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1625 - xp1024.com
《明末1625》


第一章 序章


class="width">明朝天启五年,四川省蒲江县长滩湖边,一个19岁的少年被几个农夫从湖里捞了出来。这少年浓眉大眼、相貌端正、身体壮硕、肤色健康,然而他在水里闭气已久,已经魂归地府了。

旁边还有一个13岁的少年混身湿透,正在啼哭,却是这个淹死的少年拼死救到湖边的。农夫们大感惋惜,好好一个少年,却就这样死在湖中,何其可悲。

一个农夫还存了点侥幸,便将那死去的少年翻过去趴着,用力拍他后背。

这一拍,却见那明明已经没了呼吸的少年猛地吐出一口水,咳了两声,居然活了过来……

又有人穿越了!

郑晓路,今年十九岁,陕西人,就读于四川农业大学,他是个愤青,同时又被人称为川农流氓。父亲是个陕西贫农,母亲是个陕西贫农,姐姐也是个陕西贫农,这样一位贫农,在四川省雅安市的青衣江里,救了一个落水小孩,结果小孩救上去了,自己淹死掉了。

一睁眼,回到了明朝!

原本是救了个现代小孩,现在变成了救了个古代小孩,原来的名字叫郑晓路,现在的名字变成了郑小路。原本是个穷学生,现在变成了地主家的穷长工。

这穿越得憋屈啊,人家都是穿越成皇帝啥的,我怎么就穿成长工了呢?正在自怨自艾的郑晓路突然被小少爷郑俊材一把抓住,大声道:“小路哥,你救了我的性命,我要与你结拜为兄弟,我父亲也十分感激你,要认你为义子!你可愿意?”

废话,当地主家的少爷,当然比当地主家的长工强,郑晓路就这么摇身一变,成为了郑家的大少爷!

编者按:重写的第一章,字数砍成500字,省掉了五千字的铺垫,为了尽快开展情节,如需原版第一节的朋友,可以向我索要。



第二章 二小姐的马桶


class="width">想像中的丫鬟仆役,没有!

这郑家虽然是个乡绅小地主,但也真应了个“小”字,老爷子的老伴死了几年了,下面三位小姐,一位小少爷,,一个在家里打杂的郑婆婆,一个照顾少爷的云姐儿,然后就剩下八个长工,一家总共就这么十来口子人,真算不得豪门。~~~~不过这样的家倒也清爽,没那么多规矩,郑煜城虽然没考中过什么秀才举人一类的,但也是读过几本书的,彼有点气度,对家里的几个长工还算和善。

郑晓路现在成了少爷的义兄,老爷的义子,自然也不再叫他出去种地和养猪,原本他负责那几亩地,就分给另外几个长工种着。大小姐天天在绣花,二小姐天天在绣花,三小组天天在绣花,小少爷天天在老爷监督下读书,郑婆婆天天做家务,云姐儿天天跟着少爷后面护长护短,这么一下,郑晓路成闲人了。

这天中午,郑晓路坐在院子里,开始追思自己在现代的狗腿生涯。隔壁班的班花,有一次被自己堵在教学楼的过道里,郑晓路当时得意的笑,那班花听说过川农流氓的传说,吓得脸都白了。她长得眉清目秀,苗条纤细,本来是个极好的美人胚子,就是被郑晓路的痞气一吓,有点花容失色。郑晓路压得很近地对那班花说:“不错,很漂亮,就是鼻子有点塌!”

班花大怒,像对别的男生一样一指掐过去,又有点不敢,却见郑晓路围着她转了一圈,伸手撩了她一缕头发放在鼻子边闻了闻,又道:“呀,头发有点香,就是用的洗发液臭了点,把头发都搞臭了。”这下班花的脸都气绿了,她用全身力气向郑晓路大骂道:“你这个臭流氓,难怪你永远交不到女朋友。”郑晓路在她的大骂声中飘然而去,他在笑,但心里很不爽。他家太穷,不敢交女朋友,因此他伤害自己喜欢的每一个女人,让他们离自己而去,这是种无奈,也是种现实,无法逃避。

充满黑色幽默的回忆,突然被一个清脆的女声打断:“小路,你来一下。”郑晓路抬头,看到一个俊俏的女孩站在自己面前,她穿着一身干净整洁的布衣,衣服上绣有些小花,但并不俗气,一张脸很干净,充满了青春的活力,准确的来说,是郑晓路喜欢的类型。

“哦,二小姐!”郑晓路认得这是二小姐郑佳怡,今年17岁,按理儿自己现在已经是老爷的义子,19岁的自己显然应该是长兄,但这二小姐却并不叫他小路哥,而是只叫了个小路,郑晓路知道终究身份有别,就算人家真叫你小路哥,心里仍然只把你当个长工来看待。于是郑晓路也不托大,乖乖应了一句“二小姐”,就屁颠颠地跑了过去。

二小姐也没拿正眼瞧他,只是吩咐道:“柴房里的柴不够用,工人们又都出去种田了,郑婆婆交待要去砍些新的回来,不然今晚就没得烧了。”

郑晓路心里一阵懊恼,果然还是拿我当长工看的,这一缺人手,不还是得把我赶去做事吗?看来结义这东西,不靠谱。郑晓路有心发发痞气,但仔细想了想,这才穿来古代,人生地不熟的,万一被赶出家门,吃哪儿睡哪儿去?人在屋檐下啊!郑晓路在柴房捡了把柴刀,又找了一根捆柴的麻绳,摇摇晃晃地向山上行去。别看他是个现代穿越来的大学生,这砍柴的事小时候却没少做过。老家穷啊,父亲有时候忙不过来,也会叫他去砍柴,他三岁大就把山窝里跑了个遍,十来岁的时候就背着自己砍的柴禾满山乱跑了。真要砍柴,谁怕谁呀!

这明朝的自然,却还没有被破坏,满山都是大树,不象现代那会儿,山上稀稀拉拉,哪有几颗像样儿的树木。郑晓路知道,鲜活的大树是不能去砍的,一是难砍,二是砍回去那木头也烧不着,潮着呢。他只管选些枯树烂叶砍下来就成,也不嫌累,这回来古代之后就一直闲着,还真没什么事做,砍几颗树,活动一下手脚,也是个不错的活儿。

待天色稍晚,郑晓路已砍了老大一捆柴,拿麻绳扎成一垛儿,背在背上,那模样乡下把子味极浓,他倒也不怕丑,就这么背着一大捆柴,摇呀晃地走下山来,推开后院的门,就往柴房里走。<<>>便在这时,突然听到院子里正有争吵之声,郑晓路远远一瞥,却是小少爷郑俊材和二小姐郑佳怡吵了起来。郑晓路自知身份尴尬,也不便出去,当下就躲在柴房里,想等两位吵完了再出去。

却听到小少爷大怒着吼道:“谁敢叫我大哥去砍柴!”

二小姐冷笑回道:“便是你二姐我叫的,你却待怎地!”

小少爷怒道:“我大哥对我有救命之恩,怎么可叫他去做这等粗活!”

二小姐也不怕他,道:“不做粗活,难道来帮我绣花?诺大一个男人,整天坐在院子里发呆傻笑,这般下去,早晚变成和你一样的傻蛋。”

小少爷也不示弱,道:“便是闲在院子里又如何?大哥救我一命,我便让他闲一辈子,也当是还了这段恩义,难道我家就养不得一个闲人?”

二小姐冷笑道:“养恩人一辈子?说得好听,他是你养的么?这家里的粮食,可有一粒是你种回来的?便是你自己,也是被别人养着供着,爹爹惯着你整天游手好闲,却没来由又惯出一个来,是何道理。”

小少爷也冷笑道:“偏你就不是吃闲饭的?天天绣花朵儿难道也绣出了米来?”

二小姐身躯一摆,道:“这家业终是你的,却与我们女子有何干系,我早已满了嫁人的年龄,说不定转眼就被人提亲提了去,从此与郑家两不相干。待到爹爹仙去,看你这纨绔子弟怎么把这个家维持得下去。”

二小姐不再理会小少爷,径自甩手回自己闺房,一转头间,却见郑晓路在柴房门口探头探脑,显然是听到了这番对话。两人对视一眼,只觉都有点尴尬,不过二小姐终究女子性情,使得泼辣,对着郑晓路道:“便让你听到又何妨,你一个大男人,整日里游手好闲,不知羞么?”说完二小姐转身去了。只留下郑晓路与大少爷郑俊材面面相觑。

郑俊材见被郑晓路听到,只觉颜面扫地,生怕义兄一怒出走,他仅13岁,根本不懂如何安慰人,只感口干舌燥,不知道说什么好。

郑晓路却觉得很是释然,他走过去,轻轻拍拍了郑俊材的肩膀,笑道:“二小姐其实说得有理,我一个大男人,天天闲在这院子里,却是个什么事儿。兄弟你不要怪她!”郑晓路称呼郑佳怡二小姐,却不称呼郑俊材为少爷而称兄弟,他知道这孩子重情义,如果叫他少爷,定会伤到他的心。

郑俊材却是不依,他叫道:“今天叫你砍柴,明儿就又会叫你砍柴,这却不行,生生把我大哥当成长工看待了。我想个法子,让你永远不需要砍柴才好。”

郑晓路心里暗想,不叫我砍柴,难道就不会叫我去种田养猪么,你想个法子不让我砍柴有什么用,根本治标不治本。说起来自己在现代也一直砍材到读高中为止,那是因为家里装了沼气池,终于不再需要烧柴了。想到这里,郑晓路突然一拍脑门,大喜!沼气池,对啊,老子在四川农业大学读书时,不是学过沼气池的原理吗?那沼气池的材料就是人畜粪便,杂谷草材,这些东西在这中国古代农村,那真是要多少有多少,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我鼓捣一个出来,还真的永远不需要砍柴了。

当下郑晓路一把拉住郑俊材,笑道:“兄弟,我想到个好东西,可保我们家永远不再需要砍柴!”郑俊材大奇:“真有这样的办法?”

郑晓路笑道:“办法是有的,不过需要置买一些东西,这就要靠兄弟你了。”要造一个沼气池在现代需要水泥、导气管等等一系列的东西,在古代虽然没有水泥和塑料管,但自然有别的东西可以替代。郑晓路知道现代农村都还有很多老房子是使用粘土、米汤、石灰、砂子浇筑而成,虽然没有水池坚固,但气密性也是非常良好的。于是叫郑梭材拿出他的私房钱来,两人跑到村头,请了个泥瓦匠。

请好泥瓦匠师傅,郑晓路领着郑俊材和泥瓦匠,来到郑家大院的厨房后面,这里正好是块平地,旁边有一条小水沟连着长滩湖,真是个绝佳的挖沼气池的地方。郑晓路也不多说,自己拿了块儿瓦片,描了描,就在地上画了一块边长大约3米的正方形出来。然后拿个铁铲,领着泥瓦匠师傅就开始挖坑。郑俊材大惑不解,道:“大哥,我说你在这里挖个啥啊?这地下还能挖出柴来?莫不是大哥你发现了煤矿?咱家以后不烧柴了,改烧煤?可是,我家后院这里真有煤么?”(注:明朝允许民间挖煤,不犯法的。)

“嘿嘿,不是挖煤,反正是绝招儿,你等着看好戏吧!”郑晓路和泥瓦匠挖了半天,郑俊材人小无力,又是个娇生惯养的主儿,也帮不上什么忙,幸亏这地还不算太硬,又不是整块的大石头,所以挖得倒也顺利,到天将要黑的时候,两人就挖出了一个十立方米左右的大坑出来,郑晓路又在旁边挖出一垂直的小坑,两个坑的底部挖了一个横连的通道,使得两个坑成了一个“凹”字形。然后就吩咐那泥瓦匠师傅明天带点粘土、米汤、石灰、砂子来,将这“凹”形坑里的内壁糊一遍。

郑梭材还是看不明白,但那泥瓦匠师傅却是久干这类活儿的,已经猜到个大概,笑道:“郑家大少爷,你和郑小路哥儿是要挖个蓄水池,还是要挖个粪坑啊。可是水池和粪坑,干嘛要挖成凹字形,这种样式的,我可没见过。”

郑晓路心里大赞这泥瓦匠聪明,当下也不明说,只是道:“你猜得倒也有点谱,这便是一个水池,所以内壁一定要涂得结实,却是一点儿也不能漏水的。”

那泥瓦匠把胸口拍得啪啪响地道:“我郑师傅的名字,这村子里谁家不知道,我糊的水池,别说漏水,连气也漏不出来一丝!”郑晓路心里暗骂,这郑家村里十户倒有八户是姓郑的,人人都是郑师傅,当然都听过你名字。想归想,这话却是说不得,只叫郑师傅务必要多刷几层,漏不得一丝水气。

那郑师傅倒也不是个吹牛皮的,还真有几分本事,他先将粘土、石灰、砂子、米汤混在一起搅匀,然后均匀地涂抹在土坑的内壁,待风干了,又刷上一层,待风干了,再刷上一层,就这般反复刷了九层,这九层风干了再刷,却是足足花了五天时间,所幸天公作美,没有掉下半滴雨水来,不然这工程铁定要泡汤,待刷好了坑,郑俊材用几钱银子打发了郑师傅。

这几日里郑晓路自觉地天天去砍柴,那郑俊材仍然是不依,于是自靠奋勇,每天跟着郑晓路上山一起砍柴,但他娇生惯养,哪里会做砍柴这种粗活,反倒成了郑晓路的累赘。但他情真意切,郑晓路也不好推辞,便天天带着他一起玩儿。

过得几天,那坑里的涂层干得透了,郑晓路见沼气池的内壁已经过关,便拉着郑俊材,跑到谷仓里,把仓里压着的一大堆桔杆、稻草捧了出来,通通扔在了坑里。然后又跑进猪舍,铲了几大桶猪粪,也一古脑儿扔在坑里,想了想,还觉得不够。嘿嘿笑道:“我要去把家里的马桶都找来,把里面的屎尿都倒这坑里,但你几个姐姐的我却不方便去取,只好劳烦你了。”

郑俊材不知道他要搞什么,但小孩心性,只觉得好玩,当下学那郑师傅的拍着胸口道:“成,我去取来。还有什么需要的,只管说,我都去取来。”郑晓路心想,去取少女的马桶,这事已经难比上天,我哪还敢再让你去取什么来。心想这取马桶的黑锅让个小孩去背,也有点不好意思,于是拍着郑梭材的肩膀道:“这事作成,我保证你看到好玩的物事。”

两人分头行事,郑晓路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几个长工和老爷子的马桶给一桶一桶的拎了出来。但只听到后院里一阵鸡飞狗跳之声,那二小姐正拿了个鸡毛禅子,追着郑俊材满院子乱打,边打还边叫道:“你这坏胚子,到姐姐屋子里来搬什么物事?”郑俊材一边乱跑,一边大声辨道:“我这不是在帮你处理污物么?”二小姐一边追打,一边怒道:“这等物事,自有郑婆婆照料,要你这个鬼小子来处理什么?”郑俊材道:“我自取来有用,你追打我做甚。”

郑晓路听得摇头不止,赶紧脚底抹油,溜到屋外去了。在坑边等了良久,才见郑俊材一手提了一个马桶,一路小跑了过来,头上还粘着两根鸡毛。到了地方,他把马桶往地上一放,怒道:“我二姐真是麻烦,取她个马桶罢了,闹这么大干嘛。大姐和三姐却没这般难为。”原来他取来了大姐和三姐的马桶,二姐那一个却怎么也拿不到手。

郑晓路心里暗笑,嘴上却说:“你大姐和我同年,已有19岁,早已许了人家,虽然还没过门,但成熟稳重,自然不再介意马桶这种小事。你三姐今年才14岁,小丫头片子,啥也不懂,当然不管这马桶去向。只有你二姐年芳17岁,这女人嘛,到了她那般岁数,总是特别在乎这些乱七八遭的物事。”

两人把马桶里的粪便通通倒进坑里,郑晓路又挑了几担水来,也全都倒了进去,又拿了个平时里种菜用的粪扒,狠狠地搅了一阵,搞得臭不可闻。郑俊材捏着鼻子蹲在旁边,实在忍不住道:“大哥,你到底在搞什么,透露一点点给小弟吧,这个哑迷实在太大了。”

郑晓路眉毛飞扬,得意地道:“这事情现在还不好说,得等做完了你才明白,我说了你也听不懂的。”这有机物混合在一起,细菌分解有机物形成甲烷,这些东西讲出来,别说郑俊材是一个乡绅家的小孩,但换成文渊阁的大学士也听不懂啊。不到做成功那天,不可能有人知道他在做什么。

郑俊材傻了傻,道:“我说大哥啊,你这次昏迷之后变化可真大啊。以前你话很少,我还有点不喜欢你来着。想不到我落水你奋力来救,醒过来之后不但话多了,表情多起来了,这性子也开朗了许多,难不成阎罗殿上走了一圈,便会有些不同。”

郑晓路大笑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他搅好粪坑,然后在大的那个坑上纵横放了许多根竹梁,然后在竹梁上辅了一张草席,草席上又拿粘土石灰米汤刷了两层,又叫郑俊材去仓库找了几块猪皮来,蒙在上面,反反复复拿检查了几遍,确认不会漏气,这才作罢。

郑晓路拉起郑俊材,道:“兄弟,今天的活儿完了!”

郑俊材苦脸道:“就这样就完了?我还是不知道你要做什么。”

郑晓路笑道:“莫急莫急,一周之后自见分晓。”

这时正好有人来唤两人去吃饭,却是天天跟着郑俊材服侍他起居的云姐儿。这云姐儿岁数却也不大,只有18岁,比郑晓路小了一岁,看那模样,清纯秀丽,不过皮肤略略晒得比郑家三个小姐黑了一些,却是一个农家少女,自有一股亲切和淳朴的味道,郑晓路在后世家里很穷,对那些班花、校花有些自惭形秽,但对于这种农家少女,却是报着极大的亲近之意。他也不知道这云姐儿在家里究竟是个什么角色,说是丫鬟嘛,这个家哪里像是养得起丫鬟的大富人家。说是收养的孤儿嘛,却又不像只是个捡回来打杂干活的。便只知道这云姐儿天天守着郑俊材这小少爷,吃饭穿衣,事事过问,巨细无遗。

编者按:第二节完,三位小姐出场一个,另两个轻微介绍,以后慢慢详解。至于云姐儿嘛,只是随口提提。关于这沼气池,看官切莫拿技术数据来吓我,看过笑笑便可,这玩意在古代也不是做不成的,不过做起来难度是比较大,为了故事性,俺把它弄简单点,请各位科技人员不要挑我的刺才好。

www.



第三章 火井现世


class="width">又过了七八天,郑家小少爷都几乎快要忘了那臭烘烘的粪坑了,却见郑晓路嘻嘻哈哈地从院外走了进来,手上拿了个铁打的小圆管。

圆管的头顶比较大,上面还有很多小孔。不禁问道:“这是啥东西?”

郑晓路嘻笑道:“这便是以后要用来取代柴禾的东西啊。”原来郑晓路画了个图纸,然后跑到村头,找村头住的郑铁匠按着图纸打了一个铁制的火嘴,这东西是仿着后世的天然气灶的火嘴打制的,当然粗糙了许多,不过在这时代却也只能将就用着了。

郑俊材看了看这火嘴,却看不明白,奇道:“小路哥,我看这只是一块铁,别说取代柴禾了,便是一丁点儿也烧不起来啊。”

郑晓路哈哈一笑,又从屋外拖进来一根长长的铁管,这根铁管可来得不易,需要用一根钢棒做芯,将烧红的铁坯卷在钢棒上敲打,卷成铁管的样子。在敲打的过程中必须不断地取出钢芯,用水冷却,才能保证钢棒芯与铁皮不会融在一起,待将烧铁胚完全敲打成一个裹在铁棒上的铁皮卷时,抽出中间的钢芯,就变成一根铁管了。郑晓路原本以为明朝时代根本打造不出铁管,想不到民间匠人们早已懂得用这种笨方法打造出相当长的铁管了。并且铁匠还懂得将两根短铁管接成一根长铁管的方法,这些技术让郑晓路简直叹为观止。

郑晓路拿起那火嘴,将它接在铁管的一头,这铁管与火嘴却是同一个铁匠打造,自然天衣无缝,接在一起十分稳妥。郑晓路在接合处抹上些皂水,向铁管里用力吹气,丝毫见不到接口处有气泡吹出,只觉得十分满意。

郑晓路拉着郑俊材进了厨房,将那灶底下已经烧成炭块的柴禾通通掏了出来,然后将火嘴固定在下面,让那火嘴的高度距着锅底十厘米左右。然后在厨房的墙角上挖了一个洞,将铁管穿了出去,厨房的墙外刚好就是沼气池的位置。

此时距离那沼气池封好已经过了七八天,这古代的人畜粪便,杂质比起现代的来少得多,有机养更为丰富,郑晓路料定沼气池里已经产出了不少沼气。当下小心翼翼捂好口鼻,在池顶开了一个小洞,将铁管插了进去。然后赶紧用事先准备好的米汤等物将铁管周围密密地糊好。

郑俊材笑道:“大哥,你这铁管不是把臭气往厨房里送吗?还正对着锅底冲臭气,小心回头郑婆婆看到,不把你一顿好骂,我还以为这家里就我和三姐爱胡闹,想不到你也是个胡闹的主。”

郑晓路这些天已经和郑俊材极是熟悉了,发现这小子着实不错,虽然比自己小了六岁,但古代的孩子却比现代的孩子早熟,郑晓路感觉就像是和自己低年级的学弟一般自在,于是言语方面也随便了许多,把自己在现代的那套子流氓劲又慢慢的养了出来,郑晓路笑道:“马上就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安好铁管,两人又回到厨房里。郑晓路点了个火折子,放在火嘴前面,然后慢慢旋开了火嘴旁边的气阀。说实在的,郑晓路心里也不是很有底子,毕竟古代的这些玩意儿气密性都不比得现代,沼气池里养出来的沼气实在是剧毒之物,人如果吸入过量,是会要命的。因此每做一个步骤,郑晓路都非常小心地检查气密性,每一个环节都用石灰米汤动物油脂一类的东西反复涂抹。现在终于到了关键的时候,由不得他心里有点患得患失。

却不料气阀一打开,那火嘴里丝丝地向外冲出一大股气来,原来沼气池捂得太久,里面气压已经非常之高,郑晓路又将气密性做得极好,沼气竟是丝毫泄露不出来,沼气池已经涨得快要暴炸。如今气阀一开,沼气自然顺着铁管就向外直冒。郑晓路手上一抖,火折子碰着冲出来的沼气,顿时轰地一声冲出一大股火苗。

郑俊材吓得哇地一下向后就倒,郑晓路却早有思想准备,手上轻轻一旋,将那气阀关得小了点,然后轻轻地旋转着气阀,终于将火苗调节到了一个适度的大小。<<>>

这时郑俊材已经缓过神来,他仔细一看,大喜道:“嘿,这玩意真烧得起来。”郑晓路牵着他的手去摸着气阀,笑道:“你扭这个开关,就可以调节火苗的大小。”郑俊材随手扭了一下,用力过大,那火苗又窜得老高,赶紧又反扭了一下。待着熟悉了,却觉得甚是好玩。他少年心性,只觉发现了天大的玩具,而且这东西也有自己出力,大喜,怪叫一声就往前院跑去。

“爹、大姐、二姐、三姐、云姐儿、郑婆婆……”赶快来看啊,我和小路哥弄出一个会烧的铁块来啦,哈哈,我们家可以不用砍柴啦!”郑俊材一路怪叫着,把前院弄得一片鸡飞狗跳。

不一会儿,一家老小全被郑俊材半拉半拽地弄了来。大多数人都是听郑俊材说得新鲜,主动过来看看乐子的,唯有二小姐郑佳怡不情不愿地跟在后面。三小姐郑佳盈跑在最前面,她今年14岁,只比郑俊材大了一岁多,也还是少年心性,听说有玩具可看,当然跑得比谁都快。平日里总被两个姐姐堵在闺房里学习刺绣,难得有个机会跑出来疯上一疯。这三小姐长得倒是水灵,一双大眼睛,两根羊角辫,一身花布衣洗得干干净净的,可惜的是岁数太小,身子才刚刚开始发育,还没抽条,因此看上去就不免有些稚气,还说不上是个美人。

大小姐郑佳忻平时最是爱惜三妹,见郑佳盈跑得飞快,心中着紧,也就紧跟在后面。这郑佳忻和郑晓路同年,都是快满20岁的人了,她是郑煜城的大女儿,从小受的管教最是严厉,书也读得很多,知书达礼,很是有些气质,老夫人死后,她就成了这个家半个女主人,又磨练出许多成熟稳重来。郑佳忻早已许了人家,却是邻村一个乡绅李氏的长子,原定在17岁那年过门,无奈几年前因为满州人攻打辽东,朝廷四处招地方军投入辽东战场,那李氏长子原是川军中一名校官,便也随军出征去了,这一去就是数年,音迅全无,生死不知。

三小姐率先跑进了厨房,正好看到郑晓路在摆弄那个气阀,小丫头凑过头去,盯着那火嘴百思不得其解,这玩意怎么可能烧起来呢?小丫头也不懂事,便胡乱伸手去摸,但那火嘴本是铁物,通体烧得滚烫,哪能用手摸的。郑晓路大惊,赶紧将三小姐向怀里一抱,向后就跳。这一跳原本不打紧,不料大小姐郑佳忻却在此时刚好钻进厨房来,她见三小姐去摸火苗,也是大惊,正好身子向前一扑。

这一退一扑,却是刚好撞到了一起,郑晓路只觉得全身一软,后背似是触到了两团什么柔软的物事,紧跟着两只手臂圈了过来,却是大小姐扑到了郑晓路背上,她被郑晓路向后一撞,怕要摔倒,本能地双手一抱,却是将郑晓路抱了个满怀。场面顿时极为诡异,郑晓路抱着三小姐,大小姐却抱着郑晓路,极为不伦不类。

两人一惊,那大小姐的脸瞬时就红到了耳朵根上,她赶紧将郑晓路向前一推,猛地向后退了几步,要责怪郑晓路几句,却又知他是无心,因此作声不得。郑晓路却毕竟来自现代,又在大学里当了好几年的流氓,那脸皮可就厚多了,郑晓路像个没事的人一样,将三小姐轻轻放下来,在她耳边道:“三小姐,那东西烫着呢,别乱摸哦!”说完了才慢吞吞转过来对着大小姐郑佳忻,只见大小姐此时脸红如血,原本温柔秀丽的脸上惊色未退。

郑晓路心中暗想,这些古代女人也真是的,不就撞了一下嘛,用得着这样嘛?呃,不过嘛,古代女人不带胸罩的,这后背的触感,软绵绵的,真是受用。郑晓路虽然痞气,但来到古代之后一直夹着尾巴在做人,此时也不敢把痞气放了出来,只好正色道:“咦,大小姐,刚刚我撞到你的背了,真是抱歉。”

郑佳忻心中暗气,却明明是你撞了我的胸,现在却故意说成背。正待分说,突然见郑晓路不停的眨着眼睛,正在对自己使眼色呢。原来此时郑老爷子走了进来,正奇怪地看着大小姐脸上的红霞。大小姐见到父亲来了,顿时明白了郑晓路的意思,赶紧顺着话头接道:“下次走路小心则个,撞到我的背还不打紧,撞坏了我爹却怎生是好!”

郑煜城听两人一说,只当不打紧,也就不在追问,一家人也就都走到灶前,却见着那火嘴上的火苗,正烧得欢快,众人都啧啧称奇。郑晓路关了气阀,熄了明火。然后从怎么开气,怎么点火,怎么调节火苗大小,一一讲解了一遍。

那负责做家务的郑婆婆听完,顿时眉开眼笑:“我老婆子这样可省心啦,这下烧起饭菜来,却比平时方便了不知道多少倍。”郑晓路凑趣道:“烧这东西可干净呢,还不会有烟灰到处乱飞,免得迷了你老人家的眼睛。”

一般大小姐也有点开心地道:“以后熬汤什么的,也不怕有烟灰飞入汤中了,省了许多麻烦。”郑俊材便拉了每一个人,依次说道:“这东西是我和大哥造出来的,厉害吧!看我们多厉害。”

老爷子郑煜城却是个读书人,便想要知道这火究竟自哪里来。郑俊材自告奋勇,拉着自己的老爹就把挖井、倒粪、牵铁管等一系列动作说了个清清楚楚。老爷子跟着儿子和义子,转到屋子后面,看着那盖得严严实实的沼气池,思索了半天。突然道:“难道,这个就是故老相传的火井?”

郑俊材道:“爹,孩儿只听说过水井,却哪里有什么火井?”

郑煜城怒道:“你个逆子,便只一味不学无术。《易经》里有提到过泽中有火,便是说有一种火是由水泽里产生。《汉书郊把志》里有记载,祠天封苑火井于鸿门!便是说汉代曾经发现过火井,还为火井专门建了一座庙。”郑煜城又仔细想了想,似乎是记忆有些不大清楚了,终于想到了什么,又道:“宋代李昉的《太平御览》中有记录说——春秋潜潭曰,巴火从井出,有贤士从民间起。这是说的火井出现,民间就会出现大贤士啊!”

郑晓路一边听老爷子讲解,一边心中大赞这老爷子不愧是读书人,虽然说的东西完全不对,但引经据典的,颇有点像那回事,这火井一说,虽然和沼气池差了十万八千多里,比孙悟空一个跟斗还要远,但是却不失为一个很好的解释,自己完全可以大加利用,省得以后浪费口水。

郑晓路当即打蛇随杆上,笑道:“老爷真是愽学,这便是一口火井,小路前些天无意中发现,便想了个办法将火井之火取到厨房里来应用。”

老爷子颇为高兴,笑道:“做得好,做得好,这火井乃是吉兆,意指为有贤人现世,偏偏从我们家墙后长出,难道我们家就要出个贤人不成?”老爷子说到这里,便拿那老眼去看自己小儿子郑俊材,心里琢磨着,自己垂垂老也,当然不可能是贤人现世。家里别的就只有一堆女人和长工,那些都不是成为贤人的材料,难道这贤人现世,便是着落在我的独子身上么?祖宗开眼啊,到我这辈,终于又要养出个可以做官的儿子么?老爷子却是将郑晓路忘了,这也难怪,郑晓路从小当成长工养大,又没教过他读书识字,老爷子自然不会将他拿来考量。

老爷子想到这里,心里一急,虽然屋后出了火井吉兆,但这小儿子太过顽劣,书却没读进去几本,照这样发展下去,到手的贤人莫不要飞走了。当下老手一伸,揪住了郑俊材的耳朵,大声道:“臭崽子,快给我回屋里去,把我刚才提到的三本书抄上一遍!”

郑俊材一听大急:“爹啊,你刚才提过哪三本书来着?我一转头就忘了啊!”

这一下老爷子气坏了,提着郑俊材的耳朵就往院子里走,边走还边骂道:“《易经》、《汉书郊把志》、《太平御览》,记清楚了没有?小云,你快去准备笔墨,今天这兔崽子不抄完谁也不准让他吃饭。”云姐儿在一旁应了一声,便跟着两人走了。

这边大小姐脸上犹有桃红,看来胸部和郑晓路亲密接触的余波还没消退,她一把抱起三小姐,飞也似的走了。郑婆婆自去烧饭,对着那火嘴啧啧称奇,场间便只剩下了二小姐郑佳怡。

此时郑晓路已经对这个家渐渐有些适应,虽然仍然不敢放出痞气,但对上几位家人,胆子却大多了,想起前些天二小姐嘲弄自己的事,不由得向她笑道:“二小姐,从明天开始,我不用砍柴了吧?”

郑佳怡一张清秀的脸庞上不见半分表情,她盯了郑晓路几眼,却似看个陌生人一般,半响才道:“这火井可能持久?”郑晓路笑道:“每过两三天加一次猪粪人粪,便可保几十年使用。”郑佳怡又道:“那这猪粪人粪,总得有人来加吧,砍柴确实不必做了,但这加粪一事,却是舍你其谁?”

郑晓路一听,心中顿时大怒,好你个小娘皮,变得方儿来耍我啊!说到底仍然是看不起我。只觉得胸中一口恶气升腾而上,一股隐藏得极久的痞气冲顶而出,郑晓路嘿嘿一笑,道:“便是让我倒粪也无不可,但二小姐的马桶,却不让人碰触,我又怎么加得。不如请二小姐自己每日清晨,提着自己的出恭之物,来这里给火井加加料如何?”

二小姐到底是古代少女,脸皮薄,被他这一句挤兑得不轻,而且言语中提到少女出恭之物,实在是大大的不妥,不由得郑佳怡大怒,一挥手转身就走。郑晓路还是不依不饶,一伸手拉住了二小姐的布衣袖子,戏声道:“装什么大家小姐,还不是穿着一身粗布衣服,也就一村姑模样。我兄弟郑俊材穿着一身丝绸衣服,气宇轩昂,也不见得像你这般拿腔拿调,给人脸色。”

不料这话一说,平日倔强好强,冷漠不待见人的二小姐却是眼圈一红,怒道:“你在这家里也有十年了,难道不知道这个家本不富裕,便只郑俊材是个人物,他有资格吃好的,穿好的。我三姐妹穿布衣,吃粗饭,省吃检用,便是要供他读书成材,却不料他天天闲玩,又要生生再养一闲人出来。你若真本事,却不要来难为我这等妇道人家,自已多干点活儿!我转眼被人提了亲娶了去,自与这个家再无关联,却不想见父亲去了之后小弟变成街边讨饭之人!”二小姐说完这几句,却是泪如雨下,便似受了十足的委屈。

郑晓路本在生气,但听了她这番话一说,却双手一抖,心尖剧痛了起来。他在后世的老家里也有一个姐姐,但家境贫寒,只供得起一个人读书,姐姐毅然放弃了学业,支持他这个弟弟报考大学。这等恩情虽然郑晓路嘴上未曾答谢过半句,但内心深处早已发誓定要让姐姐幸福百倍。

此时听郑佳怡一说,只觉得此中情形,与自己何其相似。唯一的不同,就是现在这个郑家在古代算不得贫穷之家罢了。他仔细一想,家中除了老爷子和郑俊材穿的是丝绸衣服,三位小姐竟然都是布衣。这虽然有点重男轻女的味道,但仍然不乏三位姐姐都将好的东西让给小弟的心意在里面。

郑晓路想通此节,顿时觉得这二小姐不那么讨厌了,甚至让自己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扯了扯二小姐衣袖,却是仍然不放二小姐走,轻声道:“二小姐,我前些天被水一淹,这脑子有些糊涂了,你能把这个家里的情况,详细地讲给我听一遍吗?”

编者按:三位小姐我都在这一节进行了小小的交待,另外,该来的也要来了,看官莫急,且看郑晓路开始发家!我还是那句话,万事都要讲个合理性,穿越者不可能一开始就天下无敌,要无敌,需要一个催化剂,这个催化得合情合理,得丝丝入扣,不然就真的成了纯YY了。有细心的读者朋友可能以前就注意到过了,我写到二小姐和三小姐出场的时候,都是说的她们穿的布衣,不信你翻回前面章节看看。呵呵!

另,火井之说,其实指的是古代人偶尔发现的天然气,这玩意不太靠谱,时现时不现。古人觉得井中发火是为吉兆,因此发现火井就在那里盖一座庙宇。后来因为迷信相传,但认为火井出现之地,必然会有贤人降世,越吹越玄。



第四章 惊闻童养媳


class="width">二小姐被郑晓路扯着衣袖,拉到屋后,两人坐在一草垛上,便将这家里的情况细细道来。-====-原来郑家靠着祖上出了一位六品翰林院侍读,积下了五十亩田产和这间大院。但百年来,子孙后代竟然无一人再考中科举为官,祖上积上的财产便日渐消耗,到了郑煜城这一代,家中已不富裕,但郑煜城老爷子为人好面子,硬生生的还把这个家当成乡绅之家铺排着。非要给儿子弄一身丝绸衣服穿着,也不让儿子务农,定要他读书赶考,三个女儿也一律不准做农活或者织布,只准在家绣花。那五十亩田地就靠七八个长工耕种,所幸的是,这七八个长工已经是祖孙三代在郑家做工,对郑家倒也算得忠心,每年上交些粮食,却也能让一家人维持下去。

但家道中落本是不争之事实,老母亲去世之后,这家里帐务交给大小姐郑佳忻负责,大小姐看着家里为数不多的钱粮,心中只觉焦燥。她与二小姐感情极好,这帐务的困难自然要找自己的好姐妹商量,因此二小姐也对家里的情况知之甚详。

郑晓路又问起云姐儿究竟是个什么人,二小姐却没好气地告诉他,原来郑煜城虽然好面子,但终究知道家里情况不甚好,生怕儿子将来娶不到合适的老婆,没人照顾,也没人继承香火。于是在郑俊材还只有几岁大时,就买了柳家村一贫户的女儿柳云,要她从小和郑俊材一起长大,照顾郑俊材起居,将来便是要嫁给郑俊材当媳妇的。

郑晓路大惊道:“这不就是童养媳吗?”他爱看鲁迅先生的文章,对鲁迅先生笔下那悲惨的童养媳自然是同情非常,听说云姐儿是个童养媳,不由大吃一惊。

却听二小姐苦笑道:“便是童养媳了,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别说贫户,便是富户,也有主动把女儿送与别家当童养媳。因为女儿养大了终究是别人的,还得赔上一套嫁妆,不如趁着她还小,早早送了与人,便省了许多麻烦。”二小姐说得悲苦,声音便越发低了:“父亲便只疼大姐与小弟,如果不是他好面子,我与三妹也早被送与别家了。”

郑晓路的脑袋一阵天旋地转,他只道自己穿回明朝地主乡绅之家,混混日子倒也安稳,却不料这家情况如此岌岌可危。明朝妇女地位如此低下,实在让人心痛心疼。要说自己在后世,被学校里的女人们天天白眼,便以为天下的女人都是看不起自己的,初见这二小姐对自己的态度,但当她是把自己看作低人一等,却不料这二小姐却与自己在后世的性格颇有些相像,郑晓路有点自卑,便在学校里乱搞一通,弄得人见人厌。这二小姐自卑起来,便是将气往同龄的男孩身上出。

郑晓路原本拉着二小姐的衣袖,此时却一翻掌握住了她的手,认真道:“二妹莫恼,先前我不知这些情况,不知者不罪。从明儿起,我定当努力,保管教郑家衣实无忧。”他此时不再恼二小姐无礼,便不再故意用二小姐这种称呼来拉远两人关系,改口叫了二妹,只觉得这二小姐与自己竟是极为投缘,而她省吃俭用供小弟读书一说,更让自己感觉亲切,便将在后世对姐姐的那一份感情,寄托在郑佳怡的身上。

郑佳怡却是双脸飞红,将手用力一甩,道:“你要努力便努力好了,拉着我手做甚,虽说现在父亲认了你为义子,我俩有个兄妹关系,但你还真当我们是亲兄妹不成?拉拉扯扯成何体统。”她掩了脸,飞快地跑了。

郑晓路此时心中浊气已出,只觉非常畅快,暗暗寻思道:“既然如此,我就要学别的穿越大侠们一番了,不说封候拜相,但至少要保这郑家富贵荣华一番,全了郑俊材对我的兄弟情义,也要救这郑家三位小姐于火炉之中。”

郑晓路开始搜肠刮肚,想看看自己都会些啥东西!做肥皂,呃,自己似乎化学不咋样。做玻璃,呃,自己还是化学不大好。做纺纱机,呃,好像自己不是学工程技术的啊。靠诗词,别扯了,现在都明朝了,还有几句诗可以让自己抄袭的。靠熟知历史去给名人当狗头军师,别扯了,自己连现在这个“天启五年”究竟是哪一年,皇帝是哪个都搞不清楚……想了半天,郑晓路居然没想出来可以做点什么,顿时英雄气短,懊恼无比。

第二天一早,小少爷郑俊材在老爷子的监督下,正在院子里读着四书五经,却见家里的长工们收拾着农具,正要下地干活。此时正是扬春三月,农忙时节,今年的水稻就快要播种了,长工们正要去整地养田,只见郑晓路跟着长工们,也要去下地。郑俊材大叫道:“大哥,你要去做什么?”

郑晓路笑道:“昨天夜里,我想了些新点子,现在正要出去看看。你且读好书,等我看好了再来与你细说。”

郑俊材从火井一事上知道,他这认来的大哥做事情喜欢神神秘秘的做,要有了结果才会让你知道他在干什么,因此郑俊材也就不再问,假意在那儿读书,心里却在想些捉鱼掏鸟之事。

郑晓路随在几个长工身后,便上得山边来,这四川地界,除了成都周围有片儿平地,其余的地方全是山坡,没一块儿平的,因此郑家的五十亩田地其实都分布在长滩湖旁边的小山坡上,一层一层的环叠着。这些田地大都是水田,这扬春三月,长工们便要把这水田梳理好,翻好土,换好水,将那杂草害虫清理干净,然后便等四月可以播种插秧,细心照料,等到八月才可收获。

郑晓路看他们在那儿挖着水田,突然心中一动,拉过一个长工问道:“我们这郑家村靠着长滩湖,村里定有许多养鱼打鱼的鱼户吧?”这长工笑道:“可不是,村里鱼户就有好几家,鱼塘里草鱼、鲤鱼、鲶鱼……啥鱼都有。”郑晓路问道:“我们郑家咋没有鱼塘呢?”那长工笑道:“我们家世代务农的,靠的是土地,却是没人懂养鱼!小路,你这次真淹傻啦?这些事你不是很清楚吗?”

郑晓路耸耸肩道:“这次淹了一下,好多事情记不得了。”说完他也不再闹腾,就坐在旁边看这些长工整田,此时农业极为原始,郑家又没有水牛,田地全靠人耕,七八个长工忙了一整天,但只翻好十亩地,然后开渠放了污水,又挑了清水来养在田里。郑晓路坐在田边,看着清水缓缓注入田地,突然一拍脑门,有了!这一田清水,光是种水稻多可惜,在后世,谁家的稻田里不养点鱼、泥鳅、螃蟹什么的,我就给它来个稻田养鱼!

当天夜里,郑晓路随着长工们回到家,便把郑俊材拉到自己的小屋里,笑道:“兄弟,这次我打算玩玩养鱼。”郑俊材摸了摸他的头,笑道:“大哥,你别是真的淹傻了吧?我们家里没人会养鱼啊。再说,家里也没鱼塘,却到哪里养鱼去?难不成养在这长滩湖里?”郑晓路本打算玩一招稻田养鱼,此时一听郑俊材的笑话,又想到一个点子,顿时大喜,笑道:“嘿嘿,兄弟,你倒是说对了,我打算在稻田里养点鱼,再弄点鱼养在长滩湖里。”

郑俊材摇摇头道:“稻田里怎么能养鱼,别把稻子给吃坏了。长滩湖里也养不了鱼啊,这长滩湖这么大,里面又何需你去养鱼,本就有网也网不尽的大鱼,但湖深不知其底,哪里说网就网得上来。”

郑晓路笑道:“我却自有妙方,你若信我,便需像那火井一样,拿出你的私房钱来,咱们去鼓捣一番,自然又有新乐子可寻。”

郑俊材一听,二话不说地道:“便是性命也是大哥给的,私房钱算啥,我去统统取来。”说着就向自己房里跑去。郑晓路见他仗义,不由摇头苦笑道:“难怪你二姐要为你担心,但是我这等闲人,随便开了个头,你便肯把钱全部给人,以后不上别人的当才怪。”

第二天,郑晓路拿到了一包碎银,却是郑俊材的全部零花钱,也亏得郑俊材是郑家独子,才有这么多的零花钱可用,要是换了大小姐、二小姐、三小姐,却拿不出这许多银钱来供他支使了。拿了这包钱,郑晓路跑到村里一个鱼户那里,买了上百条成年的大鲤鱼。拿大盆子分几次搬运到山坡上的水田边,每亩地里放了几十条。

他在四川农业大学时,专门学过淡水养殖,对这淡水养鱼非常熟悉,还在学校里亲手管理过一处试验鱼塘。这稻田养鱼,有个很重要的条件就是柳杉枝,幸运的是这种树在长滩湖旁边的小山上就大片大片的长着。郑晓路叫了几个长工帮忙,花了一上午,砍了几大捆柳杉枝,扔在水田里面,这还好是在明朝,要是在现代,乱砍乱伐,他郑晓路只怕要吃牢饭。长工们对他这一串动作大是不满,好不容易整好的水田,却扔几十条鱼进去,末了还扔些树枝,这还要不要种水稻啊!但如今郑晓路已被老爷子认成了义子,身份上有些不同,长工们也只得随他胡闹,心想,到了播种插秧的时节,把这些树枝和鱼捞出来扔掉便是。

第二天一早,春光柔和,阳光明媚,长滩湖上微风拂波,却是个极美的好日子,温柔的阳光清清静静地照在水田上,郑晓路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水田边,看着自己买来的大鲤鱼们在水底里追逐嬉戏。这三月的阳光天,正是鲤鱼们产卵受精的日子,非常重要,雄鱼追着雌鱼,最后在柳杉枝里产下受精卵,便可造出大批鱼苗来。

正安静看着,却见平时足不出户的二小姐郑佳怡,牵着三小姐郑佳盈的手,后面还跟着小少爷郑俊材,一溜儿都跑上了山坡来。郑晓路还没开口,二小姐已经伸出手道:“拿来!”

“拿什么来?”郑晓路不解道。

“把小弟的钱还来!”郑佳怡怒道。

“呃,还不回来了,这不都变成鱼了么。”郑晓路摊手道。

郑佳怡大怒:“我道你昨日哪有这么多钱去买鱼,回家一问小弟,才知道你讹了他的钱去买,整日里游手好闲倒也罢了,干么还花些银钱买没用的物事回来。弄坏了水田,却让我们家怎生是好?”郑佳怡说着说着眼圈就红,掉下泪来道:“我欲叫大姐来主持公道,大姐却又不肯,说什么家业今后都是小弟的,便应该由着小弟高兴,这么高兴下去,转明天莫把三妹拿去卖掉换钱才好。”

郑晓路听着凄婉,也不和她生气,细声解释道:“我拿了这钱却不是胡闹的,准备养些鱼出来,也为家里添些用度。”

郑佳怡却是不依:“养鱼,你会养鱼么?我们家哪一个会养鱼?这鱼又有养在水田里的么?似你这般搞法,却不是拿钱往水里扔?”

郑晓路一想,这可麻烦了,要怎么解释才行呢?难不成我给她说,我来自几百年后,学淡水养殖,这话一说,只怕就要抓我去看医生了。苦思半响,不知道如何开口。

郑佳怡见他不开口,只道他心虚,却又把话放柔了道:“你前些天被水淹了,这头脑有些不清楚,也没什么紧要。我们便把这些鱼都捞起来,好言好语找那鱼户退了,也能折回些银钱。”

郑晓路听到被水淹,突然脑中一醒,对啊,这古人迷信,要让他们信我,最好的办法莫过于瞎掰。心念一转,一个妙计已上心头,道:“我本不欲说给人听,但我们几个现在也是兄妹了,我便把这事说与你们知晓,却切莫告诉旁人。”

郑晓路假意左右扫了一眼,看了看有没有人在旁边,但这农村山坡,一望十里,哪有半个人影,于是将声音放得阴森林地道:“前些天我落入水中,但觉周身沉重,不一会儿就来到一座宫殿,那里鬼气森森,原来竟是阎罗殿。我只道已死,不料阎罗王看了我两眼,却说我额头尚有灵光,不是该死之人,定是生死薄写错了。”

郑佳怡、郑佳盈、郑俊材听到这几句,齐齐“啊”的一声,大为惊恐。

郑晓路却不管他们惊骇,只管瞎掰道:“阎王爷送我回阳间时,就赐了我一个神通,叫鬼眼通天之术,能识火井、见吉凶、观风水,端的能预见不少妙事。那厨房后的火井,就是我开鬼眼通天之术找到的。”

郑佳怡等又是一声惊叹,这种事原本决计不可能相信,但古人迷信,那日郑小路确实是真的死了,在被郑晓路灵魂附身之前,早已没了气息,七八个长工都亲眼所见,因此他能活过来本就是一件骇人之事,之后马上又建了个奇怪的火井。除了解释为有通天之鬼眼,还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说得别人信服。

三人无意之中向后退了一步,都感觉到有点害怕。郑佳怡是姐姐,见两个弟妹都退到她身后,自己反倒有点不好意思,于是硬着头皮问道:“那你弄鱼在这水田里,也是阎王爷的指示?”

郑晓路故意装成神秘样子道:“正是,阎王爷托梦叫我用鬼眼看这水田,说这水田里如果养鱼,必有所获,因此我就拿了兄弟的钱来弄些鱼在这里,想看出来阎王爷究竟是什么意思。”

郑佳怡本是怒极,但被郑晓路这么一吓,她是17岁花样少女,哪听得什么鬼呀阎王一类的话,怪叫一声,拉了弟妹就走,边走还边道:“以后切莫来这水田边,沾了鬼气可不得了。”郑俊材终究是个男孩,却不太怕,只是被二姐拉了,不得不走,他边走边回头,向着郑晓路大声道:“大哥放心,姐姐那边我自去解释,你好好看这水田,看看可有什么宝贝出来。”

郑晓路见他们三个走远,松了口气,不再理会,又专心看起他的鱼来。就在他们说话这会儿,雌鱼被雄鱼追得累了,就躲在柳杉枝下产卵,那雄鱼追进枝底,自然就给鱼卵受了精。然后鱼卵就会粘在柳杉枝上,待过几天,将之拿出水田,晒晒太阳洒洒水,用温暖的阳光将鱼卵催生,然后再次放回水田,就能造出成千上万的鱼苗来。

见大功将成,郑晓路也不闲着,现在水田养鱼的条件基本造就,接下来他得想想怎么在长滩湖里养鱼了,鲤鱼十分能生,暴一次卵就是成千上万的鱼苗,养在五十亩水田里,那是绝对不够地方的,始终有一部份鱼得养在别的地方,郑家又没有鱼塘,只能养在这长滩湖里了。

但这长滩湖极大,据自己后世的知识,长滩湖水面宽达三千多亩,水深30米,郑俊材说得对,就算你不向里面投鱼苗,里面的鱼也够你网一辈子的,真要养进去了,又怎么捞出来?

郑晓路却早已胸有成竹,淡水养殖,哥熟得不能再熟,这长滩湖里水草丰茂,水质清新,含氧量极高,又没有什么化工污染。用来搞“网箱养鱼”再合适不过了,并且自己在大学时曾搞过试验,成功养活过好大几箱鱼,现在信手拈来,那还不容易。

编者按:明朝时童养媳非常常见,更因为重男轻女,富户将女孩直接送给别人,以省下嫁妆钱,此事确为事实,不需要置疑,并且这种事情非常多,绝非作者故意杜撰。有些穷人家为了攀附富户,便会接手富户送出的女儿,当作童养媳养大,等儿子成年,便令童养媳与儿子圆房,只需摆几桌酒,就算办了婚事。而且明朝一夫可以多妻,童养媳并不会妨碍男人自由恋爱,如果男人另有所爱,只要经济允许,便再娶回家中,将童养媳当作仆妇使唤便可。由此可见女子地位低下,即使出生在富庶之家,女人的命运也极为悲惨。

另,稻田养鱼其实自古就有,但只流行于浙江,古代中国信息极不流通,浙江人稻田养鱼,四川人却并不懂得。四川一直到一九八几年,都没有象样的鱼类产殖能力,主要靠着捕捉自然长大的鱼为食。直到四川大力发展养鱼业,才有所改观。

再另,在明朝,地主如果没有两三百亩地的话,靠着雇工种田,自己不劳作,那生活比一个只有二十几亩地的自耕农生活还要困难。

清朝顺治年间,有个叫唐甄的知县,革职后流寓到吴江定居。在随后的三十年中,他写成《潜书》,记录了他的所见、所闻、所遇、所思。《潜书》的历史价值很高,历来被史家所推崇。他在吴江薄有田产,正好是40亩地。按建国初期的标准,够得上评为地主。唐知县每年可收租41石,其中上缴给国家的田赋、加耗、加解以及其他诸项费用为23石。年岁大熟时可余18石,够其一家六口半之用;半熟时则纳税后无余剩,若遇灾年只能“典物以纳”了。这虽然是清朝的事,但与明朝末年的情况相去不远。

因此,本书中拥有50亩田地的郑家,其实只是一个很惨的地主,算不上富裕,完全是吃的祖宗的老本。



第五章 捉弄二小姐


class="width">第二天,郑晓路又跑到一户在长滩湖里网鱼的人家,拿出点碎银,买了几张那户人家不用的旧鱼网,他虽然给郑佳怡说钱都花光了买鱼了,其实买百条鱼哪用得了多少银子,郑俊材给他的一包碎银此时还剩下小半包。

几张破鱼网也不值几个钱,这银子在明朝极为耐用,一两银子可以换一贯钱,这一贯就是1000个铜板,郑晓路读多了穿越书,以为银子便要十万两、百万两、千万两才算多,到了这时才知道,1个铜板在当时就可以买1个烧饼,一两银子就是1000个烧饼,如果换成现在5角钱一个烧饼的价格来计算,1000个烧饼就是500块钱。郑晓路手里的一包碎银现在还剩下三四两,却是极大的一笔钱了。

他将那几张破鱼网拖回家里,又上山砍了一颗大树,将木材劈成结实的木棍,然后钉成一个一个的立方体框,然后便将鱼网撕开,选那些没破的网面,接装到方框上。这一番动作却极为费时,弄得郑晓路满头大汗。

从早弄到晚,郑晓路便只弄了两个网箱出来,但这网箱的构造完全来自现代,虽然看上去结构简单,却非常扎实耐用。

他在家里鼓捣,自然就引来了一大堆家人,郑老爷子看了两眼没看出名堂,就自持身份,退回屋里喝茶去了。大小姐温婉稳重,但只叫他小心不要弄伤了手,也回了屋里。二小姐郑佳怡却牵着三小姐郑佳盈,一直在旁边看着。直到他做出网箱来,郑佳怡才嘲笑道:“看你弄了半天,我还当是啥,却原来是个鱼框!”原来这乡下早有人做出类似的东西,但却比较小,通常只有面盆大小,是用来从鱼塘里捞鱼的。郑晓路做的网箱却有五六平米宽,郑佳怡笑道:“你这么大个鱼框,便是要举起来也困难,怎么用来捞鱼?莫叫鱼儿把你捞了去。”

郑晓路此时已经习惯了郑佳怡时不时的嘲笑,也嬉皮笑脸地应道:“你又怎知这是个鱼框?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

这句话本是玩笑话,在后世郑晓路也经常用来调笑班上的女同学。却不料这郑佳怡原本就自卑女儿身,最是忌讳这等言语,一听这话,顿时大怒,甩手就走。郑晓路一时反应不过来,却不知道她在发什么脾气,等到醒悟过来,不由得连声叹气。

那三小姐郑佳盈却没走,她才14岁,正是贪玩年龄,看着这大框,却觉得有趣,伸手抓着郑晓路的袖子边摇边道:“小路哥,这大框究竟是做什么的呀?”郑晓路笑道:“这是用来养鱼的。”

郑佳盈瞪大眼睛奇道:“你骗人,这框装着鱼网,根本不能装水,怎么养鱼?”郑晓路随手将郑佳盈抱起来,向天上扔去,待落下来时接稳了放在地上,笑道:“过几天小路哥把框都做好了,你就知道啦。”

他这一抱一扔,本是亲昵动作,在后世再正常不过,14岁的小女孩在他看来就如孩童,抱起来扔一扔原本没有什么邪念在里面。却忘了这明朝14岁的小女孩出嫁的都有了,郑佳盈虽然稚嫩,却早已有了男女心防,被这么个大男人一抱,顿时气都喘不过来,待得落了地,早已听不见郑晓路在说什么,一声大哭,转身也跑得不见了影儿。

郑晓路这才反应过来,心里苦笑道:“刚气跑了个郑佳怡,这里又吓跑一个郑佳盈。我这现代流氓才回古代,难道又要被安上流氓的称号了?”

果然,没过多久,就见郑佳怡气冲冲地又跑了过来,身后跟着怯生生的郑佳盈。郑晓路心想,这个情形,难不成就是猥琐了小萝莉,被人家家长找上门来了?

郑佳怡一到,就指着郑晓路的鼻子大骂道:“好你个臭流氓,我刚一转身,你就非礼我三妹!”

郑晓路双手一撒道:“我没非礼她啊,只是抱着她向天上扔了扔,这个……就好像抱着邻家幼儿逗逗乐子罢了,实在不是非礼。”

郑佳怡大怒:“邻家幼儿?你可知邻家的姑娘14岁都已嫁人了。幼儿?哼哼!心术不正,却来使在我三妹身上。



郑晓路瞥了宵郑佳盈,那孩子发育实在慢了点,都14岁了,胸部却还平平,面相也还是个娃娃脸,都说古人早熟,但这郑佳盈不知道是不是被姐姐们宠得坏了,哪有半点早熟的样子。和大小姐郑佳忻那婀娜的身材比起来,真是天下和地下的分别。他想到这里,不由得想起厨房里和大小姐前胸贴后背的那一撞,一丝口水竟然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他这一副猪哥相顿时惹得二小姐大怒:“还敢说我三妹是幼儿?你干嘛看着她流口水,你说啊,你干嘛看着他流口水,你这流氓、登徒子、淫贼……”她骂了半响,却见郑晓路半点反应也没有,嘴角挂着口水,神游物外,不知道想什么龌龊事情。

郑佳怡这一怒简直不可收拾,她与大小姐的温柔怯弱不同,脾气中带着点儿叛逆和不甘,火暴了许多,这脾气才是正宗的川妹子脾气。见郑晓路不理她,顿时扬起手,呼地一个巴掌就打了过来。

而郑晓路此时正想着大少姐胸前两团柔软,便是口水都忘了擦去,哪注意到一个巴掌飞了过来,只听得啪的一声,那一巴掌结结实实扇在了郑晓路的左脸上,不消一刻,五根鲜红的指印就显了出来。

郑晓路顿时被打醒,赶紧醒了醒神,才想起来自己目前大大不妙。二小姐打了一巴掌还不出气,甩了甩发麻的右手,又抡起左掌,一巴掌打了过来。这一次郑晓路却不让她打着了,一伸手便把郑佳怡的左手捉住。郑佳怡发力回扯,郑晓路死命拉住,两人便似拔河一般,在那里拉拉扯扯了起来。

不消一会儿,郑佳怡就弄得浑身香汗,气喘吁吁。她的气力哪有郑晓路大,更何况少女清白之躯,那手掌被一男人抓着,便没发力,她的身子就软了一半。两人拉扯了几回合,郑佳怡就全身酸软,差点被拖到郑晓路的怀里去。

此时郑晓路大占上风,正在得意,突然眼角瞥到,郑俊材拉着老爷子急匆匆地从屋子里出来,原来郑俊材一早就在旁边,见二姐和大哥争持起来,赶紧回屋去搬老爷子。郑晓路一见老爷子出来,心念电转,在后世时练就的那身痞气顿时又上了心头。

他猛地一下将郑佳怡的手放开,郑佳怡此时正发力回拖,怎料对手却突然放松。她一下子力气使用空处,收势不住,向后倒载出几步,心下大怒,立即又一个箭步迈上前,抡起手臂,又一个耳光向郑晓路扇来。却见郑晓路不闪不避,也不招架,脸上摆着个恭敬的表情,眼光里却诸般嘲弄地看着她。

“却又在弄什么鬼,看我不好好教训你这家伙!”郑佳怡见他不躲,也不多想,手上加力挥来。

却听别旁边一声怒喝:“住手!”却是郑老爷子刚刚赶到。

郑佳怡被老爷子一吼,心里一惊,那手臂自然就放了下来,赶紧转过头去道:“爹爹来得正好,这郑晓路非礼三妹,又来调戏于我,定当给他一阵好打。”

老爷子却怒道:“非礼三妹?刚才俊材已给我说过了,小路与佳盈玩些游戏,却哪里是什么非礼。调戏你?我看到他脸上老大一个巴掌印,你这里打他,他不敢还手,恭恭敬敬站着让你打耳光,却哪里有胆子来调戏于你!你敢欺我老眼昏花?”

郑佳怡大惊,这怎么一下子就变成这般形势了?她赶紧辩解道:“爹爹,你刚才没来之前,他还拖着女儿手不肯放开,现在这样子却全是装的。”

郑老爷子大怒:“装!小路我从小养大,他木纳少言,最是老实。要说装哭装笑,这家里便只有你最是擅长!”这郑老爷子为人极是重男轻女,他自认了郑晓路为义子之后,便将他当成半个儿子来看待,这半个儿子的份量,在心底里却是完全超过了女儿了。不过这也难怪郑煜城,别说明朝了,就在现代,这种事情在农村也不少见。毕竟女儿一旦嫁出去,就完全不是自家人了,哪里有半个儿子来得可靠。

郑晓路打蛇随棍上,假意劝道:“老爷,哦,义父,唉,爹爹,这事原本不怪二妹,我确实和三妹嬉戏得过头了。”他一句话里换了三次称呼,便将那关系立即套近了三层。

郑老爷子怒道:“有什么过头不过头,哥哥与妹妹玩耍,哪有这许多讲究。”老爷子伸手指着郑佳怡,命令道:“去,回屋里去,把《女四书》给我抄十遍,没抄完不准吃饭睡觉。”郑佳怡大哭,三小姐郑佳盈见二姐吃了冤枉,赶紧走出来,正待帮姐姐辩解两句,却见老爷子的手也指了过来,道:“你这丫头,怎可去挑拨兄姐,你也给我回屋去,抄《女四书》五遍,没抄完不准吃饭睡觉。”郑佳盈吓了一跳,不敢辩解,两个少女一起大哭,牵了手自回屋里抄书去了。

郑晓路阴了二小姐一把,正自得意,却没想到老爷子处事如此不公,不但重罚郑佳怡,却把郑佳盈都卷了进去。见二女哭着去了,心下也颇为不忍。有心帮衬几句,又不知道如何下口。

郑老爷子却和颜悦色地对郑晓路道:“唉,都怪她们母亲去得早,老夫膝下三个女儿,便只有大女儿得了母亲教导,懂得知书达礼。这后面两个女儿,都失了大方。你现在是他们的大哥,以后需得对她们多加管教才是。”

郑晓路点了点头,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原以为自己只是个外人,因此以前一直对二小姐诸般忍让,没想到这老爷子的胳膊却是向外拐的。这古代和现代,真的是太多的不同。

当天夜里,郑晓路睡在床上,却满脑子都是郑佳怡哭泣的样子,怎么也挥之不去。她本极美,又值青春年华,那张清秀的脸上满是朝气,虽然脾气有点怪,但在郑晓路看来,比起现代那些刁蛮女生好了不知道多少。郑晓路惹哭过不少女生,那都是他发流氓脾气惹出来的,现代女生的哭,他看得惯了,就像歌词里说的“只因你看惯我的泪痕,对你再不震撼,看见了都不痛心”。但这郑佳怡的眼泪,他却是看一次伤一次,说不出的难受。难道是在这种女性弱势的世界里,自己便见不得女人哭了?郑晓路感觉自己的举动就像在女人的伤口上再撒了一把盐,是有点太残忍了吧。

他翻身起床,走到院子里。

此时明月当空,虽然是三月天,月亮却很漂亮,满天星斗织出银河,饱满而美丽的苍穹。有微风过,吹得院子内外的树木发出轻微的沙沙声。郑晓路长长地吐了口浊气,想把那种罪恶感挥了去,却见后院透出隐隐的烛光。

郑晓路静悄悄地走向后院,那烛光却是从郑佳怡闺房里透出来的,窗纸上映出个人影,是她的影子,正磨着墨。郑晓路实在忍不住,便靠到窗前,轻轻地敲了敲窗栏。

窗户“呀”地一声推开了,“是三妹吗?”郑佳怡伸出头来轻声问道。

“是我!”郑晓路生怕吓着了她,轻轻说道。

却见郑佳怡蹙起了眉头道:“怎会是你,你来做甚,看我的笑话么?”

郑晓路就着窗口看进去,窗边放着一张方桌,桌上点着烛台,旁边一个砚台,一只毛笔,桌面上散落着许多宣纸,上面写着小字。原来二小姐仍在抄着《女四书》。那《女四书》颇长,老爷罚她抄十遍,不抄完不准吃饭睡觉,这时已是半夜,二小姐却仍然在抄着书。三小姐只罚了五遍,却已抄完入睡了。

郑晓路猛地伸手,从窗口伸进去一捞,却从桌上捞了一张纸出来,借着灯火就看。这捞来的纸上,却正好抄着《女四书》中《女论语》的第一篇:立身。

凡为女子,先学立身,立身之法,惟务清贞。

清则身洁,贞则身荣。行莫回头,语莫掀唇。

坐莫动膝,立莫摇裙。喜莫大笑,怒莫高声。

内外各处,男女异群。莫窥外壁,莫出外庭。

男非眷属,莫与通名。女非善淑,莫与相亲。

立身端正,方可为人。

这些字是用繁体写成,所幸郑晓路在后世经常看港台节目,繁体字却不是障碍,轻轻松松就把这篇东西看了一遍。看完之后,只觉一股凉气从背后升起,直冲脑门。这却是什么狗屁东西,如果遵守着这玩意儿做人,不活也罢。

郑晓路见桌上还有一大堆宣纸,心道,莫非这些纸上统统都是这种东西?便又伸手,抄过一张来,定睛一看,却是《女论语》的第七篇:事夫。

女子出嫁,夫主为亲。前生缘分,今世婚姻。

将夫比天,其义匪轻,夫刚妻柔,恩爱相因。

居家相待,敬重如宾。夫有言语,侧耳详听,

夫有恶事,劝谏谆谆。莫学愚妇,惹祸临身。

夫若外出,须记途程。黄昏未返,瞻望相寻,

停灯温饭,等候敲门,莫学懒妇,先自安身。

夫如有病,终日劳心。多方问药,遍处求神。

百般治疗,愿得长生。莫学蠢妇,全不忧心。

夫若发怒,不可生嗔。退身相让,忍气低声。

莫学泼妇,斗闹频频。粗线细葛,熨贴缝纫。

莫教寒冷,冻损夫身。家常茶饭,供待殷勤。

莫教饥渴,瘦瘠苦辛,同甘同苦,同富同贫。

死同葬穴,生共衣衾。能依此语,和乐琴瑟。

如此之女,贤德声闻。

看完这篇,郑晓路已是怒极,这、这、这,这究竟是何玩意儿!心中大怒,嘴上却不由自主地低声骂道:“这什么狗屁《女四书》,这却让人怎么能活?”

郑佳怡本恼他乱拿自己东西,但见他在认真看字,却吃了一惊,这郑小路在自家已有10年,老爷子却没教过他读书识字,如今怎么看得懂自己抄的《女四书》?不由奇道:“你怎么会识字?”

郑晓路正在大怒,便顺口应道:“我不光识得,还知道这上面写的全是狗屁,狗屁不通!”

郑佳怡听他大骂,却是不依,伸手将那宣纸夺回道:“这是唐代才女宋氏姐妹所写的,说得极为在理,我等女子当引为明戒,怎么又成了狗屁了?你休得胡言乱语。”

郑晓路本待再骂,突然一醒,是了,这明朝时的女子,便是读着这等东西长大,你要说这东西是狗屁,难道给她讲讲女权主义,男女平等?讲那些玩意儿别人不会当你是在帮她,反而会认为你是在害她。

郑晓路长长叹了口气,却不再骂了,心中对这郑佳怡的同情又增加了半分,再也不想和她斗气。便道:“把砚台递出来吧,我帮你磨墨,你只管一心抄书,早些抄完了也好早些入睡。”

郑佳怡却不卖这面子给他,冷道:“现在却又来装好人了?白日里欺辱我时,唯恐不更狠些。”

郑晓路也不解释,又从窗口伸手手去,把砚台拿了出来,捧在手上磨起墨来。此时月光温柔,就罩在郑晓路身上,郑佳怡看他低头不语,只顾磨墨,便也知道他不存坏心,确实是来帮忙的,于是就退回桌边,安安心心抄起书来。这也亏了是在明朝,如果在现代,你阴了一个女人,想人家这么快就不记恨你,却是不可能的事。但古代女子地位极低,虽然被这男人气了个半死,但一转眼,看你微微示好,便将那些过节都揭过了。

编者按:《女四书》由四本书汇集而成,分别是《女诫》、《女论语》、《内训》、《女范捷录》,其中《女论语》共有十几篇,为了精签,我就不全部弄出来给大家看了,总之这玩意儿就是个束缚封建女人思想的东西,确实有些夸张。但在那个年代,却让所有女人深信不疑,这是时代的局限,怪不得人家。

至于银子问题,在明末,一两白银大约能折算成现在的人民币500-1000元,是非常硬通的货币,普通贫户家里根本拿不出银子,只有一些铜钱可用。能拿出点银子来用的,不是商人,就是地主,或者是富农。某些穿越大侠们出手就是百两银子,千两银子的,实在是吓死个人。

www.



第六章 赌鱼


class="width">两人一个磨墨,一个抄书,却是各自想着心事,也不交谈。

过了许久,才听到郑佳怡叹了口气道:“大哥,我便叫你一声大哥好了,却盼你对得起这大哥的称呼。小弟本就顽皮不知轻重,你却和着他一起胡闹,拿了许多银钱去弄些乱七八遭的东西,以后莫要害了小弟才好。”

郑晓路心中一动,寻思道:“我本想像沼气池一样,做出结果再拿出来见人,但郑佳怡一门心思为小弟担心,我却不方便再瞒着她行事,稻田养鱼和网箱养鱼,都不是短时间能见到成效的,起码也是半年以后才能看到好处,不如就说给她听,安了她的心也好。”

郑晓路心思即定,便背靠着墙壁坐了下来,轻声道:“二妹,还记得我给你说阎王爷托梦的事吗?”郑佳怡嗯了一声算是应了。郑晓路道:“阎王爷不光给我开了眼,还教了我读书识字,养鱼耕种之法。我这番回到阳间,便是要报答老爷子养育之恩的,定要教郑家富贵一番。”

“当真?”郑佳怡抄书的手不由一抖。

“当真!”郑晓路认真道:“其实我已经不是以前的郑小路了,这次活转,感觉自己就像变了一个人,我胸中学问万千,岂只是开火井、养点鱼就能用尽。二妹你相信我,我定叫郑家衣食无忧,定叫小弟享福一世。”郑晓路倒还真不是胡说,他这次穿越,把郑小路变成了郑晓路,确确实实是变了一个人。

郑佳怡却已信了一半了,这古人迷信,什么东西只要向神啊鬼的身上一扯,便先唬了人一半。她又道:“阎王爷教的水田里养鱼,真的能成?不会把稻苗啃坏吗?”郑晓路轻轻一笑道:“阎王爷大人却来骗你这个凡人做什么,他说成,就一定成的。你给我半年时间,只要半年,我定让你看到阎王爷教我的手段。”

郑佳怡听他这般说,突然站了起来,便从怀里摸出一只玉钗,递出窗口来道:“我却没小弟那般有钱,这只玉钗,是娘亲留给我的嫁妆,若我嫁了人,这玉钗却成别人家的物事,如今不妨给了你拿去弄那养鱼,如果有成,也能保小弟衣食无忧。”

郑晓路猛地站了起来,他原本背墙而坐,此时起身一转,隔了窗户与郑佳怡打了个照面。便见烛光下一只纤纤玉手,拿着一根透体碧绿的玉钗,柔弱无力的立在那里。这古代女人,怎么如此让人揪心!郑晓路伸出手去,也不管什么男女授授不亲什么的,便把郑佳怡的手捧在两手心里,将那玉钗狠狠地塞回她的手中。他双眼落在郑佳怡袖口上,那布衣袖上绣了一朵小花,针角细密,远看时极是漂亮,但此时近看,才发现这朵花原是绣在一个破口上面,可见她身上衣服,也定是缝缝补补,那一身绣花,却不知道有多少处是为了好看,有多少处是为了遮掩。

郑晓路只觉双眼微热,喉头有些哽咽,低声道:“以前苦了你,但以后有大哥在,便不再教你三姐妹操心,明年春暖花开之前,必叫你换上新衣。”他转身便走,不想让郑佳怡看到自己心中酸楚。但回到屋子,却不知不觉发现自己双颊都是眼泪。此时他心思已经飞回后世,姐姐那无微不至的关怀就似在眼前,想起自己淹死青衣江中,老父与家姐定然伤心欲绝,郑晓路忍不住唏嘘不已。

次日一早,郑晓路便似发了疯般地工作,昨日里一整天他才弄好两个网箱,但这天他只用了半天就做好三个,又用了一下午,便将网箱总数弄成了十个。弄好之后,他便将网箱泡在水池里,在水池里撒了几把盐,却是给网箱消毒。

待网箱用盐水泡了一天,他便将之捞起,放在太阳下晒干,然后又放入盐水中浸泡,如此几次。郑晓路估摸着水田里的产下的鱼卵也应该有些日子了,于是拉了几个长工,走上来山,便将水田里的柳杉枝通通捞起。此时柳杉枝上附满了鱼卵,看上去非常扎眼。

一个长工奇怪:“小路,这些鱼卵应该让他们留在水里孵化成小鱼啊,你把它们捞起来做什么?”

郑晓路笑道:“若是任由这些鱼卵留在水田里,便会被各种东西吃掉,还没来得及孵化,便要损失大半,存活率是极低的。~~~~我把它们捞起来,便是要保证鱼卵能够大量的孵化。”

长工们纷纷摇头,哪里肯信,鱼离了水就要死,这鱼卵离了水,自然也是要死的,哪有捞起来孵化的道理。

郑晓路也不解释,这现代的生物科学,岂是解释就能让这些长工信服的。众人将柳杉枝拿回大院里,郑晓路在枝上洒些水,保持鱼卵的湿润,然后将这些柳杉枝辅开来晒太阳。村里的鱼户听长工们说起这事,也觉新鲜,一起来看。便看到郑晓路每过一阵子,就在枝上洒水,保持着鱼卵的水份。

一个姓郑的鱼户笑道:“郑小哥,你这法子怕是不成,我养鱼都四十年了,没见过你这么弄的,要是把鱼卵都晒死了,你到哪里哭去。”郑晓路却笑道:“我这法子却是阎王爷亲自传授的,定比你们的土法子要强。”

鱼户不服道:“便是阎王爷传的又如何?阎王爷管人生死,却管不到养鱼,你莫欺我。”

郑晓路笑道:“便与你打个赌,如果我这法子能成,而且出的鱼苗比你的法子多。你便送我一张鱼网如何?”

那郑鱼户也道:“好!如果你这方法不成,便将你水田里的百尾大鱼都输给我,免得你糟蹋了这么上好的成鱼。”那鱼户只道赢定了,心中大喜,笑嘻嘻地回家去了。

一边躲着的郑俊材和郑佳怡却跑了出来,郑佳怡担心道:“你这法子是不是真的成啊?如果输了,却不是血本无归?”她说着,便又要伸手去怀里摸那玉钗。郑晓路却向郑俊材笑道:“兄弟,过个几天,准备好向家里搬鱼网吧。”他这洒水晒鱼卵的办法,在现代叫做淋水孵化法,是最简单,也在古代最实用的孵鱼苗方法,根本不可能失败。

三天之后,郑晓路围着那柳杉枝左看右看,但见到许多的鱼卵上都能看到一个小黑点了,这个黑点其实就是小鱼的眼睛,此时已经可以透过鱼卵看到。这就证明鱼卵通过阳光的照射,生长发育得非常健康。郑晓路带着长工,又来到水田边,将田里的百条大鱼都捞了起来,移到一个小水池里,然后便将柳杉枝都放回了水田。

又过了几天,那郑鱼户却找上了门来,进门就笑道:“郑小哥,我是来看你那法子成不成的。”郑晓路见他走来,心知肚明,人家是来看笑话的,还顺便想讨走我那百条大鲤鱼。当下也不多言,便大声道:“也好,今天正好是日子了,我们就一同去看看水田,且看我的法子究竟成不成。”那郑俊材和郑佳怡也很关心,便牵了郑佳盈的手,三姐弟也一起来看热闹。

几人走出门来,却见郑家大院外面站了密密麻麻好大一堆子人,什么村头的泥瓦匠郑师傅,打铁的郑铁匠,撑船的郑小二……反正一眼望去,郑家村里倒有一大半的人都在这里。原来那郑鱼户却是怕郑晓路赌输了懒帐,郑家又是大户人家,到时候讨不到彩头。便将这赌约悄悄地漏露了出去,小小郑家村,倒是人人都知道有这么一个赌,乡农的生活本就无聊,见有热闹可看,便一鼓脑儿的都来了。

郑晓路这人在后世却有个特点,人越多越起劲,这换成四川话来说,就叫“人来疯!”,没人来不发疯,人来多了就发疯。他一看这架势,顿时知道是郑鱼户玩的小把戏,心下暗笑,于是对着门面的人群高声道:“乡亲们,想必我和郑鱼户打赌的事,你们都知道啦!”

众人一阵哄笑,便有那撑船的郑小二笑道:“郑哥儿,别说你是挖了十年的地,便是你打娘胎起就开始养鱼,也没人家郑鱼户养得久啊。人家祖祖孙孙在这长滩湖边养鱼打鱼,却是百年的传统了,你和人家赌个啥啊,早早认了输,把那百尾大鱼让了给他,我等也好早些回去干活。”

郑晓路也不说狠话,只是笑道:“是输是赢,上得山,到我水田边一看就知。”当下领了众人,便向上山坡上的水田行来。郑佳怡心里紧张,便紧跟在郑晓路后面,一只手牵着郑佳盈,另一只手竟然拽着郑晓路的衣衫角。郑俊材倒是不怕,他小小孩童,心中没什么钱财概念,输赢全不放在心上,便似那不是自己的钱一般。

一村人都上得山来,那山路狭窄,田梗本就泥泞,便少不得推推挤挤,好不狼狈。又加上七嘴八舌,说东道西,闹闹哄哄的,好不容易来到郑家的水田边。村民们倒是没事,但郑佳怡从小被当成小姐养着,这种情形还是第一次碰上,走得非常辛苦。几次险些滑进了道旁的水田里,都是郑晓路伸手扶住。

待着村人站在郑家的水田边,仔细向里面一看,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只见那水田里密密麻麻,都是鱼苗,成群结队,往来穿梭,哪里数得清楚。不时有人惊呼道:“哎呀,这片水田里也全是鱼苗。”又有惊呼:“哎呀,这片田里也全是。”“不得了,每片水田里都有数不清的鱼苗啊!”……

郑晓路心中暗算,自己买了百尾鲤鱼,雌雄各半,雌鱼也不是每只都要产卵,便算成只有30条雌鱼产了卵,每条鲤鱼一次产卵就是20万粒以上。自己用的淋水孵化法在现代一般能保证50%以上的孵化率,在这古代,设备差点,方法烂点,也能保证至少20%以上的孵化率,再加上一些偶发状况。这么算来,自己这水田里就应该有至少200万只鱼苗。这数字在自己这个现代人看来,也没啥了不起,哪个卖鱼苗的农民不是以百万和千万为基数在搞养殖的?但在这古代,尤其是水产业极不发达的四川,鱼户们都是任由鲤鱼自然孵化,那鱼卵连1%的孵化率都不到。因此这些古人哪见过这种数不清的鱼苗游来游去的场景,只是吓也吓死了去。

那郑鱼户看着满田的鱼苗,也是吓得不清,他祖祖辈辈养鱼,何曾见过这等奇景,忍不住双膝一软,就跪倒在了水田前面,大声呼道:“莫不是龙王显灵,否则哪有如此多的鱼苗出世?”

郑晓路心中暗骂,龙王显你个头,老子的鱼苗养殖技术却又和龙王有什么鸟关系。何况这种淋水孵化法在明朝的沿海地带早已普及,只是通信不发达,还没有流入四川而已,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么?真要稀奇的,应该是老子接下来搞的网箱养鱼才对,这种养鱼方法就不是明朝有的东西了,直到近现代才被发明出来呢。

众人看到了结果,那八卦的心思也就淡了,村民们便三三两两下山回家,郑俊材一把扯了那郑鱼户,便要去他家中取鱼网。郑鱼户却不肯就走,转身跑到郑晓路面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声道:“郑小哥,那鱼网你只管取去,我小老头给你跪下了,你便将这孵化鱼苗之法传授给我吧,我家世代养鱼,却不知这等贤法,若我学了这贤法去,列祖列宗也感你大德。”

郑晓路一听这话,心中却犯起难来,这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是后世的人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哪有随便教人的道理,便是自己,也是花了父亲的辛苦钱,害得姐姐失去了上学的机会,才能有机会读大学,断不可能因为这老头儿一跪就教了给他。郑晓路在那儿思索,郑鱼户却不肯依,只是拼命求肯。

郑晓路转念一想,自己这法儿终究简单,就算不教人,人家看得几遍,自然也就会了,却没有什么藏私的必要,何不利用这个,让这郑鱼户帮自己打理鱼苗,这样可以省了自己的时间,花更多的心力去研究另外的致富门路。

当下郑晓路假装为难,低声道:“你以为这方法是谁教我的?”那郑鱼户茫然摇头。旁边的郑佳怡却插嘴道:“这方法是小路哥上次淹水,掉下阴曹地府,阎王爷老人家亲自传授的。你妄言要学,却是不要命了?”那郑鱼户大惊,差一点就吓得要屁滚尿流。口口喃喃道:“怎生是好,怎生是好,郑小哥救我!”这郑家村人人都知道郑晓路曾被水淹,明明已经死了却突然活了过来,因此一听是阎王爷教的方法,竟然顿时就信了。

郑晓路心中暗暗摇头,这封建迷信害人啊。嘴上却假意道:“你也别怕,阎王爷虽然说这方法不准外传,但却没禁止别人自学。”那郑鱼户一听,有戏,大喜,一把抱住郑晓路的大腿,只是不肯松开。

郑晓路道:“那便这样吧,今年的鱼苗都孵化好了,我也没法教你。你且帮着我养鱼,我还有阎王爷教我的稻田养鱼、网箱养鱼两大妙法,你若肯一心一意辅助我养鱼,这两种妙法你自然可以自学了去,阎王爷他老人家见是你自己学的,不是我教的,定然不会为难你。今年你帮我帮得踏实,明天开春鱼苗孵化之季,我便将这孵化鱼苗的方法一步一步又做给你看,你若自学会了,却也不是我教的。”

郑鱼户一听大喜,这可不就是学徒制度嘛,在古代你要拜个师傅,便当那师傅的学徒,帮忙干上几年的活儿,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虽然郑鱼户年龄已大,拜个毛头小伙子做师傅有些不妥,但郑晓路并没叫他拜师,也就没有丢了面子。只帮干一年的活儿,就让自己学技术,却比那些要徒弟帮自己到死才允许徒弟出师的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当下郑鱼户欢天喜地拉了郑俊材就走,说是要把鱼网给他,郑佳怡见小弟年幼,一个人哪里搬得动一张鱼网,便叫三妹郑佳盈也跟着去帮忙。此时村民也散光了,诺大一片山坡上,就只剩下郑晓路和郑佳怡两个人来。

见人都走光了,郑佳怡就又问道:“小路哥,这水田里现在全是鱼苗,却怎么处理?多到这个地步,别说养活了,便是看着也让我心里麻麻的。到了下个月,水稻就要播种插秧,到时候这些鱼儿又弄到哪里去?”她见郑晓路今日大出风头,对他的信任感也有所增加,便开始询问起他的意见来。

郑晓路大笑道:“卖!明天就通知邻村邻县的鱼户,但要买鱼苗的都可以来我这里买。我们卖掉一半,另一半自己养。”郑佳怡假意怒道:“还说什么自己养,郑鱼户这么大把年龄了,却被你骗来白白给家里做工一年。”

郑晓路心情大好,不自觉地将手往郑佳怡腰上一放,环了一下,笑道:“什么白白打工一年,他接下来要学我的技术,只收他一年的学费那可真是便宜他了。”他只顾着得意,却把自己后世时的烂动作又放了出来,别说在明朝,就是在现代,也没有随便去环人家女孩子腰身的道理。郑佳怡顿时大怒,一指掐在他环过来的手臂上,娇斥道:“有没有便宜到郑鱼户我不知道,但却休想我便宜了你。好不容易看到你有正形,却不料一转眼,又变得这般痞气。”郑佳怡嘟起嘴,抬脚就走,但这田埂泥泞,哪有随便乱跑的道理。她没走出两步,就觉得脚下一滑,往着鱼苗耸动的水田里载了下去。

幸亏郑晓路还是跟在她后面,见她滑倒,便又伸手一环,软玉温香,抱了个满怀。郑佳怡大羞,立即拼命挣扎。郑晓路却不放手,一用力将她横抱起来,向着山下走去,一直走到了道路比较平缓的地方,才将她放下来。

郑佳怡一路上骂也骂了,打也打了,还伸嘴咬了他肩头。后来累了,便只得由着他抱下山坡来。刚被放下,就脚下一软,险些摔倒,郑晓路赶紧又伸手抱住,调笑道:“怎么了?我不抱了,你就连站都站不稳了吗?”

郑佳怡又羞又怒,脸色都变得煞白,她赶紧站稳身子,却又抬起小脚,碰地踢了郑晓路一脚,大骂道:“你这个臭流氓,以后定要离你远远的。”言罢转身,笔直地对着家里跑去,生怕站在这里久了又被轻薄。

编者按:呼,累,漫长的第六节,花了我不少时间写成。关于这二小姐的性格,我是很用心的在写,我想信喜欢的人应该是有的,但也不排除有些人不喜欢这样的女人。但我写东西务求一个合情合理,这二小姐的性格,我暂且认为是合理的,因为女人这东西,柔婉温柔固然是美的,但如果缺乏这骨子里的一点傲气,但算是失了灵魂。我希望我笔下这个看上去凶狠,实则善良多情的二小姐你能喜欢。

另,关于鱼苗,还是和以前一样,请数据帝们手下留情,小说而已,不要拿科学数据来吓我,我经不得吓的。



第七章 大卖鱼苗


class="width">当天夜里,郑晓路将家里的黄豆拿出来几十斤,尽数泡在水里。第二日一早,便起了床,叫了几个长工,将黄豆通通磨成了豆浆。郑俊材也起得早,只见在磨豆浆,就高兴地叫道:“嘿,今天有豆浆喝了?”

郑晓路笑道:“这豆浆却不是给你喝的,这是给鱼苗们喝的。”这时那郑鱼户也走上了门来,却是按约定要来帮着郑晓路养一年的鱼。听说要给鱼苗喝豆浆,那郑鱼户又有些不服,叫道:“哪有给鱼喝豆浆的,老头子自祖上养鱼至今,已有数代,我用谷糠、玉米面、大米饭喂鱼,人吃了这些都能长得白白胖胖,那鱼自然喂得也肥。却没听说过鱼喝豆浆。”

郑晓路心想,你用这些东西喂鱼,却是土法,不讲科学,似你这般喂法,那小小鱼苗哪里吃得下去,便只有强壮一点,适应能力强的鱼苗才能存活,那存活率就太低了,老子的200万条鱼苗只怕活不下来十分之一,搞得和自然界的野生鲤鱼差不多。我这豆浆喂鱼之法,却是现代科学家们证明了的,最适合鱼苗的食物。这东西也不好解释,于是郑晓路假装怒道:“从今天开始,你便要随着我学阎王爷的养鱼妙法,这阎王爷教的本事,你居然敢心存置疑,你不想活了?快来磨豆子,休要多言。”郑鱼户一听这话,顿时吓了一跳,想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也就不敢再说,赶紧坐到石磨边,接过郑晓路的活儿,卖力地磨起豆子来。

此时郑佳怡也已起床,却不靠近过来,站得老远地张望。她昨天被郑晓路抱了下山,只觉得受了莫大的轻薄,又知道父亲偏心,不敢去告状,只好躲得远远的,丝毫不敢大意。但她心里终究忍不住好奇,便老远看着,也不走开。

磨好了豆浆,郑晓路就将豆浆弄在几个大水桶里,让郑鱼户和长工们一人挑了两桶,上得山来,郑晓路却不直接喂食,而是用力地敲打木桶,弄得咚咚地直响,众人都不解其意。那站得老远看戏的郑佳怡又忍不住了,便大声问道:“你又在搞什么鬼,似这般敲得咚咚乱响,却莫吓坏了鱼苗。”

郑晓路道:“我这是在告诉鱼苗,开饭啦!”众人尽皆大笑,那郑佳怡没好气道:“鱼苗又哪里听得懂你的鬼叫,没听说过还要告诉鱼苗开饭了的道理。你看,水里的鱼苗根本没有动静。”郑晓路笑道:“第一次敲当然没有动静,我每次来喂食之前都这么敲打一番,久而久之,鱼苗只要听到敲桶之声,便知道开饭了。”他这个道理虽然简单,但一群乡农却并不懂得什么叫作条件反射,自然不甚信服。郑晓路也懒得再解释,敲了一会儿桶,他就用一个木瓢将豆浆均匀地泼洒在水里,那些鱼苗自然游过来争食。他一边喂食,便又一边敲桶。直闹了好一会儿才将桶里的豆浆都喂完。

做完这些活儿,郑晓路就对郑鱼户吩咐道:“从明天开始,你就这样喂这鱼苗,连续15天,每次喂食之前必须敲这木桶。而且要边喂边敲,切莫偷懒。”然后郑晓路又转身对几个长工说:“你们去通知一下村里的其他鱼户,我们郑家有最好的鱼苗,15天之后大量出售,一两银子可以买一千条。顺便也通知一下另外几个村子里的鱼户,但要买鱼苗的,都可以来我这里买取。价钱都是一两银子一千条。”

众人一听,心中都想,一两银子一千条,是不是太便宜了点。这样算起来一个铜钱就可以买一条鱼苗,这鱼苗如果养大成年,成年鲤鱼是按斤两来卖的,一斤便可卖40文钱,如果将这鱼苗养到3斤,便可卖120文,养成五斤便是卖200文,算起来赚了不止一百倍,就算买回去的鱼苗死掉一半,也大大有得赚啊。那郑佳怡当下就急道:“这却是什么价格,你这般乱卖鱼苗,岂不是大大亏本。”原来古时候养鱼方法不科学,鱼苗的存活率非常低,虽然现在满眼满田都是鱼苗,但众人都认为过15天之后,怕是有一大半要死去,剩下的顶多几万条。~~~~如果一两银子一千条卖给别人,只能赚回几十两银子,确实有些不合算。

郑晓路心里却算道:“这里有最少200万鱼苗,按我的科学养鱼法,这些鱼苗起码有150万可以存活,拿出100万条来卖掉,一千条卖一两银子,100万条鱼苗就是一千两银子,这笔买卖十分合算,却哪像你们说的那样要大大亏本。何况我贱卖鱼苗,周围养鱼的鱼户自然就要增多,方便我实施下一步计划。”

郑晓路还是走封建迷信的老路,当下搬出阎王爷来,道:“阎王爷老人家托梦给我,说这鱼苗就按这价格卖,他老人家说,乡里乡亲,就要帮扶着一起发财,我们贱卖这鱼苗,自己少赚些钱财,却能教周围的乡亲们都发家致富才好。”众人一听这话,齐声赞扬阎王爷老人家功德无量,便收了各自意见,按照郑晓路吩咐行事。

郑晓路有了郑鱼户这个白帮工的,日子过得非常闲适。这些日子里,他就吩咐那郑鱼户,将自己做好的消过毒的网箱,都搬到长滩湖里,拿几根粗壮的麻绳固定好。那郑鱼户世代养鱼,一看这网箱就明白了意思,顿时大呼神技。心想,把这网箱放在湖里,然后在网箱里养鱼,鱼儿自然游不出网箱,但却是在湖里养大,不需要弄个水塘,也省了换水等麻烦事情,湖里自然有水草和小虫供鱼儿食用,便连喂食的费用也省下不少。郑鱼户心道:“便只学了这一个妙法,也就不亏自己帮工一年了,偏偏自己以前没有想到这么简单的法子。”他却不知道这法子虽然简单,但却是直到现代才被人们想出来的,这中间经过了漫长岁月,隔了多少代人的思想进步。

十五天转眼即过,这天早上,却是到了郑家大卖鱼苗的时候了。水田里的鱼苗果然还是死了不少,这年代条件差,郑晓路也知道鱼苗的存活率绝对不像后世那样可以高达90%,但200万鱼苗只要有70%的存活率,就够他的计划推行下去了。

他起了个大早,便在郑家大院里放了一张长桌,翘着个二郎腿,坐在那长桌旁边等着看好戏。虽然这鱼苗都是他鼓捣出来的,但说起来,也都是郑家的财产,却不是他一个人的,郑家老爷子自然对这等大事要过问一二。

老爷子一想,这郑小路却是个不识字的(二小姐还没把郑小路识字的事抖出来呢),如果让他来负责卖鱼苗,搞不好他把一两银子记成个一钱银子,岂不是完蛋大吉。自己亲自去坐镇卖鱼苗,这可不符合读书人的身份。想让儿子去,又怕郑俊材年幼不晓事,把事情做得一塌糊涂。于是只好让自己的闺女抛头露面,让大小姐郑佳忻负责和乡亲们洽谈卖鱼苗的事项,让二小姐郑佳怡在一旁帮忙记帐。

那大小姐郑佳忻自从母亲去世之后,就一直管理着家里的帐务,处理这等事自然顺心顺手,一大早,便拉了二小姐,备好笔墨纸砚,坐在那长桌边儿等着鱼户们上门买鱼苗,让郑佳怡和郑晓路分别坐在自己两边。郑佳怡看到大姐另一边坐得歪不拉叽的郑晓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有气,向他嘲笑道:“一大早,就坐得没个正形,却不知道是犯了什么软骨病。”

郑晓路对郑佳怡早就没了惧怕之意,但凡和郑佳怡交锋,他是有赢无输,因此就越发的放肆。正待反唇相讥,但见到旁边的大小姐郑佳忻正襟而坐,落落大方,那温婉如水的气质柔柔地铺了开来,却把整个院子都照得亮了一些。郑晓路最怕这种女人,就不是很方便把那流氓气都发在二小姐身上了,有心不理会她,但终究忍不住,便从郑佳忻的背后伸出手去,在郑佳怡的腰上极为猥琐地摸了一把。郑佳怡一声尖叫,便伸手来打,郑晓路却闪电般的缩手,似没动过一般。那大小姐郑佳忻听到二妹尖叫,就转过头去,却见郑佳怡正气冲冲地盯着郑晓路,大小姐微微蹙起眉头,嗔道:“二妹,没来由的尖叫做什么,没出阁的闺女,便更要懂得讲究言行举止,似你这般一惊一乍,将来如何使得。”郑佳怡又吃了哑巴亏,不方便向大姐告状,只得闷在心里,悄悄把那椅子向着远处移了移。却又听得郑佳忻道:“二妹,你搬得离我这么远干嘛?一会儿买鱼苗的来了,人多声杂,你坐得这么远,叫我俩怎么说话?”

郑佳怡无奈,又将椅子移了回来,刚刚坐定,郑晓路的鬼手又伸了过来,却又在她屁股上抚了一下。郑佳怡这次不敢再惊动大姐,便伸出十指,用力去掐郑晓路的恶手,两人在椅后手心手背,纠缠个不休。

那边郑俊材跑去开门,院门一开,几个人顿时就吓了一跳,门外密密麻麻,全都是人,七乡八里的鱼户们,有的拿着盆子,有的拿着大锅,有的还拿着木桶,那准备多买些鱼苗的人,便把家里能用来装水的器物统统都搬了来。还有几个穿着丝绸衣服,看上去像是有点小钱的乡绅之流,带着大批的仆人和长工,也挤在门口观望。

郑晓路心里一乐,暗道:“我就知道是这种结果,买回去养上半年,就可以翻100倍赚钱的鱼苗,谁不想抢。便是那从来没养过鱼的人家,也被这巨大的诱惑勾引着,拿了盆子在门口探头探脑。”

大门一开,乡农们自然一拥而入。便在长桌前推推嚷嚷,都争着要先买鱼苗,唯恐卖完了,就没他们的份儿,那气势,直吓得温婉大方的郑佳忻花容失色。郑晓路见美女受惊,顿生护花之间,气冲丹田,将那长桌用一拍,大吼道:“通通排队,敢乱挤乱推的,一律不卖。”这句话倒是有奇效,那些乡农一听,赶紧向旁边的人身前一挤,不一会儿便挤成了一条长龙。

当先一人却是同村一个姓郑的鱼户,郑晓路十分头痛这古代人的姓名,一个郑家村,便全是些姓郑的人,搞得郑晓路到现在都弄不清楚他们各自的姓名。那郑姓鱼户却是个穷人家,抠出全部家底,也就二两银子,因此他也特别慎重,在长桌前站定,也不急着说买,便道:“都听说你们郑家大卖鱼苗,却不知道这鱼苗质量如何?若是面黄肌瘦,疲病将死之鱼,我等却不敢买去。”

郑晓路却早有准备,便叫帮工的郑鱼户从屋里端出一大盆鱼苗来,这是昨晚他们从水田里捞起来的,用作今天当样品使用。众人齐向那盆里一看,却是好美一盆鱼苗,条条都精神旺盛,在水盆里不停地追逐,每条的个头都在一寸以上。郑晓路却是用的现代度量,这一盆鱼在他看来,条条都是3-4厘米长的顶级鲤鱼鱼苗。古时的人喂鱼,别说营养学了,连该喂些什么也搞不清楚,哪见过长得如此漂亮的鱼苗。

那当先的鱼户一见这鱼苗如此健状,便立即摸出二两银子道:“我买两千条。”大小姐点了点头,便拿眼去盯二小姐,二小姐郑佳怡就拿出一个帐薄来,在上面记下:“同村郑鱼户,购鱼苗两千,收银二两整。”她这边记帐,双手不得空闲,郑晓路就伸出贼手,在二小姐的腰上来回抚摸,好不得意。郑佳怡反抗不得,索性由得他,但当一只蚊子在叮咬自已。

郑晓路这人也是个怪人,别人疯,他就更疯,别人老实了,他就疯不起来了,见郑佳怡任由自己胡闹,他反而没了兴致,也就不再欺辱郑佳怡,收回贼手,认认真真帮扶着卖起鱼苗来。

只见那些鱼户一个一个轮流上前,穷人家就买一两银子或者二两银子的鱼苗,富点的却一次买十两银子的鱼苗。不一会儿,就卖出了几万条。

那付了银子的鱼户,便有一个长工领着,自去水田边网鱼。郑家长工本就只有八个,少了郑晓路这一个之后,只剩下七个长工。当下七个长工轮流领着鱼户们上山网鱼,人手终究有点偏少,只得不停的回来跑,但是如此也赶不及众多的买主,有许多买主得不到长工指引,就跟着前面的往山上跑。一时间人头耸动,好不热闹。

郑俊材叫道:“这么许多人往山上跑,也没个人照看着,难道任由他们乱网?莫只买了一千条鱼苗,却网了我两千条去。”这小子怪叫一声,带着三小姐郑佳盈,赶紧跑到山上当监工去了。郑晓路哈哈一笑,心想:“这鱼苗一卖就是千条,哪里数得清楚,差不多网那数便行了,你还真要去一条一条的数清楚不成。”但想他少年心性,也懒得管他。

那买主越来越多,大小姐郑佳忻不清楚水田的情况,就开始有些担心了,她转头低声对郑晓路道:“刚刚这一会儿,便卖出三万条鱼苗了,这后面还有许多人争着要买。我们田里真有那么多鱼苗么?别收了人家的银子,却拿不出鱼苗,白白损了郑家的名声。”这大小姐郑佳忻端的是温婉如水,便说这几句话,也是轻飘飘的毫不着力,便似柔到了骨头里。郑晓路最怕这种女人,赶紧应道:“不打紧,你就数着,卖到100万条时便可停手。”郑佳忻吃了一惊,但她修身功夫却是极好,不会像郑佳怡一样惊呼出声,她只是微微惊得一抖,便马上明白了家里将要赚一大笔银子。惊喜之余,那脸上的笑容顿时更加温和了,于是转过身去,继续招呼下一个买主。

她和面前的人谈,郑佳怡就在旁边拼命记录,不一会儿,就又卖了二十万条鱼苗。每卖一笔,郑晓路就将银子接过来,放进身后一个大箱子里,便这一会儿功夫,箱子里已经堆了两百多两银子了。

却见下面走过来的一个买主,硕大的个头,穿着一身丝绸衣服,一身肥肉崩得衣服就似要裂开一般,手上拿着个旱烟枪,头上盖着一顶圆帽,大约四十岁年龄,满脸横肉,长相极丑,一步三摇的走到长桌前。这人旁边还跟着几个仆人打扮的人,一看就是一个有钱的主儿。这人走到长桌前,拉了个椅子过来一坐,却听那椅子吱呀一声,但似要散架一般。

郑晓路吓了一跳,心想,你这胖子莫在我家院子里坐烂椅子摔伤了,到时找我郑家赔医药费,却是十分划不来。那胖子倒是直接,向旁边的仆人挥了挥手,那仆人将一大堆元宝哗地一下倒在桌上,顿时银光闪烁,好不吓人。只听那胖子笑道:“我买50万条鱼苗。”郑晓路大喜,嘿,终于有个大买主了,老是一两二两银子的,看得我都烦腻了起来,这才终于来了个像样的买主。

郑晓路大喜,伸手就去桌上捡银子,却见那大小姐郑佳忻突然站了起来,对着那胖子就福了一福,轻声道:“呀,怎么惊动公公您亲自前来。”

“公公?”郑晓路大惊,难道这胖大男人竟然是个太监?可转念一想,不对呀,这乡下小村,哪里去找个太监来,那这“公公”一称,啊!郑晓路猛然醒悟,大小姐郑佳忻早已许给了邻村李氏,只不过因为李氏长子一直出征未归,才几年没有过门,这胖子,莫不就是那邻队的李氏了?

果然,那胖子笑道:“乖女儿不必行礼,咱今天是来买鱼苗的,没那么多规矩。”

编者按:莫急莫急,俺是个种田流,急着看打仗的朋友再多等会儿,我们的郑晓路大侠还得种上很久的田呢,咱们继续山沟里混着,不急不急。

另,本文所引用的鲤鱼价格问题。,明朝万历年间的《宛署杂记》记录万历年间的五斤重大鲤鱼是1钱银子一条,也就是5斤100文,但实际上明末年间,因为灾荒,粮食价格飞涨,米价涨了四倍有余,本文设定此时的时间是天启五年,也就是马上就要暴发农民起义的前两年,这个时候食物价格还没有涨到离谱的4倍,但笔者估计涨到两倍是应该有的,因此将五斤重的大鲤鱼设定为200文一条,也就是1斤40文钱,应该还算是合理。



第八章 家庭会议


class="width">原来这胖子就是不远处李家村的一个大地主,叫李大富。-====-他家有良田数百亩,水塘数十倾。家财万贯,是李家村里一霸。便在这整个蒲江县,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因为家财丰厚,十余年前就花钱给自己的长子李魁捐了个官儿,却是正七品的把总。这把总虽有正七品衔,但实际上李魁是四川的土司官旗下的土把总,比起真正的京营把总差了十万八千里。前几年满洲鞑子攻打辽东,朝廷召集地方武装,便把这李魁抽到辽东打仗去了。

郑佳忻自幼许了李魁,便等17岁过门,偏偏李魁一去数年,音迅全无,这婚事一拖再拖,始终过不了门,就将郑佳忻拖到了19岁了。但这古人也很有趣,明明还没过门,但只要许了人家,便算成李家的人了。碰上李大富,郑佳忻却要乖乖地叫公公。

这李大富就一个土财主,攀上郑家也是看中了郑家祖上出过一个翰林院侍读,乃是地道的书香后代,想沾这家人的书味,将来自家也好出个进士什么的。李大富将那满桌银子向前一推,道:“这里是五百两银子,我今儿个多弄些鱼苗回去,也好靠着亲家发个大财。”

郑晓路心想:“你还没发大财,不过我倒是要先发个小财了。”他猴手猴脚,就把那些银元宝往箱子里装。穿回这明朝之后,郑晓路到处见到的都是碎银,这真真正正的银元宝,还是第一次见,有些迷眼睛,边收拾边想,这玩意弄几块回现代去,那多爽啊,正宗的明朝元宝,如假包换的银元宝,一块少说也要卖十来万。

这时郑煜城老爷子也从里屋看到亲家来了,便迎了出来,连声道:“佳忻,还不赶快给你公公把帐记好了,选最上等的鱼苗给他送去。”郑佳忻应了一声,便不让郑佳怡记帐了,亲自拿过帐薄,在上面一笔一画地记着。记好了之后,将那帐薄给回郑佳怡,小声在她耳边道:“这边你和小路哥帮我看着,我却要去小心伺候着公公了。”说完跟在李大富后面,陪着小心,一起进了屋去。

这边桌前就剩下郑佳怡和郑晓路两人,郑晓路也不避忌,直接把屁股一挪,就坐到了郑佳忻刚才的位置上,这板凳还温着呢,美女臀部烫温的,感觉实在有点怪怪,这一下他就和郑佳怡贴得极近了。

郑佳怡吓了一跳,想要躲开些,但大庭广众之下,又怕着了痕迹,但只好稳住不动,这郑晓路对着她一天比一天流氓,但她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经过刚才李大富那么一闹腾,鱼苗就已经卖出去接近80万条了,距离郑晓路的预计只剩下二十几万条。郑晓路一边嘴皮子翻飞地和后面的买主瞎扯,一边就指挥着郑佳怡不停地记帐。这出手越晚的,果然越有料,越是排在后面的买主,出手越是大方,那种一两银子,二两银子的小打小闹已经消失不见。后面几个买主都是出手四五十两银子的大买主。

郑佳怡记着帐,就感觉旁边的郑晓路越暗越近,心中刚刚叫了一声不妙。就感觉郑晓路的一只贼手欺了过来。最初还只是摸摸腰臀,后来越发大胆,摸来摸去就摸到大腿上了。郑佳怡气得浑身颤抖,她夹紧了双腿,生怕他摸到大腿内侧来,一张小脸憋着通红。好不容易100万条鱼苗卖光,郑佳怡将毛笔向桌上一摔,拿起帐薄,没命的落荒而逃。

郑晓路见正主儿居然跑了,只好站起来,向那些没买到鱼苗的乡亲大声道:“不好意思,今年的鱼苗卖光啦,明年请早,嘿嘿。”没买到的鱼户们大感懊恼,在外哄了几声,便即散了。郑晓路扛起装银子的箱子,便往内堂里走,这明朝时的斤两制非常扯蛋,十六两为一斤,一千两银子也就相当于现代的八十斤重,郑晓路身子非常壮健,八十斤重的银子对于他来说小菜一碟,轻轻松松就扛进了内堂。

见内堂里老爷子正和李大富闲聊,旁边郑佳忻陪着小心站在一边,他便将箱子向墙边一放,正待转身出去。

突然听到老爷子唤道:“小路,且莫忙着走,来给李员外打声招呼。”郑晓路便立住脚,给那胖子行了个礼,叫了声李员外。却听那胖子笑道:“我说亲家翁,你们家不是世代靠土地吃饭的吗?这次怎么转了性子,突然弄起养鱼来,还一弄就这么多?”这李胖子没读过什么书,说话便很直白,虽然这一点很合郑晓路的性子,但是李胖子也太胖了,横肉乱飞,让郑晓路对他实在提不起什么好感。

郑煜城便笑道:“这养鱼的点子,却是来自我这位新收的义子。”他拿手一指郑晓路,又道:“我这义子本是家里的长工,因救了小儿性命,便收作了义子。前些日子他落水身亡,怎料阎王爷说他不当死,送了他还阳,传了他些小小本事。这养鱼嘛,就是这阎王爷托梦给这小子弄出来的了。”郑煜城虽然好面子,但也是很迷信的家伙,阎王爷帮了自家一个忙,他当然要拿出来炫耀一番,但这么一说,就好似不是郑晓路的功劳,而是阎王爷的功劳一般。郑晓路也不在意,韬光养晦的道理他还是懂的,当下辞了老爷子,便向后院里寻来。

他刚才把郑佳怡摸得落荒而逃,一开始非常得意,就如在后世的大学里欺负女同学一般快意。但后来想起这时代女子凄凉,但又有点不忍心,于是寻向后院,想看看郑佳怡究竟如何了。

刚到后院,就见郑佳怡的闺房窗户大开,窗里依然是那个方桌,郑佳怡正坐在桌前,仔细查对着帐薄。她眼圈微红,显然刚才跑回屋里哭了一通。郑晓路慢吞吞地走了过去,站在窗口前,打量着她。

郑佳怡早知他过来了,却似没看到一般,赌气只顾看着帐薄,其实心里想着各种乱七八遭的事情,却哪里把帐薄看进去了一丁点。她刚被一阵乱摸,心里羞怒,哭着跑回了房间,但当她仔细把帐薄查对了一番,却知道郑家真的平白有了一千两银子的收入。这笔收入可真是非同小可,在那明朝那会儿,一两银子就够一个穷人家庭使上半年。郑家虽然还不算穷户,但家里平时也就不到五十两银子可以支使。郑家的主要家产便是祖上留下来的五十亩水田,田产在当时极为值钱,像郑家这五十亩肥田,能卖到50两银子一亩。五十亩折算下来能值两千五百两银子。就是靠着这些田地,郑家百年来无人出仕为官,却能勉强维持。

这一次平白无故收入千两白银,如果买成二十亩田地,那真是造福子孙后代了。郑佳怡心想,只需有这千两白银,就算父亲去世,三个姐姐都嫁人之后,小弟也可衣食无忧过一辈子。这般想着,心情也就好转了起来,转念想到,这些都是郑晓路的功劳,也就觉得郑晓路不是那么讨厌了。正好此时郑晓路走了过来,站在她窗前,一言不发,就这么盯着她看。郑佳怡又立即想到他的可恶之处,于是便假意看着帐薄,却也是一言不发。

两人一个看人,一个看帐薄,僵了半响。郑佳怡突然觉得吃亏,心想:“凭什么我要看帐薄,就让他能随意地看我?”于是她也把头抬了起来,和郑晓路相对而视,眼神中全是不服输的味道。

郑晓路觉得有趣,这女人虽然是个古人,某些方面的性子倒与现代女人有点相似。或者换个方法来说,其实现代女人的某些性格,也还是古代女人传承下来的。他伸出手去,隔了窗户就想牵郑佳怡的手,郑佳怡此时站在自己闺房里,心想这里是自己一亩三分地,胆气就壮多了,见郑晓路的贼手伸进来,就拿起砚台,照那手背就砸。

郑晓路平时和她疯得多了,也没碰上过她下这么狠的手,一时没注意,被那砚台尖角砸在手背上一个正着。顿时砸出一个洞来,鲜血直涌。郑晓路吓了一大跳,赶紧抽回手来,拿个手指将伤口按住,怒道:“你疯啦,下这么重的手,要杀了我么?”

郑佳怡心中也是慌乱,见他手背被自己砸出一个血洞,只觉得心里万分抱歉,还隐隐有点心痛。一时手足无措,但狠心一想,这人对自己毛手毛脚,全不尊重自己,比对那风尘女子还要随便,心中凄苦,便狠心道:“没来由让你如此羞辱,想摸就摸,想骂就骂,我便砸你不得么?你若要告状,只管去爹爹那里告去,我便再抄一百遍《女四书》,你若敢再伸手来辱我,我一样照砸。”说完便将那窗户一关。

郑晓路也是大怒,见窗户关了,也不可能真的冲进人家闺房里去,便在窗外愤愤道:“今天且让你得意,过些日子,必叫你百般顺从,想摸你就摸你,叫你不敢躲闪。”说完这话,却觉得自己好像有些无耻,这些话哪能说得?不过郑晓路在后世当流氓当惯了,这话说了也就说了,却也不想改口,痞着个脸,自回房里涂药去。

当天夜里,郑老爷子送走了李大富,却把三个女儿,一个儿子,一个义子齐齐叫到了大堂上来,郑晓路包着手,跟着郑俊材后面,心想:“这古时候就要搞家庭会议了啊?还真有趣。”却见郑老爷子将那银箱子放在大堂正中,便让儿子女儿们围着箱子坐好。

见人都到齐了,郑老爷子开门见山就道:“大家来看看,这便是今天卖鱼苗收回来的一千两银子。”三位小姐,一位少爷,便都认真去看那银子,他们平时读书倒是多的,这银子却看得少,不由得都有点眼花。郑晓路白天却看得够了,反而没把注意力放到银子上。郑老爷子见三女一儿都看得仔细,只有郑晓路没看银子,不知道在想啥,便以为他不为银钱所动,心中颇有些赞许。

待几人看完,郑老爷子就叹道:“我郑家自祖辈那里接下五十亩田产,百年来,坐吃山空,一代不如一代,祖宗家业,几乎尽数败于我等之手。到我这一代,家里除了五十亩田地,便空空如也,每每想及祖宗在世时,家里仆役成群,锦衣玉食,我就忍不住暗自垂泪。我又愚笨,年轻时三次赶考,却是连个乡试也考不中,你们可知为父的心中有多凄苦?为父年事已高,近几年常常惶恐,若有一日架鹤西去,却叫你们几个守着这空空大院,怎生是好?”

郑俊材听到这里,忍不住插嘴道:“爹爹,那田地不是很值钱吗?可以卖50两银子一亩呢,祖宗留下的五十亩田地岂非可以卖两千五百两。如果有一天没钱了,我卖几亩田地,不就有钱花了?”

郑煜城大怒,一脚踢过来道:“祖宗产业,岂可随便变卖。”他这一脚含怒而出,竟是极重。

郑俊材没敢躲闪,生生受了一脚,便如滚地葫芦一般直摔到角落里,几个姐姐心疼小弟,齐齐想去搀扶,但见老爷子发怒,又不敢动弹。郑俊材却没摔伤,他年纪轻轻,身子柔软,摔到墙角里只一瞬间就爬了起来,嘟哝道:“我便只是说说,现在有了这千两银子,当然不必变卖田产。”

郑煜城怒道:“不肖蠢儿,变卖祖产之事,便是说也不许。想都不准想!你以后便是穷得要饭,也要把这田地给我维持下去。”原来这古人极重土地,祖宗留下的田地便似命根一般,有许多农民守着一两亩田地,宁可卖儿卖女,也不会变卖自己的田。除非真的活不下去了,才肯变卖自己的土地,因为土地产生粮食,而古代中国一直认为“民以食为天”,这土地就是天底下最重要的物事,这也是中国人留恋故乡之传统由来。

郑煜城平了一下气,道:“差点被你这个兔崽子打了岔,今天叫你们来却不是说这些个破事儿的。”他又拿手指着那银箱道:“这箱子里的东西,就是自祖宗以来,我们郑家真正靠自己挣回来的第一笔钱。”

他这句一出,郑晓路却吓了一跳,这郑家人可真有趣,一百多年来没赚过钱?全靠吃长工捐上来的田租?这也太有趣了吧。像你们这样搞法,别说吃空一个家,就是吃空十个家也是肯定的。

郑煜城继续道:“这些天来,全靠小路又挖火井,又弄鱼苗,为我们郑家做了不少实事,俊材,你和你佳怡也辅助得很好,有这等为郑家出力的心思,便是好事。”老爷子突地话锋又一转,道:“但是,俊材,你需得知道当前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你最紧要做的事,不是玩耍,不是赚钱,是要拼命读书,将来金榜题名,荣归故里,那才能真正光大门楣。至于佳怡,你一个女孩子家,便要少抛头露面,天天跑山间田坎,却像个什么样子。”郑俊材和郑佳怡不敢反驳,齐齐应了一声。

郑晓路心里却大不以为然,心道:“说了半天,就是不让儿子分心搞别的,只能一心读书。女儿就是啥事也不让做,只准呆在家里了。这老封建,忒地无聊。”

他正在腹诽老爷子,却听老爷子道:“今后这什么鱼呀、田呀的事情,就都由郑小路负责,你最近做得极好,今后便放手去做,凡事就不要拉着弟妹们一起搞了。你也是我半个儿子,这个家便有你一份说话的权利。我知道你接下来还有许多事情要做,那个什么网箱你做出来之后还没开始使用,听你说的稻田养鱼,也还没开始鼓捣。”老爷子伸手从那箱子里抓起十几个银元宝,估摸着也有100两,便将那些元宝扔到郑小路面前道:“别再拿着小弟那几个私房钱做事儿了,这些银子便拿去使用,多赚些银钱回来,也好让小弟安心读书。”

郑晓路心里一乐,这老爷子好玩,“士农工商”,这老爷子还是第一重“士”,于是叫自己亲生儿子去读书,以后就要走这“士”的路线,然后这半个儿子嘛,当然就是“农工商”一把抓,主要是赚钱养家了。“好你个死老头儿,这不是摆明了亲疏有别吗。不过我喜欢!嘿嘿!”郑晓路暗暗腹诽了老爷子一通,心里只是想着,如果真要叫自己去读书,叫郑俊材去赚钱,老子还不干呢。

接下来老爷子又从箱子里抓出一把碎银子,塞在郑俊材手里道:“这些碎银你自己收好,别又拿出去鼓捣什么鱼苗鱼网的。给我好好读书!”这却是老爷子知道郑俊材的私房钱都被郑晓路变成了鱼苗,因此又抓回给他。郑晓路想看看老爷子怎么奖励在这件事里出了力的大女儿二女儿,却见郑老爷子再无动作,只是把箱子一盖,吩咐郑佳忻道:“这些银子且收好了,都给我入好帐,省着点儿使用。”郑佳忻应了一声,便去叫了郑婆婆,两人吃力地将那箱子拖进内堂去了。

“好了,散了吧散了吧!”郑煜城挥了挥手,便要一干儿女自行回屋。

“这样就完了?”郑晓路心想:“这也太偏心了吧,诺大一箱子银子搬回屋子,抓了一把给自己以钱赚钱,这个是投资,便也算了。那边抓了一大把赏给儿子,三个女儿却一个铜板也没给,这重男轻女是不是稍稍过头了点,真受不了这古代人。”偏偏三个女儿一句怨言也没有,这也太奇怪了,放到现代,那三个女儿还不吵翻了天去。

编者按:古代重男轻女非常严重,非常非常严重,读者朋友们如果为三位小姐鸣不平,千万别冲着我来,呃,对着万恶的旧社会开炮吧。



第九章 抄写鱼食


class="width">第二天,郑晓路起了个大早,又将自己唯一的“学徒”郑鱼户叫了来,拉着他去干活。

此时长滩湖里的网箱已经安置好了,水田里的鱼苗也该搬迁一部份。两人便一盆一盆地将鱼苗从水田里转到网箱里。这个活儿可不轻松,在现代,人们有大型集装箱可以用来运鱼,在这古代,便只能一盆一桶地运送鱼苗,一点都急不得。昨天一口气买了500两银子鱼苗的李家,此时也又派了人过来运送鱼苗,他们昨天根本来不及运完,两家人便将那水盆水桶拎上拎上,搞得整条山路泥泞不堪。

此时已经四月开初,水稻便要播种插秧了,长工们知道现在郑小路已经全权负责郑家这些田地,便来问他,是否要把水田里的鱼苗都捞干净再插水稻秧苗。郑晓路哈哈一笑便道:“捞光做什么,水田里留些鱼儿养着,你们自顾插秧便是,管那些鱼苗做甚。”长工们听他如此说,便齐道:“如果鱼儿吃了青苗,却与我等无关。”郑晓路笑道:“如果鱼儿吃了青苗,便都算是我的责任,你们只管去。”那些长工应了一声,便自去了。

郑晓路和郑鱼户忙了一天,终于将那十来个网箱装好了鱼苗,回到家里,天色已经发黑,遣走了郑鱼户,他便又开始琢磨起这鱼饲料来。在后世,人们喂鱼都普遍开始使用饲料,用饲料养出来的鱼个头大,肉多,还挺健康。比起用什么水草、米饭养出来的鱼大个多了。

他用极便宜的价格大量贩卖鱼苗,就是想把这长滩湖边的几个村落都弄出养鱼热来,一旦人人养鱼,他就可以再靠着鱼饲料大赚一笔。但是鱼饲料的配方却需要绝对保密,要是被人家学去,就别想赚大钱了。因此他只好遣走郑鱼户,这事情必须自己亲自动手。

回想了一下自己后世学过的鲤鱼饲料配方:麸皮43%、鱼粉30%、豆饼15%、大麦10%、添加剂2%,这些东西在现在这个时代,可不太好弄齐,尤其是添加剂2%,这添加剂其实就是维生素C添加剂,在这明朝哪里去找维生素C添加剂。而且由于没有精密的容器,也无法做到很完美的比例。

郑晓路心想,不管了,反正没有精密容器,我也不可能做到完美比例,总之养鱼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喂食高蛋白的营养物质。那麸皮、豆饼、大麦都是这时代极容易寻到的物事,鱼粉虽然难办,却可以用猪、牛、鸡的内脏晒干之后磨成粉未来代替。至于维生素C嘛,没有就算了,虽然这样喂出来的鱼没有后世喂出来的好,但只要比别的鱼户养大的鱼好就行了。

郑晓路想了半天,便有了一套腹案,想拿纸记下来计算一下,却突然发现,自己的屋里居然没有纸笔。是啊,他郑小路在郑家人的眼里,就一文盲,他屋里放笔砚纸张做什么。郑小路也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会读书识字,省得被老爷子抓去考什么乡试。突然生中一动,咦,对呀,二小姐郑佳怡那里有纸有笔,而且她也知道自己懂得识字,不如去她里借笔墨纸张用用。

此时天色已晚,古代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没,也不知道二小姐睡了没有,而且才发生了砚台砸手背事件,郑晓路也不知道人家卖不卖自己的帐。他悄悄摸到二小姐窗下,却见屋里黑漆漆的,没点烛光,看来二小姐已经睡下了。然而他正准备走,便听到窗里传来郑佳怡的声音道:“谁?”

郑晓路吃了一惊,想不到黑灯瞎火的,这二小姐却没睡觉,而是尖着个耳朵在听窗外。他轻声道:“是我,小路哥。”一听这话,二小姐原本打算拉开窗户,这一下却把窗户反而推紧了点。~~~~原来入夜之后,她心中烦闷,睡不着,于是坐在窗前的桌边,想着心事,正好听到郑晓路的脚步声,便出声一问,嘴上一边在问是谁,一边伸手欲拉开窗户,但一听到郑晓路的声音,一想,这流氓半夜三更,摸到我窗下,却不知是要做什么歹事,因此反而将窗户向前一推,顶得紧紧的。

郑晓路心中暗笑,我确实是个流氓没错,但也不至于胆大包天到半夜三更去少女闺房里去胡来吧,那和采花淫贼有什么分别,你用得着这么怕我吗?他怕吓到了郑佳怡,讨不到纸笔,于是收起原本打算调笑的腔调,正正经经的道:“二妹,我来借你笔墨纸砚一用,要抄点写东西。”

郑佳怡其实刚推上窗户,就有点后悔了,每当她看着郑晓路,就受不了他那股子痞劲。但关上窗户看不到,又真有点想他那张脸。但窗户拉都推紧了,此时再又拉开,就有点着相了,那岂不是尴尬得要死。郑佳怡只得隔了窗户问道:“你要抄什么东西?”

郑晓路也不瞒她道:“我想了些鱼饲……鱼食的做法。”他一时口快,差点把鱼饲料三个字说了出来,幸亏收口得快。“这鱼食的制作材料很复杂,我怕弄错了,因此需要记上一记。”

郑佳怡在屋里松了一口气,心想,原来不是来羞辱我的。她点起蜡烛道:“这深更半夜,我却不方便再打开窗户,你要记什么,我便帮你记吧。”

郑晓路心里暗骂,什么深更半夜不能开窗,一派胡言,你把窗户打开,把笔墨纸硕塞出来不就了事,女人就是麻烦多。屋里传出沙沙的磨墨之声,郑晓路见窗纸上印出一个人影,却是郑佳怡,人影纤细,动作轻柔,便如一幅画。郑晓路忍不住笑道:“你这女人,若一声不吭时便还是美的,就是一说话就暴露了川妹子本性,处处与人作对。”

郑佳怡也不着恼,在屋里轻声回道:“我自知自己脾气,但也没多少快活日子了,不久父亲便要将我嫁人,待得出嫁从夫,却没地方使性子去。小路哥,我知自己有许多不对,砸伤你手背却是无意,你若怜我女子难为,还请忍让些个。”

郑晓路听了这话,心中一黯,不由释然,是啊,我与她一个女人计较什么,好男儿胸怀如大海,别说撑船,撑航空母舰也是可以的,我与这小女人一天到晚针锋相对的,真是丢了男人的面子。想到此节,郑晓路嘴上便道:“我又不讨厌你,平素里只是和你开开玩笑罢了。”

郑佳怡苦笑道:“有和女人开玩笑到摸到大腿上的么?你们男人,便是可以随随便便,却不知道我们女子,一旦名节损毁,却要受那千人唾,万人骂,一辈子翻不了身。”她手上一轻,放下了墨条,道:“墨已经磨好了,你要记什么说与我听吧。”

郑晓路又将鱼饲料的配方回想了一遍,心想,我若说百分比,郑佳怡绝对听不懂,更不知道该如何记录,不如干脆直接将百分比折算成重量。他在心里默算了一下,然后道:“麸皮43斤!”麸皮就是小麦的外壳,这东西在农村非常多,郑家养了些猪,因此也常用麸皮当作食物喂猪,郑佳怡轻嗯了一声,便在纸上写下,麸皮43斤。

郑晓路又道:“大麦10斤。”这大麦在四川也是非常普遍的作物,郑佳怡便随手记下。

郑晓路又道:“豆饼15斤。”豆饼就是豆子在榨完油之后形成的饼状物,这东西人们会用来做成豆腐或者豆腐脑一类的东西食用。郑佳怡已经见过郑晓路用豆浆喂鱼,便也没觉得什么奇怪,也顺手记下。

却听到郑晓路沉吟了一会儿,道:“猪、牛、羊内脏晒干后磨成粉,30斤。”郑佳怡一听这个,就有点搞不明白了,她停下笔问道:“咦?有用这种东西喂鱼的吗?”原来古代的四川是个产粮宝地,人民生活算不得非常艰苦,因此猪、牛、羊的内脏下水,有很多人是不吃的。直到清代,才有贫穷的川人将屠户扔掉的牛羊内脏下水捡回来,用火锅煮食,配以辛辣的佐料,压住内脏的腥骚味,这才造成了现在的四川人爱吃内脏火锅的习惯。郑佳怡自小都见到屠户们将猪牛羊内脏直接扔掉,哪有见过捡回来晒干还磨成粉的。

郑晓路有心胡扯成什么阎王教的,但他和郑佳怡日益熟悉,突然觉得老是胡说八道愚弄人家也挺无趣,于是正正经经地解释道:“猪、牛、羊的内脏里含有一种叫做蛋白质的东西,很有营养,而鱼儿正需要这种东西才能长得好,长得胖。”不料这正正经经的解释,反而没阎王爷有说服力,只听郑佳怡嘲笑道:“却又来胡说八道,什么蛋白质,我看还蛋黄蛋清呢。”但她嘴上嘲笑,手上却还是一笔一划地将它记了下来。

她等着郑晓路继续说,却半响没听到郑晓路的声音,以为郑晓路说完了,将郑晓路刚才说的列在一起,麸皮43斤、大麦10斤、豆饼15斤、猪、牛、羊内脏晒干后磨成粉,30斤……她微微一合计,便奇怪地道:“咦,这些东西加起来是98斤,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东西说漏了,应该是合计100斤整数的吧?”

没错,这鱼饲料的科学配方,最后的2%应该是维生素C添加剂,可是这维生素C添加剂真的就有点愁人了,这年代没有化工厂,要郑晓路到哪里去弄这玩意儿。郑晓路闷着头,背靠着郑佳怡的窗户苦苦思索。郑佳怡见他半响不出声,便有点担心起来,左等右等,终于还是忍不住,就去拉窗户。她这窗户是向内开的,而郑晓路却正背靠着窗,全身的重力都压在窗上。

郑佳怡刚把窗户拉开,就看到郑晓路背对着自己,直压了过来。原来郑晓路想得出神,根本没注意到身后窗户开了,这一下突然失了支撑,便向后一倒,倒栽进了郑佳怡的闺房。郑佳怡大惊,以为他又在搞什么鬼,却见郑晓路啪哒一跤摔在地上,样子极其狼狈。郑佳怡见他样子,便即醒悟了,原来是自己开窗户开得太突然,把这家伙摔了。她只觉得有趣,便兴灾乐祸地笑道:“看你这样子,摔得像个猴子一样。”

郑晓路此时正苦苦思索用什么东西取代维生素C,便是摔倒在地也还在想,突然听到郑佳怡说了个猴子,顿时心中一动:“对了,这四川境内的山区,多有出产野生弥猴桃,这弥猴桃就是维生素C含量极为丰富的天然食品,古时候新鲜的弥猴桃没有冰箱冷库用来保存,当时的人们就将弥猴桃切成薄片晒干,然后用来当作果脯食用。”

郑晓路大喜,从地上一翻身跳起来,欣喜之余流氓之气又再度发作,便将郑佳怡一把抱在怀里,笑道:“我终于想到了,这最后一种材料,就是风干弥猴桃片,2斤!快记快记。”

他叫人家快记,却把人家姑娘抱了个严严实实,这一下动作太大,可不比得摸摸抓抓那样小儿科了,郑佳怡大骇,这可是她的闺房,在闺房里被一男人这样抱住,又是深更半夜,这可乖乖不得了。郑佳怡想破口大骂,又不敢,怕惊动了父亲和姐妹们,被别人看到的话,损的终究是自己的名节,心中大急,那眼泪刷地一下就流了下来,全身只是颤抖,吓得连挣扎都忘掉了。

郑晓路抱着美人,磨蹭了两下,还在郑佳怡背上乱摸了几把,却突然感觉到有点不对,只见烛光下,郑佳怡两行清泪,顺颊而过,全身轻颤,便似待宰的羔羊一样无助。郑晓路大呼不妙,自己只是随便抱抱,占点手脚上的小便宜,可没真想过要做什么。但现在深更半夜,女子闺房,自己将人家姑娘胡乱抱着,确实有点太那个啥了。要是被旁人看见,这采花淫贼一词,怕是跑不掉。郑晓路讪讪一笑,赶紧放开手臂,道:“嘿嘿,不好意思,习惯动作,习惯动作,我不是故意的。”

他双手一放,却见郑佳怡微微一迟疑,居然向着墙上用力撞去。“撞墙自尽?我靠,用得着玩这么大吗?”郑晓路大骇,赶紧向前一跳,又拼命将郑佳怡抱住。气急败坏地道:“你这疯女人,干嘛寻死觅活的,生死大事,不要儿戏。”

郑佳怡心肠寸断,哭道:“我好意助你抄写鱼食,见你不说话,还道你碰上什么事情,却是你这流氓骗我开窗,借机轻薄于我。日日受你欺辱,被你这般随意地对待,比之风尘女子还要不如,我不如就死在这里,也胜过天天受这闲气。”

郑晓路心中一软,说到底这古代女人不比现代,现代女人你不论怎么调戏,只要不是真的强奸了她,人家也只会生气发火,不可能自寻短见。这古代女人心理承受能力实在是有点差,有点差啊。想归想,当前的问题还是要解决的,郑晓路把郑佳怡放到椅子上,按住她坐好,低声道:“你也莫再自寻短见,我算怕了你了,从今以后,我再不摸你一个指头,这样可好?”

郑佳怡却不信他,只是哭道:“休来哄骗于我,你说的话根本不能信。”

郑晓路心中暗道:“这也被你识破?我说再不摸你一个指头,但是没说不摸你五个指头和一双手十个指头,实在不让动指头的话,用脸来磨蹭也是好的,想不到你不上当。”又转念一想,这对付古人,发誓是很有用的,很多穿越大侠都发誓的,而且电视剧里都是这样演,只要一发誓,女人就会来掩你的嘴巴,并且说什么原谅你了,不准发誓一类的。郑晓路大乐,赶紧发誓道:“黄天在上,以后郑小路如果再欺辱郑佳怡,便叫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他这一发誓,郑佳怡还真不哭了。但是想象中的伸只玉手过来按着他嘴巴,叫他不要发誓,什么我原谅你了一类的台词却半句也没听到,反而听到郑佳怡恨恨地道:“当真?”

郑晓路心道:“好险,还好我发誓的时候念的名字是郑小路,而不是我郑晓路啊。”心里打着鬼算盘,嘴上却说:“当真!”

“五雷轰顶,不得好死!”郑佳怡重复了一遍道:“你发了这等毒誓,怎么手还敢放在我肩膀上?”郑晓路心里一惊,你这女人好歹毒,还真拿毒誓来套我啊,不过你现在要寻死,我暂且依你,他赶紧把手缩了回来。

“赶紧拿上了你的鱼食滚蛋!”郑佳怡气息还没平伏,伸出一只手指着桌上的宣纸,那手指都还在微微颤抖。郑晓路知她还在气头上,此时不宜再和她争执。便收捡起写着鱼饲料配方的几张纸,突然发现最后说的风干弥猴桃2斤还没写上去,就拿起毛笔,刷刷地补在纸上。他写的是后世的简体字,与古时的繁体字大有不同,加上毛笔用得不好,那字就难免有点歪歪扭扭。郑佳怡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不学无术,便写几个字也是错误百出,赶快滚。”

郑晓路心中恼怒,暗道:“臭女人,等你哪天心情好,不想寻死时,我再来慢慢折腾你。”拿了宣纸,匆匆回屋去了。

编者按:鱼饲料的配方多种多样,这里随便拿了一样来用用,数据帝手下留情。繁体的风干弥猴桃,写法为“風乾彌猴桃”。因此郑晓路写出“风干弥猴桃”的字样时,二小姐就认为他写的是错别字。



第十章 网箱养鱼


class="width">接下来一段日子,便是最忙的时节了,家里的七个长工忙得团团转,天天都在水田里伺候着水稻秧苗。~~~~他们按郑晓路说的,只管自己插秧,却没去理会那些稻田里游来游去的小鱼儿。但是他们知道如果把水弄得太混浊,鱼儿会受到不小的伤害,因此下脚都还轻巧,水田里的鱼苗没有受到太大的惊动。

郑鱼户则按照郑晓路的吩咐,每天照顾着水田和网箱里的鱼苗。这网箱养鱼有个注意点,就是要随时清除附在网箱上的水草和杂物,不然封堵了网眼的话,会造成网箱里的鱼儿缺乏新鲜活水,有可能窒息而亡。郑晓路便叫郑鱼户天天注意清理网箱,不要让网箱上附着乱七八遭的物事。

至于郑晓路自己,则亲自走了一趟蒲江县城,这蒲江县是个大县,在后世有560平方公里大,但在明朝时这个县城究竟包含着哪些地域,郑晓路就不得而知了。只知道此时的蒲江县隶属于四川省邛州,县城又名鹤山镇,距离成都府足足有68公里路。而长滩湖距离鹤山镇只有十几里路,坐着个牛车,摇呀摇地,半天即至。

鹤山镇颇为繁华,是当时蒲江县的赶集之地,三教九流,贩夫走足,各行各色的人物在这里应有尽有。

郑晓路回到古代之后,一直呆在郑家村那种偏远之地,这还是第一次真正踏足有点规模的城市,不由有点小兴奋。他禁不住左顾右盼,看个热闹。却见这鹤山镇街道颇窄,道上铺着不整齐的青石,高低不平,坑坑洼洼。道路两边都是木房,甚少泥瓦土房。但此时建筑学已经颇为出色,这些木房都是小楼样式,低的有两层,高的却有四五层。整个鹤山镇便布满了各形各色的小木楼,这些小木楼的二楼都有走廊,这些走廊却又都依着街道这一边,便似街边又有天街,层层叠叠,颇为漂亮。

郑晓路一阵兴奋,这可是真正的古镇啊,换到现代,郑晓路也去过湖南的凤凰古镇,但说起那古色古香的味道,却又怎么比得上这真正的古鹤山。但郑晓路可不是来游览的,他在镇上转了一圈,便找到赶集之所在,寻那商贩,买了鱼饲料所需的各种材料。这鹤山镇集市颇大,原本郑晓路担心买不到弥猴桃干,但没想到这东西很容易便买到。

他把买来的材料捆在一起,又雇了十几辆牛车,将材料捆绑在牛车上,便想回郑家村,突然见到集市上有卖布匹的,仔细定睛一看,那布匹旁边还放着几匹丝绸,郑晓路心中一动,脚步不知怎么地就移到了这布摊前。“老板,你这丝绸怎么卖的?”

