,快乐的是他们,犯愁的是我!——我还不知道中午回家,我妈能不能给我饭吃呢?”

“吴老师养你这么一个六亲不认的女儿,也真是倒霉!废话少说!——说作文!”

“从题目上看,这篇文章应该是以写事为主的记叙文。我重点叙述英语课结束时,孙小哈假呕吐的事件。描写主要抓住两个人:一个是苏老师;另一个是孙小哈。这件事虽然是学生的戏谑之举,小哈呕吐是假的,但是,老师对学生的关心是真的!——是发自内心的!我们看到了,苏老师发现地上的‘呕吐物’时,第一反应是不适。但是,她还是立刻上前,关心小哈,并且要亲自清扫地面。这是我们感动的地方。”吴桐一口气说出了她文章的思路和构想。

“这样看来——,这个‘愚人节’,你们也没有完全胡闹!”明皓说,“按吴桐的构思,结尾部分,大家说用什么手法更好?”

“抒——情!”

“对!抒情!”明皓又抽出一支签,“郭耀先。”

“不会!”郭耀先稍稍欠了一下身,屁股都没离开凳子。

韩萌萌按捺不住了,说:“好歹你说几句嘛!说不好不要紧,关键是别扣分啊!——咱们都垫底儿啦!”

他们组的同学都看向郭耀先。

郭耀先胳膊拄在桌子上,双手托着下巴,看着大家,无动于衷。

明皓说:“话题就到这儿!——下面咱们讲正课。”

……

下课了!明皓收拾教案教材正准备要离开,身兼语文课代表的路嘉怡提醒道:“老师,该结账了!”

一目了然!最高分是四组;最低分是韩萌萌、郭耀先及陈家宝所在的二组。

“那么——四组提要求吧!”明皓说。

董梓轩说:“让他们每人五个俯卧撑!”

“行!——女同学的,我代做了!”陈家宝说。

“别做俯卧撑了!——我们给你们每人买一块雪糕,怎么样?”韩萌萌说。

“不——不做就不做吧!雪糕也行!”董梓轩见路嘉怡瞪了他一眼,忙答应道。

韩萌萌说:“下午咱组每人交一块钱啊!”

郭耀先走到韩萌萌面前,“啪”地往桌上拍了几张大红票:“五百!——我把以后输的也都预交了!”

“你拿钱砸谁呢?——有钱了不起呀?”韩萌萌用书把钱扫到地上。

路嘉怡走过去,捡起地上的钱交给郭耀先,郭耀先一挥手,打到路嘉怡的脸上。

陈家宝急了!放下刚背起的书包就冲到郭耀先面前,可比他速度还快的却是董梓轩。

“你小子找抽呢?——不分好赖人咋地?这儿不是你们家!你郭大少要耍少爷脾气,回家耍去!”董梓轩指着郭耀先的鼻子骂道。

“都闭嘴!有什么事,下午再说!——郭耀先,钱你收起来!——放学!”

……

“真扫兴!——本来一上午都挺高兴的!让这个异类这么一闹,啥兴致都没有了!气死我……”董梓轩边往外走边说,一回头,见是倪娜走在自己身后,立马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英雄救美!——见识了!”倪娜酸溜溜地回了一句。

……

下午,趁着自习课,明皓叫着郭耀先到小会议室。

“小会议室清净,没人打扰。咱们都坐下来好好聊聊?”走廊里明皓对耀先说。

郭耀先说:“我今天也不是跟大家过不去!——就是心情不好,所以……”

“还是为家里捡来的那个孩子吗?”

“是啊!——也不知他们是怎么想的?要是闲着无聊,养个小猫小狗的,养啥不行啊?非要养个孩子!——烦死了!”

“你们家那么大,那孩子应该打扰不到你吧?”

“我就看不惯全家围着他转的样子!至于吗?一个野孩子——凭什么为了他就要打破我的生活习惯啊?”

“你这两天都是住校,是吗?”明皓知道郭耀先入学时就办理了全年的住宿,当时也就怕遇到恶劣天气,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他竟真的住上了。

刚到会议室,郭耀先就愣住了:“爷爷、奶奶?——你们怎么来了?”

“你不回家,我们能不来吗?”奶奶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过来拉住孙子的手,“跟奶奶回家吧?——你太奶奶都急病了!”