那老板却是个势利眼,一扫郑晓路那身脏成黑色的布衣,但冷言冷语道:“小哥儿,这玩意儿可不是你买得起的,乖乖赶你的牛车去。”郑晓路见他势利,暗暗好笑,虽然他为了买鱼饲料的材料,花掉了一大半的钱,但口袋里还是有几锭大元宝的。当下他也不作声,便把那元宝袋子在老板的面前晃了两下。

那老板一见银元宝,顿时变脸笑道:“哎呀,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了。客官您眼力好啊,这是最上等的丝绸,产自绸都南充。咱们这地方靠着南充近,才有6两银子一匹的低价,要是换了您在别的地方买,那价格可就高多了。”

郑晓路心里一抖:“我靠,这丝绸好贵,一匹居然要6两银子,这时代的一两银子可以折算成后世500-1000人民币,6两银子岂不是3000元人民币以上!这什么鸟布贵成这样!”郑晓路正要转身就走,突然感觉心窝似被一个大锤猛地锤了一下,疼得向内一缩。

郑佳怡布衣袖口上那朵遮盖破洞的绣花,突然跳到了他的脑海里。那朵花仿佛拥有无上的魔力,在他脑子里转着圈,每转一圈,便有一个大锤在他心口用力一锤。

郑晓路刷地一下将那钱袋整个儿拍在布商的桌子上,大声道:“五匹,老子要五匹丝绸。”

回郑家村的路上,那牛车摇呀摇的,郑晓路拿着空空的钱袋,心里百般不是滋味。丝绸太贵了,郑家既然那么穷,老爷子仍然肯花钱给自己的儿子弄一身丝绸衣服,但是却把三个女儿苦得惨了,连布衣都要打补丁。郑晓路养鱼苗赚回一千两,郑老爷子一文钱也没分给三个女儿。这旧社会,这万恶的旧社会,这让人心伤心痛的旧社会。

不行,我不能随波逐流,我不能安于小打小闹,郑晓路将那空空的钱袋向牛车上一摔。老子要赚大钱,老子要有身份,要有地位,老子不能像三位小姐一样任由命运摆布。老子要数不清的丝绸,数不清的银子,老子要让自己喜欢的女人,不必过这种像屎一般的生活,这种生不如死,死了也许更好的生活,老子坚决不要。

如果要做到这一切,就不能什么都依附着郑家,不能把自己赚的银子都交给郑老爷子,否则什么事也做不成。

天色已晚的时候,牛车才慢吞吞地摇进了郑家村,郑晓路招呼着长工们把鱼饲料的材料放下来,搬进院子里,他自己则半抱半扛着五匹丝绸,窜向了后院。

郑晓路又摸到郑佳怡的窗下,将那重重的丝绸卷放倒在墙边,轻轻敲了两下窗。这次郑佳怡没问是谁了,只听她的声音冷冷道:“又是你么?今天无论如何我也不会开窗了。你须得记住自己发过的誓言,五雷轰顶,不得好死,你别被雷劈到头上才悔之晚矣。”

郑晓路心想:“我发的誓是郑小路去承受,却与我无关。”他又敲了敲窗,道:“佳怡,我是来给你看点东西的。”他以前称她二小姐,后来叫二妹,现在却又改口叫佳怡了,这一种称呼是一种情份,却说不太清,道不太明。

郑佳怡却还是不开窗,就着窗缝向外张望,郑晓路赶紧拿起一匹丝绸,就在窗户前面晃了两晃。这漂亮丝绸对于古代女子,就似鱼饵对上了鱼,窗户吱地一声开了。郑晓路右手拿着一匹朱红色的丝绸,似笑非笑地看着郑佳怡。

郑佳怡“哎呀”地叫了一声,伸手便来摸这丝绸,郑晓路就顺势递到她手上。入手温柔,那丝绸的触感极柔,便似一缕水,顺着指尖就向下滑。丝绸与人体的接触感是所有衣料中最舒适的,它本是蚕丝织成,来自天然,因此与人类的体表有着最完美的相容性,在所有的衣料中,丝绸对人体造成的刺激感也是最轻柔的。夏天散热性极佳,冬天的保暖性却极好,是当时世界上最高级的衣料。这玩意儿一拿到手上,郑佳怡的眼框就有些温润了,她抚摸了两下,轻轻叹道:“卿卿买得越人丝,贪弄金梭懒画眉。小路哥,这东西你却是从哪里弄来?又要拿去做什么的?这般拿来与我看,却是专程来捉弄我的么?”

原来她吟那两句诗,意思是一个女人买到了上等的越人丝,因为极喜爱,所以贪恋将那丝织成绸,便是连画眉毛都懒得做了,由此可见上等的丝绸对女人的诱惑力有多大。这诗却是她有感而发,她看到这匹丝绸,爱不释手,眼睛也花了,但她知道老爷子不舍得给她买这种高级物事,这丝绸终究要拿走,但既然已经看过,已经摸过,就免不得要茶饭不思,这拿丝绸来给她看的郑晓路,自然就是故意来捉弄她的。

郑晓路笑了笑:“这匹丝绸,是我用老爷子给的钱买的,送给你做衣服用。”

“什么?”郑佳怡大惊,登登地连退了几步,从那窗边直退出去几尺远。好不容易站稳住,郑佳怡便有点不好意思,赶紧又问道:“这东西你多少钱买的?”郑晓路笑道:“不怎么贵,挺便宜的,也就六两银子。”

“六两银子一匹?”郑佳怡又是大惊,整个嘴巴都变成了“O”型,急问:“怎么买这么高级的丝绸?”原来丝绸也分各种品级,差一点的两三两银子即可买到,好一点的,像这种“绸都”出品的上等丝绸,便要五至六两一匹,最顶级的贡品丝绸,却可以卖到十几两银子一匹了。

“爹爹给了你100两银子,却不是叫你拿来买这些东西的,那是要你用来经营之用啊,你这般胡来,却怎生是好?”郑佳怡急道:“快把这丝绸拿去退掉。”她嘴上如此说,但要把这丝绸再拿去退掉,却又万般舍不得,心下踌躇,那声音都轻了。

郑晓路见她可爱,有心捉弄一下她,就从那墙角又抱起四匹丝绸来,一古脑儿从她窗口塞了进去,堆在窗前的桌子上。这四匹分别是深黑色、深绿色、水蓝色、浅黄色……与郑佳怡手上那匹朱红色相映成趣,一时间弄得她的闺房五光十色。

郑佳怡抱着朱红色的丝绸不肯放手,又伸了一只手出来,摸摸黄色,又摸摸蓝色,再摸摸绿色,多摸得几下,脸上的表情也就不知道是哭还是笑了,是大喜,也是大悲,她心里默算,如果只是一匹丝绸,只花了六两银子,也许还没问题,但若是买了五匹,就是三十两银子,这般胡乱花销,被老爷子知道了,定要打断双腿。

却听郑晓路笑道:“这四匹可不是送给你的啦,这深黑色的是给老爷子的,黑色适合他,庄重些。深绿色是给小弟的,男孩子便要穿得严肃点,但又不能太深沉。浅黄色的给三妹,她才14岁大的丫头,这般亮色最是秀美。水蓝色是给大妹的,只有这颜色才配得起她的温柔大方。”

说到这里,他却停了下来,拿眼睛直瞅着郑佳怡手上的朱红色,郑佳怡会意,赶紧问道:“那为什么要给我买红色?这却是什么意思?”

郑晓路哈哈笑道:“这红色却最是合你,川妹子,火暴脾气刀子嘴,整日里盯着这个盯着那个,便似个红灯笼一般。”郑佳怡听他说得有趣,也不着恼,刚想开怀大笑,突然想到这花掉的银两,又笑不出来了。

郑晓路知她担心,想伸手去拍拍她肩膀安慰她没事,却见郑佳怡站得离窗口远远的,看来是吃他的亏太多,虽然又哭又笑的,仍然不自觉的站得离他十万八千里。郑晓路苦笑道:“我又不是洪水猛兽,却躲我这么远。银子的事你不用担心,鱼食我都已经买好了,这花掉三十两银子算得了什么,待过半年我的鱼儿长大了,便有千百倍的三十两。”

他突然想起点事,便道:“还记得我前些天对你说过什么吗?”郑佳怡道:“你对我说的话太多,有的真有的假,我可不知道你在问哪一句。”

郑晓路道:“我曾说过,明年春暖花开之前,必叫你换上新衣。没想到不用等明年,今年的夏天还没到,这新衣就已经来了。你且等着,明年春暖花开之前,我还要给你更大的惊喜。这些丝绸你且收好,大妹和三妹的,如果她们自己会做衣棠,你便让她们自己领了丝绸去裁剪。老爷子和小弟的衣服,就烦劳你代为量制了。”

郑佳怡正待答应,突然一想,惊道:“咦,那你的衣服呢?”

郑晓路笑道:“我还要管稻田,网箱,还要鼓捣鱼食,还要做许多许多的事,一身布衣正是合适,要是弄身丝衣在身上,却怎么做事?”郑佳怡急得向前走了几步,贴到窗边道:“可是家里这许多收入,都是你辛苦赚回,怎么偏偏你没得到半点好处,叫我等怎么过意得去。”

郑晓路嬉皮笑脸地应道:“若是过意不去,你给我一些好处便是。”郑佳怡奇道:“我能给你什么好处。”

郑晓路伸长脖子,将右脸拼命地向那窗里贴去,歪着嘴道:“若你在我脸上亲上一口,我再辛苦也值得了。”郑佳怡脸色大变,又立即向后退出老远,怒道:“没说上两句好话,便又露出流氓气来,你快给我滚。”

郑晓路哈哈一笑,道:“如果你改变主意,我随时等你来慰劳我哦。”说完自回前院去了。

郑佳怡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想起他的奇形怪状,恨得牙齿咯咯作响。转念又想,若他真的强行索要好处,亲他脸颊是万万不能,但如果只是牵牵小手,摸摸手背,却也还使得。想到这里,不由大羞,赶紧呸了两声,暗暗责怪自己怎么思路越来越像那个流氓。然而终究禁不住又想到,若是真的让他摸了手背,他就算是欺辱了我,他自己曾发下毒誓,如果再欺辱我,定要被五雷轰顶,不得好死。看来还是不能让他摸手背的,真让他摸到,就是害了他了。当晚,郑佳怡躺在床上,便是满脑子的胡思乱想,一晚上都没睡得踏实。

编者按:明末时的丝绸价格,这个……老实说,本文里的价格是我杜撰的,那会儿是否六两银子一匹,我实在无法考证。但我是经过了一定的推断的。首先就是丝绸极贵,有许多可以证明的方法,我就不多证明了,这个所谓的极贵,总之是贵到贫民买不起。但经过我仔细研究,在明朝时,有很多富农,商人,都有足够的经济能力购买丝绸,也就是说“极贵”又有点掺水,如果真的极贵,富农又怎么买得起呢?

参考了一下丝绸之路上中欧国家购买中国丝绸的价格,是13两白银左右,最后,我凭着自已的独断,偏见和空乏的猜测,将四川的丝绸价格定为:低档的2-3两白银,中档的4两,上等的6两,极品的10两。



第十一章 制作鱼饲料


class="width">郑晓路花了很长时间,才弄出了鱼饲料。他用了整整七十两白银来买来的材料都堆在前院里。这些材料中除了大麦和风干的弥猴桃片,几乎都不值什么钱,四川人此时还不吃动物内脏,因此猪、羊、牛的内脏下水几乎就没花什么钱,只是向屠夫随便散了些银子,人家就源源不断地给送了来,麸皮和豆饼也是极为廉价的废物再利用罢了。

当时一石米的价格才只是二两银子,而一石米重达190斤左右,郑晓路这七十两白银如果用来买上好的白米,也可以购买接近七千斤,用来买这些乱七八遭的材料,那又是数以倍计,十几辆牛车拉回来的材料如同小山一般。

郑晓路心中有点懊悔,自己看惯了穿越书,见惯了主角们一挥千万两,实在没想到七十两银子就有这样的购买能力,这小山一般的材料却如何是好?算了,赶紧弄成鱼饲料吧,如果弄得慢了,天上下一场雨,那就全完蛋了。

他架起石磨,然后拿出个小秤,将各种材料按自己抄好的比例先称出总共100斤,便将这100斤材料分批倒进石磨里,通通磨成粉末。说起来慢,磨起来倒也挺快,100斤材料也就一个时辰,轻轻松松就磨完了。郑晓路看了看这堆成小山的材料,心想,还不算太倒霉,虽然买得太多了点,但是磨上一星期就可以磨完,只希望这个星期别下雨才好。

他这一大堆的材料自然把郑家人都惊动了,郑老爷子看着这山一般的材料,也没说啥,他对郑晓路倒是颇有信心,屋里还收存着八百多两银子呢,都是郑晓路赚回来的,所以他看了一眼,只是叫郑晓路好好做,便自己回屋了。大小姐郑佳忻什么都由着家里的男人做主,看了一眼,啥也没说,就绕头而行。三小姐和小少爷,便把这材料小山当成游乐场,抓着麸皮在那里当沙子玩。结果又是郑佳怡忍不住了,她跑到材料山边,还是离郑晓路远远的站着,问道:“我说你这个臭流氓,又在搞什么稀奇物事,喂鱼的鱼食用得着一次买这么多吗?”

郑晓路嘿嘿一笑,道:“我们自己用不完,还可以卖给别的人嘛。你忘了?我前些天贱卖了许多鱼苗,这些人不都是我们的潜在客户吗?”

“潜在客户?”郑佳怡听他又胡说八道,顿时大为不满。

郑晓路知道自己说漏了嘴,赶紧解释道:“反正这些买了我们鱼苗的人,过不了多久都会来买我的鱼食,你不信便走着瞧吧。”

郑佳怡倒有些相信,最近这郑晓路阎王爷保佑,实实在在做了几件实在的事,他说这鱼食能卖掉,那多半就真的能卖掉。郑佳怡便不再多问,她也没别的事情可做,就站在那里看着郑晓路拿石磨磨那材料。

此时已是四月天,阳光虽然还算温柔,但长时间的转动石磨,也很费力气,郑晓路虽然身体壮健,但也出了一身大汗。这农村大院,也没什么讲究,他就打了个光膀子。郑佳怡见他满头大汗,背上健康的褐色肌肉上也是汗水淋漓,颇有些不忍心。便转回屋去,拿了张汗巾过来,站得老远,扔给郑晓路道:“擦擦汗吧,你这人,干起活儿来倒也踏实,偏就一张嘴讨厌,手脚也不懂得安分。”

郑晓路哈哈一笑,道:“彼此彼此!”他怕赶上阴雨天,不想担误了时间,汗水也顾不上擦,只管拼命地磨着,也顾不上和郑佳怡说话。郑佳怡见他没时间擦汗,多看了一会儿,不知道怎么就有点心痛了起来,于是慢吞吞地靠过来,小心地道:“看你没时间擦汗,我就来帮你擦一下,你可别又动手动脚,若是你敢乱动,我就老大耳括子打你。”

郑晓路顾不上理她,只是“嗯”了一声。<<>>郑佳怡便拿起汗巾,在他背上擦了起来,这古代女人真的很好对付,我都逼得她要去寻死了,转过头来,她又忘了我的坏,还帮我擦汗。郑晓路心里暗想,不过我那个也算不得坏啦,正常男人哪个不耍耍流氓。

背上一双手,温温柔柔,郑佳怡柔声道:“怎么转性了?认认真真的干着活,也不来……不来和我胡扯了?”她本想说“也不来欺辱我了”,但转念一想,这么说就好似我很想被他欺辱似的,于是赶紧把话转成了“不来和我胡扯”。

郑晓路感觉着背后的温柔,认真道:“我想法变了!刚刚复活那会儿,我便想着混混日子,安安稳稳地小心做人。但是这些日子里,我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畸形,我不能心安理得地看着,懒懒洋洋地活着。我要变,要改变自己,要改变这些该死的破规矩。如果我改不了了这规矩,我就打乱它,我就干扰它,我就用我的一辈子和它死缠烂打。”

郑佳怡笑道:“又来胡说八道,什么改变破规矩改变自己的,好好的说这些干嘛,怪唬人的。”

郑晓路头也不会,沉声道:“我会很拼命的干活,把我脑子里的那些学问通通拿出来,我要赚很多钱,我要当大官,到那时……呃……到时候的事到时候再说好了!”郑晓路差点就把“到时候我助你逃脱女子悲惨的命运”这句话给说了出来。“行啦行啦,快回去织衣服吧,五大匹丝绸呢,你就不忙吗?在这里看着我做什么。”

郑佳怡其实真的很忙,那些丝绸要拿来做成什么样的衣服让她头痛无比,这可是六两银子一匹的丝绸,要是做的衣服不好看,那就真只有哭死的份了。她见郑晓路确实忙得没什么时候搭理她,竟然有点些微的失望,便把汗巾搭在郑晓路肩上,道:“别累坏了,磨一会儿就休息一下。”

这堆鱼食还真不好磨,郑晓路足足磨了十天,才终于把它们都磨成了粉状,然后搅拌均匀,用装白米的麻袋一袋一袋地装好,扛进郑家大院的地窑里。这地窑是郑家用来存放稻米的,非常干净,一点都不潮湿。晒好的鱼食放在这个地窑里,保存上一两年也没有问题。

一个麻袋装了50斤鱼食,郑晓路数了数,自己十天时间磨出来了整整400袋鱼食,重达两万斤,虽然还不算太够,但节省着点用,加上稻田里的鱼苗可以吃沙虫和水草。网箱里的鱼苗则有湖里的水藻一类可以食用,鱼食就可以相对用得少些,足够将自己余下的几十万条鱼苗养大了。

从磨鱼食开始,郑晓路便叫那郑鱼户,每日里都换成用鱼食喂食鲤鱼,稻田里的鲤鱼可以适当少喂一些,而网箱里的鲤鱼则稍稍多喂一点。两人小心翼翼地照顾着那几十万条鱼苗,就像供着老祖宗一样。

但是这古代的条件终究比不得现代,鱼苗在转移的时候被水盆颠簸得太厉害,又没有经过消毒水处理,网箱准备得太少,终究容不下这许多鱼苗,过了些日子,就开始有大量的鱼苗死亡。郑晓路看着每天都浮起来的死鱼,心里非常婉惜。

但那郑鱼户却非常高兴,笑道:“这样养鱼果真要得,比起我在池塘里养鱼来,存活的数量真是高得多了。”郑晓路心里暗暗鄙视他道:“我这一个多月,就死了快一半的鱼苗了,你还觉得死得少,难不成死光了你才高兴。这些古代人也太没出息了。”

但是嘲笑归嘲笑,郑晓路也没有办法,如果给他些漂白粉,硫铜酸一类的消毒物,再给他充裕一点的资金,这些鱼苗的存活率起码还要上涨几十个百分点。

过了一两个月,鱼苗又大量死亡了一批,郑晓路看着自己网箱里也就剩下不到五万条鲤鱼了,真是心痛不已,要是在现代,我这四十万条鱼苗,起码能养大90%啊,这都是钱啊。幸运的是,稻田里养着的鲤鱼存活率却极高,因为水稻成为了鱼儿天然的遮荫物,因为水稻的存在,鱼儿经常能在水面上捕捉到一些昆虫来食用,丰富了饮食链。水稻还能净化水质,丰富水里的有机物质,使那些鱼苗活得无比滋润。而反过来,鱼儿吃掉了一些有害的昆虫,清理了水中的有害水草,鱼的粪便又成为水稻的肥料,这种互利互惠的关系,使水稻与鱼苗都能得到良性的成长。

又过了一个月,却夏季最热的时候了,郑晓路早就在网箱上面架起了遮阳伞,防止他的鱼儿被阳光直射。这时候鱼儿已经养了接近半年,开始逐渐长得膘肥体壮。同村的鱼户们开始发现有点不对劲了,怎么同样的鱼苗,他们买回去养了半年,只长了半尺左右,但郑晓路的鱼苗,却个个长了一尺有余。要知道这鲤鱼越大,越是值钱,一斤鱼肉就是40个铜钱呢。那些村民不敢直接向郑晓路打听,怕他有什么秘法藏私,于是就偷偷地向郑鱼户探问诀窍。

那郑鱼户其实一边在学着郑晓路的方法,一边也把自家的鱼儿用同样的方法在喂养,但此时也开始出现个头的差异了。他暗暗琢磨,自己也做了网箱,也是同样的对待,但为什么长出来的个头就不一样呢?想来想去,便只有一样不同,那就是郑晓路的鱼苗是吃的他亲手磨出来那种奇怪的鱼食,而自己的鱼苗却是吃的玉米面、谷糠和大米饭这种传统食物。

乡邻们于是拥着郑鱼户,便一起来找郑晓路,郑鱼户一马当先地道:“郑小哥儿,你喂鱼的是什么东西啊?怎么你的鱼长得这么好?我们的鱼却小了一半。”

“终于来了,嘿嘿!”郑晓路磨好鱼食,等了半年,就是等他们这一问,终于等来了,那应对方法却早已想好,他笑道:“你们的鱼儿长不大,那是吃的东西不对,我的鱼儿长得大,自然就是吃得好睡得香了。”郑晓路从口袋里抓出一把鱼食,便递到一个乡民手上,笑道:“我这鱼食,给鱼吃一斤,鱼就能长一斤,你们信是不信?”众人大惊,他们喂鱼吃十斤谷糠,鱼儿才能长一斤肉,哪有听说过吃一斤就长一斤的道理。但眼前郑晓路的网箱鱼,一条一条膘肥体壮,又不由得他们不信。

那个伸手接过一把鱼食的乡民心里估摸着自己接这一把怎么也有四两,算起来就是四两鱼肉,心中大喜,把那鱼食狠狠捏住,生怕从指缝里滑了去。

郑鱼户当先就问道:“郑小哥,你这鱼食是怎么做出来的,就教了我们吧。”郑晓路装出为难的样子,叹道:“但是,这鱼食也是阎王爷大人教我配制的,他教我之时,反反复复叮嘱我说:凡世间万物,进十得一,一般人或动物,要吃十斤食物,才能长一斤肉。这种吃一斤就能长一斤的鱼食,却不是凡间之物,它上逆天数,下伤物理,如果不加制约,就有倒转乾坤的危险,这种凶险,不是凡人可以承受,只有我这种已经死过一次的人,才可以制作,如果凡人妄想配制,必定口吐鲜血而死。”那些乡民极为迷信,一听这话,吓得不轻,就有鱼户道:“那要怎么办?郑小哥儿,我们都是乡里乡亲的,你不帮我们,却要谁来帮?你总得想个法子,让我们的鱼都能吃这种鱼食才好。”

郑晓路其实心里早就打好了算盘,如果按鲤鱼的价格来算,一斤鲤鱼可以卖40文铜钱,这鱼食一斤可以长一斤鱼肉,因此将鱼食一斤按10文钱卖是绝对说得过去的。自己用七十两银子磨了两万斤鱼食,算起来也就是七十两银子变成了两百两,绝对是一笔一本万利的好买卖。但这些话却不能自己说出口,他就在那里假装冥思苦想。

一旁站着的郑鱼户却忍不住了,他天天帮郑晓路喂鱼,自然知道郑晓路磨了400袋鱼食堆在地窖里,虽然这几个月来已经使用了不少,但地窖里的鱼食还有两百多袋。郑鱼户踏前一步,道:“郑小哥,既然阎王爷大人说这东西不能由普通人配制,那我们不配制便是。但是你已经配好的鱼食,可否转让一些给我们使用呢?”

郑晓路一听这话,心中大喜,等的就是你们说这话。赶紧假装为难道:“但是,我自己的鱼食也不多了啊,转给你们了,我的鱼怎么办?”郑鱼户不知道他是假装的,急道:“你明明还有上万斤鱼食,怎么说自己的不多了?”郑晓路道:“你看我网箱里,还有四万条鱼养着,这些鱼我一条喂一斤鱼食,也得要四万斤,我正发愁我那一万多斤鱼食不够吃呢。何况鱼长得越大,食量也就越大,你们看我,这不正发愁吗。”

乡亲们中有那脑筋笨的,就以为这鱼食没戏了,想要回家去,但脑筋聪明点的自然听得懂郑晓路言中之意,便有人大声道:“郑小哥,你刚说过自己是死过一次的人,配这鱼食也没事。那你还可以再配呀,你地窖里存的鱼食,便拆个合理的价格卖给我们,银钱回到你手上,你自然可以再买材料,再多制鱼食。那制出来的鱼食再卖给我们,以此反复,不就行了?”

郑晓路心中大喜,终于有个人把老子要的结果说出来了,你有才,他心中大喜,脸上却仍然摆着个为难的神情道:“这样啊,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为你们磨制这些鱼食,多累啊,有那精神,我不如躺家里晒太阳!”

便有懂人情事故的乡民又叫道:“大不了你把鱼食的价格弄高点,只要能让我等不亏就是。五文钱一斤,你看如何?”

“五文一斤?呸,老子又不是傻子!”郑晓路心里暗骂,只管摇头。便又有人叫道:“我出七文一斤!”那郑鱼户却是个懂鱼的,他看郑晓路的鱼那长劲,只怕一条鱼最后不止五六斤重,比起自己塘里那些注定只能长到三斤的小鱼大了不止两倍。郑鱼户一咬牙,大声道:“12文一斤,我出12文一斤。”

郑晓路心中大喜,他是现代过来的,早就算过这鱼饲料和鱼肉的价格关系,他知道如果鱼肉的价格是40文铜钱一斤,那么鱼饲料的价格顶多10文钱,再多了也就不合理了。郑鱼户喊出12文,已经超过他的心理底限,他打蛇随棍上,赶紧拍板道:“哎呀,好吧,看你们都是乡里乡亲的,我不帮你们帮谁啊,我便辛苦点,帮你们弄些鱼食好了。”

乡亲们赶紧拥着郑晓路,都来到郑家大院前面,郑晓路从地窖里扛出鱼食,就按斤卖给他们。这群乡亲都是本村的人,财力不怎么样,只买了几十袋就各自散了。但是过了半天,邻近几个村,曾经买过郑晓路鱼苗的鱼户便也蜂拥而至,到天黑时,200袋,整整一万斤鱼食,卖了个干干净净。郑晓路当初用70两银子磨了两万斤鱼食,如今只卖了一万斤,就收回来了120两银子。

编者按:一斤鱼食长一斤鱼肉,有点夸张,我随便写写的,其实现实中基本不可能做到。我是考虑到古代水质好,水肥,少喂点鱼食鱼也能健康生长,才这么写的,请大家不要较真。

www.



第十二章 鱼饲料加工厂


class="width">等乡民们都走了,郑晓路抓着银子,站在院子里得意的笑。<<>>却见二小姐郑佳怡又走了过来,没好气的道:“上次卖鱼苗赚了一千两银子,也没见你笑得这般得意,你这次只卖了120两银子,就笑得这么贼眉鼠眼的做什么?”

此时已是夏天,气温颇有点高,但郑佳怡却还是穿着一身布衣服,汗水把她背后打湿了一块,但她又不敢光着个膀子,因此非常难受,就躲在树荫下面。郑晓路笑道:“这两次赚钱是有些不同的,上次卖鱼苗虽然赚得多,但那种钱一年只能赚一次,何况那方法太简单,家里的长工管不住嘴,只消出去一说,人人都学得会,到了明年,人人都这样孵化鱼苗,这赚钱的方法就行不通了。但是这卖鱼食,却是个可以长期一直做的事情,这个是工业化的开始啊。”

“工业化?”郑佳怡不满道:“又胡说什么乱七八遭的词,文盲也就罢了,还偏喜欢自作聪明地胡说。”

“说我文盲?嘿,我这个工业化……唉呀,算了,和你们这些没文化的家伙说不清楚。”郑晓路转了转贼突突的眼睛,又道:“佳怡,那几匹丝绸都交给你几个月了,你怎么还穿着布衣服?”

郑佳怡嘴巴一瞥,道:“你花了三十两银子买来的东西,我思前想后,怎么也不敢穿,要是被爹爹知道,莫真的打断你的腿。”

郑晓路哈哈一笑,摇了摇手上抓着的一把银子,笑道:“你看,这不是又回来了么?而且还从100两变成了120两,你放心吧,老爷子那边怎么会生气。去,赶快回屋去把新衣服穿出来,我猜你早就裁好成衣了,只是不敢穿吧。”

郑佳怡嗔道:“谁裁了?你就只会胡说!”她转身一溜烟儿的跑进内院去了。然而过了没一小会儿,郑晓路还在收拾自己那一堆碎银子,就见郑佳怡又一溜儿地跑了过来。

“好看么?”她还是习惯性地站得离郑晓路远远的,郑晓路顺眼望去,只觉得眼前一亮,一个明媚的姑娘站在他的眼前,一身朱红色的丝绸长裙,裙上绣着许多白花、黄花,虽然数量众多,但那些花儿却不显拥挤,而是各显华美,衬托着整件衣服有如一抹动人的霞光。郑佳怡原本极美,此时笑颜如花,便又在美丽上加了一分,她小脸微红,却不知那红色是裙子映上去的,还是自内透出来的。

“啧啧啧!”这一下看得郑晓路色心大起,他忍不住一边啧着,一边就靠了过去。边走边笑道:“果然人靠衣装,便是你这等小野花,穿上漂亮衣服也变得完全不同了。”郑佳怡一听就气道:“原来我不穿这衣服便不好看了么?”

郑晓路一时恍然,仿佛回到了现代,涎着一张脸道:“来,让我把你衣服脱光了再看看是不是还有这么美。”这样的话也说得出口?郑佳怡倒抽一口凉气。双手不由自主将胸口一护,怒道:“臭流氓,这几个月见你还老实,没想到又来疯言疯语,你又忘了五雷轰顶的誓言了吗?”

郑晓路一惊,呀,又忘了这是在古代了,在后世和女生调笑一下脱衣服,人家顶多笑骂一句色狼,倒也不会如何生气。这话在古代却说不得啊,郑晓路将手一拍,道:“哎呀,我还有很多事要忙,没时间和你墨迹,我走也!”言罢几个大步,窜得无影无踪。

郑晓路拿着这120两银子,却开始慎重了起来,他有心搞一番事业,便如他前一次发的誓言,他要赚很多钱,要做大官,他想用自己的手来保护郑家大院里这个可怜的女子。

郑晓路又去村头找来了泥瓦匠郑师傅,在郑家大院的后面,画出了老大一块空地,给了郑师傅20两银子,要他盖了一个巨大的厂房出来。这厂房极为简单,就是一个空空的房子,除了四个墙壁和几根柱子顶着个屋顶之外,里面什么也没有。这明朝时真要盖个大宅,所需银钱不菲,但是盖这种四个墙壁顶个盖的房子,却极便宜,20两银子绰绰有余。这个时候也没有国土规划局,也没有城管,随便占地盖房还真没人管,轻轻松松就弄好了厂房。

然后他又花了五两银子,买了二十个巨大的石磨,计算好间距,摆放在厂房里,就这样,一个简单的鱼饲料加工厂,就算是完成了。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人手了,材料在鹤山镇随时可以买到,可是人手又怎么办呢?

这时是夏天,正是农闲时节,郑家的七个长工随便整理了一下水田里的杂草,就早早的休息了。郑晓路心中一动,这些长工世代为郑家种田交租,他们的生活并不富裕,如果许以小利,这些长工一定愿意在农闲时节来他的鱼饲料加工厂里帮工。

郑晓路拿着根树枝就开始在地上计算,如果自己大量采购原材料,那原材料的价格就还可以比上次买的低一些,假设用50两银子购买2万斤材料,那么1斤原材料的进货价仅仅2.5文钱,然后用12文一斤的价格将鱼饲料销售出去,那么1斤鱼饲料的利润是9.5文,自己拼命干活的时候,一个时辰可以磨出来100多斤的材料,就算工人们没自己这么有干劲,偷偷懒,一个时辰也可以磨出100斤材料,也就是一个时辰可以产生950文钱的利润,如果让一个工人每天工作四个时辰,就可以产生出3800文钱的利润了。

郑晓路一边算,一边就感觉自己的口水在哗哗地向下流,一个工人工作一天,可以给我赚接近4两银子,那我开多少工资来请工人好呢?村口的郑屠夫每天帮人杀一头猪,人家给他的工钱是一钱银子。那我给我的工人一天一钱银子的报酬,就可以让他们当我是个大善人了。

郑晓路算得口水横飞:“资本家啊,资本家这东西,就是这样***诞生的。”

第二天一早,郑家村里所有显眼的地方,都贴着一张告示。上面写着:“郑家大院招聘推磨工人,工作时间四个时辰,工钱一钱银子一天。”那家写得歪歪扭扭,乱七八遭,而且有趣的是,大部份字都是错别字。这郑家村是个穷山村,除了郑家根本就没人识字,村民们看到告示,根本不为所动,便各自干自己的活儿去了。倒是把踌躇满志,坐在郑家大院里等人上门来面试的郑晓路晾了整整一天。

待到天色已晚,郑晓路才想明白究竟出了什么问题,自己写了一堆简体字,又写给一村不识字的村民看,这不是对牛弹琴么?等到想通这一节,郑晓路被资本主义燃烧起来的热情也开始渐渐冷静了。他突然醒悟到,一个工人一天工作四个时辰可以磨400斤材料,如果自己的二十个石盘一起开动,一天就要产生八千斤鱼饲料,如果这样搞,只怕搞不了几天,自己的鱼饲料就再也卖不出去了,毕竟这里只是个小小山村。就算把长滩湖边的另外几个村落都算进来,对鱼饲料的消化能力也远远不足够应付自己的产量。

局限性!这个词语突然跳到了郑晓路的脑子里,没错,在这种小山村里,不论你想干什么,都跳不出人口、经济、生产力带来的局域限。而要想摆脱这些局域性,唯一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离开郑家村,去更大的地方谋求发展。

郑晓路灰溜溜地在村子里游走了一圈,将自己的“招聘告示”通通撕了下来,他突然发现,自己不能一直呆在这里,如果真的一直在这里,那么他胸中所学,他从后世带来的知识,根本无法发挥。看来,得做些去外面的世界的打算了。

郑晓路终究没有再发放那儿戏般的招聘启示,他用手上的余银,买了几万斤材料,再用一钱银子一天的工钱,让家里的七个长工帮着磨制鱼饲料。然后将这些材料卖给周围的鱼户,再购入材料,仍然只用七个长工磨制,然后再卖掉,就这样做着小本小利的生意。然而在他看来是小本小利的生意,在周围的人眼里看来,却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了,两个月以来,周围几个村庄的鱼户都来他这里购买鱼食。李家村的李大富也来了一次,一开口就订了十万斤,所有的郑家人都惊奇地看着郑晓路每天二十几两银子的入帐。待到金秋时节,各家各户的鱼儿都养大了,来购买鱼食的人也越来越少,山坡上的稻田一片金黄,收获的时节就要来了,长工们也开始忙了起来,没有办法到他的鱼饲料加工厂里来打短工了。

郑晓路点了点银子,三个月,只赚了一千五百多两,差强人意啊差强人意。如果这里不是郑家村,而是成都府,如果这里不是靠种田闻名的四川,而是养鱼盛行的江浙。自己就可以将厂房扩大100倍,1000倍,招700个,或者7000个工人,每天产生出上万两银子的剩余价值。

网箱里的鲤鱼这时候也长大了,经过半年时间的优胜劣汰,网箱里还剩下三万条左右的鲤鱼,这样的存活率在郑晓路看来真是十分委屈,要是在后世,起码能活下来二十万条。不过最后还能活蹦乱跳的三万条鱼,每一条都长得膘肥体壮,最轻的也有五斤,最重的高达十斤。不过郑晓路又开始犯愁了,这么多的鱼,这个时代又没冷库,也没冰箱,我要怎么才能把这些鱼弄出去卖呢?难道一篓一篓的背到鹤山镇去卖?这样搞的话,只怕鱼还没卖完,我就已经先累死了。

这天,郑晓路正坐在院子门口发愁,在古代搞大规模养殖果然有点不靠谱啊,虽然我能养出来,但现在这个时代的保鲜技术,运输技术,人民的购买能力,真是各方面都跟不上节奏。我就如同一匹宝马,后面套了个破车,虽然我跑得飞快,但却老是得等着车子。正在自怨自艾,突然郑晓路听到村口传来一阵喧哗之声,远远地看见好大一队人,正列着整齐的长蛇阵,从村口鱼贯而入。随眼一数,只怕不止五千人。

军队,正宗的军队!郑晓路大吃一惊,虽然他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朝代,只知道一个天启五年的年号,但是明朝的军队在郑晓路的心目中可没有什么好印象。这军队要是进了村来,强取毫夺,那该怎生是好。

怕什么来什么,只见那只军队远远地转了一个小弯,便对着郑家大院行来。郑晓路仔细一看,走在最前面的居然是个熟人——李大富。

郑晓路第一想法就是,操,这土财主带了军队来抢咱们家了,转念一想,不对呀,这土财主比郑家有钱得多,又是亲家关系,他抢谁也不会来抢郑家啊。于是仔细一看,只见那李大富正点头哈腰地为身后一位将军带路,那位将军大约五十岁左右年龄,一身蓝色戎装,身材高大,最少有一米八,银色头盔,手提一根白杆长枪,龙行虎步,威风凛凛。但是!这位将军竟是个女人!

这位女将军后面跟着的士兵也都手拿白杆长枪,但是身上未穿铠甲,只是一身布衣,那布衣的样式不似汉族样式,倒有些像土家族人的装束。

高达一米八的女将军、土家族兵、白杆枪……这难道是……郑晓路大惊,突然想起历史上一个著名的女英雄来,而这女英雄所处的时代之乱,下场之悲哀,曾经让郑晓路这个愤青唏嘘不已。难不成,这个女将军就是那位名人?难不成,自己现在所处的时代,竟是那个乱世?

李大富领着那女将军来到郑家大院前,满脸献媚地道:“秦将军,这就是郑家了。”郑晓路一听“秦将军”三个字,再无怀疑,就如被五雷轰顶,全身立即变得僵硬。秦良玉,这便是中国历史上唯一的一个单独载入正史《将相列传》的巾帼英雄,唯一凭借着战功被封候的女将军,文武双全,当世无双。她统率着声名赫赫的白杆兵,曾力抗满清,大败农民起义军。后来张献忠入川之后建立大西政权,势力囊括全川,但也攻不下她镇守的小小石柱县,直到张献忠败亡,清军入川,秦良玉还孤守万寿寨抗清数年。

但是真正让郑晓路震惊得混身动弹不得的,却不是秦良玉的威名,而是他终于想起来天启这个年号代表什么了,天启是明熹宗朱由校的年号,这个朱由校,便是历史上无人不知道的木匠皇帝,这位木匠皇帝不爱江山爱当木匠,每当他在做木工活时,臭名昭著的魏忠贤就故意去奏事,朱由校忙着木工活的时候就厌烦国事,全权交给魏忠贤处理,于是九千岁魏忠贤就这么横空出世。

这位木匠皇帝活的时间却并不长,在位仅仅七年就会挂掉,天启七年时候,明朝的最后一位皇帝崇祯帝就要登基,然后就是明末农民起义,天下大乱,张献忠屠川,接着又是清军屠川,杀得四川哀鸿遍野,十室九空,极是凄惨。

郑晓路惨然一想,现在已经是天启五年,再过得两年就要暴发大规模的农民起义,我却在这里养鱼、磨鱼饲料,浑然不知危险已经逼近。

不妙,不妙,不妙,不妙,非常非常不妙!大事不好了!

编者按:有关张献忠屠川的争议非常多,有些人说这事不存在,列了很多清军造谣的证据出来,又有些人说这事存在,列了许多证剧出来证明。结果这事情一直争议着,没个结果。本书不想进行这种没有结果的争议,因此,本人选择了一种比较中庸的说法,就是张献忠屠了,清兵也屠了,大家都屠了就都把骂名担起来吧,谁也别跑路。

www.



第十三章 土家女将


class="width">郑晓路初见秦良玉,脑子里如同被醍醐灌顶,曾经学过的历史知识瞬间流回了记忆里。

明末清初四川人过得极惨,据史料,明朝时四川人口高达600万人,天府之国,人民生活富庶安定,但到清朝湖广填四川的时候,四川仅剩下20万人。更有野史曾云,四川只剩下8万人。有整整五百多万人口消失不见了,这五百多万人,不是被张献忠杀了,就是被清军杀了,要不然就是死于流匪……郑晓路轻轻一闭眼,就仿佛看到有士兵正拿着尖刀追砍自己,好不容易逃脱,却见一个辫子兵一刀捅进大小姐的胸口,再回头一刀砍在二小姐的背上……

一股怒气冲顶而出,郑晓路忍不住出声道:“张献忠该死,清兵该死。”

他正在那里胡思乱想,郑老爷子迎出了屋去。在屋前参拜秦良玉和她带来的一干将领,拜来拜去,在郑家大院门口挤成一团。原来两年前(天启三年),秦良玉率白杆兵,打败了反叛的奢崇明部队,平定了“松藩叛乱”。一部份逃亡的奢崇明部下却在四川境内的一些小山里建了山寨,当起了山大王。这些叛兵不事生产,只懂得打劫良民,但凡山寨粮良耗尽,就要下山劫掠一番。

在长滩湖对面数里外的一个红崖子山上,就藏有三千叛兵,山下几个村庄受其大害,苦不堪言。这郑家村消息闭塞,对此事竟然毫不知情。秦良玉此时领四川总兵官衔,一听说有叛军作乱,便带着她的六千白杆兵,一万卫所兵,兼程前来剿匪。一万六千对三千,又是正规军对叛军,自然是手到擒来。此时剿匪已然成功,秦良玉本欲带兵返回石柱县驻地。

但这些白杆兵都是土家人,自幼在石柱县长大,爱吃鲜鱼。剿匪成功之后,秦良玉有心犒劳士卒,就率了白杆兵来找李大富。为什么又正好找上李大富呢,这李大富的长子李魁靠银子在军中捐了个武官,七品土司把总,原本就是秦良玉的属下,李大富便对秦良玉多有孝敬,时常有些往来。秦良玉行军到了长滩湖,便有心来见见李大富,她也知道李大富家里有些鱼塘,年年都有出产些鲜鱼,正好买来犒劳一下自己的白杆兵。

李大富见秦将军找上门来,自然大喜,但他家养鱼用的是古法,虽然后来赶紧用了郑晓路配制的鱼饲料,但终究晚了几个月,他买去的50万条鱼苗,最终存活下来的不到万条,又都长得瘦弱,大部份只有三斤重,养得最肥的也不过五斤。秦良玉拿出一千二百两军饷,买了李大富家所有的鱼,便只够她的六千白杆兵和一万卫所兵填了个牙鏠。

李大富有心讨好上官,便对秦良玉说这郑家还有数万鲜鱼,条条膘肥体壮,足够犒劳三军,于是才有了这秦良玉带兵上门一事。

郑晓路此时满脑子胡思乱想,正拼命回忆自己的历史知识,寻思要怎么避过明末四川的一场大劫难,丝毫没想到上前见礼。李大富和郑煜城领着秦良玉以及一干将领,进了郑大家院,就在大堂里坐定。此时已近中午,郑家村里已处处炊烟,郑老爷子赶紧吩咐郑婆婆,去做些好吃可口的食物上来招待各位军爷,自己则陪着小心与秦良玉等说话。-====-说得几句,便想叫自己儿子上前参拜,混个脸熟,说不定也可以在秦良玉这里谋个出身。

郑俊材早已随待在一旁,见父亲叫唤,就上前给秦良玉等依次见礼,但郑晓路却还站在门边发愣,郑老爷子大为不满,怒道:“小路,还锥在门口做什么,赶紧过来给秦将军见礼。”郑老爷子这一声含怒而发,声音极大,但郑晓路想得入神,此时正想到自己要怎么逃跑,怎么出海,怎么躲到欧洲去等等,浑然未觉有人在叫他。

他这当口儿发呆,确实有些怠慢了,惹怒秦良玉军中一名小将,那小将披着一身翠绿的战袍,腰上插着两把白杆短枪,头上没戴头盔,一头青丝飘洒,面如凝脂,目似秋水,朱唇如血,身材挺拔,却是一名女将。她从秦良玉背后闪身而出,从腰间抄起一根白杆短枪,掉转过头,拿着白杆就向郑晓路敲了过来。这一下正敲在郑晓路肩头,她本军中女将,手劲奇大,敲得郑晓路猛然一惊,此时郑晓路正假想张献忠驱兵追杀自己,贼兵凶残,如何是好,突然被人拿棍子一敲,就似惊弓之鸟,大喊一声“哎呀”,落荒就跑。跑出两步,才突然想起张献忠入川还是猴年马月的事,自己现在就怕成这样做什么。

他这一跑,把郑煜城气得哭笑不得,那军中一干将领也全都哄堂大笑,拿白杆敲郑晓路的女将也是忍俊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气也就消了大半。大声质问道:“你这小子好不晓事,我母亲乃是御赐四川总兵,便是四川巡抚见了我母亲也不敢失了礼数,你这家伙自顾发呆,却是什么道理?”

郑晓路被她一敲一骂,顿时收了心神,返回现实,却听到郑老爷子正对秦良玉道:“秦将军息怒,我这养子自幼没读过书,当成长工养大,乡痞之农,不知礼数,还望秦将军大人大量,莫要计较。”

秦良玉却真没生气,只是笑道:“祥云,回来站好,你去向人家使什么威风?他年龄尚轻,不懂礼数有什么好怪罪的。”秦良玉今年已是五十岁高龄,在她看来,十九岁的郑晓路确实是个小孩,她堂堂总兵,自然没必要和一个孩子计较。她向郑煜城温和地道:“我这女儿马祥云,自幼军中长大,要说不知礼数这一点上,倒也不输旁人!”那出来打了郑晓路一白杆的就是秦良玉的女儿马祥云了,她见母亲发话,不敢争辩,立即退了回去。

郑晓路见秦良玉和蔼,心想:“史评秦良玉:人饶胆智,善骑射,兼通词翰,仪度娴雅,驭下严峻。前面那一堆儿我不知道,但是仪度娴雅,驭下严峻,倒也当得。”郑晓路赶紧走过去,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他这个礼倒是发自内心,这秦良玉名头太响,郑晓路在前世时就十分仰慕,何况人家五十高龄,自己作为后辈见见礼,也属应有之意。

一屋子人就在那里闲谈,李大富和郑煜城不住的拍着秦良玉马屁,话题大多离不了秦良玉平定“松藩叛乱”的功绩,郑晓路只觉无聊,心想:“秦良玉是个武官,李大富的儿子在她手底下当把总,拍拍马屁倒也罢。你郑煜城明明一心从文,儿子郑俊材也是读书考科举的发展路线,拍她马屁做什么,难不成还能通过她谋到官职不成。”

众人闲聊了一阵,郑婆婆已经做好午膳,只见几大盘鲜鱼端了进来,配上各种小菜,摆了满满几大桌,郑晓路心中又暗暗腹诽,平时没见得吃这么好,来了当官的,就弄成这样。秦良玉身后有将领笑道:“你家做饭还真快。”郑煜城得意地接口道:“我家后院有火井一口,被我义子以妙法引入厨房,那火苗要大就大,要小就小,因此烧菜作饭,只需片刻。”众人皆啧啧称奇。

大家围着桌边用餐,秦良玉夹了一筷子鱼,刚一入口,突然“咦”了一声,郑煜城见她表情古怪,以为这鱼弄得不好吃,惹秦良玉不高兴,心中大怒,正要骂那郑婆婆。却听秦良玉奇道:“我看这鱼形状,分明是鲤鱼,怎么吃在嘴里,却香甜美味,就似稻米一般清香。这却是什么怪鱼?”众将领听她一说,便都伸筷子去夹鱼,吃过之后,人人赞不绝口。

郑煜城老爷子心中由大怒立即转为大喜,笑道:“这鱼是我义子小路养出来的,名曰稻香鱼……”,老爷子有心炫耀几句,但他对这鱼是怎么养出来的一窍不通,就连炫耀都不知道该怎么炫下去,只好拼命给郑晓路使眼色。郑晓路会意,接着道:“这鱼名稻香鱼,需要把鲤鱼从小放在水稻田里,这种鱼长大之后便有稻玉之香。”

秦良玉奇道:“这鱼不会吃水稻青苗吗?稻田里的水如此之浅,这鱼又怎么能活?”郑晓路笑道:“稻田中自有各种红虫可供鲤鱼食用,我再投之以食,它自然不会去啃青苗。而水稻可以活水,又为鱼儿提供天然的遮荫之物,鱼儿自然健康。鱼儿为水稻清除了害虫,鱼粪又可肥田,正是稻鱼双活,不但稻香鱼美味,那水稻也长得极好,也是非常甜美的。”

秦良玉统领土家兵,驻守石柱,石柱是一个穷县,土家族士兵们的家里常为粮食所苦,她对农事也略知一二,一听此法就知道这是良法,大喜道:“此法甚妙,祥麟,你把此法记好,回石柱之后立即命令所有县农皆按此法而行。”秦良玉而是武官,为什么又能管得了石柱的农事呢?原来秦良玉的这个官位,却是接承的丈夫的土司官,土家族族土司官比后世的苗族自治区区长权力还大,在自治区里有着绝对的话事权。她这个土司总兵不但手上有军权,还有辖区的行政权,执法权,可以说是石柱的土皇帝。

那个叫祥麟的被秦良玉点到了名字,就从桌边站了出来,这人是秦良玉长子,勇力绝伦,能文善书,穿一身银铠,此人又有一个外号叫做“小马超”,可见武勇非凡。他赶紧出了院子去,叫了几个熟知农事的土家兵进来,便叫他们向郑晓路讨教稻田养鱼之法。

这一席饭吃得宾主尽欢,饭毕之后,秦良玉辞了郑老爷子,点起白杆兵,便在郑晓路的带领下去长滩湖边搬运鲤鱼,她知道这长滩湖边,最富裕的一家就是李大富,李大富既然只卖得出一万条鲤鱼,她就对郑家没有多大指望。

不料到了长滩湖边一看,只见网箱成排,那网箱里肥鱼攒动,随眼一看就不止万条大鱼。秦良玉正要赞叹,却见自己的女儿马祥云在旁边倒抽了一口凉气,道:“母亲大人,这郑家不知什么妙法,居然弄出如此多的大鱼。军中饷银只剩下一千五百两,不够买啊!”郑晓路心中暗暗得意,吓得你这小妮子了吧,嘿,刚才竟敢拿枪杆来打我。

秦良玉叹道:“端的妙法,这网箱成排,将鱼养在湖中又不惧鱼儿游走,虽则看似简单,但其中机智,实在让人叹服。”她转过头来盯着郑晓路,便道:“这位小哥,想必这网箱养鱼之法,也是你创造出来的吧?”

郑晓路心想:“这招哪是我创的,不过是后世的发明罢了。”心里想归想,嘴上却说:“是啊,我无意中想到的。”

秦良玉道:“我本只想买一千五百两银子的鱼,但你若肯将这网箱养鱼之妙法传授给我辖下土家族民,我便将你这里的鱼通通买下。”

郑晓路心中大喜,我正愁这三万条鱼卖不掉,你要拿一万六千士兵来帮我通通吃掉,那是再好不过。这网箱养鱼之法也没什么大不了,郑晓路立即便将鱼苗孵化之法,网箱的做法,保养方法,定时清除网箱上的污物,喂鱼之前敲打木桶吸引鱼苗上浮吃食……将这些细则通通说给了土家兵中懂养鱼的人。马祥麟找来的土家兵家里也是世代养鱼,自然一听就懂,那士兵听得兴奋,不禁眉飞色舞,最后就差点要跪下来叩拜郑晓路为鱼神了。但郑晓路还是有所保留,那鱼饲料的配制方法,却是没有说出口去。

白杆兵们拉起网箱,将鲤鱼全部转移到军中运粮的粮车上,足足装了几十车,秦良玉叫马祥云送来一千五百两军饷,对郑晓路道:“我手边只有这些银子,先给你做个首金。待我回了石柱,便叫人再送五千两白银过来。若你信我不过,和我一起回石柱取银也可。”

郑晓路心想,你是当世名将,上得了历史书的人,我干嘛信你不过,何况你现在如果纵兵强抢,我又能有什么办法。于是假装大方地道:“秦将军清名,海外皆闻,我怎么敢信不过。”秦良玉心中欣喜,她得了养鱼妙法,心想回了石柱之后必然可以让手底下的土家族民过上好日子,因此归心似箭,也就不再和郑晓路多说。对着郑晓路拱了拱手道:“郑小兄高义,肯将济世良法传我土家族民,秦某在这里谢过了。”言毕领军自去。

编者按:秦良玉、马祥麟都是历史真实人物,在下没有乱写。秦良玉的身高史学家推断为1.86米,我也没有乱写,这是根据秦良玉遗留下来的袍子推断出来的。马祥云是作者编出来打打趣的,至于石柱土家族民嘛,呃,老实说,爱不爱吃鱼我不知道。

另:土家族这个名字,其实是新中国之后,国家经过民族识别,才正式确定为单一民族,在此之前,土家族的存在一直不被承认,基本上来说就是混在苗族里面的,其实服装和习俗与苗族颇多近似点。本书懒得弄这么麻烦,直接用土家族描写之,请历史达人们匆考究。

马千乘和马祥麟肯定是土家族不解释,但秦良玉的种族颇有疑点,历史上并没有记载,因此有些人认为她是汉族,有些人认为她是苗族。

www.



第十四章 准备搬家


class="width">鱼的事情终于解决了,秋收的时节也到来,长工们兴高采列地收割稻米,今年的稻米长得特别好,这正是得益于稻田养鱼的功劳。-====-往年里一亩稻田能收割一石半大米,今天每亩地却产了两石半大米。郑家的长工田租是五成,因此五十亩地整整上交了六十石大米,不过这笔小小收入,却被养鱼和卖鱼食的收入远远的比了下去。

刚刚把稻米收割完,秦良玉派来送银子的人又到了,五千两白银是个大数目,因此秦良玉不敢怠慢,派了自己的儿子马祥麟和女儿马祥云亲自领了一小队军士护送来到。郑晓路也不数,便指挥长工们搬那些银子。

这次运银已非剿匪,马祥云便不再是女将打扮,而是穿了一身土家女的服装,这衣服比汉人的衣服复杂得多,颜色鲜艳,花纹复杂,更兼有许多花边吊绳等挂饰,让人感觉热情奔放,非常娇美,但她终究是女将,行的是押银之事,因此腰带上仍然斜插着她惯用的两把白杆短枪。她见郑晓路搬银,便在一旁嘟哝道:“你倒好,翻翻嘴皮子,便让我母亲拿出五千两白银来,这可是我们土家族乡亲们数年辛苦,才存下的银子。”

郑晓路见她青春年少,和自己差不多岁数,长得又甚是娇美,那流氓之心蠢蠢欲动,正欲反唇调笑。却听一旁的马祥麟斥道:“二妹休得胡说,这五千两银子是向郑家买鱼的鱼资。郑小哥慨不藏私,将养鱼妙法教我土家族民,只消明年依他的法子养鱼,区区五千两银子又算得什么。只要能使得我土家族人世世代代不再为粮食所苦,便是五十万两银子也是使得。”

郑晓路心中暗想:“这历史上留了名字的人,果然与普通人不同,马祥麟倒是个识货的。别说五千两银子,在后世,国家为了一个科研项目花上亿万钱也是正常。”他见马祥麟开了口,反而不好再去反驳马祥云,就自搬了银子回屋,马家兄妹交接了银子,便拱拱手,领了士兵自回石柱。

这时节已经是晚秋,转眼便要入冬,这种季节对于农村来说,基本上就相当于放大假了。古代的冬天是不种庄稼的,养鱼什么的自然也不可行,整个农村就要进入一个冬眠期了。郑家的长工都开始变得懒懒散散,各自守着新收成的粮食盘算着明年的生活。就连郑老爷子,也摆出一副“今年事毕,明年请早”的态度,准备给自己放大假了。

郑晓路这些天来,对自己将来的事情盘算已久,天启五年马上就要过去,距离大规模的农民起义,还有一年多时间,农民起义暴发之后,战乱并不会马上传入四川。等到崇祯七年,张献忠的大军才进入四川,对四川造成一定程度的灾难,但那一次进攻最后也会被秦良玉击退。然后要直到崇祯十七年,张献忠的大军再次入川,这一次全川就会沦陷,四川将变成恐怖的人间地狱。也就是说,还有接近二十年左右,自己和郑家就将面临灭顶之灾。

二十年,这个时间不短,但绝对不长。如果是一百年以后的事,郑晓路大可不管,在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但是,郑晓路现在只有十九岁,二十年后的郑晓路正当中年,说不定正是娇妻美妾,儿女绕膝的幸福时光,如果那个时候张献忠杀进川来,却又如何是好?何况郑俊材对自己亲若兄弟,郑佳怡让自己心痛心疼,怎么也得保着这郑家几口人安然度过这一劫。

要预先作准备,就必须走出这山沟,就像他搞鱼饲料加工厂一样,这个山沟的局限性太大,制约了郑晓路的发展。~~~~郑晓路心中想得清楚明白之后,便来到大堂中见郑老爷子。

此时郑煜城正端着个茶杯,脸上的笑容挤成一团,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情。只见郑晓路走进屋来,表情严肃,对着郑煜城就是一礼。郑老爷子人老成精,一见他表情就知道他有要事,把茶杯一放,端正了坐姿。

郑晓路道:“爹爹,孩儿有话要说。”郑煜城早知道他有话要说,便挥了挥手,示意他继续。

郑晓路吞了吞口水道:“我觉得,我们郑家应该举家搬迁到成都府去。”成都府,后世的四川省会,川中最大的城市,自李冰夫子修筑都江堰的时代起,就是整个四川的农业中心,也是军事中心和政治中心。

郑老爷子把茶杯又拿了起来,沉声道:“你且说说为什么要搬。”

郑晓路可不能说他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只好编了些理由道:“这郑家村太小,蜗居在此地实在难有发展,孩儿虽善经营,但空有满腹妙计无法施展。何况穷山荒村,终不是个安生立命之所在。”

郑老爷子不置可否,只是道:“还有呢?”

郑晓路咬了咬牙,又道:“小弟每日在家读书,效果甚微,那成都府里有一等一的书院,将小弟送入书院读书,却比在这里自学强上百倍。”

郑老爷子仍是不置可否,道:“继续!还有什么理由通通说来。”

郑晓路想了想,又道:“孩儿曾于购买鱼食材料时与鹤山镇的商人闲聊,得知成都里一座顶级的官员大院不过两千两银子,我郑家现在已不缺钱财,正好在城中购入房产,再买一些丫鬟仆役,我等过得舒坦,将来有了子孙,也算留了点东西给他们。”

郑老爷子道:“还有么?”

郑晓路见说了三个理由,老爷子都不为所动,心里颇为烦闷,再想理由,却怎么也想不出来了,瓮声道:“没有了。”

却见郑煜城将手上茶杯一放,突然大笑道:“哈哈哈,你虽然是我义子,但却是这家里最懂我心思之人,我刚刚正在琢磨着搬到成都府去,想不到你就来了,还列出三个理由,个个都与想的一般无二。”他笑毕了却又道:“可惜你那弟弟,却一天到晚只知道玩耍,于这等家族大事,全无思索,真叫我恼怒。”

郑晓路一听,大喜,原来郑老爷子也在考虑搬家到大城市去,害得自己提心吊胆得不到他同意,如果他真不同意,自己只能卷几百两银子跑路,到成都府去白手起家了。

郑老爷子紧接着道:“这搬家之事,越快越好,须得赶在明年春耕之前处理好一应事务,否则就影响明年的事情了。小路,你明天就带着佳忻,咦,佳忻已经许了人家,再抛头露面多有不便。明天你带着佳怡,给我去成都走走,买一座光鲜的大院,记住,这院子一定要买漂亮点的,好看点的,别扫了我们郑家祖宗的脸子。”郑老爷子又想了想,道:“那丫鬟仆役,家具器物,你便通通置买完全,这家里只有你最懂得银钱经营之法,所以这些事情你不要怕辛劳,帮着家里多做一些。”

郑晓路听到老爷子说带郑佳忻去,正在大喜,不由得怀念起厨房里前胸贴后背的一撞,怀念起郑佳忻胸前的两团柔软来,待得听老爷子改口叫他带郑佳怡去,心中好不失望。带个小辣椒在身边,却有什么乐趣,唉!老爷子,你也太不地道了。这种失望,一定要在郑佳怡身上讨些回来!心中胡思乱想,嘴上却道:“爹,此去成都路途遥远,购买房产又需慎重,几日不得回,我带着二妹这个女人去,很不方便啊。”老爷子道:“你一个男人去置办家业,有许多女子应用之物,却是不方便购买,家里又没丫鬟可使,使只得让佳怡一起去。何况你不识字,那房契事大,没有个识字的人跟着,怎么能行?”

第二天一早,郑晓路换了一身新衣,却是老爷子叫郑佳忻才给郑晓路新做的一套丝绸衣服,原来上次买那几匹丝绸,几个小姐最终还是大着胆子穿了起来。郑老爷子里见家里富裕了,也就没骂她们奢侈。见郑晓路买了五匹丝绸,家里人人都有,便叫大小姐郑佳忻在自己那匹黑色的丝绸上剪下几米,给郑晓路也做了一套新衣。那郑佳盈还小,用不得许多衣料,老爷子就叫郑佳怡从郑佳盈的那匹丝绸上剪下几米,给云姐儿也做了一身,郑家人全都换了一幅喜气面貌。

郑晓路带着个麻布袋儿,像装米一样装了三千两银子在里面,背在背上。他在村口雇了一辆牛车,便来叫郑佳怡同行,只见郑佳怡出得屋来,穿的仍是那身新裁的红色绸衣,娇颜如花,端的是美丽无比。可惜的是,这般漂亮的一个姑娘,却要去坐那牛车,郑晓路笑得肠子都差点打了结。

果然,郑佳怡上了牛车,坐在一个草垛儿上,就开始混身不自在了。“臭流氓,你雇的什么破车?这般摇摇晃晃,又脏兮兮的,叫我怎么坐啊。”郑晓路笑道:“这穷乡破村的,我到哪里去找马车,有个牛车就很给你面子啦。你先忍耐会儿,到了鹤山镇,就能雇到马车。”郑佳怡恼怒道:“牛车也罢了,脏点我也忍了,但你坐得离我这么近干嘛,快快滚远些。”

郑晓路哈哈一笑:“这牛车上就这么大一块儿地方,我能滚到哪里去?”郑佳怡见他坐得极近,心里慌乱,便道:“你莫忘了自己发过的誓,你若敢欺辱我,五雷轰顶。”

郑晓路大乐,心想:“这光天化日,牛车又不盖盖子,前面还有一个车夫在赶车,我就算想摸你两下也觉得不是时候啊,你紧张做什么。”他不再调笑郑佳怡,两人相安无事。

到了鹤山镇,郑晓路在集市上换雇了一辆马车,将那牛车打发了。马车坐起来就舒适多了,不用再受那颠簸之苦,而且马车有个车厢,也不用再受风吹日晒。那三千两银子接近200斤重,郑晓路背得辛苦,这下也可以扔在车厢里。

郑佳怡上了马车,对这马车非常满意,她是闺中少女,从不曾出过远门,马车便只是听过,却没坐过。上来之后就在车厢里东摸摸,西看看,还掀开车窗向外张望。郑晓路却是在后世火车、轮船、汽车……都坐了个遍,除了家穷没坐过飞机以外,啥交通工具没见过,进了车厢之后将银子袋子一扔开,就躺了下来,揉着自己的肩膀。

马车慢慢开动,顺着官道就向成都行去,鹤山镇距离成都市69公里,在后世通了高速公路的情况下,一小时多一点的车程就可到达,但在这明朝,坐着马车慢慢行去,却要整整一天。郑晓路躺在车厢里,左手揉着右边肩膀,右手揉着左边肩膀,怎么揉怎么觉得别扭,索性不揉了,干脆呼呼大睡了起来。

睡梦中,只觉得自己回到了后世,姐姐在火车站给他揉着肩,在他耳边细语道:“小弟,去了四川好好读书,毕业了找个好工作,早些独立,日后富裕了不要忘了给老爸多寄点钱回来。”郑晓路大哭道:“姐姐,我有钱,我有很多钱,这些银子,你带回去给老爸!”

梦到这里,嘎然而止,马车的车厢猛地一摇,车夫在外面喊道:“公子小姐坐稳啦,前面这段路有些不平,过去了便好。”

郑晓路听到车夫的喊声,便睁眼想要坐起。刚一睁眼,突然怀中一软,一个女人投进怀里来,刚好抱个满怀。定睛一看,却不是郑佳怡是谁。

郑晓路顿时口水横流,心想,哇,趁我睡觉主动**,二小姐,你有种,我喜欢,嘴里也淫笑道:“哎呀,你居然趁我睡着了想占我便宜,这样不好吧!我可是正经人。”一边说,一边伸出鬼手就去摸郑佳怡。不料郑佳怡拼命一挣,打了个滚,竟然从他手心里逃了出去。然后立即翻身坐起,忙乱地解释道:“我看你背钱袋子累坏了,帮你揉揉肩膀,这车子颠簸,才让我摔到你身上,你可不要乱想。”

郑晓路没乱想,只是开始乱动,一双鬼手向着郑佳怡袭去,郑佳怡一声轻呼,向旁边拼命闪躲,边躲还边气急败坏地叫道:“你别乱来,你不要命啦?五雷轰顶,五雷轰顶啊!”

郑晓路大笑道:“刚才抱也抱过了,怎么没五雷轰顶?我怕什么!”

郑佳怡急得眼角带泪,道:“刚才是我摔入你怀里,不算你欺辱我,当然就没有五雷轰顶,你现在如果乱来,那就是欺辱我了,一定会被五雷轰顶的,你发过誓的!”

郑晓路淫笑道:“轰就轰,舍不孩子套不到狼。”言罢继续伸手来摸郑佳怡。

郑佳怡大惊,复又大怒,她一把抓住马车车厢的门把手,哭道:“你若再来辱我,我便跳出去。”

郑晓路从车窗向外一望,乖乖不得了,车子正顺着一条河边的小路前进,这路极为狭窄,车厢几乎都悬在路外了一两尺,因此车厢外就是滚滚河水,打开车门跳出去的话,岂不就是投河自尽的修订版。

“又玩自尽?不要吧,对心脏不好。”郑晓路心里叹道,这女人真是没情趣。“算啦算啦,我惹不起你!”郑晓路叹道,复又躺下,闭目养起神来。其实他双肩酸软,也没多大力气胡闹。

郑佳怡看他老实了,仍然不敢放心,屁股虚悬着坐在车厢另一边,一只手死死拉着门把手,随时准备着捍卫自己的清白,直到郑晓路睡得熟了,发出轻微的打鼾声,她才松了一口气。

看着郑晓路熟睡的脸,她又忍不住凑近了去,仔细端详,这张脸挺俊俏,如果不胡说八道,不露出一幅淫笑的时候,还是很好看的。而且这个人做事踏实认真,非常可靠。郑家今年发了大财,全靠这个家伙拼命努力得回。郑佳怡心中自有一番柔情,她想伸手摸摸郑晓路的脸,又有些怕惊醒了这色狼闹得满车混乱。

不由得幽幽地叹了口气道:“你却乱发什么誓,如果不是怕你被五雷轰顶,不得好死,我便让你摸两下不打紧的地方,又有何妨,何苦拼命闪躲,闹得还要以死相逼。若是真的被你摸到,害你五雷轰顶,害了你的性命,却不如叫我死了算了。”郑佳怡忍不住又是一阵胡思乱想,不知不觉中,靠在车厢壁上,沉沉睡了过去。

编者按:明朝时十六两银子为一斤,三千两银子也就等于187.5斤,背在背上是非常沉重的,本书主角因为身体比较棒,所以才背得动,小朋友们千万不要乱学哦。



第十五章 成都之行


class="width">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马车才进了成都府,这个在后世繁华之极的西南重镇,此时已经进入了休息的时间,街道静静的,只有更夫打着更子在其中游走。

郑晓路多给了车夫一钱银子,让他帮忙找了个客栈,便带着郑佳怡投宿。开了两间相邻的上房,各自歇了。

第二日,两人起了个大早,向客栈老板打听了一下哪里有好点的大院子出售。那老板一听两人要在成都置办房产,立即笑道:“两位公子、小姐,你们在这时候来成都买房子,那还真是找对了时间。”原来天启元年的时候,四川发生了“松藩叛乱”,彝族酋长奢崇明发动叛乱,兵围成都,这场动乱旷日持久,直到天启二年,秦良玉的白杆兵才解了成都之围。天启三年,秦良玉打败奢崇明,结束了“松藩叛乱”,但是那奢崇明并没死,遁走水西,随时有可能卷土重来。

这么一场闹腾下来,成都府顿时成为一个危险之地,随时可能被卷入战争,有钱有权的商人和官家家眷,纷纷搬离成都,成都府里顿时空出了许多豪华的大院,这些大院都在寻找买家,主人家往往只留着一两个仆役管理着,这种情况下,成都的房价非常便宜。以前要两千两银子的大院,现在一千五百两便可谈妥。

郑晓路大喜,拿出五两银子给那老板,便要他当一回中介,寻套漂亮点的大房子来。五两银子可非同小可,寻常农家一年只需一两半银子就可过活,那老板捡了五两银子的中介费,心中大喜,立即飞奔着寻找房子去了。郑晓路也觉得合算,在后世买卖二手房,那中介费高得让你汗流浃背。现在买套一千五百两的大宅,只需要付出五两银子中介费,这也太合算了。

郑晓路见老板出去寻房子,也不愿傻呆在客栈里等,叫上郑佳怡,在成都府里闲逛。这前世的成都府,比之后世也不落下风,街道平整,房屋密集,人口稠密之极。虽然两年前才经历过“松藩叛乱”,但因为叛军并没有攻破成都城,因此城内并没有受到破坏。富人们虽然吓跑了,但穷人们仍然安居乐业,整个成都府看起来井井有条,丝毫不乱。贩夫走卒,在街道中川流不息。郑晓路大喜,这里的人口基数,比起长滩湖那几个村落,多了几十万倍,终于可以让自己大展宏图了。

郑佳怡初次来到大城市,一路走一路看,眼睛都花了。郑晓路见她可爱,便沿路买些糖果糕点、民间小吃、各种小饰品赚她开心。两人走了许久,把成都府内几条主要的街道都走了一遍,尤其是那锦里,锦里是西蜀历史上最古老,最具有商业气息的街道之一,从秦汉、三国时期开始就闻名天下,郑晓路以后要做生意的话,这锦里是少不了得走一遭的。

两人玩得累了,便自返回客栈,那客栈老板却恭候他们多时,原来他只用了半天工夫,就找了好几处大宅。一处在府南河边,是一个商家大院,大厅、内厅、厢房、后院……,还加上装饰华贵,要什么有什么,一千五百两。一处在青羊宫对面,却是一个已经调任的知府大院,那院子虽然房间众多,也有花园假山,但是在家具器物上,却比起那商人大院远远不如,只卖一千二百两银子……

老板正待继续介绍其它几处,突听郑晓路截口道:“那好,就要这青羊宫对面的院子了。”原来郑晓路一听青羊宫,顿时想起个事来,相传张献忠屠川时,以考试为名,将四川的读书人都召到青羊宫来,然后牵了一条类似现代公交车儿童收费线的绳子,凡是身高过绳的,一律杀害。前后杀害的读书人过万,这些读书人带的文房四宝都堆集如山,只有两个孩子身高不过绳,才幸免遇难。郑晓路想到这里就一阵恶心,如果两军交战,死上万人十万人,那是迫于战略需要,可是像张献忠这样无端端的杀人,就没什么意思了。郑晓路决定买青羊宫对面的房子,就是要让自己每天都能看到青羊宫,提醒自己时间不多了,得赶紧筹谋。<<>>

另外,这房子曾经有一位知府住过,想必郑老爷子也会喜欢,在郑老爷子心里,应该比商人的房子强多了,书香门弟嘛,郑老爷子就好这一口。

客栈老板收了五两银子的中介费,极是热心,一听说郑晓路要这房子,立即便跑了出去,不久就带来了那位离任知府留下来管理房子的老管家,郎有情妾有意,这房子的买卖倒也做得极为顺利,郑佳怡与那老管家交割了房契,原来那时候买卖房子也是要签合同的,但那老管家却说什么也不肯让郑佳怡在契约上签字画丫。

唉!重男轻女之风,居然到了这个地步,女人连签个契约也没权利。郑晓路叹了口气,抓过毛笔,就用那歪歪扭扭,见不得人的字签上郑小路的大名。

两人取了一千二百两银子给那管家,房子既然已经买好,那就要买丫鬟仆役,一应家具器物了。第二日一大早,郑晓路又带着郑佳怡去锦里的人贩子市场。明朝并不禁止人口买卖,尤其是丫鬟仆役的市场,因为需求量大,所以全国各地,都有专门的市集用来买卖。

在锦里的一条巷口,郑晓路见到了这传说中让无数淫民鼻血乱飞,妄想横流之地。但是,想像中的一大排美丽丫鬟让他随意挑选的情景,并没有出现。这时的人口市场极为混乱,进门口,就是一大堆贫民在卖儿卖女或者卖自己,郑晓路刚一走进去,就有一个老头扑通一下扑到他脚下,大哭道:“这位少爷,您买了老头子我吧,我虽老迈,但是能文善武,下得田地,百八十斤力气也使得出来。”郑晓路低头一看,这老头居然没有脚……还说什么能文善武,下得田地,我晕!

好不容易拿出个馒头将这老头打发开,扑通,又一个小男孩扑到他脚下,哭道:“少爷,您买我吧,别看我年龄不大,但我走过大江南北,见多识广,帮您跑腿是再合适不过了。”郑晓路仔细一看,**,这小孩是个瞎子,你见多识广个毛啊。

扑通、扑通……郑晓路一路行进去,就不停的有各种卖自己的,卖儿女的穷人跪了一地,看得郑晓路心中一阵隐痛。有心将这些人买为家丁,但是他狠狠心想道:“我置办这家业,却是为了以后有能力与张献忠和清军周旋,保护全川600万人,若是招了一群残废的下人,现在救得了他们一时,却影响了我的筹谋大计,将来终究是害了他们性命。”他硬起心肠,不看那些跪在他脚边的人,但身后的郑佳怡却忍不住了,走得几步,脚步发软,两行清泪,就滚了下来。

她拉了拉郑晓路衣袖,悄声道:“这些人太可怜了,要不我们买几个回家?”古代女人在家里全无地位,因此她虽然动了侧隐之心,但买不买却必须由郑晓路拿主意,自己丝毫不敢作主。郑晓路心肠一硬,瓮声道:“不能买!”也不解释,埋头就走。

郑佳怡大失所望,双手颤抖,怒道:“我一直以为你虽嬉皮笑脸,但肯舍身救我弟弟,是个骨子里的好人,想不到你竟如此狠心!”郑晓路头也不回,他生怕自己一回头,看到那些人的惨状,就真的买下几个。只是伸手入怀,抓出一把碎银,放在郑佳怡的手上道:“这些银子散了给他们,要他们去买顿吃的,但这些人一个都不能买!”他现在名义上是家里的长兄,长兄如父,郑佳怡反抗不得,只得拿了那把银子,挨个分发给那群卖身的残疾人。心中凄苦,泪水有如泉涌。

郑晓路压了压心中郁气,埋头只管向人贩子市场深处行去,走得越深,这里管理得越规范,那种卖幼儿幼女的已不多见,多半卖的都是像样子的丫鬟小厮了。郑晓路一边走就一边问价,十岁以下的丫鬟小厮,大多开价在四两银子以下。有得十一二岁以上,模样看起来机灵可爱点的,就喊价到五两至七两银子不等。若是十六七岁以上,已经长大成人的,便有开价到十两银子以上。再有那种懂得一技之长的,比如会做饭,会弹琴的丫鬟,便有开价到二十两银子以上。

郑佳怡跟着他一直走,慢慢心情也平复了,气也消了,见他一直只看不买,奇道:“不就是买几个丫鬟小厮么,有什么好挑选的,随便点几个便是了?我们郑家也不需要许多人使唤。”

郑晓路道:“这可不行,若要摆出大家气派,丫鬟仆役少说也得有个百十来个,才够使用,而且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人手不够是断断不行的。不但人手要多,还要个个聪明伶俐才行……”

郑晓路说到这里,突然见到前面有个人贩子正在大量出售丫鬟小厮,站在最前面的一排丫鬟,个个生得清纯秀丽,前凸后翘,郑晓路的口水哗啦啦地就流了下来,郑佳怡正听他说话,突然见他停下来,正在疑惑,就见郑晓路嘴巴一张,口水横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由得大怒道:“你又在看什么鬼东西!”

郑晓路伸手一抹,一袖子的口水,含糊道:“这种档次的丫鬟,才合我们郑家人的身份,至少要买上一两百个,才够爽……,哦,不对,才够打理我们郑家的大院。”郑佳怡哪会被他胡说八道骗倒,冷冷道:“我看不是合我们郑家人的身份,而是合了某流氓的味口吧。”郑晓路把口水一收,装出严肃的样子道:“嘿,你小路哥是流氓么?我这人最是正直,见不得弱质女子被人欺负,我这就去,那这些花姑娘,哦,不对,把这群小女孩都救出火坑。”郑佳怡大恼,但是又拿他没办法,气得狠狠地跺脚。

不过郑晓路说归说,却并没有真的胡来,他想到自己以后将要面对的是杀人魔王张献忠,以及后来得了天下的清朝,就有点心里没底,不敢在买丫鬟这事情上胡闹。他只从那群漂亮丫鬟里选出三个会做饭、洗衣的,又给三位小姐一人选了一个贴身丫鬟,给郑老爷子和自己各选了两个服侍起居的,想了想,郑俊材还是个小屁孩儿,又有了童养媳云姐儿照顾,若是给他买了丫鬟,以后云姐儿将如何自处?就干脆把郑俊材那份儿给省了。

这十个丫鬟可买得不便宜,虽然年龄不大,都只有十五六岁,但每个都花了郑晓路二十两银子,合共两百两白银,端的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拿了卖身契,郑晓路乐哈哈地领着十个漂亮小丫头就走,那些小丫头原本十分担心被歹人买了去。但见买自己的是一个年轻公子,相貌端正,虽然表情显得有点吊儿郎当,但总也比老头子强多了,各自心中暗喜,就像嫁了好人家一般开心,围着郑晓路公子长公子短的叫个不停。郑佳怡反倒被凉在一旁,她气不打一处来,偏又毫无办法,只得跟在后面,倒是像极了郑晓路买来的其中一个丫鬟。

一行人便又一起去买小厮,这一次郑晓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一个一个精挑细选,凡是言语不利索的,不要。头脑不灵活的,不要。没有胆气的,不要。身子骨太单薄的,不要。一番挑选下来,凡是卖价在十两银子之下的,几乎没有一个入得了郑晓路的法眼。

那一干新买的丫鬟见郑晓路油腔滑调,没个正形,对他倒也不是十分惧怕,便有丫鬟笑道:“公子,你这是在挑状元,还是在买小厮啊。”郑晓路哈哈大笑道:“这些小厮将来随你们高兴,可以选来做丈夫的,如果不精挑细选,不是亏待了你们吗?”那十个丫鬟齐声笑道:“愿给公子做妾,强似嫁与小厮。”

勾引啊,赤果果的勾引,郑晓路左看看,右看看,一会儿觉得这个娇美,一会儿又觉得那个明艳,口水刷刷地流,只差没滴到地上,这边惹恼了郑佳怡,怒道:“你们胡说些什么,小心把你们赶出家门去。”丫鬟们见惹怒了新主人家的小姐,大骇,便都不敢出声。

郑晓路买了十来个识字的小厮以后好当作心腹,又买了四五十个身强力壮的小厮方便训练成护院家丁。带着这么一大票子人,郑晓路来到青羊宫自己买来的宅子这里,那知府的老管家见他来了,便将房子交割了给他,带着府里的几个仆役走了。

郑晓路便叫一干小厮丫鬟整理房间,将这诺大一个宅子清理了一番。这房子倒也雅至,不愧是文人的府邸。前院的一排厢房打理出来让一干小厮住着,后院的几个房间,便是郑家人自用的,十个丫鬟就分派到各个房间里听用。

郑晓路选了一个看上去最温柔的丫鬟,便叫她跟了郑佳怡。自己则选了两个胆子大的,收在房中。要知道他以后要做的事,无一件不是大事,若是胆小的丫鬟,怕是吓也吓死了。而郑佳怡那种刀子嘴,豆腐心的性格,扔给她一个温柔秀气的丫鬟,也好杀杀她的火气。

郑晓路和郑佳怡的房间很快就被打扫出来,两人又去置买了一些简单的家具,便可以入住了。

郑晓路累了一天,天色一黑,便带着两个丫鬟,回自己房间休息,他随喜地给两个丫鬟各取了一个简单名字,一个叫:“春望”,一个叫“秋思”,满嘴调笑着。刚到屋门口,就见郑佳怡站在他屋前,两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他背后的春望和秋思。

“喂,你站这里干嘛,吓我啊。”郑晓路没好气的道。

却听郑佳怡气道:“你带着这两个新买的丫鬟,回屋去干嘛?”

“回屋当然是睡觉啊,难不成我回屋里去种地不成。”郑晓路笑道。

“她们也跟着你去……去睡觉?”郑佳怡脸上一红,有点吱吱唔唔的问道。

那春望和秋思本就是郑晓路故意选的胆子大的,两人胆气壮,敢说话,一起应道:“服侍少爷睡觉,是婢子的职责。却有什么好奇怪的?”

郑佳怡气得一跺脚,耍泼道:“我不管,反正你不准去睡。”

郑晓路看了看郑佳怡,又看了看春望秋思,突然明白了,哈哈,小妮子吃醋了,见不得我和其他女人……。当下有心捉弄郑佳怡,便笑道:“奇怪了,不让我睡觉,难不成我是神仙不成。”郑佳怡红了脸,怒道:“我不管,你要睡觉也可以,把这两个丫鬟留在外屋!”

春望、秋思此时也听出不对劲了,他们不知道郑晓路是收的义子,以为他和郑佳怡是亲兄妹,这亲妹妹吃亲哥哥的醋,就有点搞不懂了。

郑晓路笑道:“她们是我的丫鬟,要服侍我起居,你让我把她们留在外屋,那我没人服侍,怎么更衣睡觉啊?”

“呸,又来胡说八道,你在郑家村时天天一个人睡觉,没见有人服侍,怎么就睡得成了?”郑佳怡大怒:“偏偏来了成都,你就要有人服侍了?”

郑晓路淫笑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你没丝绸衣服穿时,布衣服不也天天穿着吗?最近怎么没见你再穿过布衣了?要我把她们两人留在外屋也行啊,你来服侍我更衣睡觉,我也可以勉为其难的接受,唉,我这人就是为人着想,总是苦了自己去讨好别人。”

春望、秋思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这妹妹吃哥哥的醋倒也罢了,也不是没见过。但这当哥哥的明目张胆调戏妹妹,居然要她服侍自己更衣起居,是不是太不要脸了一点。但接下来发生的更让她们两人惊讶。只听郑佳怡红了脸,细声道:“若你不带她们进屋,也肯对我守礼,我便服侍你一下也无不可。”

春望、秋思齐齐对望了一眼,心里都想:“惨了,还以为跟了正经人家。没想到这郑家的水,好深啊!”

编者按:明朝的丫鬟,确实值这么多钱,具体的资料我就不列了,有心人可以去百度一下,可以找到许多相应的资料。至于男主人占丫鬟的便宜,那是非常正常的事,被占了便宜的丫鬟自然就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因此成为妾室往往是一个丫鬟终身的奋斗目标。哦也,扯远了。



第十六章 成婚啦


class="width">郑晓路并没真的要郑佳怡服侍他更衣起居,他不过是闹着玩玩,占占她的口头便宜罢了。<<>>他来自现代,还不习惯女人来帮自己穿衣服脱衣服,那还不别扭死。于是便依了郑佳怡的要求,将春望和秋思留在了外屋,他自己则在里屋里休息。

郑佳怡见他虽然口花花的,但并不想占两个丫鬟的便宜,就放下心来,自回去休息了。

两人忙了四五天,将个郑家新府邸弄得干干净净,家具、器皿全部买了新的,丫鬟和小厮们也统一买了统一的新衣,整个郑家大院显得一派新鲜。

那些丫鬟小厮,都是贫苦人家,从小吃不饱穿不暖,有了上顿没下顿,一进了郑家,天天早上有稀饭,中午晚上还能吃到干饭,又有了新衣服穿,一个个感动得泪流满面,都道新主人家仁厚。

郑晓路又雇了几辆马车回去郑家村,将郑老爷子、郑俊材、云姐儿、大小姐、二小姐、郑婆婆都接来成都,只留下七个长工守着郑家大院,每年去收一次田租即可。那些长工原本住在外院的小屋子里,现在可以住进后院了,自然非常高兴。

郑老爷子走到门口,一见崭新的府邸,门上木匾金字写着郑府,乐得合不拢嘴,进屋一看,丫鬟仆役,亭台楼阁,应有尽有。差点就要怀疑自己老眼昏花了,他当下大喜道:“好啊,好啊,小路办事果然可靠。”却忘了自己的二女儿也在中间出力甚多,郑老爷子重男轻女,脑子里就没把女儿装进去过。

老爷子当下就把家里所有人都召到了前厅,笑道:“我郑家现在发了家,自然得有个新气象。我老了,最近总感疲倦,打不起精神来。这郑家的当家人,该换一换了。”众人一听这话,便都拿眼睛去瞅郑晓路,谁都知道,郑俊材年少,根本当不得家,郑老爷子这个时候说要换当家人,除了郑晓路还能有谁?郑晓路也不意外,这是应有之事,就算郑老爷子不把当家人交给他,他也要拼命争取,才能为以后的筹谋打好准备。

却听得郑老爷子道:“我有意让郑小路来当这个家,但是,这里面却有个大麻烦啊。”众人都奇怪地盯着郑老爷子,等他的下文。

郑老爷子道:“郑小路虽然是我养大,但终究只是半个儿子,这当家之位,我不传给郑俊材,却传给郑小路,恐受人非议。为今只有一个办法,让郑小路再补上半个儿子,旁人就无话可说了。”众人一听,心里各有滋味。郑俊材少年心性,当下便大叫道:“我一向当大哥是亲生大哥,他这人重情重义,又善于经营,由他当家再好不过,谁来非议?我老大巴掌扇他。”

大小姐郑佳忻已是许了李家,这种大事她不便插嘴,何况性子本就温润,也没话可说。但那二小姐郑佳怡一听这话,却听出些别样味道来,颤声问道:“再补上半个儿子?怎么个补法!”她心里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性,顿时吓得牙关打架,咯咯直响。但也不全是害怕,又有一丝小小期待,又恐怕自己这小小期待不能实现。因此她又怕自己猜中,又怕自己猜不中,脸色青白红紫,不停的变幻。

然而二小姐天姿聪颖,还真让她给猜中,郑老爷子接着她的问话就笑道:“女婿如半子,要想补上这差的半个儿子,当然是娶我女儿,入赘我郑家。这样半个儿子加上半个儿子,岂不就真正变成我的儿子了么?”

郑晓路一听,大喜,口水又开始顺着嘴角横飞而出,心中想到:“大小姐那预订的夫君李魁几年了没个消息,怕是死在满州人手里,老爷子看来要悔了李家的亲事,把大小姐郑佳忻嫁给我。哇,那温柔如水的神情。哇,那前凸后翘的身材。哇,那逆来顺受的性子……郑老爷子,你这不是为难我么,这么一个大美人扔我床上,我这种正直诚实,坐怀不乱的君子怕是马上就要化身为一条野狼,嗯嗯,一条色色的野狼啊。这可不符合我等新青年,好青年的作风。我实在是很难拒绝你这么过份的要求……”

“我便把佳怡许配给你,赶明儿选个吉日,就把这事给办了!”郑老爷子接着说道。

“什么?郑佳怡?不是郑佳忻?哇呀呀,老爷子,你不地道,这小辣椒,我怕怕啊。”郑晓路心中大骂,但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妄想中是郑佳忻,但真正听说老爷子许给自己郑佳怡的时候,却感觉到一阵愉悦。郑佳忻虽然完美,但总是如雾里看花,对他这个现代人来说,这种古典女子太过不真实,就似不存在一般,根本无法触摸。反倒是郑佳怡,典型的川妹子性格,奔放热情,心直口快,外刚内柔,让郑晓路常常有一种在和后世的学妹说话的感觉。要娶郑佳怡,那当然是没一丝意见。

只听旁边传来一声椅子碎裂之声,郑佳怡猛地站了起来,一脚把自己坐的椅子踢得飞到墙上,撞了个粉碎。“爹爹,你怎能将我嫁给这个……”后面本来跟着流氓两个字,但郑佳怡舌头一压,这两个字终于还是没崩出口来。“我不干,我不要嫁给这个家伙。”

郑老爷子一楞,随即大怒,显然没想到郑佳怡居然会反对,大声道:“翻了天了?我要你嫁谁,你就得嫁谁!”

郑佳怡脸色惨白,她一直记得郑晓路曾经发誓,如果欺辱自己,就会被五雷轰顶,不得好死,只是欺辱就会惨死,如果娶了自己,做那些亲热之事,岂不是死上一百遍也有余。然而她心中其实早已爱上郑晓路,若是嫁他,胜过哪天被嫁给一个自己从没见过的男人百倍。她心中又喜又怕,喜的是自己被父亲许给自己己心爱之人,怕的是两人一旦亲热,郑晓路就要被五雷轰顶而死。心中矛盾已极,急得放声大哭,一转身,跑回自己屋里去了。边跑边在心里骂道:“你这个死流氓,没来由的乱发什么誓,这下可好,这下可好……”她却忘了那誓是自己逼得郑晓路发的。

郑晓路见郑佳怡拼命反对,心中竟有些失望,但这古代可不比后世自由恋爱,老爷子既然已经开了口,这事就不是郑佳怡能反对得了的。郑晓路叹了口气,想道:“我婚后对小辣椒好点吧,若她真的不愿意,大不了我不对她乱来。等老爷子去了,再由得她改嫁自己喜欢的人好了。”

古代结婚非常麻烦,郑家人又有点人生地不熟的,请媒婆就花了好些工夫。说起来也好玩,明明是自己一家子里娶嫁,也得请个媒婆,相征似地说说媒。郑家在成都也没亲戚,也没邻居,便只好大摆流水席,任由路过的人随便来吃。

结婚那日,郑晓路起个大早,被人弄了一身行头,然后就推出门去,在城里转了老大一圈,七拐八拐,一阵子胡走,最后又绕回郑府,却是为了接花轿子。这花轿接了,又带进城里,七拐八拐了一番,又送回郑府。郑晓路哭笑不得,心想:“这般来回折腾,为了啥啊?古代人太有趣了。换成现代,小两口如果本来就住在了一起的话,扯个结婚证,请些人来吃了酒席便成,用不着这样搞游街示众。”

好不容易回了大堂,这敬酒,拜礼,又搞了一大堆子。还有人上来对着两人撒些枣子、花生、桂子在身上,却是取了“早生贵子”的意思。礼毕之后,郑佳怡就被送进了洞房。郑晓路却被留在外面,一直闹腾到半夜,才把他推推攘攘地弄进了洞房。

整个结婚仪式上,郑佳怡都全身僵硬,只是任由得别人摆布。这个小小细节自然看在郑晓路心里,使得他万分心痛,穿回古代,好不容易爱上一个女人,最终还能成亲,郑晓路原本喜不自胜,但看到郑佳怡的态度,以为她对自己无情。顿时又如堕地狱,若是她不喜欢自己,这样仗着父母之命强占了人家,却和古代那些男人有什么不同?自己原本想要保护郑佳怡的那份心思,想把她从封建社会对妇女的压迫中解放出来的那种心思,全都化成了流水,不但成了一场梦,自己反而还助长了那股歪风。

刚进洞房,郑晓路装出的笑容立即消失不见,走到床边,一屁股坐了下去。郑佳怡此时也坐在床边,凤冠霞帔,红巾覆面,纹丝不动。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坐了半个时辰,郑晓路心中千言万语,竟然全堵在喉头。他平时吊儿郎当,满嘴胡说八道,还动手动脚,但那些都是玩笑,他从来不想真正伤害一个女人。此时把一个自己喜欢,却不喜欢自己的女人娶了回来放在床上,这却成了个大问题。因此那些乱七八遭的调笑之语全都被抛到九宵云外,只好闷声坐着。

倒是郑佳怡终于忍不住了,她平素就心直口快,嘴巴动得比脑袋还要快,这样闷坐了半个时辰,终于超出了她的极限,便开口道:“怎么不来掀我盖头?”这话微带颤抖,她心中千肯万肯,早已欢喜得上了天。但又生恐郑晓路碰到自己肌肤,应了誓言被五雷轰顶。这等苦恼压在心里,整个结婚仪式自然弄得全身僵硬。便是喝那交杯酒,也把手臂虚悬着,没有碰到郑晓路的手臂分毫。

郑晓路听她问话,心中气恼,就伸出手来随手一拖,将那盖头掀了起来,自古以来掀盖头掀得这么没情调的,可能就只有郑晓路一人了。所幸的是郑佳怡以前也没有被人掀过盖头的经验,那年头也没有电视节目看别人结婚掀盖头的风情,因此郑佳怡倒也不气恼,以为盖头就是要这般掀法。

两人又呆呆地坐了半响,郑佳怡见郑晓路剑眉星目,气质不凡,心中自是欣喜。但郑晓路心中早已先入为主地认为郑佳怡不喜欢自己,此时看她,就觉得她表情里全是不满,盯着自己的脸左瞅右瞅,那分明是极度看不惯。

郑晓路长叹一身,和衣向床上一倒,滚进大床的里边,叹道:“睡吧睡吧,一直坐在这里算什么事儿。”

“睡?”郑佳怡顿时大大的紧张了起来,这一睡下去,只怕红銮星动,发生些什么,自己虽然得尝所愿,但这刚得来的相公,只怕就要五雷轰顶了。郑佳怡也是和衣向床上一倒,双手护胸,全身崩得紧紧的睡了下去,却是睡在床的外沿,隔得郑晓路十万八千里。

两人又不说话,躺在床上各想心事,过了半响,郑晓路终于决定把话说清楚。认真地道:“佳怡,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觉得我是个大流氓。但我是很喜欢你的,原本以为你虽是迫于父命和我结婚,但嫁了我也总比嫁与了别人强。但你既然躲得我这般远远的,想必不当我是你的相公,由得你吧,过些年月,你若有了喜欢的人,我便送你一纸休书,随你改嫁便是。”郑晓路说到这里,只觉得心尖剧痛,但他来自后世,处理这种事比起古人来却坚强了许多,然而话说完了,虎目已是含泪。

郑佳怡一听这话,大骇,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她虎地一下坐了起来,泪珠子已经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她本女儿身,喜欢两个字万万说不出口,前两句听到郑晓路说喜欢她,只感觉欣喜得飞上了天,听到后面两句,却从云端摔了下来,一颗七巧玲珑心差点摔得粉碎。此时再也顾不得脸面,惨然道:“你又说这等话来气我!若是以前你肯好好和我说一次话,好好和我谈一谈心,不来动手动脚地羞辱我,今天怎么会弄到如此田地。你说你喜欢我,我何尝不是喜欢你至极。但你曾经发下誓言,若是欺辱了我的身子,便要被五雷轰顶,不得好死。我怕害了你的性命,每日里小心提防你突然伸手来乱摸,总需要躲得你远远的。你以为我心中好受么?若是真的害你死掉,不如我先死掉算了……”她说到这里,已是泣不成声,双肩耸动,大哭不止,只觉伤心欲绝。

郑晓路听了这话,却是大喜,心想原来你几度寻死,却是想用自己的性命来保全我,他高兴得就如初恋告白终得成功一般,一个翻身也坐了起来,伸手就想去抱郑佳怡,道:“那誓言怎算得数,我不过随口说说,若是为了那个,你不必放在心上啊。”

郑佳怡见他来抱,大羞,也是大急,侧身闪开道:“誓言怎么是随口说说?举头三尺就有神明,你当是儿戏,神明却不会当你是儿戏。你莫来碰我!”正巧此时窗外一声轻雷,下起大雨来,雨声绵密,尽数打在屋檐上。“你看,神明在提醒你了,你需自重。”郑佳怡急道。

郑晓路以退为进,假意道:“你还是不喜欢我,不想和我亲热,故意找的这个借口,以后好以清白之身改嫁别人。”这句本是玩笑,不料郑佳怡却斩钉截铁地道:“我即已嫁给你,便是你的人,生同巢,死同穴,郑佳怡若是有改嫁之心,定也受那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这下郑晓路没撤了,心中暗想:“***,当初发什么鬼誓,我是现代人,不怕乱发誓,她这古代人却当真了,而且还这么真,真是笑死我了,但也头痛死我了。”郑晓路突然心中一动,一个诡计冒了出来,不由大喜,哈哈,此计大妙,定然可行。

郑晓路又向床上一躺道:“还记得我们坐马车来成都的路上吗?我睡着了,你跌进我怀里来!”郑佳怡脸色一红,轻轻嗯了一声算是记得。郑晓路笑道:“那次我没被五雷轰顶哦!”郑佳怡羞喜道:“那次是我自己扑你进怀里,不是你主动来碰我,自然不算。”

郑晓路见她上钩,心中大乐,道:“那么,今天我们也可以这样嘛……哎呀,你干嘛用这种母狼一样的眼神看着我,我是正经人,你可不要对我乱来!”话音刚落,想明白了的郑佳怡已经狠狠地扑到他身上,全身重量,压上他胸膛。一张口,咬住他的肩头。恨恨地道:“你怎么不早一点想到这个,那我就不用躲得你远远的了。你莫乱动,手脚都给我老老实实的,不然我立即从你身上躲开。”

不动,我当然不动,我傻B了才动,郑晓路心中大爽,感受到郑佳怡身体压在自己胸口,她胸前虽然不如郑佳忻那么雄伟,但也算过得去,那柔软顶着自己的胸膛,舒服得差点就要胡言乱语了。

郑佳怡咬住他肩头,羞道:“夫妻之间究竟要做些什么?哦,不对,你别动,我该怎么做。”

郑晓路大汗,奇道:“不是吧,你什么都不知道?”

郑佳怡脸红过耳,细声道:“母亲去得早,没教过我,姐姐也是一问三不知。我哪知道该怎么办。”原来这个时代的女人,便只有在出嫁前一天,才由母亲遮遮掩掩地教些生理知识,母亲死得早的话,就没人教了,浑浑噩噩,啥也不知道的就嫁了人。

郑晓路心中狂喜,这个……这个难道就是所谓的“调教”,哦,我太邪恶了,这事情可不能乱想。“你先帮相公我宽衣,哦哦,对,就这样……然后,嗯嗯,把你的衣服也脱了,哇……”一阵口水声声之后:“对对,就这样……咦,不对,后面点,呃呃呃,再前面点!**,你个笨女人,不是这里,再后面点……动作温柔点嘛……出点声,别弄得像个死人一样,哇,好爽,就是这样……”

绣帐里两条人影终于合为了一体,不过郑晓路的影子连一根手指也没动弹,只见郑佳怡的影子一阵狂野的摇动,过了许久许久,才安静了下来。

愿天下有情人,都成了眷属,是前生注定事,莫错过姻缘!

第一卷完!

编者按:第一卷终于完了,快乐的乡村生活也完结了。我将这第一卷尽量写得开心些,轻松些。因为天启五年的时候,明朝还没有怎么动乱,所以祥和之气是可以有的。接下来的一卷,将会开始讲叙郑晓路在成都府里的发展,这一卷登场人物将会有所增加,情节也将开始变得复杂。再后面,战争就会开始,所以,趁着战争还没打响,我们尽情地开心吧,人生得意顺尽欢,后面的事,咱们后面再提。

另外,有一种流派说古代禁止同姓通婚,此事有据可考,唐朝就禁止同姓通婚,认为五百年前是一家,同姓通婚等于于**。但明朝后已经没有这个限制,同姓不同宗的人是可以结婚的。

本书初写于2010年10月10日,算是双十年华,或者三十年华吧,很好很强大,今天是10月21日,在下用了10天时间,码了八万字,也算见得人了。谨记于此。



第一章 郑氏农学院


class="width">天启五年的冬天很冷,妖风打着旋儿,在成都城里施虐。

四川盆地虽然在西南方,比起北方来说暖和得多,但寒冬腊月时节,街道上也冷冷清清的,没有几个人影。就连成都知府衙门此时也冷冷清清的,就像一座被忘记的庙宇。

成都知府徐申懋坐在知府衙门大堂上,两条眉毛都快扭成一条了,他今年四十有三,已开始进入不惑之年,虽然已经官居四品知府,但文人的最终目标应该是入阁拜相,所以他还不太满意。他旁边站着个师爷,名叫王兴辰,乃是他的得力手下,现在正向他报告今年的税赋收入。

“今年的税收仍然非常不妙!”那师爷王兴辰摇头晃脑地道:“苗、回、藏三族土司仍然对税赋多有拖久,而七乡八县,多有不上税者,派人索拿来问,只说田里没这么多收成。这些刁民,如是索拿了他,他倒好在牢里吃牢饭。若是放他在外,他又不肯交税,实在让人非常头痛。”

徐申懋挥了挥手,怒道:“这些破事年年都一样,有什么好报告的?就没点好消息说来听听?”

王兴辰脑袋一缩,怕惹了知府老爷不高兴,赶紧捡好听的报告道:“长滩湖边七八个村子,今年上交的税赋却十分充足,尤其以郑家村为最,便只是这个村子交的税,便可抵普通十来个村庄。”

徐申懋精神一振,骂道:“看,那些刁民还说今年收成不好,郑家村又怎么好了?便是诸多借口,不肯交税,害我的政绩年年都是平平。这般拖沓下去,不知道哪一年才能积功升迁,难不成要我做一辈子的四品知府!你且说说,这郑家村究竟是怎么回事?”

王兴辰见知府大人问起,便立即眉飞色舞地道:“听那蒲江县令报来,郑家村里有一大户郑氏,祖上曾出过一名六品翰林院侍读,算是上是书香门弟。”徐申懋不喜道:“小小六品,算得甚么,你捡重点的说,旁的莫提。”

“那郑氏在今年春天遭了一劫,郑氏独子险些落水淹死,幸有家中长工拼命救起,但这长工却死了。没等发丧,这长工突然又活转,郑氏便将他收入家门,成了郑家义子。没过几天,郑家后院突然出现一口火井。”王兴辰说到这里,便拿眼睛拼命瞅徐申懋。徐申懋自然会意,奇道:“火井现世,必有贤人出,难道这个贤人就出在郑家?”

王兴辰赶紧跟道:“老爷英明,一算就中。这个被淹死后复生的长工,自被郑家收为义子之后,突然自称在地府里被阎王爷传了神技,没过几日就用百条鲤鱼孵化出上百万鱼苗,贱价卖与乡邻。过得几日,又传乡民网箱养鱼之法;又传稻田养鱼之法;接着又研制出奇怪鱼食,鱼儿吃了那鱼食便即疯长,普通的鲤鱼三斤重,吃了那鱼食的鲤鱼,却条条超过五斤。”徐申懋一听,倒抽一口凉气,低声道:“如此厉害?难不成真是阎王爷的旨意?”

王兴辰笑道:“此时蒲江县早已传开,阎王爷托此人传技世间,救民于水火之中。”徐申懋心念一转,道:“那这么说来,郑家村的税赋交得充足,便是此人之功了?”王兴辰道:“理应如此了,据传秋收时四川总兵官秦将军带兵经过郑家村,一万六千士兵的吃食,这郑家都供应得出来,端的是无比厉害。据说秦将军回了石柱,立即命辖下的土家族人都按新法养鱼,怕是来年石柱也要大丰收了。”

徐申懋心中大动,喜道:“那你还不快快去找此人,要他把妙法广传本府百姓,来年税赋交得充足,本府也好搏些官声,挣些功绩。-====-”

不料王兴辰脸色一苦,便道:“这郑家在秋收之后,突然搬了家,一时半会,不知道搬到哪里去了,却叫小人如何寻找?”

徐申懋大怒,一脚踢在王兴辰屁股上,骂道:“你怎么当师爷的?要你何用,快快去给我把郑氏找来,如果找不到,你就别回来见我。”

王兴辰苦着脸,从知府衙门里走了出来,心情极差,一路直怪自己多嘴多舌,把这郑家捧这么高做什么,这下害自己摊了个苦差。这时代,找人哪这么容易?王兴辰刚出门,就见门口站了一个年轻人,一身黑色衣服,剑眉星目,神彩飞扬,一看就是有钱的主。他双手捧着个盒子,正在向门口的衙役说道:“这位大哥,在下川西郑氏,有要事求见知府大人,这是在下的拜盒,麻烦你把这盒子送进去,帮在下通传一声。”那衙役却甚不耐烦,道:“知府老爷正与师爷商议政务,哪有时间见你。你且先回吧,改日再来。”

王兴辰一听“川西郑氏”,不由大喜,一个箭步窜了过来,一把抓住这黑衣人的肩膀,急声问道:“川西郑氏,可是长滩湖郑家村的郑氏?”

黑衣人笑道:“正是,在下郑小路,乃是郑氏长子。有要事求见知府大人,不知这位先生如何称呼?可否帮忙则个?”

王兴辰大喜,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兴奋之下,一把抓着郑晓路的手,向衙门里拖去,边走边叫道:“快来快来,知府大人正要见你。”

知府大堂里,徐申懋接过那个盒子,只觉得入手沉重,怕不止三十斤重,心中奇怪,这什么东西这么重,便将那盒盖微微打开,一看,里面全是银锭,排放得整整齐齐。徐申懋大惊,赶紧将盒子盖好,这当堂收贿,如果被人掀了出去,于官声乃是大碍。

正想将盒子退回,突地一想,一斤等于十六两,这超过三十斤重的白银,只怕就是个五百两的整数。明朝官员俸禄不高,徐申懋堂堂四品知府,一个月的俸禄才只有二十四石大米,折算成白银也就五十两不到,这也亏了是在天启年间,要是换成前几年米价还没上涨,二十四石大米也就只值三十两白银不到。这五百两银子的拜盒放在面前,如何不动心?要他退了回去,自然万分不舍。

徐申懋心想,这银子我且不退,听听他来见我究竟是什么事情,若是作奸犯科,我自然退了银子,若是没什么紧要的事,我便收了这银子也不算什么。

心里计较了一番,便摆出个庄严的表情,肃容道:“郑氏,你有什么话说,便讲与本官知晓。”

郑晓路心里嘿嘿一笑,你这知府倒是有趣,接过银子之后,这话说得软不拉几的,虽然摆了个庄重样子,但是眉毛眼睛都在笑,我这事情,基本上是成了。于是笑道:“知府大人,在下年前得仙人传授,学了一身经济之道,仙人日日告戒,要我将这妙法传与天下众生,解了众生之苦。在下本在郑家村,但那村里地广人稀,在下虽然竭力传授,但能习得仙人妙法者也不过区区百人。于是举家搬到了成都府来,欲开设一个农学院,将这仙人妙法广传众生,这事情颇为莽撞,因此特来求知府大人恩准。”

徐申懋一听,心中已是大喜,这家伙的想法,岂不是正好与本官不谋而合,我本来就要去找他来教那些农民,现在他主动要来教,那真是再好不过。不过这当官之人,都有些城府,虽然千肯万肯了,但还是要作作态的,徐申懋假装沉吟道:“这事怕有些不妥,自古有书院、琴院、棋院,却没听说过什么农学院。那些下里巴人,家里又没几个钱,哪有兴趣来你的农学院上课。”

郑晓路一听他语气松动,便知有戏,笑道:“我这农学院不收学费,任由他们来学,学成之后,参加我举办的农学考试,如果考中,我还会附送他们一两银子。这等好事,乡民们自然愿意。”

徐申懋一听还有这种好事,心里就有些不信了,便道:“这样也行?你可不是诓骗本官吧?”郑晓路道:“在下哪敢欺骗大人,不怕吃牢饭么?大人只需帮我个小忙,向各州各县发出公文,将此事宣扬得人人知晓便可,稍后还有大礼相送。”

“大礼?”徐申懋把面前的盒子向身后一拖,算是收下了,心里便想,五百两银子只是见面礼,后面还有大礼,那大礼能有多大?我也不费什么事,就是发发公文罢了,拿公家的公文,赚自己的银子,何乐不为啊。何况如这事情真的能成,还对自己的政绩有好处。

两人一拍即合,徐申懋当即对师爷王兴辰道:“还站在这里干嘛,给我滚去把公文写好,连夜加急派送府内所有州县,莫要漏了一处。”王兴辰点头哈腰的向后堂急奔而去。

徐申懋心中欢喜,便笑道:“郑小哥,以后咱们可要多亲近亲近啊。”郑晓路听出他言中之意,是叫自己多送点礼,也不点破,笑道:“知府大人且宽心,我这事情若是成了,以后定然经常上门孝敬。”

第二天,数张公文通过驿站,直飞向成都府内各个角落,那徐申懋为了政绩,自然不遗余力地宣扬此事。公文上不但写着郑氏农学院不收费,考试合格送银子。还把郑家村今年的大丰收狠狠地夸赞了一番,什么百万鱼苗,三万肥鱼,收入万金,反正怎么震撼就怎么写。直吹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郑家大院里,郑晓路拿着小厮抄回来公文复制版,笑得直打跌。徐申懋啊徐申懋,你这家伙还真是个妙人。你不去后世搞传销,真是浪费了人才啊。须知这古代的乡民非常好骗,官府公文说的东西,人人深信不疑,这个时候是冬天,又正好是农闲时节。那些近一点的乡民,便开始向着成都聚集了来。

郑晓路早有准备,已经在城里僻静处,买了一处便宜的大院,门上挂着个郑氏农学院的招牌,徐申懋不放心,还专门派了一队衙役守在门前。那进城来学习考试的乡民,便有衙役领到农学院来。

只见农学院里十几个小屋一字排开,每个小屋上挂着一个牌子,分别写着:“水稻种植技术、小麦种植技术、杂粮种植技术、家猪养殖技术、家禽养殖技术、鱼类养殖技术……”每个小屋里一个小厮负责教课,这些小厮全是郑晓路花了几个月的时间,在家里调教出来的。他从买来的小厮里选出机灵聪惠,又懂得几个字的,家里也是农民出身的,分别教他们各种现代的农业技术。然后分派到不同的小屋里,负责教授不同的科目。

那些乡农大多不识字,进了农学院,也看不懂这些小屋分别教的什么,但郑晓路早已猜到这一节,派了识字的小厮专门负责领路。那些家里有田的乡民,自然就去学各种农作物的技术,而家里养猪养鸡鸭的,都能各求所需。这学堂却是流水制,教了一批,便叫他们暂且离去,又放一批进来。

就这般连续数天,那些小厮都累得够呛,但郑晓路给他们每人发了几两银子的辛苦费,这些小厮为了赚那银子,也就拼命教课,一点也不敢松懈。

郑府里,郑晓路坐着个摇椅,听着小厮的汇报,心中不胜得意。郑佳怡却有点异议了,在一旁奇道:“你还得意?最近这几个月,你银子扔出去了几千两,却一点都没收回来,虽然郑家现在是你当家,也不能胡乱当啊。你教了人家种田,不收学费也就罢了,怎么还反倒送一两银子。”

郑晓路大笑:“你这家伙就是嘴巴动得比脑子快,还没想清楚的话就先说出来。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免费教他们种田?养鱼?”郑佳怡嗔道:“我便是不知。”

郑晓路道:“你知道我在农学院旁边还办了一间工厂吧?”郑佳怡道:“谁不知道你弄了一间怪作坊,还取个名字叫什么农业加工厂,这怪名字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郑晓路道:“我这工厂里生产的乃是各种鱼饲料、猪饲料……哦,不对,是鱼食,猪食,鸡食,鸭食……另外还有各种帮助农作物快速长大的化肥,哦,不对,是新式肥料。我教这些乡民种田,同时赠送一包饲料、肥料,让他们回去按我教的办法使用,他们用过之后觉得好,自然就会花钱来我这里买,到时候,我花出去的钱,就会以十倍,百倍的速度回到我的口袋里来了。”

郑佳怡嗔道:“又来做怪,每日满嘴古怪词语。不学无术也就罢了,偏偏喜欢胡说。”她自从和郑晓路成亲之后,夫妻恩爱,日子过得极是美满,那脾气不知不觉中变得小了点儿。但是她极迷信,每晚亲热之时,不准郑晓路动半个指头,弄得郑晓路极是尴尬。最初郑晓路觉得不动很是享受,久了之后,便感觉有点不对劲了,想要伸手摸摸郑佳怡柔滑的身体,却总是不能得逞。这样憋得久了,也有点不爽。

郑晓路假装怒道:“笨女人,总是来顶为夫的嘴,过来,让为夫打几下屁股。”郑佳怡哪会让他打到,哈哈一笑,转身跑得飞快。那一旁的几个丫头,不由得掩嘴偷笑。

郑晓路眼角一歪,淫笑道:“夫人不在了,来,我的乖乖小春望、小秋思,来让少爷摸上两下。”却见春望、秋思齐声笑道:“夫人说,少爷若是要摸,可以去摸郑俊材小少爷,随便你怎么摸都可以,但这府中其他人,谁敢让你摸到,便要打五十大板。”

郑晓路大怒:“好个死婆娘,看我不好好收拾她。”春望秋思一起笑道:“少爷莫要吼得厉害,一会儿看到夫人,却又灰溜溜地半根手指也抬不起来!”

编者按:明朝时收税是按人头收,后来张居正搞了一条鞭法,便开始按照田地多少收。并不像现在一样按收入多少收税。也就是说,郑家虽然产量高,但上交的税从理论上来说不会上涨。本文为了小说的趣味性,将明朝的税收改成了丰收了就交得多,欠收了就交得少,是为了好看更改的,请不要用历史的眼光来看,阿米托佛!

徐申懋,史实人物,这个人是天启二年出任的成都知府,天启五年是否仍然在任我并不知情,并且这个人的资料十分稀少,在下查不到他后面的任何事情,因此,有关徐申懋的一切描写和叙述,都是本人杜撰,与真实历史毫无关联。



第二章 公堂掐架


class="width">官府的公文传递速度有快有慢,那隔得近的乡民们来学了技术之后刚走,路途远一点的乡民又相续赶到,而有些非常偏远的山村,则往往推选一个人赶过来,学了技术回去传授全村。

这些乡民一辈子很少外出,农业技术的课程对于他们来说十分新奇。每日都能听到有乡民在感叹道:“这田居然还可以这样种,我要是不出村子,岂不是一辈子都不知道。”

养猪的人也在感叹:“原来猪四个月就可以养几百斤重啊,要是这样搞,我岂不是发财了。”

种桃树的人也在纷纷议论:“原来果树种植时,每一颗树的间距都要讲究,才不会抢夺泥土里的肥料。”

每一个村民只要完成课程,郑晓路就会派一个小厮对他进行考试,内容无非是一些“如何最大效率地利用田地”,“两季稻的栽种时间和收割时间”,“果树栽种的最佳间距”,“新式肥料的高效使用方法”……只要那个村民能答对,就送他一两银子,再加送一小袋的化肥或者饲料。凡此种种,反正把后世推销员常用的那些手段拿出来统统用了一番。

后世那些推销化妆品的柜台就是这样,免费教你怎么化妆最漂亮,然后再送你一点点化妆品,等美女们用得顺了手,自然就离不开那种化妆品了。郑晓路这些科学的农田技术,却比那些化妆手段要实用了百倍,是真真正正可以立竿见影地取得实效的。这些乡农只要回村之后依着这种方法种田,产量必定大增,到时候他的化肥和饲料,就将畅销全成都府。想起自己不久前在郑家村,想要扩大规模搞鱼饲料,却受到人口规模的局限时,郑晓路就感觉搬到成都来是走对了的一步棋。

农闲时节转眼即过,天启六年春来到,万花开,春耕转眼即来,那些进城来学技术的乡民便全都回村,准备新一年的播种大计了。郑晓路关了农学院,赶紧下令自己的农业加工厂大力生产加工。

这个时代的雇工极为便宜,每日一钱银子的工钱,便让一大堆人挤得头破血流的想要进他的工厂来干活。但是郑晓路知道自己的工厂必须循序渐进,不可能一开始就无限制地生产,因此只好涮掉了一大半的人。

播种季节之后,又过了一些日子,那些送出去的化肥和饲料基本上都被用光了,乡民们通过试用,发现用了这些东西,庄稼真的长得比往日好上几倍。便开始有人陆陆续续地赶到成都来购买,古时交通不便,那些人来一次大城市并不容易,因此每次购买都务求能用上一年。

几个大地主来买了几次之后,郑晓路那些用来试验的产品就被抢购一空。他赶紧又招了一大批工人,开始疯狂地生产。

果然,随后的日子销量越来越好,像李大富这种级数的大乡绅,一出手就是几百两银子的进货。弄得郑晓路三次扩大生产规模,才能堪堪满足了需要。那成都知府徐申懋见到这般势头,又收了郑晓路几次银子,便在政策上大力扶助。凡是进城来购买新式肥料和食料的,徐申懋便开了绿灯,一路放行。

过了几个月,这些饲料化肥的功效越加明显,成都平原上的稻子长得那叫个郁郁葱葱,羡煞旁人,家猪个个肥壮。徐申懋关心自己的政绩,经常派人巡视乡间,听说这般效果,笑得合不上嘴。这天,徐申懋邀了郑晓路聊天,收了礼盒银子。便在那里拉些家常,好不得意。他这知府倒也算不得贪官,还是真有一番为民之心的,但是胸中无才,一味的平庸,如今好不容易捡到个能帮助自己飞黄腾达的“贤人”,便有意与他多亲近亲近。

两人还没聊上几句,就听知府衙门大门口一阵吵闹之声,徐申懋叫过一个衙役,骂道:“什么人这么大胆,敢跑到我成都知府衙门前面闹事,快去给我把人抓进来。”

那衙役应了一声,还没跑出大堂,就见大堂的门被人一脚踢开,一群人一拥而进,徐申懋吓了一跳,正要大叫:“造反啊,敢强闯我知府大堂。”定睛一看,这群人却不是好相与的,排头冲在第一个的矮子,正是自己的同僚,重庆知府王行俭。后面跟着的一群人,却是顺庆知府,保宁知府,夔州知府,嘉定知府,广元知府,潼川知府,雅州直隶州知州……这下热闹,四川省辖下八府一州,首脑人物齐聚一堂了。这么大一堆四品知府大人强闯衙门,前院的那些衙役哪里敢挡,全都吓得屁滚尿流,便将他们直接放进了大堂来。

徐申懋脑壳一楞,还没反应过来,就听那重庆知府王行俭大声冷笑道:“好大的官威啊,便是我等闯了你的知府大堂,你派人来抓我啊!”这四川省内最大的两府,就是成都府和重庆府,徐申懋和王行俭一向有些不对付,两人平时就经常因为一些双边税务和辖区交错的事务纠缠不清,数年来又一直互相攀比政绩,经常闹两个大红脸,两人官职相同,谁也不怕谁。

徐申懋一见王行俭,火气立即上冲,怒道:“你好好的重庆不守着,跑我成都踢门做什么?我回头就上个折子告你擅离职守,有亏圣眷。”他又转头望向那些躲在一旁的衙役,怒道:“我是成都知府还是王行俭是成都知府,你们到底是听谁命令行事?没半点屁用。”

那群衙役暗暗叫苦,心想:“如果只是一个王行俭,我等也就拼命挡住,倒也不怕。但是这除了成都府之外的七府一州,所有的长官一起压过来,小人我敢挡么?我活得不耐烦了啊!”

王行俭阴阳怪气地笑了两声,便道:“有气别往衙役身上发,有本事冲我来,爷爷我还有气呢,今天定要你徐申懋拿个话来说。”他王行俭是个读书人,平时装得清高,如今连“爷爷”这种粗口都暴出来了,可见有多气愤。

徐申懋一看,那七府一州的头儿都摆着一张愤怒的脸,倒也吓了一跳,他虽然和这些官员同级,其中一两个来了,也不怕他们,但若七八个一起来,他心里就有点发慌了。徐申懋清了清嗓子,强行压着慌乱,装模作样地道:“你们这般杀上我府衙,究竟所为何事?我徐申懋什么时候得罪你们了?”

那王行俭将衙门大堂里的皮鼓一脚踢开,冷笑道:“我且问你,同朝为官,是不是应该互相帮衬?”徐申懋一听,心里暗想,狗屁,老子什么时候被你帮衬过,你不给老子拖后腿就不错了,但是这为官之道,却不能想什么说什么,嘴上道:“那是当然,同朝为官,都是为皇上出力,若是有事,互相帮扶一下也是常理。”

那王行俭冷笑道:“我们四川八府一州,本是一体,有福要一同享,有难便该一起当,你说是吧?”徐申懋又骂,放狗,老子要是有难,**的第一个就要跑路。但这话当着所有人的面,又是不便说,只好硬着头皮道:“没错!”

那王行俭一听这话,便大笑道:“但是我们几个兄弟最近听说,你徐申懋徐大人得了贤人济世妙法,却只顾着自己府里那点歪歪道道,不顾我们邻府的同僚,是不是有点太过份了?”

这话一出口,那顺庆知府,保宁知府,夔州知府,嘉定知府,广元知府,潼川知府,雅州知州一起点头称是,直闹得大堂里一片嘈杂。徐申懋一听,顿时明白了过来,**,你们这群王八羔子,我说你们怎么来得这么整齐,原来是想来抢我政绩的。

郑晓路坐在一边冷眼旁观,他一听那王行俭说话,心里就知道了个七七八八,此时不由得笑得肠子打结,但脸上却一脸庄重,丝毫不露破绽。

徐申懋这老油条,心里虽然明白了,嘴上还要强辩:“我哪有什么贤人济世妙法,你们休得胡说。”那王行俭却早有准备,从左边袖子里刷地拿出一张公文来,却是徐申懋发的,叫乡民们参加农学院的公告。王行俭将那公文向桌上一拍,冷笑道:“哼哼,你欺我等不识字么?”

徐申懋眼珠一转,笑道:“哈哈,这个公文是个误会,误会啊,我是被人骗了,那郑氏农学院根本没有什么妙法传世,全是胡吹的,本官也上了个大当。”郑晓路心想,你这么幼稚的说辞也说得出来,那王行俭明显有备而来,哪会这么容易骗倒。他抱定了主意看笑话,虽然这事情关系到自己,但他知道不必说话,好处自然就会撞上来。

王行俭果然早有准备,听徐申懋胡说,刷地又伸手进了右边袖子,拿出三根稻苗来。拍在桌子上道:“你且看这三根稻苗,短的这两根,是我重庆府和顺庆府产的稻苗,这长的一根,长了足足两倍有余,却是你成都府的稻苗。”王行俭嘿嘿冷笑道:“你可敢给我个解释,为什么你们成都府的稻苗长得这般不凡。”

徐申懋脸色不变,强辩道:“这偶尔一根稻苗长得大些,却有什么奇怪,我还曾经见过水盆大的南瓜,拳头大的杏仁。这可不代表天下的南瓜和杏仁都能长得那么大。”

“偶尔一根?”王行俭大笑,转身对着那堆知府笑道:“兄台们,拿点东西出来让这徐申懋看看。”却见那一堆知府知州,各自从袖子里掏出一堆青苗来,有的是水稻,有的是小麦,每一根都长得又粗又壮,比起寻常作物来大大不同。

徐申懋一看,心里又骂,**,你们这群混蛋王八,平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一次可好,齐齐跑到我成都的田里去偷庄稼。他想归想,但见到这群王八准备充足,只怕难以善了,但是要把这妙法也传给他们,又有点心里不甘,生怕自己的政绩不能突出,被这群家伙给抢了去。

王行俭指着那堆庄稼,又冷笑道:“徐申懋,你看看,你的偶尔一根,真的是好多个偶尔一根啊。”徐申懋老脸一红,此时还想搪塞已经不行了,耍泼道:“老子手上有济世妙方不错!但是老子凭什么教给你,你这个老混蛋,常常与我作对。老子就是要气死你!”

王行俭大怒,把袖子一撸,就打算上来扭打徐申懋。徐申懋也不是好惹的,也把那官袍下摆向后一甩,眼看要上演全武行。其余的知府一看,乖乖不得了,四川最大的两个知府要打架,赶紧冲了上来,分成两堆,把两人按住。那顺庆知府便道:“好好说,好好说,却没来由的闹什么,这公堂上打架,惊动了四川巡抚朱燮元朱大人,我等都讨不了好去。”

徐申懋一想,这道理也对,要是把巡抚大人也惊来了,一问,为什么打架,这群王八一起说我有济世妙法不传与邻府,那就麻烦大了。郑晓路一看,好戏基本上到了时机,便靠过去,从一堆四品知府中间把徐申懋扶了出来,在他耳边悄声道:“大人,看如今势头,这方法只怕藏不住,若是不给了他们,只怕他们要扭到巡抚大人那里去。我却有一计,就算传了他们方法,那政绩仍然是您的。”

徐申懋大喜:“什么妙计,快快说来与我听。”

郑晓路笑道:“大人想想,这都江堰旁边的良田,有一大半都是谁的呀?”徐申懋微一沉吟,便道:“这还用问,成都平原上七成的良田,都是蜀王爷的。”郑晓路笑道:“蜀王爷他老人家,不也学了我们的妙法吗?而且肥料和食料,蜀王他老人家要得最多。你便悄悄联系蜀王,说四川另外七府一州的同僚,一起要来抢我农业加工厂里生产出来的肥料和食料,我那工厂本小利微,经不得抢,若是被他们抢光,蜀王老人家的地里就不够用了。”

徐申懋一听大喜,笑道:“哈哈,此计甚妙,蜀王爷一听这消息,那还能坐得住。肯定把这群王八一通乱骂,他几个虽然不怕我,但是看到蜀王爷,那还不乖乖的滚蛋。”

郑晓路一把拉着徐申懋,道:“大人切莫以为把他们骂走就行,虽然靠蜀王可以压住这群大人,但若他们回去参你一本,终究不妙。不如就闹到蜀王跟前,然后要蜀王做个公证,你们定个协议,妙法可以传他们,但肥料和食料,不准到我们成都府里来抢。以后就算他们府里出了政绩,有蜀王爷大人帮着你作证,皇上还会不知道这妙法是成都府里先传出来的么?到时候那七府一州收的税越多,大人您在皇上那里得到的功绩也是越多啊。”

徐申懋一拍脑门:“咦,对呀!我只防着他们政绩好了会和我竞争,却忘了如果这提高政绩的方法是我弄出来的,这本身就是大功一件啊,这事情可得让蜀王爷知道,还得让巡抚大人知道,哈哈,刚才我怕巡抚,现在我巴不得巡抚他老人家寻上门来。”

徐申懋顿时大声吼道:“备轿,备轿!王行俭,你有种,我们去找蜀王爷他老人家评个理去!你有胆子来吗?”

王行俭冷笑道:“我有什么不敢来,我们也备轿,今天八府一州便在蜀王爷府上说个明白。”

郑晓路对着徐申懋拱手道:“大人,蜀王爷府上我就不方便去了,大人您见机行事,反正赖皮着不能给他们成都生产的肥料和食料便行。”那徐申懋脑子不太灵活,不明白这言中之意,还以为郑晓路是有意帮他卡这帮同僚的财源,没口子的答应。九顶轿子,便奔着蜀王爷府邸而去。

郑晓路暗笑:“你这个笨蛋徐申懋,你不让他们来买成都的材料,这群王八必定会私下来找我,叫我去他们那里开分厂,到时候老子赚得盘满钵满,生意做遍全四川,可怜你堂堂成都知府,笨成猪一样。被我耍了还帮我数钱。哎,低调啊低调,不是老子要低调,直接去那几个府里开了工厂,倒不用来耍你这活宝。”

郑晓路一步三摇地回到郑府,走进书房里,便对刚刚迎过来的春望秋思笑道:“去泡两杯茶来,对了,杨帆应该回来了吧?”春望笑道:“杨帆刚回来不久,正等着向少爷你报告呢。”言罢自去倒茶和叫那杨帆。

不一会儿,一个黑衣小厮打扮的青年走了进来,这人就是杨帆了,乃是郑晓路刻意栽培的一个小厮。他与郑晓路差不多年龄,长相平凡,身材中等,但一双眸子炯炯有神,举手投足颇有力气,显然会点功夫。郑晓路见他进来,笑道:“坐,喝点茶!”

杨帆拱了拱手,便坐下来端起茶就喝。郑晓路笑道:“这趟重庆之行辛苦你了,不过这事情做得极好,我今天看到那王行俭就知道你大功告成。”

杨帆恭恭敬敬地道:“都是少爷妙计,我到了重庆,便捡那些说书的、喝茶的、唱曲儿的地方一钻,见人就说成都有阎王传世绝学,可以使田地收成翻一倍,可以让猪羊长得肥两倍。但是成都知府小气,不准成都人漏露半句,尤其不可让重庆人知道。那些重庆人一听,气得哇哇直叫,什么龟儿子,***乱骂一气。小的为了取信那些重庆人,还带了许多张徐申懋发的公文过去,当时就把那些看了公文的人气得吐血。”

郑晓路笑道:“我见那王行俭拿了一张公文来置问徐申懋,原来是你带去重庆的。”神色一转,认真道:“杨帆,你跟着少爷我这般胡闹,作弄一堆知府老爷,你怕吗?”

杨帆一听这话,便将那茶杯用力一放,恨声道:“少爷您不知,我家数代良民,也是书香门地,小人也读了几天书,原指望金榜题名,荣归故里。却不料那破家的县令,硬生生乱插罪名,夺了我家产,害死我全家。小人亡命求助于知府,怎料官官相护,知府又抓了小人重打几十大板,便以流民之名,将小人当作奴隶一般转卖。若不是少爷收留,此刻还不知道在哪里苦挣着性命。”他说得虎目含泪,道:“我恨不得杀光这些贪官污吏,如今只是捉弄一下他们,怎解我心中之恨。”

郑晓路早知这些,听他又说了一遍,心中也是侧然,森然冷笑道:“这些官员,的确是太混帐了些,我弄的济世良方,他们不主动推广也还罢了,还想方设法不与邻府。便似这天下只有自己这一府里才有人,别的地方都不是人一般。”

杨帆道:“少爷,您得阎王爷指点,必定也有法子与阎王爷他老人家通传吧?烦您请阎王爷他老人家使个神通,将这些贪官污吏尽数收了到地府去,岂不痛快?”

郑晓路目光一凝,将那声音放得低沉道:“杨帆,你可知你刚才说这些话,已经近似要杀官造反了?”杨帆身子一抖,赶紧把头低下去再不敢言语。郑晓路虽然说得厉害,其实心中却是大喜,这杨帆有杀官之心,正是胆大包天之徒,拿来当自己心腹使用再好不过。

郑晓路沉声道:“刚才那种话,再也休提,我便只当没有听过。你且去吧,到帐房领一百两银子,算是这次去重庆的奖赏。以后跟着我好好干,我必不亏待于你。”

杨帆听到要赏他一百两银子,顿时笑歪了嘴,赶紧告退去了,却见屏风后转出郑佳怡来,嗔道:“又在装神弄鬼,对一个小厮这般好法,又是夸赞,又是赏银,却没见过你对我温言细语半句。”郑晓路大笑道:“你又乱吃什么飞醋,这杨帆文武双全,又有虎胆包天,正是我最得力的人才,以后要大力培养的。你拿他和你比个什么劲。”

编者按:重庆知府王行俭此人,史实人物,但是年龄不详,生平不详。唯一知道的就是,他在崇祯十七年,重庆城破时,被张献忠给咔嚓了。也就是说,他是崇祯十七年时的重庆知府,从理论上来说,天启六年时重庆知府不应该是这个人。本人查了很久,查不到天启六年时重庆知府究竟是谁,因此提前了十几年把王行俭抓来用用,也不算太乱来。

另据史料,明末土地兼并严重,蜀王朱至澍占有都江堰附近70%的农田,是四川最大的地主。这种严重的土地兼并情况,也正是农民起义暴发,推翻明王朝的根本原因之一。

www.