“那个孩子送走了吗?”

“那孩子——也没在家呀!打扰不到你!”爷爷说。

“没在家?他没在家,我妈不是也没家吗?——那是我妈,还是他妈?”郭耀先的眼睛湿润了。

爷爷说:“那孩子在家,不是怕你烦吗?他还那么小!我和你奶奶谁能照顾啊?可不就得你妈照顾吗?——我们也是为你考虑啊!你看——你太爷爷、我还有你爸,连个哥兄弟都没有,多孤单啊!你有个弟弟,以后不是也多个帮手嘛?”

“多个帮手?——多个争家产的对手吧?反正——有他没我,有我没他!你们看着办吧!”说完,郭耀先就离开了会议室。

“这——手心手背都是肉……”奶奶的话说出一半,就被爷爷制止了。

……

下午,月考的成绩也出来了!明皓看着学生各科的成绩,做着班级成绩分析。

成绩落差最大的无疑属陈家宝了,几乎每一学科都有不同程度的下降。原因自不必说,自张奶奶去世,到他母亲自杀,虽然过去一个月了,但他一直状态低迷。以前,课间他常常和同学们说笑打闹,可现在,他总是沉默寡言的。即使是体活课,他也是一个人独自呆在教室。

据陈川讲,家宝在家里,也总是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和父母几乎没什么交流,而且,中午也不再和嘉怡一起去奶奶家吃饭了。因此,家人也很为之担忧。明皓决定,必须和家宝认真深入地谈谈了。可是,怎么谈呢?

……

“明老师,清华他娘来了!刚才在教室就把吴昊天的书给撕了。现在正往办公室来呢。”苏老师急匆匆地从外面进来。

“唉!又没第一!摊这么一个家长,这孩子可够不幸的!”

明皓话音刚落,吴燕就拉着吴昊天进了办公室。

“明老师,你看看这孩子!我说这成绩咋下降了呢?原来是偷偷摸摸看杂书!我问他,他还跟我撒谎,说是你借给他,让他看的!”说着,吴燕把一本精装的《史记》重重地摔在桌子上。

杜涛凑过去看看,说:“《史记》怎么成了杂书了?”他又转向明皓,生气地说,“这不是我的书吗?你又借出去啦?这——咋撕成这样了?我这可是成套的!”

“明老师,真是你借给我儿子的?我以为是他撒谎呢。刚才在教室,我从他书桌堂里翻出来的。——你知道,他不可能学文科的!看这历史书,还这么厚,不是瞎耽误工夫吗?高考竞争那么激烈,我们昊天可耽误不起!”吴燕明显对明皓很不满意。

明皓真有些哭笑不得:“大姐,这书是我寒假时借给昊天的。昊天的古文底子差,这本书带译文的,我让他读的目的是让他多一些积累。再说,《史记》也不是单纯的史学典籍,也是文学精品啊!”

“那,他读了这本书,古文成绩就能上去吗?”吴燕拿过被她撕破的《史记》问。

“不一定。”明皓说。

听了明皓的回答,吴燕拉过一把椅子,坐下,说:“那——咱们就要好好算算这笔账啦!”

第五十六章:运动会前

“那——咱们就要好好算算这笔账啦!”听了明皓的回答,吴燕拉过一把椅子坐下,说,“你看,这么厚的一本书,全读完了,古文成绩也上不去。数、理、化的成绩反倒下降了!读它还有啥用?上回期末考年组第一,这回可倒好,降到第四了!路嘉怡的数、理、化成绩都比他高!”

吴燕似乎是找到了儿子成绩下降的原因了。

杜涛听不下去了:“昊天妈妈,第四你还不满意?能进140都不错了!你不能对孩子太过严苛!学习也需要轻装上阵的!压力太大,他就会紧张,那样,反倒会事与愿违。”

吴燕仰着脖子反驳道:“话不能那么说!每个孩子的起点不一样,追求自然也不一样。中考第一的,和中考第一百的,能有可比性吗?——我儿子是必须要考清华、北大的!要考到140名,还不如死了算了,——都丢不起那个人!”