第三章 八府一州齐开门


class="width">第二天,郑晓路翘着个二郎腿,正坐在郑府大堂里陪着老爷子聊天,最近加工厂的生意大好,郑家一转眼就赚了几万两银子。

郑煜城乐呵呵地正问道:“小路啊,下一步你又准备搞啥?我看你这人的心大着呢,这几万两银子,怕是满足不了你。”

郑晓路笑道:“父亲大人法眼如炬,我正鼓捣点小阴谋,嘿嘿,马上,就要见到效果了。”

就在此时,郑府门前一骑飞奔而来,没经通传,就啪嗒啪嗒地跑进了大堂来,这郑府不比得官府,除了几个护院也没什么衙役守卫,便让这人一路冲了进来,郑晓路仔细一看,这人他认识,居然是徐申懋府上的师爷王兴辰。

王兴辰也顾不得休息,冲进大堂,一把拉着郑晓路的袖子,叫道:“快跟我走,蜀王爷和巡抚大人都要见你!”

郑老爷子一听这话,顿时吓了一跳,郑家祖上就出过一个六品翰林院侍读,何时想过能与亲王爷以及二品的巡抚大人打交道,他大慌道:“哎呀,小路,亲王爷和巡抚大人要见你,这是天大的事啊,赶快去准备准备,别失了礼仪。”

那王兴辰却急道:“别准备了,要是让蜀王爷等久了,小心人头落地,快走吧。”拉了郑晓路就向外跑。

郑晓路却不慌不忙地对老爷子笑道:“父亲大人放心,我早有准备。”他如同变戏法一般,把身上穿的一身家居衣服一脱,里面居然穿着一身崭新的丝袍,又从刚才坐的椅子下面一抄,就拿出一个拜盒来,对王兴辰笑道:“走吧!”

这一窜动作直把王兴辰和郑老爷子看得目瞪口呆,好你个郑晓路,居然早有准备,明显是在等着人家蜀王爷召见你啊。

两人出得门来,打马向蜀王府奔去,王兴辰一路走,一路说。原来八府一州跑去找蜀王爷评理,结果合该他们倒霉,正碰上四川巡抚朱燮元在蜀王府上作客,顿时把几个四品大员骂得惨兮兮的,等几人把事情的原委说清了,那朱燮元却来了兴趣,要知道朱燮元巡抚四川,对于他来说,这八府一州都是自己的政绩,当然是一共发展的好。于是立即命令徐申懋把郑晓路找来问话。

王兴辰便气急败坏地跑了来,一路走,一路叮嘱郑晓路千万不要松了口,那肥料和食料,一丁儿也不能漏了给别的府去。郑晓路心中冷笑,嘴上却没口子答应。用不得多久,两人就来到了成都城里最豪华的蜀王府。

这蜀王府规模雄伟,是明代藩王府中最富丽的一座,座南朝北,北起东西御河,南到红照壁,东至东华门,西达西华门,占地38公顷以上,处处殿阁楼台、金碧辉煌。两人在门前栓了马,府门的卫兵早已得了通传,便放二人入内。

郑晓路第一来到这种高档旅游观光胜地,当然要打起精神观察一番,当前一对石狮守门,然后便进了承运门,眼前诺大一块红色照壁,上面雕刻着许多物事,但那王兴辰走得快,郑晓路也不便细看壁上都画了些啥东西。过了红照壁,一路行来只见乐亭、表柱、三桥、石狮,一应皇家规格,隐隐透着肃杀之气。

再往前走,就是那亲王议事用的承运殿了,该殿为木质楼阁,整个殿体都以楠木建成,只觉古典庄重,说不出的富丽堂皇。郑晓路心想,这房子牛B啊,我要是把这座房子弄回后世,起码开价一百万块钱一个平方,还不带讨价还价的,哈哈。走进内部,就见蜀王爷朱至澍高高坐在殿中宝座之上,左右两边,各坐了一排官员。

这朱至澍岁数不大,也就三十来岁年龄,但长得奇胖无比,压得那楠木制的宝座几乎都要散架一般。他穿着一身亲王官袍,但那袍子似乎包不住他臃肿的身子,随时都像要碎裂开来。郑晓路一进殿,只看了一眼坐位,便知道蜀王是谁,下面坐的官员也大多朝过相,便是那八府一州。

另有一人,坐在朱至澍右手边第一个椅子上,身着一身绯色袍服,服上用了些小朵花,花径三寸,却是一名二品大员,他约摸六十岁年龄,已是垂垂老矣,但面相清矍,目光逼人,虽然有文人气息,但一身杀伐透出,不怒自威,那气势力压群官,把殿上的朱至澍也比了下去。

郑晓路心中一咯噔,暗想:“这人不好对付,估计他就是大名鼎鼎的朱燮元了。这堂中其余数人都是草包,但朱燮元却必须小心应对。”

朱燮元何人也?兵部侍郎,总督四川、湖广、陕西军务,兼任四川巡抚,权力通天。其人素有才名,又不为权贵所请,算得上是一个清官,一个好官,几年前奢崇明兵围成都,朱燮元诱敌深入,大败奢崇明,与秦良玉一起解了成都之围,实乃文武全才。

郑晓路上了殿,便向各个官员行了礼,乖乖退到一边。心中暗自骂道:“一群王八蛋,现在我给你们参礼,以后要你们好看。”

蜀王见他参完了礼,便问道:“郑氏,你且说说,你的那个什么农业加工厂,究竟能产出多少肥料和食料,够得多少农田家禽使用?”他这话一问,下面的一群官员心中都大骂草包,你蜀王一开口就问产能够不够,这不明摆着顾着自家那点儿田么?但一群知府可不敢和亲王爷叫板,便只乖乖听着。

那朱燮元却轻轻咳道:“王爷,卑职也有几个问题,不妨让卑职先来来问问。”蜀王见朱燮元发了话,他原本也不是个喜欢理事的主儿,何况当年朱家祖宗朱元璋有规定,亲王“不临民,不裂土”,这不临民三个字,就是说,地方上的政务,你就别管。因此蜀王一见朱燮元开口,也就先把自己那一亩三分地的心思放了下来,看朱燮元能问出些啥。

朱燮元这人倒挺合气,也不拿官腔,便温和地问道:“郑氏,这成都府今年的庄稼长得挺好,听说都是出自你的教授,可有此事?”郑晓路道:“正是,小人于种田经营之道,有些心得,不欲独享,因此开办农学院,传于乡民。”

朱燮元点了点头,又道:“那你为何只传成都府一府之民,却不传另外的七府一州呢?”郑晓路拿眼角去瞥那徐申懋,只见徐申懋正歪眉斜眼,拼了命的给自己使眼色。心中大乐,嘴上却道:“小人本小力微,没有办法远行各府,只得呆在这成都府,虽只教授成都府一地,也是借了知府徐大人之力,才能将这身妙法传了出去。只有小人一人之力,那是万万不能做到的。”

徐申懋听他帮自己邀功,心中大喜,又见朱燮元面现赞赏之色,那表情就越发得意起来,对着另外几个知府直瞪眼睛。王行俭见不得徐申懋得意,使也拿一对牛眼死死瞪着他,如果眼光可以揍人,两人此时就已经互相打得鼻青脸肿了。

朱燮元听郑晓路说完,沉吟了一下,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总不可能让你走遍八府,四处去传授那种田之道。”他抬起头来,对着在坐的八府一州便道:“正好你们全部来了,我也省了发公文的麻烦,你们回去之后,便挑选善耕种,长于养殖之农户数十人,命他们来这成都府郑氏农学院学习数月,回去之后便可依法而为。”八府一州见巡抚大人发了话,便赶紧齐声应承。

朱燮元便又问道:“听说你这种田之法,还需配搭一种特殊的肥料和食料,却不知道这东西情况如何?”

郑晓路假装为难道:“这东西可就麻烦了,那肥料取自各种人畜粪便、动物骨粉……采集十分困难,采到之后,按一种特别的比例进行混合,过程非常麻烦,若有一点出错,则全部报废。至于食料,则是用动物内脏、杂谷、豆饼等物,晒干磨粉,以一定比例进行混合,也是非常复杂,过程容不得一丝差错。”他制作这些东西用的原料,只需一打听就可以查出,因此他也不藏私,清清楚楚地说了出来,但那配制比例,却故意含混。这堂上都是一群官员,对那配方也没兴趣知道。

朱燮元便道:“本官也知这等神奇之物必定制作困难,不然先朝数千年,为何无一人得知!本官想知道你究竟能产得出多少,能供应多少农户使用?”

郑晓路心中暗想,这玩意儿只要材料充足,老子无论多少都弄得出来,这时代地便宜,人工便宜,啥都便宜,生产制作这个环节实在是非常简单,就是怕没人买罢了。但是老子偏不这样说,玩玩你们这帮文盲,嘴上便道:“小人虽然竭尽所能,但所产之食料只够一府之用。”

他这句话一出,那徐申懋便心中一宽,蜀王爷却心中一紧,暗想:“这都江堰边七成的良田都是我的,要是把这肥料食材分了给那七府一州,不是要我的田地减产么?”这蜀王朱至澍是个草包,一想到这里立即便叫道:“只够一府啊?那当然是我们成都府先用。”徐申懋立即帮腔道:“王爷有理,这是我们成都的作坊生产的,自然先满足我们成都府的需索。王行俭,你这家伙自己想办法去!哈哈哈!”

郑晓路心如明镜,暗笑道:“徐申懋和蜀王两个草包,这样的话说出来,不是讨骂么?”

果然,那王行俭大怒,他在重庆当知府久了,也学了些重庆话,便用重庆话骂道:“两个龟儿子,说什么呢?哪有你一府占便宜,让我们七府一州都喝西北风的道理。”他这人也草包,平时骂骂人也罢了,这蜀王府上骂龟儿子,问题却大大的有。

那蜀王一听,没发怒,反而笑了,你骂我龟儿子,你不知道我祖上是朱元璋么?皇帝是我亲戚,被你一句话就弄成一家乌龟,你活得不耐烦了。他嘴巴一张,正要叫人拿了王行俭。

突然听到朱燮元一声大喝:“王行俭,你说什么呢?还不掌嘴!”王行俭被顶头上司一声大喝,顿时醒悟,吓得汗流浃背,赶紧挥起手掌,左右开弓,叭叭叭地扇起自己耳光来。这么一闹,那蜀王反倒不方便下令拿人。

郑晓路心中大笑,却对这朱燮元留上了心,此人颇为厉害,赶在蜀王开口前一瞬间喝断了蜀王的话,让那王行俭只是几个耳光就躲过了一劫。

朱燮元喝止了王行俭,便对蜀王拱了拱手,道:“王爷,成都重庆,都是皇上的天下,都是大明的疆土,却是不能够分彼此的,若一府富而周围皆穷,容易激起民变,还请王爷三思。”他嘴上说要王爷三思,却没给蜀王三思的时间,只用眼角狠狠地盯了徐申懋一眼,把那徐申懋正要冲口而出的胡话吓了回去,然后立即就转身对着郑晓路道:“郑氏,我也知道这东西制作困难。但本官认为,不论何等困难物事,若是多投人力,多投物力,就定然可以制作出更多。为何你一口咬定只能生产一府所需?”

郑晓路心中一笑,嘴上却认真地道:“大人,小人刚才说过,这肥料食料,需以人畜粪便,杂谷草材等物制作,但一府之人,终有定数,那人畜粪便,不可能无穷无尽地供给。一府杂谷草材,也有上限,小人就算募集全府所有无业之人来制作,但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啊。”

徐申懋一听大喜,赶紧帮腔道:“是啊是啊,一个人一天能拉出来的屎尿是有定数的,不可能想拉多少拉多少。我们成都人拉的屎尿,当然给成都人先用。”他这话说得斯文扫地,殿上众人听得人人皱眉。就连巡抚朱燮元都忍不住叹了口气,心想:“我手下这一群都是些什么人啊!”

但是活宝并不止一个,那重庆知府王行俭正在揉着自己打肿的脸,一听这话又不高兴了,立即跳出来叫道:“便只你成都人会拉?我回去就立即叫重庆人都到你成都来拉,比比谁拉得多,谁拉得好?”两人本是老对头,这一下又对上了,但当着朱燮元和蜀王,又不敢动手,只得拿眼睛狠狠地把对方盯着。

朱燮元顿时大怒:“徐申懋、王行俭,你们这两个草包,速速给我滚出殿出。”两个知府一见朱燮元发怒,不敢说话,立即灰溜溜地小跑了出去,也不敢跑远,就站在承运殿外的广场上,牛眼瞪着马眼,继续较劲去了。

那顺庆知府却没这么草包,在旁边微微一想,便道:“其实这事情说来简单,不就是个材料供给问题么?成都府的材料如果只够成都使用,我等各府也能自产材料,供给自府使用。只消叫郑氏去我们各个地方,开一间分号,不就解决了?”

朱燮元一听这话,突然两眼精光一放,他转过头来对着郑晓路,轻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郑小兄弟,你好本事。”郑晓路听他话音中回味无穷,知道自己的打算已经被看破,再加上此时成都知府徐申懋也不在殿上了,他就不再躲在那角落里看戏,走到堂上,道:“各位大人,要解决这材料问题确实简单,只消由小人在每府各建一个农业加工厂的分号,从各地采集材料生产,便可应各府之需。但先前徐大人在此,小人不便明说,何况小人对各府人生地不熟,恐为当地乡绅、商人排挤,因此不敢妄行。”

那顺庆知府一听有戏,便即笑道:“这有何难,有巡抚朱大人作主,徐申懋还敢把你绑在成都不成?至于乡绅商人,别的地方我不敢说,在我顺庆府的地盘上,有我一句话,谁敢来难为你的郑氏作坊?你快快把分号开到我顺庆来,要人我给你人,要地皮我给你地皮!”

保宁知府,夔州知府,嘉定知府,广元知府,潼川知府,雅州知州一听这话,顿时一起上前,都道:“来我这里开分号,我等也与顺庆一般无二。”

蜀王朱至澍一听,各府自产自用,就不妨碍自己在都江堰边上那些田地,因此就不再理会,拍了拍肚子道:“本王突有不适,你们自行商议,自行商议吧。”他转回殿后,寻他的妃子们玩去了。

这边郑晓路向着一群知府大人作了个揖道:“大人们如此厚爱,小人自当全力以报,赶明儿立即派人,去各府上兴建农业加工厂,早日解各位大人心中之忧。”知府们大喜,都知道就算今年赶不上,明年的税赋肯定是没问题了,各自弹冠相庆。

巡抚朱燮元挥了挥手,便道:“既然事情已定,便都回去吧,八府一州都跑到了成都来,你们的辖地不管了么?赶紧回去派人来成都郑氏农学院学习那些农耕畜养之法。”

一众知府便即散了,那顺庆知府与重庆知府王行俭交好,一出殿拉了王行俭就跑。王行俭不知道事已谈成,还在那叫:“我重庆怎么办?徐申懋这鸟人,我定不放过你!”顺庆知府捂着他嘴,拼命向外拉,在他耳边急道:“事情成了,还嚷嚷做甚,快跑吧,别再惹朱大人生气了。”两人撒开脚丫子跑得极快,一对白底的官鞋翻飞得像一双蝴蝶一般好看。

郑晓路摇了摇头,心想:“这些家伙,便只顾着自己的政绩,别的事什么也顾不得。有这样的官员,这明朝怎么可能不灭?”正想告退,却见朱燮元正双目含笑地盯着自己。

郑晓路心中一禀,就听朱燮元笑道:“郑小兄弟,你果真好手段。缩在角落里,没说两句话,没主动提过一个要求,不送贿赂,不攀关系,便让四川全省八府一州,尽数为你开了方便之门。我看那王行俭突然遍邀同僚来这成都闹事,也是你玩的把戏吧?”

郑晓路拱了拱手,啥也没说,这时候说多了只怕不妙。朱燮元确实是块老姜,自己那一点花花肠子,尽数落进了他的眼去。朱燮元突地把笑意一压,森然道:“我看你虽然用了手段,但于民有利,这次就任由你玩,若你敢用手段谋取私利,欺压良民,莫怪我朱燮元不客气。”郑晓路应了一声,拱手而退,对这种有气节,心怀万民的好官,他还是有点一尊敬的。

编者按:朱燮元乃强人,明末著名的政治家和军事家,这里就不列他的事绩了,总之,很牛!

www.



第四章 舞双枪的女将军


class="width">郑晓路回到家,立即叫来早已准备好的七府一州分号掌柜,这些掌柜是从成都的加工厂一建好就开始培养的,郑晓路毫无藏私地把各种配方统统教给了他们。

此时是用得上他们的时候了。

“明天你们就要出去开分号了,我只有两个要求,若你们做得好,我保你们今后享不完的荣华富贵。一、配方绝不可外泄,若有人不想在我郑氏干了,我放你走,还附送丰厚的退休金,但你这辈子也别把配方说给另一人知晓,否则别怪我心狠手辣。二、经商要厚道,别学那些奸商贪脏枉法,迫害良民,弄坏了郑氏的名声,你们本是贫苦人家出身,别忘了本。”

这些掌柜本是穷人,被郑晓路从加工厂的普通工人提拔起来,自然对他非常服贴,一起大声应诺。等这群掌柜散了,郑晓路的得力家丁杨帆又转了出来道:“少爷,郑氏农学院又要开张了吗?”

郑晓路笑道:“是的,你叫那些孩儿们准备一下,过不了几天,另外七府一州的学生们也要来了,告诉他们,教得好的话,我再多给他们一人加十两银子的辛苦费。”杨帆笑道:“少爷,我们都是和您签了卖身契的,便是做牛做马也是应该,却没见过哪个当家的还要给下人发辛苦费。”郑晓路微微皱了皱眉道:“我如说人人平等,那话太虚了。但是,你们虽是下人,却切莫自己把自己当成了下人来看,需知人生际遇,变化无穷。说不定有一天,少爷我破家流落街头,你们却能飞皇腾达。莫看轻了自己!”

杨帆只觉心中一热,感动莫名,赶紧道了谢,退下去张罗农学院开张一事。

过了十来天,各地的掌柜发回信件,都说分号开始兴建了,这些掌柜一到各地,刚亮出郑氏农业加工厂的招牌,便受到知府衙门的大力支持。要地,简单!知府大人亲手在城区里圈出一块空地,不收分文地租。要人,简单!知府大人亲手发出公文:“今有郑氏农业加工厂招收技工,每日工钱一钱银子,工时四个时辰,欲从其工者,某年某月某日到某处报道。”那些地头蛇,黑心商贩,一早就接到官差的警告:“要收保护费,搞恶意排挤什么的,绕着郑氏农业加工厂走,如果敢坏了知府大人的政绩工程,要你们连吃牢饭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到奈河桥上喝那孟婆汤。”

尤其是那重庆知府,为了和徐申懋较劲,把重庆最繁华的朝天门码头黄金宝地硬生生的割出了一块儿来给郑氏农业加工厂使用。朝天门位于长江与嘉凌江交汇之地,水路四通八达,商业兴盛,从长江下游驶来的商船,都要在此停泊,再加上朝天门地势雄浑,自古皇帝向重庆宣旨,那圣旨都是到朝天门下船宣读,因此得名朝天门,端的是十分厉害的地方。郑晓路看了信,心中暗喜,如今得了一座码头宝地,这对于自己今后的商路发展,就有了更多的好处了。

成都知府又召郑晓路去见了两面,他自己都抗不住巡抚大人的命令,也不怎么记恨郑晓路去各地开了分号,何况各府如果税赋提高,徐申懋终究可以得到个首发的功绩,他想了想,便也就把这事扔在了脑后,何况郑晓路每次来见他,五百两银子的礼盒都会随之而来,徐申懋实在犯不着和郑晓路呕气。

各府派来学习农事的队伍不久后也到了,闹哄哄地在他的农学院里挤成一团,杨帆每日忙得上窜下跳。

这日,郑晓路正在前院里喝茶,颇有兴趣地看着一个新请回来的镖师教自己的家丁护院耍刀弄棒。郑晓路前世只是一个大学生,不是某部队的特种战士,也不是穿越中得了绝世武功的大侠,这武力一事直是他心中一根大刺。过些年月,如果自己没能得到一股可以保护自己的力量,真的要单枪匹马面对杀人魔王张献忠的话,那该怎么办?到时候还打不过他手下一个小兵,就完蛋了。~~~~因此他花了大笔钱财,请了许多镖师武师,教自家这些家丁护院武艺,他也在一旁拼命偷学,到了晚上就好依法独自练习。

突然听到府门被人敲得蓬蓬直响,郑晓路眉头一皱,他现在已经是成都府的红人,或者说是整个四川省的红人,谁这么大胆子这样乱敲府门?便是徐申懋的师爷王兴辰,现在每次上门都得小心翼翼的陪笑话了。

一个小厮怒冲冲地跑去拉开府门,正想骂上两句,突然眼前一红,一个亮丽的人影已经从门口直冲而入。人到声也到:“郑晓路,出来,我找你有事!”

郑晓路扭头一望,只见一朵红云飞到面前,来人身着大红长裙,裙上颇多褶印,滚着白边,更兼有无数吊饰腰坠,吊得整件裙子有如花团锦簇,让人双眼应接不暇。一张玲珑俏脸,在阳光下犹如透明,唇红齿白,额上一根五彩头带,更添娇媚。

好一个让人双眼一亮的女人,但是,这人是谁来着?郑晓路觉得这女人非常眼熟,但左看右看,却又不知道是在哪里见过,直到一眼扫到,这女人背后腰带上斜插着两根白杆短枪,那枪杆微微从她背后露出了头来,才终于想起,哎呀,这是秦良玉的女儿,马祥云。这一身五花八门,让人大异奇趣的衣服,不正是土家族的民族服饰么,我还差点认成了苗族。

马祥云一见郑晓路,便即怒冲冲地道:“终于找到你了!好你个郑晓路,去年收了我们石柱五千两银子,才肯教我们养鱼之法。怎么今年却免费教授川中各府,教倒也罢了,我土家族人也指望着天下人人富裕,怎么你却不通知我们石柱一声,让我们也好派人来学?”土家族人热情奔放,心直口快,这马祥云尽得其中三味,照面只两三句话,便把自己的来意说得清清楚楚。

郑晓路一听,便知马祥云是来干什么的了,不慌不忙地道:“那五千两乃是买鱼钱,不是教学费,我教你们养鱼,本来就是白教的,你却来质问我干嘛?另外,我向八府一州传授养鱼之法,你们石柱不是属于重庆的吗?便也算是教了你们啊。”

马祥云俏脸一暗,怒道:“胡说八道,我们石柱什么时候属于重庆了?你若不想教便罢,却来胡说些什么。”郑晓路心里一惊,咦,这石柱县在后世是划归了重庆,难道明朝时不是?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那石柱是属于哪一府啊?”

马祥云怒道:“便来装怪,我石柱乃是土司自治,关八府一州什么事?”郑晓路一听,恍然大悟,原来这个时候的少数民族,全都是以自治区的方式存在的,都没有纳入普通的行政府里管辖。他还以为自己已经如八爪鱼一般触摸到了整个四川,这时才突然惊觉,不光是土家族,只怕苗族,壮族等等四川境内的少数民族,都还没被有被自己注意到呢。

**,这是大失策啊,这得少赚多少肥料银子。郑晓路暗暗在心里骂了自己几句,想道:“惨了,老子只准备了八府一州的掌柜,这些少数民族全给忘了。不妙不妙,严重不妙。没掌柜可用,咋办?现在临时培养可来不及了。”他在胡思乱想,旁边的马祥云可没时间和他慢慢墨迹,她大声道:“现在你拿个说法出来,我们土家族的人,你教不教?”

“教,当然教,我连不认识的人都肯教,何况我与秦将军有一面之缘,那更是要教了。”郑晓路一边嘴上应着,一边心道,嘿,不教是傻X,不过我得想个办法,到哪里弄个掌柜出来,把工厂也建到石柱去。

马祥云一听他说要教,那张原本马着的脸立即桃花盛开,对着郑府外大叫道:“都进来,进来进来,人家答应教啦。”郑晓路一听,不妙,就见府门大开,五十个白杆兵排成两列纵队,规规矩矩地走进来,一起向郑晓路行了个礼道:“感谢郑先生。”动作整齐划一,显然是早已商议好的。马祥云笑道:“看,我把人都带来啦,你就教他们就行了。”

郑晓路脸色一沉道:“马将军,我开办了郑氏农学院,他们要学,可以去农学院,你把他们弄到我府上来干嘛?”郑府虽然占地面积挺大,但那是前院后院加起来才大。只是前院这一块地,却并不怎么宽敞,郑晓路那一干练刀耍棒的家丁已经把前院占得满满的,现在又钻进来五十个白杆兵,顿时把院子挤得转动不灵。

白杆兵是秦良玉亲手训练出来的,军纪良好,列队站那儿一动不动,但郑家一干家丁护院就有些邋遢了,院子一挤,就各形各状的在院子里嚷来嚷去,搞得整个前院鸡飞狗跳,混乱不堪,郑晓路这么一比,就有面子上挂不住,心中大恼。

马祥云却似没看见院子里的情况一样,笑道:“你那农学院里,现在七府一州的人挤得满满的,连个站的地方都没有,而且他们个个都想争先,每日里打架扯皮,诸多麻烦。照他们那样子学法,嘿,我看他们别把小麦给种进了稻田里去。我不管他们是怎样,我的白杆兵可是精英中的精英,不能和那帮子王八混在一起。”

郑晓路心念一转,嘿,你这死女人,原来是想来开后门,插队的。当下脸色一沉,便要送客。如果不是因为对面是一只军队,他就要叫自己的家丁护院赶人了。那马祥云却是个机灵人物,一看郑晓路脸色,就知道只怕这事情难办,她知道郑晓路只要一开口,肯定是送客,赶紧满脑子打着主意,想找点事情搅和一下,赖在郑府不走。正好那训练家丁护院的镖师提着一把大刀从她面前走过,马祥云双眼一亮,大声向那镖师挑衅道:“嘿,这位走江湖卖艺是你花大把银子请来训练护院的么?我怎么看他没什么本事?”

她这句话声音极大,整个院子里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郑晓路被她一打岔,还真把送客给忘了,只见那镖师一张脸顿时气得通红,把手上的大刀向后一背,几个大步窜到马祥云的身前,怒声道:“若是小马超马祥麟将军这般说我,我便也认了。但你娇滴滴一个姑娘,靠了你娘和哥哥的名声,才领得一队白杆兵,便真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么?”这镖师也不是笨蛋,白杆兵的威名谁人不知道,秦良玉和马祥麟的名头,那是人人都知道的,但马祥云却没什么名气,被这么一个小女孩看不起,那镖师顿时气冲牛斗。

马祥云笑道:“我也没什么了不起,但肯定比你厉害,要不要比划比划。”

那镖师有些畏惧白杆兵的威名,但仔细看马祥云几眼,看她娇娇俏俏,实在不像什么厉害人物,心中的胆气就壮了起来,何况自己的东家郑晓路,此时也满脸好奇的看着这边,若是不接这个挑战,实在扫了江湖人的面子,以后这家丁护院总教头的位置,就不太好意思再坐了。这镖师便把大刀一顿,道:“比就比!”

众人一听这话,便知有好戏上台,那些家丁护院,就退到大堂檐下,五十个白杆兵也纷纷退到墙边,搭个人桥,刷刷几下,全都爬到了墙头上去,整个前院顿时空了出来,只剩下郑晓路,镖师,马祥云三人。

郑晓路也有心看看戏,说了句“两位下手切记轻些,点到为止,别伤了和气”便闪到了一边,搬了个凳子坐下来打算偷点师,就连在后院读书的郑俊材,也拉着云姐儿跑来凑热闹。

那镖师见了这阵仗,倒有点紧张,把那大刀举起来,舞了几个刀花,护住全身,对马祥云道:“在下川东刀天一,向马将军请教了。”马祥云却是个军人,江湖规矩什么的也不太懂,就没做起势手报姓名一类的动作,只是从背后慢吞吞地抽出了她的一对白杆短枪。秦良玉和马祥麟母女都是使的白杆长枪,用于战阵冲杀非常适用,但马祥云因为身娇力小,却喜欢使一对白杆短枪,与她母亲和哥哥的风格大不相同。

刀天一挽了两个刀花,心想:“莫非她真有马家的什么绝技,我还是先下手为强的好。”大刀一舞,横砍而来,风声呼呼,显然手劲极大。这人能被郑晓路花重金请来当护院教头,还是有一点本事的。却见马祥云不慌不忙的将双枪一横,一绞,便将那一刀化解开来。只是一招,刀天一就落了下风,大刀沉重,双枪却灵活,马祥云本来可以借势前挑,立即就能取胜,但她有意多制造些事端,拖些时间赖在郑家,就故意和那刀天一慢慢打了起来。

郑府前院里立即暴起一片如雪枪花,两根白色枪杆有如奇蛇,一进一退,灵动非常,那白杆枪的枪身是用白腊树的树枝制成,不但坚硬结实,还有非常强的韧性,枪尖下面三寸处带一弯勾,可当钩镰枪使,枪杆末端还有一圆环,圆环不但可以用来砸人,还可以将两只白杆短枪钩环相接,当成一根极长的双截棍使用。马祥云有心分郑晓路的神,将两枝白杆枪舞得有如白花乱舞,让人眼光都不知道该落在何处。

刀天一苦苦支撑了几合,手忙脚乱,已是不敌。待到发现马祥云是在逗他玩儿,忍不住长叹一声,将大刀向地下一摔,也不摆场面话,扭头就走。郑晓路连叫他数声,他也充耳不闻。

马祥云也不露得意之色,她本军人,打败一个走江湖的镖师,也不是什么好得意的事,便收了双枪,又来赖着郑晓路收留她的白杆兵在郑府学农。被她打了个岔,见识了她的厉害,郑晓路原本想送客的心思就淡了,但又不愿意帮他走后门开绿灯,两人就在那里扯来扯去。

那心腹家丁杨帆却灵机一动,走到郑晓路的身后拉了拉衣杉,在他耳边低声道:“少爷,这马祥云如此厉害,不如和她做个交易,少爷亲自教他的白杆兵学农。让她亲自训练我们的家丁护院习武,各取所需,岂不是皆大欢喜。”

郑晓路原本正在为难,一听这话,顿时大喜,是啊,我傻X了啊,明明有这么厉害的家伙可以利用,我还干嘛去请什么江湖镖师,我这不是找抽么?郑晓路赶紧提出条件,要马祥云训练自己的家丁护院武艺,自己便亲自教他的白杆兵学农,教完了还附送千斤肥料。

他原本以为这条件很苛刻,人家名门女将,应该不会接受,想不到马祥云一听这话,居然当即拍板同意,反倒把郑晓路唬了一把。郑晓路心中暗暗得意,心想,千斤肥料根本不值几个钱,能骗来马祥云亲自帮我练兵,实在太合算了。

没想到那马祥云也在暗暗得意,帮你训练家丁护院,不就和我训练白杆兵一样么?我在石柱天天都要练兵,练白杆兵和练你的家丁都是练兵,反正也费不了什么事,能骗到你亲自教我的人农桑畜养,却比去那什么农学院强多了。还可以再骗到千斤肥料,这么好的事到哪里去找。

两人心中都在嘿嘿贼笑,都以为自己占了便宜,这说话的方式立即就客气了起来,郑晓路笑道:“那马将军不如就带着你的兵住在我郑府里,我这里厢房还多,住得下你这几十个兵。后院僻静的独院也还有空的,打扫一个出来让马将军居住也不费什么事儿。”

马祥云也嘿嘿笑道:“那就打扰郑先生了,我们土家族人从来不讲客气,最喜欢在别人家里做客。”

编者按:白杆枪的描述本人没有乱来,前面枪尖带钩镰,后面圆环。在山地作战时,十几把白杆长枪连起来,还可以当攀爬用的长绳使用。

《马氏家谱》:太保既归马氏,农隙简练士卒,精劲冠诸部。善用长矛,以白木为之,不假色饰。厥后屡立战功,石砫白杆兵遂著名天下。

www.



第五章 照你脸上轰一铳


class="width">“……若是在洼地和台地种植桃树,前后相隔12尺为佳,一亩地可种大约四十五棵,但我记得你们土家族所在的石柱,山地丘陵比较多,在这种地方种桃树,前后相隔9尺是为最佳,一亩地可以种八十棵以上。如果使用新式肥料,一棵桃树可以收摘60斤桃子……”郑晓路正给一群白杆兵上着课。

正巧,马祥云教了家丁几个动作之后,在一旁休息,刚好听到郑晓路这几句,她打断掉:“一斤桃子可以卖10文钱,一棵桃树就可以收成六钱银子,那一亩地八十棵树,岂不是一年可以收成四十几两银子?”

郑晓路笑道:“便是如此,你不好好的教我的家丁,却来偷听我的农学课干嘛?小心我胡乱教些东西,叫你的兵学的不对。”

马祥云乃是土家族的少女,豪爽大方,却不怕他开的玩笑,只是笑道:“这练兵之道,你懂还是我懂?我说该休息,就是该休息了,若是一味练下去,你这些软蛋子家丁,练不了两天就得全部躺下。”

郑晓路来自后世,当然知道劳逸结合的道理,于是哈哈一笑道:“好,农学课也课间休息一下,给你们一柱香的时间。”那群白杆兵却不肯依,在下面嚷嚷道:“郑先生,你这课听得我正在兴头上,一亩桃树收成四十几两银子啊,我可是想都没想过,先生再多讲点给我们听听。”

郑晓路正待答话,马祥云突然拍手骂道:“没半点规矩,郑先生说休息,你们就给我老老实实休息去,谁再刮噪,给我拖出去打十棍。”白杆兵最重军纪,一听长官发话,吓得脖子一缩,赶紧躲一边儿休息去了。马祥云又补了一句道:“休息时也给我好好想想刚才学过的东西,若是谁敢把郑先生教的东西忘了半句,嘿嘿!”白杆兵大骇,一起连声说不敢,马祥云这才罢休。

郑晓路这几天和她相处得多了些,知她性子直爽,少数民族确实与汉族大有不同,马祥云从她母亲秦良玉那里学得一身文武韬略,但却并不像汉人那么讲究太多的礼仪,说话直来直去,热情奔放,对人也是随喜自然,不爱作伪,使得郑晓路颇为欣赏。

两人坐在屋檐下,随口拉些家常,郑晓路就问些关于土司方面的问题,马祥云随口回答。四川境内少数民族非常多,因此土司也有不少,其中以彝族、土家族、壮族这几个为主。在这几只中,又以彝族和土家族两族最为兴盛。土家族便是石柱马氏,原本土司官为马千乘,秦良玉就是马千乘的妻子。后来马千乘死于狱中,马祥麟年幼不能继承土司之位,便由妻子秦良玉暂接土司之位。

彝族的土司就是几年前松藩叛乱的奢崇明,这奢崇明不服中央,一直有复兴彝族国之心。天启元年时,奢崇明应中央号召调兵北上对付后金,结果兵至重庆时反叛,占重庆、合江、泸州、遵义、建国号大梁,兵围成都。但是被朱燮元与秦良玉打败,遁逃去了水西。因此彝族与土家族现在的关系势如水火。

郑晓路不动声色地听着情报,心中只是盘算哪些土司的地界自己可以插上一脚。看来除了彝族这个正在叛乱中民族,别的民族自治区都可以去搞搞农业加工厂,赚些钱来花花。正想着,突然杨帆跑了进来,双手递上一个帐本道:“少爷,各府的掌柜寄回了报告,这是关于各府分号的修建情况和支出状况。”

郑晓路拿起第一张就看,旁边的马祥云性子随意,也不避忌,伸个脑袋过来就一起看。这张纸是重庆府的掌柜发回来的,上面写着一大堆数字,记录着在朝天门码头修建工厂,雇佣工人,买进材料的支出,郑晓路也懒得看那些细致的条款,直接就看最下面,总计支出四千三百五十两银子,这数字倒也没什么了不起,经过半年的经营,郑家现在已经拥有十几万两银子的身家。旁边的马祥云却倒抽了一口凉气,拍了拍胸口道:“建一个分号要这么多钱?”郑晓路笑道:“那可不是么,要买房子,买工具,雇佣工人,买材料,雇佣货运车船,还要请镖师押送货品给买主……”马祥云见郑晓路手上拿着一叠纸,便道:“你一次开这么多分号,那得多少银子啊?”

郑晓路笑了笑道:“不算成都府的话,还有七府一州,八个分号,也就是两三万两银子吧。”马祥云琢了琢舌头道:“这也太多了吧,我们土家族的石柱,便是五年的税赋加起来也没这么多。你搞这些工厂,真的是为了造福万民么?花这么多钱,你以后银子花光了怎么办?”

郑晓路心里暗暗好笑,这叠纸的最下面一张,写的是工厂建好之后首批卖出去的货物,收入是五万两。

只是一批货物就回本兼盈利,以后不知道要赚多少钱,哪需要你这小丫头来帮我考虑钱用不用得光。只不过那张纸在郑晓路扫了一眼之后,已经被他暗暗搓成一团,送到袖子里去了。郑晓路最喜欢扮猪吃老虎,于是假装慷慨大义道:“若是花几万两银子,能让四川的老百姓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我郑家就算破费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就算以后钱用光了,我每日里清茶淡饭也是甘愿。”

马祥云心中一动,觉得这人还真是个好人。土家族人爽朗率直,她想到这里,也就夸道:“想不到你还是个好人,那我可得先说明了,你要帮四川百姓,可不能忘了我们土家族的人,这农业加工厂,你需得尽快也在我们石柱弄一个出来。若是银子上有些困难,我马家倒也可以拿得出一些。”郑晓路哈哈一笑,随口应承了下来,心里却想到:“***,当初失误,掌柜没弄够,怎么才能赚这马家一大笔呢?”

十余天相安无事,郑晓路每逢农学间隔,就去偷看马祥云练兵,同时叫杨帆将马祥云的练兵法巨细无遗地记下来,这可是名闻天下的白杆兵的练兵法,郑晓路对军事一窍不通,得到这么好的东西,不偷学那就真的是傻X了。

这天夜里,月华如水,郑晓路与郑佳怡说了些情话,安抚她睡下,便来到院子里,拿出一枝长枪,照着马祥云教的那几个套路练习起来,这几个套路很简单,勾、挑、刺……都是些普通士兵战阵用的招式,但是郑晓路也别无良师,只能拿这些普通把式练练。他前世就是做着农活长大,穿越到明朝之后也是一直忙东忙西,身子骨还算壮健,一把长枪舞开来倒也像模像样,有几分威力。

正当他练得开心之时,突然听到后院角落里有轻微的声响,似乎有什么东西从树叶上擦过。郑晓路也不在意,这个时代阿猫阿狗到处都是,夜里可不比前世的学生宿舍那么静悄悄的。刚放松了警惕,就听到后院里有人一声闷哼,接着就是人体倒地的声音。

“什么人?”郑晓路一惊,这种桥段,难道有夜行人摸进我家了?

郑晓路呼声刚出,就见一个黑衣人窜了出来,手上还挟着一个打晕了的护院。看到郑晓路,这人轻轻吹了下口哨,后院的墙头立即翻下来一大群黑衣人,怕不止一百来人,郑晓路心知不妙,正要大喝来人。那为首的黑衣人抬起手,森然笑道:“别吵,不然杀光你全家。”

郑晓路毕竟来自后世,警匪片看得多,知道这种时候一定要镇静,如果把对方惹怒,一百多条大汉向自己冲过来,自己又不是武林高手没学过独孤九剑,那真是必死无疑了。郑晓路赶紧收拾了一下心情,装成镇定的样子道:“好,我不叫人,你们别乱来,有事好好商量。”

那为首的黑衣人显然只是个先锋,看他稳住了场面,后面的一群人里走出一个人,此人黑巾蒙面,看不到相貌如何,但是看身形高大壮健,动作有力,没一丝老态,显然正值壮年。这人走过来,仔细看了郑晓路两眼,突然笑道:“嘿,居然翻进郑府后院立即就见到了正主儿。”他向身后的黑衣人笑道:“前几天我在知府衙门门口亲眼见到徐申懋这狗官送他出来,这个就是我们要找的郑小路了。嘿,还以为要杀几个人才能找到你,想不到你这家伙大半夜的在院里拿根长枪玩儿。”

郑晓路一听,这伙人的目标居然是我,拱拱手道:“我便是郑小路,各位好汉半夜闯进我家里来,请问所为何事?若是为了钱财,只要不伤我府中一人,便好商量。”

那为首的人冷笑一声道:“谁要你的钱,没半分用处。我们来这里,是要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只要你乖乖帮我们建一座农业加工厂,我们自然无损你分毫,若你不肯,嘿嘿!”那黑衣人森然道:“我只需一句话,便叫你郑家今晚灭门绝户!”

此时几个黑衣人已经成半圆形将郑晓路围在场中,郑晓路知道走脱无望,又不想连累了家人,正要答应跟那人走。突然见旁边的草丛里暴出一团枪花,枪花绵密纷飞,就如一场瑞雪点点,站在郑晓路旁边的三个黑衣人顿时狼狈闪开,肩头飙血。

一个红衣人影一瞬间切入到郑晓路的身前,将他挡在背后。便在此时,那为首的黑衣人已经大喝一声跳了过来,摸出一把厚背砍刀,迎头一刀砍向那红衣人影。红衣人影正是马祥云,她双枪在手,有如雌虎,见那砍刀过来,也不退让,一封一架,场中人影顿分,马祥云和黑衣人都被弹开,各退了几步。

那黑衣人恨恨地道:“白杆双枪,*****,是马家的马祥云。”马祥云也定住身形,奇道:“咦,这刀法,你是彝族土司奢崇明的儿子奢寅?”便在此时,后院里人影重重,树上,墙上,到处都冒出人来,顷刻之间,奢寅的黑衣人就被反包围在其中,正是鼎鼎大名的白杆兵出现了!

郑晓路一听这对话,顿时心如电闪,倾刻间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彝族自从松藩之乱后,一直被视为叛党,偏安在水西,因为那里山高林深,不便征讨,因此朝廷就没理会他们,但是也断断不可能再和彝族进行经济上的交流。

这些少数民族本来就贫穷落后,失去中央的支持之后更是艰难,这次郑晓路搞了农学院,大卖肥料,四川各府受益,早就传入了彝族的耳中,虽然彝族派了人化装成良民,已经学走了农桑畜养之法,但是肥料和食料,却没法大量走私。于是奢崇明派了自己的儿子奢寅亲自来绑架郑晓路,想把他劫回水西去,给自己也弄个农业加工厂出来。

奢寅带了一百二十名手下,化装成良民混进成都。又通过蹲点认准了郑晓路的相貌。今夜突入郑府本来已经要得手,但奢寅千算万算,却不知道马祥云带着五十个白杆兵,客居在郑府里,这一下仇人见面,端的是分外眼红。天启元年时奢崇明造反时,曾派使者携带大笔珍宝到石柱“通好”,但秦良玉二话不说,立斩使者,带兵突袭重庆,弄得奢崇明狼狈不堪。奢崇明兵围成都,秦良玉又带着白杆兵赶去解围,那时马祥云已经不小,也随着母亲上了战场,奢寅和小马超马祥麟交手不敌,奢家的彝族兵被白杆兵打得抱头鼠窜,因此彝族与土家族结下了深仇大恨。

奢寅扫视了一眼,看到围着已方的白杆兵并不多,他仗着自己人多,胆气一壮,大声道:“妈的,还等什么,把白杆兵给我通通杀光。”这边,白杆兵忠于朝廷,最恨彝族的乱臣贼子,也不多说废话,马祥云一声令下,顿时在郑家后院里乱战了起来,一时间刀光枪影,乱成一团。

奢寅知道这么一闹腾,不用多久成都守军就会被惊动,到时候脱身就难了,也不多说废话,挥动厚背砍刀,直奔马祥云而来,两人都是战将,武艺不凡,奢寅势大力沉,每一刀都带起呼呼风声,摄人心魄,而马祥云则是枪技精湛,一对双枪有如雪花细雨,无孔不入,两人居然打了个旗鼓相当。

郑晓路武艺可不成,他知道此时自己帮不上马祥云,便扯开嗓子大吼一声:“来人啊,有贼。”吼完了之后,一转身,啪嗒啪嗒地跑了。这一手看得奢寅和马祥云都哭笑不得,心中都想:“这男人也太没种了点。”

两个彝族兵立即提了钢刀去追郑晓路,刚跑出两步,突然草丛里伸出一只白杆枪,卟地一声捅进一个彝族兵的胸口,原来那里埋伏了一个白杆兵。剩下那个彝族兵大吼一声,挥刀砍去,那白杆兵赶紧抽回长枪应敌,便在这时,跑了几步的郑晓路又回过头来,将手里的长枪投出,正中彝族兵后背。那白杆兵趁机一枪将彝族兵捅了个透心凉。郑晓路扔出长枪,也不停留,三步并作两步,跑回了自己的房间里。

院子里此时已经打得极为惨烈,每一个白杆兵都要以一敌二。只见一个白杆兵刚用长枪勾倒一个彝族兵,背后突然中了一刀,颓然倒地。又有一个白杆兵爬上院中一颗大树,占着高点向下乱捅,不一会儿已经捅倒两三个彝族兵,但是有个类似头领一样的彝族兵拿出一把飞刀,刷地一下就将树上的白杆兵飞了下来。

后院里的郑家人都被惊醒,各自躲在屋里不敢出来,却见一通火把亮起,杨帆领着一堆家丁护院冲了进来。这些家丁护院跟着马祥云操练,现在用的都是长枪,便排成一个小方阵,不停地用枪乱刺。

白杆兵人少,正被彝族兵两个对一个的压着打,这一干子乱七八遭的护院一到,倒也有一定的威慑之力,把奢寅吓了一跳,但仔细一看,这一伙子人实在不像样子,不由大笑道:“马祥云,今天要你好看。”他手上加力,一把大刀逼住马祥云缠斗,那边的彝族兵一起大声喊叫,越打越起劲,不一小会儿,郑府的家丁护院和马祥云的白杆兵就伤亡惨重。杨帆有几分力气,但是武艺终究比不上彝族兵的精锐,在捅倒一个彝族兵后,被人一刀砍在大腿上,倒地不起。

马祥云带来的五十名白杆兵其实并不是白杆兵中的精锐,只是挑选的精于农桑畜养的士兵,武艺上比起精锐士兵来就差得远了,但彝族这边派来的部队却是精锐,又是两个打一个,不一小会儿,白杆兵就死了三十几人,但白杆兵毕竟是白杆兵,虽然不是精锐,又以少打多,仍然打得彝族兵叫苦连天,倾刻间也付出了二十几条人命的代价。

马祥云越打越心惊,想不到为了抓个郑晓路,奢崇明居然舍得自己亲卫部队再加上亲儿子领队,还真是给足了郑晓路面子。其实这也并不奇怪,古代打仗以粮为先,郑晓路搞的事情又正好是提高粮食产量的,难怪整个四川都对他如此重视。若他只是个会赚钱的商人,就没这么抢手了。马祥云微微分了点心,奢寅找了个破绽,一刀扫来,马祥云被迫双枪交叉一架,却没注意到奢寅一个窝心腿踢了过来,正中柳腰,横着跌了出去,便在此时,院子里已经几乎被彝族兵控制住了,五十名白杆兵全部阵亡,郑府的家丁护院也死得七七八八,剩下的也没几个能动了。

奢寅嘿嘿一笑道:“我今天便在这里杀了秦良玉的女儿,以报当年成都一战的恩义,哈哈哈。然后再去抓了郑小路,回水西广积粮草,看我们奢氏爷俩再来轰轰烈烈地造一次反。”他提了大刀,逼向受伤倒地的马祥云,正要动手。

突然听到郑晓路的声音道:“奢寅,仔细你的脸,爷要照着你的脸轰上一铳。”这声音距自己极近,就在身旁几步外的草丛里。

奢寅大惊,郑小路这家伙不是害怕得躲进屋里了吗?他猛地转头一看,郑晓路果然就在他旁边极近的一个草丛里,手上提着一根细长的铜管,铜管的口子黑森森地对着自己,另一头却在冒烟,一根火绳眼看就要烧尽了。

“靠!洪武手铳!”奢寅本是军人,当然认得这明朝著名的火器,他大惊失色,正欲闪避,但是哪里还来得及。只听到轰地一声巨响,数十颗小钢珠已经轰在他脸上,顿时把他一张丑脸打得满是孔洞。原来郑晓路逃跑是假,回屋子里拿出一把手铳,这是成都知府徐申懋送给他护身用的东西,他拿了手统,从屋后的窗户翻出来,再摸进草丛里,等了半天的机会,才放了这一铳,所幸距离极近,正中奢寅脸盘。奢寅惨叫一声,仰面就倒,彝族兵一见首领倒地,顿时大乱,几个彝族兵猛冲过来,一把扶住奢寅,大声喊道:“将军受重伤了,快撤了撤了。”几个彝族兵扔出勾索,爬上墙头,院子里还能动的立即顺索而上,不消一刻,撤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满院子的尸体。

郑晓路心中一松,狠狠地道:“武艺高强是吧?老子武艺不行,照样轰死你个丫的!”将那洪武手铳扔到一边,赶紧伸手扶起马祥云,她腰上受了一脚,痛得一时半会挣扎不起,但此时也慢慢恢复了,两人互相搀扶着走了几步,只见白杆兵全部被彝族兵砍杀,因为深仇大恨,彝族兵出手绝不留情,受伤倒地的白杆兵都被对手又补了几刀,竟然一个都没得活。反倒是郑府的护院家丁,虽然死者甚众,但是只要倒了地,彝族兵就懒得再理会,因此还留下数十个伤者在挣扎呻吟。

“妈的,奢崇明、奢寅,以后老子要把你们碎尸万段。”郑晓路心中大痛,虽然这些护院家丁武艺稀松平常,但是只要假以时日,就是自己的心腹力量,将来还要用来保护自己在张献忠屠川时能全身而退的,现在却被砍杀得七七八八,溃不成军。再加上郑晓路毕竟是后世人,没有那种把下人不当人看的脾味,见自己手下伤亡这么惨重,忍不住热泪翻滚。马祥云也是非常心痛,她的五十名白杆兵都是土家族人,这些少数民族本就血浓于水,见他们全数死光,忍不住恨得牙咬咬的,但她本是军人,大大小小也参加过不少战役,死人见得多了,倒是没有露出女儿情态。

马祥云大声道:“赶快通知衙门,关城门,拿人!”这时前院里的家丁小厮,丫鬟仆役也都到了,便有机灵懂事的赶紧跑去报官,郑府上下乱成一团……

编者按:奢寅其人,史实人物。据史实记载,此人死于天启六年,也就是本书现在的年份,但本书为了情节需要,只让他重伤,大家就表追究了。另外,洪武手铳,史实火器。不解释,解释就是掩饰。

www.



第六章 前往石柱


class="width">奢寅率彝族兵夜袭郑府的事,只用了半天就传遍了全城。紧跟着各种海捕文书和调兵令,就飞遍了整个四川。八府一州大怒,你妈的奢崇明,几年前发动松藩叛乱,搞得整个四川乱七八遭就不说了,现在又来抢我们的政绩?还***要不要人活了,追查,一定要给我追查。

四川巡抚朱燮元大怒,敢在我的眼皮底下搞事?几年前还没把你打舒服么!抓人,一定要给我把人抓到。

蜀王爷朱至澍大怒,敢抓我的财神爷?**你大爷的,被你抓走了郑小路,老子的万倾良田减产了怎么办?银子啊,那都是银子。小的们,你们放手去做!

郑府立即被重兵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无数士兵穿着绵甲,拿着刀枪剑戟火铳,便似铁桶阵一般保护着这里。

马祥云带着她的五十个白杆兵的尸体回石柱去了,徐申懋还算知机,派了一千卫所兵,护着装这五十具棺木的推车缓缓向石柱去了,临行前,马祥云向郑晓路拱了拱手道:“郑先生,我这五十个兵死了,我这次来成都学农桑畜养之法势必不行了,还望郑先生高义,念着我土家族百姓,改日我马家再来拜访。”

郑晓路眼睛红红的,一半是熬夜造成,另一半却是悲愤的力量,他也向马祥云拱了拱手道:“白杆兵高义,在下谨记于心,也不劳烦你再来一趟成都,不久我必亲自造访石柱!”

马祥云走了,背影有些凄婉,她来的时候兴高采烈,走的时候却不甘不愿,土家族的习俗是土葬,除非实在是太远运不回家乡的人,死去之后都会被运回石柱,抬到他生前所生活的山上去埋葬,马祥云虽然很想参加追捕奢寅的行动,但是先让本族的人入土为安却是最重要的。

郑晓路红着眼睛,将所有的郑家人集合在前厅,开始了家庭会议。

“我明天亲自去一趟石柱。”郑晓路的心情很沉重,因此语音也很黯淡。

“不行!现在有叛党要抓你,你还跑出去做什么?家里有重兵保护,你只有呆在家里才是最安全的。”郑佳怡立即大声反对道。

郑老爷子和大小姐郑佳忻一起瞪了郑佳怡一眼,显然是有点不满她居然敢反对夫君说的话。“佳怡,没半点规矩,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郑老爷子敲了敲旱烟枪,慢吞吞地道:“小路已经答应了教人家农桑畜养之术,人家的白杆兵也是为了保护他才死光,于情于理,小路是必须得走一趟石柱的,人无信不立,有些事,明知道困难,男人也一定要做,你这妇道人家掺和什么。”郑老爷子积威已久,郑佳怡立即哑了火,涨红了脸坐在一边。

郑晓路唉了口气道:“我想的和爹说的一样,这石柱,是必须得走一趟了,总不能人家为我死了人,我却像没事一般坐在家里。而且家里预先准备的掌柜不够,就算不出这件事,我也打算亲自去一趟石柱,在那边把农业加工厂的分号建起来。”

郑俊材此时已有十四岁,又经了这一年家里的急速变化,就有点开始懂事了,他出声道:“大哥,虽然石柱必须去,但也不用急于一时,只消等上几个月,奢寅那厮被官府抓住之后再去也不晚。”他这意见倒是挺中肯,郑家人一起点头称是。

郑晓路叹道:“天启六年已经过了一半,如果我现在不立即动身去石柱,等奢寅被抓住或者一直抓不住,空耗数月,今年石柱的农业畜业肯定就发展不起来了。”郑晓路心想,这四川的武装力量中,以白杆兵最为强大,若是早点帮助石柱整治好农业,使白杆兵后勤充足,将来对抗张献忠和清兵入川时的助力就多上一点,这事情当然是越快越好。~~~~以历史上白杆兵的实力来看,虽然曾经一度击败张献忠,但最终还是无力对抗大势,自己如果想要改变历史,保护郑家不受张献忠屠戮,那就必须给四川的军队带来更大的力量。不光是白杆兵,能找到的一切兵,都要尽量帮助他们变得强大。

郑佳怡又忍不住叫道:“石柱农业好不好,关我们郑家什么事,大不了工厂晚一年开,少赚些钱罢了,便让他们拖上一年,又有何妨。”她这话一出口,便见郑家的三个男人加上郑佳忻,都用责备的眼光瞪着她。

郑老爷子一拍椅子扶手,微怒道:“这般蠢妇见识,置仁义礼智信于何地!”郑晓路却知她为人,最是外钢内柔,说不尽的善良,便劝道:“爹爹不要生气,佳怡她不是这样的人,她只是担心我的安全过头了,所以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沉呤了一下,又道:“经过这次事件,也算给我们郑家提了一个醒,这样的家丁护院力量,根本不足以保护我们越来越庞大的家产。”

郑俊材少年心性,一听这话,便喜道:“没错,我们家现在有钱了,以后还会有什么江洋大盗一类的来捣乱,起码也要买上一两千个护院家丁,每日叫他们操练,才顶得事。”

郑晓路叹道:“家丁护院顶什么事,人家一喊,他们吓得脚也软了。爹爹,我想养一府私兵!”郑老爷子双眼一睁,道:“官府管得严呢,平民训养私兵,私自打造兵器罪同谋反。”

“你看,徐申懋亲自送我一把手铳,他连手铳都敢送我,若是我养些私兵,他也定然睁只眼闭只眼。”郑晓路摸出了怀里的洪武手铳,自那天晚上之后,这手铳和火绳火石,他再也不敢离身,随时都准备着抽出来轰人。

郑老爷子看了一眼手铳,他知道那天晚上就是这把手铳救了全府人的性命,叹了口气道:“这家业越来越大,是福,也是祸啊!只盼俊材能早些金榜题名,若是做了大官,这家业才能守得稳妥。小路,如今这个家早已交给了你来当家,你决定了便做吧,我老了,享享清福罗!”

郑晓路见老爷子松了口,心中松了口气,他最怕的就是老爷子不同意,毕竟作这些事是要连累家人的,如果老爷子不同意,自己也很难坚持。“我明天就出发去石柱,家里的事,就烦劳大妹操心了。”郑晓路道。

大小姐郑佳忻却不应承,柔声道:“如今郑家是你当家,你不在的时候,自然该由二妹代管家业,我不便掺和。”

郑佳怡却不依道:“我不当这个家,我要和相公一起去石柱,外面叛军作乱,不跟着你,我不放心。”

嘿,这还真是个麻烦人物,郑晓路狠了狠心,为了她的安全,只好拿出当家的作派,假装怒道:“便是从来都不肯听我的话,大妹,你帮我看好这个笨女人,若她敢离家跟来找我,就算打断她的腿也要把她留下。”他这话在现代人看来,简直是超级过份的要求,不可能有人理他,偏偏在这古代,却有用处,郑佳忻虽然是郑佳怡的亲生姐姐,却一点也不敢帮着妹妹说话,只是答应道:“你便安心去做你们男人的事,二妹交给我看管,定不教她走脱。”

郑晓路点了点头,他虽然觉得郑佳忻这种什么都听男人的性格,真的有点爽,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里有点毛毛的,这种传统古典的女人,还真不符合他的审美观。但是转念又一想,若是在床上,也这样听话,那就……呃,这是严肃的家庭会议,口水千万不要流出来。

郑晓路又转向郑俊材道:“小弟,大哥这一去,可能要个几个月或者半年时间,父亲老迈,家里就你一个男人了,你可得雄起,别当个要姐姐照顾的孬种。”郑俊材把胸口拍得啪啪直响,但大家都知他年幼,这也不过是装装样子罢了。

家庭会议也就开到这里,郑晓路回到书房,叫来了杨帆,这次奢寅夜袭,杨帆也有参战,结果大腿上中了一刀,滚倒在地,幸免一死。此时大腿还包着,走路一拐一拐的。郑晓路看了他的伤腿一眼,道:“明天我要启程去石柱,本想带着最得力的你一起去,但是你伤了腿,这事情就算了。而且石柱距离重庆不远,我直接到重庆的分厂子里去调人手。”

杨帆急道:“小人这腿不妨事,怎么能让少爷一个人身犯险地。”

“嘿,就算加上了你,就能打得过奢寅和他的兵了?”郑晓路冷笑道。

“……”杨帆一脸惶急,却不敢争辩。

“我有更重要的事想交给你做。但是,做这件事非常危险,随时有可能掉脑袋,你敢做吗?”郑晓路森然道。

“看看小人的腿!”杨帆将伤腿伸出来,认真地道:“小人如果怕死,腿上就不会有这个伤口。若是为了少爷,小人什么也愿意去做。”

郑晓路心中大讶:“我没王八之气,也没有搞过虎躯一振,我这么低调一个人,除了偶尔调戏一下丫鬟,欺负一下老婆,YY一下大妹子,没干过什么能让人愿意为我效死的事啊。这杨帆用得着搞这么大吗?”

“小人入这门时,少爷没有给我改名字,保留了小人的杨姓,那时候小人就觉得少爷你与众不同了。待到您给小人们发大把的月例银子,办事还有大量奖金,再加上工厂里请的工人一天一钱银子的工钱,小人更加认定您是个善人。最重要的是,我感觉少爷您是把我当成一个人的,而不像别家那些老爷,他们根本不把下人当人,随意欺辱打骂。少爷,小人读过几天书,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便是为了少爷死了,也是偿了少爷的恩遇!”杨帆跪在地上,认认真真地说了一大堆话出来。

原来明朝时买仆役,买回家里都是要跟从主姓的,但郑晓路没给自己的下人们重新取名,由得他们叫原来的名字,这对于古人来说可非同小可。只要不改姓,就不算断了祖宗香火,将来若是娶妻生子,也可以让孩子跟着自己的祖姓,这对于古人来说是莫大的恩惠。只这一条,就让下人们感动莫名了,这倒是让郑晓路始料未及,他其实是不想让府中所有人都一个姓,到时候叫起来麻烦,就像郑佳忻、郑佳怡、郑佳盈三姐妹,他偶尔就会叫错。结果无心插柳,倒得了一群忠心的下人。

心下没了顾虑,便道:“既然你不怕死,便帮我忙这一回。你虽然腿不方便,但还是坐得船的,我要你多带些家丁护院,再带上大批的蜀绵蜀绣,金银财物,顺长江而下,去福建一趟。”

“福建?去那里做什么?还请少爷指示。”杨帆不解道。

“你到福建沿海,隐藏行踪,混进澳门。那里有许多夷人,他们被朝廷勒令不得私自贸易,但实际上一直在偷偷做着各种走私生意。你把蜀绵蜀绣给他们看,要他们弄点火铳给我。对了,若是碰上一个叫郑芝龙的海盜头子,你也可以和他交易。”郑晓路低声道:“夷人很喜欢我们的丝绸,多送些蜀锦蜀绣,金银钱财,只要他们肯弄火铳给我,价格不是问题。”

郑晓路知道郑芝龙这个人,完全是因为郑成功,这郑芝龙在天启年间,还是一个海盗兼商人,没有归顺朝廷,他和日本、西洋诸国都有生意来往,拥有极为强大的私人舰队,让他帮忙走私点军火,只要付得起钱是肯定没问题的。

杨帆道:“少爷,我们家付得起钱,想来那些夷人和海盗头子卖点军火给我们也是愿意的,但是大批军火如何运得回四川来?这一路关卡林立,只怕货船开不到几里,就要被查验。”

郑晓路哈哈一笑,拿出了一封信来,扔给杨帆道:“你看看这东西!”杨帆识得字,捡起来一看,这封信竟然是蜀王爷写的,信里写着,郑家货船运的东西,是蜀王爷要的,要一路上的关卡机灵点,别来碰郑氏的船。

“少爷,您真是盖世的神通,这信是怎么弄来的?蜀王爷干嘛要帮我们?这走私火器罪同谋反,蜀王爷怎么也来掺和?”杨帆大惑不解道。

“我告诉蜀王爷说,夷人有一种奇物,名叫玻璃,用这种玻璃可以盖成暖房,使得冬天也能种出蔬菜,这种暖房用来在他的田地上盖几间,他便可以在冬天里享受到皇上都享受不到的美食。那蜀王肥得跟猪一样,最喜吃食,一听这话就要我立即去弄来。我便又告诉他,玻璃易碎,从福建运过来,一路关卡胡乱盘查,定然被那些兵痞砸烂,于是蜀王爷就写了这封信给我。”郑晓路笑道。

杨帆叹道:“少爷真是妙计无双,平时里见少爷吊儿郎当,但每逢大事,却总是成竹在胸,小人真是没跟错人。”郑晓路笑道:“去吧,别在这里拍马屁了,对少爷我没用的。记得买了火铳之后,再买些玻璃来装装样子,最好是能重金把玻璃的制法买回来。”嘿,老子真窝囊,别的穿越者一穿过来就能造玻璃,老子还要去买制法,郑晓路忍不住自嘲道。杨帆自去安排福建一行,退了出去。

杨帆刚出去,屏风后面又转出郑佳怡来,却是双目含泪,一幅要哭不哭的样子。郑晓路笑道:“好端端的哭什么,像给我送葬一样。”

“又来胡说八道!”郑佳怡走到他身前,一屁股坐到他怀里,伤心道:“外面兵荒马乱,你若有个三长两短,却叫我怎么办?”郑晓路伸手欲抱,但郑佳怡还念着那五雷轰顶的事,急道:“不准乱动!又忘了誓言了么?”

郑晓路大恼,骂道:“明天我这一走,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这样的时候还计较那些小事做什么。”郑佳怡怒道:“五雷轰顶也算小事?那什么才是大事。”

话音未落,郑晓路已经一把将她抱起,两人成亲已近一年,这还是郑晓路第一次抱住她,郑佳怡大惊,拼命挣扎,郑晓路只是抱住了不放,任她拳打脚踢,咬他肩头,也不放手。抱进房间里,往床上一扔。郑晓路知道明天石柱之行颇有些凶险,他这现代人也不知道应不应付得来,有心放荡行骸,便将郑佳怡拼命按在床上,全身都压了上去。

郑佳怡挣扎怒骂,全不济事,衣服被郑晓路撕了个精光。厮磨中,猛觉下身一胀,郑晓路已经透体而入,此时挣扎还有什么用处,若是真要五雷轰顶,再怎么挣扎也晚了,只好双手一环,拼了命抱住郑晓路,娇喘连连,温柔逢迎。她还是第一次在下面被男人轻薄,只觉个中滋味实在是回味无穷,不知不觉间,幸福得飘上了云端……依稀中听到郑晓路正在自言自语道:“一二三四,二二三四,换个姿势,再来一次!”

编者按:历史上郑芝龙于崇祯元年七月归顺明朝,之前一直是个大海盗。书中现在的时间是天启六年中期,距离郑芝龙归顺还差两年。



第七章 会种田的公子


class="width">天启六年,夏,石柱县三河乡的山路上,一辆满载的牛车正在慢吞吞地摇晃着。-====-天色将晚,路途不知有还几何,赶车的向老头看了看天色,回头向牛车上正打着瞌睡的主仆二人笑道:“公子,今天这路赶不了啦,太阳快下去了,我们找个地儿歇了吧。”

那牛车上堆着类似铁滚环的奇怪物事,还有大大小小,许多个麻袋,一个年轻公子带着个下人打扮的人,窝在牛车上。听见向老头的叫唤,那年轻公子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喝欠,从车上爬了起来,左顾右盼了一番,问道:“这里是哪儿了啊?”

向老头笑道:“公子,这里是三河乡了,前面再翻过个尖顶山,路过十方寺,再走上半天路,进入万寿山的地界,就可以找到秦将军的营寨啦。”

这公子正是郑晓路,他此时穿着一身简单的短衫,裤脚扎在袜子里,千层底的绵鞋,没戴帽子,为了长途跋涉,他穿了一身短装打扮出来,看起来精神抖擞。倒似了一个乡间小伙,他旁边跟着个从重庆的分号里带来的见习掌柜,这掌柜姓赵,单名一个霖字,也是读过几本书的人,原本是郑府买来的家丁,见他识字,就派发到重庆的分号里学些掌柜的工作,不过这次郑晓路出门得急,这赵霖学得还极不到家,掌柜该会的那套,他基本上什么都还不会。一路上跟着郑晓路,便当个仆人一般。

看了看天色,但再看了看一眼望不到头的荒山野岭,郑晓路道:“向老,这什么三河乡啊?一条河也看不到,一户人家也没有,这样的地方也能叫三河乡?”

向老头笑道:“以前这里有河的啊,整整三条小河沟呢,不过连续着好多年雨水少,就变成这样啦。不用担心没人家,天色将黑之前我们能赶到前面的尖顶山,我有个侄子住在尖顶山脚,我们今晚可以去他家里借宿。”

郑晓路心中默默一想,明末连续多年干旱,才会导致陕西暴发大规模的农民起义,进而席卷全国,灭亡了明朝。虽然四川盆地没有怎么受到干旱影响,但一些小河小沟干掉,也是很正常的。想到明年就会暴发农民起义了,郑晓路的心情颇有点沉重。

牛车在蜿蜒的山路上前进,不多久远远看到前面出现一座小山,这山不高,但是山体多石少泥,整个儿就是一个石头山。这样的山上长不出高大的树木来,只有石头的缝儿里钻出些低矮的灌木。也正因如此,山顶光光的,没有覆盖植被,白色的石头高高挺起,就似山顶上带着一个白色的尖顶帽子。“难怪这山叫尖顶山,倒也长得雅趣!”郑晓路忍不住笑道。

那赶车的向老头听到他说话,便回过头来道:“我们石柱人啊,最讨厌这种石头山了,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可靠了这种山的人家,那就倒了大霉了,靠这种山能吃什么?种不了庄稼打不了猎,连砍柴也没地儿砍去。”

郑晓路听他这么一说,再看那光秃秃的尖顶山,就觉得不雅趣了,甚至有点讨厌。他想起了陕西老家的黄土山,那土地贫瘠啊,种点庄稼也不给力,收成好不了。当农民的,哪有只看风景,不看土地的道理。

看山跑死马,尖顶山看着近了,走着却远,牛车又走了一阵子,天色将晚的时候,才终于挨到了山脚下。这里有个小小村庄,五六户人家,十几亩薄田。荒村凄凉,虽然是夏天,但斜阳将山的影子投到这个破败的小村上,显得有如末日。向老头把牛车开进了一个农家小院子里,叫唤了几声,就出来了一个看上去老实巴交的中年人。

“我侄子,向大壮!也是土家族的,嘿嘿。”向老头笑着道:“这位公子租了我的牛车去万寿寨,今天赶不上地儿了,在你这里蹲一晚上。去去,把房间收拾出来让公子居住,你们一家子先挤小屋里去。”

这向大壮听了向老头的话,向郑晓路行了个礼,也不问缘由,便走进屋子,叫唤着他的老婆和女儿将房间空出来。他并没有使用土家族语,而是用的汉语,这倒是让郑晓路有些奇怪。那向老头看出了郑晓路的疑惑,便在一旁笑道:“我们土家族虽然有自己的土语,但常年与汉族杂居,汉化比较严重,现在也大多使用汉语了。

不过土家人虽然说汉语,仍然有一些自己的语言习惯,比如汉族人说的三头猪,我们却喜欢说猪三头。”

郑晓路哈哈一笑道:“这倒也没什么,都能听得懂。”

这向家的房子是个小小的吊脚楼,依着一片山崖建着,整个房子都是木质结构,这种木质吊脚楼在四川极为常见,重庆府也有许多汉族人和苗族人居住在这种风格的房子里,可见四川人民虽然拥有许多种族,但互相之间颇多的同化。郑晓路走进吊脚楼,这第一层居然是斜的,整个房间呈一种很奇异的斜三角形,而且好玩的是,地板是斜的,天花板却是平的。站在这种倾斜的楼板上,郑晓路感觉非常奇妙。

向老头笑道:“吊脚楼一般两层,第一层都是用来平底的,所以便斜着,用来圈养家畜,但是我侄儿家里穷,养不起猪,便把这一层当成仓库使用。”郑晓路看到这一层的屋角里堆着许多干草,一把锄头,还有些许多乱七八遭的物事。

门边是一个梯子,郑晓路顺着梯子爬上二楼,这一层便是土家族人居住和生活的地方了,一上来就是大厅,只见这大厅子里甚是空荡,除了桌子板凳,便几乎没有什么家具,装饰品更是谈不上,只有中间的板壁上,用白粉绘了一只老虎,算是这个家里唯一的装饰。

向大壮领着老婆和女儿出来大厅见客,向大壮长得很平凡,人又木讷,但他这老婆却长得不错,女儿正当十七八岁的年纪,也长得非常漂亮,一双眼睛灵活多彩,甚是可爱。向老头笑道:“我们土家族,便只有姑娘家拿得出手,男人都是些不中看的。”向家人听到向老头儿这样说,也没人有意见,那向大壮便只知道笑,土家族人热情奔放,女子也不像汉族人那么多避忌,被向老头夸了长得好看,倒也不害羞,轻轻笑了一下,便张罗吃的去了。

向大壮留了下来,和向老头儿一起陪着郑晓路说话。土家人热情好客,平时里粗茶淡饭,一有客至,却会倾出所有用来款待。不一会儿,向大壮的女儿便端着几个大土碗走了出来,碗里装着满满的糯米甜酒,又过了一会儿,再端出来几盘菜,放了满满一桌。两母女便从厨房里出来了,手里拿着个饭盆儿,坐在桌边,给几个客人添饭。

郑晓路仔细看了看,桌上的菜没有一样是像样儿的蔬菜,都是一些夏季里常见的野菜,饭盆里的饭也是稀饭,清汤寡水,没飘着几粒米。他见这向大壮家徒四壁,颇觉可怜,忍不住皱起眉头。向老头儿却以为他是公子哥儿,嫌弃这饭菜粗痞,叹道:“慢待客人了,我们土家人待客,按习俗见面先送上糯米甜酒,然后应该在桌子正中间摆上一大碗腌腊肉,但是我这侄儿穷,家里没有肉了,倒见郑公子见笑了。”

郑晓路赶紧把眉头舒开,心想,害人家多心了,赶紧露出笑容,一把端起碗,笑道:“哪里哪里,我就喜欢这些菜。”他夹起一把野菜,放到嘴里一嚼,味道苦涩,差一点就吐了出来,还好拼命忍住,囫囵吞了下去。

向大壮的女儿人小心却细,把这动作看了个清清楚楚,便在对面拍手笑道:“吃不惯就吃不惯嘛,偏要装出一幅吃得下去的样子,苦到了吧?哈哈,其实我们自己也吃不惯,不过没办法。”她夹起一颗野菜,一边嚼一边喝了口米汤,笑道:“这样吃就不会苦了。”一桌子人便都笑了起来,向大壮羞愧地道:“我女儿向兰索,很顽皮,公子不要见怪。”

郑晓路哪里会怪她,只觉得有趣,笑道:“呵呵,我还真有点吃不惯,不装了。赵霖,你去车上把那袋干肉打开,拿十斤来。”向老头赶紧叫道:“使不得使不得,哪有让客人拿食物出来吃的道理。”

郑晓路见向家人都有点尴尬的表情,便坦然道:“你们土家人讲究待客之道,我们汉族人也要讲究做客之道,在别人家里做客人,送上见面礼是我们汉人的习俗,你们总不能只让我守你们的习俗,就不顾我的习俗的嘛。这样吧,我送十斤干肉给你们,你们收下,就当顺了我们汉族的习俗,然后你再拿这些肉出来款待我,不也就遵守了你们的习俗,大家皆大欢喜嘛!”

向老头一听,这话倒也合情合理,便叫向大壮收了干肉,向家的女人又返回厨房,忙了一会儿,切好的肉便装了一大盘端出来,放在桌子正中间。向家显然是许久没有吃过好的了,肉一端上来,向兰索就猛咽了几口口水,两眼放光,但是客人还没动筷子,她就只能干看着。

这么一闹,双方的陌生感倒是消除了不少,一边吃东西,一边就有说有笑了起来,郑晓路随口问些风俗民情,向兰索向嘴里塞着肉,含混不清的问道:“郑公子你这人好弯弯拐拐的肠子,请我们吃肉却编出这样的借口来,让人拒绝不得。你去万寿寨做什么呀?像你这样的有钱公子,我们这里从来也没曾来过呢。”看她吃相奇差,向大壮责了两句,但却没什么用处,向兰索仍然猛嚼着肉干。

郑晓路心想,我可不方便给你们说我是去万寿寨开工厂,当资本家赚剩余价值的,便随口笑道:“我去万寿寨见些朋友,我欠了他们一点东西,这次是去还债的。”他这倒也不全是胡说,马祥云救了他,但损了五十名白杆兵,说起来郑晓路欠了土家人五十条人命的情份,这对于郑晓路来说,是非还不可的。

向兰索又问道:“公子,听说你们汉家公子都很懂得吟诗作对,你念两句诗来听听吧。”郑晓路大笑:“哈哈,我这公子是个假的,吟诗我一窍不通,不过种田倒是会一点点。你吃肉吃得一幅很忙的样子,还有空听什么吟诗?”一屋子人都笑,向兰索嘟嘴道:“骗谁啊,我听说汉家公子们,不需要种田也都衣食无忧呢,所以他们没一个是会种田的。”

郑晓路见她可爱,便调笑道:“那你喜欢会种田的公子,还是会吟诗的公子啊?”这种话形同调戏。如果在一汉族家的饭桌上说出来,人家小妹妹的老爸非拿刀砍了你不可,但土家族恋爱自由,便不计较这些,听郑晓路问起,她皱着眉头想了很久,最后道:“好像还是喜欢会吟诗的公子多一些,因为会种田的公子好像就不是公子了吧,在汉家里那个叫农民。”

一屋子人又都笑,郑晓路又问道:“那你喜欢公子多过喜欢农民了?”

向兰索拍手道:“那就不是啦,若是会种田的农民和会吟诗的公子,我就喜欢会种田的农民多一些,但若是会种田的公子和会吟诗的农民,我都不喜欢!”满屋子里的便都大笑起来

第二日一大早,郑晓路他们收拾好行李,辞了向大壮,坐上牛车,刚出了院门,便见屋边的地里,一片长得可怜兮兮的玉米棒子,软不拉几的斜歪着。郑晓路老家在陕西,那里土地贫瘠,因此家里就种着玉米,因为玉米在砂壤、壤土、粘土上均可生长,产量高,耐贫瘠,是穷人家非常喜欢种植的作物。

郑晓路一看这片玉米,就觉得有点心痛,因为它们都长得面黄肌瘦,没精打采的。忍不住问道:“这玉米怎么回事?长成这样。”

此时车子还没走远,向大壮听到这句话,就远远地应道:“公子,我们家这附近的土地,下面都是石头,土层浅,庄稼不好长,所以家里才穷成这样,唉。”郑晓路听了这话,便停下脚步,想了想向家那贫穷的样子,心下有点不忍,对向老头和向大壮道:“向老,向先生,我能再在这里呆一天么?”

向大壮道:“公子要再住一天,那是最好,您送我们的肉干才吃了一点点呢,还剩下许多,您若真的走了,倒让我心里好生难受。”

郑晓路摇了摇头,心想,这向大壮也太厚道了点,自己不帮帮他还真有点于心不忍。向赵霖吩咐道:“把车上那包专门用于追肥的肥料搬下来。”赵霖应了一声,从车上搬下老大一个袋子来,郑晓路便把袋子割开,倒出许多粉末来,用水化开,又从车上拿出一个木制的喷壶,将用水化好的肥料装入壶中。提着喷壶,便走到田里来。

向大壮奇道:“公子你这是做什么?这些玉米长成这样,是土质所致,浇水也没用的。”

郑晓路笑道:“我这可不是浇水,我给它们施个魔法,让你今年可以多收两成的玉米棒子。”向大壮摇摇头,只是不信。

原来郑晓路来得巧,此时正当夏季,是给玉米追肥最好的时节,在后世,这个时节一般会给玉米追加氮肥。而向家的玉米看上去叶呈黄绿,植株矮小细弱,一看就是缺氮的样子。氮肥在古代并没有办法直接制成,但用豆类植物的根茎叶,或者人畜的粪便,通过发酵腐熟,也能制作出替代品。

这一袋子粉末,便是郑晓路花了无数心血,研究出来的氮肥代替品。他将氮肥水施在了田里,再回来又化开一壶氮肥水,又施进去,这样反复几次,估计摸着追肥得差不多了,才拍拍手走了出来。

又看到旁边还有一块空着的田地,问道:“这块空地怎么不用起来呢?”向大壮有点惭愧地道:“春季播种时,家里太穷,连种子都买不够,那片田只好空着,先种了这片田里的玉米。”郑晓路叹了口气,道:“我这袋子里倒有些种子,便送与你种吧。”

向大壮摇摇头道:“这都夏天了,这时节新播种哪里还来得及。光是耕田就要花上许多功夫,种下去的种子,还没成熟,冬天到来,便要全部冻死在地里。”

郑晓路想了想,笑道:“不妨事,这时节播种红薯还来得及,或许能够赶在十二月收获,就算比预计晚点拖进了明年一月,这四川比北方温暖些,红薯也能活得熟。”向大壮奇道:“红薯?什么东西?”

郑晓路哈哈一笑,这才想起,红薯是万历年间,才从海上引进的作物,虽然不少地方已经在耕种,但是还不算十分普及,向大壮不知道也是正常的。郑晓路笑道:“反正那田也闲着,今年也用不上了,你就当成自己上了我一次当,由得我去弄吧。”

“赵霖,把我的耕田机抬下来。”赵霖应了一声,从牛车上抬下来一个五六尺长宽的大铁滚子。这东西有些像个铁桶,但铁桶是一圈铁皮包着,这个铁滚子却是很多铁片交错着。上面有个扶手,看上去一个人可以推动。

“公子,你这个是什么?”向大壮有点害怕。

“耕田机,哈哈,虽然做工差点,长得难看点,不过耕田的时候非常好用。”郑晓路笑道:“赵霖,给你一个时辰,去把那片田耕出来。”赵霖应了一声,推着那个耕田机就过去了。

向兰索这时候也从屋里跑了出来,瞪大眼睛奇道:“那片田有两亩地呢,一个时辰哪里够耕完。”却见赵霖推着耕田机走到田边,将铁滚子向泥土里一压,然后向前推动扶手,那铁滚子便在泥土里翻滚起来,不一会儿就滚出去几丈远,滚过之处,泥土都被翻了起来。

向家父女不由惊叫了起来,这耕田机真是厉害,有了这种东西,几十亩田地岂不是只需要一个人花上几天就能耕完。

一个时辰之后,赵霖果然耕完了向家的闲田,郑晓路又化开一包肥料,给这片田打好底肥,然后将红薯种子播了下去,弄完这些,天也快要黑了,向家便又招待郑晓路主仆住下。

夜色如水,夏季的夜空明月高挂,星满苍穹。郑晓路心情不错,看着星空幻想着向家今年丰收,他们就不必再吃野菜和米汤了。他知道自己并不算一个善良到骨子里的人,他也知道这样帮助一两个自己路遇的人,对整个世界并不算什么贡献,但是郑晓路知道,如果你面前的都不伸手去帮,那谈何说得上兼济天下?

正想着,突然听到窗户轻轻地敲响了两下,向兰索的声音在窗外道:“会种田的公子,出来看看月亮吧!”

编者按:氮肥的代替物确实可用土法制得,但是……没这么简单,也不可能制成溶水的白色粉末状。这玩意儿是工业时代才能搞出来的,我在这里开了金手指,让它穿越了出来,呃,懂得化工的朋友们放我一马吧,这纯粹是为了爽,就别和我计较啦。

另,红薯本身就是红薯种子,等红薯发了藤蔓,剪下来进行杆插,就可以长成新的红薯了,本书在这里进行了简化处理,后续的步骤主角留给向大壮做了。



第八章 土家阿妹向兰索


class="width">郑晓路心里有些纳闷,我这不是在吊脚楼的二楼吗?窗户是怎么被敲到的?打开窗户,伸出头去,借着月光才看到楼下的草垛上,向兰索拿着根长长的树枝。

郑晓路的嘴角禁不住微微扬起,他喜欢这种突然而来的打扰,因为在这个时空里,夜晚太黑,当郑佳怡不在他身边的时候,就会有一种深层次的孤独。郑晓路下了楼,跑到向兰索旁边的草垛上,坐了下来。

夏夜的风很舒爽,天空很高,没有被讨厌的雨云盖住顶儿。月亮在偷看着地面上的人,地面上的人也仰头偷看月亮。你来我往,于是眼睛看花了,才发现满天都是星星。

向兰索理了理她的秀发,她没有戴着白天戴那个头带,因此头发随意地披开了,郑晓路只看她的脸,就看不到任何古代的痕迹,因此郑晓路就只盯着她的脸看,将她想像成后世学院里的一个学妹,这会使他说话感觉轻松许多。嘿嘿,半夜三更,孤男寡女,坐在一个草垛上,郑晓路心里的流氓元素在沉静了很久之后,又一次开始滚烫了起来,只是不知道这土家族是什么风俗来的,要是轻薄人家,口花花几句,不知道会不会被一群土著抓起来强逼了娶她。这土家女长得真水灵啊,不过我有老婆了,可不能乱娶。

“没想到你真的是一个会种田的公子!”向兰索的声音在晚风里轻轻地拂动。

郑晓路的胡思乱想赶紧一收,笑道:“是啊,是不是感觉我远远不如会吟诗的公子。”

“这个我倒是不知道了,老实说,我还没有听过一句诗呢。”向兰索微微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们土家人,只唱山歌,不吟诗。要不公子你随便吟诵一首给我听听?”

“哈哈,不是告诉过你吗?我可只会种田,不会吟诵诗哦。”

“骗人,爷爷说,汉家公子都会吟诗,不会吟诗是当不了公子的。”向兰索毫不放松地道。

郑晓路一阵大汗,心想:“我一农业学院读书的愤青,平时都在鼓捣农业技能,哪有兴趣搞什么诗词,这东西真是一窍不通的。”看了看向兰索那双有点渴求的眼眸,又不忍心断然拒绝,苦思了半天。心想,我要真背诗,也还是会几首的,但这土家族小妹子能听得懂个啥?我给她背个床前明月光,她能体会到诗中的思乡之情么?年龄不到,又没离过家,哪懂得低头思故乡。我给他来个此情可待成追忆,她还这么小,一看就没谈过恋爱没嫁过人,哪里会懂得只是当时已惘然。我是要问君能有几多愁,只怕她还少年不知愁滋味呢。

郑晓路踌躇了半响,终于还是决定不背诗给她听。唐诗中典故颇多,而且用词华丽艰涩,寻常一个山村女子,哪里能够听得明白,倒是宋词比较婉约,因为宋词又大多用来配曲调当作歌曲传唱,那文字要浅显易懂些。他在肚子里找了半天,终于找了一首比较适合小女孩听的宋词,硬着头皮道:“那我给你背个宋代大词人李清照写的词吧,不过我只会这一首,别的就不会啦。”

向兰索笑道:“好啊好啊,公子快吟来听听。”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郑晓路摇头晃脑地吟完,身旁的少女却没像别的穿越书中的少女一样两眼放光,也没有瞬间就迷上他,显然,她没听懂。

郑晓路在心里苦笑了一下,暗想道:“这词已经算是很白话了,看来不能高估了古代的文盲普及程度。”

“这便是诗词么?呃,我听不懂,不知道在说什么。”向兰索倒也老实,很直白地打击了郑晓路一下。

郑晓路自嘲地笑了笑道:“老实说,除了写诗的人自己懂自己的诗,大多数听诗的人都是不太懂的。<<>>诗词这东西啊,就是一种把自己感动得哭啊哭啊,却让别的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玩意儿。”

“哈哈,公子你就知道胡说,既然诗词有这么多人说好,那必定是好的,如果真像你说的只有自己懂,那为什么还有人说好呢?就像我们土家族的山歌,有些歌我不喜欢,听不懂。但是别的阿哥阿妹喜欢,他们能听懂,那就是一首好歌啦。”向兰索笑道:“你吟这首诗我虽然听不懂,但我会记下来的,赶节时我背给族子里的阿哥阿姐们听,他们一定有人懂。”

她想了想,又道:“公子,给我说说山外面的世界吧,我长了这么大,从来都没去过城市。”

郑晓路奇道:“你想知道城市做什么?”

“听说城市里人很多,很繁华,很富有,人们天天都有好吃的,每个人都有漂亮衣服穿,他们不需要种地就能有饭吃。”向兰索笑道:“村子里的小伙子们都这样说,他们以后要出山去,到城市里扛活儿做。”

郑晓路哑然失笑:“哪有你说这么好,也有很多人吃不上饭,穿不上衣。虽然有些人不种田,但他们需要干很多别的活儿来养家。”

向兰索笑道:“可我总觉得,如果城市里有许多人,那我搬去之后,就会有许多的朋友了。现在这个村里,只有六户人家,能和我说上话的人啊,那就没有啦。”

郑晓路摇了摇头,叹道:“哪有这般容易,比如你这村子里只有六户人家,你交不到一个知心朋友,当你去了城市里,周围有六万户人家,但你仍然交不到到一个知心朋友。到了那个时候,该有的寂寞还是会有,逃也逃不开。”

向兰索小小少女,却听不懂他这句肺腑之言,只是拍手笑道:“我却不信,人多些总是要好玩些的,比如我们土家族的赶节,满寨都是人,大家一起跳摆手舞,那样才热闹好玩呢。”

郑晓路有心作弄她,便调笑道:“好吧,我给你举个例子,你在这村子里,能认识邻村的十个阿哥,但最后你只能嫁给其中一个。当你到了城市里,会认识一万个公子少爷,但是你最后还是只能嫁给其中一个,你想想,这不还是一样么?”

“你吓不倒我的,这根本就不一样嘛,你这个例子说明,我在村子里只能从十个阿哥里选一个来嫁,到了城市里,就可以从一万个公子里选一个来嫁啦。”向兰索眨了眨眼睛,轻笑道:“这不就是很大的不一样么?”

我倒,这小妮子好大的口气,你以为你在搞选秀啊。郑晓路的汗水差点趟了出来,心想,这土家族的女人说话真是有够前卫的。我要是对郑佳怡说这些话,她一定拿鞋底打我。我要是对郑佳忻说这话,她一定脸儿红红逃到一边。我要是对马祥云说这话……呃,双枪母老虎,还是算了,别玩太大,身上被枪捅两个窟窿出来的话,止血很麻烦的。

向兰索歪着头道:“公子,你说你是去万寿寨还债的?”郑晓路笑道:“是啊,欠了人家的东西,就得还,这是做人的道理。”

“又骗人,我才不信你是欠了人家东西去还债呢,欠了人家东西的人的样子,应该是……呃,对了,就是我父亲那种样子!”向兰索笑道:“每天都苦着个脸,烦恼重重的。”

“哈哈,有意思,那你觉得我是去万寿寨干嘛的?”郑晓路打了个哈哈,他觉得这个少女挺可爱,挺有趣的。

向兰索皱头眉头想了一会儿:“我觉得,我觉你是去给人送东西的,我看到牛车上有好几个那种奇怪的耕田机,还有很多麻布袋,这些东西肯定都很有用吧。”小妮子知道他的一个袋子里是干肉,还有一个袋子装了许多白色的粉末(氮肥粉),另外还有几个自己亲眼见过厉害的耕地机。

“都是些送给朋友的礼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郑晓路打了个哈哈:“好啦,好孩子要早睡,大半夜的还在外面玩儿像啥话啊,回去吧回去吧。”

“我不小了哦,我今年17岁啦!”向兰索咯咯地笑道:“明年赶节的时候,我就可以挑选自己的喜欢的阿哥成亲啦。”

“祝你找个长得好看的阿哥。”听说她明年要嫁人,郑晓路居然轻微地失望了一下,他忍不住甩了甩头,暗骂道,这是恶俗的男人心态啊,只要见到美女嫁人不是嫁自己,就算自己明明结婚了也要不爽一下,看来自己也免不了俗啊。

“明年赶节的时候,我也要去万寿寨,在土司大人的寨子里跳摆手舞。明年的摆手舞是五年一度的大摆手哦,石柱县里所有的年轻人都要去参加。”向兰索一脸向往之情,笑道:“五年一次的大摆手刚好赶上我选阿哥的一年,真是太幸运了,我一定能找到土家最好的阿哥。哈哈,公子,如果那个时候你还没走,我们说不定会在大摆手时再见面呢。”

“说起选阿哥就这么兴奋啊?好孩子要早睡,快去睡了吧。”郑晓路也有点睡意了,便拍了拍屁股站了起来。

“公子是不是觉得我很烦啊?”向兰索见他要走,可怜兮兮地道:“可是这个村庄便只有六户人家,没有一个和我岁数相当说得来话的人,难得可以和人多说几句话。”

“没有,没有,怎么可能呢!”郑晓路慌忙解释:“那你昨晚怎么不来找我说话,今晚却要来呢?”

“昨天,有些怕,总觉得城里来的公子很难说话!今天看到公子是个会种田的公子,我就不怕了。”向兰索的双眼在夜晚里闪闪发光:“爷爷说,会种田的好人多,拿书本的坏人多。”

“好吧,那我这个会种田的好人,就陪着阿妹聊到天亮吧,不过,你也不要再叫我公子啦,听起来很别扭呢,就用你们土家人的习惯,叫我阿哥吧……”

夏夜的风,十分温柔,郑晓路与向兰索躺在两个草垛上,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不知道什么时候,郑晓路睡着了,于是他的身上被人盖了一张“西兰卡普”,这种又名“打花辅盖”的土家织锦,正是向兰索亲手织的……

天一亮,郑晓路主仆再次启程上路,昨晚吃饭的时候,他已经将红薯的种植注意事项仔细地说给了向大壮听。郑晓路没有再赠送给这贫穷的一家人任何的财物,因为这个土家族的小家庭必定不会接受他的施舍,他已经留下了一田红薯,那是幸福的种子,它会在这个小家里开出温暖的花。

牛车翻过了光秃秃的尖顶山,继续向着秦良玉的大本营——万寿寨出发。向老头挥动一根小树枝,赶着他心爱的牛。当他们走得远远的时候,尖顶山上突然有一个清脆的女音唱起了山歌:

兰草花儿起高苔,

九天仙女下凡来。

孤寡神仙我不做,

要嫁情郎变凡胎。

“哈哈,这土家族的女孩,还真是敢说敢唱啊。”郑晓路听着向兰索清脆的声音,忍不住放声大笑。

牛车继续在蜿蜒的山路上摇摇晃晃地走着,过了尖顶山之后,前面又远远地能看到一座大山,这座大山不再是光秃秃的石头山了,而是一座葱葱郁郁的大山,从山脚一直到半山腰,覆盖着密密麻麻的树林,只有在山顶的部份,才露出一些山石。

郑晓路远远地看到,山顶很平阔,不像尖顶山那么尖尖的,在平阔的山顶两边,各坚起两座石峰。这两座石峰都又细又高,犹如石柱,其中一个石峰略显粗野,而另一个石峰却看上去有些柔婉。

向老头笑道:“公子,那便是万寿山了,您要找的万寿寨,就在这山腰上。那两座石峰一座叫男石柱,一座叫女石柱。这石柱县的名字,就是因此得来。”

郑晓路听说到地方了,有点高兴地道:“终于要到了,我从成都一路车船过来,花了许多时日,真是累坏了。”

向老头赶着牛车,加紧向前,过了许久才进了万寿山的范围,抬头一看,好险峻的一座大山,上平下险,四面悬崖绝壁,除了自己正对着这一条路,就再没别的路可以上山。山腰上彩旗飞场,木寨威严,山脚下好气派一个寨门,石梁压顶,寨门边一副对联道:“奇山奇水此宜家有奇杰,寿民寿国随在可为寿徽”,门额“万寿寨”。寨门口一队白杆兵,拿着白杆枪站得笔直。

郑晓路跳下牛车,走到寨门口,向一个白杆兵拱了拱道:“这位军爷,在下川四郑氏,有事求见秦将军,或者是马祥云马将军也可,还请通报一声。”他猜想秦良玉可能很忙,不容易见得到,所以便把马祥云也报了进去。

那白杆兵听到川四郑氏,浑身一硬,便从头到脚地打量起郑晓路来,看了半天才道:“原来就是你。”他声音颤抖,显然甚是激动,过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道:“你等着,我上山去通报。”说完转身跑进寨里去了。

郑晓路正在奇怪,旁边站的另一个白杆兵叹道:“郑先生莫怪,他的弟弟这次随马小姐去成都,死了。”郑晓路听得心中一抖。

不一会儿,那个回去通报的士兵又跑了回来,大声道:“秦将军有请郑先生进寨。”

守门的士兵便让开一条道来,郑晓路当先行去,这万寿寨的路极狭窄,牛车已经驶不进去,一大群白杆兵就跑过去将郑晓路带的货物卸了下来,向老头儿早就得了郑晓路的十两银子车钱,于是自驾着牛车走了。一大队白杆兵扛起郑晓路带来的麻袋和耕田机,跟着他们向山上走去。

顺着弯弯扭扭的山路行来,山势越来越高,不一会儿,小路穿至一个山脊,这山脊只有三尺宽(一米),左右两边都是百丈深壑,摔下去必死无疑。山脊的对面就是万寿寨的第二道寨门,寨门两边建有箭楼,郑晓路一看这架势,心中赞叹不已,这种地势,那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了,如果没有飞机,就算用坦克也攻不破这里。难怪后来清朝扫平整个中国,但是小小万寿寨,始终攻不下来。

过了山脊,进了第二道寨门,眼前顿时开阔,一个巨大的练兵场出现在眼前,四周一圈兵营环绕,中间一个点将台,放着铜锣大鼓,十分气派。穿过练兵场,绕过点将台,前面一座木楼显现,这楼的风格却不是土家族的吊腿楼,而是汉家将军府的造型,飞檐翘角,十分气派。

领路的白杆兵一路都没说话,此时却道:“那便是官厅了,郑先生自个前往吧,小人没资格再向前送了。”郑晓路心中一动,伸出一只手去抚住他肩膀道:“你弟弟和许多土家人为我而死,我定会给你们一个交待。”

郑晓路说完,抬头挺胸,便向那官厅而去,只见官厅的大门口,马祥云穿了一身红衣,腰插双枪,面如桃花,见到郑晓路走近,她微微一笑,双手做出个请进的动作……

编者按:土家族的摆手舞分两种,小摆手每次赶节都会跳。大摆手却是三年或者五年一次,原本是用来祭祀的一种仪式,后来慢慢演变成祭祀、祈祷、歌舞、社交、体育竞赛、物资交流等综合性的民俗活动。

西兰卡普是一种土家织锦,很有名,为中国五大织锦之一。在土家语里,“西兰”是铺盖的意思,“卡普”是花的意思,“西兰卡普”即土家族人的花铺盖。这玩意儿非常好看,非常迷人,是民族手工艺品的翘楚之一。

www.



第九章 咦,摸错了手


class="width">郑晓路跟在马祥云的身后,缓缓地走进官厅,只见正中一张将军椅,秦良玉一身袍服,端坐其上,左手第一把椅子上坐着秦良玉的儿子马祥麟,除此之外,并无其他人,比起自己想像中的坐着两排大将,却有点不同。

转念一想,平白无故,又没打仗,不过就是自己这个小小乡绅求见,人家排这么大排场干嘛?能把儿子女都叫来,就已经很给面子了。

郑晓路见完了礼,便告罪了因为自己死了五十个白杆兵的事,然后说明了自己来石柱是要亲自来传授农桑畜养之术。

秦良玉静静地听完,平静地道:“有劳郑先生高义,这农桑畜养之术,对我石柱土家族民来说,确实非常需要,如果先生不来这一趟,我少不得又要派五十名士兵再走一趟成都府。如今先生亲自到来,省了我们许多功夫,倒是害得先生一番跋涉之苦了。至于那死掉的五十名士兵,怪不得先生。彝族起兵造反,乱臣贼子,就算没有先生牵涉在其中,被我白杆兵见到了,也要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郑晓路点了点头,便道:“这次我亲自过来,还带了个仆从,不光准备传授农桑畜养之术,还打算在石柱开个农业加工厂的分号,这个仆从将来就留在贵县做个掌柜。”

“如此甚好!”秦良玉笑道:“石柱交通不便,若要去重庆府购买食料肥料,需要先乘车至忠州,再于忠州坐船,顺长江至重庆朝天门码头,路途遥远,运输花费颇大,这食料肥料虽然便宜,这么一运下来,却变得贵了,土家人家境贫穷,哪里还用得起。若开个分号在石柱,利民便民甚也。”郑晓路听她这么一说,又想到,看来我的分号只开八府一州,并不妥当,还要再开无数的分号才行,遍布这四川各地,不然还是有很多贫穷的老百姓无力购买,需得在偏远之处再设分号,减少运输花费。

秦良玉稍稍思索了一下,便下令道:“祥云,你哥哥祥麟要训练士卒,统领诸军,这学习农桑,开建工厂之事,就由你负责帮衬郑先生,但凡郑先生一应所需,你都要好好安排。”

马祥云笑道:“娘亲放心,这些事情还不简单么?”

郑晓路又道:“我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这次郑府遇袭,在下深感无力,想随马将军学习一些枪法,好作健体防身之用,不知道……”

没等他说完,秦良玉便大笑道:“这有什么难的,祥云用的是双短枪,不适合男儿使用,你便跟随我儿祥麟学些枪法吧,他每日里训练士兵,你也可在一旁学上一些。这些舞刀弄枪的本事,在郑先生面前我等岂敢藏私。”

当下宾主尽欢,马祥云便领了郑晓路出来,安排了一座吊脚楼给郑晓路主仆歇息,第二日一早,便又领了五十名白杆兵来,跟随郑晓路学习,同时充作他的护卫。郑晓路仔细一看,那位弟弟在成都战死的士兵居然也在其中。

郑晓路有意了解一下万寿山的土质,便带着一众人,向后寨的军屯田走来。只见这后寨一片平坦,大片的田地,此时正是夏天,田里的庄稼长势还行,但因为古人施肥方法不当,这些庄稼大多有点缺氮的样子。郑晓路看到每片田地里,都有农装打扮的土家人在忙碌着。

马祥云笑道:“这些田不错吧,这都是我们白杆兵的军屯田,田里的人都是白杆兵,并不是普通的土家平民。”

郑晓路一点都没觉得不错,只觉得这些庄稼以后世的标准来看,简直差到了极点。便叫赵霖赶紧把氮肥拿来,让一众学员挨着每片田去追肥。

看了一会儿,郑晓路突然问道:“马将军,你们这里的田既然是军屯田,那就是由军队统一管理的吧?为什么我看每片田都是单人在管理呢?”

马祥云听他这样问,奇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军中的田地一向分发给军户单独耕种,到了秋天,上交一定的赋税即可。”

郑晓路摇了摇头道:“这方法不好!”

“这有什么不对的?上千年来,不论土家族还是汉族,所有的军屯田都是这样分派的。”马祥云微微有点奇怪。

郑晓路笑道:“我给你举个例子吧。假如你有100亩水田,100亩旱田,100头猪,100只鸡,100鸭,分给10个军户耕种。那么,每个军户可以分到10亩水田,10亩旱田,10头猪,10只鸡,10只鸭。对吧?”

马祥云点点道:“没错,是这样的。”

郑晓路笑道:“那么每一个军户,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照顾水田,照顾旱田,然后回家喂猪,再养鸡鸭,也就是说,他至少要管理五件事。”

“嗯嗯,没错,这有什么奇怪的?别说五件,普通的农民要管十件的也很正常啊。”马祥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郑晓路笑道:“那我们假设一下,你把这100亩水田,100亩旱田,100头猪,100只鸡,100鸭并不分散,而是统一交给10个军户负责,让其中两户负责水田,两户负责旱田,两户负责养猪,两户负责养鸡,最后两户负责养鸭,当这些东西收获的时候,再平均分给10个军户,你觉得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呢?”

马祥云皱着眉头算了半天,古人的数学可不太好,因此她半天没反应过来,过了许久,才终于拍手笑道:“我明白了,像这样做的话,每个军户只需要专心做一件事,但最后得到的收获仍然是五种。”

郑晓路哈哈一笑道:“不错不错,那你说,一个人同时做五件事做得好,还是专心做一件事做得好呢?”

马祥云大喜:“你这方法果然非常好,我立即去找我娘,叫她把军屯田都收回来重新分派。”说完转身就要跑。

“别急,哪有这么简单!”郑晓路一把抓住马祥云的手,拖回来道:“急什么!今年是不成啦,这事明年再搞吧,而且还有很多细节工作要做呢,比如,如果种田的种得很好,但养猪的把猪都养死了,你说,种田的还愿意把自己种出来的粮食分给养猪的吗?换个角度,如果种田的欠收,那养猪的还愿意把猪肉分给种田的吗?要实行统一分派,是有许多细节的工作要处理的,奖惩制度首先就必须建立起来。”

郑晓路心想,要是你就这么糊糊涂涂的去乱搞,那不成了吃大锅饭,反而会害得生产力倒退,后世的中国建国初期,可没少吃这样的亏。但自耕农的小农经济种植方式,的确是很要不得的,将之进行农业产业化,绝对有好处,关键就是必须要进行完美的管理。自己大学时曾经学过农业产业化管理的方式,以后慢慢将脑子里的东西理出来,自然可以做到。

马祥云一听他说得有理,顿时脸红,有点不好意思地道:“一时没想清楚罢了,从长计议就是。”脸红完了,突然双眉一竖,怒道:“你的手在做什么?”

郑晓路低头一看,哎呀,刚才明明只是抓着马祥云的手拖回来,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正在极其猥琐地摸人家手背,郑晓路赶紧松手,哈哈一笑道:“哎呀,不好意思,习惯动作,习惯动作,我还以为这只手是赵霖的呢。”

他们后面跟着的赵霖一听,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心想,我的妈呀,这么无耻的理由也说得出口,不愧是少爷。

马祥云十分恼怒,有心要踢他两脚,但是附近到处都有屯田的白杆兵,如果自己闹将起来,不免让手下的人看了笑话。只好愤愤地跺了一脚,道:“你这坏习惯动作,给我好好的改一改!”

“当然当然,一定会改!”郑晓路脑门冒汗,暗暗责备自已这前世带来的流氓习惯真是危险啊,惹到汉家娇小姐们还没啥,万一把这土家女老虎给惹毛了,拔出两根白杆枪来,那可不是玩的。

不过马祥云并不算太生气,土家族民风开放,拉拉小手什么的也不算太严重的问题,她只一小会儿就不恼了,又向郑晓路笑道:“郑先生,还记得一年前,我们在郑家村见面时的事情吗?”

郑晓路仔细想了想,是那次秦良玉率兵过郑家村买鱼,自己没上去参拜秦良玉,当时马祥云拿着白杆枪的枪杆来打自己的事。

马祥云笑道:“那时候看你,你就是一个乡下小民的样子,想不到现在成了分号遍四川的大东家呢。”

郑晓路哈哈一笑:“能干的人,在哪里都掩不住他的能力,自然是要出人头地的。”

“嗯,你说得对,你是能干的人。”马祥云点点头道:“去年从你那里学了养鱼法,今年我们石柱的鱼长得可好了,过几个月等鱼都网起来,石柱就要大丰收了呢。我们石柱很是贫穷,土家人都吃不饱饭,穿不暖衣,今年靠这些鱼,也许大家能过上些好日子。”

郑晓路想了想路上借宿的向家,点头道:“确实如此,这里交通不便,人民贫穷,我少不了得在这里多呆些日子,待得明年帮助你们搞好了春耕再走。”

“郑先生,我有些好奇。从这次去成都我就能感觉出来,你对我们石柱,一直都有点另眼相看。怎么说呢,就好像特意在照顾我们一样,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马祥云突地问道。

郑晓路心里咯噔一下,心想,我总不能告诉你,过几年你妈会带白杆兵北上打建奴(满清),再过几年张献忠第一次入川是你妈带白杆兵打退的,再过几年张献忠第二入川又是你妈带着白杆兵拼死抵挡,但因为那时的四川巡抚邵捷春不用秦良玉的妙计,导致四川失陷。说起来四川一地,最可靠的就是白杆兵,我来这里帮白杆兵其实就是帮自己避祸呢。

这话不能说,那说啥话好?郑晓路苦苦考虑说辞。

马祥云却等不及了,嘿嘿冷笑道:“你跑来帮我们搞这么多事,难不成是有什么阴谋?”

啊?说我搞阴谋!嘿你个死小娘皮,把老子好心当驴肝了。郑晓路顿时气恼,一股痞气顿时冲脑而上,嘴巴一张,开始胡说八道:“嘿,我来帮你们石柱搞这些,其实全都是因为你啊。”

“因为我?”马祥云大奇。

“自从去年郑家村一见,我对姑娘惊若天人。”郑晓路昧着良心胡说道:“害得我茶不思,饭不想。好不容易见姑娘来了一次成都,怎料又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在下只好追到了石柱来,只盼能多看姑娘一眼,多和姑娘说几句话,聊慰相思之苦。”言毕,还摆出一个很诚恳的表情,死死地瞪着马祥云的脸。

“呸,胡说八道些什么东西!”马祥云将腰上的双枪刷地一下拔到手中,挽了两个枪花。却见郑晓路根本没看那枪,只是一双眼定定地瞪着自己的脸,眼睛珠子都没转动一下。那枪本就是拔出来吓人的,郑晓路不去看那枪,自然就吓不倒人,马祥云又只好把枪插回腰上,大怒道:“简直无耻,不理你了!”转身就走,一边走那脸一边就红了起来,刷刷地直红到耳朵跟上,幸亏转身走得快,没人看见,不然就当众出丑了。

郑晓路仰天打了个哈哈,只觉汗水流了一背,糊弄过去了,好险好险,我虽然没去看那枪,但是眼角一直瞄着呢,还真怕那枪给我捅了过来。郑晓路拍了拍手,对着田地里正在劳作的白杆兵们大声喊道:“集合啦,该上课了,今天我们的课程是,耕田的注意事项,以及埋底肥的方法!”

那些学员本来在田里给庄稼施氮肥,听他叫唤,便围了过来,有几个还奇道:“咦,马将军怎么不在了?”

“嘿嘿,别管马将军了,她又不需要学这些,好了,都跟我来吧,先来看看我的耕田机。”郑晓路叫赵霖拿过来一个耕田机,示范用这东西耕田,学员们见他轻轻松松地一推,就翻好了一丈远,三尺宽的土地,顿时大呼神奇。有两个学员差点就把“妖术”两个字吼了出来,后来感觉不妥,赶紧吞回了肚子里。

然后郑晓路就开始讲解各种不同的庄稼需要翻多深的土,怎么翻才能让庄稼成长得最好……

马祥云面红耳赤地逃跑了一段,心情渐渐平复,土家族恋爱观比较开放,年轻男女用山歌告白的事情非常常见,因此她倒不像汉族少女那么扭捏,但当面被告白,就算后世的怀春少女也是抵挡不住,更别说马祥云了。

她原本从来没想过郑晓路的事情,此时却禁不住开始考虑起来,这郑晓路的相貌嘛,还成,也不算难看。学识嘛,似乎是有点真本事的。哎呀,他成过亲了,家里有个妻子呢……不过汉族人可以三妻四妾,所以他还要娶亲也不是不行。武艺,呃,这家伙武艺不成呢,我一脚就能踢飞他。

想到这里,马祥云禁不住失笑,明年赶节的大摆手,母亲大人说要为我摆个比武招亲的擂台,到那时候土家族的年轻阿哥们数都数不清,武艺高强的青年才俊不知道会有多少,我却在这里思来想去做什么,别去理他!

与此同时,在长江下游,一艘巨大的货船正着海口航去,杨帆立在船头,任风吹着他凌乱的头发。一名家丁在他身后叫道:“杨哥儿,你腿上不方便,回船舱里坐着吧,立在这里做啥。”

杨帆笑道:“我们都是一群川中土耗子,碰上少爷这样的明主,才有机会出来见见世面,我蹲在船舱里还见什么世面?你去转一圈,把船舱里的家丁护院兄弟们都叫上船头来,少爷说过,我们不能自己看不起自己。都把胸挺直了,来吹吹风吧!”

“杨哥儿,船舱里没人,他们都趴在船舷边吐着呢,晕船……”

编者按:根据野史记载,秦良玉年轻时搞过比武招亲。忠州纨绔子弟曹皋看上了秦良玉,也来应征打擂台,不是秦良玉的对手。在这次招亲中,秦良玉相中了石柱土司马千乘。后来嫁与马千乘为妻,马千乘死后继承了石柱土司的位置。所以各位看官,千万不要认为只有武侠小说里才有比武招亲这东西,本文里写马祥云比武招亲,乃是她家门传统,是合情合理的。

下集预告:向兰索将来到万寿寨,她能与郑晓路见面吗?她与郑晓路之间究竟会发生什么事呢?请看下集,向兰索的心思。

本书这个星期开始冲新书榜,请大家支持,多点击,多投票,感谢!



第十章 阿妹的心思


class="width">尖顶山!

向兰索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布裙子,手里提着一个竹篮,刚刚从山上采了野菜回来。<<>>这尖顶山整个儿是一块大石头,泥土层非常薄,因此连山上的野菜,都长得稀稀拉拉,营养不良。向兰索花了许多时间,才采了一小篮子的野菜。

每年夏秋交季的这几个月,便是向家最困难的日子,也就是俗称的青黄不接之时,山上的野菜都会被附近的居民们荼毒一番,好在野菜这东西虽然不好吃,却有着极强的生命力,几千年来贫苦百姓对野菜采取了残忍的烧杀抢掠政策,但它从来没有认输过,每一年都照样长满山头,等待着接济吃不起饭的穷人们。

向兰索刚刚从山上下来,就看到向大壮乐呵呵地站在玉米地旁边,一张老实的脸上犹如开了花般的灿烂。

“爹,怎么了?看你乐成什么样子了,有啥事好乐的?”向兰索远远地招呼道。

“呵,丫头,你记得上个月郑公子经过咱们家时,对这玉米地做了啥不?”向大壮乐呵呵地道。

“记得啊,他拿了一袋白粉儿出来,化在水里,然后拿了个喷壶,把这田里浇了个遍,还说什么来着,哦,我想起来了,他说他施了个法术,可以让今年的玉米多收入两成。净是瞎说,哪有浇浇水就能多收两成玉米的道理。”向兰索嘟了嘟嘴道:“爷爷说得对,城里来的公子就喜欢瞎说。”

“笨丫头,你看不出这玉米地有些变化么?”向大壮气道:“还敢说人家公子胡说。”

向兰索凑过来仔细看,她虽然是个女孩,但农家的女孩都懂些农活,看庄稼的眼光也是有的,不仔细看还不知道,仔细一看,向兰索忍不住啊了一声道:“不对啊,今年这玉米怎么了?一颗颗长得壮壮实实的,而且叶片儿也不发黄了,杆子也硬了。”

向大壮摸了摸最近的一根玉米杆儿,道:“爹爹我种了几十年的地,在尖顶山这块儿薄田上,还是第一次看到长得这么好的玉米啊。郑公子说,这块儿地今年的收成能增加两成,真不是胡说的,我看肯定能成。”

向兰索咋了咋舌头道:“莫非真的使了什么法术?”

“笨丫头!什么法术不法术的,人家那是肥料。”向大壮毕竟有些岁数,人虽然老实但脑袋并不笨:“郑公子是帮我们的玉米地追了肥,但是那肥料太厉害了,爹爹从没见过这么好的肥,哎呀,只怕这十里八乡,从来没有人见过这么好的肥啊。”

向兰索又道:“郑公子不是还帮我们翻了一片田,种了叫什么红薯的东西在里面吗?我看他神神秘秘的,结果那东西就长了几片叶子出来,也不见拔高,也没见结果,冬天一到,不就全死了么?”

“傻丫头,你就只知道胡说,那东西埋在地底下呢,地面上的叶子是不能吃的。也不知道红薯在地底下长成啥样了,郑公子说不到时候不能挖出来,也不能乱浇水肥,就让它自个儿长。”向大壮苦着脸说道:“我原本不信,但是看了这片玉米田之后,我就觉得那红薯一定成。”

“得,成就成吧,也得到了十一二月才有结果呢。神神秘秘的,什么怪庄稼,哪有不照顾,不施肥就能自己长好的庄稼。”向兰索笑了笑,提着竹篮进屋去了。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田里的玉米越长越好。向大壮看在眼里,乐在心里。

这段时间里,向大壮看到不少的农户经过尖顶山,去万寿寨。向大壮忍不住拦下一个同乡,打听了几句。那同乡笑着告诉他,万寿寨里来了位神通广大的先生,是马祥云将军亲自去成都府里请来的,正在开农学院教这十里八乡的乡亲们种田呢。

“啥?农学院?我只听说过书院,哪有听过农学院的。这不是骗人吧?”向大壮忍不住道。

那同乡笑了笑,扛起包裹就走了,走之前还扔下一句:“向大壮,你也赶紧去学着点吧。”

“我学?我怎么去学啊?我家里就我一个男丁,我要去学了,谁来照顾家里这地啊。得得,你自个儿学去。”向大壮满不在乎。

路过尖顶山的人每日里都在增多,有些住得近的,早上去万寿寨,白天学了东西,晚上又路过尖顶山回家休息。

结果把这平时里没什么人影的小村子弄得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这一年秋收的时候,向家的玉米地金黄金黄的,就像是在田地里撒了一片碎金子。最后收割下来的玉米,真的比往年多了两成,交了秋赋之后,向家在吊脚楼的屋檐下挂了许许多的玉米棒子,它们被扎成一扎,倒吊在檐下,让秋日的阳光将它们晒干,这样才能存贮得久一些,保证来年向家人有东西可吃。

向兰索很开心,她不喜欢吃野菜,她喜欢吃甜美可口的包谷饭(四川话,就是玉米饭的意思),而今年多的两成玉米,可以让她们一家人少吃许多天的野菜。因此在这个秋收的季节,每当看到金黄色的玉米棒子,她的心里就会想起那个拿着喷壶,从玉米地里走过的汉家公子。

她现在知道了,那个公子并不是在胡说,因此她开始仔细地回想,回想那个汉家公子说过的每一句话,这成为了一种习惯,早上起床时,会看到屋檐下挂着的玉米棒子印着阳光发出金灿灿的光,于是她就想起了那位公子。晚上回家时,落日的斜光将玉米棒子的影子投射在吊脚楼上,光光影影,全是思念……

这天早上,向兰索在自家的楼前吹着舒爽的秋风,阳光破开云层照下来,整个人暖洋洋的,山道上有一个年轻人快步经过。

“彭巴冲阿哥,你这是要去干嘛啊?”向兰索对着路过的年轻人大声笑道。

彭巴冲是一个健壮的土家阿哥,二十来岁,皮肤黝黑,身材高大,长得有如铁塔一般。他看到向兰索,便笑道:“是向家的阿妹啊,阿哥这是去万寿寨呢。”

“你也要去学种田么?我记得前些天你父亲已经去学过了啊。”向兰索笑道。

彭巴冲甩了甩手,笑着说:“阿哥不是去学种田的,家里秋收完了,现在是农闲时节啦。听说成都来的那位先生开了个作坊,正在请零工,管吃管住,还有工钱,阿哥力气大,去作坊里赚几个工钱,补贴一下家用。”

向兰索笑道:“阿哥,你可是名字里有冲字的人哦,这身本事用来打零工,会不会太浪费啦。”土家族语里,冲字又有好汉的意思,这个年轻人以前叫彭巴,后来因为力气大,胆子大,人又仗义,七里八乡的人就给他的名字后面添了一个冲字,慢慢的就变成彭巴冲了。

彭巴冲哈哈一笑:“阿哥力气大,吃得也多啊,如果不多干点活,家里都要吃穷啦。”

土家族的男女分工并不像汉族那么严密,女人也有很多做工做活的,向兰索便笑问道:“这位先生的作坊招不招女工啊?若是招女工,阿哥就把我也带去吧。”向兰索心里悄悄地想:“说不定去了万寿寨,就能见到会种田的郑公子了。”

“做工是要下力气的,阿哥听说这个作坊里的工作主要是磨粉,还有打理草料,扛麻袋什么的事情,都是力气活呢,阿妹你能行不?”彭巴冲看着向兰索娇小的身躯,不禁有点迟疑。

向兰索拍了拍她娇小玲珑的肩膀,道:“阿妹是农家的女儿,有的是力气。”

“好吧好吧,若是向家阿叔同意你去,阿哥就带你去。”彭巴冲虽然是个好汉,但是好汉都是怕小姑娘的。

向大壮听了,倒是没什么意见,向家的玉米地收了之后,家里的日子倒也好过,不需要向兰索天天去采野菜了,尖顶山距离万寿寨也不远,又有彭巴冲护送,再加上彭巴冲说那作坊管吃管住,还有工钱,向大壮就更是动了心,若不是家里还有一片红薯田过阵子也要收了,他都想去扛这个活儿。便好好嘱咐了两个年轻人几句,放了向兰索离家。

向兰索好好地打扮了一番,将她最漂亮的水蓝裙子穿了出来,扎上一根五彩斑斓的头带,将一些日常用品包了一大包,背在背上,跟着彭巴冲向着万寿寨行来。

距离万寿寨越近,路上的人就越多,七里八乡的阿哥阿妹们,还有一些家里的田已经收了的壮男和妇女,都在向着万寿寨赶去。

向兰索看这架势,就有些怯了,拉了拉彭巴冲的衣角道:“阿哥,这么多人要去做工啊,想来那成都先生也不可能都雇了,只怕有许多人选不上,你说我们两个选得上不?”

彭巴冲颇为自信,哈哈笑道:“你忘了阿哥名字里有个冲字?就我这身段,哪个掌柜会看不上?不管是磨粉,翻草,扛石头,阿哥都做得来。倒是阿妹你,那就有点麻烦了。”

两人说说笑笑,来到了万寿寨门口,这万寿寨是个军营,却不可能放这许多人进去,那成都先生的作坊,也不可能建在军营里,便在万寿寨门旁边的石头地上,搭建了好大一片房子。不光有厂房,还有一排厢房,想来是给零工们住宿用的。

厂房的门口,放着一张平板桌,桌后坐着一个白杆兵,面前铺开好大一个帐本,拿了只毛笔,赶来扛活儿的土家人排着队站在这个桌子前面,正在一个一个的登记。

“小的姓冉,爹娘没给取名字,因为排行老六,人家都叫我冉六,以前家里是磨石腐的,后来家产败光了,就到处扛点零活儿做。小的推磨可厉害了,一天磨上几百斤豆子手都不软。”一个中年汉子正在桌子前面叨叨着,他长得很瘦弱,但一双眼睛倒是挺灵活,说话也说得很清楚。

那白杆兵眉头一皱道:“既然你磨得一手好豆腐,怎么又把家产败光了?怕是骗人的吧。”

“小的没骗人,小的真的磨得一手好豆腐,若是军爷不信,小的立即磨给你看。”冉六一听那白杆兵的话,只怕人家不雇他,赶紧说道。

“得了得了,谁要看你磨豆腐,爷没那时间,你没看见后面排队有多长吗?”那白杆兵从桌下拿出一个木牌扔给冉六,木牌上写着“试用工”三个字。“试用三天,如果掌柜觉得你磨得好,就留你下来,若是做得不好,就叫你滚蛋。”那白杆兵提起笔,在帐本上写下:“试用工冉六,工种——磨粉,管吃住,试用工钱二十文一天。”

冉六大喜,赶紧像收宝贝一样把木牌子收好,一边说:“谢谢军爷”,一边勾着腰,绕到后面去了。

“二十文一天,还只是试用工啊。”向兰索和彭巴冲排在后面不远的地方,把这一段看得清清楚楚,禁不住叹道:“要是正式雇工,得给多少工钱?”

彭巴冲笑道:“阿哥也不知道,只要管吃管住,就不错了。若是阿哥也能扛上个试用工,一天能得二十文,睡着了也要笑醒。”

“瞧你那出息,才二十文就乐成这样,你看,前面那个阿哥,人家得了个运货工正式的木牌,哇,五十文一天。一个月可以得一两半的工钱呢。”向兰索感觉口水有点止不住,但是女孩子家口水流出来就不好看了,她赶紧把流到嘴边的口水吞了回去。

好一会儿,前面排的人终于都散了,有的人拿到了正式工的木牌,得意的笑。有的人拿了个试用工的木牌,心里暗暗在发誓三天试用完了一定要转正式。还有人啥牌子也没捞到,就被白杆兵赶到一边,这种多半是平时里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混混。

彭巴冲终于站到了平板桌前,他身材高大,倒似一个铁塔一般,那拿帐本的白杆兵吓了一跳,仔细一看,才笑道:“我说谁这么大个儿吓我一跳,原来是彭巴冲。怎么,你也来扛活儿做?”

彭巴冲憨厚地笑道:“秋收了,家里没活儿了,我来赚几个小钱补贴家用。”

“你居然把这么高的工钱说成小钱,行啊你,彭巴冲,你说话真长脸子。”那白杆兵显然和彭巴冲挺熟,一边笑着打趣,一边拿起帐本,也没问彭巴冲什么,直接就在帐本上写道:“特种工彭巴冲,工种——贴身护卫,管吃住,一钱银子一天。”写完了也不拿木牌出来,便道:“彭巴冲,你自去厂子后面的楼里找先生,就说是来给他当护卫的。”

“护卫,一钱银子一天,那不是一个月有三两银子吗?”彭巴冲一时傻了,憨憨地笑道:“我还以为有个试用工就成了。覃大,你不是哄着我玩儿吧?也没个牌子,谁知道你是不是坑我的。”

覃大假装怒道:“我哪有时间来和你闹着玩,你看后面排队都多长了,我忙着呢,快去后面去,别在这里烦我。你以为你名字里那个冲字白叫的啊,别说普通人,就算是最好的白杆兵,等闲五六个也近不了你的身,你这块头儿,不去多挣点银子太浪费了,天天在家里刨地,能刨出啥出息来?”

彭巴冲听说一钱银子一天工钱,心里欣喜,便转身对着向兰索道:“阿妹,阿哥扛了个好活儿,工钱高着呢,阿哥先去报个到,回头再找你。”

向兰索见彭巴冲被选上了,先是替他高兴,但是见他跑远了,心里又有点没底儿,一步一步挪到平板桌前,小声道:“我叫向兰索,家里是种田的,我很能干的,什么活都能干。”

那个叫覃大的白杆兵看了她一眼,马上道:“你这女孩也太娇小了些,你说你什么活儿都能干,怕是胡说的吧,我看你顶多只背得动二十斤草。”

向兰索一听要遭,赶紧辩解道:“不会不会,我力气很大的,以前天天上山摘野菜,脚力也好,我还会织绵,我织的西兰卡普,人人都说好看。”

覃大仔细看了她几眼,觉得她真没啥力气,但小姑娘长得倒也乖巧,这模样儿就让覃大心里软了几分,于是拿出个试用牌子递给向兰索道:“咱们的农业加工厂经常要洗涮,你就权当个打扫院子的吧,先说明了,这活儿只有试用的,永远拿不到正式工的牌子。”

向兰索大喜道:“那也成,有包吃住就不错了,能有二十文一天我睡着了也笑醒!”这丫头一转眼就忘了刚才她还取笑彭巴冲的话。

向兰索拿了牌子,转到桌后,便有一个粗手大脚的仆妇来接着她,领她穿过了一排厂房,这些厂房里放了许多石磨,老大的石辗子,都是用来把材料压成粉做饲料的,但是这些与向兰索无关。她被带到后院一个小厢房里,这里已经有几个土家姑娘住着,都是拿的试用牌子,向兰索仔细看了看,觉得她们个个都比自己漂亮,禁不住有点自渐形秽。几个女人也不生份,都是七里八乡的阿妹,便随口聊上几句。

“这成都来的东家好大的手笔啊,一开就这么大的作坊。”

“是啊,请了好多工人,给的工钱又高,你们说,他这样搞亏本不亏?”

“亏本?你也太小看东家了,寨子里都说这东家会神通的,随便说句话,你田里的庄稼收成就翻一倍。”一个看上去有点年纪的女人道:“知道今年石柱为什么到处都是卖鱼的不?去年秦将军从东家那里讨回来的神通,拿把符纸对着田里一吹,那鲤鱼一条就能产下几十万鱼苗。”

“这么厉害?”向兰索听得一愣一愣的,这还是人吗?怕要赶上点石成金了。

“嘿,当然厉害,阿妹啊,你们尖顶山那块儿没几户人家,消息就不灵通,我们那村儿大,当然就知道得多点。”那女人见自己知道的事多,就得意了起来。

向兰索听得半信半疑,禁不住想:“这成都来的先生如果真这么厉害,不知道郑公子比不比得上他。郑公子浇了浇水,玉米地的收入就多了两成,可这位先生拿把符纸一吹就能变出几十万鱼苗,看来还是这位先生要厉害点。”

闲聊了一阵,天色晚了,便有一个仆妇来叫大家去吃饭,原来厂子里还专门开了个食堂,向兰索随着去了,只见食堂里人来人往,只怕有上百号人。走到派饭的柜台前,便有一个火头师傅伸出一只手,讨要她的牌子看了一眼,“试用工,三号食盒”,那师傅念叨道,递出来一个食盒,白花花的米饭,冒着热烟儿,饭上面有两颗青菜,还盖着一条小鱼。

向兰索看傻了眼,问道:“这真是给我吃的?”火头师傅笑道:“没错,傻丫头,第一天来的吧?第一天来的看到这食盒都是你这么一问。别管了,快吃吧,人家正式工的二号食盒里还多加了一个肉饼呢,你这个算啥。”

向兰索赶紧扒了一口饭,她一年到头吃惯了稀粥,那汤水里都没飘过几粒米,便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到白生生的干米饭,这第一口吃下去,差点儿眼泪就蹦了出来。

只见周围不少人捧着食盒,便似化成了石头一般不敢动筷子,白天见过的冉六也在不远的地方,正捧着食盒嚎啕大哭。

东家是个好人……向兰索心里都忍不住这样想。

本书这周冲新书榜,请大家帮忙多点击,多投票,感谢之极!下一节预告:成为郑晓路护卫的彭巴冲,究竟又会碰上哪些事呢?请看:土家阿哥彭巴冲。



第十一章 好汉彭巴冲


class="width">郑晓路在万寿寨里忙了好几个月了,在这几个月里,他把每一分钟都掰成了两分钟来用,不但要教一大堆白杆兵种田养猪,还要跟着马祥麟学习马家枪法,同时还要开设一个农业加工厂,赵霖又是个新手掌柜,根本帮不上他的忙。~~~~

于是万寿寨里上演了一幅好戏,白杆兵们每天都看到郑先生大清早起床,拿着一根白杆枪嗨嗨哈哈地疯狂练习,然后一边啃着馒头,一边听着赵霖向他汇报农业加工厂的筹备进展,馒头一吃完,就立即带着五十个白杆兵学生,爬坡上槛地在田地里实地教学,当一整天的教学结束之后,郑先生又会扛着白杆枪,在练兵场上嘿嘿哈哈地挥舞一番。

这事儿挺有趣,郑晓路又没啥架子,于是就有白杆兵取笑他道:“郑先生,您很有本事,光是这农学一项,就吃穿不愁了,干嘛学着我们这些大头兵,挥舞枪杆这种没出息的东西。”

碰上这种问题,郑晓路只是笑笑,却不理会,他对于武艺的渴求十分强烈,因为在这个明末乱世里,武艺是绝对派得上用场的东西。

还好,忙碌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当他的第一批学员学得差不多了之后,秦良玉发出公文,让石柱里的其他农户都来万寿寨学农,教师自然变成了那五十个已经基本毕业的白杆兵。郑晓路终于轻松了下来,而且农业加工厂的筹备工作在马祥云的帮助下,也走上了正轨,于是郑晓路可以专专心心地练习枪法。

很快,夏天过去,秋天到来,石柱迎来了丰收之年,今年的石柱主要是鱼业获得了极大的成功,秦良玉从郑家村带回来的淋水孵化法、稻田养鱼法和网箱养鱼法,使得石柱今年的鲤鱼产量直接翻了几倍之多。万寿寨里的军屯田,也在郑晓路的细心追肥之后,结出了丰硕的果实。

当秋收季节过去之后,郑晓路的农业加工厂也筹备得差不多了,于是秦良玉再次发出公告,要十里八乡的村民们来郑晓路的加工厂里帮忙生产。

那位弟弟死在成都郑府里的白杆兵,名字叫覃大,在一次偶然遭遇时,这位叫覃大的白杆兵对郑晓路道:“我现在终于知道弟弟的死,是多么的值得了,如果是换了我碰上歹徒来袭击先生,我也愿意拿我的性命来守护您,您是我们土家族的恩人啊。”从此后覃大成为了农业加工厂的门卫,同时负责农业加工厂的雇工事宜。

在新建成的加工厂后院吊脚楼里,郑晓路翘着二郎腿,正在看着加工厂的帐本。赵霖一头大汗站在旁边,陪着小心地道:“少爷,您工钱开得太高,我们这个厂子赚不到多少钱。”

“哦?我在成都和重庆,都是给工人们一钱银子一天,为什么在这里只开了五十文,就赚不到什么钱了呢?”郑晓路挑了挑眉毛。

赵霖苦着脸道:“少爷,工钱倒是其次,您这个包吃住的规矩,有点过火了。尤其是那饭,白花花的白米饭啊,一石大米就值二两银子,您让他们这一百多号人天天吃干米饭,还配条鱼,又弄两根青菜在上面。老实说,小的在进赵家的门前,就是过节也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现在倒好,他们天天都有得吃。”

郑晓路笑了笑道:“你别欺我不会算,便是一天让工人吃两顿白米饭加小鱼,花的钱也不到五十文,合上五十文钱的工钱,也不到一钱银子。怎么就赚不到钱呢?八府一州不都是一钱银子的工钱?”

赵霖苦笑道:“您明知故问,这小小石柱能用得了多少肥料食料,一百多号的工人本来就请得太多了,还硬生生多请了些什么清洁工,运货工,您还给了覃大一个牌子,要他找个护卫,您说您这不是闹着玩吗?我们呆在白杆兵营里,天下哪里还有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哪里用得着什么护卫,还一钱银子一天包吃住,我的爷啊,我看您跟本就没想在这个地儿赚钱。~~~~”

“哈哈哈,赵霖,你在重庆分号里也不算白混,还懂得生产多了卖不出去,雇工偏多的道理,不错不错。”郑晓路拍了拍手笑道:“少爷我原本就没指望这个厂子只做石柱这一块儿的生意,我们来的路上,不是还经过了忠州吗?那里是秦将军的老家,我如果把这些东西卖到忠州去,秦将军肯定也是高兴的。”

“忠州?”赵霖奇道:“忠州一向是由重庆分号供货的,我这边插上一手,似乎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我亲自给重庆分号去封信,让他们把忠州的生意交给你这里来发货。”郑晓路笑道:“重庆府分号占着朝天门码头,以后我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他们来做,不能在卖肥料这块儿上浪费太多的人力。”

这时屋外有人敲了敲门,一个白杆兵恭恭敬敬地道:“郑先生,覃大雇了个护卫过来,正在门前,您要不要见见?”

“见!当然见,快请他进来。”郑晓路赶紧应道。

彭巴冲应声推开屋门,走了进来。这家伙长得太壮实了,每一步落下,整个吊脚楼都要颤上一颤。他走进屋里左右张望了一下,毫不费力地就判断出了郑晓路和赵霖谁是东家,谁是掌柜。

“见过大东家,见过大掌柜,我叫彭巴,这里的人都叫我彭巴冲。”彭巴冲人虽然憨厚老实,但并不笨,汉家的礼数倒也知道一点,进门就给郑晓路和赵霖各敬了一个礼。

“冲?”这个字代表土家族里最勇敢的好汉,郑晓路和赵霖在万寿寨呆了几个月,倒也明白。一听这彭巴冲的名字,郑晓路眼睛一亮,仔细看下来,这彭巴冲肌肉结实,牛高马大,用后世的标准来看,起码有一米九高,怕不止一百八十斤的体重,往屋子里一站,吊脚楼的木楼板都滋滋嘎嘎地响。

“人才啊!”郑晓路穿越回明朝以后,见到的人大多长得黄面肌瘦,个头矮小,身高不到一米六的遍地都是,骨头轻得风吹就要倒,难怪后来人家说中国是东亚病夫,古人的身子骨儿真的不太行,这彭巴冲可真算是异类中的异类了,照这身板,穿上一身铁甲的话,估计二三十个白杆兵也不是他的对手。

彭巴冲憨憨地笑了笑道:“大东家,大掌柜,覃大说您要找个护卫,一天给一钱银子,还管饭,不是是不是真的啊?”