明皓见吴昊天皱了皱眉,就把话题又拉回来:“大姐,其实,这样的考试,前十名都不能分出高下。第一的和第十的,分差都不大。一次考试说明不了什么。再说了,胜败乃兵家常事嘛!昊天的数理化不弱,倒是语文,还真得加强。”

“人家说,高考拉分主要靠数理化。理综那一张卷子就300分!语文,用不用功差别都不大。”吴燕说。

“那是指普通的孩子。高手较量,最后决定胜负的,就是语文。因为最高层次的考生,数、理、化、外语,根本就拉不开分数!——你上学期不是还让我单给昊天补语文吗?怎么现在态度就变了?”

“这不是因为这次他数、理、化成绩不理想嘛!我也是着急。”

“大姐,你最好别总盯着那个名次!咱也不能头疼医头,脚疼医脚!——再说啦,才高一,那么紧张干嘛呀?”杜涛说。

“不看名次还看啥?我全靠我儿子的名次活着呢!”吴燕十分不喜欢听杜涛说话。

……

送走了昊天母亲,明皓抱歉地看着杜涛:“对不住啦,哥们儿!”

“我招谁惹谁了?干嘛撕我的书?我这是一整套的《史记》,还想传给子孙后代呢!”杜涛把书摔在明皓的桌子上,“晚上请我喝酒!抚慰一下我这受伤的心!”

……

如果问学生最喜欢的课程是什么,大概绝大多数学生都会回答——“体育”!那么,学生最最期待的活动,恐怕是非“运动会”莫属!

教室里,董梓轩正安排下午运动会预检的事情,赵君翊、张玉新抱着一捆旗杆和一个大大的包袱进来。

“这么多!这都是什么呀?你们背着我搞了不少名堂吧?”明皓过来问道。

“这还多?外面还有呢!累死我们俩了!该死的陈家宝,他死活不去,我们这两个小鲜肉可真是不堪重负啊!去几个人,把外面的鼓抬进来!”赵君翊喘息着说。

张玉新说:“包里的是彩旗和服装。”他又对董梓轩说,“你老娘说话真好使!他们歌舞团的东西,我们随便挑!啦啦操的服装是韩萌萌和路嘉怡挑的,可漂亮了!”

“嚯!又是秧歌又是戏!你们是要抢精神文明奖啊!还啦啦操?啥时候练的?”明皓要翻看包袱里的东西。

董梓轩不满地把张玉新扒拉到一边,说:“就你嘴欠!意外惊喜呢?让你给整没了吧?”然后拦住明皓,“你现在还不能看!”

“这就已经惊着啦!——神秘兮兮地!不过,服装不能太过啊!你们毕竟是中学生。”明皓说。

“你就放心吧!我们有分寸。你还是好好地准备比赛吧!明天看咱们俩谁赢!”梓轩挑衅地看着明皓。

明皓笑着对董梓轩说:“咱们俩比得着吗?又不可能同时下场比赛。”

“老师, ……”吴昊天不知什么时候就站在了明皓身边,欲言又止。

“你有事吗?”明皓问。

“我……想参加运动会!”昊天眼里充满了渴望。

“这还是问题吗?全体师生都参加啊!”明皓说,“噢!你是怕你母亲不许,是吗?”

吴昊天点点头,说:“从小学开始,我就没参加过。其实,体育测试的时候,我跑的也挺快的!”

“那好,包在我身上!你就开开心心地好好玩两天吧!”明皓抚摸着昊天的头,说。

“真的?”昊天的眼睛立刻是明光闪烁。

正说着,昊天妈妈吴燕就来了,她站在走廊里向教室张望。

明皓已经看到了吴燕,他大声说:“都注意了:明后天运动会期间,任何人不准请假!如果说生病了,那好,我亲自带你去医院做检查;如果说家里有事,那就请家长克服一下!集体活动,谁都不能缺席!没有例外!”

吴燕还是没走。

董梓轩走到路嘉怡身边,小声说:“皓哥一直在教室,咱还有好多事呢!想想办法,得把他支开!”