郑晓路只看了一眼便看中了这人,当下赶紧应道:“没错没错,壮士,你可愿意当我的护卫?”

彭巴冲呵呵笑道:“那饭管不管吃饱啊?我在自个儿家里总是吃不饱,爹爹天天打我,说我是个饭桶。”

郑晓路心里好笑,你这样的身板,放在石柱这种穷地方,当然别想吃饱,真让你吃敞开了吃,只怕富农的家里也挺不住啊,郑晓路从怀里摸出个牌子,上面写着“高级职工”,便把这牌子扔给彭巴冲,笑道:“一会儿你拿这个牌子去食堂吃个饱饭,免得半信半疑的,倒让人笑话我对下属苛刻。”

彭巴冲听说可以吃饱,便开心笑道:“管饱就好,那我就跟定东家您了。”

郑晓路突然心中一动,奇道:“咦,你这身子骨,为什么没有参加白杆兵呢?照你这样子混个小军官应该不难吧。”

彭巴冲抠了抠头,笑道:“爹爹就我一个儿子,若我参了军,爹爹顾不过来那许多田地,我给东家您当护卫,也只能当这农闲的月份,明年春耕,还得回去帮家里耕地呢。”郑晓路哑然失笑,原来是这个原因,看来要想留住这么个有用的人物,得把他家里给安顿好才行。

彭巴冲拿着“高级职工”的木牌,便要出屋,突然想起个事,转身问道:“大东家,您说我是不是白拿工钱的啊?这万寿寨里到处是白杆兵,哪需要我来给您当护卫?”

郑晓路哈哈大笑,这人真是实诚,便安慰道:“不是白拿工钱,这些天我经常要去忠州走动,这一路上听说不大太平,常有山贼作乱,便雇个护卫,你莫是怕了山贼?不敢领这护卫的工钱?”

彭巴冲一听就不乐意了,把胸口一拍道:“东家,这附近的山贼听到我彭巴冲的名字,躲都躲不及,我怕他们做甚?”

“去吧去吧,一会儿莫忘了拿牌子去食堂领饭。”郑晓路挥手笑道,便有白杆兵领了彭巴冲去他的屋子里安顿。

这时又有一个白杆兵进来通报道:“郑先生,刚有人送了封信来,说是郑氏农业加工厂重庆分号送来的。”

郑晓路收了信,便仔细看起来,原来信虽然是重庆分号发的,却是八府一州的信件都收录在一个信封里,都是报告天启六年各分号收入情况的,这一年四川全省大丰收,尤其以成都为最,各地的稻米收成翻了一倍,猪、羊、牛、鱼等养殖也非常成功,八府一州的知府知州连同巡抚大人,都乐得合不上嘴。当然,最乐的还是郑晓路,从几个掌柜汇报的收入来看,这一年郑家农业加工厂狂卷了五十万两银子的收入。民以食为天,在这古代,还是搞农业最吃得开啊,郑晓路翘着脚想到。

“对了,杨哥儿派了个快船送了封信来,他说您要的东西大多买到了,只有玻璃买不到大块的,洋人也不愿意卖出配方,因此他只好买了几块儿小的,还买了面镜子回来给您应付蜀王爷。”赵霖恭敬地说道。

郑晓路皱了皱眉,这玻璃对于温室种植来说非常重要,买不到就很可惜了,吩咐道:“你去个快船,通知杨帆货船先到忠州码头来见见我,别急着一溜烟儿窜回重庆码头去。”

赵霖应了一声,便要出去,郑晓路又道:“这间农业加工厂现在工人也雇好了,我便交到你手里了,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不能天天顾着这儿,你可得给我看好了。”

赵霖赶紧道:“定不让少爷操心!”转身一溜烟走了。

郑晓路眯起眼睛,心里暗暗得意地想:“杨帆既然回来了,那证明他与澳门的洋商接上了头,借着这长江航道,看来我有许多活儿要干了。洋人喜欢些什么呢?茶、丝绸、陶瓷……这些个玩意儿,四川有么?蜀绵倒是一件不错的商品,不过中国的商人也不傻,估计早就有人与洋商在走私这玩意儿了,我能拿出什么样的特殊商品去和洋人交易呢?郑晓路苦思了半响,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他想起在向家草垛上睡着那天,向兰索拿了一张非常漂亮的土家织布来盖在自己的身上,那东西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叫西兰卡普,还是西兰普卡?后世的外国人,对中国的民族手工制品,爱若珍宝,现在的欧州贵族们,看到这种精细到针脚线头的织物,只怕要如痴如醉吧,哈哈,不赚洋人的钱,赚谁的去!”

彭巴冲拿着牌子来到食堂时,向兰索正捧着食盒狼吞虎咽,实际上整个食堂里的人,没有一个吃相是正常的,穷苦惯了的土家人,不敢相信这样的食盒每天都能有,甚至有人以为这是在做梦,因此大家都不约而同地闷声吃着,生怕开口说话,这梦便醒了,或者是害怕吃慢了,东家就叫人把食盒给收了回去。这场景吓了彭巴冲一大跳,他看到了向兰索,于是开心地给她打了个招呼,但是向兰索专注于自己的食盒,完全没听到彭巴冲的叫唤。于是他带着点忐忑不安的心情,把自己的牌子递给了火头师傅。

火头师傅看了一眼牌子,笑道:“小伙子不错啊,讨到了最好的差使。拿着吧,一号食盒,如果饭不够,可以再来添。”一个沉甸甸的大盒子放到了彭巴冲的手上,还没掀开盖子,酒肉的香气就从盒子里飘了出来。

彭巴冲捧着食盒,跑到了向兰索的桌对面坐下来,刚一开盒,就惊得呆住了,满满一盒子的大白米饭,两颗青菜,一条小鱼,一块猪肉饼,还有半只烧鸡,居然还有一小瓶酒。这个“恐怖”而且超越了彭巴冲常识的食盒,立即引来了周围的工人们齐齐的羡慕呼声。

“这,这居然是给我的!”彭巴冲也和别的工人一样,在第一眼看到食盒时,就差点化为了石头。狼吞虎咽着白米饭的向兰索也被惊呆了,她刚才看到自己的食盒里有白米饭、青菜加小鱼时,还以为自己身在仙境,现在看到彭巴冲的食盒,才终于明白了“试用工”和“高级职工”之间有着什么样的差别。

“你……你的食盒怎么是这样……”向兰索结结巴巴地道。

谁料到彭巴冲比她还要结巴:“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是这样。阿妹,这个猪肉饼让给你,我也吃不完这许多。”彭巴冲看到向兰索羡慕的眼神,又看了看向兰索盒子里一直舍不得动筷子的小鱼,于是毅然夹起了自己的猪肉饼,放在了向兰索的盒子里。

“东家真是个好人啊!”两人异口同声地叹道。

“阿妹,你扛的是什么活儿?”彭巴冲一边吃着白米饭,一边问道。

向兰索扁了扁嘴:“试用工,打扫院子,一天只有二十文工钱。还是阿哥你本事大,不光工钱多,连食盒也是这种加大号的。”

“我就说嘛,阿妹你太娇小了,可能选不上,现在有试用工的活儿做,也不错啦,反正就算在家里,不也要打扫,在这里打扫还有工钱,还有白米饭。”彭巴冲安慰道。

“这个东家也真是大本事,开这么个作坊,得花多少钱啊。”向兰索嘟着嘴道:“阿哥,你刚才进去见到东家了吧?他是不是像阿哥阿妹们说的那样能吹符化鱼,点石成金啊?”

“东家很年轻,是个汉家公子,吹符化鱼和点石成金倒是没见着。”彭巴冲含糊道。

“年轻的汉家公子?”向兰索心里一惊,突然就想起了玉米地里,拿着喷壶走进走出的郑晓路,这些日子里,她常常想他,这种想念慢慢的成为了一种习惯。她忍不住心里暗暗嗔道,年轻的汉家公子在这天下何其之多,难不成个个都是郑公子,我这是怎么了。心里嗔怪着自己,嘴上却急问道:“这位公子是姓郑吗?”

彭巴冲夹了一根青菜,一口吞了下去,道:“不知道,我没问东家的姓名,他也没说。”

向兰索还不死心,又问道:“他身边可有一个仆人?也很年轻,顶多不过二十岁上下。”向兰索问的是赵霖。

死脑筋的彭巴冲笑道:“没有仆人啊,东家身边就一个掌柜,就没别的人了。”

向兰索心里好生失望:“这个东家可能不是郑公子吧。唉,如果郑公子真的就是东家,我还敢像以前那样和他说话吗?他有许多钱,能开这么大的作坊,连扛活的工人都有白米饭吃,像我这样一个小小的土家姑娘,连进了作坊都只能拿试用工牌子的人,他又怎么会记得,只怕早就把我忘记了!”向兰索想着想着,便连饭都要吃不下了,未了,她又给自己再加了一句评价:“就算在试用工的姑娘里,我也是最不漂亮的一个。”

编者按:人说最难捉摸少女心,如果哪位朋友觉得向兰索的心理他看不懂,呃,在下也没办法,不是每个人都能让人看懂的。

www.



第十二章 忠州码头(1)


class="width">天启六年,隆冬!

忠州县城,位于石柱西北,长江之边。-====-乃是四川重要的船泊码头之一。也是石柱与重庆之间水路必经之要道。郑晓路与赵霖就是从重庆朝天门码头坐船来到忠州,然后在忠州雇佣了向老头的牛车,再经陆路到达的石柱。

忠州历代出过不少英雄豪杰,三国时期的著名武将严颜和甘宁,都是出自忠州,如今的天下第一女将军秦良玉,也是忠州人士。

有诗曾赞忠州道:

忠勇传世,翰墨飘香。文可兴国,武能安邦。

桥岛历历,山水苍苍。爱此乐土,百代其昌。

郑晓路此时正站在忠州码头,望着滚滚长江水,翘首期盼着杨帆的货船。自从天启六年的夏天,杨帆带着大批家丁护院去了澳门,已经几个月过去了,好不容易等到杨帆的货船回转,郑晓路禁不住大为兴奋,因此领着彭巴冲,亲自来忠州码头接船。

此时天气已经颇寒冷,北风呼啸,狂乱撩人,郑晓路穿了一件山狐皮的皮衣,雪毛的狐毛领围着他的脖子,十分暖合。这种昂贵得让人望而生畏的衣服,也使得他在工人们的心里更显高贵。彭巴冲则穿着厚厚的棉衣,腰上别着一把厚背钢刀站在郑晓路几步之后,他身形威武,有如古之恶来,码头的卸货工人们只看了一眼彭巴冲,就知道前面站着的郑晓路不是普通人物,离得二人远远的,生怕打扰了这位“官家”的兴致。<<>>

一艘巨大的货船靠向了码头,船头上的杨帆头上包着一条花布巾,身上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深褐色绵甲,手上挥舞着一根木棍儿,样子就像一个海盗一般,看到郑晓路站在码头上,杨帆兴奋地挥了挥手,大声喊道:“少爷,少爷!我回来啦!”船夫扔了根绳子上岸,自有码头上的工人伸手接住绳子,然后过来了十几个人一起发力,将船拉到码头上贴岸靠好。船上的船夫扔下铁锚,将货船牢牢地固定在了码头上。郑晓路知道这些都是码头上讨生活的力工,所有的大船靠港,都少不了他们来拖拉一番,便伸手抓出一把铜钱,散给他们。

船刚停稳,货船上就跳下十几个人来,杨帆一马当先,领着十几个家丁扑到郑晓路面前,一起大声问好。

郑晓路仔细看了看杨帆,这位心腹家丁皮肤比起以前来晒得更黑,有一种健康的古铜味,看上去非常爽利,就是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怎么看怎么别扭。

“腿怎么样了?”郑晓路问道。

杨帆的脸上现出一片感激之色道:“少爷没问货,先问小人的腿,这真是……都几个月了,这腿早好了。”他小声地道:“少爷,您要的火铳,我弄来了一百三十把,夷人不太相信我,只肯给我这点货,而且我带去的金银不太多,没起到什么用处。”

“不错了!”郑晓路笑道:“有这些可以先拿来练着枪法玩玩,以后再去买就是了,只要有了第一趟,后面再跑这路子就顺畅了。”杨帆笑道:“这次我带去了四十个家丁护院,使了点银子,让他们跟着澳门一个叫什么密斯的佛朗机人学了几天枪法,大家现在打得挺准,一百步之内,指哪儿打哪儿。”

“少胡说了,练了几天哪可能打得这么准。”郑晓路笑骂道。

“没骗您,少爷,我们四十把鸟铳一起打,总有一两颗子弹打得中嘛,若是只派一两人打,那当然是肯定打不准的,哈哈!”杨帆笑道。

郑晓路抬腿就向船上走,边走边道:“你这家伙,去了一趟澳门,倒学得贫嘴起来了。我亲自去看看货,你们都跳下船来干嘛,快给我再上船去。”一群人便闹哄哄地又跳回船上。

彭巴冲却没有上船,自个儿站在码头上盯着四周,他自从当了郑晓路的护卫之后,天天拿工钱,但活儿却一件也没得做,这个大汉为此感到非常苦恼,总觉得自己是吃闲饭的。他有好几次要求郑晓路把他弄到作坊里去当个普通的磨粉工,但郑晓路总是不允,还安慰他说当护卫就是这样的,越闲越好,越闲就表示东家越安全。这次忠州之行,总算是有点活儿干,彭巴冲特别的来劲,总想着要做点什么来对得起自己那个一号食盒和一钱银子一天的工钱。因此他站码头上,一双牛眼不停的扫来扫去,吓得几个搬动工人连码头都不敢上来。

杨帆领着郑晓路进了货舱,这货舱挺宽畅,堆着许多麻袋和木箱。杨帆打开一个木箱,却是一大堆玻璃玩物,郑晓路扫了两眼,只见有几个毛口的玻璃杯,一个玻璃瓶子,一堆乱七八遭的玻璃饰品,这个时代的玻璃还很粗糙,白的玻璃不够透明,彩色的玻璃颜色也不够鲜艳,可见玻璃水里的杂质清除得并不完美。和后世的平板玻璃比起来,那真是天上地下之分。郑晓路心想,这种烂玻璃,就算真有大块的,也做不了温室,看来只好死了这条心。这些玻璃玩物就都拿来送给蜀王爷好了。

杨帆又割开一个麻袋,却是一大袋的棉花。郑晓路大奇,刚要问这是啥,就见杨帆伸手在棉花堆里摸索了一阵,然后抽出一把鸟铳(火绳枪)来。只见这枪的枪管完全由精铁打造,前端安有准心,后部装有照门,弯形铳托,发射者可将脸部一侧贴近铳托瞄准射击,枪管较长,管口外呈正八边形,后部有火药室,火门,并装着火门盖,枪口大小有如鸟嘴,因此这枪又叫鸟铳。

郑晓路心里一阵激动,这可是好玩意儿啊,比自己那一把洪武手铳厉害了不知道多少倍。按历史书上说的,这东西最远射程达250米,有效射程100米,虽然有着诸如怕下雨,点火绳发射,容易炸膛等等毛病,但仍然不失为世界上最先进的武器之一。



第十三章 忠州码头(2)


class="width">“这东西,多少钱一把?”郑晓路掂着鸟铳问道。

“四十两银子一把!”杨帆道:“这些夷人真是会漫天要价,而且还不肯卖多了,好说歹说,才给了一百三十把。”

“这种火器,不论是谁第一次交易都会慎重行事的。”郑晓路倒不奇怪夷人的小心。

杨帆又道:“其实夷人还有更先进的火器,叫什么转轮打火枪、隧发枪,但是不肯卖给我,就连鸟统最初也只答应卖给我一百把,后来看到我带去的蜀绵蜀绣,夷人才答应再多给三十把,代价是我把蜀绵全都卖给他,他开价八两一匹。”

郑晓路点了点头,这个早在他的意料之中,新式武器,欧洲人肯定也要藏私,不可能随便卖人,转轮打火枪和隧发枪,看来以后得自己研制。另外,欧洲人极爱丝绸,但是因为丝绸有官商一直在和欧洲人交易,因此丝绸也卖不出什么暴利来。郑晓路伸手入怀,拿出半张土家姑娘织的西兰卡普,递给杨帆道:“下次带这个东西去,开价二十两银子一张,保证那些夷人哭着喊着要。”

杨帆接过来一看,只见这是半张绣布,上面织着繁密的纹样,色彩鲜艳,美丽异常。“啊,这种东西正是夷人们最喜欢的,用这东西换鸟铳,不愁夷人不肯换。”

“这下我得再开间西兰卡普的织造厂了。”郑晓路笑道:“杨帆,你把这批鸟铳直接运到朝天门码头去,也别进成都府去了,被拿住了私藏军火可不是好玩的,把这批枪带着,从成都府边转过去,运到长滩湖郑家村去,在那附近有个叫红崖子的小山,以前是土匪窝子,现在已经是一座荒山了,你把家丁们拉上去,在那里给我好好的练练铳法。

嘿嘿,把土匪窝给我重新修整一下,派几个忠实点的家丁看着,以后指不定我要用上那儿。”

杨帆道:“少爷,这事儿挺要紧,看来我得亲自去办,但我去了红崖子,谁来帮你跑澳门这块儿?”

郑晓路也觉得这问题挺头痛,手上缺少信得过的人才,只好道:“澳门那边可以晚点儿再去,等我先在石柱弄好西兰卡普的织造厂,有了第一批货再去澳门吧。你把红崖子那边给我经营好先,少爷非常需要有一个秘密练兵的地儿。”

杨帆应了一声,便准备招呼船工启船。

突然听到码头上的彭巴冲大呼了一声:“东家,有歹人!”

船上的人被彭巴冲的大嗓门震得耳朵生痛,杨帆等人通过几个月的远航贸易,已经练就了一幅好胆,便把火枪塞回麻布袋里,纷纷提了长木棍走上船头。这里是忠州县城的码头,提刀玩棒子还行,要是真拿火枪出来轰轰轰的话,惊动了官府那可不太好玩。

郑晓路也提了根木棍,走上船头,只见彭巴冲左手提刀,右手提着个船夫的脖子后面,站在码头上。一见郑晓路,彭巴冲就赶紧报告道:“东家,这船夫不对劲,东家的大货船刚一泊岸,这人的眼睛就一直跟着船转,还拼命瞅船上的货舱,我看他像是要打船的主意。”

那船夫看上去大约三十来岁,五短身材,长得就像个猴子一般瘦弱,被彭巴冲这巨汉提着,双脚都沾不上地。嘴里不停的辩解道:“小的不是歹人,小的是这码头上的船工,拉纤的。”

彭巴冲恶狠狠地道:“拉纤的为什么老盯着我们的船看?”

“没,小的什么也没看。”那船夫只顾挣扎。他全身挣动,突然听得叮的一声,一把小刀从他身上滑落,掉在码头的硬石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那船夫知道要糟,便不再出声,任凭周围四十几双眼睛死死的盯着他。

“你是什么人?”郑晓路沉声问道:“盯着我的船要做什么?”郑晓路拾起小刀,这是一把很破烂的铁匕首,做工粗糙,还有几个缺口,不过磨得倒是锋利,上面一点铁绣也没有。

船夫闭口不答,居然还眯起了眼睛,一幅任你打杀的样子。

彭巴冲很是兴奋,他终于做了一点点对得起工钱的事,这个土家族的壮汉此时开心得像个小孩一样,他用力地掐了掐船夫的脖子,狠狠地道:“快说,你是哪一路的歹人,盯着我们的船是要打劫么?”但是船夫不为所动,不管彭巴冲怎么恐吓他,就是不说话。

杨帆皱了皱眉头,在郑晓路耳边道:“少爷,看来得动刑,这种跑江湖的嘴巴都很硬。”郑晓路点了点头。杨帆便拿着木棍过去,对着船夫窝心就是一棍,他这次行船去澳门,一路上经历不少风浪,甚至还碰上了小股海盜,幸运的是没碰上大股的海盗才能成功的完成交易回来,这一路磨练,使得他不再是个普通的家丁奴仆了,多一份胆略和狠辣。这窝心一棍顿时捅得极狠,那船夫苦不堪言,鼻涕和眼泪一起流出,连连咳嗽不止。

郑晓路皱了皱眉,这种逼供手法,有点违背他的后世价值观,但郑晓路并不是一个有妇人之仁的人,在这明末乱世,司法极不健全的社会里,用这种手段也许更好。

船夫吐出了几口胆水,但还是咬紧了牙,一声不吭,大家都知道这种江湖人士,并不是随便打两下狠的就会吐露情报,于是杨帆又拿起木棍,准备再来一下。

正要动手,突然听到远处有人大喊:“好汉手下留情!”郑晓路循声望去,只见码头边木箱后面钻出一个汉子来,这人很年轻,大约也是二十来岁,中等偏高,身体虽然还算得壮健,但是面有菜色,显出一幅营养不良的样子,身上穿了件破破烂烂的布袄子,脚上踢着一双多耳草鞋,草鞋也很破烂,郑晓路虽然看不到鞋底的样子,也看得出来鞋底起码穿着四五个洞。

这汉子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码头对面站稳,拱了拱手道:“在下谭宏,你们手上这位是我义兄王小满,我们两个是在这江边讨生活的,有眼无珠冒犯了各位好汉,还请高抬贵手,饶了我义弟一命。”他开场自报姓名,礼数做得周全,倒是依足了江湖规矩,话虽说得婉转,但在场人一听就明白,讨生活的意思大约就是他们是在这里搞点偷偷摸摸的小勾当。



第十四章 忠州码头(3)


class="width">郑晓路摸了摸下巴,这还是他穿越回明朝后第一次碰上“江湖人士”,要怎么处理才好呢?

还没等郑晓路想出个名堂,那边好不容易才有了点活儿干的彭巴冲不高兴了,大声道:“你们两人躲在这里窥视货船,分明是想乘机行窃,拿到官府里最少也是个斩手之刑,现在失手被抓住,出来说句话就要我们放人,哪有这么简单的事!都照你这话,人人都出去当贼,被抓住了说句话就没事,这天下还不大乱?”

谭宏倒是没想到对面一个傻大个儿也这么能说,苦笑道:“总是我俩的不对,还请各位爷高抬贵手。~~~~”

彭巴冲仰天打了哈哈道:“人是我抓住的,你要把人讨回去,来和我过两招,打得赢我就把人给你。”

杨帆见彭巴冲没问郑晓路的意见就自作主张,有点不高兴了,正要张嘴喝止,但是郑晓路看得有趣,赶紧一把拉住杨帆,示意叫彭巴冲自己玩儿去。

谭宏看了看彭巴冲那巨大的个头和结实的肌肉,心下就有些怯了,明知不敌,但义弟在人家手里,硬着头皮也得上,他把破烂的上衣扎了扎紧实,摆了个架势,便想上来。

那被捉住的王小满原本一直不说话,此时却突然叫道:“兄弟,你快走吧,别把自己也折在这儿。”

谭宏沉着脸喝道:“大哥别急,有兄弟在这里,定要保你平安。”他看了看彭巴冲的个头,心想,这大个子看上去力大无穷,但身形太大,转动上难免不灵活,我就欺他这个。谭宏不敢托大,心里只想着先下手为强,向前一冲,一个弹腿就照着彭巴冲踢来,踢到中途,突然一收腿,向着彭巴冲右边就转,他料想彭巴冲被他弹腿骗过,只要有一丝犹豫,自己就能抢到彭巴冲侧面,那大汉转动不灵,占住了他的侧面就大占上风了。<<>>

哪料到彭巴冲看上去虽然憨笨,却是土家族十里八乡公认的好汉,可不光是力气大而已,见弹腿踢来,彭巴冲大喝一声,双掌向前一推,这一推速度极快,力量又大,谭宏虽然立即收了腿,但还没来得及转动身子,彭巴冲的双掌已经推到了谭宏的膝盖上,一股巨力传来,谭宏只觉得自己像被铁锤打了一下,向后直飞了出去,碰地一声撞碎一个木箱,掉进了箱子里。

这还是郑晓路和杨帆等人第一次看到彭巴冲出手,好大的威势,一群人心里都暗暗咋舌。推个人就似推纸片儿一样轻松,场中众人估计没一个接得下他这么一招。

木箱子摇了几下,谭宏从箱子里爬了出来,这一下摔得不轻,谭宏的嘴角顿时挂上了一丝血迹。他走出箱子,摇摇晃晃地站稳,摆了个架势,便又要上来。

王小满见他受伤,顿时大哭道:“兄弟快走,哥哥自己不慎被捉,与你无关,不愿因此害了兄弟性命。”

谭宏却不理会,冲到彭巴冲面前又是一腿踢出,彭巴冲大手一挥,谭宏便又摔了出去,这次摔得更远更狠,爬起来时已经站不稳了,但他还是盯着彭巴冲,看样子还要冲上来挑战。

彭巴冲皱了皱眉头,似乎觉得有点无趣,便道:“你打不过我,别再冲上来玩命了,自己走吧。”

王小满一听这话,便拼命骂道:“我兄弟有的是好功夫,只是许多天没饭吃,这才影响了身手,不然就凭你这傻大个,怎么会是我兄弟的对手。”

谭宏听到彭巴冲和王小满的话,苦笑道:“大哥,兄弟便是吃饱了饭,也不是这位好汉对手。”他摇摇晃晃走了两步,又道:“各位好汉高抬贵手,我兄弟二人虽有窥视之心,但是实际上没有碰到你们的货物一根毫毛。大好男儿,本不想当贼,实在是饿得狠了点。今日恳请各位好汉放我们一马,来日必定相报。”

彭巴冲听说这么一说,顿时心里就软了,转过头来对着郑晓路道:“大东家,这人忒地可怜了点,俺现在天天能吃饱饭,差点就忘了饿肚子的滋味了,咱们把这人放了吧!”

郑晓路不置可否,向那谭宏问道:“你既然懂得拳脚,又有力气,为什么不扛点活儿赚点吃食?”

谭宏抹了抹嘴角的血沫,叹道:“我兄弟二人本来为忠州富商曹家扛活儿,但这曹家对下人极为苛刻,经常打骂下人,不给吃食,甚至拖欠工钱,我兄弟二人有半年没有领到工钱,我便打了那曹家管家,辞了曹家出来讨活儿,哪料那曹家管家放出来话来,若是哪家商号作坊敢收留我兄弟二人,便要砸了人家场子。因此……十来天没东西吃,只能捡些树皮烂草充饥,实在没办法,只好出来做贼。还请好汉手下留情,放了我哥哥。”

郑晓路心中一阵烦闷,穿越回来古代之后,老是碰上这种憋心事。他看这谭宏和王小满颇重兄弟情谊,若是收入麾下,今后定是忠心梗梗,便道:“我手底倒是缺人,你兄弟二人可肯跟着我讨生活?”

谭宏一听,大喜:“好汉若肯收留,我兄弟二人感激不尽。但那曹家家大势大,在这忠州,便是知州大人也要给他们脸子,我怕好汉吃了那曹家的暗亏。”

郑晓路哈哈一笑道:“管他做甚,知州才多大个脑袋,你只管跟了我去,看看曹家敢不敢来砸我的厂子。我看你身手还不错,可愿与彭巴冲一起当我的护卫?你大哥身子骨差点,也可在我厂子里做点活计。”

谭宏和王小满齐声道:“愿跟随东家。”

郑晓路收这了兄弟二人,感觉心情颇为畅快,他手边可用的人太少,尤其是重情重义,值得信任的人手非常难得,这谭宏虽然初识,但他肯为义兄一再求肯,拼了受伤也要纠缠不休,实在是个好汉,只要好好对他,将来必定对自己忠心不二。

当下郑晓路又吩咐了杨帆几句,杨帆便领着一众家丁护院,乘了货船,向重庆去了。杨帆回去之后绕道长滩湖,在红崖子山上秘密修健山寨,这是后话,暂且不提。郑晓路便带着彭巴冲,谭宏,王小满,又回转石柱去。

编者按:谭宏,史实人物,明末农民起义首领,明朝灭亡之后,占据忠州石宝寨,与清军对抗达十几年之久,是著名的“夔东十三家”义军之一。历史上此人登上舞台,是在李自成覆灭之后,主要是顺治年间活跃,本人将他定为20来岁,在天启末年出场,接年代推算到了顺治十年左右时就是四五十来岁,理论上来说是没有问题的。至于本书说到的关于谭宏的一切外貌、遭遇,都是本人杜撰,与史实无关。



第十五章 西兰卡普(1)


class="width">深冬的寒风在山林的枯树中盘旋,一不留神,它就会从人的衣衫领口袖子窜进去,用冰冷的手抚摸人类温暖的皮肤,而被它抚摸到的人,无一例外地浑身一抖,生起一层鸡皮疙瘩。~~~~

石柱虽然位于四川盆地这个得天独厚的宝地,但寒冷的冬天仍然让穷人们困苦不堪。

但是向兰索一点都没有被冷风吹到,厂子里给所有的职工发了绵衣,就连试用工也有份,温暖的绵衣发下来的当天,职工们哭得稀里哗啦的,东家为人也太好了。

向兰索穿新发放的绵衣,全身暖暖和和地坐在食堂里,她的旁边坐着三个男人,彭巴冲、谭宏、王小满,正在兴高采烈地聊着天。

“东家真是好人!”谭宏领到了和彭巴冲一样的“高级职工”木牌,现在每天都有酒有肉,但他不愿意独享,便每天都拉着自己的义兄王小满一起吃饭,王小满只拿到了“正式工”的牌子,食盒里虽然有肉饼,但却没有烧鸡和酒,谭宏就将自己的烧鸡分给王小满一半,再拉着王小满一起喝酒。两人敬佩彭巴冲的身手,便也经常拉了彭巴冲一起吃饭喝酒,于是把向兰索也弄到了一桌来。

有了饱饭吃之后,谭宏的身子壮健了起来,脸上开始出现健康的红色,王小满单薄的身躯也日渐结实。

向兰索的家里捎了个信儿来,说红薯已经收了,向大壮从那小小的两亩田里,刨出了三千多斤红薯,最初还不敢吃,但等咬了第一口之后,向大壮立即就喜欢上了这种新粮食。这原本是个小小的插曲,但当这个插曲传进向兰索的心里之后,她初开的情窦又被扰成一团乱麻,那个汉家公子的身影,天天都在她的心里晃来晃去,一刻也不得安宁。

“阿妹!”彭巴冲喜滋滋地道:“东家最近在建一个织绵作坊,说是马上就要大批雇请女工,主要工作是织西兰卡普,你这下可以拿到正式牌子了。”

“真的?”向兰索大喜,她虽然对于二十文的工钱也很满足了,但如果能变成正式工,每顿饭多一个肉饼,每天变成五十文工钱,那当然是再好不过。

“当然是真的,东家都已经在建厂房了,就在对面的空地上,你没看到?”王小满从旁打趣道。<<>>

向兰索天天都在厂子里打扫卫生,还真是一步都没出去过,听王小满一说,赶紧一溜烟儿跑了出去,转眼又跑了回来,笑道:“果然正在建厂房,门口还立了个牌子,上面写了些字儿,可惜我不认识。”

“笨丫头,那牌子上写的是西兰卡普织造厂!”王小满笑道。

“去去去,少装了,你也不识字,不知道从哪里问来的名字,别拿来唬我们土家阿妹。”彭巴冲笑骂道。

向兰索心中高兴,便笑道:“我的西兰卡普织得可好了,十里八乡的阿姐阿妹都知道,这次我一定可以当上正式工了。”

彭巴冲笑道:“那你还不快去找东家说说去。”

“东家是个大人物,我这么一个小姑娘去见他,你说他愿意见我吗?”向兰索有点害怕。

“东家很好说话的,你忘了你经常吃饭时都在说,东家是个好人啊。”谭宏也插嘴道。

“这倒也是。”向兰索揣揣不安地回了屋子,但还是不敢一个人去见东家,便把这事儿给住在一个屋里的阿姐阿妹们都说了一通,几个姑娘都有点坐不住了,试用工和正式工,差别还是挺大的,何况土家姑娘谁不会织西兰卡普?

几个姑娘互相壮了壮胆,便相约着一起向着郑晓路的吊脚楼走了过来,向兰索岁数最小,胆子也小,便低着头,躲在队伍最后面。到了楼前,却见彭巴冲守在这里,几个姑娘便笑道:“阿哥,我们要见大东家,麻烦你行个方便通报一下。”

彭巴冲笑道:“阿妹们的事情,阿哥自然上心。”便掀了帘子,进去把事情向郑晓路说了一番。郑晓路笑了一声,便抬步走出屋来,他办农业加工厂时搏了个好名声,就是为了这后来跟着要做的生意,要知道古代毕竟思想很守旧,虽然土家族比起汉族来说民风开放得多,但要想把女人们弄到工厂里来工作,还是挺困难的。

解放妇女就是解放生产力,这是后世的祖国在建国之初出的妙计。宣扬一下男女平等,妇女能顶半边天,就调动了国家一半的人口出来扛活儿做,这笔买卖确实非常合算。

郑晓路虽然无法宣扬什么男女平等,但故意弄出试用工和正式工的分别,再招收了几个胆子大的女孩在厂子里打扫,好吃好喝,工钱充足,这些招儿都是为了在土家族里搏个好名声,有了好名声,人家才能放心把女孩放在你厂子里干活。

现在一建厂子,就有土家阿妹主动要去新厂里干活,这可是有表率作用的事情,说什么也得出来见一见,给点鼓励。

向兰索躲在几个阿姐阿妹后面,看着前面吊脚楼的门帘儿一掀,一个汉家公子走了出来,浓眉大脸,丰神俊朗,嘴角含笑,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郑公子。“啊!”向兰索赶紧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差一点儿惊呼出声。

“东家原来就是郑公子!”向兰索低下头,心如乱麻:“原来郑公子是这么有本事的人,像我这种不起眼的土家小阿妹,只怕早就忘到九宵云外了。”她在心底里一阵子自怨自艾,越发的自苦了起来,一时间恐怕郑公子认出了自己,一时间又怕郑公子已经忘掉了自己,心中矛盾之极,便将头上的头带向下用力拉了拉,盖住了半边脸。

郑晓路走出吊脚楼,见楼前站了七八个土家姑娘,都穿着漂亮的土家裙子,头上扎着鲜艳的头带,只有最后那小姑娘头带弄得歪歪的,挡着了半边脸,看不清楚容貌。

郑晓路大声道:“阿妹们,你们是来找我做什么的呀?”他明知故问,有意调动一下情绪。

站最前面的姑娘便七嘴八舌的自我介绍了起来,说自己织得一手漂亮的西兰卡普,织得又快又好,针线活拿手什么的,吱吱喳喳说了半天。郑晓路也不打断,等着女孩们说完,其实他也没怎么听懂,但装成很懂的样子大声笑道:“阿妹们果然厉害啊,没问题,你们全部转成织造厂的正式工!”郑晓路挥了挥手,房子里钻出谭宏来,拿了七八个正式工的木牌子,一个一个发到姑娘们的手里。这群土家姑娘见东家这么好说话,齐齐欢呼了一声,拿着牌子乐得呵呵直笑。

“今天晚上我可以吃到二号食盒了!”有个姑娘开心地道。

“明天就是五十文钱工钱了,我要存钱给阿妈买个漂亮的银耳环。”另一个姑娘也笑得挺开心。

“阿爸的犁头坏了,我可以买个新的!”

向兰索征征地接过牌子,本来应该十分开心的她,却浑然忘了周围,只拿一双眼睛痴痴地盯着郑晓路,心里想:“公子真是好人,便只一转眼的工夫就同意了大家转成正式工。他又要多花许多钱来给我们发工钱了。”

郑晓路也见到这群姑娘里站在最后的一个似乎不大开心,便向她问道:“这位阿妹,你怎么不高兴啊?”

向兰索被喊到,吓了一跳,赶紧把头带又向下拉了拉,这一下几乎把整个脸都挡在了头带后面,压低声音含含糊糊地道:“不是的,阿妹开心得忘了笑了。”

“那就好,那就好!”郑晓路也没在意,便又大声道:“阿妹们,但是我这里只靠你们几个不够啊,麻烦大家帮忙十里八乡传个话,多找些阿姐阿妹们来我的厂子里,咱们一视同仁,都按正式工的待遇给工钱和包吃住。”

姑娘们欢喜地应了一声,便各自散去十里八乡找她们相熟的阿姐阿妹去了,见向兰索征征地站着不动,一个阿姐拉了她的手道:“阿妹,走啦!欢喜得失了魂么?”向兰索浑浑噩噩,被人一拉,就跟着去了。

郑晓路的“西兰卡普织造厂”很快就投入了生产,因为在招工这个最重要的环节上,几乎没有任何的障碍,整个石柱的乡亲只要听说是郑氏开的织造厂,都放心大胆的将家里的女孩子送了过来。这里好吃,好住,高工钱,还有白杆兵就在近处驻扎,不论是哪一方面,都让土家族的女人们可以安安心心地在这里工作。

每一个女孩子的脸上,都洋溢着欢笑,当然,除了向兰索之外。

过去也有一些商人偶尔来石柱收购少量的西兰卡普拿出去贩卖,但是西兰卡普的织造工艺非常繁复,就算最心灵手巧的土家阿妹,织造一张西兰卡普也需要十来天的时间,织造这东西又需要五彩线、生丝、棉布等等多种多样的材料,因此土家姑娘们虽然人人都会织,但却不常织这东西,每家每户织上一两张,便不再织了,家里那一两张一旦用旧,也会失去价值,西兰卡普虽然人见人爱,就因为这个原因一直没能量产,没有能够真正走出石柱这个小地方。



第十六章 西兰卡普(2)


class="width">郑晓路的工厂一开始就走集中生产的路线,统一购入材料,然后将材料分成小份,直接分发给姑娘们,让姑娘们按统一的流程进行织造,这种集约化生产的方式,没有家庭手工业的种种局限性,极大地提高了生产能力。<<>>短短一个月,织造厂里的西兰卡普就堆了几百张。

这样的产能显然吓了郑晓路一跳,于是郑晓路赶紧叫人从重庆朝天门码头派来大船,将这些西兰卡普统统运到江南去销售。虽然郑晓路很想让杨帆将这些西兰卡普运到澳门去换鸟铳,但杨帆现在正在红崖子山上重建山寨,走不开。这使得郑晓路又一次认识到了自己手下缺乏人手的问题,谭宏虽然不错,但才招纳不久,不敢让他去经手鸟铳这种犯禁的事情。

到哪里才能找来值得信任的人手呢?那种文武双全,不怕杀头,敢做些胆大包天的事情,又重情重义,能对我忠心不二的人手!郑晓路真希望自己懂得王八之气,如果自己有这东西,那就太方便了,随便放放王八之气,哪里还怕没人可用。

就在郑晓路的万般苦恼之中,在郑佳怡的日日思念之中,在向兰索的柔肠百结之中,在杨帆的翘首期盼之中,天启六年的冬天走到了尽头,历史那厚重的书页将要掀开新的篇章。天启七年的春节,终于到来了!

郑晓路的两个工厂一起歇了工,将工人们都放回去过年,春节是中华民族最重要的节日,不论是富人,穷人,离乡背井的,街边要饭的……无一人不被这个节日所蕴含的深刻喜气所感染。

今年的石柱喜气洋洋,因为郑晓路的到来,万寿寨周边的村镇最先富了起来,这些村镇里的人多有在郑家的厂子里扛活儿的,因此今年的经济都比较宽裕,人人都换上了新衣,阿哥们收拾得整整齐齐,阿妹们打扮得漂漂亮亮。就连街边的乞丐,碗里也被好心的人添满了白米饭。

十里八乡的乡亲们,都肩挑背扛,带着各种礼物来送给东家,厂子门口天天都有人送来一匹布,一篮子鸡蛋,或者是一只驴子什么的。郑晓路被这些千奇百怪的礼物弄得狼狈不堪,但是大春节的,如果人家送了礼物来不收着,又有些不近人情,只好全都堆在厂房里,弄得他的两个厂子比杂货店还要热闹,各种东西琳琅满目,有趣之极。

彭巴冲这个时候也告了假,回家看望家人去了,郑晓路的身边就只有赵霖,谭宏,王小满三个人跟着。“怎么,你们三个不用请假回家过年?”郑晓路打趣道。

“我是少爷买回来的,少爷的家就是我的家,还回得到哪里去?”赵霖苦笑道。谭宏和王小满则是孤儿,根本就没有家,自然也没地方可去。四个大老爷们儿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觉得有趣。

“东家,您是有家的吧,这大春节的也在外面过,成吗?”谭宏笑问道。

“现在还不能走呢,春节过了,就得播种插秧了,我得看着石柱今年的庄稼种下去,才舍得走呢!”郑晓路笑了笑,他倒真的有点想家了,尤其是郑佳怡,来了石柱之后半年没碰过女人,虽然常常能见到马祥云,但这女人漂亮归漂亮,却是个碰不得的母老虎。

“东家,您可真是个好人。”谭宏又一次叹道:“小的跟着您几个月了,什么活儿也没干,每日里就白领工钱,好吃好喝。东家不但养我这种闲人,还心怀石柱百姓,帮他们弄田弄猪的,若这世上多几个像东家这样的人,那就好了。”

郑晓路笑了笑,也不解释,天启七年的春节来了,这也意味着乱世终于要开始了,明末农民起义开启的序曲,就是天启七年二月,发生在陕西澄城的王二起义,也就是春节过了之后不久就会到来,时间实在是不多了。

“对了,我看到万寿寨的寨门大开,许多土家人在向着里面涌去,这是干嘛啊?怎么兵营可以让老百姓随便进的吗?”郑晓路奇道。

谭宏在忠州长大,对石柱土家族的习俗也有点了解,便笑道:“这个叫赶节,每年春节的时候,大部份的土家人都要聚到土司的寨子里来,举行一些祭祀、祈祷仪式,我记得那个叫什么来着,哦,对了,叫摆手舞。摆手舞有大有小,小的一年一次,大的三到五年一次,今年这个架势,看来我们赶上了五年一次的大摆手,这可热闹了,只怕有一半的石柱人会挤进寨子里去。”

“我想起来了,有个土家阿妹告诉过我,今年她要到万寿寨来参加大摆手,还要顺便挑选一个阿哥成亲呢!”郑晓路突然想起了向兰索,于是心尖柔软了一下。

“是个很可爱的阿妹。”郑晓路对旁边的三个人笑道:“走吧,我们几个孤老爷们儿,也去参加一下大摆手吧,说不定你们这三个光棍儿还能选上合适的阿妹呢!”

在这个时候,万寿寨的门口人头涌动,无数的阿哥阿妹们,正向着寨子里面挤去,每一个人都穿着自己最漂亮的衣服,每一人都摆着最迷人的笑容。摆手舞不但是祭祀之舞,同时也是年轻人们的相亲之舞,更何况,今年的大摆手还有一层特殊的意义,秦良玉将军的女儿马祥云,今年将会在大摆手结束之后摆擂台比武招亲,于是今年的大摆手更是让土家男儿们望眼欲穿。

“阿妹,快走啊,晚了就占不到好位置啦!”彭巴冲一个劲儿地催着向兰索。但是向兰索走到万寿寨前,却开始踌躇。

“阿哥,我有点怕!”向兰索嘟着嘴巴说道。

“怕什么怕啊,你听,到处都有人在唱山歌了,你是尖顶山啼叫声最美丽的百灵鸟,有什么好怕的。等你扯开嗓子一唱,十里八乡的阿哥们都要为你着迷。”彭巴冲笑着道。

向兰索并不是怕唱山歌,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也许是在怕自己选上某位阿哥,或者是被某位阿哥选上?但汹涌的人流并没有给她太多思考的机会,她被后面的人一推,身不由已地进入万寿寨的大门。

五年一度,石柱土家族的大摆手开始了!



第十七章 大摆手(1)


class="width">赵霖和王小满在前面开路,谭宏护着郑晓路,一路向着万寿寨里行来。大摆手的排场真是大,光是从万寿寨大门放眼一望,就能看到几万人头在万寿山上涌涌动动,布满了山头山腰的每一个角落,万寿寨在这一天是不设防的,所有的白杆兵都脱掉了军服,换回了自己的土家服饰,当然,脱去了军服他们仍然是士兵,但只要这几天里没有什么特殊情况,他们就不需要像平时那样辛苦地站岗和操练。

人群里有许多人认得郑晓路,见到郑晓路四人行来,便侧身让开,同时向他行礼道:“郑先生,新年好啊!”郑晓路一路还礼,就这么慢吞吞地一步一步挪进了寨子来。

只见原先的练兵场,此时已经改成了巨大的摆手场,摆手场的大门两边贴有一幅对联,“八部施恩宣鳖水,万人摆手著龙山”。

场子的北边立着一个牌楼,高四丈,宽三丈,进深一丈五尺,雄伟壮观。正梁中央,竖有塔顶,映着红日闪闪发光,八个飞檐爪角,刻有雄狮戏舞,饱人眼福;中前排两根大柱,精刻着“二龙抢宝”,正上方悬着一块六尺长、三尺宽的红底木匾,上面大书着“大摆手堂”四个金色大字。整个牌楼又分三门:中堂宽一丈二尺,靠内端坐着两尊神像——八部大王和他的妻子帕帕;左右两间各宽九尺,分别站立着两位红黑将官——向大官人(文)和田好汉(武),他俩身披盔甲,手握大刀长矛。八部大王座前,设有供桌,上面摆有一只木公鸡,传说它是雷公的化身,战斗中被八部大王降服而变成了这个样子。

在牌楼两侧,各栽一棵大杉树,高约四丈,枝叶繁茂,翠绿欲滴。到举行大摆手活动时,土家儿女将纸竹扎成的各种彩灯挂于杉枝上,名曰“火树银花”,象征喜庆佳节的到来。在神树与牌楼之间,联上一根棕绳,离地两米,绳上挂着打猎得来的飞禽走兽。

摆手场的正中央立有彩柱,摆手舞必须围绕它来进行表演。彩柱比神树略高,顶端站有一只栩栩如生的白色仙鹤。仙鹤下六尺处,随风飘扬着两面龙凤大旗。在龙凤旗下的横木方上,挂有一盏高六尺、粗三尺的五角五方走马灯。灯的五面有妙趣横生的狮、虎、狗、猫、鼠五种动物互相追逐;灯的五上角均有龙头向下、灯的下五角均有凤头向上。在广场的四角,分别立有三丈高的角柱也为红色,每根角柱都向下挂着一幅红底白字的布幢;每根角柱的顶端都扎有彩球,并且都用绳子与中心柱顶端相连,又在绳子上挂满了五彩旗,将整个摆手场装饰得如花似锦。

好大的气派,好阔的手笔,郑晓路叹道:“中国人民啊,勤俭持家辛苦一年,便是为了在过年的这一天来尽情浪费的。”

四人走到场边,此时大摆手还没正式开始,到处人头涌动,阿哥们放开喉咙唱着山歌,吸引着阿妹们的注意。阿妹们面泛桃花,在人群中穿梭来去,偶尔有喜欢的阿哥,便对着他的歌声应上几句,到处都是混乱不堪,但又让人感觉井井有条,说不出的喜气洋洋,道不尽的缠缠绵绵。

郑晓路突地听到一首熟悉的山歌:

兰草花儿起高苔,

九天仙女下凡来。

孤寡神仙我不做,

要嫁情郎变凡胎。

这山歌的声音非常耳熟,距离自己的位置也是极近,而且山歌似乎是对着自己耳朵唱来的,虽然四周喧闹无比,郑晓路却听得十分清楚。但当郑晓路循着声音望去,却见满满都是人头,那个让人感觉天真可爱的少女并没有出现在眼前,郑晓路叹了口气,想道:“向兰索要在这大摆手找个喜欢的阿哥出嫁呢,我却想着人家做什么。”他眼光过处,向兰索躲在一个阿姐背后,一动也不敢动弹。

所有的人都知趣地站在摆手场的边缘,慢慢地围成了一个大圆环,随着人越来越多,摆手场也越来越挤,没多久,除了中间的彩柱附近,到处都挤得水泄不通。等到几万人都挤挤攘攘地站好,呜呜地号角声响起,轰隆隆的鼓点作响,秦良玉穿着短衣大袖,左袄开襟,滚镶三层花边,镶边筒裤,一身活脱脱的土家打扮,领着一只祭祀队伍走了进来。她身材高大,虽然年过五十,但仍然精神爽利,威风凛凛。

背后跟着二十几个老者,身着皂色长衫,手持齐眉棍、神刀、朝筒等物,一老者捧着贴有“福”字的酒罐,率领担五谷、担猎物、端粑粑、挑团馓、提豆腐等祭品的人,陆陆续续地走到彩柱边。

紧跟着有小旗队、鼓乐队、披甲队、炮仗队,许许多多队伍鱼贯入场,把这本来就拥挤不堪的摆手场又挤了个满。队伍进场完毕,领头的秦良玉便用土家族的俗语大声诵读了一堆祭词,郑晓路也听不懂,只看到周围的人群非常兴奋,不少的人用土家语拼命地喊着什么,也有人在用汉语喊着:“土司大人!秦将军!土司大人!秦将军!”

马祥麟和马祥云却不在场中,看来他们两人身份不够,还不能主持这么重要的祭奠。

祭文诵完了,小旗队便把各色采旗一阵乱挥,炮仗队拿着鸟铳和三眼神铳对着天空碰碰碰地打得热闹。礼炮响过,场边的人发一声喊,便向都涌向场中,围着彩柱,跳起了摆手舞。

郑晓路想要躲开到一边,先学学这舞怎么个跳法,却听到背后有许多阿妹的声音笑道:“郑先生也去吧!”无数只柔软的小手半拖半拉地把他拥到场中。

这摆手舞有无数种跳法,原本不可能一瞬间就学会,但是场中诸人并没有讲究什么章法,而是各自跳着自己喜欢的舞姿,很快的,跳同样动作的人就慢慢走到一起,形成一个一个舞环,同一个环里的人动作都是一致的,但不同的环却跳着不同的动作。几十种舞姿就变成了几十个圆环,一环一环地围着彩柱旋转。郑晓路学了一会儿,跟着旁边的阿妹学会最简单的一种,就是把把手向右一展,然后左右摆动两下,击掌两次,慢慢地融入了队伍里面,倒也开心得很。

每当他跳错了一点,旁边就有一个头带拉得盖着了半边脸,看不清容貌的阿妹过来纠正他的动作,不一会儿,他就跳得如鱼得水了。

www.



第十八章 大摆手(2)


class="width">跳着跳着,突然有一群土家阿妹围着他,将他推呀推呀地捅到了彩柱边,有人歌道:“今年的石柱大丰收啦……”

有人应道:“今年的丰收因为谁呀……”

无数人笑着唱道:“因为我们有郑先生啦……”

很多阿妹涌了上来,将西兰卡普挂在他的身上,挂了一层又一层,直到郑晓路被这些花花绿绿的织物盖了个满头满脸。<<>>有些大胆的阿妹在他的身上乱摸,把郑晓路这个流氓惹得色心大起,但两只手臂上挂满了西兰卡普,转动不灵,他想趁机揩油地摸几把,手臂却怎么也抬不起来。混乱中,那个脸被头带挡了一半的少女,居然趁着郑晓路动弹不得的时候,抱住了他,飞快地在他的右脸颊上狠狠地亲了一口,郑晓路偏过头去想回敬一下,却见那少女转过头去,挤了两下,就消失在人群之中。

“哇,哇!这大摆手,好厉害啊!”郑晓路爽得飘飘欲仙,差点以为自己是在后世的某个夜总会大厅里,正被一群狂乱的女舞者们围绕着。

见到郑晓路被一群姑娘围着,谭宏这个贴身护卫惊出一身冷汗,万一哪个姑娘是刺客,拔出一把刀子来捅郑晓路一刀,那真是神仙也难挡。他花了无数力气挤过去想给郑晓路清开一块地方来,结果自己也被一堆西兰卡普堆在身上,弄得像一只乌龟一般动弹不得。

“哈哈,放开怀玩吧,谭宏,都这时候了,你还在搞啥啊!”郑晓路哈哈大笑。

“东家,这个……”谭宏哭丧着脸道:“我连手指都动不了一根,想玩也没法玩啊。”

欢快的舞蹈一直持续着,跳累的人就回家去休息,山下陆陆续续新来的人又加入舞蹈的行列。

郑晓路跳得筋疲力尽,好不容易挤到了场边,看到赵霖、谭宏、王小满三人都和他一样累得手麻脚软。不禁叹道:“这舞太厉害了,怎么一直不停的啊?我还想趁他们停下来休息的时候赶紧开溜,结果硬是把我跳得累趴下了。”

“东家,这舞是不会停的,要从白天一直跳到晚上,再从晚上跳到白天,不停的换人,不停的跳,一直跳三天三夜,才算结束。”谭宏笑道。

“乖乖我的妈,还好我没坚持下去!”郑晓路锤了锤腰背,笑道:“你们看那边,怎么搭了个大大的擂台出来?这是在干嘛?”

赵霖赶紧答道:“少爷,那边是比武招亲擂台……明天马祥云小姐要搞比武招亲呢。”

“哇,比武招亲这么厉害的花样他们也想得出来?”郑晓路大吃一惊,这石柱土家人还有这习俗?这不是武侠小说里的桥段吗?

“东家这个你就不知道了吧,比武招亲在这周围几个州县是很流行的呢,秦良玉秦将军,就是在二十一岁那年在忠州举行的比武招亲,才嫁给了当时闻迅而来的石柱土司马千乘,这在石柱和忠州可是一段佳话,她给自己的女儿也搞比武招亲,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了。”谭宏笑道。

乖乖个东,原来这是家族遗传啊,郑晓路心里想到,大母老虎比武招亲,小母老虎又来比武招亲,这可真是好玩,明天一定要来凑凑这个热闹。

当天夜里,喧闹的鼓乐声歌舞声彻夜不停,郑晓路坐在山脚下的吊脚楼前,松散着自己的筋骨,身旁的大山上烛火冲天,这在明朝实在是一件很稀奇的事情,因为自从郑晓路回到古代之后,每一天晚上几乎都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度过的。

在现代都市里,即使深夜,整个城市的灯光也往往映得到处都是白亮亮的,你很难找到一处真正的黑暗。而在古代,没有电灯,人们为了节省烛火,一入夜就会睡下,所以夜晚通常都黑得深沉,黑得可怕,像这种烛火通明的夜晚,真的让人感觉有些奇妙。

山顶上又传来了几千人一起唱歌的声音:

啊嗬耶——嗬——喂

月亮挂在屋檐角,

满天星子没有落,

轻脚轻手出门坎,

扛着锄头上山坡。

啊嗬连天拼命干,

汗水湿到裤脚脚,

忙到摸黑回家转,

门边伢子已睡着。

歌声刚落,郑晓路的吊脚楼前突然响起了轻巧的脚步声,一个红衣人影静悄悄地出现在了郑晓路的面前。

“哟,马将军,你怎么有空跑来我这里。”郑晓路看着马祥云一身红火色的衣服出现在前面,禁不住有点奇怪:“明天是你的比武招亲大会呢,你现在还有心情到处乱跑?”

马祥云轻轻地笑了笑,道:“正是因为明天要比武招亲,所以我更要出来走走。把你的长枪拿出来,让我看看你跟着我哥到底学了些什么东西!”

“我是个文弱书生,哪学得到什么枪法,你就别难为我啦!”郑晓路吊儿郎当地笑道:“你不会是怕明天比武招亲打输给别人,所以今晚找我来练枪法吧,我可得事先提醒你,刚才我跳那个什么摆手舞,弄得全身酸麻,现在是一丝力气也没有啦!而且临阵磨枪,只怕有点来不及。”

“少废话!”马祥云伸手到后腰,拔出了她的一对白杆短枪,黑暗里闪起两朵漂亮的枪影,如同深夜里的白昙花:“我哥说了,你在这半年里练得比任何人都辛苦,一把长枪已经使得有模有样了,来让我看看,你究竟学到了什么地步。”

“哎呀,我这人真命苦,跳了一天的舞,还要再舞一晚上枪么?”郑晓路心里邪邪地想到:“我倒是有一把枪想舞一舞,可惜这里没有合适的人,我的亲亲好老婆郑佳怡要是在就好了。”

一把白杆长枪被郑晓路抄到了手里,在握住枪杆的那一瞬间,郑晓路收凝了一下心神,半年来跟随马祥麟的苦练,使他对白杆枪产生了一份深深的信赖,只要握住枪杆,一股自信就冲破他的疲倦,将他的精神集中到了枪上。

“来吧,马将军”郑晓路自信地笑道:“虽然我学枪的时间还只有半年,但是我是天才!”

“哼,装神弄鬼!”马祥云也不多说,将两把短枪轻轻一舞,在黑夜里划起两条耀眼的白光,直奔郑晓路的胸前而来……

编者按:本节有大量的摆手舞描写,如果读者朋友觉得看起来烦,便直接跳过吧。这些摆手舞的描写是按照现代的土家族摆手舞来搞的,明朝时是否也是这样,在下不得而知。但是这些描写是不可略过的,因为在下必须要烘托摆手舞的场面十分巨大,体现出这是土家族最重要的舞蹈盛会,如果写得太单薄,我怕失去了这种年节的气氛。而且也难以为郑晓路在石柱的故事画下完美的句点。

www.



第十九章 大摆手(3)


class="width">两只短枪迎胸而来,郑晓路不慌不忙,上身向后一缩,手上的长枪却向前一挑。

俗话说“一寸长,一寸强”,以长攻短的时候不必太过考虑防御,尽量的进攻将敌人逼迫在长枪的范围之外才是王道。

马祥云似乎对这一枪早有防备,立即将身子一旋,让开枪势,两把短枪便泼撒着旋转攻来。郑晓路初次真正的实战,而且一开始就对上马祥云这种厉害角色,难免有点应变不灵,见到马祥云旋转攻来,便有些慌乱,向后连退了几步,才找到感觉,对着马祥云拦腰扫去。

喀喀两声响过,三把枪架在了一起!

“不错,有点样子了!”马祥云大笑道。两人翻翻滚滚,连换了十几枪,马祥云双枪轻灵,有如蝴蝶飞舞,郑晓路却胜在男儿身,力大势猛,枪枪有力。他经过半年多的苦练,枪法已经非常纯熟,使起来有板有眼,绝不拖泥带水。

“哥哥说你是他见过的人中练武艺最勤奋的,看来不是骗我。”马祥云哈哈一笑。她突然双短枪向后一拖,枪尖上的钩镰拉着郑晓路的枪向后拖拉,郑晓路一时不查,被拖得重心不稳,向前走了两步,马祥云一声长笑,裙底里飞起一腿,直奔郑晓路的面门。

这一脚既快又狠,直惊得郑晓路一身冷汗,百忙中将手中长枪一放,脑袋一偏,双手胡乱一架,刚好将马祥云的小腿抱住。这却不是什么马家枪法,而是后世的电视里看来的乱七八遭的什么武侠招式了。

他全凭着反应灵敏,慌乱中这一抱才奏效。

马祥云原本以为郑晓路必定要中招了,却没想到郑晓路把长枪扔了,使出这么个流氓招式来。当然,这个流氓招式实在不成体统,郑晓路手上无枪,便只抱着马祥云一只小腿,马祥云将手中的双枪向前一送,架在郑晓路的脖子上,怒道:“快把我的腿放开,这样抱着成什么样子。”

“啊?我抱的是你的腿吗?不是吧,我刚才明明抱的是你刺过来的短枪!你这人怎么这样,也不经过我的同意,就伸腿过来摸我的小手!”郑晓路一边说,一边在马祥云的小腿上乱摸了几把,才恋恋不舍的放开。

马祥云倒吸了一凉气,明明是你的手在摸我的腿,怎么变成我的腿在摸你的手了?“你这是什么流氓招数!”马祥云怒道:“将枪扔开抱人家腿,换了真打,敌人一枪就把你捅个透明窟窿。”

郑晓路笑道:“我不也是没办法嘛,你这么迎面一腿踢来,我要咋办?”

“我管你怎么办,自己想去!”马祥云道:“不过你的武艺练得还不错,比起别的初学者来说,真是不一般。”

“都说了我是天才嘛!”郑晓路懒懒散散地又坐回了吊脚楼前,揉着酸痛的腰腿。

马祥云咬了咬唇角,她其实是有事要来找郑晓路帮忙,但这事颇难开口,打了半天,终于把胆子也打出来了,便认真道:“我来找你帮个小忙,明天的比武招亲擂台,你也上台吧。”

“什么!”郑晓路一听,眼珠子差点掉了出来,不是吧,这母老虎要嫁给我?有没有这么扯的事啊。“我可打不过你,上去擂台不是被你三拳两腿踢下来么?”

“我还不想嫁人呢!”马祥云叹道:“但是母亲大人非要摆这个比武招亲擂台,我本想上得台去,把来挑战的人一个一个挨着踢下台算了,但是母亲大人早料到我会这么干,她不准我使拿手的双枪,非要我用普通的木枪!这下可好,害我武艺丢掉一半,这擂台怎么打?”

郑晓路一阵兴灾乐祸,心道:“你这母老虎,想法本来就大大的不对,真要是把台上的人全踢下去了,以后你再招亲,谁还敢来?”

“你来帮我,先把台上的人全给轰下去,最后我上台时,你假装输给我,这样就行了。”马祥云煞有介事地道。

我晕,你以为我是万人敌啊。郑晓路心里小小地囧了一下道:“这事我看不成吧,我又不是你哥小马超,哪能把台上的人全轰得下去?要不我叫彭巴冲来帮你,他那块头儿,上台一站,台上的人保证连滚带爬。”

“不成啊,他假装输给我会被别人看出来的,他太老实了,不会演戏。”马祥云急道。

嘿,还经常说我装神弄鬼,你自己不也喜欢玩这调调!郑晓路一边在心里腹诽,一边道:“好吧好吧,帮你一次,我也正好看看自己的武艺究竟练到什么地步了。老是和你哥对练,搞得我自信心都没有了,感觉自己的武艺差得很,两枪三拳都顶不住,拿外人来练练枪法,说不定有些心得。”

马祥云听他答应了,便大喜道:“太好了,那明天你先观察观察,保存点力气,看到有硬手上台了,再上去帮我把他打下来。最后和我比武的时候,你故意卖个破绽给我就行了。”

“好的好的,我的母老虎,你说的都成,其实就算我不卖破绽,你不也是三拳两腿就能把我踢下来么?紧张个啥!”郑晓路一漏口,把母老虎三个字蹦了出去。但马祥云并不恼怒,土家族崇拜的神是白虎之神,郑晓路说她是母老虎,反而是夸奖了她。

“你可别不来!”马祥云强调了一声,轻飘飘地走向了山上的寨子。

“说来就来!”郑晓路也转身回了吊脚楼里,最后还扔了一句:“先说明,你可一定要打赢我,别故意输给我,要是你垂诞我的美色到了使手段逼我娶你的地步,我可是要跑的。”

“混蛋,你说什么呢?”马祥云大怒。

第二天早上,郑晓路是在歌舞声中醒来的,摆手舞仍然在山顶上继续着,上山下山的土家族人依然络绎不绝。“真是了不起的节日啊!”郑晓路收拾停当,出了门,谭宏和王小满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赵霖也歪着帽子从屋子里跑了出来,连声道:“少爷,我睡过头了。”

“哈哈,走!上山看看比武招亲去!”郑晓路大声笑道。四个人便又混在人群里,摇摇晃晃地向山上行来。

www.



第二十章 比武招亲(1)


class="width">求推荐票,谢谢大家支持!

山道上依然拥挤,土家人们看到郑晓路四人,仍然是恭恭敬敬地让路,四人走了一段,却见前面有两个四人抬的小轿子,在这狭窄的山路上显得极为不协。

这两台轿子分别由八个青衣小帽的家丁抬着,轿子前后散布着许多黑衣大汉,将这轿子周围的土家族人隔得远远的,如果不是山路狭窄,路边多是悬崖峭壁,估计这些黑衣大汉会将轿子周围清理出一个圆环来。

郑晓路见这些人衣着打扮和言行举止都似汉人,奇道:“这是什么人?看起来不像是土家人啊,他们跑来凑什么热闹。”

却听得旁边的谭宏冷冷地道:“这些家伙我认识,东家,这是忠州来的曹家人。小人以前就是被这曹家逼得走投无路的。”

郑晓路仔细一想,想起来当日谭宏曾说过,以前在曹家扛活儿,曹家不给工钱,还不给吃饱穿暖。谭宏和王小满打了曹家的管家,那管家便放话整个忠州,谁敢收留谭宏二人,就砸了谁家的铺子,一个管家就管如此嚣张,看来主人家定是忠州一霸。

“这忠州曹家跑来万寿寨干嘛?”郑晓路忍不住笑道:“难不成他们还要来当石柱一霸?”

谭宏道:“东家,我看他们是为了比武招亲而来的。刚才我看到后面一顶轿子窗口有张脸晃了一下,正是曹家的小少爷曹晟。”

“哟,这比武招亲闹得挺热闹嘛,连忠州的纨绔子弟也赶来参加,有趣有趣。”郑晓路笑道:“马祥云这母老虎有啥好的?干嘛弄得这么远的人也有兴趣。”

众人都笑,赵霖实在忍不住,道:“少爷,我觉得马将军是非常好的,也就只有您眼光太高,才看不上。”

“切,不知道好在哪里!”郑晓路笑道:“我家的两个丫鬟春望、秋思也比她强。”

郑晓路这话出口,旁边却有人不乐意了,又是那个头带拉得盖了半边脸的小阿妹出现在郑晓路的身边,低着头,瓮声瓮气地道:“郑先生连马将军都看不上,这土家阿妹里还有您能看上眼的人吗?”

郑晓路大奇,这个小阿妹实在是古怪,一直若有若无,似乎总在自己身边,但要想抓着她认真看两眼,却又总是看不着,想起跳摆手舞时,这个阿妹抱着自己猛亲了一口脸颊,便有点心痒痒的,伸手便去抓她衣袖,笑道:“土家阿妹我个个都喜欢,但偏是马祥云我不喜欢。”

他这一把又抓了个空,那阿妹向后一退,钻进人群里消失不见了。“古怪,真是古怪!”郑晓路看了看自己的手,忍不住喃喃道。

这时谭宏又凑上来道:“东家,其实这曹家和马家是有旧怨的,我估计曹家来参加这比武招亲,也是为了故意来落秦良玉的脸子。”

“哦?”郑晓路顿时来了兴趣:“这地头上,还有人敢和秦良玉较劲?她手上有上万白杆兵,曹家什么来头敢和她叫板。”

谭宏笑道:“这事情说来可就话长了,我就简单点说了,秦良玉秦将军原本是忠州人,东家您知道的吧?”

“知道!”郑晓路笑道:“你继续说!”

“几十年前,秦将军还没出阁的时候,曹家已是忠州一霸,那时的曹家少爷,名叫曹皋,是忠州有名的纨绔子弟,整日里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曹皋看上了貌美如花的秦将军,便上门提亲,但是这小子名声太臭,秦将军想也没想,就一口拒绝了他。”

“这曹皋心生怨气,便用大笔银钱买通官府,给秦将军罗织了一个抗税的罪名,打入了大牢。秦将军入狱数年,等到皇上大赦天下出狱的时候,便已经二十一岁,早已错过了青春年华。”

啥?二十一岁就错过春青年华,这古人也太恶搞了些,郑晓路腹腓道,二十一岁在我看来就是风华正茂了,哈哈哈。

“秦将军眼看成了老姑娘,就只好摆了个比武招亲擂台,怎料曹皋听说了,还不死心,又来参加比武招亲。这个纨绔子弟当然不是秦将军的对手,被秦将军三拳两脚就踢下台去,这时一个少年英雄正好路过……”

“哦哦,让我来猜猜,这个少年英雄就是马祥麟和马祥云的爹——马千乘,对吧?”郑晓路打趣道。

“正是,当时的马千乘官拜石柱宣抚使,也就是俗话说的石柱土司,秦将军在比武台上故意卖了个破绽给马将军,就这么嫁进石柱来了。马将军眼光高远,并不禁女子从军,秦将军便辅助丈夫,训练出了天下闻名的石柱白杆兵。可惜,英雄短命,马千乘被奸人所害,蒙冤入狱,病死狱中,留下秦将军寡妇幼儿,这石柱土司之位照例是世袭,原本应该由马祥麟将军接任,但马千乘将军死的时候,马祥麟和马祥云都还年幼不知事,便只好由秦将军代夫袭任石柱宣抚使。”谭宏一口气说完。

“原来是这样!”郑晓路叹道:“那这两顶轿子,莫非前面一顶坐的正是秦将军的老冤家曹皋,后面一顶轿子就是你刚才说的曹家新一代纨绔子弟曹晟,就是这家伙的儿子了。”

“正是!”谭宏道:“这曹家没一个好东西,都是欺男霸女之徒。”

郑晓路拍了拍掌,笑道:“我算是明白了,这曹皋当年没能娶到秦良玉,如今看到秦良玉的女儿马祥云比武招亲,就又带了自己的儿子曹晟来打擂台,父子两代,硬是想出这口气!哈哈哈,太有趣了!不过我比较奇怪的是,曹皋到底是什么来头啊?秦良玉后来手握兵权,为什么不去找他的晦气?”

谭宏苦着脸道:“东家,这曹皋在京里有人,据说他后面那位,是在九千岁魏忠贤手下办事的,这可真是不好惹的角色。若是马将军真的嫁到曹家,那就遭了。”

九千岁魏忠贤!这小丫确实是个厉害角色,难怪秦良玉也惹不起。但是……嘿嘿嘿,今年是天启七年,没记错的话,这鸟太监在今年就要下台玩完了。郑晓路笑道:“别担心的,曹晟这样的纨绔子弟难道还能在擂台上打赢马祥云不成?只要擂台上他讨不到彩头,便是魏忠贤又能如何?”

谭宏皱着眉道:“这曹晟虽然品行不良,但当年他爹在秦将军的擂台上吃了一顿拳脚,因此曹家引以为戒。曹晟跟着江湖上的一些镖师,学了点儿真功夫,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东家,马将军虽然武艺出众,但终究是个女人,力量未免弱了点。若是曹晟一味纠缠不肯认输,时间拖得长了,却对马将军不利。”

郑晓路笑了笑,不再言语。这一路走上来,私仇旧怨听完了,摆手场也到了,前面的两顶轿子在一群黑衣人的拥蹙下,挤向了摆手场旁边的比武擂台。一些年龄大点的人不爱看热闹,便还在场中继续着摆手舞,年轻人们却哄的一声,都围到了擂台边上。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马祥云的比武招亲擂台,正要开始了……

编者按:有关于秦良玉比武招亲,曹皋陷害她入狱等等一系列故事,都来自于民间野史。正史中并没有只言片语的记录。根据本人的独断与偏见认为,这些事是不存在的。但野史传得多了,也就会变成正史,就如同《三国演义》比《三国志》更让人们接受一般。

另,魏忠贤本人就不多作介绍了,相信大家都知道这是个啥人,而且他在本书中就是个背景人物,不用理会。

看书要厚道,看完要给推荐票,不然小阿妹会哭的!



第二十一章 比武招亲(2)


class="width">秦良玉走上了擂台,她今天没有穿土家族的民族服装,而是一身戎装,亮银铠甲,一米八六的个头一站上擂台,就压得整个台子旁边鸦雀无声,只能听到远住摆手舞的伴奏声音。~~~~几十年的威名素著,果然不同凡响。她作了个四方揖,然后说了一大段什么我女儿今年如何如何,这次比武招亲如何如何,比武规则如何如何等等。

郑晓路也没心情听这些,反正后世里比武招亲的戏看得多了,大抵也就是那些规则,**不会离了十。他瞪着一双眼睛向擂台后面乱瞄,只见马祥云坐在台后,仍然是一身红衣,头绑缎带,但腰间的双枪却不见了,想来是被秦良玉给没收了去。马祥麟坐在她身边,正低声和她说话,想来是在给妹妹做些思想工作。

“妹妹你看,来了好多帅哥!”,“要嫁就嫁个公务员,好吃好喝铁饭碗”,“嫁个富二代也不错,和他离婚分财产”……郑晓路恶意地拿后世的桥段胡乱地安在马祥麟身上,却把这位历史名将泼了满身的脏水。

马祥云安安静静地坐着,没和马祥麟接口,只是一味的听,郑晓路大感奇怪,这母老虎在这当口儿,装什么清纯啊!拿出你的双枪来,跳上台去胡打一气,这才是你的风格嘛。看来这小丫头当着老妈秦良玉的面,就威风不起来了。这倒也是,换了谁有一个一米八六的老妈,还是当世第一女将,只怕心里都要打打鼓。

这当口儿,马祥云却突然抬头,远远地望了人群中的郑晓路一眼,两人的目光纠结了一下,马祥云的眼珠子不停地转,还对着擂台的方向扬了扬眉,但是两人间的距离太远了,郑晓路也没带着望远镜穿越,自然看不到她这些小动作。只是心中猜道,这小丫头一定是在提醒我别忘了上台帮她修理人。

不过这个时候的台子上根本就没人!郑晓路以为比武一开始,就会上去一大堆人,叮叮当当打个痛快,但显然,大家都不是傻子,谁先上去谁就要被车轮战,这明显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于是空荡荡的擂台就这么一直摆在那里,冷场时间长达一柱香。

马祥云就有点恼了,我马祥云长得丑么?石柱谁不知道我是马家的一朵大红花!家世差么?整个大明有谁不知道我母亲秦良玉!人们都说红颜命薄,我果然是个命薄的主儿,连比武招亲都没人肯上擂台。呸呸呸,我在想些什么烂玩意儿,本姑娘可不是命薄的主儿,本姑娘是要长命百岁的,可是,如果我能长命百岁,就不算命薄,那我难道不是红颜?这怎么可能,本姑娘必须是红颜,本姑娘必须很长命!对,错的是红颜命薄这句话!

她的胡思乱想没能继续下去,因为人群中暴起一阵惊天价的叫好声,终于有人上台了!马祥云见到人群里一个灰衣汉子猛地跳上了擂台,她双眼一亮,好啊,终于来了个识货的阿哥,且让我看看他长得如何,是否貌如潘安!

不看没关系,一看,马祥云顿时气歪了嘴,跳上台的人她认识,居然是王小满,郑晓路的手下,谭宏的结义大哥,三十多岁的干瘦猴子,左看右看都是从小营养不足的主儿,如果不是最近这些天在郑晓路的厂子里吃得稍好些,只怕一阵风也能吹得走的人物。~~~~

王小满跳上台子,向着四方作了个揖,笑道:“没想到大家这么客气,都不上这台子。如果大家都不想娶马将军,那小的就先谢过了。”

台下的观众一看他这样子,顿时绝倒,几十个站得近的土家阿哥乱哄哄地骂道:“你这什么鸟样子,快快滚下台来!你这猴子怎么配得上我们的马将军。”

王小满也不怯场,嘻嘻笑道:“配不配得上可不是你说了算,是这擂台说了算,不服气的就上来和我大战三百回合。”

台下的郑晓路笑得乐歪了嘴,却听旁边的谭宏低声道:“东家,你把我大哥弄上去还真是找对了人,他就喜欢这样的场合,人越多越来劲。”

“哈,这不是和我一样吗?我也是人越多越有劲。”郑晓路笑道:“这擂台死气沉沉没点乐子,让他上去搅搅局,我们才有好戏看。”

这时一个土家阿哥也跳上了擂台,边向王小满走过来边说:“我来代替马将军把你这混子叉下台去。”

台下有人道:“怕不只是想把他叉下台吧,你自己就没存那心思?”周围便一阵哄笑。

土家阿哥红了脸,道:“既然这种猴子也敢有那心思,我有什么不敢!”台下看热闹的阿哥阿妹们便一起笑了起来,整个万寿寨都在笑声中抖震。

那阿哥脸皮薄,经不得这般笑,便立即冲到王小满面前,也不答话,一脚踢来,他看王小满身形瘦弱,估计他轻身功夫了得,这一脚踢出原本准备了后着,随时可以左右闪避。却见王小满背转身,很夸张的把屁股伸过来挨了他一脚,然后哎呀地叫了一声,平平地飞了出去,直掉到擂台下面的人群中去了。

“这么烂也上台?”、“太假了吧!”、“这猴子故意的!”人群里响起一阵大骂声,那个一脚见功的土家阿哥被唬了一跳,过了半响才道:“我赢了?”

王小满低下头,在人群的指指点点中猫着腰跑到郑晓路的身边,苦着脸道:“东家,你这二十两银子真不容易赚啊,我的屁股都差点被踢开花了。”

郑晓路笑骂道:“我刚说了,你每打赢一个我多发二十两,结果你一个都不打,就这么下来,真没出息。”王小满笑道:“我有自知之明,便只赚那上台的二十两就够了。”

这时场中又有了变化,有人见那阿哥赢了,怕他娶走了马祥云,便又有人陆续跳上台子。乒乒砰砰,打个不停,郑晓路道:“你们看这擂台,最初时谁也不愿意上去,但只要有一个人上去了,后面的便唯恐落了后,一个比一个上得快。”

不一会儿,就有几十个阿哥被淘汰了下来,土家民风淳朴,打输了的人倒也不气恼,还有一个阿哥打输了下台,便在台下对着马祥云唱了个山歌:

昨日一梦梦得奇,

梦见鸡蛋滚楼梯,

虽然是个团圆梦,

哥在东来妹在西。

周围的阿妹便一起笑话他道:“你倒做得好梦,可惜你打不赢擂台,马将军是不会嫁给你的。”郑晓路觉得有趣,却见马祥云站了起来,居然还敬了一首山歌道:

好歌唱来好歌还,

好话出口换好言。

好车要配千里马,

好马要配好雕鞍,

好女要配好儿郎。

众人听了这歌词,一起大笑,有人便对那阿哥笑道:“你不是好儿郎,配不上好马,哈哈哈!”

郑晓路还是第一次听到马祥云唱山歌,听得她声音清脆悠扬,颇有女儿灵气,就是这歌词太不给人家面子了。“这样才对嘛,喜气洋洋,这样才叫比武招亲!”郑晓路笑道。

这时郑晓路身边又转过来那个头带挡着半边脸的阿妹,瓮声问道:“郑先生不上台去比划吗?”

郑晓路听到有人问自己话,也没在意,随口笑道:“不急,晚些上去!”那阿妹“哦”了一声,低声道:“原来郑先生还是要上去的……”这声音颇有些幽怨,便似什么东西碎掉了一般。

郑晓路大奇,回头一看,奇道:“咦,又是你,你究竟是谁?”那阿妹也不答话,低着头,匆匆在人群里一挤,又消失不见。

“奇怪,真是奇怪。这个阿妹究竟是谁啊?”郑晓路百思不得其解。

这阿妹正是向兰索,她挤到几十步外的人群里,藏好了身形,将头上的头带扶正到额头上,一张脸却已经挂满了泪痕。“原来,郑公子还是要上台去的,他也要想娶马将军。是了,马将军人又漂亮,家世又好,文武双全,却比我这小小阿妹强得多了……”向兰索柔肠百结,心碎成了一片一片儿,拼都拼不回去。

这时擂台边终于发生了让郑晓路感兴趣的变化,只见曹家的两顶轿子里钻出两个人来,站在一堆黑衣仆人的中间,向着擂台上张望,一个已垂垂老矣,怕不止五十来岁,穿一身绸褂。另一个却正当壮年,一身肌肉勃发,罩着一身黑色短打劲装,看起来不是很像个纨绔子弟,倒是像个打手。郑晓路心想,这老的一个定是当年想娶秦良玉的曹皋,年轻那个,就是他儿子曹晟了吧,看他这身肌肉,说不定倒真有娶到马祥云的机会。

擂台上的土家阿哥刚刚打败一个对手,正在得意洋洋地向周围做着四方揖,曹晟向旁边一个黑衣汉子挥了挥手,那汉子点了点头,一个旱地拔葱,猛地跃上了擂台,身法轻捷迅速,显然是个练家子。

这一手玩得漂亮,土家族的乡民们又不知道这曹家是什么货色,便以为有英雄好汉上了台,一起大声喝起彩来。但场边坐着的秦良玉却脸色大变,她这才看到人群中的曹皋,陈年旧事,顿时涌上心头。她年过五十,但女将之风犹不减当年,怒气一发,手上的茶杯叭地一声被捏成碎片,茶水顺着手背滴滴嗒嗒地滴落下来。

马祥麟和马祥云坐在秦良玉身边,顿时被她吓了一跳,他两兄妹并不知道母亲年轻时的恩怨,见母亲发火,还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吓得向后一缩,却听秦良玉向身边的亲卫沉声吩咐道:“去,把祥云那对练习用的木短枪拿来。”

马祥云一听,大喜,但立即又奇道:“娘,你不是不准我今天使用双枪吗?”心里却在暗暗腹诽,你明明就不准我用短枪,硬要我上台去输了好把我弄去嫁人,现在又说给我短枪,不知道在搞什么。

“我突然又准了!”秦良玉不想把自己当年的事解释给儿女知道,只是冷冷地扔了这么一句出来。



第二十二章 比武招亲(3)


class="width">刚上台的黑衣汉子身手非常利落,台上的土家阿哥没走上两三招,就被一脚踢下了台。随后又有几个好手上去,都没过得了黑衣汉子这一关,只是三拳两脚,就打发了下去。

马祥云便有些焦急了起来,一双手放在一对没有枪头的练习用短枪上,拿起来又放下去。她见这黑衣汉子武艺高强,显然不是普通的土家阿哥能够逼得下去的了。便有些期望着郑晓路出手,但是郑晓路抄着双手,显然还在看戏。

“这个坏家伙!便是不肯好好帮人办事。”马祥云狠狠地跺了跺脚。

郑晓路确实还没打算出手,这堂堂万寿寨,遍地都是白杆兵,武艺高强的人可不少,再让那黑衣汉子多打几个,打累点好了,郑晓路正在邪邪地想着。

突然身边人影一晃,谭宏上去了!上去之前还扔下一句话来:“这鸟人我认识,曹家的混帐打手,今天我要好好教训一下他,吐吐以前存下的晦气。”

“吓!什么情况?”郑晓路奇道。

“东家又忘了啊?我和谭宏给曹家扛过活儿,曹家的下人,大多被这个鸟人欺辱过。”王小满在一旁叹道:“我义弟以前让着他们,现在是时候讨点场子回来了。”

说真的,郑晓路对谭宏的功夫还真没个底儿,他几乎就没见过谭宏动手,只在码头上见过谭宏与彭巴冲打了几回,但那时的谭宏十几天没吃饭,没啥力气,只一个照面就被彭巴冲推飞了出去。

这时谭宏跳上了台子,他穿着一身短装,看起来精神奕奕,一上台,就对着那个黑衣汉子冷笑道:“曹傲,你看看谁来了。”

曹傲便是那黑衣汉子的名字,他是曹晟手下的心腹打手,平时里仗着曹晟的势头,在下人中作威作福,看谁不惯就是一顿拳打脚踢,谭宏和王小满虽然在曹家呆的时间不长,但也被这个曹傲欺负过好几次。

曹傲看到谭宏,倒有些小吃了一惊道:“嘿,难怪在忠州没见着你和王小满这两个废物了,我只道你们饿死在哪个角落里,想不到跑到石柱来讨活儿了,怎么,你也看上了马祥云?我劝你乖乖滚蛋,这女人是我们曹家的老少东主志在必得的,惹恼他们,可不是一顿打就能了事。”

“有本事便来让我滚蛋吧!”谭宏话音一落,一腿踢向曹傲的小腿。曹傲赶紧向后一跳,避开这一腿,两人便翻翻滚滚地拆起招来。-====-

谭宏主要是用一双腿来进攻,每一腿都踢得朴实工整,气势连贯,颇有大家之风。他的腿法主要攻的是曹傲的下三路,专踢膝盖、小腿、足祼等地,曹傲以前欺负贯了他,从来不知道他有这么厉害的腿法,顿时连连后退,偶尔反攻一两拳,却被谭宏用双手架住。

原来谭宏学的是北派谭腿,有歌谣形容这北派谭腿道:“手是两扇门,全凭腿打人,弹腿四只手,人鬼见了都发愁。”这谭腿讲究的就是用手防御,用腿攻击,用得好的话,腿就如同手一般灵活,因此又叫弹腿四只手。

谭宏有心好好打这曹傲一顿,将谭腿发挥到了极致,不论曹傲怎么拼命反击,那拳脚都被谭宏的双手格架住,没有一招漏进去的。但谭宏每一次踢腿,都让曹傲狼狈不堪。谭宏见曹傲章法已乱,立即使出个绝活,一脚踢在曹傲足裸上,曹傲吃痛,身子向下一跪,膝盖上立即又吃了一脚,滚倒在地,便在那一瞬间,谭宏双腿连环踢出,有如暴风骤雨,只听场中拍拍拍一阵响,曹傲在一瞬间就吃了十几脚,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观众群立即暴发出巨大的喝彩声来,便有人笑道:“这不是郑先生的护卫吗?好俊的身手。”

“我原本一直不服,他为什么工钱比我多一倍,食盒也与我的不一样,现在我可服啦。”加工厂里的一个运货工感叹道。

马祥云紧张地看完这场比武,这时心里才松了下来,手上抓的双枪便又放回桌上。她这个小动作却没逃过坐在身边的马祥麟的眼睛,马祥麟奇道:“你不是不想嫁么?这个年轻人打赢了擂台你怎么一幅开心的样子?”马祥云大窘,不知道怎么解释。

马祥麟却不笨,立即猜到了究竟:“小妹,你串通郑先生来打假比武?”

马祥云见被识破,也不抵赖,低声道:“哥,小声点儿,别被娘听到了。我昨晚找过郑先生,要他帮忙打赢,最后假意输给我就成。”

“胡闹!”马祥麟也小声道:“你这么搞有什么用处?就算这次被你糊弄过去,明年娘会再摆擂台,那时郑先生不在了,你又找谁来?”

“我不管,便拖得一年是一年。”马祥云恼道。但心下却被哥哥这句话震得一抖,是啊,明年如果又来比武招亲,郑先生定已不在,我却去找谁来帮我?

这时台下爬上来几个黑衣汉子,将曹傲抬了下去治伤。其中一个黑衣汉子正是曹府的管家,这人不久前被谭宏打过一顿,此时新仇旧恨齐生,拿眼珠子狠狠盯着谭宏,便似要把他吃下去一般。

围观的群众见谭宏实在厉害,一双腿快如电闪,许多原本想上台的土家阿哥就不敢再上来了,一时间擂台边安安静静的,所有人都拿眼睛四处瞅,看有没有别的人上去,但是等了半响,却没动静。秦良玉见曹家人来了,也恐夜长梦多,便站起来,想要宣布由马祥云上台打最后一关。

但这边曹家的人也正随时注意着秦良玉的动作,见她站起来,曹家的少爷曹晟不等秦良玉开口,一个箭步,迈上了擂台去。

曹晟的老爷子曹皋年轻时参加秦良玉的比武招亲,被秦良玉几脚踢下了台,这件事在曹皋心中一直引为奇耻大辱,后来曹家一直颇重武风,曹皋在训练儿子的时候,就刻意栽培曹晟的武艺,请了许多江湖上的名家来教他。曹家有钱有势,又傍上了魏忠贤的大腿,因此请到的武师倒是真的有些本事,这曹晟虽然为人不怎么样,武艺却是货真价实的。

曹晟也是一身黑衣劲装,上台之后无须多说,立即便摆了个架势,和谭宏对持起来。他刚才在台下已经观察了良久,将谭宏的拳路看得一清二楚,而且他本人所学颇杂,谭腿是各派武术都要学的基本功,曹晟自然也学过一些,只是并没有在这上面花太多心思而已。

曹晟知道要打赢谭腿,首先就得攻破对方的那一双手,“手是两扇门,全靠腿打人”,只要攻破谭宏的双手,自然使对方中门大开。他一身大喝,双拳齐发,直奔谭宏面门而去。谭宏双手一架,下面已经踢出两腿。这两腿一取膝盖,一取小腿,攻的都是曹晟不得不救。

但是曹晟并没有闪避,而是继续两拳轰来,谭宏大喜,小腿和膝盖都是极脆弱的地方,只要踢实,你下盘不稳,上面的拳头自然没了力气。

谭宏一脚踢中曹晟膝盖,脚势不停,又立即点中曹晟小腿,但是曹晟却纹丝未动,一对拳头仍然直奔谭宏面门而来,谭宏大惊,双手一封,但是力量已经不足,被这两拳打得向后连退了数步,才拿桩站稳,险些掉下擂台。

这时,谭宏才感觉到自己脚尖剧痛,好像刚才踢到的东西不是骨肉,而是铁板一般坚硬。

“好你个曹晟,你裤子里藏着什么?”谭宏大怒。

曹晟嘿嘿一笑道:“我不过是在小腿和膝盖上绑了铁板罢了,谁叫你自己要来踢。”原来他来比武之前,早已贴身绑了一套铁制的护具,外面用黑色劲装挡着,旁人根本看不出来。

他这话一出,周围的观众立即大声喧哗了起来:“好卑鄙,哪有你这样来比武的!”

曹晟也不脸红,只是大声道:“谁规定了不许的?秦大人只说不准使用锋锐的兵器,可没让人不准使用护具。”众人听他强辩,虽然感觉心里不爽,但秦良玉确实没说过不准使用护具,便只能住了口。

郑晓路也很不爽,骂道:“老子要是去弄一身连身钢甲来,那不是立于不败之地?”王小满扯了扯他的衣袖道:“东家,你那样搞得转动不灵,会被人家踢下台的。”

此时马祥麟看着台上二人相斗,沉身道:“这谭宏赢不了!曹晟动作敏捷,出招有力,就算没有护腿,谭宏也不是他的对手。”

马祥云也有同感,立即觉得焦急了起来,轻声道:“那该怎么办?我派个人去叫郑先生吧。”

马祥麟叹了口气道:“郑先生也赢不了,我亲手教的他枪法,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他的实力,虽然他练习勤奋,天赋也很好,但时日太短,今日这擂台前赢得了曹晟的,就只有母亲、我和你三个人,我和母亲出不了手,看来只有你亲自下场了。”

马祥云心中一紧,某个深埋着的小小念头顿时粉碎了,她原本一直在犹豫,如果郑晓路真的打到了最后,她是让郑晓路故意输给自己呢,还是像母亲当年故意输给爹爹那样故意输给郑晓路呢?这个小小的隐藏着的心思,一直在折磨着她,弄得她一晚上没有合得上眼。但是现在哥哥说郑先生赢不了这曹晟,只能自己上台,那小小心思自然就没了着落,只能在心尖里飘呀飘的,弄得她好不难受。

“也好,故意打输得来的丈夫,不要也罢!”马祥云狠狠地捏了捏她的短枪,心里想道:“我还是想嫁一个真正的英雄好汉!”

www.



第二十三章 比武招亲(4)


class="width">曹晟终于攻破了谭宏的双手,一拳击在了谭宏的胸口上。-====-这一拳打得极重,谭宏感觉自己如受锤击,蹬蹬蹬地连退了十几步,最后一步跨出时,却感觉身子一矮,向后一仰,原来他已经一脚踩空了,顿时掉下了擂台来。

台上的观众知道他是郑先生的护卫,对他原本就有很大的好感,便一起伸手将他扶住,一路扶到了郑晓路面前来。

“属下给东家丢脸了!”谭宏咳了几声,挣扎着说了一句。

“哪有哪有!”郑晓路安慰道:“你的腿法真是精湛,让我大开眼界,那曹晟不过是穿着铁甲罢了,不然哪里是你的对手。”

谭宏知道郑晓路是给自己面子安慰自己,叹道:“东家仁厚,对我这种没用的手下也好言安慰。但这曹晟确实厉害,便是他没有那护腿,我也不是他的对手。东家,我只怕马将军也打不过他,那就麻烦了!”

郑晓路点了点头,他看了半天,也感觉到曹晟实在是个强手,自己多半不是对手,只怕答应了马祥云的事情难以做到了,于是对着赵霖低声道:“赶紧去找找彭巴冲,这小子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赵霖应了一声,钻进人群,他见这四周全是土家人,只怕有两万不止,要找一个彭巴冲谈何容易,突然看到身边有一个在郑氏农业加工厂里干活的男人,却是磨粉工冉六,赵霖一把抓住冉六,急道:“帮我个忙。”那冉六一看大掌柜气急败坏的样子,吓了一跳,赶紧没口子的应道:“大掌柜有事只管吩咐,小的一定照办。”

“你赶紧在人群里发动所有厂子里的人,把彭巴冲给我找出来!”赵霖急道。冉六应了一声,也跟着钻进人群里去了。<<>>不一会儿人群就波动了起来,这万寿寨子附近在郑氏农业加工厂和郑氏西兰卡普织造厂里干活儿的男女工还是相当多的,一经发动,再由他们找相熟的乡里乡亲帮忙传个话,这广场上倒是有三成的人活动了起来。

没过几分钟,就有人回报道:“东家,不好了,彭巴冲刚才在唱山歌时,不知道被谁从背后砍了一刀,受了重伤,早就被人抬到寨子里治伤去了。”

郑晓路一听,大怒,心想:“敢在万寿寨下这种阴手的,定然是这曹家了,他们倒是早就打探好了,知道这寨子里便只有彭巴冲最能威胁曹晟。”

郑晓路这边着急,那边台上的人也急,曹晟等了半天,再没人上台挑战了,他便得意了起来,哈哈大笑道:“秦将军,我看也没人敢上来挑战我了,咱们是不是进入下一个步骤了?”

秦良玉眉头一皱,她知道这曹家是什么角色,实在不欲把女儿嫁进曹家,但是比武招亲擂台放在这里,一切得按规矩来,如果没人能把曹晟踢下去,那就只能让马祥云上台了。

郑晓路心里一急,这曹晟自己多半敌不过,彭巴冲也肯定是被他们砍伤的,要是不讨点场子回来,怎么咽得下这口气,再加上也不能看着马祥云白白的嫁给这种人家。如果有点后世的兴奋剂什么的吃两口,说不定也有一拼之力,但这古代哪里有兴奋剂可吃。突然心念一动,这古代倒也有兴奋剂的某种替代品,那就是了,吃点似乎也可以提高自己的战斗力吧。

想到这里,郑晓路转身对王小满道:“我知道你道道多,你那里有没?给我来上一颗!”

王小满一听,倒抽了一口凉气,苦笑道:“东家,这都什么当口了,你还有心思玩这调调。”

“我听说吃了能让人血脉贲张,估计武艺也可以提高一点,我吃一颗上去收拾曹晟这家伙!”郑晓路恶狠狠地道。

“东家,吃了血脉贲张是真的,但武艺是肯定提不高,反倒会弄得神志不清!”王小满苦笑道:“罢了,我有个江湖秘传的针灸秘法,可以在一柱香内激发潜力,提高人体的力量和速度,但是……”

郑晓路不等他说完,立即大喜道:“有这样的好东西?针灸不愧是中国人的瑰宝啊,快快对我使用!”

“但是这针法……”王小满辩解道。

“但是个头啊,时间太紧,赶紧给我用上!”郑晓路大急。

王小满无奈,只好拔出一根银针,示意郑晓路不要动,然后一针插入郑晓路的眉心,他将银针按秘法所说,轻轻左转了几下,然后右转了几下。口中说道:“东家别急,这针施了之后还要一小会儿才能生效的。”

郑晓路只觉得眉心一痛,一股热血直冲脑门,心脏的跳动速度居然开始慢慢的变快了起来。

这时秦良玉无奈,只能叫马祥云上场了,马祥云远远地望了一眼郑晓路,只见郑晓路闭目站着,一动不动,没有一丝上台的样子。心中颇有些气恼,想道:“昨晚明明说好了的,你就算不敌这人,但怎么连上台子的胆子也没有?学问是有的,却一点英雄气也没。”

马祥云提着一对白杆双枪上了擂台,这枪没有铁制的枪尖,只是一对枪杆,是平时用来练习用的木枪。她走上台子,心里还在生郑晓路的气,嘴上就没好气的道:“那黑衣汉子,这一场比兵器,你有什么拿手的兵器,便拿出来使用吧。”

台下立即有曹家的下人扔上来一对双截棍,棍子是木制的,倒没在棍子上玩什么暗钩一类的把戏。曹晟也不客气,接过双截棍就调笑道:“马将军,这一场擂台打过,我便不需要叫你马将军了,那时需改口叫娘子,哈哈哈!”

马祥云颇为气恼,她倒不知道这曹晟究竟是何人,也不知道两家的旧怨,便是一股脑儿的看他不顺眼。对他的调笑也不理会,提起双枪,迎头便刺了过去。

台上如雪花般的枪影与棍影翻飞着,台下的郑晓路倒好,闭着眼,感受着心跳慢慢地加快,此时他听不到任何声音,也感觉不到周围的任何事情。只感觉到自己血管里的血液,似乎被什么东西着,随着心跳的每一次加速,血液的流动速度就快了一分。

这些新鲜血液不停地涌入他身体里的每一根毛细血管,将里面的旧血送回心脏,随着血脏的跳动加快,这种替换的速度也越来越快,郑晓路开始感觉到身体里的力量在不停地聚集着,每一寸肌肤都仿佛得到新生。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心脏跳动的速度终于达到一个郑晓路无法负荷的程度,他感觉到自己的血管仿佛都要暴裂了,全身的力量已经提到了巅峰,而且这些力量正在飞快地流逝。

郑晓路大喝了一声,猛地睁开了眼睛。他睁开眼睛的一瞬间看到的第一件事,就是马祥云正以一个非常脆弱的姿势飞跌向自己,她小腿上的裤管已经被鲜血湿透,嘴里吐出的一口血箭正在空中划出一条凄厉的红线。

www.



第二十四章 比武招亲(5)


class="width">马祥云并不知道曹晟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她刺出双枪时,是有所保留的,因为就算是木枪,捅中了别人的要害仍然有可能导致对手重伤。~~~~

但曹晟却知道马祥云是什么人,她是秦良玉的女儿,曹晟来参加比武招亲,并不是真的喜欢马祥云,他只是为了父亲当年的事来讨场子的,所以如果他能娶到马祥云,那当然是大大了落了秦良玉的脸,娶回去之后,夫为妻纲,那肯定是要用来随意折磨出气的。如果娶不到,那就在擂台上把马祥云打成重伤也行,曹晟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态,挥出了他的双截棍。

枪棍交击,咯咯的两声,马祥云感觉到手腕一麻,这曹晟好大的腕力。她多年从军,战斗经验极丰富,立即判断出这个人不能硬拼。

马祥云双枪一拖,枪如流云,化为柔水一般披散开来,倾刻间就覆盖了擂台上一丈方圆。曹晟人随棍走,抢进枪影里,两人一阵抢攻,但枪与棍再没碰到过一次,马祥云不给曹晟与自己硬拼的机会,曹晟则以拙打巧,双方都颇有实力,顿时打得难分难解。

斗到紧要关头,曹晟的双截棍突然一合,两棍中间的机关连接起来,变成一根长棍,横扫向马祥云,马祥云大笑道:“来得好。”她也将双枪一错,一把枪尖的倒勾勾住另一把枪柄上的圆环,双枪居然变成了一根双截棍。

马祥云挥出连接起来的双枪,曹晟用长棍一架,那双枪中间的勾环却是活的,前半截枪立即弯折,仍然击向曹晟,这曹晟倒也有真材实料,这种紧要关头,仍然来得及弃了长棍,伸手一把抄住了短枪。

然而这一下就和郑晓路前一天晚上犯了同样的错,马祥云紧跟着裙底飞起一脚,直奔曹晟的面门而去。郑晓路前一天晚上碰上这一脚,应对方法是扔开长枪双手抱住了马祥云的小腿。曹晟居然也是一模一样的办法,双手将马祥云的小腿一把抱住。便在这时,马祥云双枪一扬,一起刺向曹晟,眼看是赢定了。

但是这曹晟却是个卑鄙小人,他两手的铁护腕里暗藏刀刃,这双手一抱,立即发动护腕里的机关,双手护腕的刀刃一起扎入马祥云小腿里。马祥云哪料到比武招亲擂台上会有这样的恶棍,一时不查,右脚整条小腿立即被刀刃所伤,鲜血狂喷而出,她原本鲜红色的裤管立即被染成了暗红色,脚上吃痛,手上的双枪便缓了一缓。

曹晟心狠手辣,哪会就此罢手,见马祥云双枪上的劲力一松,他立即向前一个大步,双手成拳,一个撞钟式打在马祥云胸腹上,马祥云只觉得一股大力击中胸口,喉头一甜,一道血箭冲口而出,她娇弱的身躯被打得向后飞出,直摔落进人群里去。

幸好人群里窜出一个年轻人来,伸手一环,将马祥云接在怀里,才让她免了再受摔伤。

围观的土家族人顿时大哗,无数人立即大声怒骂起来:“台上的混蛋,你这是在比武招亲还是在打生死擂台?”,“有你这样打女人的吗?”,“妈的,把他拖下来打死!”……群情激愤之下,差点就要有人冲上去扭打曹晟了。

曹晟大声冷笑道:“我既然打赢了,那女人就是我娘子,我爱怎么打她就怎么打她,你们这些旁人怎么管得着?”众人大怒,纷纷怒骂,有几个人就开始爬擂台,要上去围攻曹晟。

却见秦良玉冷着脸站了起来,大喝道:“别吵!”她是石柱土司,数十年威名素著,一声大喝顿时压住了场面,原来她见群情激愤,恐怕人群拥上去打死了曹晟,惹怒了曹家背后的靠山魏忠贤,恐怕对石柱的百姓不利。如果魏忠贤借口刁民做乱什么的,派兵进石柱来借机抢掠良民,那就是土家族人的末日了。

秦良玉强压住愤怒,她这才看出曹家跟本没打算要娶走马祥云,就是来将马祥云打成重伤落她脸子的。她正要宣布曹晟违了规,这比武不算。却见那边接住马祥云的年轻人将她轻轻交给旁边一个土家阿妹抱着,飞身上了擂台,此人浓眉大眼,身体壮硕,气度雍容,穿一身狐皮短褂,手提一根无头长枪。围观众人一声惊呼,便有人大声叫道:“郑先生,是郑先生上了擂台!”

台下一阵鼓噪,有人大叫道:“郑先生,打死这混蛋”,“郑先生,帮马将军报仇”,“郑先生,只有你配得上马将军”……

郑晓路睁开眼的一瞬间,就看到马祥云飞跌了过来,他没时间思索,猛地跳向前,伸手接下了马祥云,只见她已经口不能言,小腿鲜血淋漓,双眼虚睁盯着郑晓路,嘴角一条血痕直挂到下颌上。此时的马祥云哪里还有丁点母老虎的样子,便是路边的一朵野花,看起来也比她坚强。

郑晓路说不上有多喜欢马祥云,但见她重伤,却不由得大怒,打女人有这样打的吗?居然打得吐血重伤!他将马祥云顺手向旁边的一个土家阿妹怀里一送,那土家阿妹居然又是头带挡着半边脸的那个。郑晓路也没时间去想为什么身边总有这个阿妹,只是轻声吩咐道:“帮我把她送去秦将军那里治伤。”言毕从旁边的王小满手上抓过一把事先准备的无头长枪,脚下使力,猛地一跃,跳上了擂台。

曹晟看着这个新跳上来的年轻人,立即生起了警惕,因为他感觉到对面这个人似乎在燃烧。他没感觉错,郑晓路真的在燃烧,王小满给他施的针灸将他全身的血液都燃烧了起来,此时正以一种非常快的速度在身体里循环,这种奇异的循环大大增加了他的力量和速度,但是郑晓路能感觉到自己的精力也在飞快地损耗,血液每一次在身体里运转一圈,他的精气神就似乎消耗了一丝,照这样的速度下去,一柱香之后他就会精力用尽,全身虚弱。这是血液的燃烧,同时郑晓路的怒火也在燃烧。他是经常对女人动手轻薄,但是他绝不打女人,尤其见不得别人把女人打得这么狠。

“你得付出代价!”郑晓路大声喝道。他感觉到精力的流逝,因此他没有时间与曹晟废话,双手握枪,气聚丹田,吐气开声,喝!一枪刺出!血脉贲张的他感觉到双手上涌出无穷无尽的力量,这一枪去势如青龙抢珠,一往无前。

曹晟被这一枪之威吓了一跳,赶紧从地上捡起双截棍招架,咯地一声,这次换成了曹晟被震得双腕发麻。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郑晓路拖枪而转,起大车轮式,一个旋舞,枪杆横扫。曹晟赶紧又横棍一架,碰地一声巨响,枪上的巨力将曹晟推得直退了十几步。他慌乱之中赶紧用双棍向地下一插,勉强拿桩站稳,险些掉下擂台。惊魂还没定,只见郑晓路又挺枪刺来。

“这是马家枪法!”曹晟自然研究过马家枪,但马家枪使到这样威势的,天底下除了马祥麟居然还有别人。曹晟百忙中又贴地一滚,险险避过一枪。然而郑晓路的后力连绵而生,一枪快似一枪,连环而出,曹晟大骇,心中已生怯意。

郑晓路哪容他缓过劲来,一枪直进中宫,啪地一声刺在曹晟胸口,只觉刺中处坚硬无比,显然有一块铁板护身。郑晓路一声冷笑,你有铁板,我有巨力,他双脚用力在地上一蹬,借力猛地再一个前突,这一枪捅得曹晟直飞出去几米远,仰天倒在擂台边缘。虽然有铁板护胸,但枪上的劲力透过铁板刺得他心口剧痛。

曹晟吓得不轻,看自己距离擂台边不远,赶紧手脚并用,想要跳下擂台去认输。郑晓路冷笑道:“贼子哪里走!”枪尖探出,伸到曹晟的身子下面一挑,将曹晟挑得飞到了半空。紧跟着郑晓路将枪尖向地上一点,有如后世的撑杆跳一般飞了起来,半空中一个飞踢,将那曹晟从两三米高地方踢飞了出去,这一踢力量极大,不光有撑杆顶地的借力,还有郑晓路全身的力气凝聚,曹晟后心被这一脚踢中,管他钢板铁板,一起弯折,曹晟口中射出一股血箭,在空中像风筝一样飞出去七八米远,才啪地一声摔在地上,落地时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围观群众顿时暴发出巨大的喝彩声,没一个人去看那曹晟一眼,人人都觉得他罪有应得。只有曹家的一群人慌慌忙忙地跑过去查看曹晟的伤势。

郑晓路收枪而立,一柱香时间已到,他感觉自己四肢百骸的精力都在迅速地消失,心脏的跳动速度逐渐恢复正常,血液的循环速度也恢复了平时的样子,但是过度消耗的精力却没有回来,便似刚才那一柱香时间里,他就把这一身的力气都花光了。郑晓路感觉脚下一软,险些摔倒,赶紧把手中的长枪向地上一插,勉强支撑着自己的身子。

这时大势已定,众人不待秦良玉宣布结果,便一拥而上擂台,将郑晓路围在其中,因为郑晓路传授农术,又开设工厂,土家族人对他感恩待德,见他比武招亲取胜,竟然没有一个人感觉嫉妒,都由衷地认为这是一件天大的好事,立即便有几十个阿哥阿妹,围着郑晓路跳起了摆手舞。

郑晓路却感觉自已的身体有些不妙,平静之后的血脉里,空荡荡的一点力气也没有,他现在看上去是拿着枪威风凛凛地站着,实际上全身重量都是靠着那支枪才能支撑。别说动脚,连动一根手指都有所不能。

王小满这时从人群中滑到他的身边,在他耳旁苦笑道:“东家,刚才你不让我说,这针法使用了之后,虽然一柱香里非常厉害,但是时间一过,就会变成废人,一天之内动弹不得。”谭宏也来到他的身边,伸手将郑晓路扶住,却装成是和郑晓路搭肩的样子,不让旁边人看出来郑晓路已经不能动弹。

www.



第二十五章 比武招亲(6)


class="width">王小满和谭宏一左一右将郑晓路架住,维护着他的站姿,免得他摔倒在地当众丢脸。围上来的土家族人越来越多,便似把郑晓路当成摆手场中的彩柱一样,围着他跳起摆手舞,而且还一圈一圈地延伸出去,很快擂台上面就站满了人,上不了擂台的人就在擂台下面,围着擂台又转起一个又一个的摆手舞圈。

愉快的山歌声此起彼伏,原本来看热闹的阿哥阿妹们,又开始在人群里物色自己的另一半了,于是欢笑声和嗔骂声交织在摆手舞的伴奏乐里,好一片欢乐祥和的景像。

郑晓路全身动弹不得,但他是个挺骚包的人,见自己成了众人焦点,颇为得意,就把唯一能动的嘴皮子拼命翻着,不停地向周围的人笑道:“谢谢啦……哈哈哈……恭喜恭喜……新年大吉……大家一起发财……”

赵霖等人在一旁听得哭笑不得,心想你堂堂大老板一个,上百万两银子的身家,和这些山里乡农一起发什么财。

这时人群起了一阵小小的波动,一群土家阿妹扶着马祥云,分开摆手舞圈圈,走进了擂台来。马祥云被向兰索扶去秦良玉身边之后,立即有人给她包扎了小腿,止住了血,但是被重拳打伤内腑的伤势却没法包扎,只能喝了一碗治内伤的药,幸亏比武擂台要防着有人受伤,这药水早有准备,不然一时半会还真不知道去哪里弄来。

马祥云喝了药,已经可以开口说话,秦良玉命人把马祥云扶去后寨休息,马祥云却坚决不肯,定要留在擂台边看这比武招亲最后的结果,这关系到她的终身大事,如何能不紧张,秦良玉便不坚持,叫几个阿妹照顾着她。

还好马祥云没有失望,郑晓路有如狂风骤雨一般的枪法将曹晟在一柱香时间里就扫下了台,那枪上的威势,简直不比小马超马祥麟逊色。见他取胜,马祥云忍不住幽幽地想道:“这下想让他假装输给我都不成了,我必须得嫁给这个人了么?”她本没想过嫁人,但此时尘埃落定,就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生了出来。也不知道究竟是失望,还是开心。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滚滚而下。

旁边的阿妹笑着打趣道:“马将军,还没定嫁期,你就开始哭了啊?”原来土家族有“哭嫁”的习俗,每一个土家女孩都必须学哭,要哭得好,哭得久,边哭还要学会边唱山歌,在出嫁的三至七天之前,就可以开始断断续续的哭。

在出嫁的前一天晚上,或者上花轿的时候,是哭嫁的最**。要“哭爹娘”、“哭哥嫂”、“哭姐妹”、“哭叔伯”、“哭陪客”、“哭媒人”、“哭梳头”、“哭祖宗”、“哭上轿”等,这个习俗是表示女人出嫁之前,要感谢父母长辈的养育之恩,哥嫂弟妹们的关怀之情,表示少女时代自由的生活将逝去,对新生活的迷茫与不安。

马祥云一听这调笑,赶紧收了眼泪,嗔道:“我只是随便哭哭,这不算哭嫁。扶我去擂台上看看吧。”她说了几句,牵动内腑伤势,忍不住又咳了几声。几个阿妹吓了一跳,便不调笑她了,七手八脚地把她搀扶着,向着擂台上的郑晓路缓缓行来。

见到两个正主儿在擂台上相会了,那些上来闹腾的摆手舞圈子自然而然地停了下来,马祥云到了郑晓路身前,轻声叹道:“你若有这般厉害,怎么昨晚又和我打得乱七八糟,刚才也不肯早结出手……”这话只说了一半,另一半自然是:“若你早些出手打败曹晟,不就可以故意输给我了。”

郑晓路见周围人山人海,不方便解释自己用了作弊**,只好硬着头皮道:“我在等最佳的上台时机。”

不料这一句却被马祥云会错了意,心想:“原来你不想故意输给我,却是在寻找时机赢了这擂台,好将我娶回家去。”这么一想,心里就有些恼了,硬声硬气地道:“原来你存了心思使了手段,也想把我娶回家去么?”

旁边的众人一听这话,齐齐起了一声哄,笑道:“若是能娶得马将军,我也愿意使些手段。”

郑晓路心里苦笑,这出手时机可真是害了人了,他虽然口花花,也很欣赏马祥云,但还真没存了要娶她的心思,现在两三万人围在旁边,自己打赢了擂台如果又来说不娶,依着古代女人的性子,这面子放不下去,只怕立即便要自尽。郑晓路只好道:“便是要娶你!”

马祥云心里咯噔一声响,数年的矜持居然被这简单的五个字打得粉碎,这人要娶我?马祥云顿时迷茫了起来,我究竟喜欢他么?我不是一直都不想嫁么?

这两个已经铁定了得成亲的男女,现在心里居然想着同一件事,那就是:“这婚要是真结成了,那可真是一笔糊涂帐。”

这时围在旁边的阿妹就不乐意了,一个阿妹大声道:“郑先生,虽然我们石柱人都知道你是个好人,我们也认为你配得上马将军,但是,这里是土家人的万寿寨,你来了我们的寨子,要娶我们的阿妹,那也得照足了我们土家人的规矩!”

郑晓路奇道:“还有什么规矩?”

周围的阿妹们一起笑了起来,大声道:“你还没有唱山歌,如是山歌唱得不合马将军的意,便回家去练上两年,再来娶亲吧!”

我靠,有没有这么夸张,山歌我不会,“十八摸”倒是会上几句,不知道唱这个行不行。郑晓路知道这些阿妹是和自己闹着玩儿,就算自己唱不出来山歌,这亲事也是板上的钉钉了,但是如果不唱个山歌出来服众,只怕面子要丢尽。郑晓路这流氓什么都能丢,就是不能丢面子。赶紧搜肠刮肚,考虑了起来。刚才听过一首山歌,是个打输了的阿哥唱的:“昨日一梦梦得奇,梦见鸡蛋滚楼梯……”

郑晓路还记得这个山歌的调子,土家山歌的调子大多相同,旋律简单,一听就会,但是歌词嘛,这就有点麻烦了,这个调子是七字歌,如果拿个七言绝句的唐诗来填着唱,倒也可行。但是唐诗的句子晦涩难懂,这土家族一族文盲,自己真要唱出来,只怕没一个听得懂的。他还记得自己给向兰索背了一首宋词,结果向兰索完全没听明白。

想来秦良玉、马祥麟和马祥云是能听懂唐诗的,但光是他们三个人能听懂,那也没劲,不能得到大众的肯定,就相当于失败,郑晓路这种喜欢出风头的人,怎么能失败呢,死也不能。

郑晓路灵机一动,突然想起后世某个游戏里的一首打油诗来,不由得大喜,赶紧改了几个字,用土家族七字歌的调子唱了出来:

不识情仇枉少年,

荒村卖鱼结仙缘。

情难消受美人恩,

横枪战擂为红颜。

这歌词说的意思,便是他和马祥云相识的全部经过了。场中的土家族人有许多都知道去年马祥云送银买鱼的事,也有些人知道马祥云带着白杆兵曾经救过郑府一次,一听这歌词顿时明白了过来,齐声叫好。

郑晓路听到周围人人叫好,顿时骚包了起来,大笑道:“不客气不客气,哈哈!”

他背后站的一群阿哥却又鼓噪了起来,有位阿哥在郑晓路身后大声道:“郑先生唱了山歌了,马将军还没回一首呢!不行不行,这可不行!”上百个阿哥大声笑道:“正是,请马将军回歌!”

此时马祥云重伤内腑,哪里有力气唱山歌,苦笑了一声,但是山歌却是必须得回的,否则就不合土家族的规矩了。却见旁边的阿妹里站出一个,娇小的身躯,蓝色的花裙,头上一根五彩锻带,奇怪的是这头带拉得很低,挡着了半张脸颊,使人看不清她的容貌。这阿妹大声道:“马将军受了伤,唱不得歌,让阿妹来代她唱!”

郑晓路一见,又是这个少女,好奇心大起,正要开口问她,只听这阿妹张口唱道:

兰草花儿起高苔,

九天仙女下凡来。

孤寡神仙我不做,

要嫁情郎变凡胎。

歌声清丽绝纶,悠扬直冲云端,煞是好听。围在旁边的阿哥阿妹们闻声大笑:“哈,你挡着脸我们认不出,可是这一唱我们就知道啦,你是尖顶山上的百灵鸟!”

郑晓路心中剧震,他一听到这个声音,顿时想起了点什么,半年前的夏天,他坐着向老头儿的牛车离开尖顶山向万寿寨出发时,便是这首歌送他离开。向家阿妹那张清纯秀丽的脸颊,立即出现在他的脑海里,郑晓路不敢相信地大声道:“你是向兰索!”

编者按:郑晓路唱的山歌来自于《仙剑奇侠传》,原诗如下:不识情愁枉少年,檐下赐酒结仙缘。情难消受美人恩,仗剑江湖为红颜。原诗的故事讲的是李逍遥给一个乞丐送了酒,结果这个乞丐是酒剑仙,传了李逍遥仙术,然后李逍遥为了赵灵儿踏足江湖的故事。

www.



第二十六章 暗算


class="width">曹晟重伤败下台之后,曹家的人立即围了过去,几个黑衣汉子立即扶起曹晟,推拿顺气,喂药喂水,忙得不可开交。

曹皋老爷子一脸严肃地站在一旁,看着手下们手忙脚乱地照顾自己的儿子。

“这个姓郑的什么来路?”曹老爷子冷冷地道。

旁边立即有曹府的管家低着头过来应道:“老爷,这人据说是成都来的商人郑氏,和成都知府徐申懋有些勾结,据说也是蜀王爷座上客卿。他在这石柱传授了一些农术,建了两家小作坊,小有一点家财。”

“蜀王爷座上客卿?”曹老爷子冷笑连连:“一个空筒子王爷,也来掐我的虎须,我哥是拜了九千岁魏公公为干爹的,却不需要卖蜀王爷的面子,去把快刀阿三叫来。”

管家道:“老爷,当着秦良玉的面杀人可不太好,万一她发疯了调兵,只怕我们脱不了身。”

曹老爷子怒道:“叫你去叫,就赶紧去叫。老子自有分寸,秦良玉有什么了不起的,当年她男人马千乘就是老子整死在狱中的,没见她敢放半个屁。这女人就一味护着石柱这些泥腿子,还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管家见老爷子发怒,不敢再说,赶紧去叫了一个黑衣矮子过来。这黑衣矮子有如一个侏儒,手短脚短,身子矮小,只及普通人腰身那么高,相貌奇丑无比,但是一双眼睛黑溜溜的,显然是个狡猾之徒。他腰上挂着一把短刀,刀身只有两掌长,短刀没有刀鞘,能看到刀尖上还凝着几滴血迹,却是彭巴冲的血。

这快刀阿三上山之后就在人群中找到了彭巴冲,一直暗暗跟随,当众人集中注意力看擂台,彭巴冲高兴地唱山歌时,他从背后捅了彭巴冲一刀,解决了曹晟最大的敌人。然后乘乱溜回了曹家人堆里,他身材矮小,有如孩童,出刀又快,偷袭起人来得心应手,竟然没人注意到彭巴冲是他砍伤的。

快刀阿三垂着手,走到曹老爷子面前,恭敬地道:“老爷,有啥事吩咐小的?”

曹老爷子对着人群里的郑晓路指了指,道:“去,把那家伙给我杀了,我要他死。~~~~”快刀阿三迟疑了一下,道:“老爷,现在人太多,他又是众人焦点,小的很难下手。就算得了手,小的也很难全身而退。”

曹老爷子不耐烦的扬了扬眉,森然道:“他不死,你就死,还有你全家都要死。”

快刀阿三咬了咬牙,他知道这个老爷子刻薄寡恩,心狠手辣,说得出做得到,如果自己不去杀了郑晓路,只怕全家老少无一能活。心里一狠,想到,大不了我去拼个同归于尽,死就死吧,不连累家人。快刀阿三将身上的黑衣脱了下来,换上一身土家布衣,将短刀收在袖子里,摸进了人群。

曹老爷子见快刀阿三去了,便下令道:“我们走,赶紧下山,万一那姓郑的死了秦良玉发疯,这里呆着不安全,曹傲,你留下来,看看快刀阿三有没有得手。”曹傲应了一声,心里骂道:“你倒走得干净,明知这里不安全还把我留在这里。”

当那首熟悉的山歌响起来之后,郑晓路不敢相信地大声道:“你是向兰索!”却见那蓝衣阿妹轻轻地揭开了头上的锻带,露出一张清纯秀丽的脸来,正是向兰索。此时她的脸上已经挂满了泪痕,向兰索轻轻地道:“想不到郑公子还记得我。祝郑公子与马将军夫妻恩爱,白头偕老。”

她心中苦楚,暗暗怨道,郑公子居然还认得我,还以为他早把我忘了。早知道我便早些出来与他相认,用不着受这许多煎熬。

郑晓路哪知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他虽然有点喜欢这小阿妹清纯大胆,但只见过一次面,相处了两天,实在没有动过心思。笑道:“原来你一直在我附近转来转去,却为何不出来与我叙话,我还想问问你家里的红薯长得怎么样呢。”突地见她满脸泪痕,奇道:“阿妹,你怎么哭得这般厉害?谁欺负你了?”

向兰索心里一慌,道:“家里的红薯收成很好,我还要代爹爹谢过郑公子。没人欺负我,我是在为马将军陪哭呢。”

周围的阿妹们听她一说,便一起大笑道:“婚期都没定下,刚才马将军就开始哭嫁,小阿妹就开始陪哭,你们急个甚么?”原来土家女人出嫁不光新娘要哭一场,还需要找些相好的阿姐阿妹们来陪哭,一起唱那哭嫁歌,最多的时候要找九个姐妹一起哭,加上新娘一共十个人,俗称“十姊妹歌”。

向兰索这句话骗得过一堆观众,却骗不过场中主角,马祥云心里奇道:“我与这个小阿妹素不相识,她却来帮我哭什么?还帮我回歌,这却有些古怪。”她仔细一看向兰索,只见这小阿妹双目含泪,泪眼里柔情如水全都系在郑晓路的身上,顿时恍然。这小阿妹喜欢郑先生,却被我抢了如意郎君。马祥云心里叹道,真是造化弄人。可是这男人不是我要和她抢啊,是这男人抢我来着,我这被抢的人,刚刚还哭了一场呢。要怪只能怪这哭嫁的习俗,真是欢喜也得哭,不欢喜也得哭,你我这一哭,谁知道是真哭还是假哭,谁知道是真想嫁还是不想嫁!

场中众人,此时眼光都盯在向兰索身上,看这小阿妹还要说些什么,便在这一瞬间,郑晓路背后的人圈里,蹦出一个小矮子来,向着郑晓路用力一扑,右手挥出,一把亮闪闪的短刀直劈向郑晓路后背。

各人各存了心思,竟然没有人注意到这个矮子的出手,就连谭宏和王小满,也一时大意没有看到,但是不论千人万人,不论刀山火海,不论笙歌燕舞……这万寿寨里却有一双眼睛从来没有离开过郑晓路片刻。这双眼睛的主人正是向兰索,她见到一个小矮子跳出来偷袭郑晓路,顿时大急,大叫一声:“郑公子小心!”向前猛了迈了两步,扑了过去。

谭宏一听到向兰索的呼叫,就知道不妙,然后才感觉到背后隐隐的刀风破空之声,他大喝一声,手臂发力,将郑晓路向前拼命一推,郑晓路全身无力,被这一推立即扑面向前就倒,便在这时,向兰索跑了过来,与郑晓路身子一错,张开双臂,就像老鹰捉小鸡游戏里的母鸡保护小鸡一般,将郑晓路护在了背后。

快刀阿三从王小满与谭宏中间一掠而过,一刀,正劈在向兰索胸前。鲜血喷溅而出,这一刀劈得好狠,从向兰索的左肩划下,刀锋划过**之间的胸膛,直接在向兰索的前胸豁开了一个大大的口子。如果不是谭宏和王小满及时挡了一下,只怕要将向兰索劈成两半。

但向兰索挨了这一刀,却没倒下,硬生生地站得稳稳的,双手一伸,抓住了快刀阿三握刀的手臂。她凄声大喊道:“郑公子快跑……”话音顿断,因为伤势太重,一发力便鲜血飞洒,哪里还喊得出话来。

快刀阿三眼见一刀没中正主儿,心里也在发慌,此时被一个血人抓住了手臂,惊恐不已,赶紧用力抽手,想给地上趴着的郑晓路补上一刀。便在这时,场中响起两声惊雷般的怒吼,两个高大魁伟的人影跳入场中,两把白杆长枪,有如神兵乍现,挟着无比威势直刺而来,快刀阿三稍稍一犹豫,就被两把白杆枪同时刺中,巨大无匹的力量从枪上倾泻而出,枪尖如穿草芥,只是一眨眼的时间,快刀阿三就被刺了个透心凉,枪上蕴含的巨力震碎了他的血脉,这个阴险狠辣的杀手,顿时七窍流血而死。

出枪的正是秦良玉与马祥麟。

向兰索见快刀阿三被杀,憋着的一身胆气顿时崩碎,仰天便倒,她身后的地上正趴着郑晓路,这个倒霉的家伙全身动弹不能,根本不知道这一瞬间发生了什么,向兰索柔弱地倒了下来,正好躺在了郑晓路的背上,鲜血顺着她的前胸不断涌出,倾刻间就将她和郑晓路两人都染成了血人。

郑晓路这时也猜到了发生了什么,但他动弹不得,只好大声怒吼道:“大夫!赶快叫大夫!”

喜事倾刻间化为了惨事,万寿寨一片混乱,阿哥们大声怒吼,阿妹们失声痛哭。一群白杆兵穿着便装,手提着白杆枪,赶紧跑出来维持秩序。

看着血泊中的向兰索和郑晓路,马祥云的一张脸瞬时间变得惨白,一半是因为惊吓,另一半,却是说不清也道不明……



第二十七章 告白(1)


class="width">四个伤者,并排成一排,摆放在万寿寨的偏厅里,伤得最轻的是郑晓路,或者说他根本没有受伤,只是全身脱了力,需要睡上一整天才能恢复。-====-

伤得次轻的是马祥云,她受了点内伤,伤了一只右小腿,休息上十天半个月,腿上换两次药就可以痊愈。

伤得次重的是彭巴冲,他被快刀阿三从背后捅了一刀,虽然流了不少血,但快刀阿三一开始就没打算要他的命,因此生命无妨,顶多休息上一个月就没事了。

伤得最重的,是向兰索。她从左肩到右腰,被划了一条既长且深的创口,这道创口在她的胸膛正中间穿过,将她雪白的胸脯豁开成了两半。大夫将金创药交给了秦良玉,秦良玉亲手为她敷上了药,现在她还在发着高烧,没有度过危险期。即使她的性命保住,胸腹间也会留下巨大的疤痕,一个女人的**中间留下这么一道疤痕,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郑晓路睡在偏厅里,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郑先生!”马祥云的声音在屋子里幽幽地响了起来:“我的事连累了你和这位小阿妹!”郑晓路没有回答,屋子里仍然回响着他愤怒的磨牙声。

“我母亲和哥哥一定会把这件事查清楚的!”马祥云又道。

“查什么查,根本不需要查!”郑晓路冷笑道:“这是曹家干的!”

马祥云沉默了一会儿,道:“母亲说了,曹家的背后有魏忠贤那个权奸撑腰,请郑公子一定要慎之,莫要图一时意气,害了全家性命。”

郑晓路冷笑了两声,没说话,别人怕魏忠贤,郑晓路还真不怕,现在已经是天启七年,今年之内木匠皇帝就要嗝屁,崇祯帝上台第一件事就是把魏忠贤也跟着搞嗝屁,自己先下手搞掉魏忠贤的羽翼,不会有任何的问题。

“赵霖!”郑晓路叫道,赵霖应声从屋子外面钻了进来。“你马上亲笔写封信,叫杨帆过来,顺便,把所有能调动的人都给我调过来,加上那些鸟铳,都给我搬过来!”赵霖没有犹豫,一口就答应了下来,转身出了房间去给杨帆写信了。

马祥云瞪大了眼,这人居然在我这个朝廷命官的眼前公然调人来准备喊打喊杀,还带上鸟铳?这可是朝廷明令禁止民间持有的东西,持有火器等同于谋逆。马祥云想开口阻止,但突然发现,自己并不想阻止他这么做,也没有能力阻止他,似乎,好像,自己应该算是他的未婚妻了!夫为妻纲什么的……

正在这时,重伤的向兰索居然醒了,她轻轻地挣了一下,然后发现自己胸前裹着厚厚的白布,手脚四肢都被固定在床边,这是怕她醒来之后乱动,影响到伤口,所以将她捆在了床上。向兰索高伤未退,神志有些不清不楚的,转了转头,就发现自己左右两边躺着马祥云和郑晓路。

“郑公子、马将军,我们三个都死了么?”向兰索虚弱地道。

“傻阿妹,你没死!你活得好好的。”郑晓路见她醒来,大喜,赶紧应道。

“可是我感觉自己快要死了。”向兰索道:“胸口好痛,全身没有一丝毫的力气,阎王爷可能就要来拘走我了。”

郑晓路一阵心痛,柔声道:“别怕,阿妹,你不会有事的,大夫给你上过药了,你很快就会好起来。”

向兰索柔声道:“我怕我就要死了,所以,我有几句话想要说!”她转了转头,面对着马祥云,轻声道:“马将军,对不起,我这些话本不该说的,但若是不说出来,我怕自己死了之后,不肯过那奈河桥,舍不得喝那孟婆汤……”

马祥云早猜到她想说什么,幽幽地叹了口气道:“你只管说吧,便当我不在这里。”

向兰索便又转头过去盯着郑晓路,轻声道:“郑公子,那日你走了之后,田里的玉米就越长越好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些越来越漂亮的玉米棒子,我便越来越想起你的好来。”

“秋收的那天,金黄色的玉米棒子就像碎金子一样迷人,我天天都会想起你提着喷壶,从田地里走过去的样子……”

“后来来到工厂了,工厂的东家是个好人,我常常想,到底是东家更有本事,还是郑公子更有本事呢?”向兰索想起了往事,痴痴地笑了笑道:“结果郑公子就是工厂的东家,东家就是郑公子。”

“我怕你把我忘了,所以不敢出来见你,我怕你见到我的第一面时,会问我‘你是谁?’,若是你真的那样问我,我怕我立即就要死掉……”向兰索自嘲般地笑了笑道:“还好,郑公子还是记得我的,我觉得好开心,便是为你死了,我也心甘情愿……你还记得你吟过一首诗词给我听么?”

她顿了一顿,也不等郑晓路回答,便吟诵道:“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我本来是不懂的,可是这些日子里,我懂了。我终于懂了,原来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是这等滋味。原来此情无计可消除,下不了眉头,一直在心头。”

郑晓路静静地听着她深情的独白,不知不觉双颊已湿,人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是英雄最难过的就是美人关。

向兰索道:“看到公子打擂台,我又是高兴,又是伤心,我看到公子的武艺如此高强,开心得便要晕过去了。但想到公子打赢了擂台就能娶马将军……我又暗暗希望公子打不赢。我不是一个好女孩……是么?马将军,我真对不起你……”

说完这一段,向兰索又是泪流满面,再也说不下去了,房间里只剩下她轻微的啜泣声。

郑晓路感觉到心尖一阵剧痛,原本他只对向兰索有些好感,但听完这一段深情的独白,他内心最柔软之处被碰触到了,仿佛有一种让他的心被撕碎的力量,正在用力地折磨着他,将他的呼吸都要阻断。

郑晓路狠狠地咬了咬牙,顾不得旁边的马祥云,沉声对向兰索道:“我去打马将军的擂台是假的,是我和马将军事先安排好的,帮她逃婚的计划。你别会错意!”

“啊?”向兰索吃了一惊,她满脸不信道:“这怎么可能?”

马祥云听到郑晓路的话,内心深处轻轻地发出了一声叹息,虽然她也知道郑晓路对她似乎并不是那么喜欢,但亲口听到郑晓路的这句话,仍然将她搅得柔肠百结。若是真让她立即嫁给郑晓路,她是不甘愿的,但亲口听到郑晓路的拒绝之词,她却更是不甘愿。“女人啊,你何苦如此作茧自缚!”她对自己嘲笑道。



第二十八章 告白(2)


class="width">马祥云收拾了一下心情,换上冷冷的面孔,对向兰索道:“是真的,我和郑先生只是演戏,我们不会成亲!”她这句话故意说得很大声,让郑晓路也听了个明明白白,这便是明确地向郑晓路摆明了立场了,虽然她知道这个时候表明自己的立场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但她仍然义无反故地说了出来。

“那……那……那我……”向兰索大悲之下又复大喜,但这大喜又似乎没什么根据,就算马祥云与郑晓路不会成亲,那也不能代表她能心想事成。向兰索结巴了几下,硬是没能再说出一个词来。

郑晓路听懂了马祥云的话,他毫不费力地就做出了决定,立即用斩钉截铁的声音道:“阿妹,你愿意嫁给我吗?”

“啊!”向兰索惊呼了一声:“我,我怎么能,我长得又丑,又不像马将军那样文武双全,以后我的胸口又会留下难看的伤口……我怎么配得上郑公子。”

“原来阿妹不愿意嫁我!”郑晓路淡淡地道。

“不是,我怎么会不愿意……”向兰索急道:“我是怕郑公子看不上我,但我是非郑公子不嫁的!”她一旦焦急,顿时牵动了伤口,疼得全身猛地一缩,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郑晓路吓了一跳,暗暗责怪自己这个时候还在用激将法,赶紧温言安慰道:“阿妹,嫁给我好么?我不是说笑,很认真的!你在我眼中是最美的土家族小阿妹。”

“真的?不是骗我?不是看我快要死了,所以说些软话儿安慰我么?”向兰索硬是不敢相信地道。

郑晓路很想过去抱抱她,但全身无力,连手指也动不了,只得轻叹道:“我骗过你么?我说你家田里的玉米今天会多收两成,是真的么?我说你家的荒地可以种红薯,是真的么?”

向兰索大喜,一张苍白无血的脸上笑容绽放,有如梨花盛开:“可是我胸口以后会留下长长的疤痕……”向兰索毕竟是女人,这种大事之下,还在关心的自己的皮肤。

郑晓路见她开怀,自己也开心起来,哈哈一笑道:“那是为我而伤的,这天下间,便只有我觉得那疤痕好看,你除了嫁我,还能嫁谁?阿妹,你要好好休息,早点把伤养好,才能早点嫁给我啊。”

向兰索乖乖俏俏地应了一声,她发着高烧,本来就极虚弱,此时安下心来,眼皮顿时沉重,一转眼就睡熟了过去,房间里能听到她因为发高烧而时急时缓的呼吸声。~~~~

见向兰索睡了,马祥云轻声道:“郑先生,回头我就去告诉母亲,我们两人的婚事作罢,你安心地娶这位小阿妹吧。”她将这句话尽量说得平静,但语音却微微地颤抖着,出卖了她的内心。

郑晓路虽然痞气,但心思却很细,一听这话,便听出了一些不对劲的味道。不知道为什么,郑晓路突然想起后世的一首歌来,歌词是:“如果那两个字没有颤抖,我不会发现我难受……”

郑晓路心里一软,叹道:“马将军……”正要说些什么对不起你一类的话,突然转念一想,不对啊,这里是明朝,又不是后世,我可以一夫多妻的啊,何况我家里本来就有一个妻子了,娶这向兰索不也是二婚么?何必搞得这么一幅清纯得要死的样子,老子可是后世来的大流氓。

一想到这里,郑晓路突然来了胆气,流氓气,**气,赶紧道:“祥云……不嫌弃的话……你也嫁给我吧。”

马祥云一听这话,顿时大恼,刚刚还叫我马将军,叫得我心里一阵刺痛,现在突然又转口来叫祥云,还明目张胆地在向兰索旁边向我求亲!这什么鸟人?咦,不对啊,刚才他也当着我的面对着向兰索求亲,哇呀呀,这人太无耻了。

马祥云还没来得及为了求亲而欢喜,先就恼怒了起来,沉声道:“你以为我们土家姑娘这样随便的么?”

郑晓路愣了一下,他此时痞气发作,说话便随意了起来,轻笑道:“什么随便不随便的,你是我打擂台抢回来的老婆,就算你不愿意,又能奈我如何?就算我现在就把你轻薄一番,闹将起来,你猜秦将军和小马超会帮谁?”

马祥云愣了一愣,她没想到郑晓路居然来这招,两朵红霞瞬间飞上她的脸颊,她从床上爬起来,拖着一条伤腿,慢吞吞地挪到郑晓路床前,也不知道从哪里刷地抽出一只短枪,指着郑晓路道:“现在你全身上下动弹不得,还敢要挟说要轻薄我?我捅你两个透明窟窿,看你怎么轻薄法!”

“何苦这般要强!”郑晓路一点也不怕她,笑道:“就算你明年再摆擂台,后年再摆擂台……以后年年都摆擂台,也要摆上四百年才能再碰上我这么好的人,除了嫁我,你又能嫁谁?”郑晓路倒没胡说,他来自四百年之后,马祥云如果想要碰上他这样的人,真的得四百年。

马祥云枪尖一颤,这人虽然胡说八道四百年,但其实真的是少见的好男儿,若是错过,也不知道还要摆上多少年的擂台才能再碰上。她举着短枪其实甚是吃力,内腑伤势牵动,十分难受,便把短枪又放了下来。

马祥云自嘲地笑了笑,对着郑晓路道:“你们汉人可以一次娶两个,我们土家族人却不能一次嫁两个。这里是石柱,便得按石柱的规矩来,我和小阿妹,你这次终究只能娶一个。”她心中想着,若是你不娶我,我便是伤心罢了。若是不娶这小阿妹,只怕她立时就要死了。

马祥云收了短枪,转过身去,冷冷地道:“你还是娶小阿妹吧!”

“那我们?”郑晓路道:“我们两人又如何?”

马祥云一步一步挪回自己的床头,轻声叹道:“若你真的有意,过得一年两年,再来石柱娶我便是。若你本没那意思,就不必勉强了。”

“嘿,祥云,那你好好洗干净等着!我很快就来娶你。”郑晓路得意的声音在屋子里回响着。

等就等罢了,为什么要洗干净?马祥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第二天,郑晓路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可以动了,虽然全身还有些酸痛,但已经可以正常的行动。他从床上爬起来,看到金色的阳光穿过偏厅的木窗洒进来,照在向兰索的睡脸上,向兰索的高烧似乎退了,一张洁白的脸颊睡意安详。他忍不住伸出手去,轻轻地抚了两下。

便在这时,马祥云的声音嗔骂道:“别一大早起来就当着我的面动手动脚的!你忘了我是你的什么人?当着我的面搞这些,就不怕我吃醋么?”

嘿你个死小丫头,居然大清早就在一旁装睡偷看。郑晓路大摇大摆地走到马祥云的床前,笑道:“你别这么得意,现在我能动了,但你却有伤,我们两个之间的局势好像调转过来了吧。”

马祥云脸色大变,赶紧伸手去抓她的短枪,但她内伤未愈,手上酸软无力。还没等她碰到枪杆,郑晓路已经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嘿嘿,你不让我对小阿妹动手动脚,看来我只好对你动手动脚!”郑晓路邪邪地笑道。

马祥云惊恼交加,正要骂人,郑晓路已经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一只鬼手,瞬间抚在了她的腰上。入手处温润柔滑,好一握盈盈柳腰。马祥云从未受过这种轻薄,一张脸顿时飞红,但她怕惊醒了向兰索和彭巴冲,只好低声怒道:“放开我,你这流氓。”

“不放又怎样?”郑晓路嬉笑道:“你要叫人就只管叫,昨天我就说过了,如果我轻薄你,你猜你母亲和哥哥会帮你还是帮我呢?”

马祥云顿时无言,她知道如果闹腾开来,没人会帮她,因为她名义上已经是郑晓路的未婚妻,被这男人吃了豆腐,闹开来只怕全是帮他的,反而会让自己大大的丢脸。马祥云见硬的不行,只好立即换成软的,颤声道:“别,你还没娶我,别对我乱来,求你了!”她在几年前的松藩之战中,何其英雄,在战场上杀了个几进几出,眼也没眨一下,现在女儿清白之身落在男人手里,却忍不住告起饶来。

郑晓路却是个超级流氓,管你软也好,硬也好,反正吃定你了,马祥云不求饶还罢了,这一求饶,顿时把郑晓路的某一根禽兽神经调动了起来,他的手腕一翻,那只鬼手从马祥云的腰上直探了上去,穿进了衣衫里面,顺着她柔滑的肌肤一路向上,一把抓住了某个高耸如云的峰丘。

温柔酥软,顿时满掌满握。两人不约而同一起呻吟了一声,郑晓路是爽得呻吟了起来。马祥云却是感觉到自己谨守了许多年的骄傲,在这一瞬间失去了,她的身子一软,认命地放松了一切戒备,只好用一声呻吟,抒发出一点点毫不争气的抵抗。

郑晓路一低头,吻住了她的唇,将马祥云彻底地打垮了,这一吻之后,母老虎变得比瓷娃娃还要乖巧,缩在被窝里再也不敢动弹,只是拿一双黑眼珠子死死地盯着郑晓路。

“你若明年不来娶我,我就带着白杆兵去攻打郑府!”马祥云将头也缩进了被窝,扔出了最后一句撑场面的话,只在枕头上留下了她的满头青丝。郑晓路轻轻拍了拍她在被窝里凸起来的肩膀,柔声道:“放心,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过?”

不过大流氓接下来的一句话破坏了美好的气氛,“摸到了才发现,比我眼睛看来要小一点!”郑晓路砸巴砸巴嘴唇,没心没肺地道。马祥云没受伤的那只腿猛地踢了出来,她的声音在被窝里愤怒地吼道:“滚,马上滚!”



第二十九章 报仇(1)


class="width">天启七年,石柱土家族的大摆手因为一个流血事件而嘎然中止,秦良玉大怒,下令白杆兵立即围山,结果曹府一干人等尽皆遁逃,只抓到一个曹府的下人曹傲。~~~~

马祥云的比武招亲最终不了了之,那个在土家族人心目中的大善人郑先生,居然没有娶马祥云,而是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阿妹定了亲。

郑晓路从向兰索的房间里走了出来,她这些天被安排在郑晓路的吊脚楼里,由郑晓路亲自照顾着。他刚喂向兰索吃了些粥,突然得到赵霖的消息,杨帆到了!

数月未见,杨帆的脸上又多了一些风霜之色,他一收到信,就带着七十名郑府家丁,十万火急地从成都赶了过来。主仆二人在吊脚楼前见了面,都感欣喜不已。

“少爷,您十万火急地把我们召来,发生什么事了?”杨帆一脸急迫地问道。他本来在长滩湖边的红崖子山上督建山寨,花了不少银钱,雇了一大批流民。接到郑晓路的信,立即留下几十个家丁看守着那些流民继续修建山寨,自己则带了七十名家丁,将一百杆鸟铳用布包好背在背上,匆匆地赶了过来。

郑晓路看了一眼楼前站着的家丁们,这些人是杨帆按照白杆兵的练兵法训练出来的,其中有不少人还受过马祥云的亲自训练,虽然比不上白杆兵那么老辣,但已经学得了白杆兵的几成狠厉。郑晓路沉声道:“郑家对你们如何?”

家丁们一听这话,顿时大声道:“郑家对我们恩重如山,我们吃饱穿暖,活得像个人样,愿为郑家上刀山,下火海。”

郑晓路笑了笑,他给这些家丁的伙食开得极好,每个人吃的都等同于加工厂里的一号食盒,家丁的衣服都是郑府统一发放的精制布衣,比起别的那些富人来说,对待家丁的方式真的有如天上地下。这些家丁自然视郑府为安生立命之所。-====-

郑晓路道:“好,现在有个姓曹的,派人来杀你们家少爷,砍伤了少奶奶,该当如何?”

杨帆一听这话,顿时大怒,大声吼道:“这什么鸟曹家,少爷,咱们打上门去,灭了丫的。”后面的一众家丁一听,也是大怒,郑晓路对于他们来说就是衣食父母,若是郑晓路死掉,郑府不保,他们又得流落街头,被人贩子卖来卖去了。

“这可是杀人放火的事,被抓住了是要掉脑袋的!”郑晓路故意说道。

一众家丁吼道:“若是少爷被曹家害了,我等饿死在街边,却比那掉脑袋还要凄惨。”

郑晓路点了点头,道:“那好,所有人给我吃得饱饱的,今晚睡个好觉,明天随我去曹家出这口鸟气。”众人轰然应诺,

待家丁散去之后,屋角却转出两个人来,正是谭宏与王小满,两人拜道:“东家,如果您不嫌弃,请把我们二人也带上吧。”

郑晓路道:“你们不是我的家丁,没有与我签那卖身契,这杀人放火之事,不便连累你们二人。若我事败,你们另投一个东家,也可混些饭吃。若是跟了我去,却不免污了双手。”

谭宏豪笑道:“小人七岁流落江湖,到处艰难讨碗饭吃,便只有在东家这里,才算过了几天像人一样的日子,别说杀人放火,便是要造反翻天,谭宏也愿意随了东家去。”旁边的王小满也连连点头表示同意谭宏的话。这谭宏在历史上,便是二十几年后“夔东十三家”起义军其中一股的首领,本就是胆大妄为之徒,这造反翻天之说,他还真是不怕。

郑晓路见他二人诚肯,自己原本也很需要人手,正待答应,却见屋后又钻出一人,却是彭巴冲,这个大汉也是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郑晓路跟前,大声道:“我也要去!”

郑晓路笑道:“彭巴冲,你伤势只怕还没好吧?而且你家里还有父母亲人,如果随便去杀人放火,又怎生是好?”

彭巴冲大声道:“妈那个龟儿的,我正高高兴兴唱山歌,被那曹家鸟人背后一刀,害我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了。这仇不报,我名字后面的冲字就没脸再挂着了!杀人放火就杀人放火,大不了落草为寇!”

郑晓路见他也是决心已定,长笑了一声,对三人一起道:“好吧,那我们就一起去杀人放火,嘿嘿嘿!彭巴冲,你赶紧带上一百两银子,加上我的亲笔信,叫你父母带上,连夜去成都找到郑府,先暂时安顿在我那里。”

彭巴冲见东家还想到他的家人,大为感动,大声道:“谢谢东家了。”言毕找赵霖拿银子安排家人去了。谭宏与王小满却笑道:“东家,我两人以前在曹府扛活儿,对曹府的内部了如指掌,这曹家墙高院深,有如一座堡垒,并不是那么容易攻的。且容我二人绘制一张曹府的地图,对东家定有帮助。”

原来明朝时民间颇乱,到处有劫匪乱窜。有钱的大富人家往往把自己的家修得有如碉堡一般,并且雇佣许多保镖护院,组织乡勇,如果碰上盗贼作乱,就有自保的能力。这些乡勇往往刀枪剑戟样样使得,只要不用火器,官府就睁之眼闭之眼,任由他们。

郑晓路一听有地图,顿时大喜,笑道:“快快画来!”

第二日一早,十来辆马车从万寿寨出发,向着忠州的曹府而去。车上装个七十几条汉子,人人脸色肃穆。大多数人正在擦拭着自己的鸟铳,清理铳管内的污物,以便晚上使用。谭宏、王小满、彭巴冲这才知道郑晓路带的家丁人人都带着鸟铳,顿时大吃了一惊。

王小满叹道:“一百把鸟铳,得多少银子啊,东家你居然花这么多钱来打这曹家,忒也浪费了点。”郑晓路笑道:“也没多少银子,这玩意儿四十两一把,一百把不过四千两罢了。”

王小满道:“那火药钢弹,不全都是钱?百铳齐发,只一下子就得打出去几十两银子。”谭宏插嘴道:“大哥,你就别在这里叽叽歪歪了,东家哪看得起这几个银子,你也不想想我们在厂子里吃的什么饭,两个厂子几百人一顿饭吃下来,东家不丢个几十两进去?”王小满一想,这到也是,才赶紧闭了嘴。

郑晓路笑道:“鸟铳好啊,虽然花的钱多些,但是训练起来简单,用起来也比冲上去和敌人拼刀拼枪的安全,我手下这点人可精贵呢,不能拿去和曹家的废物拼没了,他们每一个都是我的宝贝啊!”谭宏和王小满听到这话,大为感动,心想,这世上也只有东家才这么关心下属。

忠州是个大州,依着长江,水路发达,人口极多,并且拥有丰富的资源。曹府就坐落忠州县城几里之外,长江边的一块小山丘上,这里居高临下,地势极好,府外一圈树林,树林周围有千顷良田,都是曹家的产业。曹家的佃农和长工短工,都住在这些田地中间的茅草屋里。并没有住在本家大院。

曹家在县城里也有房产,但曹家人并没有在官府里当差,所以都住在本家的大院里,任由县城里的房产闲置着。

这天夜里,无星无月,四周一片昏黑,曹家的长工短工们早早就歇下了,却听见周围的田地里沙沙的脚步声响起。有胆大的佃农起身来看,只见黑暗中一大群人正手拿鸟铳,向着山丘上的曹府摸去。

这佃农大吃了一惊,正想大声报警,但转念一想,曹家多行不义,夺了自己良田,把自己逼成他家的佃农,一年到头辛苦全成了为曹家赚钱,佃农关上了门,躺回自己的小床上,心想,便由得土匪去抢了曹家,也好出了自己的一口鸟气。不过这土匪不简单啊,居然人人拿着鸟铳,这是哪里来的土匪这么拉风?



第三十章 报仇(2)


class="width">夜色深沉,曹府的看门人刚锁好了门,把一串儿的钥匙拿在手里提溜着,摇摇晃晃地想要回小屋里休息,突然听到有人正在敲门。<<>>空空空,这声音异常的诡异,在安静的山丘上阴魂不散地回响着。

“要死啊,大半夜的这样敲门!”看门人心里一阵不爽,把那钥匙串儿抡了两圈,然后掏出一把,慢吞吞地打开了门:“要是没什么紧要事,打断你这鸟人的腿。”看门人横贯了,一边开门一边骂道。然而他推开门的一瞬间,却吓了一大跳,只见门外站着一个铁塔一般的大汉,魁伟的身躯几乎遮挡住了半个大门。

“你是谁,要干什么?”看门人吓了一跳,原本打算继续骂几句,却被吓得将那些骂人的话吞了回去。

铁塔般的大汉咧开嘴,嘿嘿笑道:“我叫彭巴冲,是来寻仇的!”言毕伸手用力一推,那看门人感觉自己被一股巨力猛地撞在胸口,就如同被黑熊扑了一下般,身子顿时飞了起来,如同腾云驾雾一般飞过了前院,撞在院子对面的墙上,蓬地一声,震得土墙一阵摇晃。他凄惨的叫声如同夜枭,顿时惊醒了曹府的家丁护院。

“有贼人!”一位巡夜的家丁大声吼道,然后敲响了梆子,整个曹府顿时亮起了烛光,每一间屋子里都有人在向外跑,有人只穿了一条裤衩,就拿着一把钢刀跑了出来。有人只穿了一只袜子,另一脚拖着一只草鞋,拿了一只木枪冲进院子……

此时曹晟正搂着自己第八房小妾,在黑漆漆的房间里做着一些爱做的事,木板床被他弄得咣当咣当地响着。曹晟不久前在万寿寨的擂台上被郑晓路打成了重伤,但是他身子骨儿本来就好,回家后人参补药吃了一大筐,又有名医精心照料,现在虽然伤还没全好,但行行房事已经没有问题了,天一黑,曹晟就迫不及待地钻进小妾屋里,胡天胡地了起来。-====-正在紧要关头,突然院子里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然后巡夜的梆子“咣咣咣”地敲响了起来。

曹晟感觉到十分不爽,正要起身,压在下面的小妾抱住他道:“相公,理外面做甚,我们继续!弄得奴家半上不下的。”

曹晟一个耳光打在小妾脸上,骂道:“梆子响了,有贼人入庄,还继续个屁啊,给老子等着,一会儿收拾了贼人,老子再回来收拾你这个浪蹄子。”

几十只火把拥到前院,曹晟本想就这么冲出去,仔细一想,虽然自己艺高人胆大,但是做人还是小心为上,于是又把自己护身的铁甲罩上,在外面披上一层黑袍,跟着火光走到了前院来。

只见前院里挤满了曹府家丁,贼人却没进门来。曹晟骂道:“一群饭桶,贼人都没进门,你们嚷嚷个屁啊。走,随爷出去看看。”曹晟领着一百来号家丁护院,从大门挤了出去,只见府门前的空地上,站着一个铁塔一般的大汉,怒发冲冠,气势汹汹,周围没别的人影,只有一片树林在夜风里发出沙沙的声音。

曹晟一看,乐了,对着那大汉吊儿郎当地笑道:“这不是彭巴冲么,你单枪匹马跑我曹家来堵门儿,不想活了是吧?上次派人捅你那一刀,滋味如何?”

彭巴冲也不搭话,只拿眼睛瞪着曹晟,等曹晟的一百多号手下都走出府门站好,彭巴冲才咧开嘴巴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道:“杨哥儿,可以打了!”

“什么?”曹晟没听明白,奇道:“彭巴冲,你脑子糊涂了么?还不向我求饶,说什么杨哥儿李哥儿的。”

却听得小树林里有一个年轻的声音大声道:“第一队,打!”

话音一落,漆黑的树林里,突然有几十个火星燃烧了起来,曹府的家丁大感奇怪,交头接耳地道:“啥玩意儿在树林里?”

曹晟毕竟见识多一些,一见那些火星儿,突然感觉到有些不妙,仔细一想,这火星儿有点像是火绳在燃烧,曹晟大惊,他赶紧大吼道:“是火铳!”在这一瞬间,他双手一伸,猛地拉了两个家丁过来,一前一后,把自己夹在中间。

便在这时,树林里响起一阵如同炒豆般密集的“碰碰碰”声,一片小钢珠脱离了鸟铳的枪嘴,切开夜风,在空中划过十几米的距离,然后在曹府家丁的身上绽放出一个又一个的血花。十几个曹府家丁顿时委顿在地。

杨帆的声音冷冷道:“第二队,打!第一队,填弹药!”

又是一阵枪响,曹府的家丁立即又倒下一片,余下的人终于明白到这是什么情况,赶紧向着府门蜂拥而去,想要退回院子里。

曹晟没事,他前后的两个家丁在第一轮枪响时就被打了个透心凉,但这个时代鸟铳威力并不能穿透人体,曹晟一前一后拖着两个死人,毫发无伤地躲过了两轮射击。他大声怒骂道:“饭桶,退什么退?火铳发射一轮之后要装填弹药,趁这时间给老子冲!”

曹府众人愣了一愣,突然明白了过来,于是赶紧又返转身,向着树林里冲去,便在这个时候,第三轮的枪声又响了,然后紧接着又响起了第四轮枪声。曹府家丁顿时伤亡惨重,曹晟带出来的一百多号人,有一大半倒在了血泊之中。

“妈的!到底有多少火铳在树林里?”曹晟心里骂道。

杨帆身边只带着五十名家丁,但是这五十名家丁却带着七十五把火铳,第一波射击的家丁是二十五个,然后第二波射击时,这二十五个家丁在装填弹药,第二波射击的家丁在打完一枪之后,立即又从地上再抄起一把事先装填好了的鸟铳,放出了第三轮射击。当第三轮打完,第一波家丁又已经装填好了弹药,立即可以进行第四波射击。这是郑晓路精心设计的伪三段式射击法!不过四轮枪响之后,这种伪三段射击就无法再继续了,中间必然要出现停顿。

没办法,谁叫郑晓路手里能用的人不多呢,不过这种伪三段射击,对着一群乌合之众的曹府家丁仍然收到了奇效,曹晟这时仔细一看,身边站着的人只剩下十来个了。

“妈的,给我冲,拼掉几个铳手算几个!”曹晟一声大喝,自己却躲在两句尸体中间,向着府门跑去。那剩下的十几个家丁护院并没注意到自己的主人薄情寡义地正在逃跑,硬着头皮继续冲向树林。突然听到一声虎吼,因为枪声大作而被他们忘掉了的彭巴冲挡了过来,双拳挥过,三个家丁顿时吐血飞跌而出。

两个黑衣汉子拿着桐油木的长枪刺向彭巴冲,彭巴冲劈手拖过长枪,双手一合,咔嚓一声响,枪杆断成了四五截。场中众人吓了一跳,这种用桐油浸过的长枪硬度堪比钢铁,居然被彭巴冲轻松拆断,这是什么怪力。彭巴冲神威大发,重拳连挥,双腿乱踢。被他拳脚碰到的曹府家丁莫不东倒西歪,

只是一转眼间,剩余的曹府家丁都被他扫倒在地。仅有一个家丁想趁他不注意逃跑,没跑出两步,就被彭巴冲从地上抓起一个人扔过去打中后背,这么巨大的“暗器”真是威力无比,这位逃跑的家丁顿时被打得七窍流血,倒地而亡。

杨帆领着火铳队从树林里走了出来,看到彭巴冲的神威,杨帆忍不住汗毛倒竖,叹道:“彭巴冲,你真乃猛士!”

彭巴冲咧嘴一笑,满不在乎地道:“那混蛋曹晟躲进庄了!”

杨帆笑道:“少爷早就料到了,他有铁甲护身,火铳奈何他不得。少爷准备了好玩的东西等着他,不用担心他跑掉,我们按计划从正门慢慢打进去就是。”

兄弟们,看书要厚道,看完要投票!



第三十一章 报仇(3)


class="width">曹府的前院立即陷入了一片火海,彭巴冲和杨帆领着五十名拿着鸟统的郑府家丁,一路放着火,向着曹府里攻入。<<>>碰上结队的曹府家丁,杨帆等人就是一阵乱铳轰去,顿时打得曹府人仰马翻,若是有落单的曹府家丁出来厮杀,彭巴冲大手一挥,就把那人扫飞了出去。

彭巴冲大声笑道:“痛快,哈哈,杀人果然要放火才够味道!”

杨帆没好气地道:“看你这样子,哪像一个良民,分明是个山匪。倒是我们这群普通家丁,显得要正常一些。少爷说了,我们只杀首恶,不抵抗的下人和女人,都要放掉。你可别乱来,少爷不是好杀之人。”

彭巴冲笑道:“你们这也算普通家丁?有拿着鸟铳,半夜三更去杀人放火的家丁?”话音刚落,火光里冲出一个黑衣汉子,迎头一刀砍向彭巴冲,彭巴冲大喝一声,一拳后发先至,轰在那黑衣汉子的胸口,那人的胸膛顿时凹进去一块,吐着鲜血掉进了火堆里。

杨帆吐了吐舌头道:“你这拳头,我看比鸟铳还要厉害。”

几只稀稀拉拉的弓箭飞了过来,原来屋顶上有两个曹府家丁,拿着猎弓射下来,但是这箭射得软绵绵的,混不着力。杨帆手一挥,几个郑府家丁抬起鸟铳对着屋顶上一阵乱轰,弓箭顿时掉了下来,落进火场里,眼看不得活了。

两人一边说笑,一边清扫着曹府前院,二人手里有一份谭宏画的地图,所有躲在角落里想蒙混过关的曹家人,都被他们找出来一拳或者一铳打死。曹府众人见这群贼人如此厉害,吓得纷纷向后院退去。

曹晟第一时间在后院找到了自己的老爹曹皋,喊了一声“贼人势大”,便把老爹往背上一背,匆匆摸向后门,他心性凉薄,除了自己的老爹他还记得,自己的老婆小妾什么的通通忘在了脑后。只听得前院喊杀之声越来越近,火光冲天,曹皋受了惊吓,全身颤抖,问道:“孩儿,前面是什么贼人这般狠辣?”

曹晟冷笑了两声,道:“是石柱来的,我看到彭巴冲那大个子,看来姓郑的那家伙也有份,等我们从后门逃出生天,便去京里找魏公公告状,叫他郑家全家老小死无葬身之地。-====-”

曹晟背着曹皋走到了后门,他轻手轻脚地推开门,从门缝的阴影里摸了出去,猫着腰顺着墙角的阴影偷偷溜向树林。

便在这时,树林里突然亮起一只火把,紧接着又是一只,又是一只,不一会儿,面前的树林里亮起了二十只火把,成一个半圆形将曹晟父子围在了后门边上。

二十个拿着鸟铳的郑府家丁,将火把绑在他们身边的树上,郑府后门前的空地照得亮堂堂的。二十把鸟铳,一起瞄准了曹晟父子。曹晟心中慌乱了起来,他知道今天这局面,只怕走不脱了。

谭宏与王小满,一左一右伴着郑晓路走了出来。郑晓路笑道:“我便知道你们两父子会从这后门逃遁。”原来看了谭宏和王小满画出来的曹府地图之后,郑晓路便派杨帆与彭巴冲领了五十名铳手去前门,自己和谭宏王小满领着二十名铳手守在后门。

曹晟咬了咬牙道:“别以为你占了点便宜便卖乖,惹了九千岁魏公公,你们全家都不得好死。”他自知难逃,赶紧搬了魏忠贤出来,还想乞命。

郑晓路哈哈笑了一声,道:“魏忠贤么?有什么了不起的,他若能动得了我一根汗毛,我便不姓郑。”曹晟吓了一跳,这姓郑的什么来头?连魏公公都不怕?

郑晓路嘿嘿一笑道:“你好好打擂台倒也罢了,就算在擂台上把我娘子打成了重伤,我也把你打成重伤,本来这仇也算报了。但你们派人捅我手下的弟兄彭巴冲一刀,又派人来要我的命,把我另一个娘子也砍成了重伤,这帐就不好算了!所以,我要你们死!而且是全家都要死。”

曹晟两眼冒火,他突然大声道:“火铳又能奈我如何,老子有铁甲护身!”说完抬脚就要开跑。

郑晓路叹道:“真笨,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有铁甲么!所以,我预先在你站的位置,埋了几百斤火药,不知道铁甲能不能挡得住炸弹!”

这时那二十几名铳手一起开了火,但子弹却并不是对着曹晟去的,而是密密麻麻地打在了曹晟脚下,曹晟的脚刚抬起来想跑,就听到脚底发出“轰”地一声巨响,火铳打出的灼热的小钢弹引暴了炸药,几百斤炸药的威力何其可怖,曹府后门前的空地立即整个儿震飞了起来,曹晟和曹皋两父子感觉自己全身一轻,就如同神仙一般飞了起来,腾云驾雾,在空中还来得及看到自己全身被炸得支离破碎,四肢正向着四个方向分飞而去……

“哇,好大的烟花!”郑晓路躲在一颗树后,但还是被一大堆泥土和尘灰扑了个满头满脸。只见自己的二十几名手下走了出来,个个都是满面尘灰。

“哈哈,玩得大了点,下次要放地雷,得把火药少放一点!”郑晓路笑道:“一下子炸成碎块了,唉,想鞭尸都没得鞭。”

王小满苦着个脸道:“东家,刚才都叫你少埋一点了,这些炸药要值五十两银子呢,你就这么一下轰了,看,埋多了吧,又浪费银子,又弄得自己满嘴吃泥。”

郑晓路心中大爽,笑道:“五十两银子买曹晟和曹皋两个恶棍玩一次烟火升天,合算啊!”他拍了拍手,笑道:“来,我们从后门打进去,见到拿武器的就崩了,见房子就给我烧了!对了,看仔细点,别撞上前院来的兄弟也给我崩了过去,女人和孩子都放他们一马。”

众人齐声应诺,拿着火铳冲进了后门里……

是夜,忠州一霸的曹家,被一群不明身份的贼人连根拔除,除了女人和老幼之外,只有少数一开始就投降的下人活了下来,房屋家具尽皆焚毁。据活下来的人事后报告,贼人训练有素,并且持有大量火器。忠州知州马易大惊失色,下令巡捕房立即追查此案,并且赶紧具折上报,锦衣卫和东厂安排在忠州的眼线尽被此大案震惊,一时间侦骑四出,忠州被翻了个底朝天。

郑晓路带着七十余名手下,正坐在返回石柱的马车里,听着杨帆的报告。“少爷,我们的人一个没死,但是伤了两个。”

“伤势重么?包扎了没?”郑晓路赶紧道。

“一人是放火时太得意,被自己拿的火把烧光了眉毛头发。一人是追杀曹府家丁时太兴奋,摔了一跤扭伤了脚。”杨帆笑道。

“我靠!”郑晓路没好气的骂道:“两个蠢蛋!回去之后,叫这两个蠢蛋给我围着红崖子山寨跑五圈,不跑完不准吃饭!”

杨帆笑道:“好的,少爷,这两个蠢蛋确实需要好好提点一下。”

“对了!”郑晓路笑道:“等他们跑完了,一人发二十两银子给他们,让他们以后为少爷杀人放火时也要像今天这样积极。”

车子里的众人都笑了起来,王小满道:“东家真是个妙人,跟着东家做事,真是有趣。便是杀人放火,也玩得这么开心。不过东家,曹家那么多金银细软,铜钱金银,你都一把火烧了,太浪费了吧,应该捡一些回来嘛。”

郑晓路笑道:“好你个王小满,便是一天到晚钻进钱眼里,曹家那些肮脏钱,我们一分也不需要,少爷我的钱,每一个铜子儿都是清清白白得来的。”

谭宏又沉声接道:“如今拔除了曹家,东家需得提防魏忠贤派人来对东家不利。”

郑晓路默默地算了算,笑道:“不妨事,消息从这里传进京城,需要一两个月的时间,等魏忠贤知道这事,开始调派人手来追查,至少是夏天了。今年八月天下将有大变,魏忠贤到时候根本没时间来理会我。嘿嘿嘿!”

郑晓路知道八月木匠皇帝将会死掉,崇祯皇帝登基,九月崇祯就会把魏忠贤的姘头客氏从皇宫里赶出去,十月就会安排大臣弹劾魏忠贤,然后十一月就会让魏忠贤完蛋大吉。到时魏忠贤自顾不暇,哪里管得了曹家这种不入流的小人物。

他能预知未来,但别人却不能。谭宏颇有点不信,但又不好反驳东家的话,便在那里暗暗思量,若是有锦衣卫、东厂的密探接近,自己得好好保护东家才是。

王小满又道:“东家,你还真是仁厚,那曹家的妇女孩童,你都扔在那里不杀,岂不是暴露我等行迹。”

郑晓路沉默了一会儿,沉声道:“若我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残忍好杀之徒,你们还敢跟着我办事吗?这些女人和下人,都被吓破了胆,也说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便让她们活下去吧。”

郑府众人将鸟铳用厚布仔细包好,一群人又安安静静地回了石柱来。这时马祥云的伤势早已经好了,向兰索也好了一大半,两个女孩正在聊天等着郑晓路回来。



第三十二章 锦衣卫和东厂来了


class="width">向兰索对马祥云颇多愧疚,总觉得是自己抢了马祥云的相公,土家族没有一夫多妻的习俗,就算马千乘贵为土司,也只有秦良玉一个夫人。因此郑晓路娶了向兰索,那马祥云便不能同时嫁他,就算以后等这事平静了再嫁郑晓路,也只能去成都按汉家的习俗出嫁。

向兰索心中不安,因此就天天拉着马祥云聊天,将自己那些小小心思一一说给马祥云听,希望马祥云能够原谅。马祥云倒没这么多计较,她历过松藩之乱,是从死人堆上杀回来的,心胸豁达,既然已经得了郑晓路的承诺,又与郑晓路轻热了一番(其实是被单方面轻薄了一番),心中一抹柔情有了寄托,便没一丝记恨向兰索的心思。

两女正拉着家常,就看到郑晓路带着一群手下,风尘仆仆,满面尘灰地回到了院子里。

向兰索一见郑晓路就高兴,柔声道:“公子回来了!看你满脸泥灰,干什么去了这般辛苦。”

郑晓路可不敢给她说自己去放了一个大烟花,弄得满脸是泥,打了个哈哈笑道:“去田里挖了几下,就把脸弄成这样了。”

马祥云知道他是去杀人放火了回来,嗔道:“胡说些什么,还不赶紧去洗干净,这般样子,像个泥猴一样,很好看么?”她走到郑晓路身前,又低声道:“怎么样?成了没?”郑晓路也低声道:“当然成了,你等着朝廷的邸报吧。”他们两人的交谈极轻,生怕让向兰索听到,吓坏了这个小阿妹。

郑晓路打了个哈哈,道:“我要去洗澡了,有没有哪位美女,愿意来帮我搓背什么的啊?”

马祥云大恼,一脚踢了过来,还没开口骂,就听到向兰索用蚊吟一般的声音道:“公子要人搓背,阿妹可以代劳……”

郑晓路满脸得意的表情,对着马祥云做了几个鬼脸,那潜台词被马祥云听得清清楚楚:“你不肯帮我搓背,自有人肯。”马祥云大怒,偏偏她身份尴尬,作声不得。

郑晓路对着向兰索笑道:“阿妹你胸口的伤还没养好,沾不得水,我自己洗就得啦!”言毕,吊儿良当地哼着“我爱洗澡,皮肤好好……”绕向楼后去了。

马祥云跺脚道:“混蛋行子,简直就是个臭流氓!”却听向兰索在旁边细声道:“阿姐莫要恼,郑公子最是知书达礼,温柔善良,哪里流氓了?阿姐莫要误会了他。”

“知书达礼?”马祥云一口鲜血差点喷了出来,仔细一看,向兰索不像是在说笑话,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向兰索的头道:“阿妹,莫不是又开始发高烧了?”

石柱的春天万物复初,春寒料峭。赶节一过,春耕的日子紧跟着就来了。

郑晓路带着大队的白杆兵,亲手指导了石柱今年的春耕和播种,山上山下,土家男女齐声唱着播种歌,好一片热闹祥和的景象。不过郑晓路知道,与此同时,在陕西澄城,农民起义已经暴发了。

“白水县农民王二同志,虽然你作为一名先进的无产阶级革命者,带领着大批无产阶级革命群众,现在已经砍翻了万恶的封建统治阶级走狗澄城知县张耀采,但是革命是不能像你这样闹的,你这是无组织,无纪律,没有革命目标的胡乱革命,是要迷失革命方向地!”郑晓路对着夕阳,义正严词地道:“看你哥郑晓路给你闹个真正的革命出来!”

马祥云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道:“又在胡说八道什么乱七八遭的东西,没一天正经过。”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连在一起,拖出长长的黑色线条。郑晓路一把将马祥云揽入怀里,道:“春耕结束了,我得走了!”

“我知道!”马祥云低下了头,有几分恋恋不舍。

“我会带阿妹走,委屈你在石柱再多等我一年。”郑晓路轻轻道。

“嗯!”马祥云叹道:“这事情我早知道,你不说也无妨。”

郑晓路猛地将马祥云的头扳起来,一个热吻贴了上去,两只鬼手,从她腰身直入衣内,马祥云全身一硬,想要反抗,但想到此人就快走了,便又身子一软,任他施为。直到全身都摸了个遍,郑晓路才依依不舍地放开马祥云道:“你可得记住,你是我的女人,全身都被我摸过了,不可以嫁别人的。你别等不及我,就匆匆嫁人了。”

马祥云正喘着粗气,听他这么一说,便硬声道:“你当我是什么人,既然答应了嫁你,定当等你!”她用力钻了钻,将身子拱进了郑晓路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两人一起静静地看起夕阳来。

与此同时,京城门口,二十几骑快马冲出城门,直向四川而来。领头的两骑,其中之一乃二十来岁的男人,身材中等,五官端正,头带尖帽,着白皮靴,穿褐色衣服,系小绦,乃是东厂档头(役长),姓张,名子元。

另一人也是二十来岁,眼神锐利,气定神闲,身穿金色飞鱼服,头带皂帽,腰悬绣春刀,乃是锦衣卫千户,也姓张,名逸尘。

这两人各为东厂和锦衣卫里的重要人物,此时接了一个差事,一起带人前往四川。

东厂档头张子元在马上向锦衣卫千户张逸尘拱了拱手,笑道:“逸尘兄,我俩人五百年前是一家,这次侦缉曹家灭门大案,还请逸尘兄鼎力相助。”

张逸尘心里大感不爽,天启三年,魏忠贤任了东厂提督,而锦衣卫的都督田尔耕拜了魏忠贤为干爹,这么一来,锦衣卫就似变成了东厂密探的干儿子。张子元这种东厂档头,说个话的口气也变大了起来,明明是两人一起办案,凭什么他要我鼎力相助?说得就像这案子是由他负责,我只是从旁协助一般。这废物半点本事也没有,哪有我手上功夫厉害。

张逸尘心里不爽归不爽,这东厂的人可惹不得,只好皮笑肉不笑地拱手道:“好说好说,不过这曹家灭门大案只怕不好破,据没死的女人说,贼人不但人数众多,而且人人拥有火器,可不是一般的江湖仇杀那么简单。”

张子元道:“逸尘兄可有了线索?”

“线索倒不敢说有了,不过我们绵衣卫在忠州设有卫所,对那里的风闻倒是早有回报。”张逸尘得意地想,你们东厂密探有啥了不起,虽然京城里东厂势大,但在全国各地,哪里没有我们锦衣卫的眼线?

“哦?”张子元来了兴趣,当下认真地道:“请逸尘兄教我!”

张逸尘见锦衣卫占了东厂一次上风,心里得意,哈哈笑道:“据说这曹家在灭门案发生的前些天,与石柱的马家发生了一些不愉快。这曹家灭门案嘛,和石柱马家定然脱不了关系,我等只要从石柱查起,定有所获。”

张子元心中暗暗惊奇,锦衣卫在地方上的消息果然比东厂灵通,当下道:“谢逸尘兄指点,若是此案告破,兄弟定为锦衣卫报个首功。”

两人挥起马鞭,带着一众手下直扑四川而去……

第二卷完

编者按:第二卷终于写完了,现在是11月6日,第二卷共11万5千字,比第一卷多些字数,本人用的时间是16天,算起来写得比第一卷要慢。当然,你看到这段文字时,其实并不是11月6日,因为我一般都保存着10万字的存稿,我想你看到这段字,至少是在一个月之后了。

这一卷的风格没有第一卷那么简单明快,出场的人物也增加了许多,所以写得稍慢些,尤其是“大摆手和比武招亲”,这一段倾注了在下非常多的心血,希望读者朋友能够喜欢。

接下来,主角将回到成都,开始经营自己的红崖子山寨,作为将来争斗的本钱。一边种田,要一边应付来自东厂和锦衣卫的威胁,毕竟,天下将乱,还要这么安稳的种田,是不可能的,且看郑晓路一边种着田,一边玩出什么花样吧,当然,流氓的本性是不会消失的,该有的还是会有,该有什么呢?你应该懂的……

www.



第一章 太平天国


class="width">五千字的大章,厚道吧,给票!

天启七年,春风吹过长滩湖,将湖水吹出许多皱纹,长滩湖的边上,摆放着一排一排的网箱,这是天启五年的时候郑晓路教给郑鱼户的,这个便利的养鱼方法,很快就被长滩湖边的所有村落效仿,以至于长滩湖边已经摆上了数不清的网箱。~~~~

在长滩湖北面几里之外,有一座险峻的小山,山高林深,道路曲折,虽然山上有许多无主荒地,但从来没有胆大的农民敢去开荒垦田,因为红崖子山上终年盘踞着山匪,最初只是小股土匪,到了天启年间的奢崇明松藩之乱后,红崖子山上竟然聚集了三千匪众。好在天启五年的秋天,四川总兵秦良玉领着六千白杆兵,一万卫所兵,终于将红崖子山上的土匪一网打尽,这才使得红崖子附近的几个村落消停了下来。

虽然土匪已经被消灭,但是附近的乡民们仍然不敢上山,因为红崖子山在他们的心目之中,已经变成了一个是非之地。

在这个是非之地上,此时却有一大批民工,正在卖力地修建着一座山寨,此山寨占据了整个红崖子山的山腰以上,寨墙极长,内拥数百顷田地,无数房舍,寨门占据上山要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门边一副对联:“诛杀胡虏开天国;斩尽妖魔定太平”。横批四个大字:“太平天国”。山寨还没完全修筑完成,但隐隐气势,直吞天地,让人不禁肃然。

此时,在山寨的大门口,一大堆人正对着寨门评头论足。

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妇,身穿大红丝袍,脚踩白底绵鞋,指着寨门大声道:“又来装怪!你修这什么破山寨,这名字怎么回事,太平天国?什么意思!”

少妇旁边站着一年轻人,浓眉大眼,气宇轩昂,但是眉花眼笑,满脸痞气,正是郑晓路。听到少妇的嗔骂,郑晓路笑道:“佳怡,你便总是这样,脑子没动,嘴就先动。我这山寨可不得了,这太平天国,当然是要建出一个大大的太平盛世来。你看这上联‘诛杀胡虏开天国’,胡虏指的是东北方的建奴(满清),这帮家伙没事就来打我大明朝几下,多烦人,哥的理想就是要将他们搞死搞残。你再看这下联‘斩尽妖魔定太平’,哥要把那些于民有害的妖魔鬼怪,贪官污吏通通杀了,让百姓安居乐业。等到胡虏和妖魔都扫平了,这天下不就是‘太平天国’了么?”

“怎么样?哥的理想很崇高吧?”郑晓路贼眉鼠眼地笑道。

“尽是胡扯,你就一小商人,做什么梦呢!”郑佳怡没好气地道。

这时旁边转过来一个小小女孩,穿一身蓝裙,头上绑着根五彩缎带,但是缎带后面盘了个髻,显然已经出嫁,却是向兰索。向兰索一把抱住郑佳怡的胳膊,柔声道:“姐姐莫骂相公,相公是个好人,他从来不骗人的,说得出就一定做得到。”

郑晓路拍了拍手,笑道:“还是我的乖乖小阿妹最了解我。”

旁边又转出一个年轻人,穿一身蓝布短衫,手上拿了个帐薄,正是杨帆,他对着郑晓路笑道:“少爷,您吩咐的几件事都办好了。照您的吩咐,今年我们所有的加工厂再向各个州县建立了大批更小的分工厂,以减少运输造成的成本费用,使得贫穷的山区农户,也有能力买得起肥料和饲料。”

郑晓路点了点头道:“早该如此,只是去年银钱和人手准备都不足,才没做到这一步。”

杨帆又道:“少爷您要调查的四川境内少数民族的工艺品情况,也有回报了。据调查,苗族人比较精擅于制作各种银饰,他们制作的银饰品美观大方,在江南和京城的首饰店非常好卖,但是因为材料是银子……贫穷的苗人很少制作,苗区适合开设一间银饰工厂。-====-”

“壮族人则比较善于制作铜器,铜锣铜鼓,都制作得十分精细漂亮,但是,因为材料是铜……被官府都拿去铸铜钱了,因此壮族人很少有材料制作铜器,目前壮族人制作的精美铜制品,在江南非常好卖,我们可以在那里开设铜器制作厂。”

郑晓路笑道:“又是铜又是银的,这两族倒是好玩,全都是拿钱来做东西。”

杨帆又笑道:“藏族的手工艺品就稍好办一些了,藏人擅长制作藏刀,这种刀主要用于装饰用,非常精美,受到不少有钱人的追捧,但是藏区非常缺铁,因为铁和盐一样,是官府运营的,因此藏刀现在很难买到,偶尔出现一把,都被贵人们高价抢走。”

“官营的就好办,给徐申懋再送几个礼盒去,就说我需要很多铁来做锄头!”郑晓路哈哈一笑道:“若他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多锄头,你就告诉他,这是天机,不可泄漏。”

杨帆也大笑了起来道:“徐申懋最近礼盒收了不少,估计他不太想知道天机。”

郑晓路笑道:“那这些少数民族的工艺品厂,便按调查的去做,厂子的经营方法就用我在石柱建的西兰卡普织制厂的方案。”

“还有一件事!”杨帆道:“少爷您交待的今年向农民们放贷肥料和饲料的事情,各府的掌柜都有些不解,不知道具体是怎么个贷法,收多少息?”

“不要息!”郑晓路挥了挥道:“免费贷给他们,让他们秋收之后,用粮食或者鸡鸭鱼猪肉来抵偿就是了。”周围的人一听,悚然动容,向兰索顿时笑道:“看吧,相公真的是好人,这等善事也愿意去做。”

杨帆急道:“这样做的话,我们需要准备很多的银两才行,流水帐上的银两不够。因为红崖子山这里用了太多的银两来建寨子了。”

郑晓路一听,呃,看来搞农村信贷拉笼民心的事,现在实力还不够,还得再多赚点钱才行,沉吟了一会儿,道:“那这件事暂缓,明年再做,今年先把各地的分加工厂搞好,另外,把少数民族地区的工艺品厂建起来。你再辛苦点,多派点人去澳门走一圈,这一次不光要把大量的西兰卡普带去,另外还要陪养几个可以跑澳门船运的人出来,不能每次都让你来管这些小事,我还有很重要的事依重你。”

杨帆应了一声,转身去了。

这时旁边又钻出了王小满,他向郑晓路抱了抱拳道:“东家,你吩咐我买的家丁,我又买了五百个来。”

“哦,办好了啊?你这钱筒子,可别专门给我买些便宜的,不经用的人来。”郑晓路笑道。自从去年曹府一战之后,郑府家丁都称王小满为钱筒子,因为他一路上都在为那些火药钢弹心痛。

“这次绝对没省钱!”王小满怪叫道:“我可是忍着心痛,专门买的贵的!五百个人,花了东家您七千多两银子。”

“什么?才七千多两!”郑晓路气歪了鼻子道:“我以为最少要花一万两才行,你怎么才花了七千两?你给我买了些什么破烂回来!”

“不是破烂,绝对不是!”王小满辩解道:“我可不是一次性买的,而是一个一个买的,每买一个人就花了至少半个时辰和人贩子议价,原本二十两一个的小厮,我都给压到了十五两以下。”

“噗嗤!”郑佳怡和向兰索忍不住大笑了起来道:“王小满,你还说你不是钱筒子,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哎!”郑晓路叹道:“以后牵涉到要花银子的事,还是让谭宏去得了,让你去总是搞得这么小家子气。”众人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不久之后,王小满买的五百个家丁被一辆一辆的马车送到了红崖子来,这群新买的家丁刚签完卖身契,就被一群老练的家丁推上马车,一路舟车劳顿地从城里运过来,人人都感觉到非常惶恐,不知道新主人要把自己运去哪里,车上有不少人啼哭,但是不敢逃跑,在明朝逃奴的命运非常凄惨,一旦被官府或者主人家抓回,少不得一顿好打,便是活活打死了,主人家也占着理字,那就真是死了活该了。

五百新人在山脚下了马车,被领着上山来,山路崎岖,这些人平时又有点营养不良,便走得磕磕碰碰,哭声不断。不知道主人家把自己弄到一座荒山上是要干什么,好不容易走得上山来,只见极为气派的一座山寨耸立在面前,寨门宏伟壮观,两副对联,横批四个大字。有识字的新人就赶紧告诉旁边的人说:“这门上横批着‘太平天国’。”

谭宏此时站在山寨门口,正等着这五百新人,见他们哭哭啼啼,惶惑不安,心中有些不忍,便吩咐道:“快带这些人去吃个饱饭,然后洗个澡。”

一群郑府家丁便引着五百新人转进山寨里去,山寨已经修好了一大半,食堂澡堂什么的都已经修建完工。五百个新人被领进食堂,然后排着队去领食盒。白米饭、两颗青菜、一条小鱼……郑晓路又采用了在这个时代最具打击力的笼络人心手段,当这五百新人捧着食盒开始吃饭时,谭宏觉得这些人的样子像极了石柱厂子里那群人,嗯嗯,自己当时似乎也是这个样子。一边吃着,一边拿眼睛不停地看着周围,唯恐有人来抢了自己的盒子,一边吃着,一边拿手去掐自己的大腿,唯恐这只是一个梦……等到他们吃完了这顿大餐,原本不安的情绪已经渐渐平复,立即对新的主人家生起了一阵好感,这年头,什么样的主人肯让家奴进门就吃这样一顿饭啊。

这五百家丁都是原本值二十两银子的上等货色,不少人识字,大部份的身体都还算健康,年龄也都很年轻。谭宏觉得十分满意,忍不住笑道:“我义兄虽然太抠了点,但选人的眼光还是有的。”

这些新买的家丁很快就被安排在红崖子里住了下来,其中一部份识字的学习经商、管理一类的文事,另一部份则由彭巴冲管理,用白杆兵的练兵法进行训练,今后将用来保卫“太平天国”。

郑晓路坐在寨子最里面的一间屋子里,皱着眉头考虑着今后的事情,家丁不难办,二十两银子一个,人口市场里要多少就能买到多少,但是自己也不能买得太多,买多了也容易引起官府的猜忌,要是太平天国还没有建得完善,就引动官兵前来围剿,那就很麻烦了。

第二点,得力的管理者很难办,尤其是有军事才能,敢于做些造反逆天之事的大将之才,现在手里一个都没有。

第三点就是武器,现在只有靠着从澳门走私鸟铳,但这种走私是有个量级的,不可能有多少银子就买到多少鸟铳,按照澳门佛郎机人的能力来猜想,能走私到一两千把鸟铳,就是极限了,仅靠这些鸟铳想保卫四川,击退张献忠和清军,简直是痴人说梦。更何况打仗不能只靠鸟铳,还得需要大炮,这玩意儿要靠走私,那就真的有点痴了,不可能做到。鸟铳的性能也不怎么样,隧发铳现在应该已经问世了,自己还是应该想法搞点燧发铳。

第四点就是马匹,就算自己再厉害,搞得到十万把鸟铳,如果没有马匹,也别想从根本上打赢清军,最后的结果,就会像宋明对抗北方蛮夷一样,打得赢的时候追不上,打不赢就跑不掉,完全被动挨打。但马匹也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东西,大明本来就缺马,就算自己花天价,也很难买得到许多马匹,若是数量不够,也没什么用处。

这三点最难的就是人才,想弄都不知道去哪里弄,马匹也不是个容易事,四川可不是什么产马的名地,看来还得从武器这一点先入手。

正想到这里,突然王小满又跑了进来道:“东家,刚才收到一封信,是石柱的马祥云将军寄来的。八百里加急,看来非常重要。”

“哦?”郑晓路笑道:“我才刚刚离开石柱回成都,她就这么急着嫁给我啊?”一边笑着,一边拆开信上的封口火漆。只见信上只有寥寥数行,笔迹混乱急促,显然马祥云写这封信时非常急迫。信里的内容很简单,只说魏忠贤已经知道了曹府灭门案,现在派了东厂档头张子元,锦衣卫千户张逸尘联手来破这个案子,这两个人已经到了万寿寨,正在向秦良玉打听“大摆手”时发生的事情。看来很快就要追查到郑家这条线上来了。

郑晓路将信放在烛火上点燃,笑道:“原来是这个事情,却有什么好急的。女人家就是沉不住气。”当下叫了一个会写字的家丁过来,吩咐道:“给马将军回封信,就说不用担心,让他们查吧,总之关系到曹家的事,都给他们来个含含混混,以拖时间为主,拖到八月,就会没事了。如果拖不下去,就让那个什么张子元和张逸尘来查我好了,哈哈。记住,信尾一定要把‘哈哈’这两个字给我写进去!”

那家丁苦着脸道:“少爷,信尾加个‘哈哈’,只怕不够庄重。”

“庄重你个头啊,你家少爷我什么时候庄重过。”郑晓路笑骂道:“少爷我怕的就是太庄重,要的就是不庄重,快快把信写好拿给少爷我过目。”不一会儿,那家丁写好了信,郑晓路看了一下,没什么大问题,信末的“哈哈”两个字,写得有如斗大,郑晓路得意地拿起毛笔,又在后面画了一个笑脸的表情,然后扔给家丁道:“找个脚程快,办事牢靠的,亲自送去石柱,顺便把王小满叫来。”

不一会儿,王小满叫到。郑晓路笑问道:“钱筒子,我知道你江湖门路多,你有没有认识的什么江湖好汉一类,敢于和官府叫板的那种,介绍两个来帮我办点事情。”

王小满一听,喜道:“东家,这事你找我问,那可是找对了人。我正好认识两兄弟,江湖上叫得出字号的,一个叫‘搜魂剑’闵展炼,一个叫‘碎梦刀’闵子若,这两人是川东有名的杀手,不管官府的人还是土匪富商,只要出得起钱,他两人就敢下手去砍。这两人素有信义,拿人钱财必与人消灾。呃,就是价钱贵了点,等闲不肯出手。”

我靠,什么外号这么牛B,还“搜魂剑”,“碎梦刀”,你们在搞武侠小说啊。郑晓路暗暗腹腓,也不知道是不是有真本事。

“价钱不是问题。你去帮我找找他们,我也不要他们杀人放火,只需要帮我跟着东厂和锦衣卫的密探,找些由头使些绊子,拖拖他们的时间就行了。”郑晓路笑道:“你拿几颗大珍珠去,再多带点金子,让他们好好招呼一下朝廷的鹰犬们。”

王小满一听,立即就苦了脸道:“东家,你这出手太豪阔了些,我看珍珠就不必了,拿点金子使使,那闵家兄弟就感恩戴德了。而且何必拖什么时间,叫闵家兄弟把鹰爪杀掉不就行了?”

“去去去,死穷酸的钱筒子!”郑晓路骂道:“只知道一味财迷,既然那两兄弟讲究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我就多给些财钱给他们,让他们多给我下些力气不是更好?杀了鹰爪,朝廷又派更多的鹰爪来,杀是不行的,拖时间就行。”

王小满只好应了,不情不愿地去账房领银子去也。

编者按:“诛杀胡虏开天国;斩尽妖魔定太平”这幅对联来自于真实历史,是太平天**队在永安州城南门贴出来的对联,从此可见太平天国其实挺幽默的。



第二章 铁匠街


class="width">又是五千字的大章,看官们,做人要厚道!

东厂档头张子元现在正在不爽,他是魏忠贤手下的红人,在京城里那是横着走的,王公大臣,见了他这位档头,无不唯唯诺诺,小心翼翼地做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使个眼色就有人捧着大把银子送到跟前。

但是张大档头来了石柱之后,却在秦良玉这里连吃了几次瘪。

首先进门的时候,张大档头就暗示了一下,送点银子来花花。但是秦良玉假装听不懂,官面话说了一大堆,银子是一两也没给他送来。张子元一怒,想要来几句狠话,但是门外的小马超突然练起了枪法,一只白杆枪舞得跟花儿似的,张子元一看,心里就汗了一把,这枪法那水准……自己带着那十几个东厂番役,只怕在人家手里走不过两回合。得,别在这万寿寨和秦良玉过不去,万一她发个狠把自己剁了,到哪儿哭去。

接下来张大档头就要查案了,问起曹家,秦良玉居然一问三不知。张子元大怒,这曹家明明来打过比武招亲,自己来的路上听到不少茶馆里的说书人都说得忒起劲了,怎么你秦良玉会不知道?得,这事儿看来还是得自己查,可是东厂的眼线主要是京里,这四川山高皇帝远,东厂的手够不着啊。

张子元无奈,只得来找锦衣卫千户张逸尘帮忙了:“逸尘兄,你们锦衣卫在这块儿有卫所,这查案的事……”

张逸尘心里冷笑,嘿嘿,东厂的土鳖,你不是很行么?来了这四川地界,还不得给我锦衣卫把门。锦衣卫的人大多出身于军旅,这张逸尘也不例外,小时候是过了些苦日子的,对张子元这种鸟人最是看不惯。不过看不惯归看不惯,一起查案,需要依重张子元的地方也挺多的,于是一边鄙视着东厂的废物,一边派出锦衣卫们四处去查探。

没多久,锦衣卫回报,曹家与秦良玉有些旧怨,这事情也瞒不住人,忠州和石柱的人大多知道几十年前那场比武招亲。张子元一听,坐不住了,蹬蹬蹬一路小跑着来到秦良玉的大营,挡住秦良玉就大声道:“我查到了,你与曹家素有旧怨,定是你派人灭了曹家!这事儿你得给我个交待。”言下之意,不管是不是你,先拿点钱来消灾,否则把你拿办了再说。

秦良玉哪会理他,这张子元办事不靠谱,还以为京城那套行得通,他也不想想,这石柱一块地儿,秦良玉手上的兵最多,他想拿秦良玉到哪里调兵去?秦良玉没理他,马祥麟可不高兴了,大枪一挥,怒道:“张大人,就因为我家与曹家有旧怨,你就认定我们派人灭了曹家?这样办案只怕有点不对吧!如果真要灭他曹家,何必等到今日,我母亲十余年前任石柱土司时就可以调兵去铲平了曹府。你这样胡乱安插罪名,就算是东厂档头又如何?来来来,和我过上两招!”

张子元一看,哇,这莽夫别被我逼得造了反,我闪!威逼不成,张子元只好又退回来,求着张逸尘帮他查下去。

张逸尘看着张子元吃瘪,乐得不行,心想,这事儿最后办成了,功劳铁定全是锦衣卫的,于是派人送信去忠州的锦衣卫所,想叫忠州锦衣卫所追查线索。

没过一天,送信的人就回来了,变成一具尸体回来,尸体上还多付了一封信,信上道:“东厂和锦衣卫的鹰犬孙儿们,爷爷的名字叫搜魂剑,爷爷的弟弟叫碎梦刀,爷爷带着八百儿郎,现在守着了石柱大小交通要道,你有本事送信,爷爷就有本事杀光你全部的信使,不服是吧?出来和爷爷大战四百回合。”

张逸尘大怒、张子元更怒!怒完了,没气儿了,他们两人现在知道了,屠了曹府的人只怕不是等闲之辈,居然敢向魏忠贤叫板。他两人只带了二十几个手下入川,一听说对方有八百儿郎,哪里敢离开万寿寨一步。<<>>有心叫秦良玉调点白杆兵护送他们去忠州,但是秦良玉把门一关,拒不见客,懒得理他们。

两位张大人就这么在石柱住了下来,每日里翘首期盼着忠州的锦衣卫所能派点军队过来接他们,这日子过得,真是惨上加惨……

此时郑晓路已经回了成都,正带着些人在街上溜着,接到王小满的回报之后,郑晓路大笑了起来:“这闵家兄弟真是妙人啊,明明就只有兄弟两个,偏偏写信去说有几百儿郎,吓得两位张大人茶饭不思,不敢出万寿寨一步。有趣有趣!”

王小满笑道:“这原本是江湖上常用的伎俩,就像打架打不赢人家,逃跑时一般都会说‘你等着,爷爷去叫个十七八个人来把你砍成肉酱’,其实说这话的人,通常都叫不来人,若是真叫得来人,何必说给你知道,不怕你跑掉么?”

郑晓路哈哈大笑:“不错不错,正是这个道理。不过这种虚张声势,过些日子只怕就没用了,那两位张大人醒悟过来之后,还是会出来的!”

王小满笑道:“据马将军来信说,张子元是个草包,定然醒悟不过来。那锦衣卫千户张逸尘却出身于草根,有几分实力,瞒不了他太久。”

“没事,也不用瞒太久,你给闵家兄弟去封信说说,能拖他们一时就拖一时,不用玩命去拼,让他们来找我好了,嘿嘿!”郑晓路满不在乎地笑道。

“真不知道东家哪来这么大的信心,真让这两个家伙查到我们头上,把魏忠贤惹怒了,那可是个大麻烦。”王小满嘟哝道。

一行人此时走进了一条小巷,只听得“叮叮”的铁器敲打之声响个不停,原来这条街是成都的匠户聚居之地,里面全是铁匠,这条街的名字也很有意思,就叫“铁匠街”。古代劳动人民给街道取名字的方式真是简单直接。

郑晓路领着一大堆跟班,慢吞吞地走入了铁匠街,只见街道两旁,全是铁匠辅子,各种菜刀、铁锅、锄头、犁头……到处都摆放着。

郑晓路有心来网罗一些铁匠给自已打造火铳,因为仅靠从澳门走私火铳,是不可能获得大量军火的,而且常年累月的走私,很容易暴露自己,万一“太平天国”还没建好,就被官府一锅端了,以后拿什么来对抗张献忠和清军。

郑晓路走到一家铁匠铺门口,这家铁匠辅主营刀具,满屋子挂满了各种菜刀,有切肉的,有砍骨的,还有削菜的,切西瓜的……看得出来铁匠的手艺不错,每把刀都打造得有模有样,厚背薄刃,挺有味道。

看到郑晓路进店,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光着膀子从里屋出来,这汉子身体很壮实,有一身好肌肉,看来是常年累月的打铁锻炼出来的,但是脸色却有些萎靡。这汉子招呼道:“客官来买刀吗?二十文钱一把,都是好刀!”

郑晓路摸出一锭银子,约摸着有十两左右,扔给那汉子,笑道:“我有些事儿想要打听,听完了银子归你,不要你的刀。”

那汉子见一锭银子飞过来,慌忙双手接住,仔细一看,是上好的雪花银,里面没丁点儿杂质的,这种银子一两起码可以换到一千六百文铜钱,比起那些低档的碎银子来,可是要强得多了。汉子迟疑了一下,突然苦笑了一声,将那银子恭敬地又递了回来道:“用得起这种银子,只怕是位官家,小人不敢收您的银子,您有话只管问吧。”

郑晓路大奇,居然还有人银子都不敢要的。谭宏在他耳边悄悄道:“东家,匠户们被官府欺压得惨了,哪敢收您这么好成色的银子,怕你是官府的人。”

郑晓路这才算明白了,原来这铁匠怕有了银子没命花。于是又把银子递过去,和和气气地问道:“这位铁匠先生,我只是个商人,是想做点铁器买卖的,却不是什么官府的人,银子你只管收好,便当帮我个忙,把这铁匠街的情况给我说道说道。”

那铁匠听说他是个商人,这才开开心心收下了银子,一张脸顿时乐得开了花,他大声道:“我叫张廷禛,对这铁匠街了如指掌,先生有什么要问的只管问来。”

郑晓路便随便问些铁匠街有多少铁匠,他们的收入如何,会不会打造兵器什么的。

那张廷禛一一道来,原来这铁匠街上一共有两千多户铁匠,都是属于工部管理的坐匠。坐匠每一个月在官府“义务劳动”十天,其余的时间可以自由支配。

至于收入,那就很惨淡了,原本匠户在官府当差是要由官府发给柴米油盐的,但是这笔钱往往被贪官污吏克扣进了自己的腰包,结果“有偿劳动”就变成了“义务劳动”。因此铁匠们只能靠着“义务劳动”之外的时间里打制一些菜刀、农具来赚钱,但是义务劳动的时间很长,坐匠每个月有十天得“义务劳动”,这样算下来,留给他们讨食的时间相当于每个月只有二十天,生活实在是非常艰苦。

要说生活艰苦应该转行,但明朝的铁匠是不允许转行的,不但自己必须当一辈子铁匠,子子孙孙都必须继续当下去。

再说起打造兵器,因为所有的坐匠都要每月为官府扛活,因此都擅长打制各种兵器,明朝军队配备的各种兵器,刀、枪、剑、戟、火铳、铁甲……这些铁匠人人都拿手。

郑晓路一听这情况,心里就乐了,这些铁匠的生活如此悲惨,自己岂非只花一点点钱就可以买动他们为自己扛活?

“张师傅,我有些本钱,想雇请一些铁匠给我做些活儿,不知道你可有兴趣?”郑晓路试探道。

张廷禛叹道:“兴趣是有的,但是我每个月要去官坊做十天活儿,若是要帮先生扛活儿,不免两头不着力。”

郑晓路心想,这明朝末年,应该是极**的,这事情肯定有圆转余地,于是问道:“若是不想去官府干那十天活儿,有什么办法吗?”

张廷禛道:“不想去也是可以的,但需每月上缴八钱银子给官府,就可以免去当月的差使,可怜小人一个月拼死拼活赚钱,也不过三四钱的收入,哪里免得去这差事。”

郑晓路一听,顿时大喜,既然可以交钱免役,那就简单了,当即笑道:“张师傅可听说过郑氏农业加工厂?”

张廷禛叹道:“当然听说过,在那里扛活儿一天就有一钱银子的收入,但是我等匠户是被绑了匠籍的,若是不脱了这匠籍,子子孙孙都必须打铁过活,否则就要被充军万里,死于异乡。那加工厂的好活儿,我却只能干巴巴地看着,没法去应征做工。唉!”

郑晓路笑道:“不瞒张师傅,我就是郑氏农业加工厂的东家郑小路!若是张师傅不嫌弃,便来给我扛活儿,我给张师傅五十文一天的工钱,包吃包住,至于官府要的每月八钱银子役钱,也由我一并支付,不计入工钱之中,你可愿意?”

那张廷禛一听,顿时大喜,扑通一声就给郑晓路跪了下去,哭道:“原来您就是郑家的先生,这成都府谁不知道郑先生宅心仁厚,对待下人有如家人。张廷禛愿给东家扛活儿,胜过现在百倍。”他立即改口叫了东家,倒是怕这东家飞走了一般。

郑晓路倒没想到自己名声已经这么好了,微微吃了一惊,心里暗想,看来拉拢民心的手段,已经在暗暗发生作用了,今后还要尽量扩大拉拢民心的面积,各种贫苦的无产阶级,都是拉拢的对象。郑晓路见这张廷禛真情流露,不似作伪,就压低声音道:“但是我要你扛的活儿有可能夹带些违禁的物事,你也敢帮我打造么?”

张廷禛嘿嘿一笑道:“东家一开始拿银子出来给我时,我就猜到了。若是只要些平常铁器,在我店里二十文钱一把随便就可以买到,东家既然拿出十两雪花银来问我个话儿,我便知道您是要弄那违禁的物事,因此一开始不敢接手。但既然您是郑先生,我便敢豁出去了帮您,反正现在这样活着,也是不清不楚的。”

郑晓路心里大爽,暗想,我的名字现在可以当招牌用了,不错不错。当下扶起张廷禛,笑道:“我要打造的是火铳,你把这火铳的事给我说道说道。”

张廷禛细细道来,郑晓路慢慢听了个明白,原来这明朝使用的鸟铳,就是西方的火绳枪,这东西是由明廷从佛朗机人(葡萄牙)手里缴获而来的火绳枪进化而来的,万历年间,火器专家赵士桢又将鸟统进行了一番改进,新研究出了鲁密铳、震叠铳、迅雷铳等十几种火器,其中以迅雷铳最为厉害,这种铳有五个铳管,每打一发旋转一下,又可以继续打下一发,简直就是明代版的机关枪。

赵士桢著有《神器谱》一书,介绍了这些新式火器的制作方法,这书倒也不稀罕,铁匠们大多一人学过几个篇章,但是明朝末年国库空虚,官吏**,这《神器谱》上的火器虽然铁匠们会做,却没能力制作了。因为当时的火铳需要由精铁打成,精铁是由粗铁炼成,十斤粗铁只能炼出一斤精铁,因此火器的成本太高,明廷限于财力,这些高级火器根本不敢量产。

郑晓路心中大喜,忙问道:“先不说厉害的迅雷铳,普通的鸟铳你需要多少时间打出一把?”

张廷禛道:“很慢,最少也需要一个月才能制成一把。”

“这么长时间?”郑晓路大汗,这纯手工制造火铳,确实有点不靠谱。看来得多弄些铁匠才成。

张廷禛显然明白郑晓路的顾虑,压低声道:“东家莫恼,这铁匠街里有许多人都是吃不下去官府的饭了,只需我走动联系一番,自然有无数匠户愿意来帮先生扛活儿。多弄上一个铁匠,每一个月就可以多造出一把火铳来。”

“那就劳烦张师傅了,你得仔细着点,别选中胆子小的,要是走漏了风声,就不大好了。”郑晓路提点了他一句。

张廷禛赶紧应道:“这个自然,我可不想无缘无故掉了脑袋。只是不知道东家打算雇上多少人?”

“呃,五百个吧,多弄点人,别造那种最烂的鸟铳,都造高级的,比如你说那个什么《神器谱》上的东西就挺不错,就造那个。”郑晓路笑道。

“五百……”张廷禛大吃了一惊,心想:“东家好大的手笔。”

铁匠街在发生了一阵暗流涌动之后,一些铁匠开始陆陆续续不去官府服役了,每到了服役的日子,便有家人向官府送上八钱银子役钱。负责匠户的官员们大喜,这些怠慢铁匠,不来便不来好了,从中拨出三钱银子,便能另外雇来一个铁匠顶役,多的五钱,自然就落入了官员们的腰包。

最后有五百个铁匠不再来服役,负责匠户的官员乐坏了,他现在每个月能从中卷走二百五十两银子,这位官员甚至在想,要是不来服役的铁匠再多些那该有多好。至于这些铁匠不再来服役背后所隐念的危险,这位官员压根就没考虑过。

而这五百名铁匠,将妻小留在铁匠街维持着铁匠铺子,撑着还在开店的假象,本人却已经来到了红崖子山上的太平天国寨里,一个规模庞大的巨型军工厂,正在红崖子山上悄悄地建立着。

编者按:赵士桢、《神器谱》、迅雷铳,这些玩意儿是历史是真正存在的,千万别认为我是在忽悠。要说这赵士桢也是奇人了,明朝时就研究出了机关枪,可惜啊,明廷不争气,唉。

铁匠街是真实存在的,但并不在成都,而是在内江,我为了写作需要,把这条街搬到了成都,看官们笑笑就可以,不用深究。而且铁匠街的得名,是在清朝,我把铁匠街穿越过来了,厉害吧!一整街的穿越,哈哈哈!



第三章 扰乱


class="width">有了铳,下一步该马了!郑晓路开始苦苦地思索起关于马的事情来。-====-四川其实也出产马,但并不是北方那种高头大马,而是比较矮小,吃得苦,爬得山的山地马。

在后世时,郑晓路就曾经骑过四川的建昌马,这种.马体格短小精悍,适应环境的能力很强,机敏灵活,繁殖能力也强,很善长爬山涉水。千米冲刺时,建昌马时速最高能达50公里,行军状态一小时能跑4-5公里,一整天能跑70-80公里,并且善长连续不断地多日行军,是非常吃苦耐劳的好马。

相对于北方普遍使用的蒙古马来说,在平原上短距离的冲刺建昌马完全落于下风,千米冲刺时蒙古马最高可达60公里的时速,但一整天行军的话,却比建昌马要少上十几公里,若是连续多日不停的奔跑,建昌马更有优势。尤其是蒙古马只善于平原作战,一进山区立即就要抓瞎。

四川位于大西南,想要偷偷运些蒙古马来圈养,也是不可能的事,郑晓路便将目标瞄准了建昌马。

“杨帆,这建昌马主要在哪些地方出产,少爷我看看能不能买上一些。”郑晓路叫杨帆去查探之后问道。

杨帆苦笑了一声,道:“少爷,这马只怕不能大量买进。我们只能自己养了!”

“什么?”郑晓路奇道:“这马贵得我们买不起还是怎么的?”

杨帆哗哗啦啦地翻了翻手上的资料,苦笑道:“建昌马的主要产地是凉山彝族领地……我想,那些家伙不会愿意卖给我们马的。”

“彝族?”郑晓路猛地想起奢寅来,在郑府后花园那场战斗,自己损失了几十名家丁护院,也导致五十名白杆兵丧命,最后用洪武手铳轰了奢寅一个满脸开花,也不知道他死了没有。奢崇明父子现在肯定恨自己恨得牙咬咬的,估计不太可能卖马给自己。

郑晓路想道:“买马看来不成,那只能收集少量的种.马,自己养了。要自己养马,就需要牧场,这四川到处是山,连块儿平地都没有,我要到哪里弄牧场去?”

郑晓路苦苦思索了半天,突然心中一动,后世时自己虽然很穷,没怎么旅游过,但是经常看到电视里打的旅游广告,四川有两个牧场在后世是非常有名的旅游景点,一个是阿坝州的若尔盖黑河牧场,一个是达州武隆县仙女山牧场。

向前推上四百年的明朝,这两个牧场估计还没被人开发出来,应该还属于无主之地。

“哈哈哈!”郑晓路大笑道:“天上白掉下来的牧场,不用白不用。”虽然郑晓路没去过这两个地方,但只要知道大致位置,再派人去寻找,必定手到擒来。当下便吩咐杨帆,赶紧派人去把这两个牧场找出来,然后安排一些人去养马。

郑晓路仔细地回想了一下自己在后世的农业大学里学过的养殖专业课程,拿出纸笔,将养马的新式方法,注意事项,还有马圈的建造方法,马饲料的制作方法等等,整理出来了几十页。不过他的字是简体字,这种奇特的字在现在无人识得,于是只好叫来郑佳怡,让郑佳怡照着抄成繁体版本,每当碰上郑佳怡不认识的“错别字”,就由郑晓路亲自给她翻译。

养马可不是一塌而就的事,只能慢慢来,不过短期内清军也不可能打进四川来,如果只是和张献忠这种泥腿子打交道的话,先用着步兵就够了。

张逸尘开始坐不住了,他乃堂堂锦衣卫千户,如今居然被一股贼人堵在兵营里,颜面何存?而且张逸尘贫寒出身,入过军旅,见识也比较多,在万寿寨里躲了十几天之后,他突然想到个疑点,这里是石柱,土家族人的地盘,怎么可能有几百的匪众四处堵路?真闹成这样,只怕秦良玉早已经提着白杆兵在四处追剿了。张逸尘大呼上当,赶紧点起自己的十几个手下,哇呀呀呀地冲到了张子元的房间里。

张子元此时正在写奏折,这位东厂档头是靠着裙带关系上的位,一辈子就在京城那一小块儿里作威作福,什么时候经历过这些江湖道道,他都没想过居然有人敢杀锦衣卫的人,还敢堵东厂的档头和锦衣卫的千户。现在吓得不轻,正抖着手给魏忠贤写信告状,他心里惴惴不安,这信能不能寄得出去,心里都不敢肯定。

便在这时,张逸尘大怒着冲进了他的房间,大呼道:“子元兄,我们中计了。”

“什么,中什么计了,贼人杀进寨来了吗?赶紧调兵,快通知秦良玉调兵!”张子元吓得一缩,钻进了桌子下面,嘴巴里嚷嚷道。

张逸尘一看张子元这熊样,心里顿时鄙视了他一番,伸手把张子元从桌下拉出来道:“没人杀进来,子元兄快出来吧,我说的是上当,是说我们被贼人骗了,这外面根本就没有几百人堵路。”

“没人赌路?那贼人不是杀了你一个手下,还送了信进来吗?”张子元扶了扶他的东厂档头尖帽,有点不相信地问道。

张逸尘冷笑道:“贼人肯定人少,埋伏在寨外要道上,杀了我一个手下,便用这信来吓我们,若是他真的人多势众,何必写信进来,只需悄悄埋伏在外,等我们路过时一拥而上,我俩死无葬身之地。”

张子元一听,咦,对呀!上当了,果然上当了!

一听说贼人不多,张子元立即来了精神,道:“那好,我俩赶紧带齐人手,去忠州继续查案,不能老是在这万寿寨里浪费时间。”两人带着全部的二十几名护卫,赶紧离了万寿寨,向着忠州的锦衣卫卫所而来。

两位张大人刚刚离开万寿寨,寨门不远住的林子里就钻出两个年轻人来,其中一个拿着一把连鞘长剑,身材高大,眼神锐利,正是江湖人称‘搜魂剑’的闵展炼,旁边一个年轻人,手拿连鞘弯刀,正是‘碎梦刀’闵子若。

搜魂剑沉声道:“看来我们的计谋被识破了!”

碎梦刀笑道:“哥,这么简单的伎俩,这两人居然用了十几天才看破,真是笑死我也。”

“笑什么笑,还不快去飞鸽传书!”搜魂剑骂道:“叫给钱的那位小心则个,再告诉他我两兄弟会随着这群鹰犬后面,继续给他们下绊子。”

碎梦刀笑道:“哥,看你说得,我看这群鹰犬也没啥本事,我两人尽可将他们全数杀了。”

搜魂剑转身,一个暴栗敲在碎梦刀头上:“那张逸尘倒是有几分真材实料,以我们两个想杀对面二十几人,哪有这么容易,别大意丢了性命。给钱的那位说了,不需要拼命,只要多拖些时间就行了。”

碎梦刀最服哥哥,被打了倒也不生气,嘻笑道:“给钱的这位可真大方,一出手就是几颗大珍珠,十几两金子,也不知道是哪位英雄好汉。”

“还能是哪位,既然是王小满来牵的线搭的桥,当然就是王小满新投的东家郑氏了。”搜魂剑冷笑道:“以王小满这人的性子,我看东家给的还不止这些,肯定又被他克扣了许多。”

碎梦刀道:“那这次事了,我俩不如也投奔这位大爷去?直接给他办事,胜过被王小满这家伙从中克扣。”

搜魂剑笑道:“我也正有此意,好了,别叨叨了,赶紧追上去吧。”

张逸尘和张子元从石柱赶往忠州的旅途可谓极其不顺,他俩一没雇到马车,二没雇到牛车,万寿寨附近的牛车和马车就如一夜之间都飞走了一般,全都被人事先雇光了。

两人无奈,领着一干手下步行前往忠州。

走了没多久,一个东厂番役尿急,钻进树林里小解,等了半天没见出来,张子元大怒,叫了另一个番役去催促,谁知道第二个番役也不见回转。张子元正要骂人,却见张逸尘脸色一黑,带了十几个锦衣卫直扑进小树林里去,只见两个番役被人割破了喉咙,已经死去多时了。

这一下吓得众人不轻,不敢再分散,聚成一团埋头赶路。又赶了一段路之后,又渴又累,看到前面有口水井,三个锦衣卫就去打了点水来喝了两口,没走几步,只听那三个锦衣卫惨叫一声,口鼻流血而死,原来井里早已被绕到前面的闵家兄弟下了毒药。

一群人又被吓得魂飞魄散,一路上不敢吃喝,不敢休息,小心翼翼,走一步看一看周围,一天的路程走了三天才走完。

三天后,当忠州县城在望时,又渴又饿又累的东厂档头张子元大人,两眼一翻,晕了过去,看得张逸尘哭笑不得。

见到两位张大人被忠州守军接进了城去,“搜魂剑”闵展炼和“碎梦刀”闵子若又放出了一只信鸽,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这三天的跟踪使绊,使得这两兄弟的体力也有点透支了。不过摸了摸怀里那几颗硕大的珍珠,两兄弟又觉得挺值。

“我们也休息两天,这两位张大人要养养身体,估计没个三五天是动弹不得的。”搜魂剑笑道:“我们休息好了就先去曹府的废墟,他们接下来肯定要查那里了,我们再给两位张大人准备些礼物。”

碎梦刀又嘟哝道:“你看这群家伙,才三天时间就走不动路了,哪像我们这些跑江湖的吃得苦,按我说的,在他们赶到忠州前,就该把他们全杀了。”

“还在说这事!”搜魂剑又给了弟弟一个暴栗道:“你就没看出来张逸尘那家伙三天不吃不喝还气定神闲的?妈的,锦衣卫的千户果然有点门道。要不是这家伙警醒,他们还得再多死十来个人。”



第四章 烟火升天


class="width">今天的第二更,来点票票支持我吧。<<>>

天启丁卯,陕西大旱。澄城知县张耀采催科甚酷,民不堪其毒。有王二者,阴纠数百人聚集山上,皆以墨涂面。王二高喝曰:‘谁敢杀张知县?’众齐声应曰:‘我敢杀!’如是者三,遂闯入城。守门者不敢御,直入县杀耀采,众遂团聚山中……

王二果然造反了,这朝廷的邸报挺有趣,怎么还写道‘催科甚酷,民不堪其毒’,像是个对农民起义军有同情心的人写的!郑晓路放下了手中的朝廷邸报,心想:随着王二的造反,很快陕西将成为一团乱麻。若是要招录些人手,去陕西混混倒是不错。

这时王小满走了进来,道:“东家,闵家兄弟来信了,他们说东厂和锦衣卫的人进了忠州,估计不久就要开始调查曹府!”

郑晓路笑道:“我们在曹府又是铳,又是炸药,半夜里放大火,这种事哪里瞒得了周围的居民,东厂和锦衣卫的人查探了现场之后,必然联系上石柱的比武招亲,然后就会顺藤摸过来了。”

王小满苦着脸道:“东家你还笑得出啊?”

“有什么笑不出的!”郑晓路平静地道:“你给闵家兄弟送五百斤炸药去,让他们在曹府的废墟上好好的玩一玩。”

“少爷,又要放烟火升天?”王小满汗道。

这时杨帆又走进了书房,道:“少爷,张廷禛说最新式的鲁密铳造好了,请少爷去工房看看。”

“哦,这事情比较重要,我得亲自去看一趟!”郑晓路现在已经搬到太平天国的后寨里住下了,天天监督着自己的小山寨成长。

此时寨子里的几百顷田地已经部份投入了使用,但是人手不足,没法全部耕种,只好把修筑山寨的民工留下了一大半,让他们当自己的佃户。这些民工本来就是因为家里没了田地,才四处外出打零工,既然这里也有田种,给的工钱也还丰厚,便留了下来,也算是安身立命。不过这批民工也不多,那几百顷田地也只使用了很小一部份。

不愿意留下来的民工,便给一笔工钱,让他们自己散了,但这群民工因为负责的是山寨的建造,有些犯禁的东西,例如铁匠屋、箭楼什么的,都是这群民工修建的,若是他们下山告了密,就不太好了。

于是彭巴冲在他们临走时威逼利诱了一番,若是敢向官府通报,杀你全家云云,这些话由彭巴冲这个大个子去说,效果奇好。那群民工拿了丰厚的工钱之后本来就无意告密,又被彭巴冲这铁塔站在面前一吓,个个跪地道:“山大王饶命,小的绝对不敢泄密,大王们修寨子给吃好的,还给钱,官府拉了我们服役是分文不给的,而且就算我们告了密,官府派了大军来,倒霉的还是我们,官兵比强盗还要狠,所过之处,烧杀抢掠,我们何苦去招惹那帮瘟神。”

郑晓路的指导思想就是:尽量拉拢民心,尤其是人口基数最大的贫苦人民。目前看来还比较成功,只要给郑晓路干过活儿的人,都被他提供的食物和工钱深深的感动了,这些散去的民工,以后很有可能成为自己的助力,官府如果要来攻打自己的山寨,这些民工念着自己的好处以及官府的坏处,很有可能来通风报信,或者举家来投。~~~~

“谭宏,你带些家丁,给红崖子山脚下的几个村庄挨家挨户送些米粮去,我们这么多人进进出出的,这些村庄的人肯定早就知道山上有了新的山大王。他们怕被抢劫,说不定会去报官。你送些米粮去安安他们的心,就说山上不是土匪,是大户人家在开荒垦地,若是有愿意上山来当佃户的,一律收进来。如果他们问起这是哪家,不要说是郑家,随便胡扯个名字吧。”郑晓路吩咐道。

王小满赶紧凑过来道:“东家,这种事应该叫我去啊,我给那些乡民说山上的大户是川东王家,让我冒充个老爷来当当,过把瘾!”

“哈哈,让你去?你这抠门性子,能发得下去多少米粮?别把好事做成坏事了!”郑晓路和谭宏一起笑道。“你快去联络闵家兄弟吧,还在这里闹腾个啥!”

王小满一脸不爽的走了,谭宏便去叫家丁,四下村庄里收买人心去。

郑晓路随了杨帆,在山寨里左转右转,绕过一大片新建成的房舍,来到了山寨里的工房,这工房占地极广,又分刀枪房、火铳房、大炮房等一系列的房间,五百个熟练的铁匠被分派在各个房间里,各自负责他们最拿手的项目。

张廷禛现在是这五百铁匠的头目,总负责山寨的兵器制作,见郑晓路来了,张廷禛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来,双手递上一把火铳道:“东家,这是火铳房最新打造成的鲁密铳,是完全按道《神器谱》的记载造成的!”

郑晓路接过鲁密铳,只觉入手沉重,比鸟铳重了不少,枪身更加坚固。鲁密铳的扳机和机轨分别由钢片和铜片制成,如铜钱般厚。龙头(火绳夹)和机轨都安于枪把上,并在贴近发机处安置一个长一寸多的小钢片,以增加弹性,使龙头式枪机能够捏之则落,射毕后能自行弹起。此外铳尾还装有钢刃,可倒转作斩马刀用。

郑晓路仔细一看,哇塞,这不就是后世里常常在网上见到的土耳其火枪么?在《帝国时代3》那款游戏里,土耳其火枪给郑晓路留下过深刻的回忆,这种火枪不但威力大,打得远,而且枪托上的钢刃极大地提高了火铳手的近战能力。在《帝国时代3》中,土耳其火枪手就是凭借着远近都强大的战斗力,成为游戏前期的制霸型单位。而且土耳其火枪手对骑兵的威胁也非常大,远了可以轰你一枪,近了还有斩马刀可以用。

郑晓路拿着鲁密铳,不禁大喜,中国古代的科技人员,不傻啊!只是这种东西却没有被政府重视!“这种火铳,先造个几千把来玩玩!”郑晓路吩咐道。

“几千把……”张廷禛吓了一跳道:“东家,这东西的造价是普通火铳的两倍有余,而且打制起来费工费力,几千把只怕力有未逮!”

郑晓路一听,倒是不好意思了起来,自己后世的习惯就是什么东西都往大数量上报,今年又要搞养马,又要到处修建农业加工厂的分号,又在搞少数民族手工艺品,银两上的周转确实容不得乱来了,当下咳了一声,道:“那先少点,一千把勉强用着,至少要把我们郑家所有的家丁给武装起来!杨帆,你尽快打通长江航道向江南沿海的商路,把我们手上的货物,包括西兰卡普和肥料食料转化成钱。”

杨帆赶紧应了一声,道:“已经派出船只了,前几个月生产的西兰卡普,现在运去了江南和澳门,等这一船回来,我们就能收入几万两。”

郑晓路想了想,道:“不能老是靠我们运过去卖,你给江南那边的商人打个招呼,若是他们自己来进货,给他们八折的优惠,这样可以节省我们的人力物力,尽量扩大生产。自产自销是小农意识,要不得的!”

“对了,那《神器谱》究竟是个啥东西?看了这把火铳,我倒有了些兴趣,说什么也得看看那本书!”郑晓路有些好奇,古人究竟把火铳技术发展到什么地步。

“那书在工部里存有,我们这些铁匠都不识字,没法把那书给您写出来,但是我们都会做书上的东西。”张廷禛道。

郑晓路一阵失望,这些文盲,中国古代就是这一点最不好,大多数技术都是口口相传,几乎没有什么正经的书籍资料。偶尔一个朝代出一个名人,把资料收集成册,但过上几个朝代,这些书册又全部在战乱中遗失烧毁了。

“去家丁里找些识字的来,让他们呆在工房里,把铁匠们打造火铳的步骤给我全部详详细细的记下来,每一个步骤一丝都不能写错,另外,每一个火铳零件都按实际大小绘图!”郑晓路吩咐道,既然没人做资料整理,哥就自己来做,最后绘集成册,不就是另一本《神器谱》么?谁稀罕你工部那本!

“另外,叫那些识字的家丁,把我以前传授给乡民们的农耕畜养之法也记录成册,新式肥料的生产加工方法,鸡鸭鱼猪的食料生产制作之法,统统整理成册!”郑晓路心想,早做好准备,以后我如果一不小心挂了,这些东西也能造福后世。想来真是惭愧啊,别的大侠们一穿越了就造出飞机大炮,王八之气一放就无数小弟,为什么我又缺人,又缺钱……混得真臭。

张子元也觉得自己混得很臭,因为现在他不敢上街,整日里躲在忠州的锦衣卫所里,这卫所的老大本来是名锦衣卫百户,突然一位锦衣卫千户加上一位东厂档头到来,把这百户吓了个屁滚尿流。

最让他害怕的是,锦衣卫千户张逸尘和东厂档头张子元大人到来的那天,一身风尘仆仆,看上去几天没吃饭没睡觉的样子,手下的十几个人个个东倒西歪,一进锦衣卫所的门,张子元就说道:“你们这忠州的治安,真是太差了!我要弹劾你,弹劾你!”百户大人一听这话,顿时就差点哭了出来,一把抱住张逸尘的大腿道:“千户大人,这是怎么了?小人不知情啊!”

张子元和张逸尘在卫所里休养了足足十天,大鱼大肉好吃好喝,才终于恢复了一点精气神儿。有了前车之鉴,两人再也不敢只带着二十几个手下大摇大摆的上街了,张逸尘拿出腰牌,调来了五百官兵,把自己和张子元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这才终于有了胆气,于是便向着忠州城外的曹府而来。

曹府此时烧成了一片废墟,废墟里原本有些烧融了的金银块儿,也早就被附近的农户们拾了去,搞得现场乱七八遭,到处是坑坑洼洼的。

五百官兵把这废墟围好,然后就钻进去几队人,开始地毯似地搜索了起来。张子元和张逸尘坐在废墟外的小树林里,周围几十人团团围住,倒是比较安全。于是张子元就开始得瑟了:“去,把附近的农户都给我抓来,问问他们当天晚上的情况。还有曹家那些活下来的女人和下人呢?怎么一直没见她们?”他向旁边一队官兵吩咐道。

那队官兵应了一声道:“那些女人和下人当天夜里就吓得作鸟兽散,现在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只好找周围的农户来问问”,言罢匆匆地从曹府所在的小山坡跑了下去,不一会儿,远处的农舍里传来一阵鸡飞狗跳之声,这些官兵骄横惯了,钻进农家里就开始抢,抢完了就把屋里人拿个链子一套,拖在后面,又去抢另一家。

闹腾了大半天,才拖着十来户人家走到张子元面前,张逸尘皱了皱眉头,他出身贫寒,因此还算有些良心,这种纵军抢农户的事,他自己是绝对不会做的,而且相当反感。但张子元背后的魏忠贤势大,他就不敢和张子元撕破了脸,以后回了京城,只怕东厂给自己下绊子,只好对张子元的行为睁只眼闭之眼。

张子元审了农户们半天,只知道贼人势众,最少也有百把人,人人手拿火铳。这消息吓了张子元一跳,大怒道:“人人手拿火铳,这难道是要造反不成?朝廷是严禁民间持有火器的。”

张逸尘冷冷道:“子元兄,贼人连我们两人的性命也想要,不是造反是什么?你现在说这话岂不是晚了点。”

有一个农户道:“小人那天晚上还见到贼人中有一个人长得特别高大,身子骨也结实,怕有几百斤的力气。”

张逸尘心中一动,这么一个人,有点线索了,在石柱打听的消息时,似乎就有人提到这么一个大汉,名字叫彭巴冲。张逸尘叫过一个锦衣卫道:“你回忠州去,再召两百个卫所兵,立即去石柱,找到一个叫彭巴冲的人,把他全家都抓来见我!”

便在这时,只听得曹府的废墟中突然发出一声轰天巨响,烟尘滚滚冲天而起,几十个刚才进废墟里寻找线索的卫所兵全身支离破碎,在天空中血肉乱飞,一股热浪推着泥土石块,四下里飞溅而出。

围在曹府边上的官军立即大乱,站得近的被石块打中,扑地而倒,站得远的立即趴伏在地,把脑袋一抱,不敢动弹。张子元和张逸尘虽然远远地坐在树林里,但是烟尘仍然一圈而过,将他两人弄得灰头土脸。

张子元吓破了胆,一骨碌就钻进了草丛里,张逸尘却纹丝未动,他在烟尘里恨恨地道:“好狠的贼人,居然预先在曹府里埋了火药。爷不抓你出来,誓不为人!”

“哥,这炸药好玩!”碎梦刀趴在远住的树林里,轻声笑道。

“确实有趣,哈哈!”搜魂剑也轻笑道:“快跑吧,一会儿官兵回过神来,就要来搜这小树林了!给王小满发个鸽子,问问他东家下一步的安排。”

今天的第二更,来点票票支持我吧。



第五章 正名


class="width">今日一更,四千字,晚上还有一更!

---------------------------------------------

谭宏带了一批家丁,在红崖子山下的几个村庄里转了一个大圈,这里村庄不少,里仁村、徐家沟、张学堂、茅草埂、吴巷子……每个村子都有几十户到几百户不等,谭宏带着人,每日里每家每户挨着去敲门。-====-

村民们见了一大堆人压到门前,初时吓得不清,但后来听说谭宏等人是来送米的,便赶紧开门迎客。谭宏便趁机告诉他们,红崖山上来了位老爷,正在开荒整地,修建大院,这位老爷乃是川东王氏,大号王小满,若有愿意上山帮忙种田的,一律包吃包住还给工钱。

村民们大多不敢信,心想:“那红崖子山乃是有名的强盗山,哪个大户不开眼去那山上开荒?就不怕刚开好了荒,又有强盗上山来占地盘么?难不成这王小满本来就是个强盗,这是下山来拉人入伙的?”

有了这层顾虑,那些村民便唯唯诺诺地应着,客客气气地把谭宏送走,一点儿也不敢怠慢了。那客气劲,倒是把谭宏弄了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想,我拿义兄王小满来冒充的一个老爷,你们这么尊敬干嘛?他很有名么?

谭宏的散粮活动,闹了整整半个多月,才将方圆几里内的村庄发了一个遍,但出乎郑晓路意外的是,居然没有一个穷人愿意上山来帮自己种田。

“王小满,你名声不太好啊,用你的名字一个人都招不到。”郑晓路郁闷地说道:“但是用我的名字又怕闹得太大,万一官府追查过来,发现这山寨,那就多有不便了。”

王小满笑了笑道:“我哪有什么名气,东家的名字在四川现在响当当的,那是肯定有用些,不过东家你拖家带口的,可不比得我一身轻松,用你的名字万万不可,恐连累了家人。”

“为啥这些人就不肯来帮我种田呢?”郑晓路奇道:“我这里数百顷良田,又吃得好,睡得好,穿得暖,发工钱……这些乡民有啥不满意的?”

谭宏从旁接道:“这事委实古怪,我派人找了几户人家打听,那些人家客客气气,把我派去的人当皇帝一样供着,就是不说句实在话。”

郑晓路拍着脑袋想呀想,为什么呢?想了半天,突然想明白了:“哈哈,我明白了,这些人把我当成土匪山大王,以为我们是下山拉人入伙!因此客客气气的,却不愿意上山来。”

这一下想明白了,却又感觉到棘手,如果要让普通乡民相信自己是良民,那可不好办,不是随便送点米粮给他们就行的,中国农民最是谨慎小心,尤其是古代农民,别说你是外乡人,就算你是本乡人,落草为寇之后,村民也会立即与你划清界限,唯恐被连累。看来,得走走官方渠道了,这年头只要官府点了头,在正道上就站得住脚。

郑晓路嘿嘿笑了两声,对着王小满道:“你要不要过一把当大老爷,非常风光的大老爷的瘾?”

王小满一听,大喜,连声道:“当然要!怎么当?”

次日,郑晓路派人给王小满裁剪了一套很庸俗的财主衣服,蓝底黑花,对开大褂,用上好的丝绸织成,头顶上一个方巾帽,手上一把描金的春.宫图扇子,脚踩千层底的绵鞋,四人抬的大轿子。可惜王小满这家伙瘦猴一般的人,穿上这衣服,不是很像大老爷,倒有些像一个贼焖兮兮的师爷。

看他不太像,郑晓路又只好给他伪造了一份家谱,这家谱用陈年的老纸制成,有模有样的,一直向上辅排了一百多年,祖宗叫王俊杰,王小满是王俊杰的第六代单传了。

王小满拿着这家谱,左看右看不对味,哭丧着脸道:“东家,这王俊杰是谁啊?我祖宗可不叫这名字。”

郑晓路笑道:“你现在是占山为王做假大爷,把你祖宗真名字搬出来,不是给他老人家抹黑么?就用这王俊杰先凑合着吧。”

王小满一听有理,只好把那假家谱圈成一个圈儿,塞在怀里,郑晓路又叫来一群家丁,全都青衣小帽,谭宏也不用装扮,直接拿根长棍,就当作王小满的护卫,郑晓路自己则在脸上贴了张狗皮膏药,换了件布袍子,化装成师爷。一行人抬了轿子,把王小满按在轿子里,便敲锣打鼓地向着蒲江县知县衙门行来。

蒲江县的知县名叫杨立仁,今年三十有七,家中两子一女,生活还算过得不错。知县乃是正七品的官衔,月俸七石五斗,前几年这些俸禄可以换得到十五两银子,天启六年郑氏大兴农业之后,四川米价大跌,他的俸禄现在可换成八两银子左右。与普通人家一两银子用一年比起来,一个月就有八两的杨立仁老爷,自然是过得极爽快的。更何况这点俸禄根本不放在杨老爷的心上,他的主要经济来源并不是俸禄,而是收贿。

打官司的,进门先送上二两银子,不然这官司必叫你打输;大富人家想避些税赋的,送上几十两银子,便可让你少算几十亩田地;做生意的,想在我县里做安稳,先送上几百两银子,不然定叫你鸡犬不宁。

这天早上,杨立仁正坐在知县大堂上哼着曲儿,他的衙门比较闲,普通人是不敢进来的,因为进门就要钱,没点钱的人,慢慢的就离他的衙门越来越远,杨立仁对自己治县的手段非常满意,这个就叫啥,垂拱而治,俺啥也不管,这县里的事就能运转得好好的。

这时有衙役进来报道:“老爷,门口来了顶四人抬的大轿,说是什么川东王氏,看上去像个有钱的主儿,移居来本县,老爷您见是不见?”

“有钱的主儿么?”杨立仁精神一醒:“当然见!你傻啊,快去叫进来!”

杨立仁站起来,抖震了一下身子,把那身官服用手抚得平平整整的,贴着身子顺下去,然后四平八稳地往椅子上一坐,摆足了官老爷的架势。就见到衙役领了几个人慢吞吞地从大堂外走了进来,正中一个人,三十来岁,瘦猴一般的身子,但一身绫罗绸段,金银玉器,挂得满身都是,手上一把描金的拆扇,摇呀摇的。左边跟着一条汉子,似乎是个护卫,右边一年轻人,一身长衫,脸贴狗皮膏药,眉花眼笑,吊儿朗当,典型的恶棍师爷。

杨立仁就这么一眼就看出来了,这家人很有钱,中间这个老爷就不说了,虽然没点老爷该有的肥头大耳样子,但一身衣服就值得不少银子。左右的护卫和师爷,进了这知县衙门,仍然满脸从容,一点都没畏惧的样子,显然见过大世面,说不定这家人经常出入官府中,所以养出这么个气派来。

杨立仁心底里被对方的气势压了一头,本想拿拿官威,这时话却一软道:“来者何人呀!”

郑晓路化装成的师爷此时上前一步,双手一拱道:“我家老爷乃是川东王氏,累数代的大商人,参见知县老爷。”

杨立仁一见这作派,心里就有点不爽了,士农工商,这商是排在最末流的,你一商人拿什么派,当下正准备拍那惊堂木,想要骂人,却见郑晓路微微鞠了个躬,鞠躬时身子一弯,怀里掉出一封书信来,郑晓路慌忙将那书信捡起,塞回怀里。

杨立仁眼尖,早已清清楚楚地看到信封上的字,信封上只有四个字:“吾弟亲启”,没有落款,但那几个字如走龙蛇,分明是成都知府徐申懋的笔迹。杨立仁经常与成都府交割公文,对徐申懋的笔迹是再熟悉不过的,一眼扫过就知道绝对假不了。

杨立仁吓了一跳,右手本来捏着惊堂木,正准备用力一拍,骂上几句大胆草民一类的,现在一句也骂不出来,心里一个劲转悠,这王氏什么来头?为什么徐大人称他为“吾弟”?信封上怎么又不落款?难道这王氏是徐大人暗地里搞钱用的幌子?

原来明朝禁止四品以上官员经商,所以很多朝廷大员有了钱之后,就派自己的家人亲信去经商赚钱,自己隐在幕后,这事情并不稀奇,所有官员心里都知道,但是大家都不点破。徐申懋刚好是四品知府,他派出“弟弟”来经商,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杨立仁想到这里,那拿着惊堂木的手一软,赶紧放了下去,如果这个王氏是徐申懋的表弟什么的,我这一骂过去,只怕就要惹怒上司了,七品知县惹恼了四品知府,只怕以后的日子不太好过。当下赶紧换了个笑脸道:“哟,原来是川东王氏,久仰久仰!”

郑晓路心中暗爽,他把自己在石柱时和徐申懋写的信拿出来,就这么不明不白的现了一下,先给这个知县一个下马威,后面的事情就会好办得多。

在人家地盘上,还是要给人家一些面子的,也不能总仗着徐申懋的名头一味恐吓,王小满此时上前一步,拱手笑道:“杨大人,俺也是欠仰您大名了!这次我带了些下人,从川东搬来蒲江县,是看中了这里了一个荒山,想要开荒种点田地。”

郑晓路又双手递上个拜盒。杨立仁掀开盒子一看,满满的银元宝,照得眼睛都花了。

大棒加上胡萝卜,杨立仁立即就软了,连声应道:“原来是此事,开荒好啊,本县一向鼓励乡民垦荒。王先生要来本县开荒山,乃是造福地方的大事,好啊好啊!”

郑晓路一阵大囧,心想:“我靠,我还准备了许多后手,还没来得及用,你就开始好啊好啊的了,这戏还有什么演头?我精心准备的王氏族谱,这鸟知县居然都不看一眼!没劲!”

王小满便与那杨立仁说道起来,说自己要在红崖子山上开荒垦地,想在县里把手续办了,包括田契、地契、户口、保甲一类的移籍,通通都要办。杨立仁见了徐申懋的书信,又收了一盒子银子,顿时有心巴结,连这王氏的底线都顾不得摸了,便只一味的答应,叫来一堆胥吏,按着王小满的要求就把各种契约文书,通通办好,拿出官府大印,就在文书上胡乱盖章。

郑晓路在旁边摇着头想道:“唉,都说中国古代行政效率低,我看这也不低啊,才一会儿时间,王小满这么个江湖浪子,直接就成了通过官方认证的大商家了,各种手续齐备,都是官方正式文件,这如果放在后世,每个部门跑一圈下来,得用多少时间啊?这杨立仁的办事效率,起码赶得上后世十几个政府部门加起来的速度,不过得用银子来当驱动器。”

王小满被杨立仁一阵子巴结,那群胥吏见知县老爷都在巴结这人,自然更是落力巴结,一口一个王老爷,叫得王小满心里乐开了花,忍不住手舞足蹈,手上的折扇不经意地一抖,一幅精美的春.宫画刷地现了出来。

满堂的人都盯着春.宫图,口水都要流到了地板上,王小满咳了一声,便把那扇子向杨立仁怀里一扔,道:“杨大人,这扇子我看得腻烦了,送与杨大人如何?”

杨立仁大喜,只觉得比得了银子还要爽快,但嘴上却假装正经地道:“这如何使得,这种物事,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一边说着,一边把那扇子往袖口里一扔,只待回了后堂,与自己的小妾慢慢研究去。

办完了手续,王小满起轿回山,临走时郑晓路便给那群胥吏撒了一把银子,要他们帮忙乡里乡下的打个招呼,关照一下红崖子山上面的王老爷,这群胥吏得了好处,自然满口子答应。郑晓路等人前脚回到红崖子,那群胥吏后腿就到了山脚下的几个村庄,没用多久,红崖子山上的王老爷是正经人家的事情,就传遍了五里八乡。

编者按:明朝从朱元璋起,鼓励开荒,开垦荒地可以免税赋三年,并且还会发给耕牛什么的。但是明末已经没这么好的事情了,政府不再补助开荒者,甚至会刁难开荒者,不给开荒者发地契,逼着人家给银子才给地契。然而开荒仍然是合法的,从法律上来说,开荒之后,只需要到官府登记一下,那田地就可以划入开荒者的名下。当然,明末已经基本没有什么荒地可以开,而且普通的农民也没有能力大规模的开荒。



第六章 花样跳水


class="width">今日第二更,四千二百字,兄弟们,来点掌声和投票支持吧!

----------------------------

张子元和张逸尘被曹府的炸弹炸了一下之后,又躲在忠州卫所里十几天,去石柱抓捕彭巴冲的小队回来了,结果是人去楼空,彭巴冲全家都不见了。

张逸尘很愤怒,他有一身好武艺,却被看不见的敌人一直牵着鼻子走,每一步都被人家算计得死死的,一身武艺没有半点使得上的。而且他每日还要应付身边的草包东厂档头张子元,实在让他非常头痛。

“逸尘兄,现在我们该追查哪里?”张子元满脑都是浆糊,只好事事求助于张逸尘。

张逸尘冷笑道:“下一步去成都!这个叫彭巴冲的大汉已经畏罪潜逃,那说明曹府灭门那晚的大个子一定就是他。彭巴冲在事先已经投入一个叫郑小路的商人家里做工,这个叫郑小路的人,正好也参加了石柱的大摆手,他还打伤了曹家的曹晟,双方有旧怨。种种线索加起来,这个叫郑小路的八成就是凶手,我们只需要去到成都,拿到郑家有火铳的证据,就能定他的罪。”

“要去成都?那不是又得出门了!”张子元一听说要离开锦衣卫所,满脑子不愿意,现在外面凶险啊,刀剑、毒药,连炸药都被贼人搬出来了,要从忠州去到成都,那得有多大的风险。

张逸尘冷冷地笑了两声,恨恨地道:“这家伙一路上辱我太甚,不把他给揪出来,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他叫过一个心腹手下,吩咐道:“去叫忠州知州备船,我要坐船到重庆,然后转陆路去成都。”

张子元吓了一跳道:“真要去啊?要不要等上一等,我写封信回京城,再调些东厂番役和锦衣卫的高手来?”

张逸尘脸黑如铁,双手骨节发出啪啪啪的响声,沉声道:“我可等不及再从京城调人过来,子元兄如果不愿意去也无妨,我自己去就是了。”

张子元一听,这怎么行,如果你把人抓到了,岂不是功劳全成了锦衣卫的,回京之后我一定会被魏公公骂个半死。只好硬着头皮道:“我怎么能让逸尘兄一个人身涉险地,我也去!”

两人召集好亲信,又围在五百卫所兵里,涌到了忠州码头来,那忠州知州刻意巴结,弄了一艘巨大的楼船在码头上等着,这楼船极大,甲板上建楼三层,两舷内侧列女墙战格,开弩窗矛穴。甲板上放了一排炮车、抛石机、檑石,船板上极宽,可行车走马。这本是战船,火力强劲,威力巨大,在内河航道作战时,通常作为旗舰使用。

张子元一见这船,顿时大喜,有这么一艘巨船加上五百官兵,有什么贼人敢来掐自己的虎须,看来这一路上的安全是可以保证了。张子元这人只要一安全下来,人就得瑟,当即耀武扬威地指挥着手下的官兵上船。他领先了张逸尘半个身子,大摇大摆地在船板上走了两圈,甚是得意。

码头对面的人堆里,打扮成船工模样的搜魂剑和碎梦刀此时正冷眼看着这艘巨船。

“哥,东家又有什么计策发过来?”碎梦刀问道。

搜魂剑摸出一个纸卷,笑道:“东家叫人送来了一个纸卷,叫我在张大人的船快要开动时,想个办法给他们把纸卷送去。”

碎梦刀仔细一看,这纸卷大约一拳大,卷得很严实,外皮上写着“张大人亲启”,不知道里面写着什么,便笑道:“这纸卷有什么用处?”

“不知道!”搜魂剑笑道:“你管它有什么用,东家给了钱叫我们送纸卷,那便送吧。我们做事只管认钱,什么时候需要过问人家理由了?”

此时五百官兵都上了船,张子元和张逸尘便坐在楼船最上层的小阁楼里,沏了一壶茶,准备欣赏一下长江两岸风光。岸边的船工放开船绳,大船起了锚,就准备向重庆而去了。

搜魂剑看到大船将走,便拿起那纸卷,走上码头,纸卷有一拳大,颇有些重量,他就没有在纸卷上绑石头什么的,而是直接用力一抛,纸卷就如同一块石头般,被抛到了船上去。

船上的官兵见一船工向自己的楼船扔东西,便怒骂道:“呔,什么鸟人,你作死吗?”

搜魂剑大笑道:“爷爷叫搜魂剑,给你们送信来的,快把我扔上去的东西送给你们的张大人看看吧!”说完了一转身,叫上碎梦刀,撒腿就跑。

巨船此时已经起锚,船上的官兵已经来不及跳下船来追捕二人,只好看着他二人去了。便有人捡起那纸卷,送到楼船顶层给张子元和张逸尘看。

张逸尘一听说是搜魂剑送的信,顿时气得牙咬咬的,怒道:“在万寿寨时收到的信就是这厮送来的,就是这泼皮一直跟着我们!”言毕伸手就去抓那纸卷。

张子元却不依了,心想,我是这次破案的主官,那贼人送的信,我应该先看才是,若是被张逸尘抓到手去,岂不是夺了我的威风,赶紧大声道:“慢着,这纸卷上说‘张大人亲启’,并没说是逸尘兄亲启,还是让我来看吧。”

张逸尘怒视了他一眼,心想他是东厂的人,这种小事便让他先吧,于是便让张子元先看那信。

张子元将那纸卷拧开一层,只见一排写得歪歪扭扭的小字道:“张大人,一路过得可安好?如果不太安好,在下实在惭愧,特送上机密情报……”这一层纸没字了,张子元一阵心烦,不禁想到,什么情报不一口气写完。

便又去撕开第二层,第二层上写着:“欲知详情如何,请看下一层!”

张子元大怒,毛手毛脚地将那纸卷一层一层翻开,只见后面的页码依次写着:“再翻一下就出来了”、“加油”、“继续”、“翻累了没?”、“好辛苦”、“不要放弃,就快出来了”……

随着纸卷一层一层撕开,地上堆了一大堆纸,终于,最后一页被张子元撕了出来,此时张子元已经搞得满头大汗,这最后一张纸上终于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张子元哈哈地干笑了一声,定睛一看:“张大人,想必您撕开这个纸卷用了不少时间,唉,真是辛苦您了,其实机密情报就是……您所乘坐的大船已经被在下安放了炸药,就像曹府那种,轰的一声,烟火升天,场景将十分凄美……在您上船的时候,我已经点燃了炸药的火绳,如果不出意外,两柱香之后将会暴炸,如果您还没来得及撕开纸卷炸药就炸了,那在下只能说非常遗憾。如果您在炸药暴炸之前拆开了纸卷,在下建议您立即跳江,或者还勉强来得及……”

张子元哇呀呀一声怪叫,将那页纸随手一摔,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窗边,这里是楼船的第三层,非常之高,距离江面最少也有两三丈高,但是张子元大人想起曹府那次暴炸的威力,哪里还顾得上这许多,怪叫一声,便从窗口跳了出去,在空中划出一条十分优美的弧线,啪哒一声摔进了长江里。

船上一众官兵都被他吓了一跳,距他最近的张逸尘抓起那信纸仔细一看,心中也是倒抽一口凉气,但他可不像张子元那么傻,只一瞬间就想到,官府的船,哪有这么容易被贼人混上来安装炸药,这信有九成是胡说的。但是胡说归胡说,在江水里挣扎着的张子元大人却已经来不及听他分析了。

长江之水何其湍急,只一瞬间,张子元已经被江水冲出一两丈远,张逸尘皱了皱眉头,从三楼一跃跳到甲板上,顺手从甲板上抓起一根纤绳,将纤绳向自己腰上一缠,打了个死结,然后一个箭步冲到船尾,猛地向着江中的张子元跃去。

张逸尘在半空中右手使出鹰爪功,一把抓住张子元的后颈窝,同时左手将纤绳用力一拉,借力回跃。他的功夫果然不是盖的,右手抓着一个人,只靠左手拉绳发力,一身金色飞鱼服在空中划过一道金虹,有如八仙过海,踏水而行,稳稳地跃回了船尾,只有一双鞋子被江水打湿。

但是张子元大人就没这么好运了,他先是受了惊吓,又从高处跳落,在水面上重重摔了一下,最后又被江水淹了两下。只这一转眼间,张子元已经是出的气多,入的气少了。

张逸尘长长地叹了口气,下令道:“回转忠州,赶紧找个大夫给张子元大人看看。”

他看着滚滚的长江水,心里生起一种软绵绵混不着力的感觉,郁闷地想道:“我究竟是在破案么?为什么总是在和一些乱七八遭的事情打交道!可恶的贼子,我一定要把你抓住……”

郑晓路看完了搜魂剑飞鸽传书送来的信之后,哈哈地笑了,这种拆纸卷的诡计,他是从后世那些垃圾网页学来的,打开一个网页,就不停地弹出窗口来说些废话,半天都关不掉,点到最后却出来一张恐怖图片,这种手段用来吓人是非常有效的。

郑晓路对着旁边的手下们笑道:“原以为两位张大人都得去河里洗个澡,想不到张逸尘如此厉害,这样也被他逃过一劫。”

谭宏也看了信,动容道:“这张逸尘的功夫当真非同小可,看来锦衣卫里还是有能人的。”

“那是当然!”郑晓路笑道:“锦衣卫是朝廷的机构,朝廷毕竟是天下正统,有才能的官员多不胜数,我们可不能太轻视敌人。”

王小满笑道:“他功夫再好也没用,碰上少爷妙计,还不是步步吃瘪。”

“难怪魏忠贤要同时派出这两人来破案,原来他也知道自己手下这东厂档头是废物,于是在锦衣卫里选了个厉害的来帮衬,想借着张逸尘的厉害,帮自己的手下破个大案长长脸!”郑晓路感叹了一番,又道:“王小满,你去重庆一趟,我没记错的话,重庆的朝天门码头龙蛇混杂,江湖好汉多如牛毛,你再去安排一番,我再送个大礼给两位张大人玩玩。”

这时已经入夏了,自从川东王大老爷在杨知县那里办妥了手续之后,山下的乡民就不再害怕红崖子山上的是山匪,在包吃住和高工钱的诱惑下,便有些穷人家寻上山来,声称要投奔王老爷家做个佃农,郑晓路便叫王小满出面全部收了下来,安排在山寨后面新开出的田地里种红薯、玉米、土豆。

普通地主家的佃户,工作性质有点像租地,从地主家接过一片地之后,佃户种什么庄稼地主不得干涉,到了秋天,按约定好的地租上交粮食即可,不论田地里出产多少,地租必须按约定来上交,即使碰上天灾也得上交地租。

但郑晓路的山寨并非这样的,而是将土地进行统一管理和规划,种什么一律由郑晓路统一安排,肥料也由郑晓路统一提供,佃户们的吃住工钱由一开始就议定,最后的收获全部归郑晓路所有,这种新型的佃户模式倒是让这些乡民们吃了一惊,不过对于佃户们来说,后面这种模式显然生活更有保障,如果发生天灾,吃亏的就是郑晓路,佃户们反而觉得这样比较好。

一传十,十传百,没过多久,红崖子山附近的穷人们都知道了王老爷家的新型佃户方式,一百多户穷人涌上了山来,郑晓路将他们通通收了下来,散布在自己的田地里劳作,整个红崖子山立即焕发出一种欣欣向荣的朝气。这些农户的住所与铁匠们的完全隔开,以免被他们知道了自己在打造违禁的火器。

现在郑晓路已经占据了整个红崖子山,山腰以上的土地全部都开垦成了田地,总共有三百顷良田,但是收的这一大批村民加上以前建完山寨留下来的,还是只有不到两百户,当时的农业技术太落后,只靠人和牛来耕地,一个人顶多只能负责十亩地,郑晓路的几百顷良田利用率只达到了一半。

“缺少人手的问题,光靠吸收周围的乡农,是不可能根本解决的。”郑晓路忍不住这样想:“而且我不光要农民,还需要士兵,要找到不怕死,敢造反的士兵,看来还是得去那个地方了。”

郑晓路遥望向东北方,那里是陕西,中国历史上规模最大的农民起义,正在那里轰轰烈烈地开展着……那是个巨大的人才市场!



第七章 金竹帮


class="width">今日一更,四千八百字的大章

--------------------------------

“我得建一条从陕西到四川的人才接引通道。

”郑晓路默默地想道:“要想办法把陕西的人力资源,接引到四川来使用。”

自从郑晓路在四川推行后世农业科技之后,四川粮食产量极丰富,鸡鸭鱼猪等肉类产量也翻了一番,四川人民虽然还是苦哈哈的,但是已经能保证基本的生活。在这种情况下,想拉四川人民入伙自己的山寨当兵对抗张献忠,那是不现实的。有口饭吃的人谁来给你当兵啊?而且大规模的吸收本地人,很容易暴露自己的山寨,引来官兵围剿,那是绝对不行的。

要取得人力资源,必须从陕西下手。因为陕西连年大旱,而且还会继续旱下去,王二起义之后,陕西境内烽烟四起,各地农民军都在摩拳擦掌,蠢蠢欲动。活不下去的人和活不下去的兵,拉着造反的旗子在陕西里转来转去。李自成、张献忠,这些类似天王级的人物郑晓路就不考虑拉到自己这里了,人家志气大,不会安心当自己的手下,但是还有几十路起义军,随便拉来一两路,就够自己消化个一两年的。

郑晓路拿起笔,在纸上简单地画了一张四川和陕西的位置关系图,在图上画了几个小圈圈代表城市,从陕西的汉中开始,穿过川北的广元,再经过绵阳、德阳、成都,最后到达蒲江县的红崖子山,这是一条非常漫长的路线,如果自己从陕西挖到了人手,想带着人轻轻松松地走过这么远的路,是不可能的。一路上不但有官府的关卡,还要面对吃喝住行的各种问题。

“看来,得沿着这条线,以修建农业加工厂的名义,建造一整条完整的接引站体系!”郑晓路拿起笔,将一路上有可能用到的东西详细地列出:马车、饮水、食物、居所、通关的文书或路引……

通关的文书路引是其中最简单的一项,自从去年大丰收之后,八府一州的税赋问题完美解决,知府们十分满意郑氏在其中起到的作用,为了自己年年政绩有保证。八府一州对郑氏的加工厂是完全的优待政策,整个四川的关卡路哨,只要看到郑氏的车队马队,不仅不盘查,甚至还会沿途护送。

倒是马车、饮水、食物、居所这些看似简单的东西,如果想从蒲江县一直安排到陕西去,那是相当的繁琐,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做到。天启七年已经进入了夏天,要准备好这条路线,至少得花上半年,今年之内是别想引进人手了。

郑晓路赶紧把杨帆叫来,将建造陕川人才接引线的任务分派了下去。郑氏在山寨里能用的人不多,因为这是犯禁的事,所以不是心腹不敢弄进山寨来,但在各地的加工厂里,却已经聚集了数千的工人,其中还有许多高薪请来的有能力的掌柜,让这些掌柜去安排自陕入川的一系列繁杂事务,那真是再合适不过了。他们也根本不会知道自己做的是什么事,只知道是在帮东家建造一条运输补给线罢了。

郑晓路要求一路上的接引站必须在食物上下大力气,因为陕西灾民绝大多数是饿肚子才起来造反,如果自己游说得他们来四川,首先就要保证好食物,这样才能让他们安心地投靠自己。幸亏四川丰收,现在粮食便宜,明年后年的粮食将会更便宜,这一条倒不算太难。

另外,一路上的居住点也必须舒适,长途跋涉地从陕西进入四川,如果一路上睡不安稳,只怕到了地头直接就会精神崩溃。-====-

马车的数量也要足够,运力必须充足,万一自己八王之气大放,一下子拉到一只一万人的起义军,到时候运力不足,岂不是白白让到嘴的人力资源飞走了。

这条运输线的作用,没有一个手下能够了解,因为他们并不知道陕西以后将会乱成什么样子,对东家花这么多钱打造一条从四川通向陕西的路都感到非常不解。幸亏这些人都对郑晓路忠心梗梗,所以对他的命令丝毫没有迟疑,不懂就不懂吧,乖乖的照做就是了。

王小满领了郑晓路的命令要恶搞张子元与张逸尘,便带着郑晓路给他的妙计,星夜打马,直奔重庆而来,不消两天,已至重庆朝天门码头。

朝天门乃重庆水上门户,位于长江与嘉陵江两江交汇之处,壁垒三面,气势雄壮。石壁上,藤萝垂青,黄角树穿岩抱石,绿茵融融。崖边古亭,飞阁临江。

朝天门码头上两排石阶,比肩而降,直抵水下。据说无论江水怎样枯竭,石级而下,无有穷尽,如果有人能顺石阶一直走下水中,可通至神秘的金竹寺。

每值初夏仲秋,嘉陵江水绿,长江水黄,两水相交朝天门,撕咬翻卷,流急涡旋,向称“夹马水”,似如野马奔腾。江心有石矶沉浮,相传大禹在古渝州娶涂山氏女,此后治水13年不入家门。涂山氏女伫立矶上,望夫归来,因名“夫归石”。朝天门地扼黄金水道要冲,为重庆主要交通枢纽之一。

王小满到时正是初夏,黄色和绿色的江水在朝天门码头前面形成一条美丽的长线,仿佛将两条江在此斩断一般。码头旁边,有一山洞,在平常人眼中,乃贩夫走卒聚集之地,但在江湖人眼里,那是长江上游九大水寨之一的金竹帮总坛。

王小满投了个拜贴,便有一堆船夫帮众,将他迎了进去,山洞极深,幽暗无底,每数丈就有两个火把照明,两个帮众在火把下把守。见有外驻的兄弟领来了客人,便微微躬身行礼,显得金竹帮颇有待客之道。

走到山洞深处,只见这里有个石屋,屋中一张太师椅,几张小桌,便算是大厅了。江小满走近屋子,只见太师椅上坐着个大汉,见王小满进来,便拿一双铜锣大的眼珠子盯着他不放。

王小满有些心怯,他以前只是个江湖小混混,对这金竹帮一向敬而远之,现在要和人家的首领对话,不免有点心里不安。于是赶紧对那大汉拱了拱手道:“江帮主,在下王小满,久仰大名了。”

这大汉正是金竹帮的帮主,姓江名涛,以前是个读书人,后来履考不中,流落江湖当了个小水匪,那时的水匪大多不识字,他这种会读书识字的水匪简直出类拔萃,没用多久就通过水路走私,发了大财,聚集了一帮子兄弟,成为了长江上游九大水寨之一。出了名之后,江涛这名字用起来就有点不顺了,颇不合他水匪的豪气,于是他在自己的名字中间加一个百字,人称江百涛。

江百涛扫了一眼王小满,只见这汉子精瘦如猴,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小混混,心中就有些不喜,大声道:“你说你叫王小满?江湖上没听过这字号!你这种小混混来给我金竹帮投贴子想要做甚?”

王小满顺了顺气,心想,我给东家做事,便要学着东家的大气。他将那点小混混的出息赶出了身子,抬头挺胸道:“我只是个送信的,帮我东家送几句话来,找江帮主帮忙做点事情。”

江百涛一听,微怒,心想,你东家好大的面子,找我金竹帮做事居然不亲自前来,派个小混混送信就想了事,于是怒道:“他好大的面子,派个手下来就想打发我金竹帮做事?只怕这重庆知府王行俭,也不敢对我金竹帮如此不敬!我打个喷嚏,就叫这重庆府五天进不来一条船。”

王小满此时惧意已去,抗声道:“我东家叫我带了一件礼物来,他说只要你看了这东西,就会很乐意帮他一个忙了。”

江百涛不怒反笑:“哈哈,什么破东西?金银财宝么?你以为我会稀罕那些东西?”

王小满也不答他,就从背上取下一个包裹来,他进来的时候就背着一个长条形的包裹,极为沉重,金竹帮的人倒是没有管他,因为江湖中人多带长兵器,常常将兵器包裹起来挂在背上。如果没有撕破脸,金竹帮也没有硬要去取王小满兵器的道理,所以王小满便一直背着这个包裹走了进来。

此时包裹一开,只见金光乱闪,一根金色的竹子出现在场中,此竹子长六尺,小臂般粗细,通体由金子打造而成,竹节逼真,竹头上还有几片金竹叶子。做工之精美,有如一根真竹。

江百涛一看这金竹子,顿时大惊,从那太师椅上一跃而起,一瞬间闪到了王小满面前,仔细打量这金竹子,只看了两眼,就一阵激动,大声道:“这个,莫非是……传说中的扁担金竹。”

王小满见这江百涛的样子,立即知道事情成了,笑道:“没错,我东家说,这就是传说中的金竹,我东家花了无数心血才从仙人手中寻得!不知道江帮主可有兴趣。”

原来重庆有一个古老的传说,一个叫做刘诚的农夫,住在重庆城外,靠着帮人担运货物维生。有一天,他在城外碰上一个老和尚,老和尚告诉他重庆将要涨水,淹死无数生灵,需要送一封信到朝天门的金竹寺,就可以解除水患。刘诚听说之后非常着急,立即上路送信,路上因为走得太急,又挑着货物,因此将扁担挑断了。

刘诚到了朝天门之后,到处都找不到金竹寺,此时来了一个小和尚,叫他顺着石阶向江中走就可以找到,于是刘诚立即顺着石阶就向江里走去,结果他走下石阶,江水居然向两边分开,让他一直走进了江底,走了九千九百九十九道石阶之后,面前出现一个寺院,就是金竹寺了,刘诚送好了信,寺中长老想要给他银子感谢他,刘诚说:“钱就不用了,我也是为了拯救苍生,我是下力的人,没了扁担以后难以维生,见师父寺后有片竹林,我想讨根竹子做扁担。”长老许之。

刘诚砍了一根竹子,顺着石阶又走回了朝天门,猛回头一看,江水涛涛,石阶和金竹寺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此时手上的竹子却突然变化,变成了一根纯金的竹子。

金竹寺就因为这个故事,名声大噪,曾经有无数人想要顺着石阶走进江中寻找金竹,但都无功而返。而刘诚手上那根金竹,因为年深日久,谁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江百涛在朝天门码头建金竹帮,就是取了金竹寺的名气,才聚集到无数帮众,如今一见金竹,居然与故老相传留下来的金竹画像一模一样。心中激动,双手不禁颤抖,却不敢拿手去触摸金竹,生怕破了竹上的仙气。

其实这金竹是郑晓路根据后世留下的传说画册,叫铁匠打造的西贝货。但这种神神怪怪,诡异无比的传说,也只有郑晓路才敢眛着神明去仿造。

江百涛哪知道有人胆子大得仿造“仙器”,一见这金竹,顿时就着了迷。忍不信道:“这是神仙法宝啊,贵东家愿意转让与我?”

王小满按着郑晓路事先教他的话说道:“虽是仙家法宝,但多年流落人间,早已失了仙气,现在谁也无法使用,东家说,如果江帮主帮他个小忙,以后交个朋友,这金竹便送于江帮主,也应了贵帮金竹帮的名字,算是物归原主。”

江百涛听说金竹早已失仙气,不再顾忌,一把抓过,捧在手上细细打量,只见金竹金叶,耀眼生辉,越看越爱,忍不住道:“贵东家就不怕我杀了你,强抢你家的宝物?”

王小满吓了一跳,但他知道这时不可失了面子,硬声道:“江帮主盖世豪侠,岂会做杀人夺宝之事,何况这金竹乃是仙家法宝,强抢不怕举头三尺有神明么?”

江百涛平息了一下激动的心情,他不是没动过强抢的心,但听了王小满一说,就觉得仙家法宝还是不要强抢的好,只怕要被神仙惩罚,便将那金竹小心翼翼地捧着,道:“有什么要求,说来听听。”

“我家东家惹了点小麻烦,弄得东厂和锦衣卫联手来查我东家的底,现在东厂和锦衣卫的鹰犬正在忠州养病,过几日就要坐船前来重庆。”王小满道:“希望贵帮主能使些手段,狠狠地整他们一整。”

江百涛一听,东厂加上锦衣卫,你这东家还真是惹了个大麻烦,难怪舍得拿出金竹至宝来。沉声道:“鹰犬的兵力多少?”

王小满伸出五根手指,笑道:“五百忠州卫所兵,十来个东厂番役,十来个锦衣卫,一艘三层楼船,一个东厂档头,文官。一个锦衣卫千户,高手!”

江百涛一听,禁不住沉吟起来,这可不是一块好啃的骨头。

见江百涛迟疑,王小满立即激道:“莫非江帮主怕了朝廷鹰犬?”

江百涛一听这话,不乐意了,豪笑道:“不过区区一条船,五百兵,而且还是忠州的卫所兵,有何好俱。这活儿,我们金竹帮接下来了。不知道贵东家要死的,还是要活的?”

王小满一听这话,心里一轻,任务终于完成,于是笑道:“我东家说了,不需要拼命,以免折了贵帮的好男儿,只消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即可……”

此时的红崖子山上,谭宏正向郑晓路笑道:“东家,这次您送给金竹帮的礼,别说我义兄,连我都觉得太重了,那根金竹得多少金子打造啊,只让他们帮个小忙,您又早已定好计谋,他们这金竹也赚得太容易了点。”

郑晓路笑着摇了摇头道:“你们终究眼光短了点,我送这金竹并不只是让他们帮我这个小忙,对付一下两位张大人这么简单。我是在把他和我绑在一起,合力对抗一次官府。只要有了这第一次,以后要第二次便容易多了,到我们的山寨拉起反旗的那天,他金竹帮还脱得了干系么?哈哈哈!”

“两位张大人走这一圈四川,就是在帮我聚集一帮子朋友呢,真得好好感一下他们!”郑晓路摇头晃脑地道。

谭宏一听,顿时肃然!自己果然眼光短了点,东家真是贼精啊!

编者按:金竹寺的传说在重庆老一辈人讲的故事中,还常常能够听到。在重庆朝天门附近,还有叫金竹宫、金竹寺、金竹某某某的各种酒楼饭店,看官如果来了重庆朝天门,不妨去这些地方吃顿火锅。当然,故事虽然是真的有,故事的内容却明显是假的,如果你真的顺着朝天门码头的石阶一路走下去,相信我,你一定会淹死的。



第八章 粪水滔天


class="width">今日2更,又是四千七百多字,今天总共传了九千五百字,大家来点票票支持吧。~~~~

-------------------------------------------

张子元养了十几天的病,他在江面上一摔,又喝了几口水,受的惊吓实在不小。回了忠州之后,张子元连发了十几天的烧,把他手下那十来个东厂的番役吓得不轻。要是档头出了事,这群番役回去只怕没好果子吃。

张逸尘焦急地等着张子元病好,想要继续查案,但张子元这混球病好了之后,还赖在床上,说什么也不肯再上路。

恰在这时,魏忠贤的飞鸽传书到了,信里内容不多,也就几句,大意是:“两个猴崽子,怎么曹府的案子查了这么久,还没个结果?我手下的人被人灭了满门,若是不快点破案,还他们一个公道,以后谁敢跟着我魏忠贤办事?”

张子元一见这信,腾地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病好了,胆子也出来了,一把拖着张逸尘道:“走,继续破案去!”

张逸尘只好一边苦笑,一边又点起官兵,这次张子元小心多了,派人先把楼船上上下下搜了个遍,确认没炸药之后,才带着一群手下上了船。也不敢再呆在楼船的三楼了,而是缩在二楼的房间,连长江两岸的风景也不看了。

五百官兵神经紧张地守着大船,直到起锚出航,平平安安的行了一段江路,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心想:“贼子终于没有跟上来了。”

张逸尘立在船头,两眼精光暴射,盯着江面上其余的船只,生恐漏过了一个细节,他一身武艺非凡,但总是被贼子暗施冷箭,心中憋着一口气,实在难以咽下。

结果这一路行船颇为平安,无惊无险,楼船就慢慢地驶到重庆附近,一个忠州兵向张逸尘说道:“张大人,前面就是寸滩了,过了寸滩,不消多久就可到重庆朝天门码头。”

张逸尘点了点头,仔细一看,却见寸滩大不平常。江中有一巨大的浅滩石,隐隐现于水下。原来寸滩的得名就是因为江中有一浅滩,滩上一个石梁,石梁行如秤杆,人呼“秤滩”,但“秤”与“寸”谐音,年深日久,慢慢就被叫成了寸滩。

枯水季节时,寸滩祼露在水外,船只都知道躲避,但初夏时节水量挺多,江水就会刚好淹住寸滩,使过往的船只很容易搁浅在上面。

张逸尘神目如电,远远地穿透水面看到了下面的浅滩,便立即指挥船只躲避。

便在这时,无数小船突然从江边穿出,船上两人划浆,在江面上有如飞梭,向着楼船围了过来。张逸尘冷笑一声,心想,来得好,终于要和我正面过招了!他虽然没有什么水战经验,但楼船上火炮、弩机、投石、铁水一应工具都准备得很齐全,只要不乱出歪点子,这样的大楼船是不怕那些小船的。张子元看见要打仗,吓了一跳,在二楼上吼道:“逸尘兄,需防贼子凿船底!”

船上的兵丁加上张逸尘一起对着张子元翻了翻白眼,心想,这样的巨船,船底极为坚实,哪里凿得开,你张子元不懂军事就少废话吧,没人当你是哑巴。

那群小船正是金竹帮的帮众驾驭的,江百涛亲自站在一艘船上压阵。小船们猛突向前,进了楼船一箭之地。

船上的官军来自忠州卫所,平时欺压良民还成,打仗那是万万不成的。一见敌船进入已方一箭之地,不等张逸尘的命令,立即纷纷放箭,俗话说:“三箭不如一刀,三刀不如一枪”,古代的箭威力实在有限,这群卫所兵放得太急,金竹帮众刚进射程,这群人就一窝锋放箭,那箭在半空中被江风一吹,纷纷失了劲道,直往江里掉。~~~~

江百涛哈哈大笑:“孩儿们,还他们一轮火箭!”