“行,看我的!”嘉怡说完就走向明皓。

“你,又有什么事?”明皓问路嘉怡。

“我的事儿有点麻烦!——咱出去说吧!”说完就拉着明皓往外走。

“麻烦事?——调虎离山吧?”明皓看看嘉怡,又看看梓轩。

董梓轩装做没看见:“我把每个人的项目和时间再说一下,大家记下来,好提前做好准备。一会儿赵君翊还要布置大会投稿的任务,…… ”

见明皓从教室出来,吴燕迎上来,说:“明老师,我来给昊天请两天假。你看,能不能通融通融?”

明皓说:“大姐,真不行!学校的精神文明评比,要按出勤打分的!因为昊天一个人影响全班的荣誉,这不好吧?再说了,平时学习那么累,适当地放松一下,不是很好嘛?”

“放松,就怕一放松,就收不回心啦!——最主要的是,我身体不好,我想趁这两天去大医院检查一下,你也知道,我们家就我们娘俩,他不陪我,谁能陪我呀?”

“他陪你?他能做什么呀?再说,以你现在的情况,也不需要他做什么呀!”

“上医院检查,万一是大病,不都得告诉家属吗!哪有告诉患者本人的呀?我不就这么一个家属嘛!”

嘉怡听不下去了:“阿姨,就为请个假,您犯得着这么咒自己吗?”

明皓阻止了嘉怡,然后说:“大姐,请你也体谅一下我,一个班几十号人呢,我要是给你们破了例,那——其他人我还怎么管?国有国法,校有校规,班级也有班级的纪律。我总不能为了一个人,破坏校规、班规吧?”

“不就是怕扣分吗?我找校长,——不扣你们班的分行了吧?”吴燕扭头就走。

明皓拿出手机拨通电话:“喂,胡校长!是我。吴昊天妈妈来请假,我没答应,可能找你或是施校长去了。……不是,缺一个人是没啥问题,关键是,——吴昊天想参加!这孩子从小学起,他妈就没让他参加过运动会!……可不是!是可怜!咱帮帮他吧!拜托!你跟施校长也说一声!……她现在就上楼去了!……谢谢!谢谢!”

嘉怡叹息道:“他这妈,可真奇葩!做她的儿子,可真是不幸啊!——唉!这奇葩妈妈咋这么多?”

“你想说家宝?”来到楼外的景观操场,明皓问道。

嘉怡说:“我就是想跟您谈家宝的事。愁死啦!一天半死不活的!现在还搬到学校公寓住宿了。我爷爷奶奶都挺发愁的,但也没办法,他也不去我家吃饭啦,也见不着他。”

“是啊!这孩子心事太重。你爸爸也找过我,说他现在特叛逆,没法和他沟通。——他多长时间不去你家吃饭的?”明皓问。

“放假时,一天中午,他妈妈来我家,和我奶奶发生了冲突。从那之后,他就很少来了!张奶奶去世后,就一次都没来过。”

明皓说:“依他的心性,他是不会记恨你奶奶的!”

“他对我爷爷奶奶还是挺关心的!每次,奶奶让我给他带饭,他都打听他们的情况。可是,让人生气的是,他明明关心,却不肯去看看!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

“想想办法!——他现在不仅仅是青春期叛逆,而且还有些抑郁!咱们慢慢来!——你呢?你能接受家宝,却不肯原谅你爸爸,什么道理?”明皓说。

“那——不是一回事!我也想明白了,他跟我妈妈离婚,不是不爱我们,是没办法。毕竟当时那个女人以死相要挟,人命关天!但是——,弄得满城风雨的,真跟他丢不起那个人!”嘉怡说。

“丢人?——没面子?”明皓似有所悟,“家宝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

嘉怡眼前一亮:“真的,有可能!那次他妈妈上我们家,被我奶奶给数落了!是家宝把她推走的,他一定是觉得挺没面子的!——可是,咋消除他的心病啊?我们全家都没办法!我妈妈还说要找心理医生,可又怕伤他自尊。——真没辙了!”

“从艾老师以及张奶奶的事来看,家宝是个有责任心的孩子!咱们——能不能用责任心来绑架他?”明皓于“山重水复”之处似乎看到了“柳暗花明”。

第五十七章:运动会(一)

运动会开始啦!用宋丹丹的一句台词,那真是“红旗招展,锣鼓喧天”!学校还邀请了市领导、教育局的领导以及兄弟学校的领导光临开幕式。

检阅开始,伴随着鼓乐,高音喇叭里传来男女主持人悦耳的声音:

五月的春风,

吹绿了北国大地。

五月的校园,

早已是一片欢腾。

彩旗猎猎,

辉映着漫天云霞,

鼓乐阵阵,

是响起的号角——

激励着将士发起冲锋!