百艘小船一起向前突进,拉近距离,火箭齐发,楼船目标大,只一瞬间就被射了上百只火箭,哗啦啦地烧起来,船上的卫所兵顿时大乱。

张逸尘怒道:“乱什么乱,这点小火,烧得起来个屁!去五十个人专门灭火,其余的人继续给我拒敌。”

卫所兵见锦衣卫千户大人指挥若定,心下稍安,立即分出五十个兵到处灭火,其余的人继续对抗金竹帮的小船。

那群小船却不靠近,就在半箭之地转来转去,不停地射出火箭,船上的卫所兵也还以箭矢,但是小船目标小,江上风大,箭矢根本不能命中。倒是已方船大,对方拿火箭射船不射人,弄得船上到处火起,十分烦人。

楼船笨重,一边躲避着江中的寸滩石梁,一边破开江水向朝天门前进,感觉十分被动。但江百涛的小船却不怕寸滩,因为小船吃水浅,在这初夏水位深的季节,完全可以从寸滩上面的浅水上开过。

双方射了一拨儿箭,慢慢的箭矢都用完了,江百涛的人和船一点没事,但张逸尘的大船却到处冒烟,弄得张逸尘心头火起,连声催促船夫赶紧驶向朝天门码头,只要大船泊了岸,朝天门驻守的官兵就可以来接应自己,这些水匪就不敢造次了。

便在这时,金竹帮的船中驶出一艘,船头上站着两人,正是搜魂剑与碎梦刀,他们一路跟着楼船来到重庆,自然就有金竹帮的人接应,也参与到了这次行动中来。

小船驶到寸滩的浅滩上,搜魂剑运足中气,对着张逸尘笑道:“爷爷就是搜魂剑,船上的鹰犬,还记得爷爷吗?”

他这一声吼得极大,船上的张逸尘和张子元都听了个清清楚楚,两人顿时大怒,张子元大吼道:“就是这个鸟人,一路上用尽诡计害我!逸尘兄,开我们的大船过去撞死这王八!”

张逸尘虽然也怒,但不像张子元那么傻,沉声道:“对方行船于寸滩上,是想诱我们的大船搁浅,成为他们的箭靶子,不能去!”

“船上士兵听令,尽快绕过寸滩,全力驶向朝天门码头,别管那个搜魂剑!”张逸尘大声命令道。众士兵早就被火箭弄得灰头土脸,不用这命令也在加紧行船,不消片刻就绕过了寸滩,前面江面开阔,行船极便利了,大船便笔直地向着朝天门驶去。

张逸尘盯着远处的搜魂剑,心想:“这次且放你一马,以后再找你算帐。”不料刚想到这里,却见搜魂剑的小船似乎有所不甘,竟然离了寸滩的浅滩,尾随着自己的大船而来。转瞬间追到自己大船附近,还射了几只火箭过来。

“他娘的,混蛋鸟人!真当我锦衣卫是摆设不成!”张逸尘大怒,在这深水区里,你一艘破烂小船,敢向我叫板?反了天了!

张逸尘黑着脸,大声道:“给我追那小船,撞沉它!射箭、抛石机、弩机、铁水、石弹,都给我招呼过去,他娘的!”楼船上顿时诸般兵器齐发射,大石头、小石头、弩箭、火箭一起向着搜魂剑的小船轰去。

那小船抵档不住,顿时开始逃窜,慌不择路,居然没向着寸滩的方向跑,而是向着朝天门码头对面跑去。张逸尘大喜,只要你不进寸滩,在这大江上和我赛跑?爷撞沉你!

“风帆全开,全速前进,给我撞沉那小船!船上的人,生死不论,我都要,谁把他弄到我面前,赏银五十两。”张逸尘开出了赏格。

卫所兵一年的饷银不过十两银子,一听赏格是五十两,相当于五年不用干活了,顿时大喜。楼船拉起了大帆,顺着江风,船速全开,紧追着搜魂剑的小船而去。

两只船一小一大,一前一后,一追一逃,小船在速度上原本有优势,但因为小船是人力划动,多行了几里江面,就开始慢了下来。倒是张逸尘的楼船,借着风势,越来越快。张逸尘看到前面小船上的人影越来越清楚,渐渐地已经能看到搜魂剑正急得直跳脚,不停地催促船夫划船,碎梦刀在一旁也抄起船浆,加入了划船的行列。

“你们这两个混球,一路上暗算我多次!今天终于叫你们落在我手里。”张逸尘哈哈大笑。

笑声未落,突然楼船猛地一震,船底发出一声巨响,“碰”地一声,似乎撞上了什么东西,船上的官兵被惯性的作用一推,顿时摔了个七零八落。

前面的小船停了下来,搜魂剑大声笑道:“张大人,爷爷教你个乖的,这朝天门附近,不是只有寸滩可以整人,你们撞上的东西,名叫‘夫归石’,人称朝天门前的鬼门关,你们慢慢游泳吧,爷爷不奉陪啦!”言罢小船上的几个人嘻嘻哈哈地怪笑了一通,划起小船,飞也似的跑了。

原来朝天门对面的江面上,有一块大石头,人称“夫归石”,又名“乌龟石”,“望夫石”,相传为大禹治水时,大禹的妻子涂山女站在这里等着大禹回家化为了石头。这块石头在涨水时隐于江面之下,成为暗礁,比那寸滩更为凶险。

张逸尘的楼船就算轻轻撞上这块石头,也会大大受损,别说全力航行中猛地撞上了。这一撞之下,船头裂开一个大洞,江水哗哗地向底舱里灌入。

“又上当了!”张逸尘大怒,原来寸滩只是个阳谋,就是故意要让张逸尘看出来的,后面跟着的“夫归石”,才是真正的阴谋。

众官兵一阵慌乱,几十个官兵立即拿起撑杆,走到船头,拼命将船身从“夫归石”上撑离,调正了航向,向着朝天门驶去。只盼在楼船完全沉没之前,能赶到朝天门码头。

但是船头的破洞太大,楼船边航行边沉没,倾刻间水已至甲板。五百多人只好全部上了船楼,张子元更是夸张地跑到楼船的三层顶上,只盼有路过的其他船只相救。

张逸尘拉长了脸,表情恐怖得就像要生吞一个人般,他沉声道:“子元兄莫惧,我只需一块木板,便可保我二人平安上岸。”他一边说,一边向楼船的板壁上一拳劈去,取下了一块三尺见方的木板来,以他的功力,虽然不能登萍渡水,又带着一个张子元,但只要有一块木板的浮力,也足够他渡江了。

至于忠州卫所兵,自幼长于忠州,人人会水,想来游回岸边没什么问题。手下那些锦衣卫和番役,抱块木板浮于江面,应该也能得救。

便在这时,江面上突然驶过来一只巨大的货船,船上不知道运的什么物事,臭气冲天,让人气闷不已。船头上站着一个汉子,三十来岁,身躯短小,有如瘦猴,却是王小满来了。

王小满的身边还站着江百涛、搜魂剑、碎梦刀以及一众的金竹帮好汉,江百涛皱了皱眉道:“真要这么干?会不会太不仁道了点,呃,我想想就觉得有点呕心,不如把他们杀了,还让他们得个痛快。”

王小满笑道:“东家不喜欢杀人,他说这些忠州兵不过是奉命行事,也没得罪他,不用要了他们的性命,整一整就行了。”

江百涛苦笑了笑,道:“那便整吧,只是这整人法也太阴损了些。”

一众好汉将大货船驶到正在沉没的楼船上游不远处,张逸尘等人此时站在楼船顶上,只等楼船倾覆之后搭着木板而去。见贼人又在上游搞东搞西,还开了个大货船来,心中都觉得十分惶恐,不知道对方又有什么阴谋诡计。

只听到众贼子大声喊到:“卸货!”

那货船上的金竹帮众立即忙了起来,将货船向着下游这一边的档板掀开,船上的货物顿时倾倒入江中。张逸尘功聚双目,看得清清楚楚,大喝道:“不妙!”原来那货船上装得满满全是人畜粪便,怕有几千斤,这一下倾倒如江,全部浮在江面上,顺着江水向下游冲来。

楼船此时已经基本沉没,许多官兵下了水,正在向着岸边游去,还没下水的也有半个身子淹在水中了。江水卷着人畜粪便,哗啦啦一下子猛扑过来,臭气冲天,使人呼吸难畅。那些在江里游泳的忠州兵,顿时被粪便冲了个满头满脸,不少人就在江中呕了起来。

船上的官兵也没多好过,他们本就有半身沉在了水里,此时粪水卷来,顿时半边身子泡在其中,全部狂呕不止,只有船顶上的两位张大人还没被江水泡到,但楼船沉得极快,只怕转瞬之间也要落得个粪水满身。张子元心中惧怕,脚下一滑,在楼船顶上摔了一跤,顿时手脚都掉进了粪水里,胸前一幅衣衫,也全都沾上了粪水,显得狼狈不堪。

张逸尘心中寒气直冒,心想,我堂堂锦衣卫千户,如果被这粪水淋了一身,以后如何驭下?别说驭下了,回到京城之后,若此事传开,我都不用再做官了!

他此时只觉得人生之危机,莫过于此刻,一身功力,倾刻间提到巅峰,右手鹰爪探出,猛地抓住张子元后心。左手一扬,木板飞向远处的水面,紧跟着张逸尘提气跃起,有如苍鹰掠空,稳稳地站在了自己扔出去的木板上。

古有达摩一苇渡江,今有张逸尘大人一板渡江,他将张子元提在身前,以张子元的体重制造向前的冲力,自己则全力控制着木板的平衡,只见这木板便似有人在划行一般,破水而行,居然直挺挺地向江边驶去。江风中,张逸尘的衣袂飘飘而起,便如神仙踏水。

货船上的众人见他神功盖世,忍不住齐齐叹了一声,江百涛道:“这张逸尘好精纯的功力,若不是贵东家这些妙计,我等无人能敌,锦衣卫果然有些门道。”

搜魂剑与碎梦刀也道:“我两人一路尾随两位张大人,如今才算真正见识了张逸尘的厉害,这样的绝境,居然也不能泼他一身污水。”

王小满忍不住张大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好不容易醒过神来,才道:“忒也太厉害了点!这还是人么?”

红崖子山上,郑晓路看着王小满等人飞鸽传书送来的信件,忍不住哈哈大笑:“张逸尘,你真是个妙人啊,如此绝妙的阴谋诡计,居然也被你逃了出去,哥对你倒是有了点兴趣!”

编者按:寸滩现在已经改建成集装箱码头,三峡蓄水之后不再是浅滩。至于“夫归石”,已经在2008年被暴破了,这块传说之石,恐怖的暗礁,已经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



第九章 扼死扼门


class="width">“少爷,自从我们与金竹帮合作之后,朝天门码头的商贩们突然大量向我们购买西兰卡普,不需要我们自己运去江南了。-====-”杨帆轻声报告道。

“那是自然!”郑晓路笑道:“朝天门码头那些小商小贩,其实根本就是金竹帮的帮众,他们现在知道我的实力,也就有信心接我的货。反正金竹帮是有名的水帮,这些货物他们一转手轻松就能运到长江沿岸的所有城市去。”

“有了金竹帮的帮助,肥料和食料的运输也更加便利了!”杨帆笑道:“以前重庆知府王行俭虽然也是全力帮我们,但总有些运输上的障碍,原来是金竹帮的很多堂口没有向我们开放。”

“嗯!”郑晓路点了点头:“好好做,把长江沿岸所有城市的生意都要考虑进来!我们赚钱的速度还不够,明年开始花销就要变大了。”

杨帆点了点头,道:“苗区的银饰工厂进展很顺利,壮区的铜锣铜鼓厂稍慢一点,藏区比较困难,因为藏区多是在高山峻岭之中,我们的人不容易进去。”

“没关系,藏区的就慢一点吧,另外两区要快,尤其是苗区的银饰厂,这些银饰在江南富庶之地销路应该非常之好,早些弄出来,早些赚钱!”郑晓路笑道。

此时郑晓路的摊子已经铺得极大,四川各地都有郑氏的农业加工厂,不光是八府一州的分号,连那些小州小县,也尽量去建一个小规模的加工厂,以降低肥料的运输成本。

各个少数民族地区都在兴建民族手工艺品厂,而这些少数民族的聚居地可不只有一处那么简单,光是苗族这一个族,在四川境内就有成百上千个聚居点,在其中选出人口密集,适合进行密集的手工业发展的地区,不止二十处。

自己的山寨又要大量买煤铁来打造火铳,郑晓路渐渐开始感觉到银钱有点紧张。看来今年也就只能发展成这样了,很多事自己能想到,但银子不够,做不到,得向后推上一年。

此时已是盛夏七月,郑晓路估摸着,八月份木匠皇帝就要嗝屁,魏忠贤快要倒台了。已经用不着再恶搞两位张大人了,于是吩咐道:“杨帆,备马车,我要回成都!”

“少爷要回去了?您坐镇山寨好几个月,我们都以为你不回成都了!”杨帆笑道。

“哈哈,我回去会会两位张大人,你写信给王小满,让他带着搜魂剑和碎梦刀都来成都吧,不用再缠着两位张大人了。”郑晓路笑道:“我看张大人已经快要疯了,给他们留条生路吧。”

“让彭巴冲和谭宏留在寨子里,好好训练家丁们武艺和火铳。”郑晓路临走前也不忘吩咐了一声。

马车起驾,滴滴嗒嗒的上了路,车厢里就只有郑晓路、郑佳怡、向兰索三个人。久未回成都,郑佳怡心里想念家人得慌。

马车上,郑晓路抱着向兰索,毛手毛脚地在她身上乱摸,弄得向兰索全身老大不自在。“姐姐也在呢,相公你别乱来!”向兰索轻柔地反抗:“被姐姐看到要笑话我的。”

郑晓路笑道:“哦,对了,佳怡也在,她敢笑?那我连她一起摸!”言罢伸手就来拉郑佳怡。

郑佳怡虽然是个小辣椒性子,但在郑晓路面前全没用处,三两下就被郑晓路制服,拉进怀里胡乱轻薄。她嗔怒道:“我只容得下和向家阿妹一起胡闹,若是别的女人,却是休想。”

原来郑佳怡最初也有些反对向兰索进家门,但当她看到向兰索胸口那条长长的疤痕时,立即改变了想法,对这个帮自己相公挡刀的女孩又疼又怜,没几天就亲如姐妹了。

郑晓路一只手轻轻解开了向兰索的衣襟,伸手进去胡乱摸索,向兰索全身软软地,柔柔地道:“相公,别乱摸,那疤痕丑怪得很,别搁着你的手。”

郑晓路哪会听她的,手上一使力,便将她上身衣服扒拉了下来,露出她晶莹洁白的粉背,羊脂白玉般的胸膛。只见那胸口上,长长的疤痕清晰可见,将她的身子仿佛切成了两半。郑佳怡伸出手去,在向兰索的疤痕上抚了几下,叹道:“每次见到这疤痕,我就能猜想到当时的情况何等危机,若是没有你这一档,只怕相公性命难保。”

郑晓路轻轻地笑了笑,安慰道:“已经过去了,别怕,我当时也太大意了些。以后相公再也不会让你们置身于这样的危险之中。谁敢再来伤害我的娇妻,哼哼,看我不拿火铳突突了他。”

郑佳怡皱了皱眉道:“相公,你当我不知道你在那红崖子山上搞什么吗?我看你的样子,莫不是要占山为王。”

郑晓路哈哈一笑:“这事也没打算瞒你,我建这山寨,便是要占山为王的,这样我才有能力保护你们。怎么,不愿意随着相公当强盗?”

向兰索一听这话,身子一硬,她可没想过郑晓路在山上干嘛,只以为他在上面修房子呢,这时才知道郑晓路有造反之心,但她一颗心思都在郑晓路身上,听他说要造反,便立即应道:“相公若要当山大王,我就当土匪婆子了。”

郑佳怡苦苦一笑,嗔道:“又来装怪。好好的商人不当,要去当什么山大王。不过你要当什么,我便跟着去了。只是恐怕我们会连累父亲、小弟、大姐和三妹!”

郑晓路脸色一沉,道:“佳怡,我何尝不知道这事有可能连累家人,但是天下将乱,如果我没有能够保护自己,保护你们的力量,家人们终究在这乱世里逃不过一劫。”

他不能告诉郑佳怡以后四川的六百万人口会被杀得只剩下八万人,这事情说出来也没人会信,现在如果怕连累家人,不建立自己的军事实力,以后家人一样是等死的命,与其如此,不如奋力一搏。这些话说不出口,要怎么才能说服小辣椒呢?

没想到小辣椒居然转了性,郑佳怡将身子靠着他,轻轻叹道:“和你相处这两年来,你总是对的,每次我都是错的,唉!其实在我看到妹妹胸口那道伤口时,我就在想,要是当时我有一把火铳,或者我像马将军那样有一只军队,一定会把伤害相公的那个人碎尸万段。也许,你建个山寨,有些手下保护你,这样会更好。”

哇呀,辣块妈妈的,你这女人原来也有造反的潜在意识!郑晓路心里腹腓道,女人带兵,何其可怕,别把你也弄成马祥云那种母老虎,现在你虽然是块小辣椒,但辣过之后还有一点回甜味,或是学成了从头一直辣到脚,那不是要了我的命么?

郑晓路无良地拿双手拼命摸向兰索光滑的肌肤,心想,还是只有我的小阿妹,最是柔肠百结,最是温柔动人!

才想了没两秒钟,就听到向兰索很认真道:“姐姐,我们去找马祥云马将军学枪法吧,将来可以拿枪扎那些想害相公的人!来一个,扎一个,来一对,扎一双!”

哎呀我的妈妈呀!郑晓路大惊,赶紧将向兰索往怀里一抱,大声道:“使不得!拿枪尖扎人这么S.M的事,想都不准想!”

“扼死扼门?”向兰索奇道:“什么意思?很好玩么?”

“呃,这个问题问得好!扼死扼门虽然很好玩,但是,它是一种只准相公对你们做,但是你们不能对相公做的事!”郑晓路一本正经地道:“记住,这是原则问题,千万不能搞错……咦……怎么我嘴边有口水,不对啊,我没那种爱好的啊……”

此时的郑晓路,正在马车上赶向成都。而此时的张逸尘,也正星夜向成都急奔,他受够了阴谋诡计,受够了暗箭难防。他有一身盖世的武功,却连和敌人交手一招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整得死去活来,心中的不忿已经快要暴炸。

他将张子元在没被粪水污染的江水里泡了两下,洗干净了他身上的污物,便立即冲进重庆城。

张逸尘的飞鱼服和绣春刀发挥了奇效,朝天门的重庆卫所兵,没有一个敢上来挡他的路。他提着张子元一路狂奔,冲进朝天门旁边的兵营里,抢过两匹战马,将张子元向马背上一放,打马向成都疾奔而来。

张逸尘的想法很简单,搜魂剑和碎梦刀,以及一大堆不认识的贼子还在江面上,此时自己占了先机,抢马直奔成都,这一下你们这群贼子总不成还能抢在我前面去安排阴谋诡计。

“郑小路,你给我等着!”张逸尘在马背上恨恨地想道:“我一定要破了曹府灭门案,把你这个贼头子绳之以法!”泡在水里的五百忠州兵,以及自己和张子元的二十名手下,张逸尘已经完全顾不上了,反正他们随后会自己想办法跟来。

至于张子元,这家伙吓破了胆,也被臭气熏昏了头,一路上再也不敢叽叽歪歪,乖乖在伏在马背上,随着张逸尘一路急奔向成都。



第十章 赌局


class="width">郑晓路到了成都没多久,王小满带着搜魂剑和碎梦刀也到了成都,便赶紧来郑府参见郑晓路。~~~~

“见过东家!”搜魂剑对着郑晓路拱了拱手道:“我是‘搜魂剑’闵展炼,旁边这个是我弟弟‘碎梦刀’闵子若!若是东家不嫌弃我二人江湖出身,以后我们愿跟随东家做事。”

郑晓路当然愿意,他见这两个江湖汉子满脸风霜,身形魁梧,举手投足之间显得落落大方,不禁生起了好感,而且这两人敢于向东厂和锦衣卫叫板,正是自己需要的那种胆大包天,敢于造反的人才。

喜欢归喜欢,郑晓路脸上却故意装成沉稳的样子道:“江湖出身有什么不好的,我就喜欢江湖出身的英雄好汉,以后就劳烦二位多多帮忙了。”

搜魂剑颇开心,笑道:“这一路给东家办事,真个爽快,不用打打杀杀的,东家随便几个小计策,就整得鹰犬们生不如死。可惜的是张逸尘武艺太高,每次都被他从绝境里杀出一条生路。”

郑晓路心想,朝廷的高手,的确是要比草莽的英雄更高一些,习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真正的强手,都在朝廷里吃着大锅饭,看来人才要从朝廷里抢比较靠谱。想是这般想,嘴上却安慰道:“没关系,张逸尘与我本无仇怨,他不过是奉命查案,我也不一定要致他于死地。”

这时杨帆走了过来,也不避忌搜魂剑和碎梦刀,就在旁边报告道:“少爷,我们按您的吩咐布下许多人手盯着重庆至成都的路线,最后终于等来了张逸尘和张子元,他们两人打马狂奔入城,没有再去召集重庆卫所兵,而是租了间小屋子躲在里面,这屋子……就在我们郑府旁边!”

“哦!”郑晓路笑道:“有趣之极,看来张逸尘怕暴露了目标又被暗算,他决定暗中查访了。”他扬了扬手中的一把描金折扇,笑道:“让我来猜猜张逸尘现在在哪里!”

郑晓路环顾了一眼四周,郑府府墙高筑,院子四面都是刷得板白的墙壁,墙外两颗高大的黄桷树,枝繁叶茂,从墙头上探出一大片的树叶来。夏风吹着黄桷树,那些树枝摇啊摇的,树叶互相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

郑晓路对着那两棵黄桷树,大声笑道:“张千户大人,何不出来聊聊天,老是呆在树叶堆里做甚?”

树叶一阵抖动,一个人影从树梢上跃起,在郑府的高墙顶上一点,空中翻了一圈,轻轻巧巧地落在了郑晓路的面前,金色的飞鱼服、细长的绣春刀、腰悬一块巴掌大的锦衣卫令牌,来人正是张逸尘。

他落地之后便一动不动,拿一双神光暴射的眼睛盯着郑晓路看了半响,最后重重地叹了口气道:“我终于站到你面前了!”

几个月的四川之行,途中无数心酸与苦涩,历经多少阴谋诡计,终于在里找到了正主儿。张逸尘原本怒火中烧的心情,在面对郑晓路的一瞬间突然平静了下来,他冷静地问道:“我感觉自己隐藏得很好,连我所在的树枝,也跟着别的枝叶一起随风在摆动,你为什么知道我在那里?”

郑晓路极为骚包地神秘一笑,道:“我不是用眼睛来发现你,我用的是心……”

原来张逸尘与张子元连夜打马冲至成都,再也不敢和当地的卫所接头,害怕调动官兵目标太大,再次被江湖上的恶贼用阴谋诡计暗算,便悄悄躲进了一间郑府附近的民居里,那户人家看到飞鱼服与绣春刀,再看到张子元一身东厂档头打扮,吓了个半死,乖乖地让出了房子给他们暂住。<<>>

张逸尘一心要查到郑晓路私藏火铳,屠曹府满门的证据,便叫张子元留在屋子里,自己仗着武艺高强,跑到郑府旁边来打探消息。好不容易找到一颗视线比较宽阔的黄桷树,躲在上面偷看郑府里的情形。还没看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就被郑晓路一口喝破行藏,只好现身了出来。

“用心?”张逸尘冷笑道:“你以为我是张子元那么好糊弄?”

郑晓路笑了笑,心想,你倒真不是个好糊弄的人,不过哥不是照样整得你死去活来,肝火上升,血压升高,哈哈。想归想,嘴上却道:“你打马狂奔,想赶在我的兄弟们前面来到成都,甩脱追兵。想法是很正确的,可惜马跑得没有鸽子快,我早布下了人手,监视着重庆到成都的所有交通要道。你进了成都之后,没去卫所,而是在我郑府附近弄了个房子住下,我就料定你要来探我虚实,要探我郑府虚实,当然是在那两颗树上最佳。”

郑晓路笑道:“你说我算不算是用的心?”

张逸尘沉默不语,低头想了半天,又叹了口气:“你说得对,这一路上本官已知你心计厉害,本官被整得不冤枉。”

“曹府灭门案是你做的吧?”张逸尘不喜欢耍花枪,很直接地问道。

“是我做的!”郑晓路笑道:“但是你没有证据!”

张逸尘眼光一亮,冷笑道:“本官是锦衣卫千户,要拿人,又何必一定要什么证据,把你抓进诏狱,打上几百板,上了夹棍,你自然招认。”

哟,你小子吓我,可惜我可不是吓大的。郑晓路哈哈笑道:“如果是张子元给我说这句话,我定然就信了。但是张逸尘大人给我说这个,我就不大信,你甘心被我整了又整,最后没拿到证据,浑浑噩噩的拿了我归案?若真是这样结了案,我看你定然会好几年睡不着觉吧,哈哈!更何况,你既然查过我,应该知道我在四川的名声,若是没有证据胡乱拿我,你就不怕激起民变?哦,对了,我未婚妻马祥云手上还有些白杆兵,你没证据乱抓我,不光是民变,还会兵变的,哈哈。”

张逸尘眉头一扬,这话说到他心里去了,他一路上被人阴谋暗算,几次险中求生,如果真的不明不白把对手屈打成招来结案,他还真咽不下这口气。再加上郑氏在四川确实声望不错,胡乱拿人,如果拿不出确切的证据,确有激起民变和兵变的可能性,如果因为自己胡乱拿人激起了民变,到时就算拿对了人,只怕也要掉脑袋。

他压了压心中怒气,冷然道:“先不说曹府灭门案,只凭你手下这几个人对我和张子元做过的事,我就可以拿了你归案。”他说的手下几人,自然就是站在旁边的搜魂剑、碎梦刀和王小满了。

不料他话音刚落,搜魂剑就接口道:“我们江湖人,一人做事一人当,暗算你和张子元是我们自己的主意,与这位郑大官人没有关系,你若要抓,便来抓我吧,正好我们手底下见见真章。”

张逸尘心里大怒,刚才我在旁边的树上,还听到你叫他“东家”,现在转口就变成“郑大官人”了,这撇清关系的速度还真快。

他还没来得及发怒,就突然听到郑晓路蹦出一句让全场所有人倒抽一口凉气的话:“张大人,有没有兴趣来我府上办事?别再当什么没前途的锦衣卫了。”

锦衣卫这么有前途的工作,你居然说没前途?放着锦衣卫的千户不当,来你府上办事?张逸尘听了这话,差点没晕了过去。场中站着的王小满、搜魂剑、碎梦刀一起打了个寒噤,心想,东家就是东家,这话说得拉风,就是太不靠谱了点,难道是有点发烧?脑子不太清楚。

张逸尘被这句话震着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以嘲弄的口气笑道:“在本官破案之日,你就要被抓进诏狱,以私藏火器、屠戮良民、谋害朝廷命官等大罪,等着秋后问斩。以你这种身份,有什么资格对本官堂堂锦衣卫千户说出这样的话?”

郑晓路嘿嘿地笑了:“只需要一个理由,我就有资格说这句话!”

“愿闻其详!”张逸尘虽然并不期待他说得出什么有用的话,但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的自信心使得他想听一听。

“魏忠贤要倒了!”郑晓路一出口就语不惊人死不休,他刷地一下张开了手里描金扇子,很骚包地扇了两下,想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一个羽扇纶巾的神算之才:“魏忠贤一倒,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马上就会跟着倒台,到时候你这位被指派出来办大事的‘心腹’,也要跟着完蛋!”

郑晓路笑道:“你武功越高,越招人忌讳。到时候满朝文武,无一人不想杀你。莽莽天下,无一人敢留你。使只有我郑小路,才有用你的胆量与器度。”

郑晓路这几句话一说完,场中诸人一起震惊,别说张逸尘了,就连王小满等人都吓得混身一激棱。魏忠贤是什么人啊,那是九千岁,权倾朝野,到处都建着魏忠贤的生祠,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你郑晓路再厉害,敢说能扳倒魏忠贤?

张逸尘哈哈一声笑:“郑小路,本官虽然佩服你的阴谋诡计,但你说能扳倒魏公公,未免太自不量力了。”

郑晓路一听,咦,我只说魏忠贤要倒台,没说是我要去扳倒他啊,你咋这样理解?本想解释两句,突然转念一想,我解释这个做什么?就让他理解成我扳倒的,岂不是杀伤力更大。此念一通,顿时胸有成竹,把那扇子扇得更加骚包了:“我不需要你相信,别人都怕魏忠贤,我却不怕这个奸贼,张大人,我们要不要打个赌?”

“如何赌?”张逸尘冷笑道。

郑晓路心里默默一算,现在是七月,八月木匠皇帝病死崇祯帝即位,九月魏忠贤的姘头客氏被驱逐出宫,十月文官群起弹骇魏忠贤,十一月魏忠贤就要被崇祯搞死。

心中算定,于是笑道:“我和你赌个局,一个月之后,朝中局势将会大变。两个月后魏忠贤羽翼被削。三个月后魏忠贤焦头烂额。嘿嘿,四个月后,魏忠贤就要魂归地府!你信么?”

众人一起倒抽了一口凉气,张逸尘心想,你说要扳倒魏忠贤,我已经觉得你疯了,想不到你还要给出具体时间,还一个一个月的有计划的列出来……张逸尘摇了摇头,冷笑道:“痴人呓语!”

“哈哈!张大人既然不信,我们就把赌局摆在这里,若是四个月之后魏忠贤不死,我乖乖认罪,让你抓进诏狱去。若是魏忠贤真的死了,张大人作为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的亲信,必已无处容身,不妨屈才到我府上来办事,如何?”郑晓路笑道:“对了,这四个月里我不会再暗算你了,你可以安心地等着京城里来的消息。”

“不用等四个月那么久,我会在四个月之内,查到你私藏火器的证据,将你捉拿归案!”张逸尘冷冷地道,他不想再和郑晓路这个“疯子”继续谈下去,转身走到郑府的墙边,也没见怎么动作,身子便贴着墙轻轻巧巧地飞了上去,在墙头一点,消息得无影无踪。

“还有搜魂剑和碎梦刀,今天先放你们一马,等到破了案,定将你们一网成擒!”张逸尘的声音一转眼已经去得很远,只留下余音还在院子里回响不散。

这时候王小满才回过神来,向郑晓路苦笑道:“东家,你刚才是不是把话放得太大了!魏忠贤那可不得省油的灯。”

郑晓路嘿嘿一笑道:“难道我是省油的灯吗?”

王小满苦笑道:“东家办事一向不瞒着我们这些手下,您有多少底细,我们又不是不知道,您的手哪里伸得到京城那么远。”

哈哈,王小满,你这家伙还是个实诚人嘛,换个油滑点的家伙,肯定大拍我马屁,说什么东家一定办得到之类的,你倒是颇具备自我审视的能力,嗯,不错不错。看来财迷也有财迷的好处,那就是知道自己家底有多厚,哈哈。

郑晓路把王小满评头论足了一番,笑道:“我自有阎王鬼手,莫说京城能伸过去,就算大洋之外,我也了如指掌!你们等着看一场好戏吧,哈哈哈哈!”

王小满摇了摇头,心想,东家最近玩得过了火,越来越不靠谱了,莫让江湖上的好汉看了笑话,他赶紧带着搜魂剑和碎梦刀,飞也似地跑到厢房里去安顿。



第十一章 唱儿歌


class="width">王小满前脚刚走,院子里又转出郑佳怡来,她刚才站在一边,将这些话听得清清楚楚,此时出来,一声大喝,嗔道:“又在装神弄鬼!你一天到晚不胡说八道几句,心里不舒服是吧?”

郑晓路将扇子一甩,笑道:“哎呀,我的小辣椒,你怎么跑前院来了,女人应该呆在后院才对,被别人看了我国色天香的家眷,那我多吃亏啊。<<>>”

“又来胡说,我什么时候又变成国色天香了?如果真这么漂亮,怎么你整天跑得没个影子!”郑佳怡得了相公夸奖,心里高兴,嘴上却指东打西。

“这个嘛,我相中了锦衣卫里一个绝色美女高手高手高高手,因此不惜牺牲色相,在这里勾引她上钩!”郑晓路一本正经地道。

“就知道胡说八道,不就是刚才那个张大人么。满脸胡子,风尘仆仆,又哪里是个什么绝色美女高手高手高高手了!”郑佳怡怒道。

哇靠,你个小娘皮,居然躲在角落里早就看清楚了,那你还来问我,郑晓路腹腓道。

郑佳怡一屁股坐到郑晓路怀里,突然压低声音在郑晓路耳边道:“你刚才说那些乱七八遭的东西,什么魏忠贤四个月之后就要死,难不成又是阎王爷的指示?”

“啥?”郑晓路一奇,突然又想起来了,两年前自己经常糊弄郑佳怡,说自己的超前做事方法都是阎王爷教的,想不到她现在还记得这事情。

哈哈,我怎么忘了封建迷信的力量了,我正在愁四个月后怎么向张逸尘和一众手下解释自己为什么能看破天机呢,这事情看来好办,好办啊!他心里顿时有了一堆鬼点子。

郑晓路一把抱住郑佳怡,大喜道:“乖乖娘子,你真是个智多星啊,来,让相公啃两口。”言罢毛手毛脚,就在郑佳怡身上乱摸,一张嘴四处找着郑佳怡衣外的脖子和脸上乱亲。

“要死啊,这里是前院!”郑佳怡惊叫了一声。

“哦哦,那我们回后院里继续,哈哈!”郑晓路一把拉过郑佳怡,向着后院的小屋走去,边走边唱道:

一呀摸,摸到妹妹头发尖、一丝一缕撩心肝,剪不断却理还乱。

二呀摸,摸到妹妹小脸蛋,粉红胭脂生两颊,手捧香腮看不厌。

三呀摸,摸到妹妹耳朵边,清明豆腐软还硬,灯下玉坠硬还软。

他边唱边走,手舞足蹈,不料墙角拐过来一个女子,这少女长得挺高,前凸后翘,柔婉如水,郑晓路手甩得太大,一不小心正好摸到那女子的腰上,与此时同,郑晓路的歌也刚好唱到:

八呀摸,摸到妹妹腰如练,掬手轻握尚有隙,银蛇慢走绕心扉……

那女子哎呀地叫了一声,不是大小姐郑佳忻是谁。~~~~她正拿着个鸡毛禅子,从后堂穿去前院,这本是下人做的事情,但郑佳忻平时管着府中闲事,偶尔也要动一动手。

她大老远的就听到郑晓路在胡乱唱着淫词小调,只听了两三句歌词,就觉得脸红心跳得厉害,心想,这样的歌词,却不知怎么好意思唱得出来。她年岁已大,今年二十有一,于那男女之事,虽然没人教,但经常听得二妹郑佳怡说一些,也略懂了一二。

一路埋头走,从第一摸听到了第八摸,听得入了神,却一不小心,和郑晓路在拐角处相遇了,本来走得慢,遇上了也没啥,但偏好郑晓路唱到“八呀摸,摸到妹妹腰如练……”,那贼手一甩,还真就摸到了大妹的腰上。

这古代版的黄色歌曲,不容易听到呢,郑佳忻好不容易偷听到几句“十八摸”,怀春少女听着这种歪歌,那是要入戏的,满脑子正在旖旎着呢,这当口儿被人在腰上摸了一把,这事情可就大条了。

只觉腰上男人的大手一抚,郑佳忻全身一软,便向地上倒。郑佳怡走在旁边,没看到郑晓路摸到了姐姐,只看到姐姐突然就倒,她吓了一跳,赶紧伸手将姐姐拉住,急道:“大姐,怎么了?”

郑晓路吓了一跳,心想,哇,我可不是故意的,你这人这么软做什么,一摸到就化成水了。一惊之后,突起回味起郑佳忻腰上的那股子柔软味来,哈哈,大爷我的安禄之爪,神功无敌啊,寻常女人擦着就死,碰着就伤,哼哼哼,轻轻一摸,软烂如泥!话说回来,我是正经人,这种事俺是不肖于做的,这纯属意外,意外。

这时郑佳怡扶了郑佳忻站稳,只见大姐面如桃花,两眼如水,忍不住奇道:“大姐,你这是在干嘛?”

郑佳忻一阵慌乱,这当口儿若是换了郑佳怡在她的位置,必定大骂郑晓路流氓,但她却不是这性子,心里只是想,哎呀,我总不能给妹妹说,我被你相公摸了一下腰,这话如何说得?何况我早就许了李魁为妻,只是没有过门罢了,若是这事泄露了出去,恐失了名节。

郑佳忻定了定神,急道:“我走到这拐角,不知怎么头有点晕!所以才摔倒。”

郑佳怡吓了一跳:“头晕?要不要叫个大夫来看看!”

“现在不妨事了!”郑佳忻的脸桃红桃红的,她虽然性子柔弱,但极讲究三从四德,重视妇道,被郑晓路这样无端摸了一把,非常恼怒,狠狠地盯了郑晓路两眼,便要向前院去。

哇,居然瞪我,不就是不小心抚到你腰一下嘛,有什么大不了的。郑晓路无良地想,小心我把你像当年的郑佳怡那样,拖到角落里去狠狠地轻薄一番,嘿嘿,你又能如何!话说回来,这招的效果好像还不错,郑佳怡和马祥云都是这样收拾下来的。

“大妹,你拿个鸡毛禅子在手上做啥?”有些事情想想就行,还是不要乱来的好,郑晓路赶紧转换话题道:“这种事,让丫鬟们做嘛!”

郑佳忻心里不爽,但她不愧是大家闺秀级的风度,被郑晓路一问到正事,立即肃容,福了一福,柔声道:“大哥,我只是把这禅子拿到前院去,叫丫鬟们看看。今年鸡鸭便宜,满城里小贩穿街过巷的卖鸡毛禅子,我见这种禅子做得扎实,便想叫丫鬟们认着点,下次来卖时多买几把备用。”

郑晓路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那你自个儿忙吧,不用理我,我和你二妹,还要继续探讨一下刚才那首儿歌。”

儿歌?有儿歌唱“十八摸”的吗?郑佳忻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换了是府里别的人这样说,她定要斥责两句,但郑佳忻是典型的旧时代女人,对当家男人的话,是不管对错,都不敢抗辩半句的,只好福了一福,满脸通红地逃了开去。边逃边想:可惜只听到了八摸,后面还有十摸,不知道又是怎么个摸法,哎呀,才八摸就摸到了腰,后面却要摸些什么?真真是羞死个人了。等等,他说要和二妹继续探讨十八摸,难道他和二妹现在正去后院边唱边摸……郑佳忻像是受了惊的小兔子,飞也似地跑向前院去了。

郑佳怡见姐姐走了,立即一指掐向郑晓路,嗔道:“你对大姐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什么研究儿歌?被大姐听到了多不好意思!”

郑晓路嘿嘿一笑:“我们研究这个歌,是为了制造儿子,那不是儿歌是什么?”

郑佳怡满脸骇然,你这样的理由也说得出来?居然硬把淫词小调与儿歌挂上了关系!

郑晓路看着郑佳忻拿着个鸡毛禅子越跑越远,美妙的身材荡漾着青春的韵律,心里颇有点猫儿抓抓,好不容易把嘴边的一条口水“呼”地一口吸了回去,突然视线落在一根从半空中缓缓飘落下来的鸡毛上面。

“今年鸡鸭便宜,满城里小贩穿街过巷的卖鸡毛禅子!”郑佳忻的话回响在他的耳边!郑晓路猛地一拍大腿:“哎呀,我怎么忘了这个赚钱的点子!”

郑佳怡被他吓了一跳,摸了摸郑晓路的头道:“相公,莫不是脑子又烧坏了?”

郑晓路哈哈一笑,一把将郑佳怡抱起来道:“走,跟老公一起缝衣服去,老公想到个绝妙的点子!”

“缝衣服?”郑佳怡脸红红的小声道:“不是要研究儿歌么?又突然要缝什么衣服?你的歌还没唱完呢,第九摸开始后面是什么?”

哇,我的乖乖小辣椒,你既然是小辣椒,就要有个辣样子,这样柔情似水的勾引我做什么,相公这么正直的人,你勾引得动么?就算你勾得动相公的下半身,相公也绝对不会动上半身的!郑晓路贼贼的一笑,一把将郑佳怡拉入怀里一阵乱摸,笑道:“走吧,那我们先唱完了儿歌,再去缝衣服,嘿嘿。”

郑晓路将他的的厢房门“啪”地一声用力摔上,接着将郑佳怡娇柔的身子扔到了床上,被翻红浪,鸳帐摇晃不止,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在小屋里唱了起来:

九呀摸,摸到妹妹股双垂,动若溪鱼触即走,静如悠室掩双帷。

十呀摸,摸到妹妹臀如桃,韧若秋脂落即起,耸若春花尽窈窕。

十一急,十二缓,十三十四催娇喘。十五径如风托绵,十六已上青云端。

十七含羞带笑看,已解桃源别洞天。一十八路皆摸遍,苍生俗世皆等闲。

“你要死啊,唱这么大声!外面会听到的!”郑佳怡的声音夹在歌声里嚷嚷了起来。

“谁敢来听?”郑晓路嚣张地笑道:“小阿妹敢么?春望敢么?秋思敢么?谁敢来偷听,哥就通通拉进来一起办了!”

话音刚落,院子里春望秋思两个大丫鬟的声音一起笑道:“少爷,婢子正在偷听,您要怎么办婢子?要不要婢子现在进来?”

“啊!一对三!”郑晓路鬼叫道:“别,别进来了,哥没这么厉害啊……”

编者按:故意漏了几摸没写,想看全本十八摸的朋友,给票票吧,哈哈哈!



第十二章 制作羽绒服


class="width">郑晓路白日宣淫,还被两个大丫鬟明目张胆地听了房,心里颇有点爽快。~~~~这两年两个丫鬟的岁数慢慢大了,越来越有风韵,这家里的气氛,也就一天比一天旖旎了起来。两个丫鬟见他随和,胆子便越来越大,平日里说话和服侍时诸般勾引。郑晓路知道自己没练过超级壮阳神功,不敢收太多女人在房里,所以一直没敢乱碰。

唉,谁叫哥生性善良,为人正直,坐怀不乱,目不斜视呢,两个国色天香的大丫鬟,我也能忍住不及于乱,我真是越来越禽兽不如了!郑晓路光着个身子,坐在桌子边,铺开一张大宣纸,开始画起图来。

郑佳怡没他这么厚脸皮,从床上爬起来之后扯着床单,将自己裹在里面,凑过来看他画的什么。仔细一看,郑晓路居然在画绵衣!不禁嗔道:“又在装怪,刚刚你说的要缝衣服,就是缝这种绵衣?”

郑晓路哈哈一笑道:“这可不是绵衣,虽然看起来它像是一件棉衣,不过嘛,这里面装填的东西,不是绵花,是鸭绒,这种衣服的名字,就叫羽绒服!”

原来郑晓路看到大妹郑佳忻手上的鸡毛禅子,听她说最近鸡鸭便宜,突然豁然一惊。因为自己大张旗鼓地搞鸡鸭鱼猪的饲料,使得四川一地的家禽和肉类产量正在疯狂地升高,先进的原材料生产力,必定会带动二级加工行业,以形成完美的市场体系,这是必然的蝴蝶效应。

郑晓路想到,既然鸡鸭产量大增,使得鸡毛禅子的数量开始增多了,那鸭毛鹅毛自然也少不了,在这种情况下,将鸭毛收购起来,制作羽绒服,岂不是又可以大大的赚上一笔。

而且这个想法将郑晓路一直考虑的提高基本农业生产力的想法掀起了冰山之一角,既然农产品正在疯狂暴增,那相应的二级加工产业,也有了一个发展的温床,收集鸭毛鹅毛来制作羽绒服只是其中的一种加工利用罢了,多余的粮食可以用来酿酒,多余的猪肉可以制作腌猪肉,多余的鱼类可以制作成鱼干,鱼片……

在强大的农业生产力支撑下,自己完全可以大力发展二级加工行业,然后将这些四川本地消化不了的多余物资,通过金竹帮的航运能力,销售到整个长江流域,形成一条完美的产业链。而这一整套的机制如果能够搞活起来,将对整个经济大环境造成非常良好的影响。

郑晓路正在得意,却听郑佳怡笑道:“我还以为你说的什么稀罕物事,原来是这东西,这种衣服早就有人在做啦。

还取个什么羽绒服,哈哈,不就是毛绒衣嘛!”

“哦,这东西早就有人在做了?”郑晓路心想:***,还以为我可以技惊四座,结果古代的人也不傻嘛,于是问道:“谁能做?是哪个衣铺的裁缝吗?请来见见!”

郑佳怡大笑:“哈哈,还以为你什么都懂,结果你也有犯笨的时候啊!这种衣服,哪需要什么裁缝才能做,这郑家大院里的女人,每一个都会!比如我就会,大姐和三妹也会,丫鬟们也个个都会。”

这倒真是郑晓路犯傻了,中国古代女性,还真没一个是不会做衣服的。别说古代,就算到了近现代的中国,成衣店卖出去的布匹也比衣服多,因为大多数的中国女人都是购买布匹在家里自己裁缝成衣服,一般不在外面购买成衣。自己裁缝的好处是省钱,省布,做了衣服之后留下的边角布料,还可以二次利用,比如用来给衣服的破处打补丁,扎成拖把,当成抹布什么的。郑家的三位小姐虽然现在不用动手了,但两年前家里还不宽裕,衣服都是自己缝的。

晕,我怎么忘了这一点,郑晓路拍了拍脑袋,傻笑了一下。这不是我的错,只能怪我太聪明了,聪明人的脑袋是用来想大事的,哪知道你们这些女人节省成这样子。

既然这样,那就简单了,光身子的郑晓路大人将桌子一拍,大声向屋外叫道:“春望、秋思,你们两个小妮子还在偷听吗?”

两个丫鬟的声音在窗外齐齐笑道:“少爷,我们不光在偷听,还在偷看!”

我靠,那老子不是春光外泄了吗?这亏可不能吃,改天你们两个洗澡时,少爷再好好地偷看回来,这场子不找回来怎算是男人。郑晓路将身子更加肆无忌惮地向窗口秀了一秀,大声道:“去,把大小姐、三小姐,还有院子里的女人都给少爷叫来!越快越好!”

春望秋思倒抽一口凉气,寒声道:“少爷,你刚才不是说一对三都不行吗?现在你突然就要把满府的女人都叫来,会不会太伤身体了?还有,大小姐已经许了李家了,云姐儿是小少爷还没过门的媳妇,你把她们也叫来,会不会太那个了一点!”

我晕,两个小妮子想到什么地方去了,唉,都怪少爷我太英明神武,英俊潇洒,随便说句话就让美女想入非非,窥视着我的**,不成,这贞洁说什么也得保住,不能让这些女人给骗了去,郑晓路佯怒道:“胡说什么呢,我是叫她们来给我做衣服的!你们两个又在打什么怪主意?”

谁叫你一开始不说清楚,春望秋思吐了吐舌头,嘻嘻一笑,转身跑去召集女人们去了。

郑佳怡此时才惊叫一声,道:“你这流氓,还光着做甚?还不赶快把衣服给我穿好,如果大姐和三妹来得快,岂非大大不妙。”

郑晓路嘿嘿笑道:“佳怡,你自己不也没穿衣服,只是披着个床单么?”

“哎呀……”

郑府的女人们来得很快,自从郑晓路接过老爷子的棒子,成为郑府当家人之后,就成了绝对的权力中心。在这种封建大家庭里,当家人的话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一帮子丫鬟匆匆忙忙地向后院跑来,没多久就在郑晓路的小屋子前面站成了一堆。郑晓路衣冠不整地站在小屋前,嘻嘻笑道:“咦,我这一年来在家里呆的日子少,怎么女人变了这么多?”

“家业大了,当然要多买些丫鬟!”郑佳怡一边帮他整理衣衫,一边在他耳边笑道。

三小姐郑佳盈此时已经长成了大姑娘了,她站在丫鬟们面前,看到二姐在给姐夫整理衣服,便笑道:“睡了午觉么?还在穿衣服!”

“啊!”郑晓路笑道:“午觉倒是没睡,不过刚才唱歌唱得太用力了些,把衣冠都唱歪了!”

郑佳盈听得莫名其妙,旁边的大小姐郑佳忻却顿时脸红起来,心想,什么唱歌唱歪了衣冠,我看你刚才定是脱光了在唱十八摸,大白天的,不害臊么?

郑晓路还真不害臊,立即指挥着丫鬟们,把她们会做的各种样式的毛绒衣都画下来,古代女人真的是心灵手巧,人人都是服装设计师,没多久就画出了几十种样式的毛绒衣。郑晓路仔细一看,有袖的、无袖的、高领的、圆领的……哇靠,这可是流行服装的大集合。

郑晓路大喜,便将这些各种图样平均分成三份,让三位小姐当监工,各领了十几个丫鬟,按照图案上的衣服,分别缝制些样品出来。

在这些丫鬟裁制羽绒服面料的时候,郑晓路分派家丁,去外面收购鸭毛鹅毛。这东西还真是很容易收到,由于新型鸭饲料的出现,到处都有杀鸡杀鸭的小商贩,花了点小钱,家丁们就从他们那里买回来了大量的鸭毛。

郑晓路吩咐家丁们将绒毛和羽毛区分开来,将大片的羽毛切成小羽片。然后再叫云姐儿带几十个丫鬟,把绒毛和小羽片按照后世的比例混合起来。

这一系列的活儿做完的时候,三位小姐手底下那些负责制作羽绒服面料的丫鬟,就已经有手快的制好了衣服了,郑晓路叫丫鬟们将羽绒填充进去,为了防止羽绒在衣服夹层里滑动,就在衣服上再横竖缝上一排排的线脚,把衣服夹层变成一格一格的方格,最后缝好填充时的口子,第一批的羽绒服就面世了。

郑晓路拿着一件刚缝好的羽绒服,喜不自胜,哈哈,这就是老子搞原材料加工利用的第一步!郑佳怡拿过衣服向身上一穿,喜道:“这衣服真不错,比我们以前做的毛绒衣更轻便暖和。”

嘿,这不废话嘛?羽和绒的搭配百分比,哪里是你们这些旧社会的女人懂得的?你们就只会拿着鸭毛向衣服夹层里面塞,那种毛绒服怎么成,郑晓路心里腹腓道。

现在羽绒服的试制成工了,就该是将这种生产规模扩大化的时候了,一旦二次加工业形成规模,就可以更进一步地刺激基础生产力。现在还是夏天,在冬天到来之前,可以从容地计划羽绒服的生产工厂。

虽然古代姑娘们个个是能工巧匠,都会做这东西,但是大量的鸭毛鹅毛,只有四川现在弄得出来,别的地方由于缺乏先进的饲料和饲养方法,难以量产。羽绒的搭配最佳比例也只有自己知道,哈哈!这个产业在长江流域又要被自己霸占了。

郑晓路叫人从肥料加工厂里调过来一个掌柜,立即安排他开始羽绒服的工厂建设。将自已集合全家美女制作出来的样品交给掌柜,要他按照这个样子进行生产。还专门调出一个能干的丫鬟,由她当工厂的副掌柜,监督羽绒服的生产流程,以免不懂做衣服的大老爷们儿把好事做成了坏事。

“得什么意!”郑佳怡那张快嘴又开始了:“做几件衣服能赚几个钱,看你乐得!”

“笨女人,没见识!”郑晓路笑道:“这不是钱的问题,这代表着社会形态将要向前再进一步!”

“又来装怪!”郑佳怡发现自己把这四个字都要说成口头禅了。

“杨帆!”郑晓路高声叫道:“快快过来,少爷我又想到一堆生意要做,酿酒、榨糖、腌肉香肠、制作鱼干、水果罐头,呃,不对,罐头现在还做不了,果脯蜜饯……四川什么粮食便宜,就给我大力的做……”

“王小满!王小满这死财迷呢?”郑晓路刚遣走了记录得满头大汗的杨帆,又怪叫道:“快去联络金竹帮,船,老子要无数的货船……长江边上的每一个码头,都给我洗干净等着,哥来啦!哈哈哈哈!”



第十三章 暗流涌动


class="width">“逸尘兄,最近可有什么收获?”张子元坐在屋角,拿腔拿调地问道。<<>>

自从张逸尘与郑晓路见过面之后,他得了郑晓路四个月不会暗算他的承诺,便又带着张子元入驻到了成都卫所。

五百个忠州兵被粪水洗刷之后,好不容易爬上岸。进了朝天门,找到重庆卫所,重庆派出大船,将那五百兵送回了忠州。至于两位张大人的二十个手下,则在重庆卫所讨了马车,灰溜溜地跟到了成都来。

手下一到,张子元仗着自己手底下有人,顿时又开始得瑟,天天在成都卫所里闹妖蛾子,一会儿嚷嚷着要去捉拿贼人出气,一会儿又嚷嚷着要整顿四川的治安问题,把个成都知府徐申懋折腾得不行。偏偏这是东厂来的档头,又不敢得罪,陪着小心,哭笑不得。

倒是张逸尘显了几次本事,真正的把张子元给震住了,在张逸尘面前,张子元虽然还是拿腔拿调的,但是不敢再闹妖蛾子,也不敢再乱充老大了。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张子元才没有拿出东厂特务的作派,直接派人去郑府抓人,而是把破案的事全权交给了张逸尘来管。他已经被贼人吓破了胆,这案子破起来风险太高,还是让张逸尘去做的好。

张逸尘虽然不相信郑晓路说的什么一个月后京城要大变,四个月后魏忠贤要死那套鬼话,但是他还是留上了心,将自己的十几个心腹手下打发回了京城,要他们一听到丁点儿的风吹草动,立即来给自己报告。

他本人则天天溜达在郑府附近,亲自当起了侦察兵。越是侦察就越搞不懂了,这郑府在搞什么?接连几天,不是在搞鸭毛鹅毛,就是在缝衣裁布,要不然就是在收购附近的酿酒作坊……

看这郑府一直安安静静的,里面也没多少家丁护院,屠曹府的一百名火铳手,真的是这里面派出来的?张逸尘突然一惊,不对,这里只是个假像,如果一百名火铳手真的是郑家的,他没理由要放在这里,郑府一定在城外还有家当!

当张子元向他问道:“逸尘兄,最近可有什么收获?”的时候,张逸尘淡淡地道:“收获是一点也没有,但是猜测倒有一些。”

“哦?逸尘兄一定是猜到了什么有用的情报,快说出来兄弟参详一下!”张子元虽然不管破案的事了,但是想立功的心思还是有的。

“这郑府一定是将火铳手藏在城外,没有放在郑府里!”张逸尘淡淡地道:“子元兄如想破案,不妨让你手下的番役四下里县城去走走,说不定有点什么收获,比如突然哪里搬来了一家大户人家,居住在什么荒无人烟的地方,那就很有可能是郑府的别院。~~~~因为火铳的声音可不小,如果要练瞄准什么的,不是荒无人烟的地方一定不敢操练。”

张子元一听,大喜:“逸尘兄果然深思熟虑,这事情交给兄弟手下的番役准没错!咦,说起来奇怪,逸尘兄手底下不是还有十来个锦衣卫高手吗?怎么这几天不见人影儿了?”张子元心里一惊,莫不是这张逸尘争功心切,已经把手下放出去抢功去了。

“兄弟派那几个手下回京去了,京城里有些小事情,不劳子元兄挂心!”张逸尘淡淡地道。

原来是回京,嘿,只要不是和老子抢功劳就好,张子元心想。他赶紧将自己那几个番役散出了成都城,十里八乡打探消息去了。

里仁村,是蒲江县治下的一个大村子,这村子里人口还算较多,有三百多户,村子的位置很好,地势平缓,虽然没有小河经过,但挨着不远处就是长滩湖,这里土地肥沃,气候温暖,因此农业、渔业都得到了小小的发展,里仁村唯一的缺点,就是正对着红崖子山的山口,由于红崖子山又是一个大贼窝,多年来山上只要一闹匪患,里仁村就首当其冲,村民们苦不堪言。

里仁村的村长叫里长耕,四十来岁,精悍有力的一条汉子,有点财势,家有良田数十顷,为了拒匪,里长耕养了一大帮子家丁,又纠集了一大批的乡勇。每当有土匪下山来抢掠,里长耕就会敲响铜锣,召集十里八乡的村庄一起抗敌。由于里家牵头,附近的村庄包括徐家沟、张学堂、茅草埂、吴巷子……都各自有大地主出面,组织了一批乡勇家丁,作为联防土匪之用。

这联防搞得还不错,红崖子山上的匪患虽然一直有,但却因此没能给周围的村庄毁灭性的打击,使得周围的村子还能应付得下去,村民们都很服气这里家,十里八乡都唯里长耕马首是瞻。

两年前,秦良玉带了兵来,一举将红崖子山上的土匪一网打尽,这一下倒好,里家的家丁乡勇没了敌手。

里长耕开始得瑟了,老子手上有钱,有人,有刀,有枪,有弓箭,既然没有了土匪,这十里八乡,就是我的天下了。

这一下,保护乡民的善人,顿时变成了欺压乡民的恶棍,连同徐家沟、张学堂、茅草埂、吴巷子……所有的大地主们,一旦没有了土匪的威胁,立即就从人民的保护神变成了人民的敌人。他们的名声也瞬时间一落千丈,已经到了可以用来防止小儿夜啼的程度了。

这天夜里,在里长耕的大堂里,正召开一个秘密集会,附近几个村子里叫得出名字的大地主们,全都在堂前正襟危坐着,等着里长耕开口说话。

里长耕拿了个茶碗,慢吞吞地喝了几口,拿够了派头,才道:“各位兄弟,不知道你们对红崖子山上的王家有什么看法?”

旁边立即有徐家沟的徐耀生接口道:“里爷,这问题还用得着问么?这王家最近搞什么高工钱免风险的佃户制度,把我手底里那几十个佃户弄走了一大半。龟儿子的,我地里没人耕种,这么下去早晚要抛荒!”

他话音一落,张学堂的张光宗也立即出来叹道:“是啊,我家里的短工也全跑王家去了,连三代的长工都跑了两户,这王家什么来头,不要兄弟们活了?”大堂里的地主们立即叨念了起来,说的全是家里的田要抛荒了,佃户都被王家拉跑。

里长耕听着这些唠叨,全不动声色,其实他家里的地抛荒得更多,因为里仁村就当着红崖子山口,这村里的农户是第一批得到风声的,也是上山最多的,里长耕手底下原本有五十几户佃户,现在跑了一大半,还剩几家欠了他租子还不上的,还没跑掉,但看那架势,只要今年秋收,租子一还清,立即也要跑。

等大堂里的地主们叨叨够了,里长耕脸色一沉,咳了两声道:“安静,都这么吵吵,能吵出个什么名堂来?”众人一见里长耕出声,便都安静下来,瞪着眼睛看着自己的主心骨儿发话。

里长耕道:“谁查过那王家的来路?”众人尽都摇头。

“一群废物!”里长耕骂道:“你们被人这么阴了一把,就甘心叨叨两句了事?”

众人见里长耕骂人,都向后一缩,没人敢接口,这里家势大,手底下乡勇就有两百人,谁敢和他叫板。

“我帮你们这群废物查过了!”里长耕冷冷道:“这王家的老爷据说叫王小满,川东忠州来的。在县太爷那里使了钱,领了地契,现在变成红崖子山合法的东家了。”众人心想,这事谁不知道,需要你查么?何况,你说你帮我们查,其实还不是帮你自己在查。

里长耕也不管这群人怎么想,继续道:“我派人去了忠州,嘿,这一打探,你们猜怎么着?这王小满根本不是什么富商,就一地痞小混混,与江湖人士多有勾接,据说最近投了个东家,却没探得太清楚投了谁家。”

众人一听,齐声道:“哎呀,莫非这家伙是个土匪!”

里长耕冷笑道:“不是土匪又是什么,占了这红崖子山里开荒?扯淡,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里面有问题,偏偏那蠢才县令杨立仁是只认钱的主儿,他管什么匪人不匪人,只要给钱,就是他的爷!”

徐家沟的徐耀生立即大声道:“那我们还等什么,里爷,咱们几家把家丁乡勇召起来,少算也有五百人,趁着王家在红崖子山上立足未稳,一口气杀上去,把他的庄子给端了。”其余的人一听,纷纷叫好。

“不要莽撞!”里长耕道:“那王家已经在官府领了地契,落了户籍,现在明面上已经是本地的正经人家。我们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杀上去,那就是犯了王法,到时你脑袋被刽子手一刀砍了,找谁哭去!”

众地主便都道:“里爷,您是我们的龙头,您给个章程,我等自然照办!”

里长耕嘿嘿一笑,寒声道:“既然姓王的现在土匪装良民,那我们这群良民就来装土匪!你们回去之后,每家准备好黑衣,半个月后,八月十五的晚上,我们集合五百乡勇,上山掀了王家的老窝。”

众人刚才嚷嚷着杀上山,不过是跟风乱吼,此时一听里长耕发话,又有点怕,脸上自然流露出畏惧的神态。

里长耕狠狠地道:“怕个屁啊,攻破王家之后,王家的财物我分文不取,全部交由你们平分。王家的丫鬟女眷,随你们享用!老子只需要打掉这个匪窝就行,不要分文的好处!”

众地主一听这话,顿时贪念横生,胆气壮了起来,毕竟以前他们也经常与山匪交手,并不是完全怕事之人。徐家沟的徐耀生和张学堂的张光宗两人一向和里长耕走得近,立即站起来吼道:“我们全听里爷的。杀上山去,抢他姓王的一把!”

里长耕冷冷地道:“事后手脚干净点,别留下把柄给了官府或者王家背后的东家!”



第十四章 为万世开太平


class="width">夏天的太阳火辣辣的,四川这地方因为是个盆地,因此很少刮风。

艳阳加上无风,便弄得整个天地间昏昏沉沉,闷热得让人心里堵得慌。

在红崖子山的山寨门口,走来了一个年轻人,此人中等身材,身材有些纤瘦,五官端正,穿着一身文士长衫,但衫上有许多补丁破洞,显得极是落魄。此人显然身子骨有些乏力,爬上红崖子山用了不少力气,呼吸急促。

这人走到山寨门口,休息了一下,顺了口气,然后远远地看了一下寨门两边的对联,大声笑道:“诛杀胡虏开天国;斩尽妖魔定太平,哈哈,太平天国!这口气未免太大,世间真能建得起太平天国么?”

寨门边的暗哨早已通报入了山寨,留守在寨子里的谭宏急忙走了出来,正好听到这人念出了对联。谭宏看他一身打扮,还能识字,想来是个落魄书生。便拱手道:“这位先生,在下是这宅子的管家,请问先生如何称呼?来我们王家宅子有何见教!”

那落魄书生见有人出来,也不答谭宏的话,便大笑道:“我看你这里不像是府邸,倒像是一个造反通天用的山寨!”

谭宏心里一惊,马上压下自己的情绪,淡然道:“先生说笑了,青天白日,哪能妄议造反之事,我王家乃是清白商家,在县城里落过户籍的。”

那落魄书生摇摇头,叹道:“世道不靖,奸官当道,山匪都能落得了户籍,何其可笑。若你王家真是良民,请问这对联如何解释?”

谭宏毕竟是走江湖的,哪会被他虚言诓倒,豪笑道:“我家老爷志向不凡,立志报国,方有此对联。就算用词不甚妥当,却不犯王法,若你用这对联便认定我家是山匪,我倒要与你去县衙里说道说道。”

落魄书生眉毛一扬,没想到这王家一个管家也这么能说,倒是不能小看了这人,于是拱了拱手,大声笑道:“好吧,先不论你们是山匪还是良民,但你们眼下就要大祸临头,全府人等化为飞灰,到时候不管是良民还是山匪,又有什么分别!”

“你说什么?”谭宏一听,肌肉立即收紧,就准备上前扣下这书生。

却见书生又拱了拱手道:“晚生郝孟旋,乃是这蒲江县本地的举人,晚生有事关贵府安危的重要情报,想与贵府老爷亲自谈谈……”

盛夏,夏盛,一丝风都没有,郑府外的黄桷树在阳光下有气无力地耷拉着叶子。

郑晓路光着个膀子,露出一身结实的肌肉,正在练着枪法,在练枪法这一点上,郑晓路的勤奋程度完全可以用惊世骇俗来形容。因为未来的巨大危险,时时地压在他的心头。

张献忠、清军,爷爷一定要把你们这些混蛋行子通通赶出地球去!郑晓路一边挥着枪,一边想道。

一只灰鸽落在了前院的地面上,咕咕叫着走向郑晓路的脚边。

“又来信了!”郑晓路抓起鸽子,从它的脚下取下一封信来。信上的字不多,只有几行,是从红崖子山上发来的,大意是:有个书生叫郝孟旋,要见王老爷,说是有关于山寨安危的大事要通告。

“山寨的安危大事?”郑晓路想道:“谭宏知道我这里被张逸尘盯着,怕他武功太高,截了鸽子,所以不敢写在信里!看来得亲自走一趟山寨了。”

“王小满、搜魂剑、碎梦刀、杨帆,都来,我们走,去山寨!”郑晓路召集人,便叫杨帆备马车。

“东家,张逸尘说不定在附近盯着呢,我们就这么出去,他盯上了车子怎么办?”王小满劝道。

郑晓路掐着手指一算,现在已经是八月份了,八月十一日木匠皇帝就要毙命,于是笑道:“没关系,让他跟来吧!我们走……”郑府的马车刚刚出了成都城,张逸尘的身影就如一片金黄的树叶,在树梢上轻飘飘地跟了过去。

“终于出城了!”张逸尘心想:“我故意没有放暗器截你的鸽子,便是要看看你收了鸽子之后要去哪里!不论你有多少心思来提防着我,但你只要有别府,就总不能不管不顾。”虽然案情终于快要有进展了,但张逸尘的眉头却深深地锁在一起,因为他两天前接到了锦衣卫从京城里发来的飞鸽传书,皇帝陛下因服用仙药,全身肿胀,病重难治……看样子活不久了。

“难道,郑晓路说的八月京中有大变,指的是皇帝陛下快要大行?”张逸尘的心里感觉一片冰凉,如果郑晓路能算到这种事情,那他是个什么人?张逸尘看着前方不远处的马车,感觉到那黑漆漆的车厢里深不可测。

郑晓路一行人到了红崖子山,便赶紧来见郝孟旋,王小满照例化装成老爷,郑晓路则贴上狗皮膏药,充当师爷。郝孟旋已在山上等了两日,颇有些焦急,此时听说正主儿来了,赶紧相见。

双方见礼完毕,直接进入正题,

王小满拿腔拿调地道:“你说有关乎本府安危的重要情报,究竟是什么呀?”

郝孟旋笑了笑道:“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也想请王老爷先答我一个问题,这红崖子山上,究竟是个府邸,还是一个山寨?”

郑晓路双眉一挑,这书生究竟想要做什么?王小满见了他神情,自然知道他想问什么,便笑道:“郝兄弟,这里是个山寨还是个府邸,对你来说有什么重要的意义不成?”

“如果是个府邸,晚生就将危险点出,劝王老爷小心提防。如果是个山寨……嘿嘿,晚生愿出全力,与王老爷共同化解这危险。事后愿在山寨讨个差使,谋个出路。”郝孟旋大声道。

众人一听,颇有些奇怪,你好好一个举人,前途无量,奈何要来从贼?王小满有点拿不定主意,便只好盯着郑晓路。

郝孟旋察微观色,猛然间双目一亮,也转身向郑晓路看来,只看了两眼,突然大笑:“我道这山寨门口的对联气势不凡,不似王老爷写得出来的,原来真正的主儿,在这里。”

咦,老子的缺点就长得太帅,太英武不凡,贴了张狗皮膏药在脸上,居然也被人给认了出来,看来这身板儿和气势骗不了人啊。唉,没办法,下辈子投胎做个丑男好了。郑晓路心里一阵腹腓,将脸上的狗皮膏药刷地一下撕了下来,笑道:“算了,以诚相待吧,在下郑小路,是这山寨的真正主人,现在也请郝兄弟以诚待我!”他没说府邸,而是说山寨,显然是承认了自己这山匪的身份。

郝孟旋双眼又是一亮,眼神中流露出一股清亮的神彩,肃容道:“原来是给这四川带来济世良方的郑先生,这山寨是您的!唉,难怪难怪!看了先生贴在寨门上的对联,再联想一下先生这两年来对四川做过的善事,晚生顿觉遭逢明主,请先受晚生一拜。”

郑晓路赶紧扶起。

郝孟旋道:“晚生原在这红崖子山口的里仁村,给村里的乡亲们写些书信,抄写些对联过日子。后来红崖子山匪作乱,里仁村的村长里长耕率众抗匪,晚生感他正直,便去他家做了师爷,专门支些抗匪的招儿。不料两年前秦将军剿灭了这山上土匪之后,里长耕却为人大变,纵养家丁危害乡邻,从一个善人生生变成了恶霸。晚生看不过去,便辞出了他家,因此生活无以为续,过得颇有些艰难。”众人听到说到这里,看了一眼他身上破破烂烂的长衫,心想,此人不愿与恶霸为伍,倒是性情中人。

“最近,晚生得到一个里家弟兄的消息,说里长耕纠结了乡勇家丁,要对这山上的王家大宅下手!”郝孟旋道:“晚生心想,这山上的王家虽然看起来像是山匪,但并未扰民,反而开荒垦地,开出高工钱来请佃农,对这十里八乡,算是上是一件好事,怎能让里长耕那恶霸前来破坏!便匆匆上山来通告一声,顺便,投匪讨个生活。”

郝孟旋得到的情报显然很细致,当下就把里长耕邀约了哪些大户,有多少人手,预定在八月十五月圆之夜上山来偷袭等等情报通通说了一番。

众人静静地听完,不置一语,都拿眼睛盯着郑晓路。五百乡勇,其实没什么好担心的,寨子里现在光是火铳手就有五百人,而且有半数以上可以配备最新式的鲁密铳,将这些乡勇堵在半山腰上一阵火铳乱打,肯定就赢了。

郑晓路也不再去问那些情报,只是盯着郝孟旋笑道:“郝先生,我倒有些奇怪的是,你是个举人,将来金榜题名,前途何等风光,为何来投我山寨从贼?”

“嘿,这大明朝的举人,有甚用处?”郝孟旋惨笑道:“兵不如匪,官不如兵,众位可知川中‘五蠹’?”

“何谓‘五蠹’?”众人奇道。

“五蠹者:一曰衙蠹,谓州县吏胥快皂也;二曰府蠹,谓投献王府、武断乡曲者也;三曰豪蠹,谓民间强悍者也;四曰宦蠹,谓缙绅家义男作威者也;五曰学蠢,谓生员之喜事害人者也。”郝孟旋惨笑道:“我这举人,手无缚鸡之力,空有拳拳之心,每当思及‘五蠢’之害,夜不能眠,常常思及,若我高中状元,将来入阁拜相,定要将‘五蠢’一扫而空。”

“但世事哪有这般如意,与其靠那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中的状元,不如投身义贼,行那水泊梁山之事,替天行道,还我川中百姓一片青天!”郝孟旋豪气突然顿发,大声道:“我本欲上山通报了就走,看到寨门对联‘诛杀胡虏开天国;斩尽妖魔定太平’,我便想,若这里是一窝贼,便也是如梁山泊般的义贼,否则何来哪些痛快淋漓之志向。当时我就下了决心,定要从了贼!”

郝孟旋一口气说完,突然对着郑晓路道:“先生本川中大善人,家财万贯,万家生佛,奈何也要来这山上落草为寇?”

嘿,摸我的底,哥可不能告诉你张献忠和清军要杀过来,哥是弄点兵力保命用的。郑晓路微微一沉思,立即想到一个天下读书人最喜欢听的理由,骚包地笑了笑,长声道:“我之所以来建这山寨,行那造反翻天之事,要的就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郝孟旋一听,顿时长揖到地,叹道:“晚生找对了人,求郑先生收留!”

郑晓路嘿嘿一笑,道:“我先不收你,给你指条绝佳的路走走,东厂档头张子元正在成都城里,你可有兴趣去当几天东厂特务?”

郝孟旋:“……”

编者按:郝孟旋,史实人物,举人。出生和死亡年月都不详,张献忠入川后,曾在张献忠的大西政权中出力,后来见张献忠人太烂,背叛了张献忠,消失于历史舞台。史书原记:郝孟旋,川西举人,尝起兵复雅州,复与邛州刘道贞合兵攻邛,不克,退守沈黎,後不知所终。



第十五章 诡计


class="width">里仁村的村口,突然来了几辆马车,这马车用高头大马拉着,车厢用的木料考究华贵,一看就是有钱人家。-====-

里长耕正在家里喝茶,同时催促着手下赶紧制办夜行衣。突然有手下来报:“里爷,几里外的郑家村郑老爷来拜访,见还是不见?”

里长耕一想,郑家村?难道是长滩湖边,以网箱养鱼出名的郑家?哇,乖乖不得了,这郑家不是去了成都,已经成了超级大老爷了吗?里长耕吓了一跳,赶紧道:“快请快请,你个不长眼的东西,郑老爷来了你还问我见不见?你作死啊。咦,别请了,我亲自去迎接。”

里长耕整了整衣冠,一路小跑着,穿堂过屋地迎了出来。来人正是郑晓路,穿一身丝褂,手拿折扇,满脸贼焖兮兮的笑容,身边跟着几个家丁打扮的人,却是王小满、谭宏、彭巴冲。

“哎呀,什么风把郑兄弟吹来了!”里长耕赔笑道:“快请进。”

郑晓路随便客气了几句,便跟着里长耕进了大堂,笑道:“我来见里爷,是想商量一下红崖子山上的王家的事!”

“王家?”里长耕心里一紧,莫非我要扮土匪灭了王家的事被郑家知道了?

“里爷知道,我郑家老宅就在这附近的郑家村,那里还有几十亩薄田,虽然这点产业如今不算什么,却是我家的祖产,万万丢弃不得。”郑晓路假装很愤怒地道:“但是这红崖子山上突然钻出来一拨土匪,我那祖产就不大安稳了!”

“那可不是土匪啊,郑兄弟!”里长耕假意道:“王家在县衙落了户籍的,是本地的良民。”

“哼!”郑晓路继续装道:“什么良民,他骗得过县太爷,骗不过我,分明就是一拨土匪。如今我祖传的产业就在这伙土匪眼皮底下,教我天天茶饭不思!”

里长耕一听,嘿,有戏,如果这郑家是真心要对付王家,对于我来说倒是一大助力,郑家近几年在四川大大有名,家财多不胜数,如果能拉他入伙,那就合算了。

里长耕微一沉吟,便想好了说辞,道:“郑兄弟莫恼,哥哥我又何尝不知道那是个匪窝,只是人家有了户籍,成了良民,我空有几百乡勇,无法痛痛快快的把他给剿灭。<<>>”

郑晓路嘿嘿一笑,道:“里爷,你怕事否?”

来了,里长耕心里一紧,嘴上答道:“我若怕事,何必组建乡勇对抗土匪!”

“既然里爷不怕,且听兄弟一言!”郑晓路狠狠地道:“我们自己装扮成土匪,找个月圆之夜,偷偷地杀上山去,把那伙土匪连根端了!”

哈,这郑家居然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里长耕心里大奇,原来你也是个狠角色啊。想虽然是这样想,但里长耕也不是省油的灯,故意道:“兄弟轻声点,你这可是杀头的勾当,哥哥我可不太敢做。”

“有什么好怕的!”郑晓路狠声道:“若是攻破王家,那王家的财物我分文不取,都给里爷。王家的丫鬟女眷,随里爷享用,我只要灭了这伙匪徒,解我郑家老宅的危就行。”

**,你这家伙说话怎么和我一个味道,里长耕心里大生知已之感,于是打消了顾虑,道:“既然如此,哥哥我倒愿意想想看怎么个做法,不知郑兄弟能提供多少人手?”

郑晓路道:“我郑家老宅只有几个人,相必里爷也知道,我在这里拿不出人手来。”

里长耕一听,面色一沉,心想,你原来是来磨嘴皮子,拿我当刀使的,正要出言嘲讽。却听郑晓路话锋一转道:“但是我郑家有的是钱,里爷要多少刀枪剑戟,只管说来,兄弟我一力承担。另外,兄弟可以提供给里爷一百把鸟铳!”

“鸟铳?”里长耕大吃一惊:“这可是好东西,有了这东西,想必攻打那匪寨更有把握,但这可是犯禁杀头的玩意儿。”

郑晓路冷冷地道:“怕什么犯禁杀头,难道扮成土匪,摸黑杀人就不是犯禁杀头么?反正都犯了禁,还怕什么多犯一桩。还有,如果我们打下了王家,将那鸟铳向他庄子里一埋,然后指这王家是私藏火器,我们就反成了正义之师,可以名正言顺地到官府领赏,不用担心事情败露!”

里长耕一听,顿时大喜,笑道:“此计大妙,郑兄弟高才啊!那鸟铳现在何处?”

郑晓路笑道:“就在外面的马车上,烦请里爷派些家丁搬运一下,我在这里实在没人手可用。”

里长耕赶紧叫了些家丁冲出屋外,将马车直接驶进里家大院里,把好了风,才敢把马车掀开,只见里面密密麻麻摆满了鸟铳,加上各种刀枪剑戟,里长耕心想,只是一把鸟铳就要四十两银子,这一车兵器,怕是要值五六千两银子,这郑家果然大手笔,他出了这么多银子,再叫他出人力确实没道理了。

里长耕赶紧向郑晓路作了个揖道:“有郑兄弟这批武器相助,剿灭那山匪王家只在转瞬之间,哥哥代这附近的乡民们谢过郑兄弟高义!”

“好说好说!”郑晓路笑道:“我拿不出人手,只好拿些武器来帮衬,等里爷的好消息!”

里长耕道:“这些武器,胜过五百条大汉,哪敢再叫郑兄弟出力。”

两人各怀鬼胎,郑晓路嘿嘿笑着告了个辞,坐着空空的马车返回郑家村,然后偷偷下车,换了身装束,将马车打发回成都,自己则领了王小满和谭宏彭巴冲又折返回山寨来。

王小满嘟哝道:“真不知道东家在想什么,给里家送鸟铳做啥,万一伤到自家兄弟,如何是好?那可是几千两银子呢。”

“你就知道心痛银子!”郑晓路笑道:“看我奇谋妙计,彻底解决了东厂和锦衣卫这两条线!”

谭宏笑道:“屠那曹府引得东厂锦衣卫一直追尾,确也麻烦,当初还是不该图那一时之快。”

“这样说可不对!”郑晓路大笑道:“那曹家派人杀我,伤我阿妹,刀捅彭巴冲,辱我兄弟,就算再多点尾巴和麻烦,我也定要屠光了他,否则人生还有什么乐趣!”

一旁的彭巴冲憨笑道:“正是如此,东家说得对极!不过东家,你究竟在玩什么妙计?我怎么一点都不明白,送武器给敌人也有用吗?”

“哈哈,等着瞧吧!”郑晓路的笑声在山路上回荡了起来。

八月十二日,成都卫所,张子元正在大厅里哼着小曲儿,却见张逸尘脸色黑黑地从外面进来。

“哟,逸尘兄,好些天没见你了,去哪里查案了啊?”张子元笑道。

张逸尘刚刚从红崖子山赶回来,他仗着超绝的轻功,围着红崖子山侦察了一大圈,基本上摸清了整个山寨的布局,却没被任何人发现,所有的明哨暗哨,在他看来如同无物。

匪窝,那绝对是个匪窝,居然还有专门打造火铳火炮的铁匠铺,这个匪窝的规模可真是不小。所图之大,让张逸尘不寒而栗。张逸尘正在犹豫要不要把自己的发现告诉张子元,突然,后堂里窜出一个卫所兵,对张逸尘道:“张大人,有锦衣卫的飞鸽传书到了,是最紧急的红色信件。”

张逸尘一听,最紧急的红色信件!他顾不得将自己侦察来的情报告诉张子元,一把抓过密信,钻进自己的小屋里仔细看了起来,这一看,只觉得心底里一股凉气从脚下一直升到头顶,这只信鸽是八月八日,从北京放飞出来的,是锦衣卫情报系统中最好的信鸽,信上的内容极短,但也极为可怕:皇上不行了,估计信鸽飞到成都时,皇上已经驾崩,见信后速做打算。

张逸尘只觉得心底里咯噔一声响,明熹宗朱由校没有儿子,他一旦驾崩,皇位必定由信王朱由检继承。信王乃是一个有为之王,胆大心细,心机深沉,信王一旦上位,只怕立即就要力抓权柄,权倾朝野的九千岁魏忠贤危也,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作为魏党,也危也,自己作为田尔耕的亲信,危也!

张逸尘猛一咬牙,拿出纸笔,给自己在京中的心腹写起信来,他是草根出身,家中倒是无父无母,没什么牵挂,只有一个糟糠之妻还在京城里等着他办完案回去,张逸尘赶紧在信里吩咐心腹,将他的妻子带出城外,好好地藏起来,不等到自己的亲笔书信,切记不可现身,更不可以相信任何人。

张逸尘连写了十封一模一样的信,卷成个十个纸卷儿,分别拿空心竹杆儿装了,找了十只最好最快的信鸽,一起放了出去,这等重要信件,只发一两只信鸽他根本放心不下,若是信鸽走失了,他妻子定要死在京中。

张逸尘又是写信又是发信,全部自己亲手做,等做完这些事情一回头,再想找张子元时,却发现卫所里空空如也,不但张子元不见了,张子元那群手下,包括卫所里的兵,都没几个了。

张逸尘大奇,伸手抓过一个留守兵,问道:“张子元大人呢?”



第十六章 月圆之夜(1)


class="width">张子元此时正骑着高头大马,领着一千卫所兵,风驰电掣地杀向蒲江县。-====-

原来张逸尘刚刚一接到飞鸽传书,开始捣鼓他的信时。卫所里就来了一个举人,自称川西举人郝孟旋,说是发现了一股贼人盘踞在蒲江县的红崖子山附近,这群贼人拥有百把火铳,兵强马壮,正要对当时一个富户王氏不利。

张子元一听,百把火铳!他的猪脑子只想了两秒钟,就想起来了,哎呀,曹府灭门案不就是有近百名拿着火铳的贼人干的吗?

张子元心中一阵激动,赶紧问道:“贼子在哪里?快带本大人去抓他们归案!”

郝孟旋道:“我在贼子内部有眼线,已知贼子将于八月十五,月圆之夜抢劫乡绅,屠人家满府,愿亲自带路,协助张大人捉拿贼人。”

张子元大喜,心想:“贼人要屠府?哈哈,看来曹府也是这些贼子屠的!张逸尘那废物,硬要说是郑氏做的,我看那郑氏比曹氏有钱得多,去屠曹氏做什么?分明案情有疑点!”

张子元叫手下的番役行动起来,紧急召了一千卫所兵,便叫郝孟旋领路,直奔蒲江县而来。他心想,现在是八月十二日,距贼子行动还有三日,从成都一路行军去那蒲江县,差不多时间刚好,抓那些贼人一个人脏并获,自己就能在魏公公面前长脸了。

张子元不想把这功劳分给张逸尘,便叫手下悄悄地出了卫所,不要惊动了张逸尘。他哪知道张逸尘正在抄写十封秘信,又去抓十只鸽子,正在卫所后院忙得不可开交。

这一千卫所兵是成都府的精锐,个个鲜衣怒马,趾高气扬,领兵的将领名叫张令,官拜四川副总兵,外号“神弩将”,乃是蜀中仅次于秦良玉的名将。

张令长得牛高马大,身材壮硕,他年龄已经不小,今年也已经五十几岁,但雄风不减,能开五石弓,力大无穷。松藩之乱时,张令被奢崇明裹胁着反叛,但他不愿意当叛贼,便捉了奢崇明军的伪丞相何若海投降明廷,奢崇明因此杀了张令家眷,铲平了张令的祖坟,从此张令与奢崇明结下了血海深仇。

张令旗下原本有上万卫所兵,但张子元调兵调得急,又想着剿灭一股流匪,需不得太多人马,便直接将自己的心腹亲兵调了一千,跟着张子元直奔蒲江县而来。<<>>

一千官兵行军颇快,到达蒲江县时才只是八月十四,距离郝孟旋说的八月十五贼人行动的时间还有一天。张子元便想将这一千官兵安排上红崖子山去,预先埋伏起来。

郝孟旋赶紧阻止道:“张大人,贵部对于这蒲江县来说,乃是外兵。若是成群大队的上那红崖子山,只恐惊动了山下贼人眼线,贼人必定望风而逃,到时候就无法人脏并获了,需要好生计较才是。”

张子元一想,对呀,如果就这么一堆士兵青天白日的冲上山去,那还不是被贼人看得清清楚楚的,埋伏个屁。

郝孟旋笑道:“两位大人莫急,晚生有一计。这红崖子山上有一富户王氏,就是八月十五之夜,贼子的目标。晚生只需三寸不烂之舌,与王氏分说贼子厉害,叫那王氏拿出几百件家丁服饰,将我们的士兵乔装打扮上山一半。另一半不必上山,埋伏在山下截那贼子后路,岂非更妙?”

张子元一听,此计大妙!那张令身经百战,也觉得这计谋没什么问题,便叫郝孟旋赶紧去找王氏讨要家丁衣物。

过了一天时间,郝孟旋还真向王家讨到了五百件家丁服饰,张子元大喜,直夸郝孟旋办事利落。张令从一千精兵中选出箭术比较好的,除长枪外,每人再配上强弓硬弩,在衣甲外罩上家丁服,分散成几百个小队,每队两三人,陆陆续续地上了红崖子山。

张令自己亲自领了几个亲兵,由郝孟旋领路,也上了红崖子山去指挥,却把张子元留在山下负责带着五百士兵包抄贼人后路。他心想,这张子元一看就是个草包,别在山上死于流贼箭下,到时候老子可要担不小的干系。没保护好东厂档头,这事情被魏忠贤那没鸟的人知道了,老子这副总兵也就不用干了。

红崖子山的山路险峻,虽然郑晓路已经进行了部份的修整,但仍然到处是夹壁险峰,张令久经战阵,对地势自有一番心得,上到山腰,就找到一处绝佳的埋伏地,这里两峰夹道,道边树林茂密,正是埋伏的绝佳地点,便吩咐自己的手下散开,各自找了个好地方藏了起来。此时天色已将黑,张令叫士兵们各自吃饱干粮,等着月圆之时,好有力气厮杀。

郑晓路站在寨门口的一块大石头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张令的士兵隐藏在了树林中,郑府所有的心腹手下此时都站在他身边。

杨帆笑道:“少爷,您时间算得真好,故意叫那郝孟旋拖了一天才把衣服送去,不然这官兵若是早半天上山,就有可能来咱们寨子里休息,说不定惹出些麻烦来。”

郑晓路笑道:“这寨子他们打完了仗还是要上来的,铁匠屋都封好了吧?”

铁匠头子张廷禛应道:“东家,铁匠屋都封好了,炉子都熄了火,屋外堆着各种干草麻袋,常人看了只会以为是仓库。”

王小满在一旁苦笑道:“东家,虽然我们这山寨要隐藏匪气,但是这寨门的对联也换得太……这让我这个王老爷多没面子啊。”

“哈哈!”郑晓路笑了笑,众人背后的寨门,此时也换了一副对联:“生意兴隆床板响,财源广进裤带松”,横批“怡红园”。这对联换得确实有够下流,搞得这山寨就似妓院一般,把王小满这个假的“王老爷”气得不行。

“我们就是要庸俗,要下流,这样官兵看到了对联才不会对我们有疑心。”郑晓路笑道:“你若去一个山寨,看到这样的对联,你会觉得这是个造反的地方吗?”

众人一起摇头,心想,你说得没错,确实不像造反用的对联,但是……我等倒是像了一群龟公……

郑晓路笑道:“不要管这些旁枝末节了,反正官兵一退,这对联就要换回来,你们这么在意做甚,来,大家都坐下来,月圆还有些时间,一直站着怎么看戏?”

众人便在悬崖边的山石上坐下,郑晓路叫家丁送来酒菜,也不点灯,就着黑灯点瞎火的吃了起来。过了一阵子,天色越来越黑,天空中的月亮慢慢亮了起来,月光洒得整个红崖子山银亮银亮的。

“八月十五,月圆之夜!”郑晓路轻笑道:“这中秋佳节里长耕派兵来打我,也真是能折腾,害我不能在成都陪着家人过个团圆日子。不过,众兄弟也是我的家人,与众兄弟一起过节,也算是团圆了,哈哈,大家来,干一杯。”

众人皆笑,举杯畅饮了一大口。

突然山脚下远远的有银光闪现,似乎有什么锐器在反射着月光,这光线非常黯淡,如果不是众人刻意在等着,根本就无法看到。

“来了!”众人心中一紧,连台好戏就要上映了。

“来了!”半山腰的四川副总兵张令也是心中一紧。他早就从郝孟旋口中得知,贼子有五百之众,还带着百把鸟铳,这可不是一根好啃的骨头,自己手上如果有一千兵,当然可以轻松取胜,但现在只有五百,另外五百是被草包张子元领着抄敌人后路的,也不知道在那个草包的率领下能不能派上用场,胜负主要还是自己这一队人的事。

张令盯着鱼贯上山的人头,贼子身上的刀枪锐器,在月光下发着冷厉的凶光。他轻轻地举起了手,五百精兵随他征战数年,深知他心意,见他举手,便一起拉开了大弓,从树林里瞄准了山道。

里长耕此时走在队伍中间,徐家沟的徐耀生和张学堂的张光宗领着人走在最前面。他二人想在攻破王家之后多抢些金银财帛,多分到几个丫鬟女眷,因此主动要求打头阵。

五百乡勇家丁都穿着黑衣,手拿着刀枪,借着月光走山道,里长耕的家丁则还配有一百把鸟铳,都是郑晓路送的。鸟铳虽然没经过专门的训练打不准,也打不快,但是这东西用起来简单,人人都会,里长耕让手下在家里演练了一次装弹药和点火之后,就直接把队伍也拉了出来。反正临阵时火铳一响,敌人就吓破胆,再让他们换成刀枪冲就是。打下了王家之后,这些火铳便要埋在王家院子里,用来落实王家造反的罪名。

五百黑衣乡勇有一半走过了山腰的双锋夹道,队伍在狭窄的山道中拖成一条长龙,队伍的中段已经完全落在官兵的埋伏圈之中,张令见时机已到,将举着手向下一挥,大喝道:“放箭!”

官兵们等待已久,右手一松,张满的弓弦发出“嗡”地一声,数百只羽箭便似一阵雨般洒向了山道。



第十七章 月圆之夜(2)


class="width">几百只羽箭,从黑暗中的树林里突然射出,借着夜色的掩护,在空中全无痕迹可寻,只听到夜风中嗖嗖地羽箭划空之声。~~~~

山道上的贼人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便已感觉到利箭入体之痛,顿时倒下了几十个,不过这个时代的羽箭威力实在不大,俗话说“三箭不如一刀,三刀不如一枪”,杨再兴死的时候他身上烧出两升箭头,但他居然是因为马陷泥中,才被杀死。李自成后来脸上中了一箭,射瞎了眼睛,但也没死,可见弓箭的威力相当有限。

官兵一波羽箭射过之后,场中只有二三十名乡勇被射中脖子、太阳穴、心口这等要害位置才倒地而亡,别的都只是身上多了一个血洞,还有一战之力。但山道狭窄,敌人不知在何处,贼人又不像正规军那么训练有素,顿时就乱了起来。

张令见贼军大乱,吩咐士兵继续射击。

便在这时,贼军中响起“碰”地一声巨响,里长耕手握一只鸟铳,对天放了一枪,大声道:“乱什么!别怕,火铳队,给老子向树林里乱轰!”他经营乡勇联防数年,与山匪打过几战,胆气倒是不小,这一吼,顿时压住了阵脚。里家的乡勇家丁也是最悍勇的,立即端起鸟铳,向着树林里一阵乱轰。

这鸟铳的威力可不是轻飘飘的弓箭能比的,铳声一响,树林里顿时倒地十来个官兵。弓箭手不敢再射,全部都躲在大树后面,暂避一时之锋。

里长耕抓住机会,大声道:“徐耀生、张光宗,你两人不是先锋么?带队给老子冲进林去,看看是什么鸟人在此设伏!铳手,别***装火药了,兄弟们冲上去了你再轰不是打自己人么?给老子操刀子,冲***。”

里长耕这几声暴喝端的是起了点作用,贼人们胆气一壮,便“呜呀呀”地叫着,向树林里冲了进去。徐耀生冲在最前面,他也和山匪打过几仗了,胆气大,力气也大,武艺也不错。迎头一枪就捅翻了一个官兵,他见这官兵穿着王家的家丁衣服,大怒骂道:“里爷,这些埋伏的,是王家的家丁!”

里长耕一听,大骂道:“操,老子来屠你,你还敢埋伏老子,兄弟们,给我狠狠的杀!灭了王家,财物全是你们的!”贼人们发力喊了几声,悍不畏死地向着树林里狂冲。

张令被这群贼人的突击吓了一跳,心想,好狠的贼子,老子是官兵,你们不旦不逃跑,还敢这样不要命的和我打,不想活了!周围乌漆马黑的,他忘了自己手下的兵都穿着王府的家丁衣服,要真是打扮成官兵样子,里长耕早就吓得跑路了。

张令大声下令道:“贼子冲过来了,给我狠狠的打!”

穿着黑衣的贼人和穿着蓝色家丁服的官兵,瞬间交织在一起,刀枪并举,打得一塌糊涂。

“东家,下面好热闹!”王小满向山下看了几眼:“可惜只能听到喊杀声,下面黑漆漆的看不清楚,也不知道打成什么样了。”

“哈哈,那有什么好看的。”郑晓路笑道:“战斗的过程不重要,只需要把握住结果就行了。官兵埋伏在先,又先放一轮箭,里长耕的手下大都是带箭伤上阵,又加上官兵毕竟是正规军,没猜错的话,这一批军队定是几年前参与过松藩之乱的精锐,里长耕的乌合之众哪里敌得过他们。山下还有官军五百人抄这里长耕后路,我看顶多半晚上,里长耕就要全面玩完。”

王小满笑道:“那真没劲,我们寨子里这几百火铳手,不就发挥不上用场了?”

“确实派不上用场,让他们赶紧去后山藏兵洞里把鲁密铳埋起来,然后装成普通家丁回来寨子里,等着迎接得胜之后上山来打秋风的官兵吧。”郑晓路淡淡地道。

彭巴冲甩了甩巨臂,有点失落地道:“我还想好好打一架呢,这样就完了,真没劲。”

“哈哈,有你的架好打!”郑晓路笑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们都有一场挺难的架要打。”

“什么架?”彭巴冲憨憨地道:“不是没人可打了吗?”

“不,有一个人在我算计之外!”郑晓路轻轻地笑道:“这个人无法用阴谋诡计击倒,他拥有击穿一切诡计的力量。所以我把你们都叫到这里,就是在等着他的出现,到时候够得你们打!”

搜魂剑与碎梦刀一听这话,顿时领悟,一起沉声道:“是的,那家伙!阴谋诡计对他根本没用。”

彭巴冲挠了挠头,郁闷地道:“你们究竟说的是谁?”

“唉!你们说的是我么?”一声长长的叹息在众人身后不远处响起,夜风撩过红崖子山顶,周围的黄桷树沙沙地响着,响声过后,一个人影就像被风吹出来一般,安安静静地站在了场中。月光柔和,洒在这人身上,他只有二十几岁,五官端正,气定神闲,一身金色的飞鱼服、细长的绣春刀斜挎在腰上、刀旁还吊着一块做工精细的锦衣卫令牌……

“张大人!又见面了。”郑晓路似乎一点也不奇怪他出现在这里,轻巧地揖了一揖。

张逸尘的眼睛有些微红,自从知道皇帝已经架崩之后,他就没有睡好过一觉,京城里的消息还没有传到四川来,成都官场看起来还很平静,但其实改朝换代之日,很快就会到来,也不知道自己的糟糠之妻能否逃出生天。

张逸尘沙着嗓子,沉声道:“郑先生,张某有一言不得不问!”

“张大人请!”郑晓路能猜到他要问什么。

“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是怎么知道皇上会在八月架崩?”张逸尘连声问道:“你说魏公公九月会被拔除羽翼,十月要被文官弹劾,十一月就要魂归地府,这些真的会发生么?你究竟凭什么能猜得中以后的事?”

“我说是我派人干的,你信么?”郑晓路轻笑道。

“不信!”张逸尘冷冷地道:“没人有能耐做得到这些事。”

“没错,不是我干的!”郑晓路笑道:“但是我知道这些事必然会发生,若要问我为什么知道,嘿嘿!”

“张大人,想必你派人仔细查过我了。”郑晓路笑道,不等张逸尘接口,又道:“你既然查过我,定会知道我是怎么发的家!”

张逸尘一听这话,顿时觉得全身寒毛倒立,这郑氏如何发的家,全川都有流传,而且版本众多,但归结起来只有一条:郑小路曾经落水淹死,得阎王爷传授神术。

“这不可能!”张逸尘大吼一声道:“你说这是阎王爷的旨意?我不信!”

“你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郑晓路森然道:“阎王叫人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老实告诉你吧,木匠皇帝已经在八月十一日死了,但是你纵有再快的鸽子,它现在也顶多刚好飞到成都卫所,所以你从成都赶来我蒲江县,定然还没见到那密信。我们要不要再赌一把,你现在返回成都,就能在卫所里看到皇帝架崩于八月十一日的密信!”

张逸尘全身如坠冰窑,他虽然不敢确定,但猜想郑晓路应该没有胡说,只怕自己回去成都真的能看到这样的密信。他赶紧运气,走丹田、过气海、安百会、收入膻中,将自己那烦乱的思绪通通压了下去。

运气一毕,张逸尘双目精光暴射,他一短短数息之间,便将杂念驱开,沉声道:“行了,这些且先不提,现在山下打得正欢,想必是张子元又中了你什么阴谋诡计。但是本官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早已经探明了你私藏火器,有谋反之意。本官不才,便要试试在这里将你拿下!”

“你明知皇帝死了,魏忠贤要失势了,还拿我做什么?”郑晓路笑道:“就算把我拿回去,你也别想升官发财。”

“不为升官发财!”张逸尘豪气大发地道:“本官就为了拿住你,出一出从忠州来成都这一路被暗算的晦气!”

“好!有气魄!”郑晓路的身边窜出一人,正是谭宏,他向张逸尘作了揖道:“张大人,我敬你豪气,但江湖人也有江湖人的规矩,我是郑家的护卫谭宏,你要拿我东家,需得先过我这一关。”

张逸尘双目一扫,冷冷道:“你不是我的对手。”

“是不是对手,打过便知。”谭宏一个箭步冲入场中,刷地一脚,踢到半空突然下沉,直取张逸尘膝盖。张逸尘后腿一步,让过来脚,一拳击出,却见谭宏双手一封,将张逸尘的拳头封得死死的。

“呵,原来是谭腿!”张逸尘笑道:“这却没什么稀奇,我也会!”张逸尘一脚踢出,直攻谭宏足祼,居然也是谭腿的路数。

“来得好!”谭宏长笑一声,双腿连环踢出,张逸尘一言不发,双腿也交替袭来。两人转瞬间就连换了四五腿。

谭宏心想,谭腿的心决就是“手是两扇门,全靠腿打人”,对方和我路数一样,那我就可以不用太过顾虑上半身,全力抢攻才是道理。

谭宏大喝一声,双腿有如风车般急转,一腿快过一腿,却见张逸尘哈哈大笑,双腿一并,就如两扇门一般,以腿架住了谭宏的腿,闪电般的一掌劈出,这一掌劈的路数极诡异,直取谭宏的手腕、小臂和手肘,攻击路数就和谭腿踢对方的足祼、小腿、膝盖一样。谭宏猝不及防,手肘中招,双手一麻,防御立即被打散,张逸尘轻轻巧巧地一掌,正中谭宏胸前,将谭宏打得连退十步,一屁股坐在了悬崖边上。

张逸尘笑道:“你的谭腿用得不错,手是两扇门,全靠腿打人,这一句学得极好。可惜还有两句,弹腿四只手,神鬼见了都发愁,这两句你没有参悟,既然两只腿弹出来可以化为手,那你何不将腿当成手来防御,将手当成腿来攻击?双手双脚,千变万化,这才是真正的谭腿!”

谭宏正揉着受伤的胸口,一听此言,顿时如遭雷击,顾不上胸口的伤,一揖到地道:“谢谢指点!”



第十八章 月圆之夜(3)


class="width">里长耕很愤怒!因为他的手下正在节节败退!

五百乡勇,都是自己多年训练出来的村霸级打手,居然在这个黑暗的树林里被对方逼得连连后退,这王家什么来路?居然如此厉害!看来这王家的真的是山匪,手底下这些家丁只怕都是些亡命江湖的喽啰。-====-

这群喽啰杀起人来,不但没有丝毫的迟疑,而且杀人了之后还面不改色地把脑袋砍下来挂在腰间,比普通的山匪还要凶残。普通的土匪杀人越货,好歹还给人个全尸,这些家丁为什么要把人头砍下来挂在腰上?难道是要乱我军心?

“神弩将”张令可没兴趣去和一个贼人讲究什么军心不军心的,他手下的兵把人头砍下来挂在腰上,那是为了记战功的。一个人头十两银子,不砍白不砍!

这些官兵平时屯田,军饷又经常被上级军官克扣,日子过得并不那么顺畅,只有临阵杀敌时的战功,那是克扣不走的,一个人头就是真金白银十两,对于改善家庭生活,提高生活质量非常有帮助。看着前面哇哇怪叫着冲来的贼人,官军们无不双眼放光,这***都是银子啊。

不过这笔银子赚得倒是比平日里剿匪困难了许多,贼子的武器非常精良,不但有一百把鸟铳,而且个个用的都是上好的钢刀,长枪都装上了铁枪头。这比起平时里那些用柴刀,拿竹枪的贼子,真的是高明了不止一倍。他们当然不知道这些精良的武器都是郑晓路故意送给里长耕,拿来给他们添乱的。

两帮子人在黑漆漆的树林里一阵子乱砍,官兵的优势就渐渐出来了,毕竟是正规兵,而且是经过了松藩之乱的精兵,寻常乡勇岂能敌得过他们。没用多久,树林里的官兵就开始反冲锋,将里长耕的手下向着山路中间逼压。

一个贼人挥出一刀,他面前的官兵一个侧身闪开,旁边却跳出另一个官兵,一枪就捅进这贼人的腰间。先前的官兵便向前一步,挥刀砍下这人的首级。两个官兵对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不用言语,只用眼神就达成一个共识:“这个人头,一人分五两银子。”

另一边,五名官兵结成了一个小小的五人阵,其中四人四把长枪轮流捅刺,捅倒一个贼人,第五个官兵就拿着钢刀割脑袋,一个脑袋一人分二两,这五兄弟情义倒是不错。-====-

徐耀生和张光宗的先锋部队已经损失殆尽,他俩全凭着一身悍勇还在顽抗,徐耀生刚刚一刀砍翻一个官兵,突然听到旁边不远处有人大吼了一声,弓弦响起,一只劲箭突地飞来。原来是“神弩将”张令见到这两人悍勇难挡,估计是两名匪首,便拿出他成名的五石大弓,弯弓,搭箭,满弦!

“嗡”地一声巨响,劲箭脱手而出,五石大弓要五百斤的力气才能拉开,这弓射出去的箭何等可怕,劲箭直奔徐耀生而来,徐耀生听到弓弦响动,还没来得及挪动半步,只觉胸腹一阵巨痛,一只利箭已经透胸而入,这箭居然与声音同时到达。

劲箭入体,余势不止,居然穿体而过,带出一蓬血雨,徐耀生哼都没哼得出一声,仰天就倒。五石大弓射出的箭其实根本不需要射中要害,只需要震荡到胸腹,那股冲力就足够让人七窍流血而死,何况是正中胸口,穿胸而去,徐耀生倒到地上时,已经死得不能再死。

张光宗惨叫一声,不敢再恋战,转身便向山道中跑去,边跑边叫,里爷,快跑,贼子势大,我们赢不了了。

“龟儿子的,老子是堂堂大明官兵,你说老子是贼子!”张令大怒:“反了天了,给我全部杀了,一个也别叫他们走脱!”

谭宏败退,张逸尘也不休息,沉声道:“下一个又是谁!”

只见郑晓路身边站出一个铁塔般的巨汉来,豪笑道:“我叫彭巴冲,也是东家的护卫,现在该我了!”

张逸尘双目一挑,彭巴冲这汉子身高近六尺,虎背熊腰,山岳般魁梧,看那样子,双手怕不止五六百斤的力道,端的是一个劲敌,忍不住道:“好,有点意思!”

彭巴冲笑道:“我看你很厉害,可不敢和你客气,我就先动手了,看打!”

彭巴冲大手一挥,双拳击出,这两拳快如闪电,又势大力沉,呼呼风声刮得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显然是全力而发。张逸尘面色沉重,双手搭了个手桥,一架。只听得场中“蓬”地一声闷响,张逸尘身子一阵摇晃,双腿一下陷入泥土中几分,居然硬架了下来。原来他借势化力,向彭巴冲的一拳转到了地上,因此双足陷入了泥土之中。

彭巴冲微微愣了一下,他平生与人打架,还从来没见过有人能硬架自己双拳。于是大喝一声,双拳横挥,想借摆手之势增加力道,再来两拳。

双拳挥过处,张逸尘足尖点地,猛地一下跃起了五尺来高,彭巴冲的双拳贴着张逸尘的鞋底扫过,居然没扫到。却见半空中的张逸尘向前一叩,双手做了一个作揖般的动作,身子前倾,双拳从空中向着彭巴冲的头砸了下来,正是一招“童子拜观音”。

好个彭巴冲,反应快如电闪,只在这一瞬间,双手便已经收回,向上一架,又是“蓬”地一身巨响,这次换成了彭巴冲被敲得双脚陷入了地下几分,空中的张逸尘却被彭巴冲双手向上一托,高高地飞了起来。这一下比刚才飞得更高,起码有十尺高,张逸尘在空中调整了一下动作,双手又向下一揖,又是一招“童子拜观音”,向着彭巴冲砸下来。

彭巴大吼道:“好样的!我顶!”他双足不动,双手又向上一顶。

“蓬。”彭巴冲的双脚又向下陷了几分,这次连足祼都陷入了地中。张逸尘再一次被彭巴冲顶得高高飞起,然而他在半空中姿势一变,又是一个“童子拜观音”……

两人一个顶,一个从高空飞坠向下砸,这个动作居然连续这样做了十几次,直到第十五下,张逸尘砸完之后终于不再飞起,而是轻轻巧巧地落在一边,沉声道:“不需要再砸下去了,我赢了。”

众人刚才都只顾着看张逸尘表演空中飞人,动作华丽好看,一直没怎么关注动作比较简单的彭巴冲,此时定睛一看,顿时吓了一跳,只见彭巴冲至小腹以下,已经完全没入了地底,整个人如同钉子一样,被张逸尘给敲到了地底下。此时挣扎了几下,居然没能从地底下爬出来。

彭巴冲大声道:“好汉子,居然和我硬拼力气把我打赢了,彭巴冲服你!”

张逸尘淡淡地道:“论力量,我不如你,所以我才高高飞起,借下坠之势压你,你有力量,有速度,可惜不懂得借势。若你懂得借力打力,借势压人,天下谁能敌你?”

见彭巴冲也败了,众人顿时紧张起来,这张逸尘真是太厉害了,看他不过中等身材,一身肌肉也不见得有多壮实,居然力压彭巴冲,简直匪夷所思。

张逸尘喘了几口气,和彭巴冲对打耗费了他不少力气,只觉呼吸有点急促,双手颇有点绵软,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调匀了气息,又对着搜魂剑、碎梦刀沉声道:“我的两位老朋友,你们还不出手么?”

“铖铖”两声轻响,搜魂剑与碎梦刀的刀剑出鞘,月光下,一把如秋水般的长剑,一把如新月般的弯刀,刀剑反射着银白色的光芒,在夜色下有如冷厉的孤魂。

“我们两兄弟单打独斗,不是你的对手!”搜魂剑坦然道:“但我们两兄弟对敌向来是两个一起上,对方是一人,我们是两兄弟,对面是一百人,我们也是两兄弟,不是有意要欺你落单。”

张逸尘哈哈一笑,刷地抽出了他的绣春刀,刀身窄长,轻薄如纸,他将刀在月色下挥了两下,叹道:“本官是个锦衣卫千户,来这里是来抓捕罪犯,你们和本官讲甚么江湖规矩?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吧!”

“说得好!够洒脱!”搜魂剑闵展练剑随声到,一剑刺向张逸尘肩头,与此同时,碎梦刀闵子若的弯刀旋转而至,斩向张逸尘腰间。

“哈哈,疯魔剑法与披挂刀法!你兄弟二人倒是绝配。”张逸尘的绣春刀一抖,幻起一片刀光,顿时将两兄弟的刀剑圈入其中。

疯魔剑法来自少林,是少林僧人除魔卫道用的剑法,剑势疯狂放肆,不拘小节,不守自身,完全的拼命进攻打法。披挂刀法则来自民间,本是一种拳法,后来经过发场光大,转化成了刀法,因为本是拳法,因此刀势放得并不开,攻防范围都很小,特别适合用来防御。名将戚继光曾经在《纪效新书·拳经捷要篇十四》里讲到过披挂拳,民间多有修习者。

兄弟二人一攻一守,剑走大开大合,刀走小巧轻柔,刀剑合壁,攻守兼资,居然一时压得张逸尘连连后退。

“唉,为啥会这样?”郑晓路站在一旁呆呆地看着,心想:“怎么有点像在看武侠片?”

编者按:神弩将张令,史实人物,史书上说他能开五石弓,其实我是不信的,我压根不信有人手上能拉得开500斤的弓。不过史书的度量衡一向很混乱,有时候一石指的是30斤,有的时候一石又指的是120斤,天知道张令倒底是拉开的哪种弓。不过本书并不是史书,而是小说,既然史书都乱写张令能拉开五石弓,我小说有啥不敢的?哈哈,便让他拉个500斤的神弓吧!



第十九章 月圆之夜(4)


class="width">里长耕四下里一看,自己的手下已经不到两百人,而且个个带伤。徐耀生死掉了,张光宗也吓破了胆,这仗没法打了。

“妈的!贼子厉害,给我撤!”里长耕大呼一声,领着残余的乡勇,开始向山下退去。

“还在说我是贼!”神弩将张令气不打一处来,大声对着士兵喝道:“还穿着家丁衣服干嘛?给老子把军服露出来,龟儿子的,我倒要看看谁是贼!”

官兵们见里长耕正在撤退,得了点空闲,便把身上的家丁衣服脱下来向地上一摔,露出里面的大明官兵军服来。明末兵制败坏,士兵经常被克扣粮饷和装备,普通的士兵经常几年领不到军服,但张令手下的兵是自己的亲兵,待遇不错,身上的军服都是新崭崭的,这军服一亮,军威立现,官兵们发一声喊,哇哇叫着就向山路上追去,十两银子一个的匪头,不拿白不拿。

这一下却把里长耕吓破了胆,他虽然胆大包天,敢向山匪叫板,敢化装土匪杀人,但要他硬抗官兵,那是说什么也不敢的。一见自己打了半天的对手居然是官兵,这一下从头凉到脚,混身都冷冰冰的。

里长耕手底下的乡勇也不是傻的,一见自己的对手居然是官兵,那还不脚底抹油,能跑多快跑多快。山路上顿时人乱如麻,剩下的一百多名乡勇,没命的向山上挤去,有人嫌跑得太慢,干脆双手抱头,把自己当成一个肉球,便从山路上滚了下去。

有人跑得慢,被后面的一推,倒在地上,紧跟着几十人踩过去,瞬间踩成半死。

里长耕大急,吼道:“不要乱挤,妈的,挤死自己兄弟了,这样乱跑也跑不掉,后面的回头,给我先顶着。火铳队呢?还有多少火铳没事,给我向后面轰!”

里长耕一阵大吼,倒还起了点作用,乡勇们定了定心,有几个手拿火铳的,便给火铳装了弹药,向后面乱轰,企图吓阻官兵。

张令见贼群中一个人大声指挥,居然有稳定军心的作用,心中冷笑道:“原来匪首就是你!”他伸手入箭筒,抽出一只羽箭来,左手持五石大弓,右手崩弦,以腰马之力拉了个满弦。

“去!”张令一声暴喝,羽箭脱弦而去,切裂夜空,撕开月光,有如刹那惊雷电闪,里长耕应箭而倒,羽箭正中他右眼,穿脑而入,里长耕顿时倒地而亡。

“嘿嘿,杀了匪首,老子又立了大功!”张令嘿嘿笑道:“这副总兵,什么时候该给老子升成正总兵了吧。”

里长耕一死,群贼再无战意,顿时崩溃,张光宗吓得不轻,领着残兵拼命向山下逃去。~~~~张令仔细看了看自己手下,还有近四百人,居然损失了一百多精兵,这都是他的亲兵啊,张令心痛得直哼哼,大喝道:“妈的,追,所有贼子全部给老子砍成十截!”

众官兵腰上挂着人头,拼命追赶,有个武艺高强的士兵追在最前面,腰上挂着五个贼头,一张脸笑得跟花儿似的,这是五十两银子啊,再砍翻五个,老子就收入一百两,靠,追啊!

搜魂般的一剑,贴着张逸尘的发梢削过,张逸尘以毫厘之差让开了一剑,手中的绣春刀疾挑搜魂剑的腰间,却见一抹刀光,穿过月色,叮地一声架住了他的绣春刀。

这兄弟二人刀剑合壁,一攻一守,真如天衣无缝,张逸尘感觉后力有点不继,连场恶斗,他的体力损耗非常大,尤其是与彭巴冲一战,借势力压,几乎使得张逸尘气海空虚。不行,必须得速战速决,张逸尘狠狠一咬牙,刀光一转,泼洒开来。

闵家兄弟只觉眼前一花,面前猛地暴起一片密密麻麻的刀影,张逸尘在一瞬间,连续劈刺出四五十刀,碎梦刀大喝一声,披挂刀舞得有如风车急转,贴着两兄弟的身边一阵急防,只听“叮叮叮”之声不绝于耳,两把刀一瞬间就连拼了十几下。

碎梦刀手腕一软,显然封不住了,搜魂剑见弟弟吃力,顾不上进攻,将自己的疯魔剑硬生生地收回来,舞起剑光,帮助弟弟防御。但他长于进攻,防御却不甚出色。只听到场中突然“铖”地一声巨响,张逸尘的绣春刀斜劈在搜魂剑的长剑腰身,那长剑不堪侧击,“铖”地一声断为两截。

这一下,闵家兄弟的刀剑合壁终于被破了,张逸尘将绣春刀猛地回拖,直劈向碎梦刀,碎梦刀回招一架,张逸尘空着的左手瞬间连出两掌,闵家兄弟双双中掌,一起跌退。

“我赢了!”张逸尘喘着气笑道:“你二人暗算我多次,如今我终于找回了场子,哈哈!”

三人这一战打下来,都拼尽了全力,闵家兄弟受伤坐倒在地,张逸尘也累得够呛,只觉胸中气血翻腾,好不难受,他拼尽全力,连出五十几刀,硬生生逼散了碎梦刀的防御网,自己的力气也已经消耗殆尽。

张逸尘拼命地深呼吸了两口气,想重新调息静心,但连番恶战哪有这么容易恢复,只觉一口气续不上,手脚如铅块般沉重,但他性格刚毅,仍不肯认输,向着郑晓路大声道:“你的手下都输了,该你了!”

太***能打了,郑晓路正在旁边看得目眩神迷,心想,这人要是去石柱比武招亲,我看马祥云怎么跑得掉。乖乖不得了,还好他没来,哥的老婆才没便宜了别人。

正在胡思乱想,突然被张逸尘点到了名,郑晓路赶紧把思绪一收,笑嘻嘻地走了过来。

“张大人!”郑晓路认真地道:“你觉得我们还在还有必要打么?看看你,都累成什么样子了,再打下去是什么结果,我想你自己很清楚。”

“以多欺少而已!”张逸尘沉声道:“何况本官还没有败!”

郑晓路笑道:“你刚才说过,你是锦衣卫,不需要和你讲江湖规矩。你的称呼也是本官,现在来说以多欺少,有什么意思?”

“你刚才还说过,彭巴冲不懂得借力打力,不懂得借势压人。”郑晓路笑道:“可是你听听山下的喧闹,想必张子元大人正和来历不明的贼人打得难解难分,这算不算我借力打力?再看看你自己,你明明有官兵可以调用,有锦衣卫的高手心腹可以帮你,但你一个都用不上,最后还是只能只身来向我挑战,被迫以寡敌众,这算不算我借势压人?”

张逸尘不发一言,静静地听着。

“既然武功也可以借力打力,借势压人。那我借贼人挡你官兵,借朝局调走你心腹手下,就算我没有用武功打败你,你就不算是败了么?”郑晓路哈哈大笑。

两只黑漆漆的短铳,突然出现在郑晓路的手中,一起瞄准了张逸尘。郑晓路笑道:“其实就算我的弟兄们不用车轮战把你的体力耗尽,你以为我就会怕你?”

张逸尘眉头一皱,冷冷地道:“手铳?我可以在它的火绳烧尽之前,从容地闪开!这东西对我没用。”

“谁说过我的火铳要烧火绳!”郑晓路笑道。他左手一扬,对着旁边的一颗大树抠下了扳机,只听得“轰”地一声巨响,那大树的树干上被轰出一个大洞,一颗铁弹硬生生地打穿了坚硬的树皮,嵌在了树干之中。

“燧发铳?”张逸尘大惊,他定睛一看,终于认清了郑晓路手上拿的是什么,忍不住道:“翼虎!这是赵士桢大人发明的翼虎短铳?但翼虎铳明明是火绳铳,怎么到你手上变成燧发铳了?”

郑晓路笑道:“你来自军中,见识倒也广愽,那你应该知道《神器谱》里还有一种火铳,名叫掣电铳,这种火铳是燧发铳,利用机括,依靠燧石点火引燃火药。我只需将掣电铳的点火装置搬到翼虎上,便有了两把燧发的翼虎铳!呃,不过这东西挺难造的,我山寨里到现在为止也只造了两把,就在我手上。”

“如果我们不用车轮战,而是一开始就拿出两把翼虎,张大人有信心打赢吗?”郑晓路笑道。

张逸尘沉默了下去,他的脸色阵青阵白,连续变幻了数种神色:“好,好一个借力打力,好一个借势压人。本官拿不住你!你还等什么?拿那翼虎轰我便是,现在我手脚无力,绝难闪避。”

郑晓路哈哈一笑,将翼虎收回了腰后,笑道:“张大人,我干嘛要拿手铳轰你,我们打了四个月的赌,现在才八月十五,你急什么,还有三个月才见分晓呢。我若是你,就不在这里纠缠,赶紧回卫所,看看京城发来的秘信。”

张逸尘心中一惊,这才想起,郑晓路说过八月十一日皇帝已经架崩,如果自己的心腹当天就从京城放出信鸽,那现在赶回卫所就能看到结果。

张逸尘也不客气,转身便向山下走去,边走边道:“好,还有三个月见个分晓。”他走出了一小段路,又叹了一句道:“郑先生,你山寨现在这副对联,真的让人……唉,比起以前那副,差得太远!”

“哦!是吗?‘生意兴隆床板响,财源广进裤带松’,横批‘怡红园’,我觉得挺好啊!”郑晓路对着张逸尘大声道:“比那个‘诛杀胡虏开天国;斩尽妖魔定太平’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张逸尘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身形一晃,消失得无影无踪。

操,还说手脚无力,躲不开我火枪,这轻功还这么神出鬼没的,骗子,都是骗子。郑晓路大大地腹腓了一番,看看了身边歪七倒八坐着养伤的一众属下,以及还陷在地里,正把自己挖出来的彭巴冲,忍不住道:“我说弟兄们,看来我们得更加紧点练功才是正道理……”

谭宏咳了两声,奇道:“张逸尘下手真有分寸,我们每个人都只是轻伤,而且他好像还在借机指点我们武艺,卖好给我们,真看不懂!”

“哈哈!你们就是空有武艺,不动脑子。”郑晓路笑道:“他从草根混起,一直能做到锦衣卫千户,岂会是傻子。现在皇帝很可能死了,魏忠贤一旦失势,他就是过街老鼠,无处容身,这种情况下,他当然要留点余地,在我这里埋条后路,其实我刚才就算不拿火铳出来,他也绝对不会抓走我。他之所以要出来打这一场,是做给我看的,告诉我他有多厉害,以后如果真的走投无路来投靠我时,就能得到我的重用。至于指点你们武艺,则是希望以后在一个屋檐下做事时,能得到你们的助力,毕竟,他相对你们来说,出身不正,是个黑户口嘛!”

“出身不正?黑户口?”彭巴冲奇道:“东家又在说些让人听不懂的东西了……”



第二十章 月圆之夜(5)


class="width">一百多名黑衣贼匪还在山道上向下飞奔,张光宗领头跑着,只觉得心胆俱裂,自己跟着里长耕打了半晚上,居然打的是官兵,这怎么办?这不是谋反么?

张光宗心想,老子只要跑下山,让我拐个道儿,我就立即脱掉黑衣,赤条条的跑回家去,赶紧举家搬迁,一刻也不能耽误。-====-

张光宗跑呀跑,好不容易到了山口,前面远远的已经可以看见里仁村的灯光,他心底里暗自庆幸,官兵追得不怎么快嘛,看来走山路还是我们这些乡勇比较靠谱,官兵哪习惯这些稀奇古怪的地方。

张光宗的庆幸只持续了不到两个瞬间,眼看乡勇们快要逃出生天,前面的山口突然钻出一彪军队来,当先一个二十来岁的男人,身材中等,五官端正,头带尖帽,着白皮靴,穿褐色衣服,系小绦,手拿一把长剑,大喝道:“前面过来的贼人,快快投降,本官乃东厂档头张子元是也!”

张你娘啊,张光宗心里一发狠,后有追兵,前有埋伏,**你娘的不给人活路了,东厂很厉害是吧?逼急了的猫儿也要咬人!张光宗顺手从旁边的手下那里拖过一把长枪,一边向前跑,一边来个了标准的掷矛动作,他的手下此时也知道这是困兽之斗,必须拼尽全力了,一起把长矛向前掷出,然后抽出一把腰刀,哇呀呀呀地怪叫着冲了上去。

张子元喊完话,正在得意洋洋,突然就见满天长矛,只怕有五六十把,一起向着自己飞来。

“贼子歹毒啊!”张子元吓得忘了闪避,他手下的十几个番役吓得屁滚尿流,一起拥上前,撑起一排盾阵,把张子元向地下一扑,压在身下。

只听得一阵“卟卟卟”的声响,长矛被盾阵挡开了不少,但仍然有两个番役被钉死在地。张子元大怒:“居然敢谋害朝廷命官,你们这群贼子,太胆大包天了!”

一个番役拉了拉张子元的袖子,低声道:“大人,这里不比得京城。这山高皇帝远的地方,谁管你是不是朝廷命官,快跑吧。”

张子元倒也硬气,大声道:“跑个屁,老子有五百精兵!”他转身对着身后的官兵大声道:“孩儿们,给我杀!”

这群官兵一听,顿时哭笑不得,心想,孩儿们?你这口气,十足的山匪作派。-====-若不是知道你是东厂档头,我们定要先把你拿下。

这五百官兵守着山口以逸待劳,此时士气和精力都极旺盛,得了张子元命令,便一拥向前,抢那人头战功去了。

张子元唯恐这群士兵不拼命,又加上一句:“老子私人出钱,杀死一个赏银翻倍,娘的,敢拿长矛掷我!”这句话一出,顿时炸了锅,十两银子的贼头,一瞬间变成了二十两,这还了得?一群官兵抡起大刀,刷刷刷地就砍了上去,唯恐跑得慢了,人头都被别人抢走。

只见一个士兵刚捅死一个贼人,赶紧一刀砍下人头,把那头发打了个疙瘩,吊在自己腰上,好不得意。有两个士兵抱着一个人头拖来拖去,都说是自己的,闹得不可开交。

张光宗眼见官兵凶暴,想要投降了,结果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五把刀一起砍倒,五个官兵立即在他尸体旁边分起脏来,一个官兵道:“老子砍中的是脸,功劳最大,老子一个人得十两,你们四个分剩下十两。

另一个官兵道:“放屁,老子一刀捅进他肚子,这一刀还不够狠?我十两,你们分另十两。”

又一个道:“我捅中的是后心要害,这一刀毕命才是关键,你们争个屁啊。”

另两个一个砍中的是手,一个砍中的是脚,不好争辩,便拿着断手断脚站在那里,等着最后分上一口汤。

等着张令的兵追下来山来,只见贼人已经全部被砍成了几大截,地上一地的尸体,都是没脑袋的。张令大急,叫道:“张大人,你怎么没留一个活口?如今我们到哪里去找这些贼人的贼窟!”

张子元一听,我晕,怎么忘了这回事,惨了,这下除恶不能务尽,功劳不能得全啊。赶紧道:“这山顶的王家不是苦主吗?去问他们,定可知道一些情报。”

这时一直躲着没出来露脸的举人郝孟旋突然钻了出来,笑道:“张大人勿恼,晚生知道这些贼人的老巢!且容晚生带路,将贼人连根拔起!”

张子元与张令一起大喜,赶紧点起剩余的官兵,跟着郝孟旋,直向里长耕的家里杀去。

“里长耕家要倒霉了!”郑晓路站在山顶的悬崖上面,看着山脚下突然亮起了火把,里仁村此时已经灯火通明,远远地传来鸡飞狗跳,各种混乱不堪的声音。

“这种村匪乡霸,活该他倒霉,除掉这种恶霸,乡民们才能有好日子过。”谭宏在旁边淡淡地道。

“官兵偶尔也能干点好事!”郑晓路笑道:“想必抄了里长耕家,张子元还要带兵去抄徐耀生、张光宗那群家伙的老家,两三天之内,这里是消停不下来的。”

“那我们怎么办?要准备迎接官兵上来吗?”杨帆现在基本上等于郑府大总管,负责一应的杂务,所以有此一问。

“要准备,不过我猜想张子元剿匪之后急着回去报告领功,不会想上我们这小荒山来玩的。”郑晓路笑道:“王小满王大老爷,你的活儿又来了!这几个大户被张子元抄了之后,田产肯定会收归官府。你这大老爷去蒲江县衙走一趟,不管买也好,租也好,把这些田地从知县杨立仁那里弄到我们手上来。”

王小满一听,嚷嚷道:“东家,那要花许多钱的,我们山上的地都种不完,干嘛又要去买山下的地?您不心痛银子,我心痛啊。”

“死财迷!”郑晓路骂道:“山上老有些佃户走来走去,妨碍我们制造火器,也不方便弟兄们练习火铳射击,把普通佃户都迁移到山下的田地里,这山上的寨子才方便进一步的军事化。另外,在山脚下有了田地,建了庄子,我们更像正经人家,也方便收集十里八乡的消息。”

“呃,东家,这计策一环扣一环的,你是啥时候想好的?”王小满奇道:“不会是郝孟旋一来你就想到了吧?”

“去去去!”郑晓路笑道:“我哪需要想,这种小事情眨眨眼睛就在脑子里跳出来了!”

“哎呀,东家真是阴险啊!”王小满摇着头,走到寨门前,爬上门柱,正准备将那“生意兴隆床板响,财源广进裤带松”的对联撕下来。只听到郑晓路大喝一声道:“不准撕,这是我辛辛苦苦想出来的对联,至少要在这门上贴两年!”

众好汉一听,一起叫道:“不是吧东家!这对联我一天也看不下去了。”

郑晓路心中好生不舍,道:“真的这么难听么?我怎么觉得非常好啊!”

众人苦笑道:“我们这是造反啊,贴个怡红园在门口,太不吉利了!东家你忘了?刚才张逸尘也说这对联不成啊。你若真的一直贴着这幅对联,张逸尘一定不肯来投靠我们寨子。”

我靠,你们这群不懂欣赏的家伙,不懂哥的幽默,死板呆子。郑晓路心里叽叽歪歪了一番,想到张逸尘那绝世的身手,不禁口水横流,唉,为了这群属下开心,为了张逸尘这绝世高手能加入光明的造反阵营,哥只好忍痛割爱了。

“好吧好吧,等张子元回去了,咱就把它撕掉!现在可别撕,万一张子元突然上山来怎么办。”郑晓路最后怪叫道:“好啦,回去睡觉吧,八月十五团圆夜,打了半晚上的仗,又是拳又是脚,童子拜观音,天王托宝塔,刀枪剑戟火铳翼虎,什么玩意儿!”

山上的英雄好汉们睡了,山下的土豪劣绅就惨了,张子元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带着一大堆官兵,更是作威作福,他把里长耕的家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里家的家眷仆役,通通被逮了起来,押回蒲江县衙门,金银财物则被张子元和张令两人瓜分一空。

给郝孟旋报信的那个里家下人,是唯一没事的一个,张子元以为自己破了大案,得意非常,拿了二十两银子出来赏给那个通风报信的下人,便免了他的罪。然后肾上腺素正在暴发的张子元马不停蹄,又抄了徐耀生、张光宗等等一大堆参与了这次夜袭的乡绅。

“红崖子山上的王家,我们还去吗?”张令问道。

“不去了,那荒山野岭有什么好爬的?”张子元笑道:“而且那家人是苦主,又不是匪人,我们去了也不能抄家,顶多讹他几个茶水钱,没劲!”

“爷还是喜欢抄家多一点!”张子元哈哈大笑,好不得意。

“这倒是,我也更喜欢抄家!”荷包揣得满满的张令也得意地笑了起来。

“我这次办了案子,回去京城之后,魏公公肯定大大地夸奖我一番,异日飞黄腾达了,兄弟一定帮扶你一把!”张子元乱打空头支票道:“一定让你的副总兵变成正的!”

“嘿嘿,那就有劳张大人了!”



第二十一章 哥要人才


class="width">几天之后,张子元离开了蒲江县,兴高采烈地回转成都,不过他回转成都之后,等待着他的应该是皇帝架崩的噩耗,到时候不知道他还笑不笑得出来。

郝孟旋则辞别了张子元,投入了郑晓路的山寨中,暂时管理山寨的杂务。

红崖子山上的山寨,又重新挂上了太平天国的匾额,在众好汉的强烈垦求下,骚包的郑晓路只好把“诛杀胡虏开天国;斩尽妖魔定太平”又一次地挂了出来。

山寨里的铁匠屋也赶紧重新开炉,铁匠们热火朝天地打制起火铳火炮来,这五百铁匠如今已经习惯了在红崖子山上的生活,每天有白米饭,有鱼吃,还有工钱,乐得都不想回成都了,但他们匠籍未脱,家眷必须留在成都,不然就要被官府追拿,这使得他们更进一步的认识到郑晓路的好处,铁了心跟着郑晓路干。

“张廷禛!”郑晓路笑道:“翼虎很不错,我很喜欢。”

张廷禛笑道:“都是东家的主意想得好,我们这些人白做了一辈子的铁匠,从来没想过可以把掣电铳的燧发装置搬到翼虎上去,东家是怎么想到的?”

我靠,这么简单的想法,我需要想么?是你们太笨好不好,郑晓路心里暗暗道。不过为了不打击手下的信心,这句话就不方便说出来了,只好道:“好的东西都是可以组合的嘛,翼虎的轻便灵活,配上掣电铳的燧发点火方式,这样才可以制作出最小巧便利的火器。掣电铳虽然是燧发火枪,却没有安装刀刃,应该把鲁秘铳上的折叠刀刃也加装到掣电铳上面去。”

“对了!”郑晓路道:“当初你刚上山寨时,为什么不直接制作掣电铳给我看,却选择了性能比较差的鲁密铳?”

张廷禛道:“东家,我主要是根据着制作速度来判断的,鲁密铳虽然是火绳铳,性能要差些,但是制作起来比较简便,性能也已经大大超过了外面的军队使用的鸟铳,够用了。掣电铳虽然是燧火铳,比鲁密铳更厉害,但我们这群铁匠中懂得做这个的不多,而且费工费料,机括容易损坏,就算我们全力赶制,产量也不大,东家想要尽快地造出几百把,我就选择了制作起来比较快的鲁密铳。~~~~”

郑晓路点了点头,这道理他还是懂的,就像人类已经有了冲锋枪之后,小米加步枪仍然有很多人在用一样,关键还是自己现在的实力不够,不论是材料和铁匠的数量,都不足以让自己直接量产最新式的武器,只能退而求其次。

要赚更多的钱,要有更多的人手!郑晓路道:“不管有多难,还是生产少量的掣电铳来备用吧,我看,就先造两百把,我明年就要用。”明年,崇祯元年,自己准备的陕西到蒲江县的接引路线应该就应该建成了,到时得亲自去一趟陕西,释放一下自己的王八之气,看看能不能拉点人回来,郑晓路心想,这种危险的事,当然得带最好的武器去,看来翼虎这种好东西也要再做上十来把。

红崖子山下面的几家大户被官府抄家之后,田地果然被官府收了,王小满带着大笔银钱,走了一趟蒲江县衙,送了些银子,就把县令杨立仁开心得眉飞色舞,当即把这几家的田地,以四十两银子一亩的价格,全部卖给了王小满,这些钱明面上进了县衙的库房,实际上有多少落进了杨立仁的腰包,那就不是王小满有兴趣管的事了。

里长耕的大院立即换了名字,贴上了王家的匾额,此时已近秋收,郑晓路等着红崖子山上的田地收获之后,就要将山上的几百户佃农都放到山下去,耕种从乡绅们那里买来的田地。这么一来,红崖子山上的几百顷土地,又要抛荒了。

“人手啊!”郑晓路仰天叹道:“老天爷,赐予我人手吧!”只怪郑晓路这两年把四川的农业搞得太好,现在有点田地的人,小日子过得滋润着呢,没有田地的人就直接去郑氏加工厂里扛活儿,四川的流民大大减少,人贩子市场简直门庭冷落。偶尔能在人贩子市场买到几个人,都是些歪瓜劣枣,不堪使用。

不过郑晓路的二级加工厂倒是取得了不小的成功,天启七年的秋收之后,四川的粮食发生了大暴炸。今年所有的农民几乎都用上了后世的种植方法,使用上了郑氏卖的肥料,这使得水稻和小麦等粮食的收成提高了一倍,以前一亩地收获一石半大米,现在可以收获三石。至于试种了郑氏红薯的农民,则在一亩地里刨出了两千斤粮食。

整个四川省陷入了一种暴发式增长的好年景,八府一州的知府知州,看着自己的师爷递上来的税赋帐本,乐得都快睡不着觉了。这使得他们更加信任郑氏加工厂对自己的政绩带来的好处,八府一州都恨不得郑氏把工厂修到每一个山沟里去。

金秋十月,秋风从郑府的门前扫过,黄桷树的叶子落了满地,郑府的大门上挂着一串儿白色的帆布,木匠皇帝死了,死于八月十一日,历史并没有发生偏差。于是举国发丧,这白布条儿一共得挂三个月,而且民间不得操办喜事。

切,没名堂,那破皇帝死了凭什么要天下人三个月不能结婚办喜事,这不是恶心人么?郑晓路坐在郑家大院里,指着天空骂道,这种腐朽的封建礼仪,真不讲人权。

向兰索踩着落叶笑嘻嘻地走到他身边,笑道:“相公,你急什么,你要明年开春才去迎娶马将军吧?距离现在远着呢,就算举国发丧三个月,也担误不了你什么的。”

“切!谁高兴娶那个母老虎!”郑晓路摆出一脸正经之极的表情:“我这人,最是正经了,从来不想着三妻四妾,**佳丽三千什么的,都是浮云!”他一边说,一边拉过向兰索,胡乱摸着。

“嗯嗯,相公是个好人!”向兰索投入他怀里,蹭了蹭他的胸膛,认真地道:“但是你一定得娶马将军,不然我心里好生不安,这一年里,我总是想着自己抢了她的相公,心里好难过,不知道马将军现在过得好不好。”

呃,逼着你男人再去娶个女人回来,也不知道你这小妮子在想些啥!相公可是正经人,当初还纠结了一会儿才把马祥云那母老虎搞定的,哪有你这小妮子想得这般顺滑。郑晓路笑道:“放心,明年开春就去娶她,娶回来之后,我们三个一起……嘿嘿嘿……”

这时候,杨帆兴冲冲地跑了过来,大声道:“少爷,我们的加工厂帐薄拿回来了,您要看看不?”