……

董立行也应邀身居主席台上。听到播音员慷慨激昂的话语,心里一震。

“这男声好像是明皓?”董立行问身边的施校长。

教育局郑局长说:“就是明皓老师。我们教育系统有什么大型的活动,播音主持也都是他!”

“语文老师,基本功还不错!——可他不是班主任吗?不需要在班级指挥?”董立行问。

施校长回答道:“他带的班级,学生的自制能力都很强。再说,他只负责开幕式检阅这一部分的前导词,后边的就由学生负责了,耽误不了班级的事情。”

……

广播里传来明皓更加振奋的声音:“一年八班代表队,正向大会主席台走来 ……”

“一年八班!——我儿子的班级!”董立行往前挪挪椅子,头都几乎探出桌子了。

“哎——?他们今天这身服装,昨天预检的时候怎么没穿?——可真够下功夫的!”胡校长疑惑地说。

八班的学生,一律是白色的水兵服饰,与满场的运动服、T恤衫相比,格外地抢眼。

董立行笑着说:“预检时穿上,就没惊喜了!——他们是瞒着明皓的。”

“能借到这些服装,一定是你们家文主任的功劳!我记得这是去年春晚,歌舞团的舞蹈服。”郑局长说。

……

广播里,明皓继续说:“……这是一支特别能战斗的队伍,是一支锐意进取、永不言败的队伍。我相信,在这次大会上,你们一定能创造佳绩、铸就辉煌!八班,加——油!”

队伍正接近主席台,董梓轩大声领喊:“一——二——三——四!”

八班全体学生立刻变作整齐的正步并齐声高喊:“一——二——三——四!发展体育运动,增强人民体质。文明守纪,勤奋进取,锐意探索,铸就辉煌!一、二、三、四!”

……

开幕式结束后,各班带回到各自的位置。

董梓轩一边换衣服一边问:“第一项就是百米预赛,谁去帮我们检录?拜托啦!”

“吴昊天已经去了!”李大奇说,“这家伙可积极啦!没见他这么兴奋过!”

张玉新站到班级的前面,招呼道:“大家都坐好!按组坐!各组负责自己区域内的卫生。无论是纪律还是卫生,咱们都不能丢分!谁被扣分,找谁算账,听清楚没?——尤其是,没有项目的同学,必须要坐住板凳,绝对保证出勤人数!——这可是咱们入学以来的第一次大型活动,老师信任咱们,让咱们完全自主组织,我们可不能掉链子!”

赵君翊又说:“我也说两句啊!没事的同学别忘了还得向大会投稿呢!咱们限定一个标准:每人每天不得少于三篇稿件!还得保证质量!你别弄个什么‘运动场上红旗飘,运动健儿逞英豪’这类的滥竽充数。咱可丢不起那人!”

“我刚想写这句!让你这一说,好像变脑残了!”韩萌萌把手里的稿纸揉成一团,扔到地上。

孙雨聪打了韩萌萌一下,说:“扔哪儿啦?想陷害我们组啊?”

韩萌萌急忙弯腰捡起来:“对不起!小声点,别让班长听到!”

团支书赵莹不放心女生的啦啦操表演,说:“大家都再检查一下,看有没有服装、道具准备不到位的?”

“书记,我——可能上不了!”倪娜守着一大堆零食,说。

“你怎么啦?”

“大姨妈来串门了。”

“那算个啥事啊?又不是让你下场去跑比赛!这点运动量,至于吗?”赵莹说。

……

说起练这个啦啦操,倪娜就是一肚子气。

原本她以为领操员是非她莫属。本来嘛!论相貌,她也算是百里挑一吧?而且,中考结束,她还专门到省城去进行了一段时间的模特兼礼仪的训练。论气质,论形体,谁能跟她倪娜相提并论哪?可就有那么多不开眼的智障,一窝蜂地起哄,非推举路嘉怡不可!她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仗着家里有钱,别人才高看她一眼?最可气的是,就连一向对她最友善的孙小哈,也没替她说一句话!

“哼!是金子还怕不发光?——练着瞧!”她这样想着,每天都努力做到尽善尽美。

可是,这些人眼睛都瞎了吗?还是一味地恭维路嘉怡!尤其是看到董梓轩围观时对路嘉怡那欣赏的眼光,她就恨不得冲过去,打他一个耳光!

前些时候,董梓轩在微信群里的话题《谈早恋》的一番话,她知道,那是董梓轩与她的分手告白。但,她心里就是不服气,也不服输!

……

“倪娜,你想好了?——确实不能上?”赵莹敲钟问响。

“练那么长时间了!你就上吧!不然,白练了!——再说,队形都固定了,你不上,空位谁补啊?”孙小哈劝道。

董梓轩、路嘉怡也听说了这边的情况,都过来了。

倪娜有些得意,拿着薯片优雅地吃着。

“倪娜,你要是真的身体坚持不住,我们不勉强。但是,这是集体活动,你再考虑……”路嘉怡说。

董梓轩看着倪娜爱答不理的样子,没等嘉怡把话说完,就叫道:“吴桐——!你不是一直跟着练了吗?你上!”他有对倪娜说,“把你的服装和道具都交给小小丫!”

倪娜拿着薯片的手抖了一下,脆脆的薯片碎了。

“啊——?不嫌我个子矮了?——哼!这回看谁还敢说我捣乱!”小小丫简直乐翻了,对倪娜说,“快!把衣服给我!”

倪娜坐在那里,使劲揉搓着食品包装袋,袋里的薯片瞬间变成碎屑。

“你到底上不上?”董梓轩逼问道。

“我不上——!”倪娜大声吼道。

小小丫能有机会上场,真是喜出望外:“那——你把服装给我,我好换上!”

“走吧,到教室——我给你脱下来!”

吴桐看看周围的气氛,觉察有点不太对劲,就说:“啊?你都穿上啦?——那就……还是你上吧?”

赵莹说:“小小丫,你就当是替你的姐姐们分忧了!——去换衣服吧!就这么决定了!”

倪娜的脸阴的能挤出水来!

……

这时,广播里传来通知:“下面将要进行的是学生组的一百米预赛以及主席团、教工组的一百米决赛。请参赛选手立刻进入场地!主席团成员请进入跑道!”

吴昊天检录回来,对董梓轩说:“咱们三个都检了。我是第一组,你是第三组……”

韩萌萌打断了吴昊天的话:“昊天,你妈来了!正往这边找呢!”

“坏了!她一定不能让我跑!咋办呢?”吴昊天有些手足无措。

赵君翊脱下自己的风衣,穿到昊天身上:“把风衣帽子扣上,她就认不出来了!”

董梓轩也说:“咱们这就进入场内!你就老实坐在那儿,那么多人,她咋辨认呐?”说着,拉着昊天跑进场内。

主席团的成员已经站到跑道上。董立行也被郑局长、施校长强拉着参加百米赛跑。

“爸,你也跑啊?你还行吗?”看到董立行站在跑道上,董梓轩领着甜甜过来了。

“瞧不起你老爸?”看到甜甜,董立行立刻笑逐颜开,“你怎么没上学啊?”

“我们昨天运动会,今天就放假了!——董爷爷,我给你加油!”

甜甜的话给董立行增添了动力:“好!有甜甜加油,爷爷争取拿第一!”说着,把口袋里的手机掏出来,“帮爷爷拿着!”

“跟我们比,你还用争取?”郑局长笑着说。

明皓也在起点的位置,下一组就是教工的比赛,他是当仁不让了。此时,他走到甜甜身边,和甜甜耳语了几句,甜甜就向终点跑去。明皓又走到发令员——体育组的巴老师跟前,低语了一句什么。

看到女儿已经到终点做好了准备,明皓示意巴老师。

“各就各位!预备——”“啪”的一声枪响,主席团成员跑了出去。

别看董立行五十多岁,但,毕竟是有运动基础,而且这些年,他也从未停止锻炼。况且,当年也是短跑健将啊,所以,在这一群人中,很快就脱颖而出。特别是当他看到孙女甜甜在终点拿着手机拍摄时,更是增添了无穷的力量。

董立行第一个冲到终点,把最后的施校长甩下近20米。第二个到达的是预备役三团的刘团长。

刘团长气喘吁吁地说:“不愧是当年的健将啊!真是宝刀不老!追不上你!”