向兰索吓了一跳,赶紧把郑晓路的鬼手拨开,站到他身后去。

“呵,有啥好看的,反正肯定是赚钱!”郑晓路笑道:“你随便念几句给我听就行了。”

杨帆笑道:“我们前几个月收购了许多间酿酒坊,按您的吩咐将坊里的酿酒师傅集中到一个大厂子里,组成了‘生产线’,统一进行酿酒工作,这样果然极大的提高了生产力,比起一堆分散的小坊效率高得多。趁着秋收时的粮食大降价,酒坊立即拼命开工,第一批米酒已经出厂了。”

“呵呵,不错!”郑晓路笑道:“这些酒尽快卖到长江沿岸去,不要积压。还要加快速度,拼命收粮,我们要让粮食大爆炸造成的粮食降价缓解下来,不然明年谁还敢种粮食。让王小满再去联系一下金竹帮,告诉他们今年做粮食生意肯定大发,让他们把四川的粮食拼命向长江流域运去卖掉。”

“另外,我们的眼光不能光放在酿酒上,那些什么糕点也拼命做,把四川多余的粮食尽量地转化成利益,鼓励农民明年继续扩大生产。”郑晓路吩咐道。

杨帆笑道:“少爷真是心怀万民,前年四川的粮价还是一石米二两银子,今年已经变成一两银子二石米,翻了个身,农民们确实对这样急速下降的粮价有点头痛了。”

“哈哈!”郑晓路笑道:“他们头痛是难免的,当他们头痛过之后,自然会去种甘蔗、种棉花、种茶叶……田地里可不止是能种粮食。这个就叫市场经济的调节作用……呃,说了你也不懂,快去吧!”

“对了,少爷,这里有一张朝廷的邸报,才从徐申懋那里讨来的!”杨帆递过一张邸报,然后静悄悄地走了。

十月十五日,云南监察御史杨维垣上疏,弹劾崔呈秀贪权弄私,十恶不赦!

十月二十三日,工部主事陆澄源上书,弹劾崔呈秀,以及魏忠贤!

几天后,刑部员外郎史躬盛上疏,再次弹劾魏忠贤!

呵呵,动手了,崇祯帝,哥看好你!现在已经十一月了,想来我在看这个邸报的同时,魏忠贤已经死了吧。郑晓路心里默算道,张逸尘现在躲在哪里看着这一切呢?张逸尘啊张逸尘,你可得守赌约,乖乖的到哥这里来啊,哥要人才啊!



第二十二章 张逸尘来了


class="width">金色的飞鱼服、窄长的绣春刀,这是身份与地位的象征,大明朝的锦衣卫,天下无人不惧的御用军事特务机关。<<>>

此时,上百名锦衣卫正围着十几个穿着普通布衣的男子,这群男子护着一个不施粉黛的女人。女人长得有些纤瘦,身材高挑挺拔,眉目细致如画,看上去颇有些文气,但神色间坚毅果断,显然经历过不少乱事,所以镇定非常。

女人看了一眼围困着自己的锦衣卫,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抬起头,冷然道:“我家相公一朝失势,你们就翻脸加害,可曾记得当年他提拔你们的恩遇?你们的武艺,有一大半是我相公亲手教的,有什么脸面来加害于我?”

那围在外围的锦衣卫中走出一人,冷笑道:“张大人对我等倒也不错,但他错站了队伍,跟着田尔耕混日子,田尔耕如今已经被下了天牢,很快就要随着他干爹魏忠贤一起魂归地府。这种非常时刻,我等也要自保,便得摆明自己的位置。涂夫人,还请你不要作无谓的顽抗,跟着我们去牢里呆上两天,只要张大人归了案,这事自然就算完结。”

涂夫人惨笑了一声,道:“若我被捉进牢里,我家相公必然拼死来救,倒落进了你等布下的天罗地网,既然如此,不如去也!”涂夫人从怀中抽出一把短刀,便向脖子上抹去。

旁边穿着常服的男子赶紧扑上来两人,打落了涂夫人的短刀,哭道:“夫人切莫自寻短见,属下受张大人恩遇,不敢有一日忘记,必誓死杀出血路,保护夫人逃往四川,只要寻到张大人,以他的武艺,这百十来个庸才何需担心!”

那领头的锦衣卫笑道:“死到临头,还在逞口舌之利,我等如是庸才,你们又算是什么?弟兄们,上!男的全部杀掉,涂夫人一定要抓活的!”

刀光剑影在一瞬间交织成一幅凄美的图画,一百多名锦衣卫高手围了上来,一百多把绣春刀挥舞起冷厉的刀芒。那十几余名常服男子在腰间一摸,居然也抽出十几把绣春刀,一对十,想取胜那是妄想,只有杀出一条血路,才能求生。

两个常服男子向南猛冲,绣春刀挥起,与十来个锦衣卫战成一团,不几合,身上就飙出几道血箭,显然是挂了彩。其他的男人发一声大喊,一起向着南面猛冲,涂夫人捡起短刀,紧随在后,她虽然是个女人,但手脚麻利,神色镇定,不输男人。

但是双方实力太过悬殊,没几合,常服男人就被砍倒四五个,余下不足十人,仍然在奋力向南狂冲。每冲出五六步,就有一人倒下。

涂夫人长叹一声,再次举起短刀,凄然道:“逸尘,妾身先走一步!”她回转短刀,又向着脖子抹去。

便在这时,旁边的树上猛地飞下一人,也是一身金色飞鱼服,腰挎绣春刀,只是衣服上泥浆灰尘遍布,满脸风尘仆仆,来人落到涂夫人身边,一伸手就夺下了她的短刀,大声道:“张逸尘在此!”

此时常服男子已经全部倒地,只余一人睡在地上还有一口气,大声叫道:“张大人,属下无能,没能带着夫人逃进四川,就被围在此地……”话至此处,嘎然而止!

张逸尘来晚了一步,没救到手下,他一怒拔刀,绣春刀化为满天刀光,围在涂夫人身边最近的几个锦衣卫瞬间断手断脚,飞跌出十步开外。-====-

涂夫人一把抓住张逸尘的衣袖道:“相公,你带着我只怕杀不出重围,让妾身自行了断吧!”

“静安,怕什么!”张逸尘见爱妻涂静安无事,豪气顿生,长声道:“我带着张子元,还可以一板渡长江,怎会带不走你?这区区百人之围,如何留得下我张逸尘!”

张逸尘左手一把抱起涂静安,右手绣春刀递出,刀光如暴雨梨花,所当无不披靡,锦衣卫群里顿时刮起一股血雨腥风。鲜血飞溅了张逸尘夫妻一头一脸,寻常女子只怕早已昏厥过去,但涂静安居然笑道:“相公,跟着你总是血雨腥风,妾身这是第三次淋了满身鲜血了!”

张逸尘长笑道:“那又如何?就算混身浴血,只要没有一滴是自己的,有何惧!”

那个领头的锦衣卫早已躲到了最后,他大声喝道:“围上去,围上去,他就一个人,又只有一只右手可用,怕什么,给我乱刀砍死张逸尘!”

锦衣卫令出如山,不敢有违军令,只好硬着头皮向张逸尘冲去,却见张逸尘左手抱着涂静安,右手刀光纷飞,一刀闪过,两个锦衣卫人头落地,又一刀挥过,四个锦衣卫断手断脚,再一腿踢出,又是两人吐血飞退……残肢断臂,满天横飞。鲜血泼撒,有如人间地狱。张逸尘的身影化为金虹,只区区几息间,便从锦衣卫的围攻里辟出一条血路,潇潇洒洒,直投西南而去。

“他娘的,这还是人吗?”余下的几十名锦衣卫面面相觑,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张逸尘抱着涂静安急奔了二十几里地,见后面再无追兵才停下脚步,他将涂静安放到地面,突然身子一软,缓缓倒下。

涂静安吓了一跳,赶紧一把扶住自己的相公。只见张逸尘脸色苍白如纸,气息繁乱,低声道:“没关系,我刚才强行运功,力求用最短的时间杀出重围,震伤了自己的经脉内腑,花上一两个月静养就能恢复。”

涂静安急道:“一两个月才能恢复?那现在我该怎么办?”

张逸尘拿出几锭银子:“你装扮一下,去雇一辆马车,我们去四川!”

“去四川?”涂静安奇道:“现在朝廷在追捕你,我们去四川干什么?不如向东面出海,逃到高丽或者东瀛去暂时躲避。”

“我们就去四川!”张逸尘喘息道:“异国他乡,不是安身立命之所。有个人在四川等着我,只要投到他那里,就不用担心朝廷的追捕了……”

天启七天的冬天来了,寒风刺骨,凄清冰冷。四川很少下雪,尤其是成都府,这地方要几十年才降一次雪,今年的冬天也没下雪,天地间空荡荡的,安静得很。

郑晓路穿着自己发明的羽绒服,坐在郑府前院里笑呵呵地看着帐本,冬天一到,羽绒服立即大卖热卖。郑晓路将羽绒服分为了三个档次,第一档是丝绸面料加上最精细的鸭绒,这种档次主要卖给达官贵人,富商显要。开价从二十两银子涨到了五十两银子一件,仍然供不应求。

第二档次是布衣面料加上粗一点的羽绒,这种就卖给小康之家。

第三种档次则是布衣面料,里面装填最粗陋的羽绒,几乎不赚钱地卖给劳苦大众,这种衣服主要是为了处理自己生产前两种衣服时多余出来的低档羽绒,进行废物利用。

同一时间,寒冬到来,乡村里都开始杀猪,今年的猪肉也是大丰收,郑晓路便收了许多猪肉,制作成肉干和腌肉,分批地通过金竹帮卖到长江流域去。

郑家赚了不少钱,但赚这些钱只是郑晓路高兴的一部份,另一部份则是自己的二级加工思路明显是正确的,通过二级加工消化了多余的粮食,使得粮食的价格不会发生暴降,农民们的利益就可以得到比较好的保障。

其实市场经济本来有很好的自我调节能力,用不着郑晓路来拼命地干预,但是因为郑晓路出现在这个时空是一个意外,因此农业产值的暴增超出了市场经济的调节能力,他必须为自己带来的后果负责,因此大力地搞着各种加工作坊。

杨帆督建的陕西到四川人才接引线也基本上初具规模了,从蒲江县到川陕交界处的广元,每隔几十里,就建立了一个郑氏客栈,这种客栈使用大通屋,大板床,每个客栈可以容纳千人住宿,备有丰富的食物饮水,马车和牛车各数十辆,虽然运力还有点不足,但只要保证食物和住宿,想来让一个人走上几十里地就休息一下是没问题的,也不一定非要动用马车。马车和牛车用来运送伤员就行了。

“明年春暖花开!我就去陕西挖人!”郑晓路哈哈笑道。

“东家,明年春暖花开时,你得去石柱娶老婆!陕西你是去不了的。”谭宏凑趣道。

操,老子好忙。这娶老婆是紧要的大事,去陕西挖人也是紧要的大事,两者都缺不得。郑晓路笑道:“那我春天一到立即去娶老婆,然后带着新婚老婆去陕西挖人,哇哈哈哈!那母老虎不是武功很好么?正好给我当保镖,嘿嘿,女保镖,这个……看来得给她做一套保镖制服。”郑晓路擦了擦唇边的口水,心想,老子是正经人,制服诱惑什么的,老子完全没有想过。

这时候,郑府的大门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在清冷的院子里发出幽幽的回响。谭宏正好闲得无聊,便跑过去打开了大门。

门外站着一个清瘦的妇人,身材秀气挺拔,眉目含忧,她见门开了,便轻声道:“妾身涂氏,求见郑先生。”

哟,不错的女人,清秀如画,眼神却刚强有力,可惜挽着发髻,显然已经嫁了,不知是哪家的夫人,不然倒是我喜欢的类型。郑晓路贼兮兮地想着,脸上却装出一脸正派道:“我便是郑小路,你找我有什么事?”

涂静安轻轻一笑道:“拙夫张逸尘,现在府外马车之中养伤,求郑先生收留!”

郑晓路一听,心中大喜!一个箭步窜出府门,只见府门外一辆黑色的马车,停得四平八稳。郑晓路掀帘而入,张逸尘正盘膝坐在车中,看到郑晓路来了,他苦笑道:“我受了点伤,下不得车,郑先生莫怪。”他不再自称“本官”,而是自称“我”,显然是丢了官身。

“哈哈哈哈!”郑晓路一把按在张逸尘肩上,大笑道:“我已等了张兄许久了!”郑晓路没有叫他“张大人”,而是称之为“张兄”,显然是接纳了他。

两人相视一笑,恩怨尽消。

第三卷完

编者按:第三卷总共8万多字,从2010年11月6日写到2010年11月20日记,用了14天,比前两卷写得慢得多了。写完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第二卷都还没有全部上传到起点,刚好传到比武招亲结束的地方(笑)。

第三卷是本人花的心血非常多的一卷,相信大家也看出来了,在这一卷里真正的主角是张逸尘,也许有些朋友会不喜欢我这种两线穿插的描写手法,在这里我向朋友们道个歉。但我希望借着这种双线交错的手法,将张逸尘的武功与主角的智谋进行某种程度上的同时展现。

主角并不是万能的,尤其是从后世穿越过去之后,就已经十九岁,过了练武艺的黄金时间,在武艺上注定不可能有大成。所以我就将主角塑造成智将,智将需要猛将来配合,因此我给主角了一个张逸尘。

张逸尘不同于历史上的大将,比如岳飞、比如关羽,你只需要听名字,就知道他们两个有多猛,但张逸尘是个虚构人物,我写出这个名字,读者根本不会知道他有几斤几两重,于是我给他一卷的机会来表现,只有足够多的铺垫,才会在人的心中留下比较深刻的印象。

说了这么多,只是为了说明自己为什么要用这么繁复的双线写法,还请见谅。

好吧,下面一卷,相信你也能猜到,舞台应该是在陕西,我们一起去陕西看看吧,四川很和平,但陕西不会,那里是人间地狱,是恐怖的魔王之境,希望你能习惯接下来的铁血与战火。当然,本人写书一向讲究个风格轻松,就算砍砍杀杀,中间也要添几笔笑料。

如果看官有什么意见,便请随便提出吧。



第一章 奢崇明再乱


class="width">崇祯元年终于到来了,举国发丧已经结束,各地的房屋上不再悬挂着白布。

朱由检登基了,魏忠贤完蛋了,天下太平了?不对,天下仍然乱着。

天下虽乱,四川仍安,春节已经过了好几天,但正月里不论哪一天,都能在街头巷尾听到鞭炮的声音。

郑晓路穿着一身骚包之极的红袍,正在院子里放声大笑:“好了,陪家人过完了年,我该出发去石柱了,早点把那只母老虎娶回来,省得小阿妹挂心。”

郑佳怡站在一边,老大的不高兴,嗔道:“你已经有我和阿妹两个妻子了,还嫌不够。难不成你真要三妻四妾,才能满意?”

“嘿,这个嘛,我一不小心打赢了比武招亲,不娶也不行,我也没办法啊!”郑晓路叹道:“身不由已啊,这清白的身躯,竟要受此磨难。”

“又来做怪!”郑佳怡骂道:“得了便宜,还要卖乖,若不是我与马将军也有一面之缘,知道她是个好女人,断断不允许你娶进门来。”

哇塞,你这女人难道是穿越来的,还讲究这个?郑晓路心里腹腓道,老子这么有钱的人,在这个时代通常是要娶二十几个姨太太的。

不料郑晓路还没表示意见,郑老爷子和大小姐郑佳忻却一起生了气,郑老爷子怒哼了一声,大骂道:“没半点规矩,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女子善‘妒’乃是‘七出之一’,你和小路成婚已两年还没儿子,‘无子’、‘善妒’、‘口多言’,一共才‘七出’,你就犯了三条,老子没把你扫地出门,就已经够宽容你了,还敢阻着小路再娶?”

“小路,去拿纸笔来,写个休书放在爹这里!”郑老爷子一说就上了火。“爹啥时候被她气死了,就把这休书直接扔给她。”

我靠,不带这么搞的吧,郑晓路大汗狂流,老丈人啊,你这胳膊到底是怎么在拐,看不懂啊看不懂。郑晓路还没来得及说半句话,郑佳忻又一把拉过郑佳怡,在她耳边道:“夫为妻纲,你一天到晚对着大哥叫叫喳喳的,实在不对,切切小心言语。”郑佳怡被两人劈头一阵训,那眼泪刷地又包在了眼眶里。

不成,小辣椒我可心疼着呢,不能让你们这么恶搞。-====-郑晓路一把拉过郑佳怡,藏到自己身后,连声道:“爹、大妹,我就喜欢佳怡这性子。她要不是这样的性子,我才真要写休书呢。”他一边说,一边伸了一只手到背后,捏着郑佳怡的小手,拍了拍她的手背。

郑老爷子和郑佳忻见到郑晓路开了口,他是当家人,自然就不好与他争执,便住了口。

郑佳怡眼眶含泪,在背后拖着郑晓路的衣角,低声道:“我知你疼我,但我就是不想你娶很多女子回来!”

郑晓路在她耳边低声道:“我也不想的,但你看爹和大妹那样子,我要不娶马祥云,他们也定然逼着我再娶几个小妾。”

郑佳怡知道他说的是事实,叹道:“都怪我,两年了肚子都没点动静,要是早点生个儿子,我爹和大姐就不会逼着你再娶了。”

“这哪能怪你!”郑晓路笑道:“这两年我东奔西走,都没在家里好好呆过几天。是相公的错,等相公手上的事忙完,我们就安安心心在家里造小人!”

郑佳怡“嗯”了一声,心里终究有点不开心,便只暗暗流泪。倒是向兰索反而急盼着郑晓路把马祥云娶回来,所以站在一边,浑然无事。

郑晓路抚了抚郑佳怡的肩膀,又抱了抱向兰索,正要出门,门外一辆大马车,谭宏站在车前安安静静地等着他。

便在这时,突然见到远处一大堆人影,乍眼一看,没有一百也有五十,这些人排成整整齐齐的纵队,顺着大街跑了过来,到了近处,才看清居然是一队白杆兵。领先一人,穿一身红色战袍,袍外套着一副甲胄,点缀着亮银的铠甲片,头上一个银色凤盔,腰插一对白杆短枪,唇红齿白,玲珑娇俏,英气逼人,不是马祥云又是谁?

乖乖我的妈,去年我走的时候,马祥云说如果我不去娶她,就要带着白杆兵攻打郑府,居然真的来了,还全身披挂着战甲!不是我不去啊,我这不是正准备去吗?

郑晓路吓了一大跳,跑出府门,对着大街对面大喊道:“别打别打,误会!”

马祥云远远见了郑晓路,大喜,一张脸笑得跟花似的,回道:“什么别打误会,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啊?你不是来攻打我郑府的吗?”郑晓路奇道。

“鬼才有兴趣来打你的郑府!”马祥云跑到了郑晓路面前,急道:“奢崇明又叛变了,自号‘大梁王’,率领水西全境皆反,彝族宣慰土同知安邦彦与他一起反叛,自号‘四裔大长老’,两人合兵一处,共计十五万大军进犯赤水和遵义。现在四川、云南、贵州三地的兵力都在集结,准备剿灭叛贼。”

“我母亲和大哥都已经提兵赶去赤水了,我想到……想到与你的婚事……于是绕远路来一趟成都,与你说一声便要赶紧跟去,这次婚事只怕是……得向后拖些日子!”马祥云颇有些不甘。

“啊?”郑晓路脑门一堵,心里一阵失望,我的女保镖,我的制服诱惑……但失望之后又有点微微的庆幸,要说自己有多喜欢马祥云,他还真说不出来,莫名其妙地与马祥云成亲的话,他有点怪怪的感觉。不过,我摸也摸过了,亲也亲过了,这女人我终究是要娶的,男人嘛,该负的责任就得负起来才对。

郑晓路乱七八糟地想了一通,突然想到个事,不由得浑身一冷,不对啊,历史上的奢崇明第二次叛乱,应该是崇祯二年,怎么提前了一年发生?而且奢崇明和安邦彦合军一处,也应该只有十万大军,为什么变成十五万了?

郑晓路顾不得和马祥云谈婚事,急问道:“奢崇明为什么反?他有放出来什么话?”

马祥云摇了摇头道:“没放什么话出来,但是可以猜到。四川这两年年景好,到处都丰收,水西也是四川境内,想来粮食也是多得用不完,奢崇明有了粮自然就有了兵,所以就反了吧。”

郑晓路心中大囧,哇靠,这是蝴蝶效应啊,老子大搞农业,那水西就在四川,很轻松就能学到自己这些农耕蓄养之术,然后再化装成商人,走私些新式肥料,我这边农业大发展,他那边也在搞大跃进。历史上明年才发生的叛乱,今年就提前暴发了,而且还多出来五万兵。

不成啊,我的一举一动,正在牵动着历史发生改变,而我还在慢吞吞地算着历史的轨迹做准备。老子的蝴蝶翅膀小,没有扇得到京城,所以魏忠贤的死没有发生改变,不然光是一个张逸尘就要搅得老子提心吊胆。还好还好,幸运幸运。

看来我翅膀扇得到的地方,肯定已经偏离了历史的轨道了。郑晓路狠狠地道:“不行,得快!不能慢吞吞地搞。”

马祥云会错了意,红着脸道:“婚事想快也快不了啊,奢崇明有十五万大军呢,又粮草充足,要想收复水西全境,我看没有一两年是不成的。唉!”

“啊,我不是说这个快!”郑晓路道:“我在说我的生意要赶快做,那你马上就要赶去战场了吗?”

马祥云用力点了点头,随着她的动作,她身上的亮银甲片互相摩擦,发出“擦擦”的声音。

郑晓路突然有点不舍,笑道:“两年前,在那荒村里见你时,你就是现在这般样子。两年了,你一点都没有变,我只希望你平叛归来,仍然能如此。”

马祥云轻轻一笑,眼中蒙起一层水雾,两只白杆短枪跃到了手上,她舞了两个枪花,健美的身形使得众人眼前一亮,笑道:“放心,以我的武艺,又有母亲和哥哥在,不会有事的。”

“那奢寅,若是你碰上了,不要为了复仇冲昏了脑子!”郑晓路叮嘱道:“一定要听秦将军和你哥哥的话。”

“嗯!”马祥云点了点头道:“那我走了,军令如山,我不敢有半刻耽搁。”

胡说八道,从重庆绕道来了成都,再绕去赤水,这耽搁的时间少说也要三四天,还说不敢有片刻耽搁,女人都是些怪物,郑晓路心里腹腓道,看你这身装扮,银甲里面套红袍,袍子上花花绿绿,挂许多吊饰,我看你每天早上起床穿衣只怕要花上半个时辰还不止,现在又来不敢有片刻耽搁了。他也不管周围无数只眼睛看着,便将马祥云往怀里一抱,双手环着她的腰,勒了一下,两人的身体便很亲密地挤在了一起,他在马祥云耳边轻道:“去吧,早去早回!”

马祥云小脸一红,但她甲胄在身,自然有一种军风傲骨,也不作小女儿形态,对着郑府的其他人拱了拱手,转身而去。走了没多远,就听到郑晓路在后面嘟哝道:“铠甲上的甲片真硬,咯得我胸口好痛啊!我还以为可以顶着个软绵绵的胸部呢,失算!”

“你这流氓,在说什么?”马祥云的脸色刷地一下变得通红!一身飒爽英姿,崩碎得丁点儿不剩,她像个小女孩一般狠狠地跺了跺脚,带着白杆兵飞也似的跑了。



第二章 出发


class="width">奢崇明的叛乱搅得四川一片混乱,许久没出来混的四川巡抚朱燮元此时已经升为川贵总督,他赶紧调了云、贵、川三省的官兵合围水西。~~~~一时之间,云、贵、川三地人心浮动,各州各府的官兵往来调动,大将云集。山雨欲来风满楼,好一场喧哗灿烂的浮世绘。

“报数!”郑晓路大声道。

“一、二、三、四……两百!”两百个训练有素的郑府家丁排成方阵,站得整整齐齐,接受着郑晓路的审阅。

“最后检查一次你们的包裹。”

家丁们将包裹取了下来,平铺在地上,开始检查里面的东西。一把加装了刀刃的掣电铳,一大袋子火药,一袋子小钢弹,一把钢刀。一大包粮食,包括肉干、白米、干饼、糖块、盐巴……,牛皮水袋,另外还有一大包金银。

“记住,陕西现在是个人间地狱。”郑晓路狠狠地道:“每一个人的包裹都要仔细给我检查三遍,不能忘了任何东西。这里面的每一件东西,都有可能救一次你的性命。”

一众家丁对郑晓路非常信服,仔细地再三检查着。却见有一个家丁扬起头,叹道:“少爷,别的东西我都能理解,只有这个东西我一直参不透,这究竟有啥用。”他一只手高高举起,拿出一个小圆丸子,小圆丸子上贴着一张黑色的三角形纸片,上面写着三个白色的小字“兵粮丸”。

“笨蛋!”郑晓路骂道:“这是少爷独创的食物,先把米饭煮好,然后放进合适的盐巴、白糖、猪油,将它们搅拌均匀,然后将一块干肉裹在其中,包成丸子,放在太阳下暴晒,直到晒得完全脱水,才制成这种神奇的小丸子。”

郑晓路将头发一甩,骚包地道:“这种小丸子耐存放,可以给人体补充热量、盐分、糖分……富含多种营养物质,还符合中国人的饮食习惯,实在是居家旅行、行军打仗之必备粮食,所以少爷给他命名为‘兵粮丸’,现在懂了吧?你还有什么意见么?”

那家丁苦笑道:“少爷,您说的什么我完全听不懂。”

“哼哼!”郑晓路笑道:“听不懂没关系,反正这东西的味道惊天地泣鬼神,不到万不得已,生死关头,严禁食用这种救命仙丹!”

郑晓路伸手入怀,居然也抓出一把兵粮丸,笑道:“看见没,少爷我自己也带了许多,这可是非常宝贵的东西,给我收好了。~~~~”

“少爷!”杨帆凑过来道:“您还是多带点人吧,您把陕西说得那么可怕,只带两百人实在太少了,我担心您的安全。”

“不少了,再多就太显眼了。”郑晓路道:“我这是去秘密挖人,又不是去打仗,带那么多人去干嘛,我怕到时候目标太大,被陕西巡抚追着我打呢。何况,张逸尘、彭巴冲、谭宏、闵家兄弟也会一起去,有他们在,我怕啥。”

“记住,进了陕西之后,我就不叫郑小路了。”郑晓路大声道:“我叫阎王,你们都是阎王军的士兵,平时要叫我‘大王’!”

众人一听,齐声笑道:“是!大王!”

彭巴冲鼓圆了眼,憨道:“东家又开始胡闹了!”

“这可不是胡闹!”张逸尘淡淡地道:“大凡造反,都得取个外号,否则身份败露,容易连累亲人被诛九族。我以前剿匪时,碰上的匪首外号千奇百怪,阎王这名字算是很正经了。”

“这名字还算正经?”众人摇了摇头,心想,还以为你张逸尘是我们这群人中最正经的一个,结果和少爷一样的爱胡闹。

两百人背起包裹,下了红崖子山,杨帆留下来管理郑府的商务,王小满这个王大老爷得留守红崖子山,郝孟旋也留在红崖子山帮衬王小满这个文盲,郑晓路身边则带着张逸尘、彭巴冲、谭宏、闵家兄弟,此时四川官兵全部集结向南面,正去对付水西的奢崇明和安邦彦,川北连着陕西一线正好十分空虚,正是从陕西挖人到四川的最好时机。

红崖子山下此时集结了两百多匹好马,都是杨帆专门高价买来,应付这次陕西之行的,众人上了马,正要打马而行。突然远远驶来一辆马车,马车上跳下四个女人来,定睛一看,居然是郑佳怡、郑佳忻、向兰索、涂静安。

咦,郑佳怡和向兰索来给我送行,我还可以理解,涂静安来给张逸尘送行,大家也能理解。可是大妹来做啥?郑晓路大奇。仔细一看,郑佳忻居然穿着一身男装,短衣长裤,软底绵鞋,一头青丝盘了个书生髻,可是这女人实在太柔,虽然穿了男装,那脸袋和相貌,哪有半点男人样子,便是个瞎子也能看出来她女扮男装。搞什么,Cosplay么?大妹这么正经的女人也有这爱好?

郑佳忻迈着小碎步,跑到郑晓路面前,细声道:“烦请大哥带上我,我也要去陕西!”

虾米!两百多人一起倒抽了一口凉气。这么娇滴滴一个女人,去陕西干嘛?给我们心里添堵么?

“不行!”郑晓路断然拒绝道:“不管你有什么理由,我都不能带你去。”

“我的相公有消息了!”郑佳忻平静地道:“公公来了封信,他说我相公李魁,正在陕西剿匪!我接到信立即赶了过来,我得去寻他。”

“我说了不听理由。”郑晓路沉声道:“我不能带你去,陕西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别说我带的这两百弟兄,就算我自己,也很有可能回不来,你跟着去干什么?除了拖后腿没有任何用处!”

“我十五岁许了李家,可是我这未婚夫却一直在战场上不归。”郑佳忻平静地道:“今年我已二十二岁,枯等七年光阴,青春年华已逝,好不容易有了相公的消息,你要我继续等在家中,如何能够?古有孟姜女千里寻夫,传为美谈,如今该我去寻了。”

“胡扯!”郑晓路气不打一处来,骂道:“孟姜女寻夫的地方是陕西么?那地方比陕西安全多了!你知不知道陕西是什么情况?那里天天土匪满天乱跑,官兵乱追,兵不如匪,混乱不堪……你一个黄花闺女,如何去得?我说了不带你去,就不带!”

郑佳忻生性柔婉,不善与人争执,见郑晓路不允,也就不再多说,牵过一匹马来,就往马背上爬,坚定地道:“你若不带我去,我自己去!”

嘿,翻天了,这个平时最听话的妹妹,想不到和郑佳怡的性格正好相反,一个外刚内柔,一个外柔内刚,**,郑老爷子是怎么教女儿的?教出两个完全不同的种来。郑晓路大喝道:“郑家还是我当家么?我的话都敢不听了?佳怡,小阿妹,把大妹给我拖回郑府去!”

郑佳怡和向兰索一见相公发火,赶紧听话地过来拉郑佳忻,却听郑佳忻大喊道:“别来阻我,我不是郑家人,我早已许了李家,不须听郑家当家人的话。”她拉着骏马,但是身体娇弱,爬了几下都没爬得上马背,看那样子,就算爬上去了,马只要一开跑,她就会摔下来。

郑晓路颇有些气恼,吼道:“那马是郑家的,你既然是李家人,牵着我郑家的马做什么?”

郑佳忻一听这话,怔怔地愣了一会儿,松手放开马缰绳,眼角流下泪来,她狠狠地咬了咬牙,突然一言不发,向北方走去。

干嘛?要步行去陕西?我晕,这女人!郑晓路长长地叹了口气。很好,很强大,你外表看来软到骨子里,骨子里却硬得反射到外表来,哥服了你了。

郑晓路打马向前,奔至郑佳忻身边,一伸手抄住她的腰,将她提到了马背上坐定,就放在自己身前。

“走吧,去陕西!”郑晓路回转身,对着身后的两百多名弟兄高喊道。两百多匹骏马应声而动,一起向北而去,烟尘滚滚翻起,倾刻间消失在郑佳怡等人的眼前。

“相公又走了!”郑佳怡看着远远滚走的烟尘,叹道:“希望相公与大姐能平安归来。”

涂静安现在客居郑府,与郑佳怡等人已经成了无话不谈的姐妹,她看着滚滚烟尘向北而去,坚定的脸上丝毫没有担心,柔声道:“妹子放心,有我家相公在,他们一定能平安归来。”

马背上,郑佳忻的肩头微微耸动,似在抽泣,她低声道:“大哥,给你添麻烦了,找到我相公之后,我一定给大哥端茶赔罪,任你打骂。”

麻烦,确实非常麻烦,把这么一个柔弱无骨的女人放在身前,坐姿都变得麻烦了起来,太靠前的话前胸贴后背,非常不妥,太靠后的话拉马缰吃力,把这女人单独放去骑一匹马,只怕她会摔成个猪头肿脸,那就不太美了。哎呀,不好,某个棒槌形状的东西开始蠢蠢欲动了,我晕啊,这种坐姿下,这棒槌会顶到她的臀部的。郑晓路满头大汗,万一不小心顶到,以大妹那忠贞于丈夫的性格,会不会自杀保节?郑晓路被这想法吓了一大跳,棒槌就似被浇了一盆冷水,终于压下了火气,低下了高贵的头。太险了!郑晓路心想,明天再骑马的话,得把她扔到我背后去,让她骑马屁股算了。



第三章 龚家湾


class="width">广元,位于四川北部,嘉陵江上游,此地处于四川、陕西、甘肃三省交汇之处,北接甘肃陇南武都,东连陕西汉中,自古以来便是蜀北重镇。

唐代著名女皇帝,也是中国唯一的一个女皇帝武则天,便是广元人士。(唐朝时广元叫做利州,武则天就是利州人。)

郑晓路一行人在广元最后一个郑氏接引站里休息了一下,吃饱饭、喂饱马、睡好觉,然后穿过广元北面的明月峡栈道,再向北走上几十里,一路过了石碑垭、冒火山、雷家梁……前面就进入陕西地界了。

越向前走,道路两旁越是荒凉,现在明明是初春之际,原应该是正在播种插秧的农地,却都空空荡荡的,没有种上一颗庄稼,田里的土地干涸得裂开巨大的泥口子,有如打碎的瓷瓶上面的裂痕一般触目惊心。这种干裂的地表,别说庄稼,连草也种不活。

郑晓路等人为了节省马力,此时牵着马正在步行,只把郑佳忻一个人放在马背上,反正她太过轻巧,驼着她也费不了马儿什么力气。突然,郑晓路一脚踩到什么东西,只听得“咯蹦”一声响,低头一看,却是一根白骨,看样子是人的小腿骨,因为长时间的风干,已很脆了,郑晓路踩到它,于是它发出了一声清脆的欢叫,断成了两半。

“我靠,真晦气!”郑晓路叫了一声,赶紧将脚提了起来,却见那骨头断裂的地方有如一把匕首,插进了自己的绵布鞋底,郑晓路赶紧伸手拔掉了那根断骨。这时身后跟着的一众手下也纷纷叫道:“看地上,好多白骨!”

郑晓路随声仔细一看,干得冒烟的黄土官道上,到处散布着碎骨,这些骨头大多都是小块的,随着众人一路向前走,地上看不到一具整人的尸骨,所有的骨头都是散的。

闵家兄弟的江湖经验比较足,二人脸色沉重地道:“东家,兄弟们,小心点,这附近只怕有猛兽吃人,这些骨头都有被啃咬过的痕迹。若是自然死亡的人,骨架也应该拼在一起,这些碎骨都是人体被撕烂之后才留下的,只是看不出来是什么猛兽干的,若是老虎或者熊,我们人多自然不怕,但若是狼群,就很麻烦。”

众人一听,心中寒气直冒,这是官道,不方便把火铳抽出来,家丁们立即从包裹里拔出钢刀,拿在手上。

郑晓路沉声道:“提起小心来,东北面不远应该就有一个叫龚家湾的地方,只要有了人家,就不怕狼群了。”两百人翻身上马,将郑晓路护在中间,郑晓路原本一路上都是把郑佳忻放在背后,此时也不敢再托大,便将郑佳忻放在胸前,双手从她两边伸过握住马缰。众人不敢再节省马力,生怕被狼群围攻,便拼命打马,直向东北而去。

幸运的是这一路没碰上狼群,众人空紧张了一阵,直到前面远处出现一个小小的村庄,众人才松了一口气。这村庄坐落在一条小河旁边,依山伴水,本是极好的地方,但小河已经快要干枯了,只留下一条布满黄沙的河道中间一条小溪流过。

河道两边,仍然是大片的旱地,没有一颗庄稼。不过溪水虽然不能用于灌溉,却润活了溪边两溜儿的草,郑晓路留下五十名家丁在溪边饮马,带着其他人走进村去。

村子已经败落,房屋缭乱,屋漏瓦稀,妖风圈着黄沙从村子中间扫过,使得这个村庄有如沙漠边的小镇一般。

村子里有几个皮肤漆黑的村民,见到郑晓路一行人进村,都赶紧钻回了自己的屋子,因为关门关得太急,使得村子里回响着“碰”,“碰”的关门声。

谭宏走到一户刚刚关门的乡民屋前,用力敲了敲门,大声道:“老乡,麻烦问个路,这里是什么地方?往前走多久能到汉中?”屋里的人一声不吭,似乎懒得搭理他,谭宏敲了半天,那屋里的人就似死了一般。

彭巴冲恼了,便要去撞那门,郑晓路赶紧拉住道:“别人不愿意回答,你还要强问不成?走吧!我猜这里就是龚家湾,旁边不是有条河么,可惜河干掉了,这龚家湾的湾字就有些无从说起了。”

一行人穿过村子,却见一老妇人坐在矮屋后面,正在边哭边煮着什么东西,众人仔细一看,那老妇人的锅里居然煮着个小孩,白花花的滚水,将那小孩冲得在锅里翻来滚去,小孩的肉已经煮得没了血色,看上去就像一块白水煮猪肉。郑佳忻惊叫一声,顿时晕倒,幸亏郑晓路反应得快,伸手将她抱住。

一半的家丁呕吐了起来,彭巴冲大怒,吼道:“好你个老妖婆,居然在这里煮食小孩!天理何在。”

那老妇却不惧他,哭喊道:“这是我自己的孙子,今晨死了,我才来煮食?”

彭巴冲怒道:“既然是你自己的孙子,死了之后理应好好安葬才是,何必煮食,既然你狠心煮食,又假装悲痛哭个什么!”

老妇哭道:“一村子人都快要饿死了,我若不吃他,将他埋在地里,也要被别的人挖出来吃掉,何必便宜别人,我自己吃了,还可多活得几天。”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猛地一下明白了,路上看到的白骨,并不是猛兽啃咬出来的,全部是被这村子里的人吃掉的死人骨头。想到那一地的碎骨头,此时不禁毛骨悚然。一众家丁忍不住又将手伸进了包裹,握在了掣电铳的柄上,只待有人来攻击自己,便拿出来乱轰。

郑晓路轻轻地叹了口气,他前世是陕西人,求学于四川,因此对陕西的历史很有些了解,明末的连续大旱,导致很多村落没了收成,官府又毫不顾息民生,不但不兴修水利,反而加紧盘剥,课以重税,几次加派辽饷,使得陕西民不聊生。当时传下来的史料中记载着许多人吃人的事。

“放下武器!”郑晓路命令道:“拿些粮食出来。”

有家丁立即递过来一袋大米,郑晓路走到那老妇身边,将米交到她手上,柔身道:“吃这个吧,你的孙子,让我们代为好好安葬行不?”

老妇人放声大哭,道:“好心的官人,若是我先吃了我孙儿,再吃你们的米,还可再多撑几天,埋了岂不可惜。”众人一听这话,顿时面上变色。是啊,你给她一袋米,她能多活数天罢了,米吃完之后终究还是要饿死。

郑晓路皱起了眉头,大声道:“今天不继续向东北了,就在这里扎营!谭宏,你带十个兄弟,立即快马赶回广元的接引站,让他们用最快的速度赶到龚家湾来,在这里也建一个临时的接引站。”

“彭巴冲,让大伙把背包里的粮食拿出来一些,去溪里接些水来,先煮几大锅食物,把村里的所有人都叫来吃。”

说完这些,郑晓路一脚踢翻了那老妇人的锅,拿了张粗布,将那死掉的孩子包裹起来,就在那屋后挖了个坑,深深地埋了下去。那孩子已经被煮得烂熟,郑晓路的手一碰,肉就烂了开来,饶是郑晓路心志坚强,仍然感觉如受雷击,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把埋尸的活儿干完。

没过多久,村里的人听说有吃的东西,便纷纷从屋里钻了出来,大着胆子围过来观看。见到这群外来人真的在放饭,立即拼命地冲了过来,纷纷伸出手来乞要。

郑晓路大声道:“乡亲们,听我一言,吃了饭之后,你们好好休息一天,明天我派人来,接大家到我那里去,大家到我那里,帮我种田,我负责大家吃喝,你们可愿意?”

那群乡民已经是等死之人,一听有这等活路,顿时激动非常,人人都说愿去,有几个乡民一边吃饭,一边跪在地上,不停的给郑晓路磕头,哭道:“谢谢官人收留,我等饿死已在顷刻之间,如非官人相救,便要成为他人果腹之物了。”

当夜,郑晓路和一众手下便在龚家湾里休息,这个小村十舍九空,许多房屋的主人都已经饿死,倒是省了借宿的麻烦,直接找间空屋,住进去便是。

谭宏星夜赶回广元搬运物资和调集人手来龚家湾建设接引站,郑晓路心想,我的安排还是有点纰漏,这种饥民,根本不可能自己走得到广元去,我的接引站看来太保守了些。不如就把这个龚家湾利用起来,当成自己在陕西的据点,以及接引站的起点。不过自己在陕西没有什么官面上的关系,占了龚家湾搞东搞西,不知道官府会是什么态度。

想到这里,郑晓路便去找到那个煮孙儿的老婆婆,柔声问道:“老人家,你们这里受灾如此严重,官府不管么?”

那老婆婆一家老小都饿死光了,最后一个孙儿也在早上饿死,本已没了什么活下去的希望,突然得到郑晓路的搭救,有了生存的机会,此时已把他当成救世主,见他来了,跪在地上道:“大官人,官府哪有您这么好心肠,我们这里遭了重灾,去年颗粒无收,不料去年秋天,官府仍然要我等缴税,家家都断粮了,怎交得出税?官府就将村里的壮年男子全部抓走,将财物抢劫一空,把我等留在这里等死。”

郑晓路赶紧将她扶起。那老婆婆继续哭道:“自去年秋天官府来抢劫之后,这个村子就被他们放弃了,反正这里也只是陕西最偏远的村子,只当没了这村,官府再也没来管过。”

原来如此,看来这**上就要完蛋大吉的村庄,官府根本没放在心上,那我倒是可以在这里经营一下。郑晓路回到屋里,心中想道:“这村子得再加围一圈墙,土墙就不必了,篱笆墙是要的,屋子需要整修一下,至少把屋顶盖严实,省得漏雨,咦,不对啊,陕西几年不下雨了,怕屁个漏雨,得多搬些粮食过来,囤积在这里,才能第一时间救助灾民,灾民吃饱了肚子,就可以带他们去四川,女人发派到工厂里织羽绒服,男人可以派去种地,身强力壮的就收到山寨上去,要么学打铁,要么就加入自己的私兵。”

看这里穷成这样子,估计周围几个村庄也好不到哪里去,派几十骑出去转一圈,说不定就能弄到上千人给自己打工去。不过这种饥民都只能是种田的料子,看来要弄士兵,光靠这方法也弄不了多少,还是得从起义军那里挖人。

郑晓路想了半天,正要睡下,突然有人敲门,这破屋破门破烂不堪,几乎就不算是门,有什么好敲的?郑晓路心里奇怪,便拉开门一看。郑佳忻一身男装,满脸尘灰地站在屋前。

“大妹,怎么了?”郑晓路奇道。

“睡不着!”郑佳忻有点害怕站在屋外,便赶紧挤进门来:“这个村子总给我一种阴森森的感觉,我一闭眼,就看到路上满地的白骨,和那个在开水里翻滚的小孩。”

“唉!”郑晓路叹道:“来之前我就告诉你了,陕西现在不是个人待的地方,你偏要来跟来。好吧,现在到了陕西了,你相公李魁究竟在何处?”

“公公信上只说,我相公的信是从陕西延安府发出的,但是朝廷的天兵行军如飞,现在已过一月有余,我也不知道相公现在在哪里。”郑佳忻叹道:“大哥,我是不是太任性了?在成都呆得久了,我便以为天下都是成都那般安逸之地,一意孤行要来陕西,现在看到这龚家湾的样子,我才知道大哥为什么坚决不允我来。”

“既然已经来了,多说也无益!”郑晓路从怀中拔出一只翼虎,放在郑佳忻手上道:“你把这东西贴身收好,这东西只有一发子弹,你不到关键时候,不要拿出来使用。”

郑佳忻默默地将翼虎塞入怀里,她穿的是一身男式短装,衣服本来就宽大,塞了一把小巧的翼虎进去,倒也不显得突兀。

编者按:老太婆煮食孩子之事,乃是真人真事,见于史书,只不过位置不是龚家湾,本人将这个史事移到这里,只是为了让读者尽快了解当时的陕西有多悲剧。



第四章 贼袭


class="width">“你相公在哪个地方倒也不难找,只要我们找到农民起义军,呃,不对,是造反的土匪,就自然能找到官军,不过怎么让你进得了兵营去找人,这就不好办了!”郑晓路沉声道:“我这次来陕西,你看到了吧,刀枪火铳,都是带的违禁的物事,我是没办法陪着你去找你相公的。~~~~”

郑佳忻点了点头道:“只要找到官兵所在,我就万分感谢大哥了。”

“还有件事,你想过没?你相公现在在打仗,你找到他了也不能待在他身边,军营里是不允许有女人的,到时候你怎么办?”郑晓路问道。

“我,我就想看看他,看一眼他到底是什么样子,是否还平安。看完了我就走。”郑佳忻红着脸道。

我晕,神经病啊,郑晓路脑袋一阵痛,这个女人绝对不正常,不管用后世的眼光还是现在的眼光,都不得不用神经病三个字来形容她,正没话可说。

突听郑佳忻低声道:“大哥,今晚让我住在这个屋里吧!我不敢回自己的屋子去。”

什么?你不是郑家最守妇道的女儿吗?我晕,半夜三更的来勾引你大哥,要不要这么夸张啊。我可是正经人,这种夺人妻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做的。咦,人妻!这个词似乎经常在某种不穿衣服的动作片里看到……哎呀,我是正经人。郑晓路心里有一只小猫,上窜下跳,好不热闹。

却听郑佳忻又道:“烦请大哥帮我守着外厅!”

我晕,我就知道没这么好的事,郑晓路虽然原本就没盼过什么,但仍然一阵失落:“成,你安心去睡吧!”郑晓路走出屋外,一屁股坐在屋门前,守着这座小小的屋子。

陕西连年大旱,天空中没有半片云朵,星空开阔之极,郑晓路抬头看了两眼,突然发现屋檐上居然坐着个人,正对着自己微笑。

“哈,逸尘兄弟,你坐那里干嘛!”郑晓路笑道。

张逸尘早已舍弃了自己的飞鱼服,穿的是一件很平常的青衫,但绣春刀他已经用惯了,还挂在腰间。他轻飘飘地从屋顶落下,挨着郑晓路坐了下来,随手递过来一把翼虎道:“你拿了一把翼虎给你妹妹,怀里只有一把了吧?我这把你拿去。”原来出发之前,郑晓路的几个心腹都一人配了一把翼虎,只有郑晓路一个人带了两把。

郑晓路也不客气,伸手接过,塞入怀里,笑道:“你武艺高强,这东西确实用不上,嘿嘿,我就不客气了。不过你大半夜的跑来偷听我和大妹说话,太闲了吧!”

“我可不是来偷听的。”张逸尘微笑道:“想找你聊聊罢了!我本来很不理解你好好的商人不当,要去当山匪,又跑来陕西混什么乐子。现在看了这龚家湾的样子,再联想一下你一路建好的接引站,才知道你居然是来救人的。”

“也不完全是救人!”郑晓路笑道:“救人只是一种手段,把救回去的人变成为我所用,才是我要的结果。”

“你真的只是想当山匪?”张逸尘的眼睛闪动着精光:“山匪可不需要这么多人帮自己种田,也不需要经商,更不需要和石柱马家联姻,只需要一个抢字即可。



“我要造反!”郑晓路轻巧地笑道:“山匪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我要吞了四川,取了天下!”

“这可不容易!”张逸尘沉声道:“别看我们现在有一两千人手可用,就算有二十万大军,朝廷的大军一到,仍然会灰飞烟灭。造反哪有这么容易干?何况石柱马家并不是马祥云说了算,就算你娶了马祥云,得了一部份白杆兵,更多的人还是只会听秦良玉的,她可是有名的忠君爱民,不会跟着我们瞎闹。”

“我自有办法!”郑晓路笑道:“我的敌人其实只有四川境内的官兵而已,只要我拿下四川,朝廷会有十几年没时间来管我。”

“十几年不管你?”张逸尘奇道:“我在锦衣卫里当值数年,对朝廷的行事再明白不过了,如果你取了四川,朝廷必定调来云南、贵州、甘肃、陕西、湖南、湖北六省的军队,对四川进行围剿,到时候四面锋烟,如何对敌?”

“没这么困难的!”郑晓路笑道:“甘肃和陕西出不了兵,接下来的十几年里,这两个地方比四川还要热闹。至于云南和贵州,只要我取下四川,这两个地方就被我切开了与朝廷的联系,最终会变成我的囊中之物。湖南湖北,本来就没多少兵力,士兵的战斗力也很弱,我也不惧他们。”

张逸尘奇道:“甘肃和陕西不能来围?这个我就不理解了。另外,就算湖南湖北兵力不足,朝廷可以发大军穿过湖南湖北进入四川啊。”

“大军来不了的!”郑晓路笑道:“北面的建奴,会帮我把大军都拖在京城附近。”

“呃!”张逸尘沉默了一下,道:“这些都建立于猜想之上,实在很难想像会如你所说的一样发生。”

郑晓路哈哈一笑,道:“放心吧,就如同魏忠贤会死一样,这些事情必定会发生,关键就在于,它发生的时候,我有没有准备好,有没有利用到。”

张逸尘听他搬出了魏忠贤的事,顿时住口不问了,难道真是阎王的旨意?

嘿嘿,张逸尘可不同于我另外那些手下啊,郑晓路心中暗暗想到,这毕竟是个见过大世面的,没那么容易糊弄。不像谭宏、彭巴冲、闵家兄弟那样没见识,以为建个山寨,有铳有人就能成事。张逸尘提出的问题,正是自己需要解决的问题。幸好,哥有历史相助,只希望蝴蝶效应不要对这个历史破坏得太大,不然自己很有可能失去未卜先知的能力,到那时候就抓瞎了。

郑晓路心里暗暗想到,要是我收了李自成当手下,把张献忠一开始就毙了,那我会不会真的被朝廷六面围攻呢?看来我在这陕西挖人是可以,但千万不能挖到太重要的人物,破坏了陕西农民起义的根本,如果造成恐怖的蝴蝶效应,那时我就失去了预知未来的能力,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第二天一早,郑晓路让所有的手下,包括自己,都用墨汗涂黑了脸,告诉他们,从今天开始,必须全部叫自己“阎王”或者“大王”,关于郑家什么的,一个字也不能提,以免暴露身份。

然后便让手下的家丁十人一队,共派出五队,分别向周围的村庄驰去,通知附近无以为生的村民都聚集到龚家湾来。这附近村庄还真不少,有大沟里、王家沟、石磨子坝、土桥沟、万家山、张家沟……这附近原本是有好几条河流山沟,所以才有这么多名字叫“沟”的村子,但现在河流干枯,这些村子全部倒了霉,村民都已经过着苟延残喘的生活

余下的一百五十名家丁就开始找些砖石瓦片,在村子周围修建些篱笆墙,挡风墙什么的,准备将这里开辟成据点。

由于龚家湾的村民将附近村庄的具体位置告诉了家丁们,派出去的五队人很快就完成了通知任务。家丁们骑着快马,十里八乡吼了一声龚家湾有善人派饭,得到消息的村民便赶紧拖家带口,向着龚家湾赶来。

只过了半天时间,龚家湾里就聚集起了四五百人,这些人个个衣衫破烂,面无人色,瘦得有如骨架。只靠两百家丁带的粮食,显然不够这些人吃上多少天的,幸运的是,又过了一天,从广元的方向到来了大批马车牛车,谭宏领着广元接应站的人马赶了过来。

这一年来郑晓路精心准备,广元接引站里物资极丰富,几十辆马车牛车运来了大量的食物,广元站又调了一百多名工人过来,不光有建屋的,还有做饭的,运货的,郑晓路赶紧吩咐他们大量放饭。

看着郑晓路的车队源源不断运送来的食物,这几百饥民感受到了郑晓路强大的实力。不用郑晓路开口,就有一大半的人主动要求卖身给郑晓路当家奴。有些年轻力壮的饥民,看到郑晓路的手下人人拿着钢刀(掣电铳背在包里,不轻易示人),又听到郑晓路的手下称他为“大王”,便当他是某一路的起义军首领,缠着家丁们要求加入义军。整个龚家湾闹哄哄的,好不热闹。

便在这时,张逸尘眉头一皱,从村边一座屋顶上跃下来,闪身到郑晓路的身边道:“有问题!”

“怎么了?”郑晓路知道张逸尘是个很正经的人,绝对不会胡闹,听他说有问题,赶紧问道。

“刚才村外有一匹瘦马经过,远远看看了村子,便打马向东北去了。”张逸尘道:“不是官府的人,看来是有贼人来踩点!”

郑晓路默默一想,已经知道了原因,自己派人十里八乡宣传派饭,不光引来了饥民,看来把附近的土匪也引来了,不过这个时候的陕西土匪可说不清楚是什么成份,有可能是土匪,也有可能是某一路的起义军。

郑晓路爬上屋顶,四处眺望,只见东北方向果然远远地一溜儿烟尘,看来是个斥候,现在已经去得远了。不知道是哪路神仙要来拜访自己的,郑晓路还没来得及招呼手下,就见到西北方向又有一匹瘦马跑过来,转了两圈,远远地望了几眼村子,又打马跑了。

我晕,看来盯上我们这村的,还不止一股土匪,很好,你们够有种。郑晓路爬下屋顶,赶紧对村子里的所有人大声道:“乡亲们,别急着吃饭了,这些饭终归让你们吃个饱。我们这村子就在刚才,被人盯上了,可能是要来抢我们的食物,乡亲们赶紧挤到屋子里去躲一躲。”

这群饥民一听有土匪要来了,吓得赶紧往屋子钻,但是边钻进屋,还一边抓着刚刚派发的米饭猛吃,显然饿得太久。广元接引站的工人也拿起随车运来的竹枪,跟着进屋里去,把守着屋门。

郑晓路以前看过不少史书,深知这时候的农民起义军并不像有些革命左倾份子宣传的那样是“正义的军队”,大部份的农民起义军和土匪没有什么两样,尤其是对于有钱人家,那是打砸抢烧,一样不会少的。自己现在这样子,和有钱人家还真没什么分别,一定是土匪和义军重点打击的对象。

两百名家丁,不对,现在应该叫阎王军士兵,在谭宏的指挥下,提着掣电铳爬上了屋顶,每个人都涂了一张黑脸,地面上便只站了郑晓路、张逸尘、彭巴冲三个人。

等了一会儿,只见东北方向起了一大片烟尘,当先一匹瘦马领路,正是那个来看过一眼的斥候,后面则是一大堆人,步行跟着。张逸尘入过军旅,懂得看尘烟识人数之法,只看了一眼那尘烟,就笑道:“小股部队,不超过一百人。”

屋顶上的阎王兵将火药和钢弹装进掣电铳,趴在屋顶上,静静地等着那些人靠近。

烟尘慢慢近了,大伙仔细一看,来的一群人几乎全部是青壮年,人人都衣衫褴褛,皮肤漆黑,约摸七八十人,手上拿着武器,有刀,有枪,有拿锄头的,也有拿着根竹子的,总之乱七八糟。这些人不光武器乱七八糟,阵型也很混乱,基本上就是一窝锋在跑。

做土匪做成这样,也够丢人的,郑晓路心里暗想,见对方慢慢近了,郑晓路估摸着能不打就尽量不打,一是节省子弹,二是可以争取一下对面的青壮年加入自己的队伍,给自己的队伍增加些士兵资源。

郑晓路空着手,走到村口,向着对面大声道:“来的是哪一路英雄好汉?我们可以谈谈吗?你们有什么困难,我可以帮你们解决!”他脸上涂满了墨汁,黑漆漆的,这么站在村口大声一喊,还真有点气势。

不料对面一点想谈的兴趣都没有,人群中有人脱手扔出一把砍柴斧,飞劈向郑晓路的脑袋,斧头来势汹汹,在空中打着旋儿。还好张逸尘早已等在一旁,一个箭步跨上来,手中绣春刀连刀带鞘一挑,将那斧头挑飞上了天。

**,什么来头,话都不说照面就一斧头,有这么恶搞的吗?郑晓路大怒,往村子里一缩,退进了已方掣电铳的射程里面。只见那群疯子一般的土匪冲到村边,翻过才建好的篱笆墙,向村子中间的郑晓路三人冲来,乱七八糟的武器以各种姿势挥舞着。

碰碰碰碰!一连串的火铳声响起,阎王军的士兵在屋顶上开了火,两百把掣电铳的威力何其可怖,一阵烟尘过后,那七八十名土匪全部倒地。只剩下那个骑着马的斥候,因为瘦马跳不过矮墙,所以他没有进村,反而没事,不过此时他已经吓破了胆,傻在马上,一动不动。



第五章 大梁王


class="width">糊涂仗啊,郑晓路心想,这些土匪啥也没说,也没通姓名,就这么乱冲上来,天知道他们想要干什么,然后就全部死掉了。

哦,对了,还有一个没死。

郑晓路对着那个骑马的斥候叫道:“你!过来我问你点事!”

那斥候吓得全身一软,啪嗒一下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半跪半爬地来到郑晓路面前,哭叫道:“大王只管问,小的有问必答。”

“你们这是在搞什么?”郑晓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问道:“突然这么冲过来送死,是何用意?”

那斥候磕头道:“小的们是东北面阴顶峁山上的山匪,上午得了消息,说龚家湾这里来了一伙富商,头儿猪油蒙了心,便点起人马过来打劫,叫小的先行探查,小人跑来看了一眼,看到大王的手下都空着双手,没有拿长枪劲箭,以为大王您是那种寻常客商。于是就叫了当家的过来打劫!小的实在不知道大王您有这等手段,请您饶了小的性命吧,小的家里还有八十岁的老母……”

得,强盗被抓住求饶时都是家有八十岁老母,敢换点新鲜的词么?郑晓路打断道:“停停停,

你们当家的人呢?他还有多少人手?”

斥候伸出一只手指,指着地上躺着,被火铳轰飞了半个脑袋的一具尸体道:“那就是我的当家,山寨里就这点人手……全睡在那儿了。”

郑晓路心里一汗,奇道:“你们就这么点儿人手,敢来打劫我们这么多人?不要命了么?”

斥候哭道:“平时里打劫,不管对面人多人少,只要迎头飞一斧子过去,然后狂吼几声,就吓得对面丢下财物逃了,就算打不赢,转身逃跑也不会有人来追,不曾想过大王有这么多火铳……”

切,莫名其妙的家伙。郑晓路又道:“这村子西北面又有什么山?什么匪?刚才除你之外,我还看到西北方也有一匹瘦马跑来张望。”

“西北?”那斥候浑身一个激灵,面色顿时一丝血色也没有,道:“西北也有人来探过?惨了,惨了,那可是大土匪要来了。早知道那位主儿盯上了这里,我们就不敢来了。”

“什么人这么了不得?”郑晓路奇道:“说来听听!”

“西北成县、康县那边,有一股大匪,领头的叫大梁王,手底下有一千多条好汉……”斥候道:“如果被他盯上,那可就不妙了。”

“大梁王?”谭宏奇道:“大梁王不就是奢崇明吗?这人会不成,明明人在四川南边的水西造反,搞得四川一片混乱,怎么又跑北边的陕西来了?”

郑晓路一听大梁王就知道是谁了,笑道:“这个大梁王不是奢崇明,只是陕西的一个农民,叫做王大梁,这些家伙取名字没创造力,大梁王又不是什么好名字,你用我也用,害得别人搞不清楚。”

那斥候听郑晓路一说,吓了一跳,奇道:“大王,您怎么知道大梁王的名字的?他的名字别说外人,就连他的许多手下都不知道!”

郑晓路心里一凉,对了,这些农民起义时,都是用的外号,不用本名的,以免连累家人,我不也取了个外号叫阎王么?看来以后说话得注意,要是我一不小心把李自成,张献忠什么的名字说出来,很有可能使得官军提前抄了他们的老家,把明末大起义破坏掉,这事情不得不防。

这大梁王其实倒也是个角色,在崇祯元年,起义军的规模都还不大的时候,大梁王一开始就聚集到了四百部众,慢慢纠结起成县、两当县的农民三千多,进攻汉中府,被官兵围剿杀死,是明末农民起义初期里规模相当大的一只了。

这家伙要真来打我,那就有点麻烦了。妈的,我在这里修个小小荒村罢了,你们这些大土匪都来盯着我做什么?不知道去抢县衙门么?郑晓路心里一阵不爽。

不爽归不爽,一千多土匪要来砍自己才是真的要解决的问题。敌人人多势众,能不打还是尽量不要打的好,郑晓路默默地想了一想,亮出实力来恐吓对方,再争取谈判,应该是最好的方法。

郑晓路放了那斥候,赶紧指挥手下,将牛车和马车全部横在西北方向,形成了一条临时的车矮墙,将那七八十名山匪的尸体扔在车墙外面,用来示威。两百名火铳手站在车墙后面,从广元运来的大量竹枪,短刀,都分派给村里的饥民,这些人现在有了靠山,也就有了活下去的希望,有土匪要来抢自己的粮食,当然是绝对不允许的,不管男女老幼,全都拿着竹枪,堆在车墙的后面,看上去黑压压的一片,颇有点气势。

等了许久,西北方尘头大起,不一会儿就人头涌动,一大帮子土匪冲了过来。这群土匪的穿着打扮比起刚才来的那一批没什么进步,还是破破烂烂的,就如索马里灾民,一个个面黄肌瘦,手上的武器也是乱七八糟,从锄头到锅盖,应有尽有。

这群人比刚才那群要稳重得多,跑到车墙对面两三百步开外,就停了下来,哗啦啦地排了一个队列,虽然这个队列也歪歪扭扭的不成样子,但好歹知道排队,就比普通土匪高明多了。土匪窝里居然还竖起一面白旗子,上面写着一个“梁”字。

队伍当先一个大汉,满脸横肉,身材高大壮硕,正是“大梁王”王大梁,他在成县和康县拉起反旗,聚集起了一千多部众,但这陕西到处旱灾,这些手下也是要吃饭的,他实力不够,又不敢轻易攻打州县,四下里村庄抢劫根本抢不到什么东西,害他的一千部众现在面临很严重的温饱问题,听说龚家湾这里有富商派饭,他赶紧点起部众,一日里赶了近百里路,想过来打打秋风。

好不容易到了地头,一看对面这阵势,他就知道不是好惹的主儿。车墙前扔着七八十具尸体,显然是先前来打劫的土匪被放倒了,车墙后一排火铳,后面还有几百名拿着刀枪的村民,看这架势,哪里是什么富商派饭,估计是和自己一样造反的。

大梁王赶紧吼了几声,稳住自己的队伍,生怕这些泥腿子傻不拉几的一冲,惹起了战端,他独自一人,离了队伍便向郑晓路这边走过来,大喊道:“对面是哪位当家?出来聊几句如何?”

嘿,你果然被我吓住了,不想打了吧?正好,哥哥我也不想打。郑晓路把怀里的两把翼虎摸了一摸,胆气壮了点,也翻出车墙,向着大梁王走去。

两大贼头子在场中站定,各自虚情假意地作了个揖,大梁王一见郑晓路,还没等他自报姓名,就突然肃然道:“我道是哪位当家的在这里聚众,原来是白水县王二大哥!”

吓,这人神经了?干嘛要说我是白水王二?郑晓路心里一奇,突然恍然大悟,白水王二在去年起义造反时,以墨汁涂面,手下人等也都是墨汁涂面,这事情连史书都有记载,显然在当时极为出名,现在自己正好也是涂黑了脸,难怪人家要误会。

所有的史书都说白水王二造反,却没有介绍他造反之后如何了,放到后世,也就是所谓的M.I.A(战斗中突然失踪),多半都是死掉了。(有关白水王二,在前面的章节多次有提到,记性不好的朋友可以翻回去看看)这个误会好,值得利用,哥本来是个外来户,如果能冒着白水王二的名字,那就根正苗红,成了陕西本土大英雄了,反正白水王二已经M.I.A,我也不怕他跑出来揭穿我。郑晓路假意大吃一惊,嘴上道:“你怎么知……不对,我不是白水王二,我叫阎王!”

大梁王心想,你白水王二天下闻名了,官府的邸报上都写着你的名字,你还怕什么暴露身份,这个时候非要取个假名字叫阎王,还有用么?大梁王是崇祯元年才起事造反,还没有做过杀官夺库的大事,平时也就带着一千部众到处混日子,对白水王二这种杀过知县,天下闻名的造反头子还是很有点敬佩的。当下重新恭恭敬敬地抱了抱拳,道:“好,原来是阎王哥哥,小弟大梁王,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是哥哥在这里聚众,真个得罪了。”

嘿嘿,冒充革命先烈果然效果不错,郑晓路心里一阵得意,嘴上却装成豪气道:“原来是大梁王兄弟,哥哥我早就听说过你了,在汉中府附近,谁不知道大梁王的威名。”嘿嘿,拍人马屁又不要钱,随便说点好话,混个脸儿熟。反正我自称哥哥,先占了你的便宜。

大梁王心中一喜,连白水王二都知道我的名字,看来我没白混,既然如此,正好乘机向这造反派的头子讨点米粮应付一下:“哥哥,兄弟带着这点人,混得不成啊,县衙兄弟不敢去打,普通的小村子里又打不出粮来,快要过不下去了,哪有哥哥你杀官劫库过得潇洒,看你的部众鲜衣怒马,连火铳马车都备有,兄弟好生羡慕。”

郑晓路闻弦音而知雅意,这家伙想找我讨东西,嘿,行啊,哥给你就是,反正我有的是粮,用来在陕西搏个好名声先,郑晓路大手一挥道:“兄弟有难,哥哥怎么会视而不见,兄弟有什么困难只管说,哥哥帮得上的一定帮你。”

大梁王颇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兄弟有点缺粮,手下这千把人好几天没饭吃了。”

“小事一桩嘛!”郑晓路故意绕过大梁王,对着大梁王的那些手下大声道:“弟兄们,请坐下来稍等片刻,我叫我的弟兄们给大家做饭。”老子故意直接对你的手下喊话,这放饭的恩德让他们记清楚点,嘿嘿。

大梁王是个本是农民,哪懂得这些小道道,还道郑晓路仗义,心中一喜,赶紧连声道谢。两边的部众都撤了警戒,大梁王就叫部众原地坐下,他自己则跟着郑晓路走进村来。只见郑晓路的部众个个穿着整齐的蓝布衣,手上捧着擦得铮亮的火铳,脸色红润,显然吃得好睡得香,和自己那班子要死不活的土著部众比起来真是强了不知道多少倍。又看到几十辆牛车马车,里面用大麻袋装满了粮食,一袋一袋里从车里拖下来。

大梁王心里想,不愧是造反老前辈,这些米粮,估计又是杀了哪里的知县,从县库里拖来的,不然怎么会一袋一袋装得如此整齐。此时一些马车已经下空了粮食,便每车装了几十个龚家湾的村民,运向广元,在广元再安置他们继续向红崖子山去。大梁王奇道:“阎王大当家,你把这些村民拉到哪里去?”

郑晓路也不瞒他,笑道:“哥哥建了个山寨,把这些难民拉去山寨里,有吃有喝,胜过在这里等死。”

大梁王本是活不下去的农民,被迫造反,一听说有山寨可以安生立命,心里就有点向往,但是他造反已有数月,四处流窜,习惯了当匪首一呼百应,想投郑晓路,又有点舍不得手里这点权,便迟疑了起来。

郑晓路见他表情,知道他已经动心,自己没有王八之气,这拉人的事不能太急,于是也不点破,只管带着大梁王在村子里转悠。广元来的工人则拿出几石米,煮得烂熟,分派给大梁王的手下食用。大梁王的一千部众已经饿了几天,一个个见到米饭就似疯了一般,猛吃猛嚼,都道阎王真够义气。

郑晓路心里暗暗想:“要把这一千多人争取过来的话,就是一个很好的开门红,但是大梁王这人说不准怎么想的,如果我强行夺权,这一千多人必定离心,此法绝对不可取,要用什么法子才能收了这一千多人,让他们铁了心跟我呢?”

正在想着,突然东北方一骑瘦马飞来,马上的骑士拼了命地夹着马腹,不停地打马狂奔,一溜儿烟尘瞬时间到了眼前,这人对着大梁王的部众直冲过去,大叫道:“大梁王当家的,救命!”

编者按:王二是个传奇,传奇这玩意儿,很容易被人传走样。比如百度百科里的白水王二,就一直逍遥到了崇祯二年才死去,但是澄城王二在杀知县张耀彩之后就失去了记录。史籍里的白水王二并没有以墨涂脸,而澄城王二却是用墨涂脸的。在这里,俺认为白水王二与澄城王二,多半不是同一个人,但有些史籍却干脆把两人合二为一。王二到底有几个呢?俺不管,俺就按俺编的情节来写,管他王二究竟是如何了呢,哈哈。



第六章 官兵围土匪


class="width">大梁王吃了一惊,赶紧离了村子,跑回自己的队伍里去接着那人,郑晓路见有热闹可看,也跟了过去。<<>>

那人显然认识大梁王,一见大梁王过来,立即滚鞍下马,哭道:“大梁王大当家,小人跑了近百里路,总算找到你了。小人的当家是皂莺,昨天当家的带人打宁强县抢粮,结果中了伏,当家带着人且战且走,在五巴山被官军围上了,现在已经围了一天,再围下去就不妙了,请大当家看在一同起兵造反的份上,发兵相救。”

大梁王一听,吓了一跳,一张脸顿时变得乌黑。郑晓路心下奇怪,这皂莺什么来头?我脑袋里的历史不够用了,这人没听过啊。

大梁王向那人问道:“皂莺当家带了多少人马?”

“四百人不到。”

“官兵有多少?”

“不到一千,都是宁强县的衙役差役,加上县里的乡绅土豪们出钱组织的乡勇,由宁强县的县令领的兵!”那人回道。

“操,被你吓了一跳,这算什么官兵!”大梁王怒道。

那人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不敢应声。

郑晓路见两人冷了场,赶紧插话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大梁王见他发话,赶紧道:“阎王大哥,我在成县起兵时,不远处的勉县也有一个好汉与我一起起兵造反,就是这个皂莺当家,我胆子小,没敢打过县城,想不到他区区四百人,就敢去打县城,现在被围在五巴山了!”

“都是一起造反的兄弟,如果不去救他,恐怕寒了手下兄弟的心!”大梁王道:“感谢哥哥你送我吃食,我去救了皂莺一阵,再来与哥哥叙话。”

大梁王本是胆小之人,但听说皂莺有四百人,自己这里又有一千人,宁强县令带的又只是不到一千的乡勇,不是正规军,便大着胆子应承了救援。他见郑晓路守着村子,运人造饭,显然忙得很,也就没好意思开口求助,自领了部众,直向北去。

嘿,有骨气嘛,居然放着我这么大个臂助,也不向我求援。这大梁王虽然有点胆小怕事,但义气还是有一点的。不过你不求我去救,我也要去救,我来陕西的目的就是拉起义军到我的山寨去,当然得表现一番,嘿嘿。

郑晓路回到村里,大声吩咐两百铳手整理好自己的包裹,补充好行军粮食,又吩咐广元来的工人们在这荒村里行事一定要低调,千万不要引来的官府的注意。<<>>

谭宏和张逸尘走来来道:“大王,我们这要去救援皂莺吗?”

“救!当然救!”郑晓路笑道:“从今天起,我们这两百人就要到处去搅混水了,龚家湾这个村子,我们再也不能回来。以免将官兵引了过来,破坏了我们的接引站。”当下郑晓路给广元接引站的人约定好了暗号,以后自己招来的人,便凭着暗号相认,自己则带着两百铳手,几个心腹,打马向北而行。随行还带着几匹多余的马,每匹驼了一石米,以备急用。

五巴山就在龚家湾北面几十里外,并不太远,五巴山的东南面就是宁强县城。宁强县很大,川陕交界的一大片地区,都是属于宁强县的辖区,例如龚家湾就是。

郑晓路虽然打定了主意救人赚名声,但也不想当冤大头,故意慢吞吞地行军,等着大梁王先去一步。

“要打仗了么?”马背上,郑佳忻坐在郑晓路的胸前,有点害怕地问道。

“嗯,就要打仗了!”郑晓路沉声道:“大妹别怕,我会护着你的。”

几十里黄土路,并不难行,郑晓路望着前面大梁王行军的烟尘,不紧不慢地跟了一阵,远远看到一座小山。这座小山有点像石柱的尖顶山,光秃秃的,全是石头,上面几乎看不到什么草皮,整个山就是黄泥盖着石头,那样子真有点让人心里堵得慌。不过这种石头山有个好处,就是悬崖尖石非常之多,山壁往往光滑陡峭,易守难攻。

此时远远地能看见山上有许多人头涌动,正搬着石头向山下乱砸,唯一上山的那条小路,被许多乡勇团团围住,不时就有小股乡勇向上冲一阵,但都被石头砸了回来。

跑在前面的大梁王部一千多人一起大喊:“皂莺当家,大梁王来也!”

这一喊顿时吓了围山的乡勇们一跳,这些乡勇由宁强县的县令领军,都是各地的乡绅土豪募集而来的,本来就没什么组织纪律,完全就是一股乌合之众。正好大梁王和皂莺的部众也全是乌合之众。三帮子乌合之众打了个照面,一看,嘿,敌人的裤子上都是破洞,手上还拿着锅盖锄头,明显是好欺负的鸟。

既然全是乌合之众,那就是靠人数取胜了,宁强县的县令眨巴眨巴眼睛,仔细一数,咦,不妙,老子手上不到一千人,对面大梁王就有一千多,山上的皂莺还有四百,两边合起来,那还得了。

他在数,大梁王和山上皂莺当然也在数,这一数下来,大梁王和皂莺顿时大喜,山上山脚的土匪大吼一声,向着县令大人冲了上去……黄沙漫天,锅碗瓢盆一阵横飞,斧头与锄头共舞,犁头与烧火棍齐飞……

“操,谁拿石头扔我,我一扁担打死你个小混蛋。”

“看我锅盖的厉害!”

“别跑,吃我一粪瓢!”

郑晓路站得远远的,看着前面的战斗,有点哭笑不得,这他娘的是打仗吗?

谭宏看了一会儿,沉声道:“大王,我们要不要也冲上去?大梁王他们占优势,若是要卖个人情给他们,现在去正好,去晚了就用不上我们帮忙了。”

郑晓路应了一声,正要下令上去帮忙。突然见张逸尘面色一沉,一把拉住郑晓路道:“别去,情况不对劲,五巴山后面有大量烟尘卷起来了。”

众人抬头一看,果然,从五巴山的山头看过去,可见大片的尘烟飘起,张逸尘懂得看烟识人数之法,乍眼一看,立即道:“两千人以上,有重装备!小心,这可能是正规的官兵。”

只见那烟尘在五巴山的后面一下分成两股,居然顺着山两边回旋,众人一看就明白,这显然是兵分两路,想要把大梁王他们包围起来。

还真是旁观者清啊,郑晓路笑道:“原来官兵故意围着五巴山,是想围城打援,这些官兵还真有点门道。”

“那是,治匪最难的就在于土匪一败即溃,散入乡里,极难与良民区分开来,所以剿匪最重的就是围,围住了全部杀掉,才无后顾之忧。”张逸尘淡淡地道。

众人心里一冷,暗想:“我们就是匪,你还这样说话,这不是让人心里添堵吗?”

郑晓路见旁边有几个小丘,赶紧让两百铳手躲到小丘后面,隐藏着身形,等了一会儿,五巴山下的战斗渐渐接近尾声,宁强县的杂牌军开始败退,不过双方的伤亡明显都不大,那些乱七八糟的武器杀伤力实在太小,被击伤的人大多还有力气跑路。

大梁王与皂莺合兵一处,众贼打了胜仗,十分得意,正在拼命追赶宁强县令,准备一举杀入县城,抢劫县库,突然山后一声大喊,钻出一千官兵来。这队官兵的装备非常精良,头戴钢制的宽沿帽,身穿铁网裙(类似欧洲的锁子甲),铁网裙的外面罩着一身紧身皮钉甲,只在皮钉甲覆盖不到的地方才能看到钢网裙的网眼,手拿钢尖长矛,腰配轻便钢刀,显得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这队官兵显然训练有素,一出现立即变幻为十字长蛇阵,向前一拦,既接应了宁强县的散兵,又拦住了大梁王和皂莺的部众。

众匪吓了一跳,仔细一看,拦路的居然是精锐官兵,顿时吓了一跳,战意全无,不等大梁王和皂莺下令,发一声喊,转身就向后跑。没跑出多远,山这边又转出一千官兵,甩开一长蛇阵,将众匪夹在了其中。官兵中一面大旗飞扬了起来,上书“陕西商雒兵备道·刘”。

“重装步兵?”郑晓路吃了一惊,这还是郑晓路第一次看到明朝的精锐重装步兵,只见这些士兵的装备精良,行军变阵显得训练有素,精神面貌与白杆兵不相上下,杀气腾腾,端的是一只好军。

两千重装步兵合力一围,大梁王部与皂莺部顿时变成了瓮中之鳖。一千多土匪挤在一起,看着两边越来越近的官兵,不由得吓得混身发抖。

“这下可不妙了!”彭巴冲叹道:“我看他们要全军覆没了,大王……唉,叫大王总觉得别扭,我们就算去救,两百人也太单薄了,而且火枪也未必打得穿这样的重甲啊。”

不对劲啊,郑晓路心想,大梁王在历史上,是崇祯二年带着三千人攻打汉中府,才被陕西商雒兵备道刘应遇和四川吴国辅部剿灭的,怎么现在才崇祯元年春天,才一千部众,就被刘应遇围在这里了?靠,历史正在变得乱七八糟的。

唉,管他什么历史,现在救人才是正道,如果能把他们救出来,皂莺我不知道,大梁王的一千多兵力铁定会变成我的囊中之物。但是两百对两千,这仗得怎么打?

编者按:皂莺,史实人物,但是史书对这个人没有任何介绍,只有一个名字,属于起义军之一路,但男女,年龄,经历全部不详,因此,这个人物俺随意发挥了。



第七章 土匪戏官兵


class="width">这仗不难打,郑晓路仔细看了一看对面重装步兵的装备,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原来陕西商雒兵备道刘应遇带着这队重装步兵出来剿匪,完全没想过土匪有什么先进武器,大多数土匪不外乎就是斧头、柴刀、竹枪、锄头……根本没有强弓硬弩,骑兵大炮。因此刘应遇也没有带弓弩手,所有的步兵都是一身重装甲,是专门用来搞围剿的部队。

这种重装步兵用来对付锄头锅盖确实是绰绰有余,结阵前进时也方便防止匪徒突围,但他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个有马有火铳的土匪。

郑晓路在郑佳忻耳边轻轻道:“大妹,我怕你会掉下马,得罪了!”言毕拿出一根绳子,将郑佳忻与自己的腰捆在一起,然后对着身后的手下笑道:“走,我们去戏弄一下官兵吧!”

两百多骑转出山丘,面对着官兵,打横排成一排。

“我最后强调一次,你们这两百人,是我最重要的士兵,你们的生命是第一位的,如果在战斗中与主力失散,我允许你们丢掉火铳和包裹里的一切东西,只带着点粮食和银两逃回山寨去等我!记住了,无论如何保命最重要!”郑晓路大声道。

两百铳手早知郑晓路待人亲厚,听他这样说,顿时感动莫名,一起大声应道:“是!”

“装填好弹药,跟着我来!”郑晓路大声喊道:“我叫开火就立即开火,我叫后退立即后退,不得有半分迟疑!”

两百多骑火铳手拿着掣电铳,开始向着刘应遇的重装骑兵突去。此时官兵已经发现这边多出来了一队骑兵,但是骑兵人数太少,刘应遇远远看到,也没放在心上,区区两百骑兵,难道敢来冲击自己两千重装步兵不成?咦!还真的给我冲来了!

刘应遇长得并不高大,乃是一个中等身材的精瘦汉子,他看着这群土匪居然敢用两百骑来突击自己的步兵阵,不由得哈哈大笑。

“长矛手,列阵!”刘应遇大声命令道。官兵队里立即分出来四百人,列成一个五排纵深的长枪方阵,这些官兵不愧是精锐,分出了四百人也对整个包围圈没有影响,另外的一千六百士兵仍然将大梁王等人围在中间,不停地收缩包围圈。

大梁王此时已经看到了郑晓路的部队,他本来看到官军的架势,自以为已经逃脱无望,此时见到救兵来了,不禁大喜。~~~~转过去给身边的皂莺道:“皂莺当家,阎王当家派救兵来了,一会儿官兵如果被打开缺口,我们赶紧突围。”

皂莺是名女将,个子不高,全身披着宽大的黑袍,看不到身材如何,因为连日的激战,她脸上布满泥灰,遮盖了容颜,但脸庞的轮廓分明,显然容貌不差,听到大梁王的话,她用略有些沙哑的声音回应道:“好,大梁王当家往哪里冲,我就率部向哪里去!”

此时郑晓路率领的骑士已经冲进了官兵百步之内,双方士兵已经能清楚地看到对面的脸庞。

“开火!”郑晓路一只手拉着马缰绳,一只手摸出翼虎短铳,对着前面的步兵阵“碰”地轰了一铳。身边的两百铳手听到他的铳声,一起端起掣电铳,“碰碰碰碰”地乱轰了一气。只有张逸尘、彭巴冲、闵家兄弟不喜欢使用火铳,他们只是跟着马队跑过来,并没有攻击。

这些士兵还没有经过很良好的骑射训练,在奔马上双手端起掣电铳打人,命中率并不咋样,有好几个人甚至打到天上去了。但是刘应遇的重部步兵站得很紧密,两百只火铳一起射击,对着密密麻麻的步兵方阵轰过去,虽然准头不乍样,仍然撩倒了一片人。刘应遇心里一惊,对面居然有火铳,而且似乎没有点火绳,什么土匪这么拉风?他赶紧大呼道:“不要乱,对方人少,稳住阵型,准备应付冲锋!”

长矛手得了他命令,长枪一压,枪尖向前,列成了一排密密麻麻的矛墙,只等这两百骑兵撞上来被插成刺猬。不料土匪并不冲上来,距长矛阵还有几十步远时,突然一起勒马,掉头而走。

原来郑晓路放了一铳,立即大喝道:“回马!装弹药!”言罢将翼虎往怀里一揣,打马回奔。身旁的士兵得到命令,立即回马,隔得远点的听不到他声音,但看到旁边的同伴在收马,自己也赶紧一拉,两百骑在距离刘应遇大约四十来步的地方一起拉住,转身回奔。边跑边在马上装填弹药。

刘应遇一见这阵仗,顿时心叫不妙。果然,郑晓路待马队回奔很远之后,突然又掉转马头,大声笑道:“装填好了吗?走,跟爷一起再去崩他们一铳!”

两百骑又对着刘应遇冲来,妈的,这土匪居然玩打一铳就跑,哪里来的土匪这般彪悍,刘应遇心里大怒,他从伍经验很丰富,一见贼人使用这种战法,顿时知道自己这边不妙了。老子应该带点强弓硬弩出来的,还以为剿些土匪,用不着那些东西,刘应遇心里暗暗骂道。这种打一铳就跑,又掉转马头来打的战术,岂不是和当年成吉思汗的蒙古骑射手一样,自己这两千重装步兵没有弓弩,绝对无法应付。

“上五巴山,全队上五巴山,别管那些泥腿子了。”刘应遇急中生智,大声喊道。

骑兵利平旷,步兵利险阻。要是一直在山下黄土平原被贼人这样打一铳就跑,要不了几个回合,自己这边的士气就要崩溃,得赶紧占据小山,使骑兵无法发挥机动优势。刘应遇当机立断,率队向五巴山上冲去,郑晓路的骑兵此时已到,又是一阵乱轰,这一次许多士兵有了一次马上放铳的经验,便打得准多了,刘应遇的士兵又倒下几十个。

官兵士气大降,阵型开始崩坏。被围在中间的大梁王一见机不可失,立即大吼道:“弟兄们,跟着我来!”大梁王迈开大步,挥起一把长枪,率队直向郑晓路的骑兵队方向冲来。皂莺也赶紧带动部众,尾随而去。

两方士兵顿时一阵燥动,官兵一边向五巴山上撤退,一边和大梁王的部众拼斗,大梁王的部众则是一心想要突围,边跑边乱挥兵器,锅盖锄头顿时到处飞舞。

妈的,你个笨蛋大梁王,你就不知道原地看戏么?你这么一冲,爷还怎么打铳?打到自己人怎么办!郑晓路心中一阵乱骂,只好叫停了马队,原地装填起弹药来。官兵不想和大梁王纠缠,怕被火铳打,只想快点上山找个掩体。大梁王和皂莺也不想真和正规军打,向征性地冲了一下,两边军队就完全分开。场中留下了几百尸体,大多是土匪的尸体,活人全都跑了出来。

刘应遇一上山,就找了一块大石头,躲在后面,伸了个脑袋出来吼道:“哪里来的悍匪,敢通名么?”

神经,有叫土匪通名的么?你当官当傻了。郑晓路心里腹诽道,他带着几个心腹,打马跑到山脚下,眯起一只眼睛,向着山上大笑道:“爷爷叫独眼龙伊达政宗!你记住了吗?”(编者按:独眼龙伊达政宗是日本战国使用骑马火枪兵的名将)

他跑得极近,山上的刘应遇已经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样子,只见一个涂着黑脸的年轻人骑在马上,怀中还抱着一个黑脸女人,正对着山上贼笑,刘应遇大怒道:“你以为你咪着一只眼就能冒充什么狗屁独眼龙!一看你这张黑脸就知道你是白水王二,你有本事别跑,爷爷调来弓弩手和骑兵队,把你大卸八块!”

咦,你厉害,老子咪着眼也被你看出来了,郑晓路睁开眼睛,笑道:“神经病,不跑才有鬼,我这就跑了,你有本事下山来追!”

“你有本事上山来打我!”刘应遇也卯上了。

“切,没劲!”

这时大梁王远远地向郑晓路叫道:“阎王大当家,撤了吧,您打算去哪里?”

嗯,是该撤了,南边不能去,要是把官兵引到了龚家湾,那就不妙了,向北吧,北边的延安府、米脂、榆林……应该有许多造反起义的英雄好汉,呃,不对,应该叫土匪恶霸,去和他们会合,借机网罗人才,顺便把官兵的注意力向北引,龚家湾接引站才能安安稳稳地吸引周围的村民。

郑晓路哈哈一笑,打马欲回。山顶上的刘应遇见他回了身,突然从背上取出一张大弓,心中冷笑道,老子虽然没有带弓弩手来,但老子这种大将身上总是背着一把弓的,傻贼子,看老子射你一个透心凉。他弯弓搭箭,居高临下瞄了个准实,手一松,一只劲箭直奔郑晓路背心而来。

郑晓路的手下远远看见刘应遇拉弓,齐声大喊:“大王小心!”

郑晓路一动不动,似乎懒得理会那只箭,却见郑晓路旁边的马背上,一个人影脱鞍而起,脚尖在马背上一点,身形飘飞至半空,伸出两只手指,轻轻巧巧地一夹,便将那只劲箭夹在指中,然后翻了一个筋斗,居然又稳稳地落回了马背上,此人正是张逸尘。

好俊俏的身手,两军都吃了一惊,土匪群立即大声呼喝起来,连刘应遇的部下都忍不住喝了一声彩!

郑晓路嘿嘿一笑,也不多说,向大梁王打了个招呼,带队直向北方而去。

编者按:刘应遇其实是个文官,本人懒得再给他安排一个武功高强的配角武将,因此直接让刘应遇变成了武官,读者朋友们不用考究。



第八章 误解


class="width">大梁王见郑晓路欲向北去,心中想到,白水王二果然厉害,两千正规官兵被他戏弄于股掌之上,这可是颗大树。<<>>自己这一千多人,天天为了吃饱肚子而苦恼,若是跟着这样的大当家,以后既不怕官兵,又好吃好喝,省了许多苦楚,虽然自己不再是头儿了,但混个小头目当当,也比现在要强。

大梁王狠狠地一咬牙,大叫了一声:“阎王大当家,等等兄弟,我跟你去!”他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了啥,又回头道:“皂莺当家,你一起来吗?”

皂莺看了看自己七零八落的部下,她也是断了粮,走投无路才去攻打县衙,结果被围五巴山,差点全军覆没,她叹了口气,道:“我也去吧!先甩开官兵再说。”

两人点起自己的乌合之众,直追向北,却见北面的郑晓路并没走远,明显是慢吞吞地在等着他俩。三人合兵一处,向北而去。

为了甩开官兵,三股土匪向北狂奔,一天里赶了半百里路程,天色将黑之际,前面出现一小山,大梁王对这一带地形极熟悉,笑道:“这山名叫‘老虎洞’,山里有许多山洞,可容数千人,今晚就在这里歇吧。”

郑晓路带队入山,只见这山也全是石头,到处都是各种石洞,整个山千疮百孔,就如同被各种洞掏空了一般。郑晓路前世是陕西人,对这种怪山倒也不奇怪,陕西的山歌里经常有唱道:“陕西山,恁荒凉,光长石头不长粮。”

众人寻了一个巨大的石洞,一千多人硬生生地挤了进去。郑晓路原本带了几匹驮米的马,便将米都拿出来分了,大梁王的部众还好,白天已经在龚家湾吃了一顿饱的,皂莺那余下的三百多人却是饿得狠了,大口吃饭,也不多说话。

“皂莺当家,快来这边,这位就是阎王大当家的!”大梁王此时才有机会向郑晓路引荐皂莺。

“以墨涂脸,这不是白水王……”皂莺嘴上一收,心想,出来造反的取个外号很正常,直呼人家姓名似乎不妥,虽然白水王二已经天下闻名,但是他既然自称阎王,那还是称他为阎王好些。皂莺赶紧福了一福,道:“见过阎王大当家的,小妹皂莺,在勉县聚众起事,谢过大当家援手之德。”

郑晓路仔细一看,这皂莺身材小巧玲珑,与秦良玉那种大块头儿女将比起来,真是有如一只黄莺般小巧,脸上黄泥与灰尘涂得乌七麻黑的,看不到容貌如何,但脸庞的轮廓挺美,一双明眸,黑白分明,有如黑山映着白水,钟灵毓秀,充满了灵气。她一开口说话,便从干裂的嘴唇里看到一排洁白的牙齿。可惜她全身罩着宽大的袍子,头发也很凌乱,影响了整体的美感。

是美女,郑晓路心里暗暗想道,别以为涂黑了脸哥就不知道你是美女,这种桥段多得很,什么丑女大翻身一类的,哥在电视剧里看得多了,别想糊弄我。郑晓路心里这般想,那眼光就一直跟着皂莺的身子转,妈的,好宽大的衣袍,搞屁啊,也看不到是大是小,胸臀如何。郑晓路抱了抱拳,装着正经地道:“嘿,皂当家的多礼了。”

“叫我皂莺就是,我可不姓皂,化名罢了。”皂莺心想,你自己都用了个阎王的化名,怎么会叫我皂当家,这不是犯傻吗?我要是叫你阎当家,那还不被人笑话?皂莺见这阎王虽然涂黑了脸看不到表情如何,说话也极力装着正经,但一双眼睛,哪里像个正人君子,只顾着在自己身上转着,专门看些不该看的地方。又想到白天远远看他骑在马上,身前居然绑着个女子,看那样子,估计是从旁边哪个村落里劫掠来的。连上战场都还拿一只手抱着那女子,显然是个无行浪子。

皂莺心中便有些不舒服,这白水王二虽然是天下有名的英雄好汉,又有两百名骑马火铳手,但这等**作为,倒叫自己有些寒心了。

郑晓路对这女人心里想的东西一无所知,笑道:“大梁王、皂莺,两位当家以后有何打算?”

大梁王心里早就作好了打算,他等郑晓路问这句话很久了,当下上前一步,抱拳道:“阎王大当家,小弟聚众造反闹了好几个月了,便是没有个打算,整日里四处游荡,这样下去,终不是个办法,大当家你是造反的老前辈,这一年多发了大财,有了山寨基业,比起小弟那是大大不凡。若是您不嫌弃,小弟愿为鞍前卒,共谋大事。”

嘿嘿,不错,上道,给爷送了一千人来。郑晓路赶紧道:“如此大好,我也正想邀你一起。”

皂莺却没见过龚家湾里那几十车的粮食,不知道郑晓路背地里还有实力,只看到眼前两百骑马火铳手,心想,就这点实力罢了,大梁王你巴结他做啥,这种无行浪子,我却不愿与他同流合污,于是沉声道:“我这些部众在勉县还有家人,没法随了两位当家去,明日里我便领他们回勉县去了,蒙两位当家相救,皂莺异日必有回报,今天吃了阎王大当家的粮食,改日也一并归还。”

擦,不愿意当我手下,郑晓路心里一阵不爽,就你这几百个泥脚子,我还看不上眼呢,不过老子是来挖人的,表面功夫得做好,郑晓路装出大度的样子,笑道:“没关系,些许粮食,皂莺当家不用记挂。”

皂莺见他做作,也不点破,转身回了自己部众堆里。

大梁王见皂莺不肯来,也挺失望,小声道:“大当家莫恼,这皂莺出了名的硬气,陕南这一块儿,谁都知道她这人,臭石头一块,油盐不进。但这女人挺讲义气,对部众极好,也重恩情,今日我们救了她一次,她必记在心里,就算不投了我们,异日也绝对不会成了我们的敌人。”

郑晓路点了点头,这女人能成了土匪的当家人,也不是件容易事,显然是要有点真本事才行的。由得她去好了,反正她人手也少。

大梁王又问道:“大当家,您今后有何打算?”

“哈,我的打算很简单,要做就做大事!”郑晓路笑道:“这陕西现在的当家们,你几百人,我几百人,你一千人,我两千人,各自为战,四处乱跑,能成得了大事么?再看你们这身行头,锄头、犁头、锅盖、柴刀……这些东西能成大事么?”

“你若真有心想成大事,立大业!便一心一意跟着哥哥,我们去收集一大票子人手来,去我的山寨,行那水泊梁山之事,屯粮练军,攻城掠府,以后方成得了大事!”郑晓路笑道。

“全凭大当家的作主!”大梁王心中暗暗佩服,还是白水王二有见识啊。我一天到晚就只盼着抢个县库,从来就没往后面的事情想过,不服不成。

当天夜里,众人便在山洞中过夜,郑晓路为了照顾郑佳忻这个女人,便离了那个大山洞,陪着郑佳忻寻了一个较小的山洞。在里面堆了些干草,给郑佳忻当作床用。

郑佳忻眉头深锁,叹道:“大哥,今天那一队官兵里,不会有我的相公吧?我好担心,万一我们的匪帮碰上了他,火铳齐发,他死在铳下该怎么办?”

切,死了才干净,省得哥陪着你一天到晚瞎胡闹,早早把你打发回四川才是正道理。郑晓路温声道:“放心,今天那队官兵是陕西本地的官兵,你相公既然是从辽东战场撤回来剿匪的,那就是辽东兵,不会跟着刘应遇。”

“我好担心,才来到陕西三天,就已经这个样子了,我相公在这里已经待了数月,不知道还平安否!”郑佳忻满面愁容。

“他是辽东兵,那可是精锐之师,拿来打土匪大材小用,哪会有什么问题。放心吧!”郑晓路轻轻拍拍了她的肩膀。却见郑佳忻全身猛地一缩,显然不适应他的亲昵之举。

呃,差点又忘了,拍肩一类的动作在古代都不能做,***,这女人可不比郑佳怡,乱摸不得,这外柔内刚的诡异性格,万一自杀保节,老子就罪过大了。郑晓路低声道:“安心睡吧,碰上辽东兵的话,大哥先不打他们,想法让你联系上李魁。”

“大哥可要说话算话,碰上辽东兵别拿火铳乱打!”郑佳忻很认真地道。

那可是和北方游牧民族硬抗的精锐官兵,我吃撑了去和他们打仗玩,碰上了连跑都嫌跑得慢了,怎么可能主动去打他们,郑晓路道:“放心,大哥说话一向算话。”

春夜的山洞里颇有些清冷,郑晓路见郑佳忻睡在草堆里发着抖,便将衣服脱下来盖在她身上,打了个赤膊,走出山洞。刚走出洞口,就听见旁边有个女人“哎”地轻叫了一声。郑晓路转头望去,正是皂莺。

“咦,皂莺当家半夜三更到处跑个啥?”郑晓路奇道。

“我来找个山洞休息!”皂莺刚才见他与一个女人一起出了大山洞,现在又打着赤膊从一个小洞里钻出来,想着白天他在马上将那女人抱在怀里的样子,顿时想歪到了别处去。这白水王二,也许是有点本事,但也太好色了,不是成大事之人。

郑晓路听她说要找个山洞休息,想到大妹没人陪伴,一个人在山洞中肯定很害怕,便道:“到这个洞里休息吧,我妹子也在这洞里,你俩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你不知道在哪里抢来一个可怜妇女,拿这山洞当成淫窝,却叫我也去这洞里休息,是何用意?皂莺顿时大怒,不过她脸上沾满了泥灰,郑晓路看不到她表情,也不知道这女人已经火上眉梢,皂莺冷冷道:“光天化日,不穿衣服到处乱走,还口出轻薄之语,你这样子也算是个闻名天下的大当家么?白水王二,不过如此。”皂莺一挥衣袖,转身就走。

郑晓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我怎么就语出轻薄了?我到底轻薄在什么地方!这半夜三更的,怎么又光天化日了?靠,女人这东西,看不懂,完完全全的看不懂。不就打了个赤膊么,你的部下还有裤档都烂穿了的呢,你咋不管,还说我不穿衣服,哥这已经很文明了。

郑晓路回到大山洞,便拉来大梁王,问道:“皂莺这人有点搞不明白,你且把她的故事说道说道。”

大梁王笑道:“这事问我还真问对了,她以前是个走江湖卖艺的女子,使得一口飞剑,平地里翻得起百八十个筋斗,一身好本事,卖艺时用的艺名就是皂莺。半年前在勉县卖艺时,有一富家公子见她貌美,便想讨她做妾,那富家公子轻薄好色,平时多流连于烟花之所,是个远近闻名的浪子,皂莺平生最恨好色之徒,自然不允。那富家公子有钱有势,与县令也有勾结,目无王法,便带了十来个家丁,当街强抢皂莺,想把她抢回去做妾。”

“哦,后来的基本能猜到了,她飞剑杀了那富家公子,然后聚众起义了?”郑晓路笑道。

“正是!合该皂莺命大,本来她杀了人,断断逃不脱官府追捕。却正好今年四处都有好汉聚众抗税,她借了抗税之名,拉起了四五百弟兄,在勉县四处劫富济贫,她为人颇有侠义之风,重情义,极得部众的拥护,在勉县附近是出名的女英雄!”大梁王笑道。

“呃,不知道为啥这女英雄看我不顺眼!”郑晓路笑道。

大梁王其实也不知道郑晓路与郑佳怡的关系,见他陪着郑佳忻出去,过了许久打了个赤膊回来,心里想的与皂莺一般无二,便笑道:“她这人最恨贪花好色之人,大当家你裹胁着一个女子寻欢作乐,自然不讨她欢喜。她哪知道,做男人若是不爱这个调调,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看她这辈子是别想嫁了。哈哈!”

我晕,原来是这个原因,郑晓路心里苦笑,我今天一直正正经经的,结果被人当流氓。我以前当流氓的时候,个个美女都喜欢我,这算什么?



第九章 攻打成县


class="width">第二日一早,郑晓路爬起床来,便去小山洞里寻郑佳忻。-====-刚走到小山洞前面,突然见前面行来一个女子,看那衣衫,正是皂莺,但她此时没有披着宽袍,而是一身紫色劲装。

只见她身材虽然娇小,但肩若削成,腰若约素,回身摇步,恰似柳摇花笑润初妍。擢纤纤之素手,雪皓腕而露形。步履轻盈,身轻如燕,翩若惊鸿。

而且她此时已经借着山上的溪水将脸上的泥灰洗去,头发也梳洗得干干净净地披在脑后,此时再看,只觉一张脸细嫩粉白,吹弹可破,有如雪中凝脂,晶莹如玉。五官轮廓极好,柳眉如烟,杏眼明仁,朱唇榴齿,的砾灿练。眸含秋水,有若雾里看花。虽然是极美,但眉目间英气逼现,有飒爽英姿,有禀然豪气。

我服了!这完全是妖精啊!郑晓路还从来没见过如此美丽的女人,只觉得郑佳怡与她比,不够辣。郑佳忻与她比,不够柔。马祥云与她比,不够英气。向兰索与她比,不够灵秀……天下间所有美丽,尽集于皂莺一身,只看一眼,便把美丽两个字的含义尽数收了去。

难怪有人要来强抢你回去,郑晓路心里暗想,换了我是一个混吃等死的富家公子二世祖,不抢你我抢谁去?你长成这般样子,却身在陕西这乱地,以后够得你烦的。

皂莺也见到了郑晓路,却将柳眉一皱,眉目间尽是鄙夷,淡淡地道:“阎王大当家的,皂莺今日就此别过了!”

吓,长得漂亮很了不起么?一见我面就甩脸色给我看,爷又不是没见过美女,切,虽然见的都没你漂亮。但是没你漂亮的都比你聪明!郑晓路心里一阵腹腓,嘴上道:“慢走不送,嘿嘿!”

皂莺到大山洞召起自己的人手,向大梁王告了个别,带着伤的三百来号人,便向东北的勉县而去。大梁王就来寻着郑晓路,问道:“大当家,昨日你说要聚众办大事,却不知道要从哪个地方办起?”

从哪里办起,当然是从粮食开始。郑晓路心想,我只靠这两百人带着一点粮食,现在收了大梁王部,人数一下子多了起来,手边的粮食就不够吃了。若是现在立即把大梁王部打发去四川,一是会使我在陕西缺少了实力,不好行事。

二是这一千多人去了我的寨子,我本人不在寨里压着,怕出乱子。只好带着这些乌合之众先在陕西活动一下,那粮食就一定得想法弄了。

“嘿,你是在成县聚众起事的吧?”郑晓路笑道。

“是啊,小弟正是在成县起事!”大梁王道。

“那好,我们的第一步,就是去打了成县的县衙,抢县库,让兄弟们发个财。”郑晓路笑道:“顺便打出名声,才能聚到更多的好汉来投。”

大梁王一听,心里顿时想到,不亏是白水王二,杀过澄城知县的狠角色,一上来就要打县衙,我带着这一千多人转来转去,好几个月了也不敢去碰县城的边。他赶紧道:“成县可不好打啊,自从我起事之后,县城守得跟铁桶似的,衙役、捕快、乡勇、卫所兵……最少也有两千多人。我们这点兵力只怕不够!”

“像你们去龚家湾那样,列个队伍正面乱冲,当然不够,嘿嘿,攻城掠地,没点计划和准备怎么成。你先把成县的守备情况继续给我说道说道,我来想想法子。”郑晓路笑道。

成县不大,总面积只有1700平方公里,辖17镇,245个村庄,原本属于甘肃,但在明代时甘肃改省调司,省境归属陕西布政司,因此这里基本上算是陕西的地方了。

成县地形复杂,南北为山地,中部为丘陵,青泥河及青泥河的支流切割开这块土地,河道贯穿其中,但是连年大旱之下,青泥河的支流大多已经枯竭,就连主流水位都不及往年的三成。大旱之下,义军四起,闹得十分欢腾,因此才有了大梁王的出现。

县令白云喜是个胆小怕事之人,一见大梁王聚众起事,吓得他赶紧四处奔走,把县城里的大户们全都动员了起来,家丁乡勇捕快衙役,全部武装到牙齿,天天在县城里巡逻放哨,唯恐被土匪给打了进来。成县附近本来有个千户所,理应有一千卫所兵在这里屯田,但是历年来卫所兵被长官克扣军饷,军户多有逃亡,千户也乐得手下逃掉,反正每逃走一人,自己就可以吃一人的空饷,结果这个千户所只调得出来一百兵,现在也全在县城里守着。

“前面就是城关镇了,成县的县城!”大梁王远远指着城关镇道:“虽然只有一道半高不高的土墙,但是也算是个城墙,我的部众没弓没弩,这种土城也一点办法没有。”

郑晓路远远地看了看城关镇,只见这县城不大,一道大约一人多高的破土墙环绕着镇子,镇子开了四门,但来往的人并不多,显然是因为官府极力的盘查,使得这个镇子现在人流量非常的小。

守在镇子门口的显然不是什么正规官兵,全是些乡勇,拿着很粗陋的兵器,有几人身上背着粗制的猎弓,身上穿着兽皮衣,看来是大户人家雇佣来的猎户,想来那一百名卫所兵是不肖于来守门的。

唉,这种小破城,有啥难打的,郑晓路心想,守城的全是乌合之众,如果不是因为想攻城的也全是乌合之众,只消四五百人正面一冲,这种破城自己就吓得守兵跑光光。这破城充其量也就和“宋公明三打祝家庄”里的祝家庄一样,完全是包菜。

“来来,大家过来,用个简单的小计策,就可以轻松打下这个小城。”郑晓路嘿嘿笑道……

成县县令白云喜这天正在巡城,这白云喜四十多岁,面白无须,乃是个读书人,不过读的书虽然多,圣闲道理没学进去多少,一上任就作威作福,祸害乡里,这几年大旱,白云喜不但不与民休养,反而变本加厉地盘剥,结果弄得成县四处锋烟,土匪满县乱窜。他胆子小,一见有土匪作乱,吓得不轻,但县令有守土之责,逃了就是死罪。于是他赶紧把县里的富商大贾召集起来,做了一番思想工作,居然组织起了一只两千人的乡勇部队。又从千户所里请来了这里的卫所兵长官——顾庭敖,请求他协助守城。

请神容易,送神就难了,这顾庭敖手下只有一百来兵,却吃着一千兵的粮饷,本来就是个贪得无厌之辈,进了县城之后,被白云喜养着,好吃好喝,也就不想走了,占了县衙门天天聊天打屁,也不干点正事。

白云喜虽然不爽他,却要依赖他守城,因此只好躲着顾庭敖,天天在城里巡视,省得在衙门里看到他的样子心烦。

这天白云喜正巡到南门,突然见南门外一溜儿烟尘起来,三十几个人正被一大群土匪追赶,这三十几人穿着蓝色布衫,手里提着钢刀,背上背着包裹,拼命向县城跑来。后面起码五百土匪,挥舞着土匪惯用的各色兵器,什么锄头镰刀一类的,边追还边喊:“朝廷的鹰犬,给我留下人头来!”

前面的三十几人哪里敢停,没命的飞跑,一边跑,还有一个铁塔般的大汉捡起石头,向后面乱扔,不一会儿就打翻了几个追兵。

守城的乡勇们见了这阵仗,吓了一跳,便赶紧叫白云喜拿主意。

“拿屁个主意啊,给我看戏!”白云喜怒道:“有弓弩的,都上墙,把门守好!对了,去两个人,赶紧把顾千户请来,就说有大股土匪要来攻城了。”

白云喜分派好了手下,便找了一个土台,翘首看着城外的动静,只见城外那三十几人对着城关镇的南门一路飞奔而来,跑得倒是挺快,渐渐把后面的五百土匪拉得越来越远。那些土匪见离城近了,已经看得到城头上的乡勇拉着弓,便不敢再追,齐齐停在了两百步开外。领头一个悍匪,看那样貌,正是海捕公文上画着的大梁王。

大梁王大声骂道:“鹰犬孙儿,算你们好运,爷爷下次再取你们狗命!”言毕转身,带着五百土匪扬长而去。

那三十几人直奔到城关镇南门,领头一人,二十来岁,五官端正,眼神炯炯有神,身上也穿着蓝衫,但腰间挎着一把绣春刀,手上高举着一块木牌,大声道:“城墙上的兄弟别放箭,自己人!”

白云喜一眼看到绣春刀就吓了一跳,但来人没穿飞鱼服,就有点搞不懂了,大声道:“别放箭,让他们过来。”

那三十几人靠了近前,领头一人举着的木牌渐渐也看得清楚了,只见上面刻着三个大字——锦衣卫!

白云喜三步并作两步,窜上前去,接过腰牌仔细查看,只见这木牌一掌长宽,正面刻有三个大字“锦衣卫”,背面三行小字,从右到左依次是“出京不用”、“右所正千户”、“武字二百四十号”,雕工精细,字迹清楚,绝对假不了。

再仔细琢磨这递牌子的人,只觉得气度雍容,眼神凌厉,举手投足极具官威,刚才叫别放箭时说的话,正是一口标准的官话,错不了,这绝对是正宗的锦衣卫千户,旁人假装不来。



第十章 锦衣卫办案


class="width">白云喜只觉小腿一软,差点就要摔倒在地,锦衣卫来了,而且还是千户品级的,我的妈呀,难道是来查土匪聚众闹事的原因的?这可不妙,那不都是我逼反的吗?而且刚才他在外面被土匪追砍,我没派兵出去救援,这可大大不妙。<<>>

白云喜牙关打颤,扑通一声就跪了,双手将木牌举到头上,磕头道:“千户大人,下官……下官……下官……”他下官了三次,没想出个条陈,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锦衣卫千户倒是和气,收回腰牌,道:“不需多礼,本官姓张,乃是微服来陕西办案的,来到这里,突然没来由的被土匪追杀,幸亏你的小镇守卫得法,才吓退了贼子!不错不错,本官回京之后一定向上面报告你的功劳!”

白云喜一听,大喜,哈哈,这千户是个好人啊,抱住,一定要把他的大腿抱住。白云喜赶紧直起身来,双手虚请,道:“千户大人,请,此处城门,正当风口多有不便,县衙里再详谈。”

张千户倒也不矫情,抬步就向里面走,他后面跟的三十几条汉子,也跟着向前。白云喜道:“这些人是?”

张千户道:“都是本官的亲信属下,一起微服出来办案的,这位铁塔一般的大个子,是彭百户,这位叫谭百户,这边两位是闵家兄弟,都是锦衣卫百户……”

“怎么他们没挎绣春刀?还有……腰牌……”白云喜倒不全傻,看出了一点问题。

“切,这不是微服办案么?都挎上绣春刀,还办个屁案啊,贼子都要吓跑。你看了本官的腰牌还不够,难道我的千户腰牌还没百户的管用?”张千户虽然很和气,但突然发个火,还是挺吓人的。

白云喜大汗淋漓,心想,就这么几个人,里面就千户加百户一大堆,这是去兰州办什么案这么厉害?不该问的不要问,只要不是办我就行。赶紧连声应道:“不敢看,不敢看,请进。”

白云喜领着一众子锦衣卫,直入县衙,却见那卫所千户顾庭敖正领着他的一百**兵,慢吞吞地向城门走,看到白云喜来了,顾庭敖笑道:“你不是说贼子攻城吗?怎么你又回来了!”

白云喜赶紧介绍道:“这位是京城来的锦衣卫千户张大人,顾大人快来见礼!”

顾庭敖一听,吓了一跳,虽然自己也是千户,对方也是千户,但是锦衣卫千户可不是他这种卫所千户能比的,那可是皇帝身边的特务,惹不得。-====-顾庭敖赶紧推金山,倒玉柱,也不管合适不合适,跪下来恭敬地行了个礼道:“不知道张大人到这荒村野镇来办什么公务?”

张千户见了顾庭敖却不像见了白云喜那么和气,冷笑道:“本官来这陕西,乃是听说卫所风气糜烂,有人大量吃空饷,弄得朝廷官兵战力低下,导致四处盗匪四起。嘿嘿,本官就是要来查一查,这陕西的军官,有多少人吃着空饷,又究竟吃了多少空饷。”

此话一出,顾庭敖大惊,他的卫所里本该有一千名军户,但是历年来逃亡和战死,只剩余身后这一百来人,倒有九百人的军饷被他吃了,若是真的查下去,他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顾庭敖面色顿时变得苍白如纸,便想磕头求饶,突然地一想,这锦衣卫何必专门来针对我?吃空饷又不是只我一家,整个大明朝哪有军官不吃空饷的,只不过我吃得多点,这人定是来讹诈我,要我行贿。

顾庭敖想通此节,就不那么害怕了,明朝一个士兵的军饷是一年十两银子,九百兵的空饷,一年就让他吃掉九千两银子,他家里着实有些钱财,拿出来一些来让这锦衣卫开心了,就当拿钱消灾。顾庭敖一边站起,一边笑道:“吃空饷这种事,下官也是非常憎恶的,一定配合张大人好好彻查。”

见白云喜陪着张大人进了衙门,顾庭敖赶紧向身边的亲信道:“快回卫所去,找我夫人提两万两银子过来,就说她相公我命在倾刻,要拿这银子买命,片刻也不能耽误。”说完这话只觉得一阵肉痛,老子两年时间才吃得这点空饷,一下子全被锦衣卫的王八给讹去了。

张千户进了衙门,也不休息,便与白云喜讨论起城关镇的防务来,说道外面贼人势大,如今进了县城,如何出去?便是要回京城交差都有所不能。白云喜连声说着“下官该死”,“改明儿必将匪徒一网打尽”,“派军士护送张大人回京”……

张千户却不领情,连声询问,为何这里有个千户所,却只有这点兵力,害得全用乡勇守城。若是有一千卫所兵,何至于闹得匪患连天?白云喜不便明说顾庭敖吃空饷,只好拿话支支吾吾,要顾庭敖自己来应对。

顾庭敖等着手下送银子来,等了半天,听着张千户与白云喜聊天,心里不胜其烦。见白云喜把矛头转到了自己身上,顾庭敖正没个底气,突然见门外自己的亲信做了个手势,顾庭敖心中大喜,便道:“张大人,请随未将来看看。”

顾庭敖领着张千户走到衙门大院,只见这里停了辆马车,顾庭敖心知银子就在车中,便向张千户道:“张大人,这车内物事,您只要一看,就知小人苦衷!”

张千户奇道:“这车里有甚古怪?看一眼车里便知案情?”言罢上了马车,顾庭敖赶紧跟了进去,只见车里一口巨大的箱子,顾庭敖咬了咬牙,将银箱猛地掀开。两万两银子堆在这箱子中间,盖子一开,顿时银光四射,耀眼生辉,顾庭敖道:“张大人,一世为官只为财,这些银子给您和您手下的弟兄们买点酒吃,空饷的事,末将知错了,回去之后便立即招兵买马,定将名额补齐。”

“原来如此!”张千户的脸色在银子的光芒面前,变得柔和了起来,顾庭敖一见有戏,便诞着脸,笑道:“张大人可还满意?”

“满意,非常满意!”张千户的脸上露出一个舒爽的笑容,就在顾庭敖的心放松的那一瞬间,张千户的右手突然自腰间扬起,绣春刀离鞘而出,从顾庭敖的脖子上飞快地划过,“刷”,大好头颅一颗,向上飞起,撞在马车的顶上弹了下来,颈中鲜血飞溅,将整个马车内壁涂得一片血红。

张千户走下马车,长笑道:“顾庭敖明目张胆吃空饷,贪污朝廷公款,致使军纪败坏,还敢行贿本官,已被本官斩于车中!兄弟们,把顾庭敖的亲信全部给我拿下,如有反抗,就地正法。”

顾庭敖手下的一百兵此时正站在衙门外面,一听此话,脸色顿白,他们都是顾庭敖的亲兵,又可以叫做家兵,是顾庭敖从空饷里截下来的银子养着的,对顾庭敖忠心耿耿,一听说顾庭敖倒了霉,心想,倾巢之下,安有完卵,如今只好拼了,大吼一声,便向衙门里面杀来。

张千户将绣春刀横在手中,大笑道:“既然你等要反,便尽数杀了吧!”

那一百卫所兵冲进衙门大院,却见院子里早已排开一排蓝衣汉子,手拿火铳,冷冷地盯着他们,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一阵铳声响起,叛兵顿时倒下十来人。

铳声响过,张千户手拿绣春刀,当先冲向叛兵,后面彭百户、谭百户、闵百户也直冲上来。那三十几名蓝衣汉子,在放过一铳之后,便将火铳倒转,自铳底扯出一把刀刃,居然把火铳变成了一把斩马刀,斩马刀在手,立即也跟着冲了上来。

叛兵心想,就算你先用火铳打倒了我方十几人,我们仍有两倍的兵力,怕你做甚,杀光锦衣卫的密探,再远走高飞,想来这白云喜也未必有胆子阻拦。

叛兵手拿大刀长矛,向前猛冲,却见张千户一把绣春刀挥起,刀光泼洒有如花开朵朵,身形闪动有如鬼魅舞空,一个照面间,四五个叛兵就倒地而死。另一边,那个叫彭百户的铁塔大汉,出手极重,被他一拳打中之人莫不七窍流血,一腿踢出,两个人都顶不住那巨大的威力。闵百户两兄弟则是一刀一剑,一攻一守,配合有如天衣无缝,两兄弟翻滚向前,所过之处血肉横飞,中招者尽都毙命。谭百户出腿如风,专踢人下盘,叛兵只要一和他照面,就被踢中脚裸小腿,刚倒下地,就被他一腿踢在脖子上,顿时颈骨断裂而死。

至于那些拿火铳当刀使的锦衣卫喽啰,则列成方阵,似乎是将斩马刀当成枪在使,有见识多点的叛兵,便看出来这是川中白杆兵的枪法,威力不凡,枪阵过处,叛兵不死则伤,毫无还手之力。

县令白云喜在一旁看得傻了眼,心想,这锦衣卫办事的风格,靠,真有水准,若是寻常官员办案,哪敢直接杀当地的武官,激起兵变那就吃不完兜着走,这锦衣卫倒好,一刀砍了首恶,激起兵变就亲自出手镇压……锦衣卫的功夫,真不是盖的,这血流得……我回头打扫院子只怕都够得我忙的。



第十一章 攻打城关镇(1)


class="width">一百叛兵很快被便衣锦衣卫们风卷残云一般干掉,除了有个两锦衣卫的喽啰受了点伤,别的人居然毫发无伤。<<>>

白云喜看得眼睛都直了,见那张千户正在一个叛兵的尸体上擦绣春刀上的血迹,白云喜赶紧走过去,双腿一软,跪下道:“张大人,这顾庭敖吃空饷贪银子,不干下官的事,下官区区七品知县,不知道他那些勾当啊。”

张千户“嘿嘿”一笑道:“放心,我们早已查清了,这吃空饷本是武官的勾当,你一个文官,想吃也吃不到嘛。”

白云喜心想,张千户从进城开始对我一直和颜悦色的,倒真的不像是来抓我的,看来没我的事,再说我手下两千乡勇,比这顾庭敖手下一百叛兵更有威慑力,想必他区区三十几人,也不敢这样对我。白云喜正想多拍几句马屁,突然见外面跑进来一个亲信,颤声道:“白大人,不好了,土匪来攻城了!”

白云喜精神一振,在手下面前他可不愿丢了气派,大骂道:“又是大梁王那泥腿子么?就他那点人,敢来攻城?你乱吼个屁啊。”

那手下颤声道:“不是大梁王,是……自称阎王,但我看他那样子,有点像是传说中的白水王二!”

白云喜吃了一惊,白水王二杀澄城知县张耀彩的事情,早已通过邸报搞得人尽皆知,这可是个瘟神,比起大梁王那个胆小的出名多了。他赶紧跳起来道:“快带我去看!在哪个门?”

“北门!”

白云喜跑了两步,突然一想,惨了,我找来压阵用的顾庭敖已经死了,一百卫所兵也没了,这城里已经没有一个懂行军打仗的武将,如果是大梁王那种傻不拉几的泥腿子,我自然不怕,但若是穷凶极恶的白水王二,我咋办好?正为难间,却见锦衣卫张千户走了过来,对他认真道:“白县令,我杀了这城里的守将,便去帮你守城吧,如果城被贼子攻破,我等也很危险!”

白云喜大喜,那顾庭敖哪有锦衣卫的千户厉害,看刚才人家三下五除二,就把顾庭敖收拾成啥样了。他赶紧前面开路,领着一众锦衣卫直奔北门。到了北门一看,城门外三四百步的地方,排开近两百名骑兵,人人提着钢刀,脸涂墨汁,与那传说中墨汁涂面的白水王二一般打扮。

马后还有三百步兵,手拿竹枪,却是寻常的土匪。这群土匪倒没急着攻城,而是看戏一般盯着城门。

又在搞什么鬼,白云喜心里大感不爽,这白水王二看来也没多少人手,马步兵加起来不过五百之数,敢来打我县城?白云喜叫过一个手下,大声吩咐道:“去,把另外四个门的守兵给我抽调一些来,在这里堆一千人,即可把白水王二吓退!”

不一会儿,一千乡勇聚集到北门,两边隔着三四百步,一条矮墙,大眼瞪着小眼。白云喜见对方没有退走的意思,心里大感奇怪,我这里一千人,你那边五百,我还有城墙可以利用,虽然这城墙只有一人高,但也好歹是个墙,你站那儿干嘛?堵我门很有意思么。

张千户显然也很愤怒,骂道:“这群贼子好生嚣张,守着城门外面是什么意思?待本官领兵出去将他们一网打尽!”

白云喜为人胆小,不敢附和,赶紧劝道:“张大人息怒,不要中了贼子挑拨,城外恐有埋伏。”

“嗯,有道理。”张千户道:“既然出去怕有埋伏,我们就把贼子引过来攻城吧,借着防守之便利,将贼人一网打尽,你可立个大功,我也好早日回京,到时我将你的功劳如数上报,你就可以从知县晋身为知州了!说不定连升数级,直接升为知府。”

白云喜一听,心中大喜,这可是个好想法,但是他胆小惯了,仍不放心地问道:“但是贼子凶残,恐不能胜。”

张千户哼了一声道:“怕什么贼子,我带的这三十几个部下带着大量火药,将贼子引到城下,我的部众一起将火药掷入敌群之中,必将他们炸得粉身碎骨。你看彭百户那身板,他若全力投掷,炸药可以投出百步开外。”

白云喜看了一眼彭百户,那巨大的身板确实让他有点头晕,记得刚才对付叛兵时,这彭百户伸手一捏就捏死一个对手,那气势,真是乖乖我的妈……

张千户大声喝道:“兄弟们,把火药拿出来!”

那三十几名锦衣卫便打开包裹,各自拿出一个头颅般大小的布包来。这布包上面还接着一根火绳,显然是包好的火药。

张千户道:“我去诱敌来攻,你们都准备好!”

白云喜见张千户执意要去,心想,他是上官,则由得他,若是立了功劳,说不定我就能升任知府,不用守在这鸟不拉屎的县城里。白云喜赶紧吩咐乡勇,排成整齐的队形,站在城门背后挤成一团,等着一会儿火药落入敌阵之后,冲出去杀敌。

张千户爬上城头,对着外面的土匪大声道:“来者何人!”

墨脸骑兵中走出一骑,马上有两人,显然是一男一女,女人坐在男人身前,腰上绑着一条绳子,与男人绑在一起,男人大声笑道:“我乃阎王,你这小小破城,倾刻间便要灰飞烟灭,还不叫白云喜那傻瓜赶快献城来降!”

张千户笑骂道:“阎王,我看你是黑炭王吧,一张脸丑怪得要死!上战场还抱着个女人,我看你没什么本事。”

那阎王被张千户一骂,显然极为愤怒,失了镇定,大骂道:“狗官找死!小的们,给我攻城!”阎王大手一挥,近两百骑兵和三百土匪就一起向着城关镇的北门冲来。

张千户笑道:“好笨的贼匪,一句话就骂得他们失了分寸,弟兄们,准备点火!”三十几个锦衣卫站到墙后,拿出火折子,随时准备点燃火药包上的火绳。

张千户笑道:“别急着扔,等那些贼匪跑近点,我叫扔时就扔。”众人轰然应诺。白云喜心想,你们只要一扔出火药包,我便立即打开城门冲出去,将炸得七零八落的贼人通通拿下,就是大功一件。

只听得马蹄声轰轰作响,三四百步的距离骑兵原本应该瞬间即至,但阎王显然不想骑兵跑得太快,还在等着步兵一起向前。白云喜心想,你们队伍挤得越紧越好,一会儿炸得你们哭爹喊娘。

贼匪距离城墙越来越近,眼看还有一百步就要到城墙边了,张千户道:“就是现在,点火!”

还有五十步就到。

张千户大笑道:“扔!”

只见那个头最大的彭百户举着一个巨大的火药包,抡起巨臂,很夸张地挥出一个圆弧线,那火药包冒着火花,向前飞去,划过极远的距离,落在……

白云喜仔细一定,吓得魂飞天外,那火药包居然落到了城门旁边,正好砸在一堆挤在门后的乡勇中间,另外三十几个火药包也一起飞起,散落在自己一千乡勇集结成的密集阵形中。

“啊!”白云喜大吼道:“你们不是锦衣卫,是贼……”

话音至此嘎然而止,张千户身形飘飞而起,绣春刀笔直刺来,一刀就洞穿了白云喜的咽喉,看着白云喜不甘的眼神,张千户笑道:“我叫张逸尘,真的是个锦衣卫千户,不信的话,你可以去地府里找人问问。”

绣春刀向后一抽,白云喜咽喉里一股血箭飙出,与此同时,三十几个火药包一起爆炸,场面极为华丽,烟尘四起,满天残肢断臂,人肉血块一起乱飞。尤其是彭百户扔出的那个巨型火药包,轰爆之下,木制城门化为碎片乱飞。

一千乡勇本来全部挤在城门之后,只等城外发生了爆炸就一拥而出,没想到爆炸居然在自己人堆里发生,邃不及防之下,顿时伤亡惨重,阵型大乱。

与此同时,城外的阎王刚刚好领着五百土匪冲了过来,城门已经成了碎片,阎王的骑兵从城门口一拥而入,这群骑兵原本都是拿着钢刀,此时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火铳,对着乡勇就是一阵乱轰,轰过之后将火铳向背上一挂,又抽出钢刀,一阵乱砍。后面跟着的三百步匪也紧跟着冲进城来,竹枪乱捅。

可怜一千乡勇,没了头儿指挥,又被火药炸得横七竖八,还没回过神来又是铳轰刀砍,竹枪捅刺,士气立即崩碎无形,一瞬间就死了个七七八八,城口尸体堆积如山,残存的乡勇好不容易挤清楚状况,向着南边退去,便在这时,又听到南门那边轰地一声巨响,显然是南门也被贼人炸开。原来白云喜抽了一千乡勇来守北门,另外三个门便每门只有三百人守卫。

北门的战斗刚开始,南门那边就出现了七八百名土匪,领头的正是大梁王,七八百土匪一拥而上,倾刻间就用火药包炸垮了南门,直涌进城里来。

城关镇全城震动,普通百姓赶紧将自己关在屋里,钻进床下。富户们叫上家丁,匆忙向东西两个门逃窜。乡勇们被打傻了,此时南北都去不得,便向东西两门乱挤,一时间场面混乱不堪。



第十二章 攻打城关镇(2)


class="width">阎王郑晓路纵马入城,只见敌军已经彻底崩溃,不由得放声大笑,张逸尘和那一堆假扮锦衣卫的兄弟便都过来见他。

郑晓路问道:“可有伤亡?”

张逸尘笑道:“一扔了火药我们就躲起来了,只伤了五人,没人死!”

“哈哈,叫他们赶紧包扎!”郑晓路听说没人死,开心地笑道:“我的阎王军可全是宝贝疙瘩,死不得!”

此时县城已破,郑晓路将自己的两百骑收缩回来,也不急着去占县衙。至于追击敌军,抢占县衙,打开库房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就由得大梁王去搞吧,自己也看不起这县库里的那点儿财物,交由大梁王处理,还可以拉拢一下人心。

“这次辛苦你们几位了!”郑晓路笑道:“若不是你们来一个内部开花,我们这点实力还拿不下县城。”

张逸尘却不居功,淡淡地笑道:“我等做这些不过是匹夫之勇,大王的奇谋妙计,果然有如异想天开,天马行空,难怪我去年在你手上一直栽跟头!”

呃,这哪算异想天开,这叫特洛木马明末版,郑晓路心想,这计谋每一个后世的人都听说过,却也没什么稀奇的。

彭巴冲憨憨笑道:“这计谋确实厉害,我们用这方法,去把汉中府也打下来吧!”

众人一起笑骂道:“汉中府守军上万,我们用了计谋也打不掉的!何况所有府城,都有锦衣卫的卫所,我们这招化装锦衣卫的计谋就行不通了,虽然这县城小官还不知道张逸尘已经不再是锦衣卫,但府城的锦衣卫所肯定知道,而且还在通缉他呢。”

彭巴冲拍了拍头道:“这么过瘾的计谋以后不能再用了?”

“对圣斗士用过一次的招式,是不能再用第二次的!”郑晓路很骚包地笑道。众人虽然不知道圣斗士是什么东西,但也知道一个计谋是不能反复用的,便都笑笑不语。

郑晓路领着一众手下,慢吞吞地走进县衙门,那辆运银的马车此时还停在院子里,大梁王的手下全挤进县库去了,没人注意这辆车。

“银子虽好,在这陕西却不一定有用啊!”郑晓路叹道:“现在银子反倒没有粮食管用了,谭宏,你把马车里的银子搬出来,大梁王一千部众每人发十两,剩下的一万两就地招兵买马,通告全镇子,有愿意入我阎王军的青壮,当场发十两银子。



这时大梁王正好从县库里抓出来,手上抓着两把米,大笑道:“哈哈哈,这县库里好多米,只怕不止百石,弟兄们可以吃上许久的饱饭了。”

汗,真是泥腿子见识,能吃饱饭就高兴成这样,难怪历史上的农民起义大多失败,太没追求了点。郑晓路笑道:“别急着高兴,赶紧约束你的部众,叫他们不得私藏战利品,县库里的所有粮食必须登记造册,然后统一分配。”

“啊,登记造册?”大梁王脑子一堵,道:“我手下的弟兄,没一个识字的,这个要怎么登记?”

靠,饭桶啊!这些家伙弄回四川之后,得好好训练才能使用。郑晓路叫过两个识字的手下,道:“陪大梁王去县库,将米粮都登记起来,计算一下这些粮食够我们食用多少天。如果不预先计算好这些事情,接下来的仗还怎么打?”

大梁王本来就只是一个悍勇的农夫罢了,一直无目标地带着部众乱闯,随了郑晓路也有些观望的性质。这次打县城,才真正见识到了郑晓路的本事,心悦诚服,对他的话也深信不疑了,大梁王赶紧道:“阎王大当家,看到您的手段之后,我这大梁王的名号再也不敢要了,以后大家就叫我大梁吧,那个王字,再也休提,只有大当家这阎王的名号才是名符其实。”言毕赶紧带着两个会写字的人进库房去计粮。

嘿,你小子倒也上道,我老是叫你大梁王,那多别扭,做人家手下就要有做手下的自觉性,哈哈,郑晓路邪邪地笑。

县库里粮食还真不少,经过一番统计,足足有糙米三百二十石,但是没有什么银钱,看来县库里的银子不是被崇祯搬去辽东打仗了,就是被白云喜给贪走了。

谭宏将顾庭敖行贿的两万两银子搬了出来,拿出一万多两分发给大梁王的手下,每人发了十两,这些泥腿子一辈子也没拿到过这么大锭的银子,只觉得人生起伏变化,实在太大,银子拿在手上感觉自己好像在做梦。不过郑晓路却知道这些银子实在算不了什么,过不了两年,随着旱灾的进一步扩大化,陕西的粮食的价格会涨到一石米四两银子,到时候十两银子根本不够买啥东西。

“我们打下了县城,府城很快就会得到消息,过不了三五天,汉中府的大军就会过来。”郑晓路大声吩咐道:“三天之内,我们要做的事非常的多。大梁,你带着你的人,将本县城所有的城墙全部拆掉,一米的城墙也不要留下。”

“啊?为啥要拆掉城墙?”大梁奇道:“如果官兵打来了,有城墙才方便防御啊。”

“如果官兵真的来了,再高的城墙我们这点人也守不住,三天之后我们就撤离这里,为了下次再打回来的时候方便,先把城墙拆了。”郑晓路笑道。

拆城墙是李自成在起义中期时采用的办法,效果非常不错,乃是流寇战法的顶级艺术,凡是打下来的城市,一律拆掉城墙,这样官兵就无法固守,郑晓路毫不客气地采纳了。

“谭宏,三天时间内尽量招兵买马,这镇子里活不下去的穷人肯定很多,将他们都招纳过来,男女老幼都要,打不了仗的用来壮壮声势也不错。”这招也是农民起义常用的方法,什么号称三十万大军的农民起义军,听起来很吓人,其实中间有许多是老弱病残,跟着人多向前冲,虽然没战斗力,往往吓得官兵腿软。

“彭巴冲,你带五十骑兵,散开三十里放哨,如果有官兵靠近,立即通报。”彭巴冲领命而去。

“张逸尘,你带一百火铳手,去城里转转,把富商、乡绅,反正就是那些跑得只剩下个大院子,里面没人了的房子搜一遍,把里面有点用的东西都掏出来吧,你以前应该经常干抄家这活儿,哈哈……”张逸尘苦笑了一声,心想,我当锦衣卫千户时倒真的抄过家,这事你也知道?他自带了一百火铳手去了。

做好了这些,似乎还差了点什么,哦,对了,差点忘了搞思想斗争,这可是必须要搞的事情。郑晓路叫来一个会写字的手下,笑道:“我说你写!”