“不行了,年岁不饶人啊!跑这几步都喘得上不来气了!”董立行走到甜甜身边,抱起甜甜。

“爷爷跑得怎么样?”

“爷爷真厉害!看,我都录下来了!——马上就该我爸爸跑了!我爸爸跑得也可快了!”甜甜打开手机视频给董立行看。

“那,咱们就在这儿等着,给爸爸也录下来!”

明皓已经进入跑道,在中间的位置。可是,董梓轩跑过来,硬把明皓拉到里边的第一跑道。

“这,怎么个意思啊?”原来站在这个跑道的杜涛,不明白怎么回事。

“杜老师,不好意思!麻烦你和皓哥换下跑道!”董梓轩又是鞠躬又是作揖地哀求。

“我换到哪儿都无所谓,再借我一条腿,我也跑不过他!可是为什么,他一定得占这条跑道呢?”杜涛问。

“是啊!为什么?”明皓也大惑不解。

“我没机会和你同时比赛啊!你在这个跑道,这样,我就可以挨着你的跑道,在里边和你一起跑。比一比,看咱俩谁跑得快!”董梓轩挑衅地说。

杜涛兴奋地说:“啊!这么回事!我——绝对支持!是需要有人来灭灭他的威风!”

大家也都跟着起哄道:“好!”

发令员巴老师说:“这是教工比赛,学生跟着,不好吧?”

杜涛说:“嗨!有啥不好的?教工比赛,本来就是个玩儿!再说,他在里边,又不占跑道!——我就想看着明皓被打败!”

“那——好吧!——各就各位!预备!”一声枪响,选手们冲了出去。

“爷爷,快看,我爸爸!——梓轩叔叔怎么也跟着一起跑啊?你说,他们俩,谁会第一?”甜甜指着明皓和梓轩说。

“他们俩谁第一呀?反正这一组肯定还是我儿子第一!”董立行一边录像一边说。

学校运动会,老师的比赛向来都引人关注,再加上学生挑战老师,就更加成为了全场的焦点。一时间,全场欢声雷动,尤其是八班,呐喊声、击鼓声、敲桌子的声音格外响亮。

董梓轩、明皓前后脚到达终点。全场的学生都兴奋地拍手庆贺,似乎是赢得比赛的不仅仅是董梓轩,而是全体学生。

甜甜不高兴了!撅着小嘴说:“爸爸,你咋不再使点劲儿?”

“没劲儿了!爸爸老了!”明皓气喘吁吁地说。

“那,爷爷比爸爸还老,爷爷还跑第一呢!”甜甜还是不高兴。

董立行抱起甜甜:“爷爷要跟爸爸比,爷爷也得不了第一!”

梓轩说:“甜甜,你说,是不是叔叔最厉害?”

“哼!等你老了,说不上还没我跑得快呢!”甜甜反击道。

“甜甜这反应可真快!比你小叔强多了!”董立行在甜甜的额头亲了一下。

“甜甜,多大了?还让抱着!”明皓对甜甜说。

董立行笑着说:“现在不抱,以后大了,想抱,人家也不让了!”

对董立行而言,今天实在是太幸福了!当他看到赛场上并驾齐驱、遥遥领先的两个儿子时,心里充满了自豪——太棒啦!而最让他动情的,是孙女甜甜在终点为他拍摄的瞬间!这种血脉亲情真的令人难以捉摸!在他到达终点的一刹那,赞美、恭维不绝于耳。但,这一切都打动不了他这个沙场老将。可是,看到甜甜的笑脸,他的心顿时就融化了!这就是天伦之乐,就像一坛封存多年的老酒,喝上一口,甘醇无比,那真是——五脏六腑都透着美!

……

董梓轩在场地中间突然发现了到处踅摸的昊天妈妈。

他对明皓说:“吴昊天他妈妈找来了!他第一组比赛,让他妈看见就糟了!肯定不会让他上的!”

第五十八章:运动会(二)

《明皓和他的学生们》第五十八章:运动会(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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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运动第会(三)

《明皓和他的学生们》第五十九章:运动会(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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