“成县知县白云喜,贪脏枉法,鱼肉乡里……呃,不要这些虚话,重来!”

“白云喜这狗贼,天天欺负我们这些良民,抢我们的粮食,夺我们的妻儿,还抓我们家里的人去服役,这种狗贼,我已经把他杀了。我是阎王爷派到人间来的,专勾贪官污吏的魂魄,跟了我走,包吃饱,包穿暖,包你活得爽,但是有一条,你得不怕死,愿意跟我走的,来县衙门报道……”

那手下记得汗水狂流,心想:“这告示写得,真他娘的直白,简直是赤果果的勾引啊,什么包吃饱,包穿暖,包你活得爽……”

“记好了吗?去城里抓些书生、师爷一类的人来,给我抄上五百遍,满城发,再派点兄弟,骑马去周围的村子发。”郑晓路笑道:“我倒要看看,三天之内能聚集起多少不怕死的人来。”

城关镇的城墙轰然倒塌,大梁和他的一千农民兵虽然打仗不咋样,但是拆起城墙来,那真的是专业对口,神速无比。再加上这几天饭吃得饱,兜里又有了银子,农民军的干劲空前的热烈,边拆城墙边“唉哟荷”地唱着欢快的歌儿。

这种积极向上的态度,使得城里原本心存恐惧的居民们纷纷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于是就看到了郑晓路派人满城飞撒的告示。乡民们大多不识字,但他们不傻,赶紧找了会识字的书生来宣读,一听说已经杀了白云喜,乡民们顿时欢呼雀跃,但听说要跟着起义,就又有点害怕了,各自散回家去,苦苦思索。

俗话说得好,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这些乡民回家去想了一晚上之后,有些日子过得不顺畅的就开始心动了,包吃饱,包穿暖,包你活得爽……这条件,怎么听怎么舒服,比那些封候拜相什么的宣传还要让人感觉到真实。

前两天还只有稀稀拉拉的人去县衙门投贼,到了第三天,听说义军就要撤走了,立即就有一大帮子人蜂涌到县衙门口,争着抢着要投身从贼。

郑晓路来者不拒,哪怕是七八岁的孩子,也一起收了,反正小孩子吃得不多,收了也费不了什么粮食。一天之内,队伍迅速膨胀了起来,郑晓路仔细清点了一下,居然收了六百多人,这一下自己的队伍总数达到了两千人,虽然只有自己的两百人有点战力,别的一千八百都是乌合之众,但只要是个人,就会有用处。以后把这些人带回四川,好好训练,不愁成不了好士兵。



第十三章 玩弄刘应遇


class="width">陕西真是好地方啊,老子在四川辛辛苦苦,偷偷摸摸,花不尽的银子,做不完的功夫,那红崖子山上才聚了不到两千人,跑到陕西来,才几天功夫,就拉起了两千人的架子,这叫老子情何以堪。-====-县城真是好东西,打一个成县哪够,看来还得再多打几个县城,名声越大,王八之气就会越强烈,到时老子虎躯一震,李自成也给老子趴下。

城关镇的大商家们被张逸尘带人抄了个底朝天,抄出来许多布匹和金银细软,郑晓路也不藏着,将这些布匹都发给大梁,让他分给手下们裁衣,免得有些家伙裤档都是破的,实在不成体统。再加上又抄到了几十匹马,可以用来驮运粮食。

县库里的三百多石大米,靠马驮上几十石,别的全部打散成小袋,一袋装上二十几斤,每一个士兵背上一袋。虽然背着二十几斤的米走路都挺累的,但这些士兵显然非常开心,唯恐自己背得少了点。这几年又大旱灾,成袋子的大米对起义军的穷人来说真是极具诱惑力的宝贝,每个人都宁肯可多背点,也不愿意给县库里留下一粒米。

几十骑快马从南门飞也似地跑进来,正是彭巴冲和他带的斥候:“大王,官兵来了,已在三十里开外!是陕西商雒兵备道刘应遇的部队,兵强马壮,只怕不止五千兵。”

丫的,又是刘应遇,来得还真快,我还估摸着五天才能到,结果三天就到了,郑晓路大声笑道:“全军起拔,向北急行!”

大梁和他的部下此时对郑晓路奉若神明,一听他说开拔,立即背起自己的米袋子,腰上挂着发下来的布匹,怀里揣着十两银子,雄纠纠气昂昂地向北而去。“威风啊!”大梁看着自己的手下个个精神饱满,神彩飞扬,只觉得自己真是投对了当家。

“阎王大当家!”大梁笑问道:“接下来怎么安排?”

“先向北,然后转东!”郑晓路笑道:“我记得成县的东北面是徽县,我们下一步,就抢徽县吧……”

“又抢县库?”大梁大喜:“我喜欢,我太喜欢抢县库了!”

当刘应遇的部队赶到城关镇时,这里已经人去楼空,留给刘应遇的,只剩下一个没有了城墙的祼城,胆小怕事的居民们继续窝在家里,看着官兵在镇上横冲直撞,四处搜捕残余的“匪贼”,其实土匪早已经远扬数十里之外了。

刘应遇大怒,可是他也没什么办法,赶紧发出安民告示,然后亲自坐镇县衙,安排临时县令处理县务,再派出士兵重新堆砌城墙。这不是普通的土匪啊,刘应遇心想,普通的土匪哪懂得拆城墙,这次可碰上麻烦的角色了。

建设总是比破坏来得困难,刘应遇的兵要重砌这城墙可不是件简单事,得重新筑基,挑石头,背水和稀泥……城墙还没砌到一小半,就已经花去了十来天的光景,这天,刘应遇正站在城边不耐烦地催促着手下砌快点,突然一骑飞奔而来,老远看见刘应遇就大呼道:“刘大人,不好了,徽县被攻破,县令被杀。

又是那个自称阎王的贼子!”

刘应遇大怒:“他娘的,停止修城墙,全军开拔,去徽县!”

“刘大人,我们的粮草恐怕不够长时间的追击使用!”幕僚道:“县库里的粮食已经被贼人抢光了,我军得不到补给,必须尽快回归汉中府,不能再向北追击了。”

“哼,就地打粮!”刘应遇冷冷地道:“老子非要追到这个混蛋不可。”

“打粮?”幕僚吓了一跳,打粮的意思其实就是纵兵抢民,从当地居民的手里抢劫粮食。幕僚急道:“此法不可取,恐激起民变!”

“怕屁个民变啊!”刘应遇的脸黑黑的:“现在民变得还不够么?反正都变了,我看还能怎么个变法,传令,全军开拔,一路打粮追击匪贼。”

刘应遇领着五千精锐,一路打粮一路前进,闹得鸡飞狗跳,民不聊生,七八天之后好不容易到了徽县县城,这个县城的名字也叫城关镇,此时徽县城关镇已经与成县城关镇一模一样,城墙被拆了个精光,县库也被抢了个精光,城里的富商乡绅,死的死逃的逃,只留下许多空荡荡的大院。

“给我抓几个人来问问,贼人向哪里去了!”刘应遇黑着脸道。

不一会儿,一书生模样的人被抓了过来,这书生见了一群军爷,显然十分害怕,颤抖着声音道:“贼人向东南去了,好像目标是略阳县!”

刘应遇一听,气得头皮发炸,大声问道:“去了几天了?”

“三天!”

“**,全军起拔,赶紧向南!”刘应遇狂吼道:“火速赶往略阳县!”

略阳县的位置很奇妙,正好卡在成县和汉中府的中间,刘应遇怒火中烧,这家伙在逗我玩么?简直岂有此理。

刘应遇的怒火中烧也没能帮助他加快行军速度,等着他的部队一边打粮一边赶到略阳县,又看到一个没了城墙的城关镇!抓了个人来一问:“贼子刚走,向成县去了。”

成县?那不就是贼人最开始抢的县吗?该死的阎王贼匪,居然跑了一个三角形,刘应遇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大声怒骂道:“**,为什么这三个县的县城都叫城关镇,老子平生最恨的就是城关镇!”话声刚落,向后就倒。

“刘大人!刘大人!”幕僚们乱成一团:“快叫大夫,刘大人急怒攻心,晕倒了!”

刘应遇只晕了不到一柱香时间,就醒转了过来,用有气无力的声音道:“快回汉中府调两千精兵来,守住这略阳县。再从我的五千精兵里调两千五百,派徐副将领兵去守好徽县,我自领两千五百兵,继续向成县追击贼人!老子三个县一起守,我看你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刘应遇领着两千五百精兵,拖着吐血后虚弱的身体,直奔成县,不甘心啊,老子堂堂朝廷大将,被一个贼人玩弄于股掌之中,这脸子往哪里搁?不抓住这个自称阎王的白水王二,老子誓不为人。

刘应遇的部队这一次行军快如闪电,将吃奶的力气都拿了出来,一路狂奔,那鞋子与地面都要擦出了火花来,直弄得滚滚烟尘大起,气势非凡。好不容易,终于在刚刚进了成县的时候,吊上了阎王军的尾巴。

“追!给我发了狠的追!”刘应遇已经数日没洗过澡,整理过仪容,他的两千多精兵也全都灰头土脸,有如黄泥捏的人儿。

只见前面的贼军一溜烟儿跑进了成县城关镇,刘应遇大喜,城关镇已经没有了城墙,你们跑进城去,难道还能据城死守?想都别想!

刘应遇正要下令围城,突然听到城中喧哗声大作,贼人居然不跑了,反而迎出了城来。“怎么?知道跑不掉了,准备来找死么?”刘应遇冷笑着想道。

“咦,不对劲?”刘应遇仔细一看,不由得面色大变:“不是说贼人只有两千人吗?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那城里不断地涌出贼人,一股一股又一股,一队一队又一队,不一会儿,涌出城来的贼匪就在城关镇前布成一个巨大的人堆,虽然没有什么阵型,但是光看数量就要吓死人,只见人头涌动,一眼根本数不清有多少。

刘应遇的幕僚吓得双腿发软,低声道:“刘大人,不妙了,这里最少有八千匪众!”

刘应遇的脸色阵青阵白,变幻数次,正要发话,突然见贼人中驰出一骑,墨汁涂脸,身穿蓝衫,正是上次见过那个匪首,他居然仍然怀抱着一个女人上阵。只听他长声笑道:“刘大人,我们又相见啦,感谢你一路上帮我征兵,真是辛苦你了。”

刘应遇大怒骂道:“胡说八道,本官何曾帮你征过兵,休得污蔑本官。”

那匪首笑道:“你一路打粮追我,被你抢走粮食,生活无以为续的乡民,不加入我的义军,又能去哪里呢?所以多谢你帮我征兵了,哈哈哈哈!听说你的打粮英勇事迹之后,我就派出小股骑兵,十里八乡散发粮食,募集乡勇,让他们都到成县城关镇来等着我的大军,诺,你看看,效果好像还不错。”

刘应遇一听,顿时哑口无言。

那匪首又笑道:“刘大人,你分兵同守三县,现在手边只有二千五百精兵了吧,有没有兴趣和我的八千阎王军打一仗试试?”

刘应遇只觉得胸中气血翻涌,无法排遣,忍不住大声骂道:“混蛋贼子,你八千人了不起么?全是些乌合之众,老子令旗指处,二千五百精兵定杀得你人仰马翻!”

“刘大人信心倒是挺足的,不过你手下的兵,却不一定有你这般好胆气!”匪首笑道:“来,让我试试你的兵究竟是不是精兵。”匪首摸出一把短铳,对着空中“碰”地放了一铳,大声笑道:“弟兄们,活捉刘应遇的,赏银五百两。”

八千贼人同声大喊:“活捉刘应遇,赏银五百两!”吼声一过,八千人一起向前,只见烟尘四起,大地震颤,八千人同时奔跑,何等威势,虽然是乌合之众,但那锄头齐举,也有如密林。在这八千人的两翼,还有两股百人的骑兵小队,手上拿着火铳,却是自己以前见过的骑马火铳手。

刘应遇大声道:“不要乱,强弓硬弩,射住阵脚,长枪顶上去,贼人是虚张声势!”但他一声吼过,却发现身边的人没半点向前冲的意思,反倒是几个亲兵冲了过来,一把抱住刘应遇,急道:“刘大人快跑,贼人势大,我军不能敌也!你看冲过来的贼人,全是青壮年,手上拿的都是真刀真枪,两翼还有骑兵包抄,打不得啊大人。”

“势大个头啊,这种乌合之众,一冲就散,怕什么?”刘应遇犹自吼道。那几个亲兵也不管他如何漫骂,将他扛起来就跑,一转过头来,刘应遇才发现自己的两千五百精兵正在全线溃逃,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要快!

“噗嗤!”一口血箭从刘应遇的口中吐出。晕倒前,他听到亲兵大声喊道:“刘大人又晕倒了,随军大夫呢?”

一个幕僚应道:“随军大夫跑得贼快,你看,跑在最前面的那个,不就是大夫吗?那药箱一扬一扬的,跑得多有气度。”

“**,追上他!”亲兵发力狂奔:“刘大人,你要挺住啊,你是我们的衣食父母啊!”

官兵的逃跑技术,绝对是中华一绝,贼人追了几步,就见官兵行军之神速,有如双腿打了腊一般,什么汗血宝马、大宛名驹,日行千里,夜行八百,见了这群逃跑的官兵都要自叹不如。

郑晓路看着逃跑中的官兵,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凌波微步只要能达到他们一半的速度,就足以笑傲江湖了。”

“别追啦,弟兄们,收兵!”郑晓路大声笑道:“若是追上了,我们搞不好真的打不赢!”

原来这八千人,只有站在前面的四千多人是青壮,后面的四千全是老弱妇女,都是拿来充数的,郑晓路下的命令就是:“向前冲两百步,如果官兵不退,我军就退,火铳断后,全力逃跑!”不过还没等到自己人逃跑,官兵就先逃跑了。

“这些乱七八糟的计谋,怎么就真的有效呢?”张逸尘苦笑不得地道:“我大明朝的官兵,真的是……唉!大王,你明明从来没有在军队里干过,为什么对朝廷的官兵秉性了解得如此清楚?”

当然清楚了,明朝末期的官兵秉性有多烂,那可是有无数的史书总结出来的。郑晓路笑道:“官兵的这些坏习惯,本人专门进行过观察总结,哈哈哈,所以才有专门针对官兵的这种战术。其实我很想正面打赢他们的,可惜手上兵不够啊,我这人最不喜欢用阴谋诡计了。”

最后一句过滤掉吧,张逸尘心想,原来是专门研究过官兵,知已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不过,大王到底是从哪里研究来的呢?



第十四章 治军


class="width">刘应遇的部下跑得很快,留下的东西也很多,“丢盔弃甲”四个字的精髓在他们身上发挥到了极致,阎王军捡了大量的刀枪剑戟,弓弩盔甲,勉勉强强又武装出来了一千步兵,当然这些比较好的武器是不可能给新加入的部众的,大梁手下那一千兵正好捡了这个便宜,成了阎王军里武器装备仅次于两百骑兵的部队。-====-

现在阎王军的组成是两百骑马火铳手,一千装备不错但没有训练的步兵,三千没训练没武器的青壮,四千老弱妇女。

“下一步,官兵会很小心谨慎地来围剿我们了!不会再这样盲目地乱追,我估计他们会从几个州府同时发兵,向我们进行压迫。”郑晓路想了一会儿道:“不能再在这个地方呆下去,我们必须转移到更远的地方,寻找其他的起义军支持。”

“去哪里好呢?”彭巴冲憨憨地问道。

“大梁,你的手下知道我在龚家湾有个据点,你叫几个人带这四千老弱去龚家湾!让我的人把他们接回山寨去安置好。”郑晓路道:“其他人跟着我,我们向北去。”

大梁道:“龚家湾的人会接纳他们吗?需不需要什么信物一类的?”

“嘿,对对暗号就行了。”郑晓路笑道:“暗号就是,你的人说‘诛杀胡虏开天国’,我的人就会答道‘斩尽妖魔定太平’,然后你们一起作个揖,说‘太平天国’。只要对上了暗号,龚家湾的人就会接纳他们。”

大梁猛地汗了一把,道:“阎王大当家,这个……好复杂……您只说了一遍,我一下子就忘了,麻烦你再说一遍吧。”

晕,笨蛋一个,郑晓路赶紧连说了十遍,让大梁反复背熟,大梁又去找到他的手下,反复说了十遍,才让他的人记熟了。大梁怕他的手下与他一般笨,就让手下再背诵了十遍,确认没有背错了,才放他们走。

遣走了四千老弱,郑晓路来到四千青壮的面前,大声道:“刚刚走掉的四千人,里面有你们的父母、妻子、儿子、老乡……我知道你们很舍不得。但是,我们不能和他们一起回山寨,若是我们也跟在一起,很容易被官府发现!若是你们想保护他们,想他们平安地回到山寨里去,就跟着我,大胆地去和官兵周旋,我们吸引的官兵越多,你们的父母亲人就越安全,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青壮们齐声应道。

四千老弱向南去了,四千青壮当然就得向北,不然就起不到吸引敌人的作用了。北面有两个大城,一个是秦州(天水),一是个陈仓(宝鸡)。郑晓路心里默默地算计了一下,陈仓太靠近长安(西安),在陈仓遭遇朝廷大军的风险非常大。若是在陈仓被官兵赶回来,南边的刘应遇又追上来的话,情况就会很不妙,看来只有闹闹秦州了。

全军起拔,缓缓向北。郑晓路一路上走得并不快,碰上小村庄,就停留下来召集乡民,做做思想工作,一路上,郑晓路始终把郑佳忻放在自己马上,其实此时的行军速度非常缓慢,就算弄个马车给郑佳忻乘坐也是可以的,但郑晓路担心自己随时可能吃败仗,或者被官兵追剿,到时很有可能紧急跑路,不放心把郑佳忻放在离自己太远的地方。

郑佳忻精神颇有些委顿,连日来的行军,打仗,担惊受怕,这位大家闺秀此时已经有点不堪折磨了,但她的毅力极强,郑晓路劝她随着四千老弱回转四川,她却不愿意,死也要把自己的相公找到。

秦州不同于前面打下的县城,乃是一个有名的军事大州,三国时期就有过著名的天水之战,有古人云“关中要害,常在秦州,争秦州,则自陇以东皆震矣”。三国时西蜀的名将姜维,就是天水人士。秦州有两千常驻兵,一座坚城,并不是阎王军现在就能啃下来的。

“我的目标,是在秦州捣乱,吸引官兵注意力,使向南去的四千老弱妇女能够平安!”郑晓路道。

“然后呢?”谭宏沉声道:“我们若不想条别的出路,北面是秦州,东边是陈仓,西边有兰州,无法前进,南边又有刘应遇追过来,我们将会陷入重围之中。”

“没错!”郑晓路笑道:“我们不但要吸引秦州守卫的注意力,还必须穿过秦州,向北方去,不然就会被官兵围在秦州附近,以我们现在的战斗力,碰上大队官兵围剿的话,除了我们这两百骑兵或许能杀出重围,别的步兵只怕要全军覆没。”

“秦州可不容易过啊!”张逸尘道:“我曾在秦州办过案,对那里的地形略有所知,秦州靠着籍河与渭江两条河,这两条河都是由西向东的,也就是说我们要想穿过秦州去北面,必须连渡两条河,引着追兵渡江,乃是兵家大忌。”

“刘应遇被我气得吐血而逃,官兵又丢盔弃甲,短时间内追不上来,我们只要能成功渡江,问题就不大了。”郑晓路笑道:“天水城我们是打不下来的,敌人也知道我们不会去打天水城,因此,官兵肯定会将重兵放在河边设防,把我堵在南边。”

“先去看看地形再说!”郑晓路笑道:“瞎想也没用的!”

阎王军离开成县之后,顺着泥阳镇、江洛镇向北穿进了马鞍山的地界,一旦进了大山,官兵的威胁就大减,阎王军大多是乡民出身,走起山路来轻快无比,反倒是郑晓路的两百骑兵在山里多有不便,幸亏这两百匹马都是吃苦耐劳的建昌马,行得山地,若是蒙古马,反倒无法适应。山里也没什么居民,阎王军一路上没有得到补给,也没有再扩招到士兵。直到队伍从马家沟穿出大山,才又见到人烟。

这一下山地急行,几日里走了一百多里山路,估计刘应遇已经被远远甩开,最少也得到了大半个月的安全时间。阎王军又放缓了行军速度,一路穿村过乡,召集人手。

这天,队伍到了石花沟村,郑晓路正在休息,陪着郑佳忻说说话。谭宏照惯例在村子里搞着宣传攻势,吸纳乡民,突然一个斥候回报:“大王,不好了,几个我军的士兵抢了一家农户,还想非礼那家人的姑娘,幸亏谭当家赶到,将那几人阻止了。现在村子里死气沉沉的,村民们都不敢信任我们,躲在屋里不敢出来。”

“什么!”郑晓路一听,怒气顿发,操,老子辛辛苦苦拉拢民心,怎么有混蛋行子敢败坏我军声望。“赶紧带我去!”郑晓路急道。

郑晓路带着张逸尘等心腹,直奔村中,只见谭宏的手下捆着六个人,正押在村子中心,那几人面色彪悍,显然不服,但是武艺不及谭宏和他的手下,被拿下之后挣扎不得。

郑晓路走过去,抬腿就是一脚,将一个捆着的士兵踢得有如滚地葫芦,他仔细一看,这几个士兵正是大梁的属下,是最早投靠自己的成县农民军。大梁见是自己的属下,心中一痛,有心上来帮说几句,但他向来对郑晓路服气,此时便一声不吭,只是嘴角下压,显然非常不爽。

“你们在搞什么?”郑晓路冷冷地问道。

“抢劫!”那六人胆气挺足的,居然敢理直气壮地回应。

“抢劫还抢得理直气壮?”郑晓路大怒:“你们自己也是农民,难道不知道农民有点财物多么不易?你们怎么能去胡乱抢劫别家?”

那几人抗声道:“我等已经投了贼,便不再是农民,贼人抢劫,天经地义。在成县时不抢乡亲父老,如今出了成县地界,已入了秦州,有什么抢不得的。”

郑晓路大怒,吼道:“来人,把这几人痛打五十鞭,肃我军纪!”

谭宏应了一声,便要来打人,那几人却大声冷笑道:“军纪?我们阎王军什么时候有过军纪?若要砍我等,需有凭据,无凭无据打人,我等不服!”

彭巴冲大怒,一腿踢过去道:“欺压良民,还需要什么凭据,便打了你们,不服又如何?”

却见郑晓路眉头一皱,伸手拉住了彭巴冲,叹道:“惨了,这倒真的是我的疏忽。”

原来不论是红崖子山寨上的家丁兵,还是入了陕西之后招纳的农民兵,郑晓路一直忘了制定一个军规,他虽然诡计多端,有许多后世的知识可以借用,却忘了军队不能光是靠着好吃好喝,给钱给饷就可以维持。一个好的军队必须制定军规,拥有军魂,若是像现在这样听之任之,拉起人来就算军队,那以后军纪败坏之下,与官兵一个德性,还打个屁的仗。

这确实是自己的疏忽,还真怪不得别人,而且这个事情必须现在解决,否则一路向北,还要路过许多村庄和州县,到时候还是这样的军容,别说招兵买马,不被人家誓死抵抗就要谢天谢地了,郑晓路长叹一口气道:“把他们六个放开!”

“若有军规不遵守,那是士兵的责任。但若无军规可以用来遵守,那就是将领的责任。”郑晓路对着周围的人大声道:“这次是我的责任,谭宏,我自领五十鞭!你来打!”

“什么?”周围的士兵齐齐动容。

彭巴冲大声道:“大王,这怎么可以?分明是他们几个抢劫良民,怎么变成你来领鞭?”

“我领鞭有何不可?治军不严,便是将领之责,压根儿就没治过军的我,更是重责难逃。”郑晓路脱下上衣,打了个赤膊,站到村子中心,大声道:“打!谭宏,若是打得不重,一会儿连你一起打。”

谭宏皱了皱眉头,实在有点打不下手。郑晓路见他犹豫,便道:“谭宏不愿打,彭巴冲,你来打!”

谭宏一听要彭巴冲打,那还了得,那家伙一身怪力,又不知轻重,若是由他打五十鞭,不知道把大王打成什么样子,只好咬了咬牙道:“我打!”言毕从旁边的人手里拖过一条马鞭,便向郑晓路背上打去,鞭过处,一条血痕亮起。

郑晓路只觉得背上受了一击,血痕周围如火烧一般痛了起来。妈的,真痛,以后不能乱逞英雄好汉了,不过若不如此,只怕军心难收,说不得只好作作秀了。郑晓路笑道:“谭宏,你没吃饱饭么?打得这么软绵绵的,给我多用点力!”

谭宏虎目含泪,道:“大王,我可要用力打了,你忍着点!”他不敢再留情,挥起马鞭,拼命一阵乱打,只盼打得快点,赶紧结束了让郑晓路敷伤。只听到“噼噼啪啪”之声不绝于耳,每打一鞭,郑晓路就大声报一次数,以示自己挨了多少鞭,让谭宏无法偷偷少打几鞭。

五十鞭打完,只见郑晓路背上已经满是横七竖八的血痕,皮肉翻飞,十分可怕。谭宏一打完,赶紧扔开鞭子,就去包裹里翻找伤药。却听郑晓路大声笑道:“全体士兵听令,从今天起,我阎王军制定如下军规:

一:闻鼓不进,闻金不止,旗举不起,旗按不伏,此谓悖军,犯者斩之。

二:呼名不应,点时不到,违期不至,动改师律,此谓慢军,犯者斩之。

三:夜传刁斗,怠而不报,更筹违慢,声号不明,此谓懈军,犯者斩之。

四:多出牢骚,怒其主将,不听束缚,更教难制,此谓构军,犯者斩之。

五:扬声笑语,鄙弃禁约,驰突军门,此谓轻军,犯者斩之。

六:所用武器,弓弩尽弦,箭无羽镞,剑戟不利,旗号凋弊,此谓欺军,犯者斩之。

七:谎言诡语,假造鬼神,假托梦寐,大肆邪说,蛊惑军士,此谓淫军,犯者斩之。

八:好舌利齿,妄为是非,调拨军士,令其不和,此谓谤军,犯者斩之。

九:所到之地,凌虐其民,如有逼淫妇女,此谓奸军,犯者斩之。

十:窃人财物,认为己利,夺人首领,认为己功,此谓盗军,犯者斩之。

十一:私进帐下,打听军机!此谓探军,犯者斩之。

十二:或闻所谋,及闻号召,漏泄于外,使敌人知之,此谓背军,犯者斩之。

十三:调用之际,结舌不应,低眉俯首,面有难色,此谓狠军,犯者斩之。

十四:出越行伍,搀前越后,言语喧哗,不遵禁训,此谓乱军,犯者斩之。

十五:托伤作病,以避征伐,捏伤假逝世,因而回避,此谓诈军,犯者斩之。

十六:主掌钱粮,给赏之时阿私所亲,使士卒结怨,此谓弊军,犯者斩之。

十七:观寇不审,探贼不详,到不言到,多则言少,少则言多,此谓误军,犯者斩之。

如有违反者,一律按军法严惩,就算是我也必须遵守,否则按普通士兵一样军法处置,你等可有异议?”

众军士见阎王大当家都自领了军法,哪里还有异议,齐声道:“我等原守军规!如有违反,军法从事,绝无半句怨言!”

那六名抢劫农户的士兵此时跪在地上,见郑晓路自领了五十鞭,只觉得这样的大当家前所未见,顿时受到了极大的震动,只觉得跟着此人,真是不虚此生,赶紧膝行上前,哭道:“大当家,我等猪狗不如,害大当家受了鞭刑,愿领双倍鞭刑!”

郑晓路却不愿打他们,只道:“你等先前犯错,只因我号令不明,我已受了军法,此时还打你等做什么?”

那六人只是不依,定要挨打,人群中走出大梁,手拿马鞭,道:“你们原是我带出村的弟兄,我便不依军规,也打得!你们可愿受刑”

那六人将衣服一脱,齐声道:“愿受一百鞭!”

大梁和他们是老上下级关系,也不和他们六人客气,挥起马鞭,一阵乱打,那六人敢于顶撞郑晓路,倒端的是硬气之人,受了一百鞭,哼也不哼一声。郑晓路见他们硬气,笑道:“你们六位都是好汉,以后可要好好为我军效力!”

那六人齐齐谢过,道:“我等以后再也不敢违反军规!”

经过这么一闹腾,郑晓路的阎王军顿时变得军容肃整,村子里的村民有不少也看了这场作秀,便对阎王军深有好感,有些穷人大胆投了阎王军,统统被编进步兵队里。

郑晓路又叫人将军规抄写数份,派识字的军士到每个军营里去反复诵读,要求所有士兵烂熟于心。

当夜,郑佳忻拿着膏药,轻手轻脚地为郑晓路涂药,见他满背的血痕,郑佳忻忍不住叹道:“大哥,你受这许多苦楚也要造反,究竟何为?在四川当个太平商人,不是挺好吗?”

郑晓路痛得哼哼道:“你看这陕西,何等混乱,何等贫穷。不光这里,山西,河南,河北,山东……这整个中华,处处都已经如此糜烂,四川如何能免于难?”

“大哥作的一切,都是为了郑家!”郑晓路坦然道:“身处乱世,当有一振之力,否则何谈独善其身。”

郑佳忻轻轻摇了摇头,她虽然不懂得郑晓路那些道理,但她不会像郑佳怡一样置疑或者骂人,她的性子便是不喜与人争持的,尤其是郑晓路是郑家的当家人,他若要带着全家人造反,她就认为郑家的人理应跟着一起反,没啥好议的。更何况她已经是李家人了,对郑家的事,没资格插嘴。



第十五章 强渡渭江(1)


class="width">经过这次治军,阎王军的军纪明显提高了,一路向北,连过数个村庄,再也没有发生过抢劫乡民的事情,士兵们对郑晓路的忠诚心也提高了不少,终于看起来像个军队,不再是那么乌烟瘴气的样子。

这天,队伍前面的斥候回报,前面就是天水城了!

名城天水,城墙高二丈三尺(七米),城开四门,城墙上箭楼林立,守兵军容整肃,姜维曾在此城力抗诸葛亮的大军,可见此城的坚固程度。天水城的北面就是籍河,此河乃是渭江的一个支流,在天水城东面数十里之外汇入渭江。

郑晓路领着阎王军来到天水城下时,城墙上的官兵丝毫没有慌乱,他们仅仅是敲响了梆子,提醒了一下守城的官兵有敌人来了。

“城里没多少兵嘛!”郑晓路看了看城头上稀稀拉拉的官兵,忍不住笑道。

“嗯,估计只有五百守兵,其余的都调去河边守渡口了。”张逸尘道:“这种坚城,又处于西部要冲,城里肯定常备滚木、擂石、铁水、劲箭,粮草肯定也很充足,没有云梯、强弓硬弩、冲车和火炮,我们人再多也打不了,而且攻城时还有可能被已经出城的官兵从背后偷袭,所以天水守将才敢只放了五百人守城。”

***,看不起我,好吧,你赢了。郑晓路不爽道:“叫两千人一起骂这破城一顿,我们去城北边看看如何渡籍河吧。”

天水城下立即排开两千名骂手,一起大声用各种陕西方言骂了起来,“贼你妈”、“湿你北”、“岁怂”、“闷怂”、“二锤子”、“额把你妈叫嫂子”、“瓜马”……各种精彩的骂声响砌云宵,两千人一起开骂声势实在不凡,不过天水城里的守兵显然是得了将令,不论外面如何漫骂也纹丝不动。

郑晓路来到城北,只见一条小河凄凄惨惨地自西向东流过,河水的水位非常浅,大片的河床裸露在空气之中,河道中间,只有可怜兮兮不足三丈宽的河面。

“哈哈,天助我也,旱灾把籍河弄成一条小溪了!”郑晓路笑道:“天水城应该有两千驻军,现在城里只有五百,另外的一千五我本来猜他们会守在籍河对面。现在这籍河只有三丈来宽,看来天水守军放弃了籍河,赶到北面的渭江去拦截我等了。<<>>”

阎王军舍了天水城,架了些茅草树干在籍河上,便轻轻松松地渡过了籍河,天水城的守军在城墙上一声不吭地看着阎王军渡江,硬是一点都没有出来打仗的意思。

官兵抱定了决心和我们拖时间,等着刘应遇或者是别的什么军队赶过来合围!郑晓路心道,看来关键的问题就在于我们能不能及时渡过渭江了。

队伍又向北行了几十里,这日来到了渭红村,这是一个依着渭江的小村,村子虽然也很贫穷,但因为靠着渭江,所以旱灾的影响不是很大,这些村民的日子倒也过得下去。不少农户家里养着水牛,河边的肥田里长着一大片庄稼。

郑晓路叫来一个老乡,便问他渭江的情况。

渭江宽近三十丈(一百米),两岸皆是险山峻岭,人力难登,只在渭红村北面这一段河道两岸比较平缓,因此这里建成了数个村庄,不少人依靠着渭江水灌溉田地,渭红村西北面有一个刘庄村,那里有一处渡口,河道最窄处只有二十几丈,河中还有一个浅滩,时常露出水面,河对面就是南河川乡,也有不少居民安居乐业。

“除了刘庄村的渡口,就没有别的地方适合渡江了吗?”郑晓路问道。

“向下游走三里路,有一个孙家庄,那里的河面也比较窄,两岸也是沙地,没有险山,可以渡江。但是官兵前些日子来时,将那里的所有船只都收缴去了。孙家庄那一段河道水流湍急,没有船只的话,绝对无法泅渡。”那乡民道。

郑晓路放走了那乡民,带着阎王军来到刘庄村的渡口,只见这里的河道确实要窄一些,水面也比较平缓,河中间有一个浅滩露出水面,与那乡民说的一模一样。但是河对面居然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官兵扎了一个营寨,此时官兵也看到了河这边的阎王军,两军隔着一条河,大眼瞪着小眼。

“这河道不宽,我军的火铳可以直接打到河对面。”谭宏道。

“呵,换句话来说,对方的弓弩也可以直接射到河这边来。”郑晓路沉声道:“对面应该是一千五百正规的官兵,手上有强弓硬弩,一旦我军渡江,对面的弓弩可以覆盖整个河面,我军只有两百只掣电铳可以攻击对岸,却没有强弓硬弩,在火力上是完全吃亏的,强渡不可取。”

“走,再去看看下游三里位置的孙家庄渡口。”

郑晓路和几个心腹骑了快马,又跑到下游的孙家庄,这里的河道果然也比较窄,两岸都是沙滩,没有悬崖峭壁,确实是个渡江的好地方。但河中没有浅滩,河水又深又急,没有船只的情况下果然不可能强渡。河对面也有一小股官兵镇守着,大约二百来人,对岸的岸边上绑着许多只小船,显然是官兵收缴了两岸的所有船只。

“官兵是看这里水急,我方没有船只,所以不担心我们大军从这里强渡,所以对面只放了两百人用于报警。两个渡口相隔仅三里地,这两百人还可以随时去上游的渡口增援。”郑晓路道:“看来这官兵的将领还有几把刷子。”

“这仗不好打!”张逸尘沉声道:“如果不出奇招,渡江是不可能的。就算我军能扎几十个木阀子渡江,运过去的人也不足以打败两百官兵占据的渡口。若是扎太多木阀子,花多了时间,只怕四面八方的官兵就要把我们围在这里了。”

“嗯,确实如此,而且我军整体素质差,就算没有这条河,在平地上对战,也不一定能取胜。”郑晓路道:“待我仔细想想。”

一行人又回到刘庄村来,此时阎王军已经在埋锅造饭,四处升起炊烟,河对面的官兵也不例外,两边隔着河,都开始吃起饭来。几个农夫牵着水牛,正从田地里回家,由于义军的纪律良好,这些农夫倒是不怕他们,贴着义军的旁边穿过。

郑晓路看了看四处升起的炊烟,又看了看水牛,突然一拍大腿,笑道:“嘿嘿,有计了!”

“大梁,你带一千人,砍树,扎木阀子,就在河边扎,让对面的官兵看个清清楚楚。记住了,一定要让对面看到你在扎木阀。扎木阀时,把树枝,树叶什么的东西,都堆到渡口边去。”

“谭宏,你带点人,四面的村子里走走,高价买水牛,不要在意价格,我们在三个城关镇抢来的许多金银细软,拿出一小半用来买水牛,现在正是夏天,只怕乡民们不会愿意卖牛,所以你价格一定要出高,不然买不到。买来的水牛别牵到河边来,都牵到孙家庄去藏好。”

“彭巴冲,你带些人,挨家挨户问问,现在还是春天,应该有些人家里的鞭炮还有剩余,向他们买来,越多越好,至少要有能放上几个时辰都放不完的鞭炮。”

“张逸尘,你在步兵里挑选一些善于游泳,又身体强壮,悍勇点的士兵,至少要五百,将最好的枪矛和铠甲给他们准备好。”

“好了,就是这些安排,尽快去做,两天之内这些事都要做好,再拖下去,刘应遇搞不好就追上来了。”郑晓路笑道。

彭巴冲完全没听明白,摸了摸头道:“大王,你要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做什么?我可真是完全搞不明白啊。”

张逸尘淡淡一笑,拍了拍彭巴冲的肩膀道:“去做吧,别问了,肯定又是什么稀奇古怪的诡计,我们的大王就好这一口。”

两天以后,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只有大梁还一直在河边做着木阀,两天时间,他的士兵倒也做了几十个大木阀出来,但这些木阀顶多装几百人,根本不可能用于大规模的渡江作战。河对面的官兵见阎王军做木阀,纷纷大声嘲笑。大梁也不甘示弱,叫了一群手下站在河边,专门和河对面的骂架玩。

这天黄昏,太阳已经快要落山,又起了风,郑晓路看着村子里的炊烟都在向着北面飘动,心中大喜,笑道:“弟兄们,准备渡江了!”

郑晓路先安排了四百名士兵抬着木阀走到江边,做出一个要渡江的样子,然后笑道:“大梁,把你这些天做木阀多出来的树枝树叶,通通放在河边点燃,要弄很大的烟雾出来。”

“大王,你准备借着烟雾渡江?”大梁问道。

“嘿嘿,就算是吧,你先点烟!叫弟兄们在河边站稳了,没我的号令不准下河。”郑晓路道。

大梁点燃了树枝,等明火起来了,立即又盖上树叶,滚滚浓烟立即弥漫了开来,借着风力,向北岸吹去,整个渡口都被白色的烟雾遮掩了起来。

“火铳手,去河边,对着河对面给我乱轰一阵!”郑晓路笑道:“大梁,你拿着这些鞭炮,等火铳打了一轮,就将鞭炮点燃!”

大梁奇道:“咦,说起来,买鞭炮的彭当家怎么没看到了,还有谭当家,张当家,闵家兄弟,都没见在您身边!”

“他们另有任务,嘿嘿!”郑晓路笑道。



第十六章 强渡渭江(2)


class="width">滚滚浓烟飘到了对岸,官兵的营寨被白色的烟雾所覆盖,树枝树叶烧出来的烟雾可不是什么好闻的东西,许多官兵都咳了起来,幸好渭江宽达二十丈,这些烟雾飘过来之后倒也稀薄了许多,官兵们还能忍受。~~~~

这一队官兵的头儿宋时仁参将从营寨里走出来,看着这漫天的烟雾,忍不住大怒,该死的贼子,借着风向搞什么机关。突然联想起对岸这两天一直在造木阀,宋时仁大声指挥道:“小心,贼子想借着烟雾渡江,全军向前,守住河边!”

官兵赶紧向前一压,便在这时,河对面响起了一阵铳声,两百只掣电铳一起开火,虽然隔着烟雾,这些火铳全无准头,但是瞎猫也有逮着死耗子的时候,岸边顿时倒下了几名官兵。

“我靠!”宋时仁就地一趴,全身趴在地上,大声命令道:“全都趴下!火铳精贵着呢,他们打不了多久的。”

这时,大梁刚好又点燃了鞭炮,河对岸碰碰声不绝,火铳手懒洋洋地装填好弹药,也夹杂在鞭炮声中向着对岸乱打。

宋时仁在地上趴了半天,对岸的碰碰声居然一直不绝于耳,心里不由倒抽一口凉气:“怎么突然有这么多火铳一起开火?这也太夸张了吧。不好,我军一直这样趴着,岂不是让贼人借着烟雾轻松渡江?”

宋时仁赶紧大声道:“射箭,向着烟雾里乱射,娘的,他们连火铳这么贵的东西都敢一直开火,老子的弓箭何必节省,给我向着烟雾里射。”一千多官兵大多数都带着强弓硬弩,此时赶紧开弓搭箭,对着烟雾里的河面一阵疯狂乱射。

郑晓路见对岸开始有弓箭飞过来,笑道:“大家后退一点,可别被流箭给射中了。大梁,叫弟兄们拼命惨叫,叫得越惨越好。”

大梁此时已经搞明白了郑晓路在搞什么,笑道:“这还不简单,兄弟们,给我惨叫,大声惨叫……妈的,你这是什么叫法?还不够惨,再惨点!凡是不会惨叫的,过来让我踢两腿,你就知道怎么叫了。”

郑晓路又抱起一块大石头,哗地一声扔进江里,笑道:“大家都来,边惨叫边扔石头。”

宋时仁趴在河对岸,听见自己的弓箭射过去之后,烟雾里传来一阵阵惨叫声,然后就听到有什么东西落水的声音。~~~~心中一阵大喜,哈哈,你们这些蠢贼,以为可以借着烟雾渡江,老子一阵乱射,把你们送到江里喂王八去。

“射箭,拼命射箭,哈哈哈!听这惨叫,起码射倒几百人了!”宋时仁乐得手舞足蹈。

官兵听到惨叫和落水声,一个比一个射得开心,一筒箭矢,倾刻间就射了个精光,便在这时,对岸的火铳声也渐渐停了。宋时仁大喜,哈哈,贼人的第一次强渡被我打退。

“赶快回营,把备用的箭矢都搬出来,贼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要来攻第二次。”宋时仁大声命令。

官兵们射得开心,纷纷大笑,回营取了箭矢,又回到河边来趴着。没过多久,浓烟中又是一阵铳响,河对面又开始“碰碰碰”地响起了铳声,一颗小钢弹刚好打在宋时仁身边的石头上,溅起一溜儿的火星,吓了宋时仁一跳。

“射箭,再给我射,贼子又开始第二次渡江了!”宋时仁黑着脸命令道。

这一次“渡江”,又以贼人的一阵惨叫和落水告终,宋时仁对自己的手下非常满意,忍不住在烟雾中哈哈大笑。随后,贼人又发动了许多次“渡江”,但是在宋时仁的英明指挥下,贼军连一个人都没有踏上渭江北边的土地。宋时仁对自己的英明神武感觉到无比得意,心中已经在幻想着怎么给朝廷写奏折表功了……

就这么一来一回,折腾了许久,日头终于掉下了地平线,天色渐渐地黑了下来。

“天黑了,准备渡江!”在战场下游三里外的孙家庄,张逸尘轻声地下达了渡江命令。五百名从农民军里选出来的精壮男儿,装备着除了火铳外阎王军现在能提供的最好的武器,悄无声息地走下了河滩,跟着他们的,还有一百多头水牛。

夜色的掩护下,人和水牛静悄悄地滑入河中,每五人用手扶着一头水牛的背泅水而前。这一百多头水牛身体十分强壮,虽然河水湍急,但是再急的水在巨大的水牛看来都有如平地,而且水牛游泳时安安静静的,不会发出一丁点儿的声音,丝毫没有引起河对面两百官兵的注意。

五百青壮扶着水牛无惊无险地越过了几十丈宽的江面,悄悄地登上了渡口。

一个正在巡夜的士兵发现了突然从水里钻出来的阎王军,刚想出声示警,彭巴冲巨大的身躯从水里猛地跳出,一伸手卡住了巡夜士兵的喉咙,黑暗中响起了一声恐怖的喀嚓声,那士兵的喉骨被彭巴冲捏得粉碎。

然而这个动作终究还是被别的士兵发现了,一个百户大喊道:“放箭!”但那五百阎王军一起大喊,瞬间冲进了官兵的营地,弓箭顿时失去了作用,贴身肉搏开始了。

张逸尘抽出了窄长的绣春刀,飘向官兵群中,笑道:“全部杀光!”他背后的谭宏与闵家兄弟立即闪身向前,再看彭巴冲,早已冲进敌营,一只手抓着一个官兵,就如两只流星锤一般,正在用人砸人。

两百官兵如何挡得住张逸尘等怪物带领的尖兵,乍一交手就死伤惨重。几个没人注意到的官兵赶紧点起了锋火,但是他们哪会知道,现在上游的渡口,正被滚滚浓烟盖着,根本看不到下游的锋火。至于喊杀声,上游可不比这里小,那里火铳鞭炮,惨叫落水声,比这里可热闹多了。

几十个官兵在慌乱中居然结成了战阵,拼死顽抗,他们的装备比较精良,大刀长矛,坚盔硬铠,五六十个阎王军围着他们,居然一时间攻不破他们的矛阵。只见闵家兄弟扑入场中,搜魂剑一经施展,立即砍断数只长矛。碎梦刀连续格开数把攻过来的钢刀,矛阵一破,两兄弟立即冲入了官兵阵中,将官兵的阵型搅得混乱不堪。几十名阎王军士兵一起向前,顿时将这些官兵剁成了肉酱。

另一边,一个百户带着两个亲信正在抢马,只盼上了马,赶紧跑去求援,这百户一开始就躲在最后面,此时钻入营后,已经抓住了马缰,距离他最近的阎王军士兵也在二十步开外,根本来不及阻止他了。彭巴冲见路边滚倒着一只石磨,“嗨”地一声大吼,将那石磨高举起来,双臂发力,吐气开声,拼尽全力将石磨向着那百户掷出。

彭巴冲何等巨力,那加上那石磨重达八十斤,掷力加上石磨的惯性,去势有如流星赶月,百户刚刚扬起马鞭,正想打马逃窜,石磨已至,“蓬”地一声巨响,连人带马,打成了烂泥。

还有一名百户刀光霍霍,也正带着三十几个手下突围,他武艺颇高强,连续砍翻了四五个阎王军士兵,眼看就要突出重围。却见一柄绣春刀,来势如羚羊挂角,轨迹不可捉摸,只一刀,就将这百户拿刀的手腕切断,又一刀,人头飞上半空。百户身后的三十几个手下军心顿散,立即被阎王军士兵围在中间,乱刀砍死。

谭宏一腿踢翻最后一名官兵,赶紧道:“搞定!”

张逸尘点点头,立即道:“谭兄弟,烦劳你带人把船都划回对岸,通知大王!下游渡口拿下。”

黑暗中,郑晓路正笑嘻嘻地看着大梁放鞭炮,然后不时地叫一两个火铳手打上一铳,免得被对面的官兵识破。此时虽然已经入了夜,但为了让浓烟扰敌,使得下游的行动能够顺利,所以大梁仍然一直在烧烟。

见到谭宏满头大汗地跑过来,郑晓路开心地笑了,因为他从谭宏的表情已经知道了下游的成功:“大梁,多堆点烟,烧大点!将鞭炮全都扔到火里去。”

“全军都给我静悄悄地,向李家庄渡口前进。”

参将宋时仁此时仍然在北岸的河边趴着,他已经完全搞不懂阎王军在干什么了!这些泥腿子不知道发什么神经,天黑了还在烧烟,而且火铳一直打不完,哪来的这么多弹药呢?自己的箭矢都已经消耗殆尽,为什么泥腿子们的火铳弹药却像打不完似的?宋时仁百思不得其解。

又过了许久,对岸的“碰碰”声终于慢慢平息了下去,宋时仁心里一松,看来这一波“渡江”,又被自己打退了。宋时仁赶紧叫手下们清点了一下剩余的箭矢,许多弓弩手都已经只剩下空空的箭筒,看来下一波贼子的进攻,没法用弓弩压制了。

没关系,老子将兵力向后撤一点,等你们半渡而击,嘿嘿嘿,宋时仁心里想道,兵书上写得清清楚楚,半渡而击,胜多败少。

宋时仁指挥着官兵们让出河滩,向后退了几百步,重新布下了阵,只等着阎王军的渡河部队过来找死。



第十七章 强渡渭江(3)


class="width">“将军,对面的泥腿子怎么一直没动静了?不会是今晚歇了吧?”一个副将对着宋时仁道。

“歇了?”宋时仁冷笑道:“绝对不可能,他们今天打了好几个时辰的火铳,攻了无数次,若是现在放弃,难道明天又从头开始?我才不相信,给我死死盯好江面!”

又过了一会儿,江面上仍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宋时仁奇道:“还真诡异,难不成泥腿子们真的歇了?”

这时,官兵们突然听到远远地传来一阵轰蹄之声,似乎是从背后传来的。副将凑近宋时仁的身边道:“将军,怎么我们背后好像有蹄声,这蹄声怪怪的,不太像是马蹄声。”

宋时仁凝神听了一会儿,也听到有蹄声正在靠近,奇道:“除了马蹄还能是什么蹄?肯定是马蹄声,但是怎么是从背后来的?难道是固原的守军来支援我们了?可是我没有收到任何消息啊。”

不一会儿,蹄声由远至近,官兵们都听到了,于是都站起身来,向后观看,但是夜色深沉,四周一片漆黑,哪里看得清楚。

宋时仁骂道:“什么鸟人半夜三更的从背后跑来,若是固原的援兵,我定要和他们的领军好好说道说道。”

便在这时,蹄声终于到了近前,只见黑暗中突然冲出来一大群水牛,条条又高又壮,水牛似乎受了惊,此时也顾不得前面有人,压着牛角,雄纠纠气昂昂地向着官兵冲了过来……

原来郑晓路叫大梁最后放了一阵浓烟,然后将鞭炮全都扔在火里之后,带着阎王军,静悄悄地向下游摸去,李家庄渡口此时早已经停满了从官兵那里抢来的船,几千人分乘渡船,花了好些工夫,才慢吞吞地渡过了渭江。

郑晓路一过了江,就叫谭宏把水牛都牵上岸,然后领着骑兵,驱赶水牛。步兵全都跟在后面,悄悄地摸到了官兵的背后。

“谭宏,后面的就交给你玩儿啦!”郑晓路笑道。

谭宏哈哈一笑,带着两百骑兵,驱赶着水牛就直冲向官兵的营地。这些水牛平时性情温和,很难发火,初时怎么驱也跑不快,后来谭宏叫士兵们拿着钢刀,在每条牛的屁股上砍了一刀,才终于激发起了水牛的野性。水牛们越跑越是发狂,越跑越是愤怒,当跑到官兵的阵地后方时,已经变成名符其实的疯牛阵了。

宋时仁一见疯牛阵冲来,顿时吓傻了,本想叫长矛兵结阵对抗疯牛,突然一眼看到,疯牛阵后面跟着两百墨脸骑兵,骑兵后面又是几千墨脸步兵,不是阎王军又是什么。牛、马、人一起冲来,那等声势,真如乌云盖顶。

宋时仁吓了一跳,贼子难道长了翅膀?他大叫了一声“哎呀我的妈”,将手里的钢刀一扔,转身就跑。一众官兵见头儿都跑了,自己不跑就是傻子了,但是他们原本埋伏在河滩边上,此时疯牛从背后冲来,一边是河,一边是敌军,能向哪里跑?众军乱成一团,只见宋时仁一边跑,一边在脱铠甲,等到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渭江边时,装备已经脱得个干干净净,只剩下一身轻便的布袍,宋时仁一个鱼跃,空中双手举到头顶,标准的跳水动作,哗地一声跳进了渭江,向着河中心的浅滩游去。

“将军真帅!”副将心中感叹道:“将军这逃跑方法,真够水准的,我等理应仿效!”

一千多官兵得了宋时仁的示范,顿时感觉找到了主心骨,一起整整齐齐地掉头而逃,边逃边脱装备,跑到江边,一起跳了进去,只见蛙泳、自由泳、蝶泳……各种优美的泳姿在渭江里大放光彩……

“我汗,经过本人这一次的亲眼比对,发现游得最慢的是狗刨式!”追过来的郑晓路看到这一幕后,长叹一声下了评语。

阎王军追到江边,也就不再追了,看着水里拼命挣扎着的官兵,众人一起大声笑道:“军爷们,提醒你们一下,水牛是会游泳的,你们跳水里也没用!”

众官兵大惊,回头一看,疯狂的水牛们此时也下了水,沿着江边一线,无数的牛头劈开水波,向着他们顶了过去……

“不好玩,这些家伙不经顶啊,一顶就沉下去一个!”郑晓路喃喃道。

众心腹心里齐齐汗了一把,苦笑道:“水牛顶人,谁能经得一顶?大王,别玩啦,我们该撤啦!”

“哈哈,撤吧撤吧,全军向北!”郑晓路笑道:“北边的世界更加精彩!”

“北边不会又是一大堆官兵在等着我们吧?”彭巴冲笑道。

“当然不会!”郑晓路道:“陕北可不比陕南,陕南只有很少的起义军,但是陕北,据我所知……王嘉胤、紫金梁、混天王、闯王、王左挂、老回回、点灯子……哈哈哈,陕北热闹着呢!官兵再也没有办法集中精力来围剿我们了,一进陕北,那就是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游!”

阎王军将官兵扔掉的武器装备都捡了起来,这一下又收获了一千多套装备,众人十分欣喜,有人想去河里把水牛也牵上来,郑晓路笑道:“那些水牛就让它们在河里玩吧,我们带着这些水牛哪方便活动,它们玩累了自然知道回去以前的家。”

宋时仁站在河中的浅滩上,身边聚集着一群死里逃生的官兵,看着渐渐向北远去的阎王军,忍不住想:吃了这么大的败仗,又让贼人逃出了包围网,我的官位,只怕不保……

崇祯元年,陕北大乱,府谷县有王嘉胤率领杨六、不沾泥等聚众起义,人数达到五六千名,聚集在延安、庆阳的黄龙山。

清涧县人王左挂招集“骑贼万人反于宜川之龙耳咀。”他的部下头目有苗美、飞山虎、大红狼等人。

点灯子,名赵胜.又名赵四儿,原是清涧县书生,借住在石油寺里日夜攻书。有人讹传他夜间点灯于孤寺,是像平话中描绘的黄巢那样造兵书谋反,又喧传官府将要逮捕他。赵胜无以自明,担心被诬陷入狱,终于逼上了梁山,在解家沟花牙寺聚众起义。

……

陕北一带,仅是历史留名的起义军,就有数起之多,还有许许多多不见于史书的义军,则不足为外人道!



第十八章 买米


class="width">秋收时节已至,原本应该是其乐融融的陕西,此时却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连续几年的大旱,陕西已经彻底糜烂,失去了收成的灾民哀号连天,苦不堪言,然而官府不但不顾息民生,反而加催税赋,弄得陕西民不聊生,有如人间地狱。

陕北的平凉府城里,郑晓路正领着郑佳忻、张逸尘、彭巴冲、闵家兄弟逛街,此时他们脸上洗去了墨汁,恢复了普通的商人打扮,闲庭信步般在府城的街道上走着。只有闵家兄弟抬着个小箱子,别的都打着空手。

平凉属陕西布政使司关内道,辖三州七县,自古为屏障三秦、控驭五原之重镇,是中原通往西域和古丝绸之路北线东端的交通和军事要冲。

“大王……呃,不对,东家,我们就这么几个人钻进这军事重镇来,实在太不安全了,我还是觉得您不必来,就让我们几个来就行了。”彭巴冲憨声道。

“哈哈,在外面就很安全么?反正对于这大批官兵来说,我带着四千兵也一样的危险!”郑晓路笑道:“带着兵和不带兵,都是打不赢的,我们得靠脑子。”

“我还是觉得挺不妥当,这府城里到处是兵,若是我等身份败露,连个逃的地方都没有!”彭巴冲不服道。

“没事没事,有你彭巴冲开路,啥地方杀不出去!”郑晓路笑道:“只有我大妹危险点,如果有什么意外,只能靠张逸尘带着她杀出城去。”

张逸尘的绣春刀此时用一块布包着背在背上,他走在众人身后,听到郑晓路的话,他淡淡笑道:“这凉平府兵力太多,我武艺再好也杀不出去的,东家应该将大小姐放在城外才是。”

郑佳忻仍是一身男装,细声道:“若有危险,诸位只管护我大哥走,我若落到官兵手上,便说我是来寻我相公李魁,即可无事。”

“嘿,官兵哪有你想这么好说话,你说你是皇妃都没用!”郑晓路认真道:“我不放心将你放在城外,这陕西如此之乱,若是稍有变故,我们就有可能走散,我哪能让你离开我视线半步。”

彭巴冲又道:“东家说的是,我们几个人这么钻进城来,外面的兵万一碰上什么状况,怎么办?”

“应该无妨吧!”郑晓路笑道:“谭宏做事一向稳重,我让他带兵藏在城南十几里外的堡子山,有他带着兵,加上大梁辅助,不会有事。<<>>”

郑晓路领着众人,又转了两圈,见街边有一小贩在卖皂角,便靠了过去,向那小贩问道:“这位兄台,我等是外地来的客商,请问这凉平府的粮行在哪里呀?”

“粮行?”那小贩满脸鄙夷的神色道:“粮行那等黑心地方,你们去做什么?”

原来郑晓路的四千阎王军一路向北,在山区里转了几圈,转出山来时,粮食已经不多,打下了一个小县城,县库里却没什么粮食,凉平府四周都是旱灾区,向普通乡民买粮更是不靠谱,于是郑晓路就想到了凉平府这个丝绸之路上的重镇,想混进来买些米粮。

“我等是川北来的商人,行到贵处时,粮食用尽了,便想在粮行买些米粮,你怎么说那粮行是黑心地方?”郑晓路奇道。

那小贩冷笑连连,道:“前年一石米卖二两银子,去年一石米卖三两五钱银子,到了今年,一石米卖五两银子,我看用不了几年,一石米就要卖到十两银子去了。那粮行还不算黑么?你们向城北走,见到一个黄色的布贴儿,上面写个‘米’字,那就是粮行了。”

郑晓路拿出一两银子,塞在小贩手上,笑道:“谢谢兄弟指路,我便送你二斗米吧!”言罢自向城北而去。那小贩与人方便,指个路原本没想过要报酬,突然收到一块一两重的碎银,忍不住大喜,将那银子用力一咬,却是真的,赶紧收了小摊,追着郑晓路而去,大声道:“这位官家,我给你领个路吧,不然受了你许多银子,如何过意得去。”

众人来到城北的粮行,见那柜台里一个老掌柜正在打盹,看来这粮行的生意倒是挺稀松的,冷冷清清,一个人也没有。

“买米!”郑晓路敲了敲柜台。

那老掌柜精神一醒,笑道:“哟,有客上门,客官要多少米啊?”

“你先说说你这里的米价!”郑晓路笑道。

“五两银子一石。”那掌柜笑道:“平凉这地儿,便只有我这家粮行的米价最便宜。”

“切,这也算便宜?”彭巴冲嘟哝道:“四川的米价才一两银子两石!你这里贵了十倍。”

那掌柜笑道:“客官休怪,本地已经基本上产不出米了,我这米其实就是从四川买来的,但是从四川运米来平凉,一路被官府克扣不说,还要避过许多山匪路霸,我光是请镖师押米,就得花不少银钱,这米价实在是已经低得不能再低。”

郑晓路点了点头,知道他说得有道理,陕西这乱劲儿,这粮行掌柜有能力从四川运米来,那就已经是非同小可了,估计在官府里有靠山,不然土匪这一关,运粮队是肯定过不了的。别的不说,光是从四川进陕西的那一小块儿地方,就有大梁王、皂莺,还有一个被自己一通火铳打死了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土匪,这掌柜的运粮队至少得有近千的乡勇,或者五百以上的官兵押运,否则不可能弄得到平凉来。

“价格嘛,虽然高了点,但也算公道。”郑晓路道:“就是不知道你有多少,我要的量可不小。”

“我这里是平凉第一大粮行,你要多少我都拿得出来!”那老掌柜得意地道。

“哈,那我就先要四百石吧!”郑晓路笑道。

“四百石!”那掌柜吓了一跳,急道:“客官莫不是在耍老朽,一石就是一百八十几斤,你买这么多去,就算你一家有百口人,那要吃上多久才能吃完?”这掌柜显然生了怀疑,哪会有普通商人一次买这么多粮的。

“你管我怎么吃?”郑晓路笑道:“我爱怎么吃就怎么吃,不爱吃就扔掉,反正我有的是钱!”

见掌柜迟疑,郑晓路赶紧向闵家兄弟使了个眼色,两兄弟将抬着的木箱子扔到柜台上,盖子一开,只见光芒闪烁,里面堆着许多银锭和金银细软。

那掌柜一看这么多钱财,顾不得怀疑,先想到了赚钱,心中顿时大喜,笑道:“小老儿刚才夸了海口,客官休怪,四百石我这里没有,但两百石还是拿得出来的,若是您不嫌弃,先买着两百石,小老儿立即派人再去四川运些来,客官稍等上一两月,便可再来买。”

切,和我摆谱,什么要多少都拿得出来,银子一出,立即变成只拿得出两百石了,这些生意人真不靠谱。郑晓路心里一阵腹腓,嘴上却道:“两百石也行,先将就吃着吧。”

老掌柜又道:“客官住在城里哪处大院?我派人将米给您送去!”

咦,这问题问得好,我在城里根本没落脚点。郑晓路道:“我住在城南十几里外的‘买家村’,不知道你的米能不能送到‘买家村’去。”

这买家村其实就在谭宏藏兵的堡子山脚下,郑晓路随口扯出个地方,心想,米送到买家村,再叫谭宏派兵下来运送即可。

老掌柜面露难色,叹道:“客官,俺这米行的规矩一向只送城里,不送城外,您不是不知道,城南边有一股悍匪,当家人叫‘老回回’,听说是什么‘闯王’的部下,非常厉害,搞得这平凉一带乱七八糟的。最近听说又来了一个什么‘阎王’,也在城南外边活动。您看这平凉城里,好多难民,都是在躲着那帮子土匪,生怕被他们给抓了强行入伙。”

阎王,这不就是我自己吗?郑晓路心想,老回回倒是在历史小说中听说过,其实就是农民起义军里有名的马守应,因为他是**人,所以给自己起了个外号叫老回回。这个老回回属于闯王的部将,这个时候的闯王并不是李自成,而是高迎祥,李自成还没参加起义军呢。

“那你把米搬出来放大院里,我自己想法搬回去。”郑晓路心想,看来只好派个人回去叫点人手来搬运了,两百石大米,一石就是一百八十几斤重,如果用人挑,就算是壮汉,一人也只能挑一石,需得两百名壮汉来搬运,还真是个麻烦事。自己之所以只带了几个人进城,就是因为想混太多人进城并不简单,太容易暴露身份了。

见郑晓路为了搬运发愁,那个领路的皂角小贩却突然道:“这位官爷,您没人手搬米是吗?不瞒您说,小的以前就是个挑夫,靠着帮大户人家挑东西赚点力气钱。这两年不景气,没东西搬,便去采些皂角来卖。小的认识不少挑夫兄弟,您若给愿意拿些工钱出来,小的给您找来两三百人都没问题。”

“哈,如此甚好!”郑晓路大喜,本地挑夫肯来帮忙,那是再好不过了,胜过自己的人冒着风险入城:“这位小兄弟,你叫啥名字?这事有劳你多多费心,回头定有重谢。”

“小的名叫万尚竿!”那皂角小贩道。

“晚上干?”郑晓路几人倒抽一口凉气:“这名字,好拉风!当挑夫小贩真是委屈了这位英雄!”



第十九章 围围围(1)


class="width">一个时辰之后,万尚竿领着一大群挑夫走进了粮行,郑晓路仔细一看,这些挑夫个个面黄肌瘦,衣衫破烂,有些人瘦得像根柴似的。

我的妈呀,这群人能挑得动米么?这‘晚上干’肯定是习惯了黑灯瞎火,做起事来也一点都不靠谱。不过这些人看上去再没用,也只能用他们,郑晓路假装风度地挥了挥手,向这群“人干”大声道:“兄弟们,帮我把这些米搬到城南外的买家村,我给你们一人一两银子的力钱。”

郑晓路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一听到一两银子的高工钱,这些挑夫立即双眼发红光,有如打了兴奋剂。虽然看上去风都能吹得走,但他们力气却是极大,一人一石米,喊了声“嗨呀哟”就挑了起来,万尚竿领在最前面,大声道:“兄弟们,城南买家村,大伙儿都识得路吧?不识得的跟着我来!”

两百挑夫,挑着两百石大米,走向南门,那南门的守军显然是识得这些挑夫,有个守军还在万尚竿的屁股上踢了一脚,骂道:“晚上干,你怎么不卖皂角,又当起挑夫来了?”

万尚竿笑道:“军爷,小的活得艰难,有活儿就干,哪里还分什么当挑夫还是卖皂角,若是给我银子,您让我卖粪肥,我也卖得。”

“你们这是挑的什么?要挑去哪里呀?”那守卫倒是挺负责,虽然是熟人,还是要例行盘问。

“有位大爷买了点粮食,要挑去城南买家村。”万尚竿笑道:“是厚道人,给的赏钱很充足,一人一两银子呢!”

“切,算你小子走运!”那守卫道:“你别看我站在这里威风,我都半年没领到饷银了,要不是今天轮值守卫,我也去给这位爷挑米去。”郑晓路闻弦音而知雅意,一锭十两重的银子扔了过去,那守卫顿时笑嘻嘻地开了门。

郑晓路领着两百挑夫出了南门,飞快地赶向买家村去。他们前脚刚离了城门,粮行的掌柜就一路小跑着来到门边,对着城门的守卫道:“小的要见总兵大人!刚才出城那些人,不对劲。”

平凉总兵官任一龙此时刚好走到南门来巡视,见这粮行掌柜拉着城门守卫在那儿说话,便走过来道:“有何事?”

那掌柜见到任一龙,赶紧道:“总兵大人,刚才那一群买粮的,我觉得不对劲,他们一次买了两百石粮食,却不怕贼匪抢劫,非要运出城去,花起钱来大手大脚,小的觉得他们行迹非常可疑,有可能是哪里的山大王化装成良民来买粮。

总兵大人不可不防!”

任一龙与这粮掌柜素有往来,粮掌柜的运粮队就是任一龙罩着的。他一听掌柜的话,咦?贼人跑到我辖区里来大摇大摆买粮,这事若传出去,于我的官声有碍,大大的有碍,看来有必要追过去查查,若是良民放走就是,若是贼人,抓回来也算是我的功绩。

任一龙赶紧点兵,平凉的驻军与天水一样,也是两千官兵,任一龙留下一千人守城,身边带着了一千精兵,直奔买家村而去。

郑晓路刚出了南门,便叫过闵家兄弟道:“你们两人先行一步,去通知一下谭宏,带些人马下山来接粮,那掌柜不可靠,恐有追兵。”闵家兄弟应了一声,展开身法,三两下消失在众人前方。

郑晓路则带着一群挑夫,急匆匆地顺着小道,向买家村走去。这条路基本上全是山路,路很窄,两旁全是乱石老树,两百挑夫在路上排成了一条长龙。这种路最怕下雨,若是有点雨就会变得一片泥泞,所幸陕西早就不下雨了,因此倒还算走得顺利。

十几里,足足走了一个时辰,直到前面隐隐看到买家村的炊烟,众人的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万尚竿笑道:“这位官爷,要到地头了!下次您要挑什么东西,再来找我啊。”

郑晓路刚要答应,突然听到道路两边的山林里一声口哨响起,一大群人从树林里钻了出来,这些人皮肤黝黑,穿着白黑相间的衣服,头上带着一顶白色的方帽,手上拿着弯刀。这群人一出现,立即封锁了前后山路,并且道路两边也分布了许多,顿时将郑晓路等人和两百挑夫围在了中间。

前面道路中间走出一个中年汉子,也是黑白相间的衣服,白色的方帽,与其他人打扮并无不同,他大声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

我晕,居然碰上土匪截道,有没有搞错,我自己就是土匪啊。“得,你别说了,后面的我知道!”郑晓路截口道:“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对吧?”

那中年汉子愣了一愣,心想,这商人倒也镇定,不过这胆子也太大了吧,居然敢来接我的口,当下怒道:“我乃老回回,你这商人,好不识相,快点把米放下走吧,我也不想杀你们。”

那群挑夫看到来了强人,立即聚在了一堆,将扁担拿在手中,随时准备反抗,此时听到匪首自报家门,万尚竿立即扯了扯郑晓路的衣袖道:“官爷,这伙强人是有名的强盗,为首的叫老回回,听说这伙强盗只要钱财,不要命的,若是不反抗,他们就不杀人。”

郑晓路一听名字就已知道对面的就是老回回马守应,这个强盗可不简单,在历史上,马守应一直转战各方,是明末农民起义中最重的义军之一,一直到崇祯十七年,明朝快要灭亡之前,马守应才病死,他的实力只比李自成和张献忠差一点点,端的是个厉害人物。

郑晓路伸出左手,将郑佳忻拉到身边,右手伸入怀里,摸住了翼虎的握柄。这老回回从总体大格局上来说,不是自己的敌人,但是此时却不能把米交给他,若是这些米给了老回回,自己的部众吃什么去?此时被老回回的手下围在中间,四面八方只怕不止五六百的敌人,若是硬拼,自己就几个人,挑夫们是肯定不敢拼的。这仗没法打,看来只好拖些时间,等闵家兄弟搬来谭宏和自己的阎王军了。

郑晓路仰天打了个哈哈,正想胡说八道一番拖点时间。突然听到外围喧哗声大作,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了一大堆官兵出来,哗啦啦地一围,又将老回回的部众围在了中间。

官兵中走出一员将领,大声笑道:“老子是平凉总兵任一龙,哈哈哈!老回回,你这贼子今天死定了!”

原来任一龙带兵出来追踪郑晓路这假商人,追上之后,为了防止郑晓路等人逃掉,便悄悄将官兵分散开来,散开成了一个大环,从树林里几个方向包抄过去。没想到树林里的老回回也正带队围郑晓路,任一龙旁观者清,就将自己的包围圈子再放大了一圈,结果老回回的五百人围住了郑晓路,任一龙又用一千人从外面围住了老回回。

老回回大吃一惊,他在平凉里安排了眼线,听说有大商户运着许多米粮去买家村,因此在这里等候,原以为几百挑夫,没什么了不起的,因此只带了五百手下,没想到官兵跑出来横插一手,这一下被围在中间,只怕性命堪忧。

老回回的部众被外面官兵一吓,齐齐转身面对外围,倒是把中间的郑晓路和两百挑夫给直接无视了。老回回看了看任一龙的手下,一千精兵,装备精良,自己这五百手下都是业余的乡下把式,明显敌不过。他咬了咬牙,大声叫道:“孩儿们,集中起来,一会儿我一声大喊,大家拼命向南,冲出一个缺口杀出去。”他的部众听到头儿命令,便慢慢聚向一起。

任一龙笑道:“垂死挣扎!弓弩手,给我瞄好了!”

一副将提醒道:“将军,乱射弓弩不大好吧,贼人中间有两百挑夫和一个商户,容易误伤!”

“嘿,那商户我本以为是个贼人,现在看来倒像是普通商户。”任一龙道:“别管他,射死活该,老子剿匪重要,误杀几个人算什么。”他说得很大声,场中人人听了个清楚明白。

郑晓路倒是没什么,他后面的两百名挑夫听到这话,显然十分愤怒,抓着扁担的手青筋直冒。郑晓路见他们被卷入其中,有些可怜,便回过头,低声对万向竿道:“叫大家趴下,将米袋子压在背上,就不怕弓箭了。”

万尚竿道:“官爷,这么做倒是保命的好办法,只是您的米袋会被射破,粮食只怕要漏掉不少。”

“笨蛋!”郑晓路道:“粮食没了,可以再买,若是人死了,难道还能再生出来不成?快快叫你的兄弟们趴下,将米袋子压好。”

万尚竿道:“官爷好心肠!”他知道事态紧急,赶紧转身对身后的挑夫说了一遍,然后自己就地一趴,将米袋子压在自己背上,便如同一只乌龟一般。后面的挑夫有样学样,一转眼间,两百挑夫都趴下了,就如同两百只乌龟,还有几个人背着米袋子爬来爬去,将身子挤在一起,十分可笑。

郑晓路哈哈一笑,拉着郑佳忻坐了下去,对着张逸尘道:“逸尘兄,我可没躲箭的本事。我和我大妹就靠你的刀啦!”

彭巴冲也坐到郑佳忻另一边,笑道:“我坐在这边,我块头大,可以帮大小姐挡挡箭。”

张逸尘将绣春刀从背上取了下来,轻轻地横在胸前,自信地道:“不会有箭射中你们的,官兵又不是专门瞄准我们射箭,只是一些流矢罢了,过不了我的刀。”



第二十章 围围围(2)


class="width">“冲!”

“射!”

老回回和任一龙几乎在同一瞬间发下了命令,五百名土匪一起向南冲去,与此同时,四面八方的官兵一起放箭,满天流矢乱飞,几十个土匪顿时被射中要害,委顿在地。~~~~

但是双方的距离并不是很远,弓箭只射了一轮,老回回便带着人冲到了南边的包围圈边,长枪对弯刀,顿时乒乒碰碰地打了起来。

张逸尘的绣春刀并没有出鞘,甚至连包在外面的布都没有取下来,只是挥了挥布包,就将几只飞过来的流矢荡开,那一群地上趴着的挑夫运气也不错,虽然有几个人背上背的米袋子被射破了,白花花的大米正在漏到地上,但没有一个人受伤。

见官兵停止了放箭,郑晓路和一众挑夫就看起戏来。

老回回的部众拼命向南猛冲,但任一龙也不是傻的,平凉城在北边十里外,贼子肯定要向南逃,任一龙一开始就在南边堆集了比较多的兵力,官兵大多使用的是长矛,在这种结阵对砍的时候,长矛非常有优势,老回回的部众提着弯刀上去撕拼,不少土匪的弯刀刚挥起来,身上就被几把长矛捅中,完全发挥不出战力,冲了半天都没把南边的包围圈冲开。

地上不一会儿就躺下了不少尸体,大多都是老回回的部下,官兵毕竟还是要比土匪厉害得多。

老回回见冲不出去,正在着急,便想叫部众们掉头再去冲北面。

突然官兵的包围圈混乱了起来,原来树林里又钻出许多人来,这些人个个以墨汁涂面,其中有一半人手上拿着官兵制式的武器,身上也穿着官兵常用的铠甲,这群人起码有四千,哗啦啦地一围,又将官兵围在了中间,却是谭宏领着阎王军到了。原来闵家兄弟出城之后立即展开轻功,赶紧通知了谭宏,于是阎王军便急匆匆地赶来救主,正好撞上这边打得热闹。

“哈哈,有趣,十分有趣!”郑晓路轻声笑道:“我们外面围了三层了!”

任一龙吓了一跳,一见这群新来的匪徒墨汁覆面,立即想起陕南不久之前传来的情报,说是有一股悍匪,由一个叫“阎王”的匪首带领着,已经到了陕北。这群悍匪十分凶残,不但抢了好几个县城,还打败了刘应遇、宋时仁部,非常狡猾。任一龙心里一阵慌乱,赶紧将令旗向北一挥,大声道:“趁贼人的包围圈还没完全合上,赶紧全军向北冲。”

官兵得了号令,赶紧舍了老回回部,便向北面撤。-====-老回回一时有点晕,但看到外围的显然不是官兵,而是和自己一样的土匪,心中大喜,哪肯放官兵跑,大呼一声,带着部众衔尾追杀。

谭宏见官兵心无斗志,也赶紧招呼阎王军堵截官兵,三方军队,便在树林里一阵混战。官兵本来占大优势,突然一下又陷入两面包围,顿时大乱。被阎王军和老回回部夹在中间一阵乱打。

一个黑脸的阎王军碰到一拿弯刀的,便招呼一声:“哟,你也出来打劫啊?”

拿弯刀的道:“是啊,陕西是我家,打劫靠大家!”

“好,兄弟,加把力,咱们一起砍官兵!砍完了一起打劫!”

这一战打得倒也不天昏地暗,也不日月无光。阎王军毕竟缺乏训练,老回回部众更是乌合之众,两股土匪虽然奋力拼杀,但是包围圈仍然破绽百出,没过多久,就被官兵冲开一个缺口,任一龙带着七百多残兵,拼了命地向北逃去。

谭宏为人稳重,也不追赶,赶紧收兵。老回回此时手下只剩下三百多人,见墨脸土匪不追了,他也就不敢追官兵,只好收了兵,两边都停了手,打扫一下战场,各自救治自己这边的伤员。

老回回仔细看了看旁边的墨脸土匪,他也早得了线报,知道有这么一伙人来了陕北,此时还是第一次见到。便走向谭宏,抱了抱拳道:“来的可是阎王大当家?我叫老回回,年初聚众在这陕北讨生活,感谢贵部援手之德。”

谭宏心想,自己并不是大当家,可不能乱应对,便也抱了抱拳,道:“老回回大当家的客气了。”

两人走到圈子里面,老回回看着趴在地上的两百挑夫,忍不住道:“这些粮食……”他心想,这些粮食可是我先盯上的,现在我势单力弱,这阎王军不会要强占了去吧?黑吃黑,老子可不怕你,大不了找王嘉胤大当家来主持公道。原来老回回这股部众,虽然相对来说是独立的,但也属于王嘉胤起义军的一个分支,是有山头可拜的。

王嘉胤这人不简单,他本是定边营的一个明兵逃卒,崇祯元年在府谷率众起义,因为他曾经当过官兵,懂得一些战术,也有些统率之才,为人又豪气,因此陕北的大部份义军都认他为大当家。例如老回回、点灯子、闯王(这时的闯王还是高迎祥)、紫金梁……包括后来的李自成、张献忠,都是出自王嘉胤的手下。这陕北若是出了什么纠纷,白道上官府说了算,**上都是王嘉胤来裁决公正。

“这些粮食,是我们阎王军的军粮!”谭宏道。

果然要黑吃黑,这群商人明明是我先盯上的。老回回心里一阵不爽,正想要分辩几句,抬出王嘉胤来压场子。

突然见那几个坐在地上的商人站了起来,原本干干净净的脸,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抹成了黑色,为首的那人笑道:“我就是阎王,老回回大当家,你有什么话,和我说吧!”

老回回一见,顿时矮了一头,心想,这次扯蛋了,原来这真是阎王军从城里弄出来的米,黑吃黑的是我,***,终日打鸟,今日倒是被雁啄瞎了眼。

老回回垂头丧气地走到郑晓路面前,道:“原来这位才是阎王大当家,大当家真是好本事,亲身混进城去买米,这次算我载了!”

切,我买个米差点被你抢了,你丫走过来也不倒个歉,不厚道。郑晓路笑道:“哪里哪里,若不是老回回大当家帮我抵敌了一阵子官兵,说不定我的部众到之前,我就被官兵给抓了走,还要多谢大当家援手之德啊。”

老回回听他一说,回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下,死的死伤的伤,不由得一阵心痛,正好告辞而去。郑晓路却一把拉着他,笑道:“老回回大当家,若是不嫌弃,兄弟送二十石米给大当家,就当交个朋友吧。”

老子要不遗余力地搞好和各路义军的关系,嘿嘿,以后才方便混水摸鱼的网罗人手给我办事,郑晓路心里的潜台词是这样说的。

咦,这人挺厚道啊。老回回心里一算,二十石米就是三千多斤,自己带着的人手还有三百多,一人可以分上十斤米,若是都煮稀饭吃,倒也能撑上许多天了。心中一喜,赶紧道:“阎王大当家,这可怎么好意思!真是感谢啊。”他嘴上说不好意思,却急忙叫过一个手下,让那手下赶紧搬米,生恐郑晓路反悔。

哈,土匪就是土匪,难成大器,郑晓路心想,给你几石米就慌成这样,一点气度也没有。

这时那些挑夫已经惊魂乍定,纷纷从米袋子下面爬了出来,有几个人身上的米袋子被箭矢射破了,正哗哗地漏米,那挑夫看得心痛,就拿手捂住箭孔。老回回得了便宜,倒也有点不好意思,便让自己的部众专门选那些袋子破了的米,选了二十石。

那些挑夫此时见自己的雇主居然也是土匪,心中就有些惴惴不安,怕自己拿不到工钱,聚在一堆,但又不敢说什么,怕这些土匪将自己杀了。郑晓路赶紧叫谭宏拿出二百两银子,分发给挑夫,人无信不立,若是硬赖了挑夫的工钱,那是一件小事,但损的却是自己辛苦建立起来的名声。

万尚竿拿到了银子,却不肯走,扑通一声跪在郑晓路面前道:“大王,您是义气人。官兵胡乱放箭,不顾我们死活,还不如您宁可不要米,也要保我们的性命。您把小的收去吧,当个小兵小卒什么都行,我在平凉反正也无牵无挂,现在也快活不下去了,随了您去,也好过现在这般胡混日子。”

万尚竿一带头,立即又有一百多个挑夫过来给郑晓路跪下,都道愿意跟着阎王军走,只有几十个家里有老小妻儿的,不愿意入伙。郑晓路便都将这些挑夫编入阎王军,那些不愿意加入的也不为难他们,让他们自己回了平凉去。

这时老回回已经将那二十石米处理妥当,他的部众每人身上都有一个干粮袋,一人装了十斤左右的米在袋子里,将那些米分派好了,老回回走过来道:“阎王大当家,听说你以前一直在陕南活动,这次跑到陕北来,不知道有何打算?”

哟,想摸我的底,我可不会告诉你。郑晓路笑道:“能有什么打算,还不是走几步看几步,打到哪里算哪里!”

老回回道:“我们陕北的义军,都奉王嘉胤大当家为主,若是阎王大当家有什么计划,最好还是支会王嘉胤大当家一声,不然抢州掠县时捞过了界,也颇有些伤和气。”

哟,王嘉胤,这个人我倒是有兴趣见一见,李自成,张献忠的老大,那可是乖乖不得了,若是王嘉胤不死,后面哪有李自成和张献忠得瑟的机会。郑晓路笑道:“老回回大当家,兄弟正想见见王嘉胤大当家,若是你不嫌麻烦,帮我引荐一下如何?”

“不麻烦,当然不麻烦!”老回回笑道:“王嘉胤大当家正好发出英雄令,遍请整个陕西的所有当家召开黄龙山大会,要大家伙儿商量个方略出来,像如今这样乱七八糟的到处抢劫,不是长久之道。我正是带着这五百兄弟,一路打粮向着黄龙山去,若是阎王兄弟不嫌弃,咱们合营去黄龙山,路上也有个照应。”

照应个屁,还想赖在我身边,吃我的粮食,靠我人多保护你。郑晓路心道,这老回回其实也不是个傻瓜,和我合营,他没吃了的难道我干看着不成?真是狡猾的家伙。算了,哥也不和你计较这点米,等哥回到四川之后,几百石米又算得了什么。

“那就有劳老回回大当家的带路了,黄龙山我还真找不到!”郑晓路笑道。



第二十一章 黄龙山大会(1)


class="width">郑晓路跟着老回回,从平凉一路向东而去,黄龙山位于延安府南面,距离平凉足足有五百多里路,郑晓路和老回回合兵一处,绕着山乡小道,拼命赶路。<<>>越是靠近黄龙山地界,老回回就越是注意提醒郑晓路不要随便抢劫县城,因为这里的官兵开始慢慢的增多了起来。原来王嘉胤在黄龙山附近闹得太大,陕北的军队大多集中在延安府的附近,抢劫这里的县城,很容易碰上大队官兵围剿。

本着低调做人的原则,两人的军队来到了白水县,只要穿过白水县,就可以进入黄龙县的地界。没曾想到,在走到白水县的城关镇时,却碰上了小麻烦。

白水是个山区县,境内地貌复杂,地形破碎,三山盘踞(西北雁门山、东北黄龙山、东南五龙山),五塬起伏(大杨塬、史官塬、尧禾塬、北井头塬、雷村塬),两河沿界通过(南面白水河、东面孔走河),一千一百七十八条沟壑纵横交错。

这地方忒穷,又处于中纬度干旱地区,因此受到旱灾比别的地方更加严重,这也难怪明末农民大起义是从白水县发起的,因为这里受的旱灾实在太严重了。

也正是因为这地方不但挨着黄龙山,又是农民起义的发源地,因此官兵在这里下了大本钱,郑晓路和老回回的部众刚刚靠近白水县的城关镇,斥候就回报,前方城关镇里有大量官兵驻扎。

“看清官兵的所属了吗?”郑晓路问道。

“陕西督粮道洪承畴!大约四千人马。”那斥候报道。

我晕,终于碰上个麻烦角色了。郑晓路心里一冷,这可不比自己以前碰上的刘应遇、宋时仁、任一龙那种角色了,这洪承畴文武双全,青史留名,曾经大败义军数次,杀死过闯王高迎祥,力拒过满清,后世的历史学家们曾在泉州举行过洪承畴学术研讨会,到会的专家都一致肯定这家伙是个神人!这样的妖怪可不是自己现在的几千杂牌兵可以打得赢的,就算用阴谋诡计,也多半会被识破。

“大王,洪承畴的斥候也发现我们了!”那斥候继续报道:“小的看到对面已经派出了一小股部队,正向我军过来!”

好你个洪承畴,扎营就扎营,派什么斥候到处乱跑,你也太不地道了,郑晓路心里一阵腹腓。-====-

老回回凑过来道:“阎王大当家,洪承畴的部队过来了,我们是打还是如何?”他兵力太少,因此只好由郑晓路来拿主意。

“打是万万不能!”郑晓路被洪承畴的名头唬了一跳,不敢随便接战,大声命令道:“兄弟们,风紧,扯呼!快跑。”

没过多久,洪承畴派出来试探的小股部队就远远地看到了逃跑中的阎王军,郑晓路听到后方吹响了呜呜的号角声,城关镇里钻出来许许多多的陕西兵,列着整齐的阵形向自己衔尾追来。幸亏郑晓路逃跑得快,那些士兵远远地追了一阵,见义军跑得飞快,倾刻间追不上,只好放弃了追踪,折回了镇子里。

“绕道!”郑晓路狠狠地道:“别去碰城关镇了,我们从旁边的山沟里绕过去!四千精兵,又是洪承畴领的兵,谁去碰谁就死。”

白水县山沟众多,一千一百七十八条沟壑不是闹着玩的,郑晓路选了一条山沟,静悄悄地带着人马穿了过去,直到队伍绕过了城关镇,前面已经可以看到巍峨的黄龙山时,郑晓路才长长地喘了口气。

“要是给我两倍的兵力,精良的装备,充足的补给!”郑晓路忍不住无限YY地想到:“我就不用怕这洪承畴了,可惜啊,手下除了两百精兵,别的全是乌合之众,真让人心里堵得慌。”

老回回躲官兵已经躲习惯了,倒不像郑晓路这样不爽,只是笑道:“官兵势大,就该躲避一下,那也没什么,前面就是黄龙山啦!这山很复杂,东一条沟西一条沟的,要找到王嘉胤大当家的山寨,那也不是容易事呢。”

两人领军进了黄龙山地界,这黄龙山覆盖面积极广,地形比起白水县的千沟万壑还要复杂,郑晓路心想,这样在山里乱找,能找得到王嘉胤么?不过郑晓路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黄龙山里到处是王嘉胤的眼线,老回回和郑晓路的联军人数又多,在山林里一走,惊得飞鸟四起,没过多久,王嘉胤的眼线就盯上了两人的义军。

那眼线居然认得老回回,一看到老回回部众特有的黑白条纹衣服,立即从隐蔽处钻了出来,恭敬地道:“原来是老回回大当家,我们王大当家恭候你多时了。”

老回回笑道:“快带我们去王大当家的寨子吧,我旁边这位是大名鼎鼎的阎王大当家,前些天连打了许多县城,还打败了刘应遇、宋时仁的那一位。”

那眼线肃然起敬,揖道:“原来是阎王大当家,我们王大当家闻名已久,早就想见见你了。”

眼线在前领路,郑晓路和老回回跟在后面,那眼线左拐右拐,山路复杂无比,一会钻过一个洞,一会儿又越过一条小溪,一会儿从山脊上走过,一会儿又绕进一条山沟……一直这样七拐八拐地走了许久,突然前面出现一个小山头,这小山只有一条小路可登,四面悬崖绝壁,地势十分险要,眼线笑道:“黄龙寨到了!”

老回回叹道:“好险要的地形!我这是第二次来见王大当家,上一次来却不是在这里建的寨,那地方比现在差得远了。”

眼线道:“上次那地方,被陕西督粮道洪承畴给发现了,害得我们连夜撤离,损失了许多人马。这次王大当家召开黄龙山大会,要集各路义军商量正事,因此特意选了这个绝密之所在。”

眼线领着郑晓路和老回回登山,山边的小道上有许多弓手,手上都拿着猎弓,见到老回回特有的黑白衣,这些人都从树后露出一个头来做了个揖,显然老回回的声望极高。也有一些人认得墨脸打扮,把郑晓路当成白水王二,也向他作揖表示尊敬。

众人上了山顶,只见山顶地势倒是挺平缓,此时已经扎了许多营帐,这些营帐扎得乱七八糟,全无章法,尽显流寇本色。那眼线向老回回和郑晓路笑道:“两位大当家,你们的部众随便找块儿平地扎营吧,山上条件不好,没修起房子来,你们随意就是。”

汗,你这当主人家的倒也简单,叫客人自己找地方扎营,郑晓路腹腓道,就没一点管理学的知识么?这么乱扎营,若是发生什么紧急事件,你连找个人都找不到在哪里。郑晓路赶紧叫大梁带着四千多的农民部队去扎营帐,自己将郑佳忻和心腹手下全带在身边,向王嘉胤的大营走去。

那眼线笑道:“这些日子已经来了许多路当家了,老回回大当家,您那里隔得远,五百多里路,您算来得晚的了。现在除了陕南的皂莺当家,别的当家都到齐了。”

郑晓路看到周围营寨遍地,东一堆西一堆,各不统属,看来就是分属各路义军的。

一行人进了营地正中间的黄龙寨大堂,这里与其说是大堂,其实不过是一间临时搭起来的木屋,不过这木屋仿照着祠堂的样子建造,倒也有些气势,门口挂着一块大木匾,上面写着龙飞凤舞的“黄龙寨”三个大字。显然这王嘉胤手下既有好木匠,也有人写得一手好字。

不错,这样也算是个能文能武的土匪,比我先前见到的大梁、皂莺、老回回一类的高明多了,郑晓路心想。

大堂里此时已经坐满了人,正在闲聊,见老回回和郑晓路进来,堂中首席上站起一人,向前迎来,看来就是王嘉胤了,他大笑道:“老回回,你来啦,快坐快坐!旁边这位就是阎王兄弟吗?也坐也坐!”这一人开口就点名二人身份,显然早有眼线回报他来者是谁。

郑晓路笑着拱了拱手,仔细打量,王嘉胤不愧是边军逃卒,身材高大,猿臂铁腿,气势相当的不凡,年纪不过中年,但一脸风霜,显然经历过不少战事,当得上是陕西农民军的老大。

老回回显然早已习惯这样的场合,自己找了个椅子随便一坐,坐位居然在堂上比较靠前,坐在老回回上首的没有几个人,但郑晓路就不知道该坐哪里了,别人的地方,还是要讲点别人的规矩的。

王嘉胤见他发愣,一手拖住他,向着堂上所有人大声笑道:“这位是阎王大当家,在陕南连打成县、徽县、略阳县三大县城,大败刘应遇,强渡渭江破宋时仁,手下四千多条好儿郎,老夫请他坐个次席,大伙可别怪!”

那堂上的一大群土匪当家们听到王嘉胤的介绍,不由得全身一震,齐齐看来,见他一张墨黑的脸,就有人笑道:“原来是白水王二,王大当家,你还说漏了他打破澄城县,杀了澄城知县张耀彩!”



第二十二章 黄龙山大会(2)


class="width">王嘉胤脸色一沉,转过头去道:“什么白水王二?我们这里没有白水王二,只有阎王!”

那人自知失言,出来混的都用外号,点明人家本名本姓,乃是大忌。

那人站起身来,向着郑晓路作了个揖道:“兄弟王左挂,刚才孟浪了,阎王当家的莫怪!你的本事我是知道的,坐个次席当得。”

别的当家听说郑晓路有四千人马,都吓了一跳,齐身说:“次席坐得!”

王嘉胤便牵着郑晓路,走到大堂正中间,让郑晓路坐在他左手边。见他坐定,王嘉胤就笑道:“你和老回回来得晚了些,这堂上的兄弟我便来给你们两位引荐一番吧。”王嘉胤指着堂上的人,一个人一个介绍起来。

刚才那个出言点出白水王二的,乃是清涧县人王左挂,手下有苗美、飞山虎、大红狼等将领,部众大约有一千五百多,全是骑兵,是一股相当强的土匪。(注:史书记王左挂‘骑贼万人反于宜川之龙耳咀’,说他有骑贼一万,史书太不靠谱了,俺不太相信一个土匪都能有一万骑兵,暂且记为一千五。真要是土匪都这么多骑兵,为啥明军却没多少骑兵呢?)

“这位是闯王!手下有一千八百多儿郎,也是位大当家。”王嘉胤又指着个中年汉子道。

哟,这位就是前闯王高迎祥了,郑晓路心想,后来的闯王李自成,就是高迎祥的手下。这个人有必要拜见拜见。

“这位是柴金梁!手下有大将混天王,部众二千二百人。”

哟,这个也厉害,这就是王自用嘛,后来的三十六营老大,聚众达二十万,是个人物,可惜死得早。

“这位是曹操!部众一千六人,足智多谋。”王嘉胤在介绍到曹操时显然特别重视,特意在后面加了一句足智多谋。

哟,这个也厉害,这个就是号称“明末流贼核心人物”的罗汝才了,这人名号叫曹操,那可不是白叫的,他和曹操一样狡猾多谋,又善于拉拢人心。因为罗汝才一直充当义军中的润滑剂,许多只流寇部队才能相安无事地聚在一起,这个人八面玲珑,不可小看。不过,据说罗汝才贪财好色,他后来发家之后,身边美女不下百名,个个长得如花似玉,这种行为,倒有点穿越众小说中的**众,哈哈。

接着王嘉胤继续介绍,后面的叫些什么:“贺双全、新虎、九条龙、领兵山、勇将、满天飞、一条龙、一丈青、哄天星、三只手、一字王、蝎子块、满天星、七条龙、关锁、张妙手、老张飞、诈手、邢红狼、闯塌天、马鹞子、南营八天王、胡爪、哄世王、一块云、乱世王、大将军、过天星、二将、哄天王、猛虎、独虎、高小溪、扫地王、整齐王、五条龙、五阎王、邢闯王、稻黍杆、逼上路、四虎、黄龙、大天王、皮里针、张飞、石塌天、薛仁贵、金翅鹏、八金龙、鞋底光、瓦背儿刘备、钻天鹞、上天龙……”

这一串名字听下去,郑晓路一阵头晕脑涨,差点脑血管梗阻,也真难为了王嘉胤,能把这群乱七八糟的家伙名字给记住。<<>>旁边的谭宏和彭巴冲也被这堆名字吓了个半死,吐了吐舌头,心想:以前张逸尘说阎王这名字算起得正经的,我们还笑他胡闹,现在才知道,这名字真是算是上正经的。

王嘉胤介绍完了众头领,时间就用去了几个时辰,这些头领也实在太多了,有些人手下只有几十人,有的人有几百人,像老回回这种带着三四百人过来参加黄龙山大会的,已经算是大当家了。

当然,最大的当家还是王嘉胤,光是他的直系部众,就有六千多人,还有许多英雄好汉是挂名在王嘉胤手下的,比如老回回、闯王、紫金梁、曹操这几个虽然都是大土匪,完全是独立的,但也挂名在王嘉胤手下,如果把这些挂名的也算上,王嘉胤能调用的人手最少也有一万五千,真是相当的了不起了。

见众人都见礼完毕,王嘉胤笑道:“现在陕西的义军除了陕南的皂莺当家,别的都到齐了,也不知道皂莺当家在搞什么,我们就不等她了吧。”

他肃了肃容,走到大堂中间,大声道:“黄龙山大会,现在就算正式开始了!这次邀请各位当家来到黄龙山,主要就是为了一件事,大家来讨论讨论,今后我们该怎么办?”

堂中本来闹哄哄的,但听到王嘉胤大当家开了口,这些小当家就住了口,认认真真思考起来。有个脑袋傻的当家叫道:“王大当家,我就是没饭吃了,才带点人造反,还真没想过今后该如何,今后不还是占个山头,到处抢么?”

“傻瓜,你占个山头抢东抢西,不过一两年,大队官兵就跑来把你剿了。”有个略有点见识的当家大声道:“需得有个计划,才能从长计议!”

“计划?什么计划?你就只知道空口说白话,你倒是拿个计划出来听听?”先前那人不服。

“这不是大家商量计划么?你吵什么,闭嘴!”

一群没见识的傻土匪闹过之后,几个有见识点的开始发言了。闯王道:“我觉得为今之计,首先是要避开官兵,同时壮大起义队伍,现在我们的力量太弱了,别说大股官兵,就算是州城或者府城那两千兵,我们就没一个能打得下来的。各位大当家都应该注意吸纳人手,增加自己的战力。”

点灯子是个书生,读过圣贤书,他插嘴道:“闯王大当家说得对,但要吸纳人手,像现在这样打打杀杀,一味抢劫是行不通的,需要收拾民心,没有民心,就没有人手。我觉得各位大当家得注意约束部众,不要老是抢来抢去的,这样抢下去有用么?”

王左挂听到这个,插嘴道:“不抢的话,哪来的粮食?我手下全是骑兵,若是不抢,吃什么去?别说人,连马都要饿死。”

点灯子冷笑道:“你要抢,就抢县城去,别抢其他人,都像你一样的抢法,别说招纳人手,不变成过街老鼠就要谢天谢地了。”

王左挂大怒:“我抢谁关你什么事?”

点灯子冷笑道:“你是清涧县聚众起义的,我也是清涧县聚众的,清涧县没来由的被你一阵乱抢,败坏了义军的名声,害我也招不到人手。”

原来两人是同乡,难怪争执。

曹操一见两人吵了起来,赶紧出来劝道:“两位莫吵,都是自家兄弟,别伤了和气。要我说,抢劫是必须的,名声也是要的。我提个议,咱们以后抢劫只抢大户,只抢那为富不仁的,若是名声好的善人或者穷人,还是不抢的为好。”

王左挂一听,这曹操明显话里偏帮点灯子,不爽道:“你曹操专抢美女,身边都抢了十来个女人了,却来说这些?”

曹操也不恼,笑道:“我抢的都是大富人家的闺女,那才细皮,没来由的我去抢穷人做什么,穷人家的女人个个粗手大脚,皮糙肉厚,我却没什么兴趣。”

见这群家伙越说越远,王嘉胤忍不住轻咳一声,道:“各位兄弟,切别偏了正题。”

唉,难为了王嘉胤这大当家了,手底下的全是流寇,也真够他忙的,这群家伙哪里像是些成大事的人,这时候李自成和张献忠都还没加入义军,就凭这群破烂当家,不可能做得出来什么事,郑晓路忍不住想道。

老回回与王嘉胤交好,赶紧出来解围道:“我觉得,大家应该仿效王大当家,找个深山野地,建立山寨,自己种些粮食来吃,这样又不用到处乱抢,也有个安生立命之所在,何苦杀来杀去的。”

他这话倒是有些道理,几个大当家都点头表示有理,有几个小当家却叫道:“我们手底下便三四十号人,哪里建得起山寨,大当家,您这法子虽好,却不适合所有人。”

废话,能有一个方法适用于所有人的么?郑晓路心想,你们这种几十个人的小土匪,随便找个大当家投了吧,独立个山门搞毛啊?

闯王笑道:“我看,大家全都投了王大当家,合兵一处,建一个大山寨,也不错嘛!”他这意见其实不错,但许多当家都有私心,特别是手下只有几十人的小匪首,心想,如果投了王大当家,自己这点人手,连个小头目的份儿只怕都没有,哪有自己回山逍遥来得自在。众人便都不接口,有个人还说道:“合兵一处人太多了吧,到时候粮食是个大问题。”

突然听到老回回道:“阎王大当家,你转战陕南,杀得官兵大败,你的智谋大伙儿都是钦佩的,不知道你有什么高见?”

哟,点我的名了,我能有什么高见,你们这群废材是成不了大事的,哥来和你们混在一起,不过是想混水摸摸鱼,看看有没有人手可召罢了,郑晓路心里腹腓道。

“呵,大家客气了,我的看法嘛,倒是有一些,便说出来大家参详一下。”郑晓路笑道:“我的意见有三条。”

“三条?”王嘉胤来了兴趣,笑道:“阎王兄弟只管说!”

“第一条就是组成连营!”郑晓路道:“我观各位当家,手下有的几十人,有的几百人,有的又上千人,各无统属,乱占山头。这样下去,是成不了大事的,若要成大事,首先就得有一个统一号令,当然,我们有王大当家统一号令,这一条倒是省了。但王大当家一个人也不可能面面俱到,我建议各位当家按活动地域,部众多少组成连营,选一个联营当家进行统一调配。据我所见,一般的县城不过三百守兵,若是县令召集些乡勇,也通常不过千人。我建议每一个连营人数都要在两千以上,分散活动,四面抢劫县城,得来的财物按部众多少平分,这样大家都有饭吃。”

众人一听,这连营倒有些道理,实力小的义军打不了县城,若是连营,就有打县城的能力,这样自己也可以不愁吃穿了。而且这样连营比起所有义军都合在一起,显然要自由一些,手下只有几十人的小匪首也相对独立一些。

王嘉胤喜道:“此法甚好,还有两条呢?”

“第二条就是严明纪律,招纳部众!”郑晓路道:“各位当家都是贫苦出身,穷人的日子有多难过,我也就不说了。若是抢劫穷人,能抢到东西么?既然从穷人那里抢不到东西,何必抢他们?不如只抢县城,只打大户,严肃军纪,做到与民秋毫无犯,这样做的话,部众自然就越来越多,越打实力越强。否则惹怒乡民,人力得不到补充,死一个人少一个人,最终只会混不下去。”

众人听了这一条,却没大声叫好,王嘉胤为难道:“这可不是易事!”

郑晓路知道这群人匪性难除,要想严明纪律那是不太可能的,也不多说。又道:“第三条嘛……嘿嘿,那就是,要立大志,才能做大事!”

众人问道:“何谓立大志?”

“你们便打算一辈子当一个匪首吗?”郑晓路道:“若是如此,只当我放屁即可。若是不只想当个匪首……何不去当皇帝?”

郑晓路大笑道:“我等奉王大当家为首,力争天下,将来王大当家得了天下,做了皇帝,我等便可以封候拜相,荣华富贵!”

做梦吧你们,爷给你们灌点**汤先,要抓住人心,往往需要三管齐下,一是感情、二是利益、三就是理想,爷来给你们制造一个崇高理想:“各位当家先想想,若是一匪子当土匪,有什么快活的?能比得过封候拜相吗?要封候拜相,像现在这样土匪习性,能成吗?因此,我们要起事,就得先立志,各位若立了这志,自然便明白,严明军纪,收纳部众有多么重要!”

“等到我们发展壮大,那时便不光是打县城了,还可以打州府,夺大城,却比挤在一个小小山寨里快活百倍!”郑晓路反正说大话不怕闪了舌头,糊弄这群没见识的土匪,那是怎么好听怎么说,至于说的全是废话,他就管不着了。



第二十三章 皂莺求助


class="width">王嘉胤一听这话,顿时大喜,其实他出来组织起事,心里就存了这想法,只是这心太大,不敢胡乱拿出来说,现在由别人说出来,那当然是最好。

王嘉胤笑道:“阎王兄弟,你说的立大志我是懂的,不过这立了大志之后又当如何呢?”

“那当然就是发展各部的实力了,咱们散于陕西各处,见县就抢,见官兵就躲,收纳民心,聚集部众,以后各部实力强劲了,合兵一处,弄他个几十万大军,到时攻城掠县,易如反掌,做个皇帝算什么?”郑晓路站着说话不腰痛,反正自己过不了多久就打算回四川了,你们在陕西随便闹腾。

众人一听,都觉得十分有理,但是郑晓路知道,自己说这些全是画大饼,官兵又不是傻的,哪会看着这些人窜来窜去不管的?其实历史上王嘉胤这一帮子人,最后就顶不住官兵的四面围剿,最终跑进山西去了。

到后来的李自成、张献忠等人,因为被官兵追得紧,满天下的到处跑,河南、四川、湖北、湖南……全天下倒是躲了一个半,才终于从战略上慢慢站稳脚跟,那也是因为有满清在北面帮忙,不然这些流寇全都得死。

郑晓路说完这些,也就不再多说废话,缩到自己的椅子上,听着堂中众头领在那里吹牛扯皮起来,原来郑晓路后面说的两条他们有点搞不懂,但第一条还是懂的,合并部众,抢劫县城,然后按出力的多少平分,这事情靠谱,一些地域比较近的当家,就开始联络起感情来。

正在这时,大堂的门突然被人猛地一下推开,一个娇小的人影直冲入大堂来,这人一身紫色劲装,身材娇小玲珑,但是曲线美妙,一头青丝散乱,明眸晧齿分分明明,美得让人眼前一亮。

满堂几十名当家顿时被来人的美貌吸引,几十双眼睛一起盯了过去,赞叹之声此起彼伏,只觉如此美人,当真是世间罕见。郑晓路眉头一皱,这个女人,居然是皂莺,就是那个在老虎洞山上把自己当淫贼鄙视了一番的皂莺。

皂莺冲入堂中,直扑到王嘉胤面前,大声道:“王大当家,请救小妹的兄弟们一命!”

“怎么了?”堂中的当家们纷纷侧目。

郑晓路仔细一看,皂莺脸色苍白,身上的紫色劲装染着点点血迹,腰间挂着一把连鞘长剑,此时连剑鞘上也全是血迹。

皂莺急声道:“小妹来黄龙山参加大会,带兵过白水县时,中了陕西督粮道洪承畴的伏击,手下四百兄弟,战死一百,剩下三百都被拿了,现在关在白水县城关镇里,小妹拼死杀出重围,还望大当家发兵救援!”

堂中顿时响起一片大哗声,陕西督粮道洪承畴是什么角色,这群当家谁不清楚,那人足智多谋,文武双全,手上又有四千精兵,不是个好惹的角色,这皂莺实在倒霉,竟然在路上撞到了这个瘟神,难怪迟迟没能来参加大会。

“被抓了三百兄弟?”王嘉胤问道。

“是的,烦请大当家相救!”那皂莺急得不行,说了三句话,三句话都在请王嘉胤相救。

“现在人关在白水县的城关镇里吗?”王嘉胤又道。

“正是!”

“这可如何是好?”王嘉胤沉吟了一会儿,轻声叹道:“对方有四千精兵,拒守小镇,又有兵法纯熟的洪承畴领兵,只怕有点难办!”

皂莺急道:“王大当家,您手下上万人马,这堂中兄弟也有许多人马,合起来怕有两万之多,打四千官兵有什么难的?”

笨女人,你以为这两万人都肯去救你的人啊,旁边的郑晓路听到这里,心里不禁一叹,就算王嘉胤有心相救,他也使唤不动这堂上的所有当家,何况为了救你那三百人,提着这么多部队去正面硬撼官兵,到时死的只怕不止三百人,得不偿失,换了我是王嘉胤,也必定是要拒绝你的。

果然,王嘉胤叹道:“皂莺当家,你是为了来参加黄龙山大会才被捉走了兄弟们,这事情我一定要管的,你先容我仔细想想。”

“想想?”皂莺一听,便知道这话是推托之词,不由得大急。她虽然是女人,但极重义气,兄弟们失陷在官府手上之后,她若不是为了搬救兵,绝对不会一个人逃出来。见王嘉胤犹豫,她将眼神一转,便在堂上寻找其他相识的大当家帮忙。

王左挂一见皂莺看过去,立即道:“皂莺当家,兄弟我手上全是骑兵,不善攻打城镇。”

点灯子也道:“我手上兵少将微,帮不了你。”

闯王和紫金梁两人倒是脸现不忍之色,但仔细一想,他们的实力也不够拿下城关镇,见皂莺看过来,两人叹道:“皂莺当家,若是要兵器钱粮,我们愿意帮你,但是打城关镇救人,需从长计议!”

满堂的当家们,都贪恋皂莺的容貌,直勾勾地看着她,但当她的眼光扫过去想要求助时,这些当家却赶紧将自己的脑袋低下去,生恐被皂莺开口求助。

皂莺只觉得天旋地转,这周围几十个当家,两万人马,竟然没有一个愿意伸出援手,她一头青丝此时乱披在头上,双眼彷徨无助在人群里四处乱瞄,只盼有人能出来为她说一句好话,娇小的身躯显得份外凄凉。

她眼神又扫到郑晓路,心中一动,正想开口求助,突然见郑晓路身边站着一个女人,还是上次见到那个墨脸女人,不禁又想到,这样的无行浪子,怎能求他相助?但是兄弟的性命要紧,她极重义气,此时满口贝齿都要咬碎,顾不得矜持,走上前道:“阎王当家,上次蒙你相救,十分感激,还没报答你的恩情,皂莺又要厚颜来求了!”

郑晓路可不愿意为了一个女人,害自己损失大批手下去和洪承畴拼命,那可不合算,莫寒了兄弟们的心。而且皂莺每次见他都露出一副鄙视的姿态,郑晓路相当不爽。他凑近皂莺耳边轻声道:“皂莺当家,这兵荒马乱的年头,你为了自己兄弟如此卖力,我对你的义气极是钦佩。但是为了救你的兄弟,却让我的兄弟去送死,这样的事我却不能做。”

皂莺早已猜到郑晓路会拒绝,她咬了咬牙,粉红的下唇上咬出了一排白色的牙印,狠下心道:“若是你肯救得我的兄弟,皂莺愿做牛做马,任凭阎王当家的处置。”她扬起俏脸,直视郑晓路的双眼,一双黑山白水般的眼眸,满是坚定之色,但双肩微微颤抖,显然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只需轻轻一碰,就有可能崩溃。

虾米?任凭我处置……你是啥意思,嘿嘿,哥哥我听不太懂。郑晓路心里一阵淫笑,但是精虫上脑是绝对要不得的,这样的要求虽然很诱人,却不能答应,郑晓路道:“你长得勉强还成,但我是个正经人,嘿嘿!”

你是正经人,这满堂的人只怕都是圣人了,皂莺听到他这几句话,只觉一阵绝望,她连做牛做马,任凭处置这样的条件都开了出来,人家还是不肯帮忙,她还有什么筹码可用?皂莺仔细看了看郑晓路身后,没看到大梁王,想找个熟人说句话都不成。此时大梁正在外面空地上扎营,不知道皂莺来了,不然还真有可能帮她说几句话。

皂莺原本就美得不似人间凡物,此时绝望之下,又添一分凄美,哀怨的眼光有如冬风,黑山白水尽在眼眸中破碎,泪水将黑白中搅出一片银光。她刷地一下从腰上抽出短剑,叹道:“既然如此,我自己回城关镇去救我的兄弟们,若是不成,便陪他们一起死了,也算偿了与他们的恩义!”堂里有些心软的匪首顿觉心中不忍,但是衡量了一番实力,又帮不了她,只好都住口不言。

皂莺挺剑直向堂外奔去,刚奔到大门口,突然听到堂中有人大声道:“皂莺当家请留步,我愿帮你!”

皂莺大喜,转身一看,开口的人是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皮肤黝黑,身子骨偏瘦弱,但一双眼睛提溜溜地转着,显然是个颇有心计的人物,皂莺刚提起来的情绪马上又暗淡了下去,原来这人他认识,乃是曹操(罗汝才),有名的贪花好色之徒,手上一千多部众,平时打家劫舍专抢富户,尤其喜欢抢劫容貌姣好的女子,抢来之后都变成了他的侍妾。

皂莺心中一叹,曹操肯开口帮自己,定然是听到了自己刚才对阎王说的话,是为了自己的身子,才肯出手的,看来,要救到自己的弟兄们,终究得付出这付清白之躯……

曹操道:“皂莺当家,我手下只有一千六百儿郎,要救你的部众,硬拼是不行的,需得用计,咱们不妨到我的营帐里去,好好的商议一番!若是无谋而动,徒吃败仗,救不了你的人不说,还把自己赔了进去。”

皂莺听他说得有理,何况曹操这人是有名的狡猾多智,不然也不会有曹操这个外号,说不定他真能想出什么计谋,赶早不赶迟,皂莺急道:“那还等什么,我们赶紧去商量一下,多拖得一刻,我的弟兄们就多一分危险。”

切,笨女人,这曹操眼放淫光,你去他帐里会发生什么好事傻子都想得到,郑晓路腹腓道,不过我可没打算救你,让你自个儿玩去吧。郑晓路一脸轻松,把玩着折扇。突然大堂的大门又被人急急推开,一个人影冲进来,直奔到郑晓路面前,正是大梁。大梁急声道:“大王,刚才我听人说皂莺来了,而且是来求救的?”

郑晓路也不瞒他,便将事情经过给大梁说了一遍。大梁一听,脸上顿时变色,他是个乡野农民,他这种没什么本事的人能在陕南聚得起一千多部众,也是靠着讲义气照顾兄弟才混出来的。此时一听皂莺求助,心中顿时不忍,叹道:“大王,我们真的要见死不救吗?”



第二十四章 刀丛里的诗


class="width">郑晓路轻叹道:“我也不想见死不救,但你们知道,来的路上我军碰上洪承畴,也是不敢交战,转身即走。<<>>若是去攻他守的县城,那可真是得不偿失,为了救那三百人,说不定会全军覆没。”

大梁的脸色一阵青白变幻,他说不出什么大道理,便只好闷着声又道:“真的要见死不救么?”

这时,郑晓路旁边的郑佳忻居然也伸出一只手来,拉着郑晓路的衣袖道:“那位妹妹怪可怜的,大哥一向妙计无双,想个什么法子出来救她一救吧。”

呃,我又不是超人或者奥特曼!手上就这么四千乌合之众,要从数量相同的官兵手上攻城救人,哪有这般容易,郑晓路瞪了郑佳忻一眼,她见大哥眼中有怒意,赶紧将头一低,不敢再说。

没想到谭宏与彭巴冲一起向前一步,也低声道:“大王,你谋略无双,想个办法吧!见死不救,我等以后都别想睡得着觉了。”

咦,全部反了天了,郑晓路还没来得及开口,只听张逸尘又补了一句:“我倒觉得见死不救也没什么不行的,但是若能救了这女人的部众,打洪承畴一个耳光,就可以给这群土匪增加点志气,也让他们对阎王军更加信服,以后方便我们行事。再者,皂莺这人极重义气,她的部下必定对她忠心梗梗。我们若把人救出来,她不是要任大王处置么?把她带在身边,就相当于得了她的三百手下,这样看来,救的就是自己人,也不算太亏本。”

不愧是前锦衣卫张逸尘啊,这话够黑,但也值得考虑,救人虽然有非常大的风险,但也有很大的利益,至少名声是可以打得更响亮,以后在匪帮里说话,那就是一言九鼎了。同时也可以使自己手下这几个还有点英雄主义的心腹对自己更加忠心。不过这么一来,皂莺这可怜的女人,岂不是就要被我狠狠地利用一番了?在人家伤口上撒把盐,似乎不是我的风格啊。呃,为了山寨增添更多的实力,说不得只好利用一下这个女人了。

好吧,干脆来仔细想想,究竟用什么方法对付洪承畴,郑晓路赶紧思考,先考虑我方的劣势:

一、士兵全是乌合之众,缺乏正面战斗力

二、我方是攻,对方是守,对方拥有县城的矮墙可以当作防御工事

三、数量上我方没有优势,四千人对四千人,不能像打刘应遇那样用吓退敌人的方法

四、对方的领军人物是神人,不是刘应遇、宋时仁那种草包

从这四条来看,几乎没有打败敌人的可能性。

那么看来看优势:

一、我方只需要救人,不需要攻下县城,也不需要吃掉洪承畴的军队

二、我方不需要死守据点,可以流动作战

三、我方有较好的群众基础,白水县本来就是白水王二的地盘,本地穷人应该会帮自己

四、白水县地形复杂,千沟万壑,山区众多

郑晓路闭着眼睛苦苦思索,这些优势,究竟要如何利用呢?古今中外,有相同的战役可以用来借鉴吗?想啊想,从春秋战国一直想到了满清八旗,唉,上学的时候军史战史什么的没学好啊,现在怎么就想不到呢。

这时,堂上的土匪当家们,又开始闲聊了起来,满堂闹哄哄的声音,张逸尘皱了皱眉道:“这些家伙,像一群麻雀一样,闹闹渣渣的,根本成不了大气。”

麻雀?哇哈哈,我想到了!郑晓路突然大喜,已方的四个优势,岂不正是当年抗日敌后武工队所拥有的优势,抗日游击战中的经典战术——麻雀战,不正是可以利用的战术吗?自己还是个小孩子时,就常常听爷爷讲麻雀战的故事,对这种战法非常熟悉。

麻雀战的核心精神,就是将部队分成许多的小股部队,以山区为掩护,在熟悉地形的前提下,神出鬼没的四面袭扰敌人,使得敌人疲于奔命。

麻雀战非常利于以弱胜强,比如抗日游击队用麻雀战打得装备精良的日军苦不堪言。又比如塔利班扰袭美军,以美军的精锐程度,仍然被一群塔利班土著扰得神经兮兮。

郑晓路心中大定,一个完美的计划立即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他赶紧站起声,笑道:“我有计了,兄弟们,我们去找那疯女人!但愿她现在还没被曹操给吃掉,哈哈。”

皂莺随着曹操出了大堂,向后山走了一段路,便走进了曹操的营区,曹操这人心无大志,只想做个流寇,因此他的部众并没有进行过什么训练一类的,营帐也扎得乱七八糟,不成规矩,这里又是王嘉胤的地盘,安全方面也不用担心,因此曹操军的营帐外面连个守营的人都没有,土匪们全在帐子里聊天打屁,穷极无聊。

皂莺进了曹操的大帐,这帐子很大,里面装饰得很华丽,抢来的值钱东西在帐子里东一堆西一堆的。帐子里没有床,但有几十张成色一流的虎皮辅在地上,看来曹操平时就直接睡在这些虎皮地毯上。帐中央有一方小木桌,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搬着这么一张桌子到处流浪的。

帐中还有二十几个少女,都是曹操四处抢来的,见曹操回来,这些女人显然有些害怕,在帐子角落里缩成一团,皂莺见这些女子都衣衫凌乱,显然经常被曹操欺辱,忍不住心中一痛,但她此时有求于曹操,也不便出声叱责,只好将眉头深深地皱着。

曹操进了帐,将皂莺请到帐中的桌子边坐下,转身去拿酒杯,笑道:“皂莺当家,喝一杯去去寒吧,这黄龙山阴沉沉的,让人浑身不自在。”

皂莺急道:“曹操大当家,还请体谅皂莺救人心切,喝酒就免了吧,先商量一下有什么办法救我的兄弟们。”

曹操闻言,也就不再去拿酒,回身挨着皂莺身边坐下,笑道:“皂莺当家,我方才在堂中,听到你向阎王当家说,若是他救了你的兄弟,你就愿意做牛做马,任他处置?不知道这话对我是否也有效。”

果然,这人是贪图我这身子来的。皂莺心中一叹,咬了咬牙,狠狠地道:“若是曹操当家能救得了我的兄弟,皂莺自然也愿意任你处置……”

“哈哈,如此甚好!”曹操心中大定,又笑道:“可是我怎么知道皂莺当家说的话算不算数呢?若是我救了你兄弟出来,你却反口不认此事,我向谁哭去?”

“这男女之事,需得你情我愿,若是那时你坚决不从,难不成我提兵来硬抢你不成?”曹操道:“到时莫让天下英雄看了笑话,都道我曹操是个强抢女人的采花淫贼!”

你,你这家伙本来就是个淫贼,天下谁人不知道,谁人不晓。皂莺的一张粉脸气得通红,她赶紧深呼吸了一口气,压下愤怒,沉声道:“我皂莺说话,一是一,二是二,从不虚言,陕西谁不知道?”

曹操笑道:“空口说白话,谁都会,我怎知你这一次会不会坏了自己的规矩?”他伸出一只手,就向皂莺的肩膀揽了过来,笑道:“不如你先付了定金,我再帮你救人!”

“铖!”清脆的长剑出鞘之声响起,一把寒光闪闪的短剑跃入了皂莺的手中,剑上还粘着几滴已经干涸的血水,皂莺右手持剑,一脸怒容地盯着曹操。

曹操尴尬地收回了揽向皂莺肩膀的手,冷冷地道:“想杀我么?来杀吧!杀了我看看还有谁愿意救你的手下!”

此话一出,皂莺就如同被点中了穴道,全身一软,短剑斜斜地插入了桌面,一缕鲜血顺着她的嘴角划落,原来她银牙紧咬,将嘴唇咬破了也不自知,鲜血顺着唇角划下,一点一滴,全撒在胸前。

曹操见她色厉内荏,以为她心防已破,又伸出手来,一把抓住了皂莺的左手,笑嘻嘻地向自己怀里拖。

皂莺本来心志已乱,但曹操抓住她的左手,却让她一醒,她本奇女子,最恨贪花好色之徒,平生快意恩仇,逍遥自在,惧过谁来?这种侮辱,如何能受?

皂莺将左手猛地抽回,“啪”地一声拍在木桌上,右手再次提起短剑,冷笑道:“我皂莺岂是可欺之徒,今日在此明志,若是你救了我的弟兄们,我便是你的人。但在你救出我的弟兄们之前,若是你敢随意欺辱我,只要碰到我身子一下,我便……”话音一顿。

她的右手挥起短剑,只见寒光一闪,那短剑横斩而出,不偏不倚,正好切入她自己拍在桌上的左手之上,一股血光乍现,一只纤巧细嫩的小手指,已经从她手掌上切落,断指带起一抹血丝飞起,在空中打着旋儿,一边旋转,一边缓缓地划过皂莺和曹操的眼前,直飞到营帐的门边才落地,飞洒的鲜血溅得她自己满脸都是。

她用冰冷得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道:“只要你碰到我身子一下,我便自断一指……若是你希望得到我的时候,我是一个没有手指的女人,你尽管来碰我试试!”

哗啦啦有如一盆冰水当头淋下,曹操心中的淫火顿时被浇灭得一丝不剩,帐中的二十几名女子被吓得放声尖叫。美丽得有如不食人间烟火的皂莺,青丝散乱,脸色苍白,黑山白水般分明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曹操。

曹操被吓得全身一个激棱,忍不住以手支地,向后连打了两个滚,直到距离皂莺有五六步的距离,才敢停下来。他根本未曾真心想过要救皂莺的手下,只想占了皂莺的便宜,污了她清白,然后随便找点什么理由把这事抹过去,到那时生米煮成熟饭,皂莺只能变成自己的女人。想不到皂莺如此硬气,这一下,别说占这女人便宜,若是自己开口说不救,只怕就要结下血海深仇了。不妙,这女人是疯的,如此疯狂的女人,她对自己都这么狠,我和她结了仇,以后只怕寝食难安。

皂莺一手持剑,一只手还拍在桌上,鲜血从断指处缓缓流出,顺着木桌的边缘,一滴一滴落在虎皮地毯上,一抹凄绝,直冲云宵,有如在吟唱一首刀丛里的诗。



第二十五章 麻雀战(1)


class="width">皂莺一言不发,曹操不知道说什么好,那二十几个女人惊呼了几声,见帐子里气氛诡异,也不敢再出声,齐齐屏住了呼吸。~~~~曹操将这些女人抢来之后,经常在帐子里胡天胡地,弄得这些女人时常惊叫,所以她们刚才的惊叫连一个曹操的手下都没有引来。

皂莺见了曹操的表情,心中已经猜到了他的想法,不由得苦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舍一只手指,看清楚一个人,也不算得什么……反正我这就要去白水县城关镇,与洪承畴拼个鱼死网破,到时候一根手指也算不了什么。”

正在此时,帐幕突然被人掀开,一大人群人走了进来,当先一人,正是大梁,他钻进帐里一看,顿时吓了一跳,一个箭步上前,看着皂莺的断指道:“这是怎么了?”

我晕,这女人,个子小,脾气不小。人长得娇小柔美,性子却刚强到如此地步。郑晓路紧跟在后,叹道:“还能是怎么了?她剑上血迹未干,定是她自己切的手指。想毕是谈崩了吧。”他伸手入怀,摸出一瓶给自己准备来应急的止血药粉,撕下自己一片衣角,递给身后的郑佳忻道:“去帮她包扎一下。”

郑佳忻走到皂莺身边,轻轻拾起她的左手,道:“皂莺当家,何苦如此!”她拿起药粉,便要向皂莺的手上涂去。

皂莺却挣脱开来,冷冷地道:“阎王大当家,皂莺受不起你的恩惠了,这手指不包也罢,反正我就要去白水县城关镇陪着兄弟们共趋黄泉。以前已经欠你一次相救,还欠你许多粮食,皂莺下辈子投胎还你!”

她挣扎着站起来,就向帐外走去。

郑晓路笑道:“你就不奇怪我为什么突然跑到这里来?”

“有什么好奇怪的!”皂莺冷冷地道:“想看皂莺的笑话,只管看吧!反正很快世上就没有皂莺这个人了,些许笑话,让人看了也就罢了,我皂莺光明磊落,这笑话看到最后,被笑的是谁也未可知。”

“好骨气!”郑晓路笑道:“不过这骨气用错了地方,我是来告诉你,我可以救你的人!”

“又来一个救我的!”皂莺哪里肯信,她哈哈笑道:“刚刚有一个曹操,现在又来一个阎王!我皂莺错就错在生了这幅皮囊,倒引得许多人要来‘救’我,却不知道究竟是来‘救’,还是来毁了我的。

”她将那个“救”字说得极重,讥讽之意,清晰可闻。

“你反正都上了曹操一次当了,何必害怕再上我一次当!”郑晓路冷笑道:“你反正是想去死,掉一只手指和指光所有手指,也没多大分别了。”

“呵呵呵呵呵呵!”皂莺的笑声中颇有些疯狂的味道:“行啊,那你要怎么救我的人?要不要也先向我索取一些‘定金’,我皂莺还有九只手指,还可以付九次!”

切,别把别人都想像成淫贼,虽然我这人是有点淫,但不是贼,我可是正经人。郑晓路腹腓了一番,突然转向曹操道:“曹操大当家,既然你不想救皂莺的人,这事情就让我来接手吧。”

“不过,我救了皂莺的部众之后,她就是我的人了,你却把我的人弄掉了一只手指……”郑晓路脸色一沉道:“这只手指,你得赔我!”

“那是她自己斩的,关我……”曹操见郑晓路脸色发黑,随时要暴起伤人,知道他现在不是说笑,赶紧改口道:“怎么赔?”

“笨女人的手指,也不值几个钱!”郑晓路轻描淡写地道:“两百把弓,四千只箭,我要的不多,你给得起。救了她的人之后,弓还你,箭就没法还你了!你若拿得出这些东西,手指的事我代皂莺当家给你一笔勾销。”

曹操顺了顺气,仔细一想,自己和皂莺算是结了深仇了,若是她这次不死,以后少不得许多麻烦,若是给些弓箭能了结一段恩仇,倒也合算。

“好!”曹操这人虽然贪花好色,对女人做事不地道,但是对于男人还是讲道义的,当下和郑晓路拍掌立了誓,出帐吩咐手下准备弓箭。

皂莺原本以为郑晓路也是来贪她身子,糊弄她的,见郑晓路要弓要箭,倒真有点那么回事,忍不住出声道:“你真肯帮我?”

“唉,快让我妹子帮你包扎一下手指吧!”郑晓路叹道:“我说了要帮你,就是要帮你了!而且这计划里也有你的一份,你受着伤,怎么救你的弟兄们?”

皂莺心中又燃起了希望,她虽然倔强,但是也知道只凭自己一人之力,除了去陪葬不会有任何用处,阎王这人的本事她不清楚,但阎王手上有四千部众她是知道的,既然有了希望,自然不愿意再莽撞,她赶紧坐了下来,伸出左手,由得郑佳忻帮她涂了药,将断指包扎了起来。

郑佳忻低着头,帮她包扎,虽然她的脸也涂满了墨汁,但白皙的脖子正好伸到皂莺的眼前。皂莺忍不住凑到她耳边,轻声叹道:“看你肤色,是官家大小姐吧?怎么和阎王这样的贼子呆在一起,是被他掳来的?”

郑佳忻闻言一呆,失笑道:“你胡说什么呢,我是阎王的妹妹。”

“妹妹?”皂莺倒抽一口凉气,有天天抱着妹妹上战场的人么?在老虎洞驻扎那一晚上,他还和妹妹在山洞里……该死的阎王,唉,我真不想落在这种淫邪的人手里,但若要救人,又只能靠他,我皂莺命好苦。

众人离了曹操的营帐,回到自己的帐子里,皂莺自然也跟了过来,但她心存疑忌,右手上始终提着短剑,郑晓路也懒得理她,一回到营帐,立即开始安排:“洪承畴抓了皂莺的三百部众,却没有当场格杀,证明他也在打鬼主意,我猜他的目的就是想引诱别的义军去救援,从而剿杀更多的起义军。因此,这三百部众现在是安全的,我们不能急着去救,若是救人失败,洪承畴达到了打援军的目的,反而会杀掉他们。”

“张逸尘,你带五十名铳手,如此这般……彭巴冲,你带五十名铳手,去……。闵家兄弟,你们各带五十铳手……。大梁,你带两百名弓手,去……。谭宏,你带剩下的四千兵,按照……另外,我自己有很危险的事要去做,只好把大妹托付给你,谭宏,你可得把我大妹给守好了。”

皂莺睁大眼睛,听着郑晓路的安排,听了半天也没听懂,不禁道:“你这是要去救人么?这样五十人一队,五十人一队的,都是去送死吧?”

“切,你才是要去送死!”郑晓路没好气的道:“少废话,你的任务就是跟着我混进城关镇去,若是没有你亲自去救人,你那些部众我哪里使唤得动。”

张逸尘他们对郑晓路的智谋倒是深信不疑,知道他看似乱七八糟的安排,必定含有深意,各自领命散去……

两天后,白水县的一个贫农进山砍柴,刚砍了两把柴,突然见一个米袋从草丛里飞了出来,直直地掉在自己脚边,这贫农心中大奇,打开袋子一看,居然是满满一袋子大米。贫农乐坏了,拿着米袋正要回家,突然见自己被几个人围在了中间,围着他的人全都墨汁涂面,显然是土匪之流。

这贫农却不害怕,只是低声问道:“各位好汉,看你们的装扮,莫不是王二大当家的人?”白水王二,威震天下,全天下人的都怕王二,唯独白水县的穷人,没有一个怕他,反而人人都敬佩他是英雄好汉。

“嗯,我们奉大当家的命令,来找人帮忙传递消息!”那几个土匪并不承认自己是王二的人,但也不反对,含含糊糊地道:“大当家要将白水县城关镇里的官兵赶出去,给乡亲们一条活路!”

贫农一听大喜:“王大当家已经一年时间没消息了,我们都以为他老人家已经……现在他终于要回来白水了!我愿意帮王大当家,不管做什么都行!”

那几个土匪正是郑晓路的人,他们笑道:“那你把米袋子背回去,再找些人来这里,到时大当家会指示你们做什么!”那个贫民赶紧飞奔回了城关镇,暗地里联络起乡民来……

此时的白水县城关镇,陕西督粮道洪承畴,正坐在县衙里喝着茶!白水县的知县谢愽文陪坐在旁边,说不尽的好话。洪承畴今年三十五岁,正值壮年,他少年得志,文武双全,英气勃发,正是得意之时。

知县谢愽文正笑道:“洪大人,那些陕南的贼人已经关了好些天了,也没见陕北的匪帮来救援,要不要现在全部砍了算了?”

洪承畴拿着茶碗,笑道:“别急!虽然王嘉胤没这么傻到来攻县城。但说不定会有脑子比较笨的人会来,何况皂莺长得极美,我故意放这绝色美人逃走,以她的美色,说不定也可以勾来曹操,曹操可是出了名的贪花好色。钓鱼要有耐性,不管鱼大鱼小,能钓到就是好的!”

“唉呀,皂莺这种绝色美人放走了,还是颇为可惜的!”谢愽文这知县也不是什么正经人,放走皂莺总让他觉得心里像是少了一块肉。



第二十六章 麻雀战(2)


class="width">“谢知县!”洪承畴提高声音道:“本官可得提醒你,那女人再美也是反贼,沾了谋反两个字的人,没一个能有好下场的,这种女人你抓住了便要立即杀了,若是做出些什么不堪之事,徒惹祸端!”

洪承畴又笑道:“你别看我放走了她,她这人在陕南素有义名,若是她能找来援军,那是最好。找不来援军,她自己就会主动回来送死!这样的人,我放了又如何?”

谢愽文赶紧拍马屁道:“洪大人妙计无双,那女人当然翻不出洪大人的手掌心!洪大人,我们打了土匪的援军之后,就要攻打黄龙山了吗?”

“正是!”洪承畴笑道:“这些匪人鼠目寸光,根本不懂兵法。我用这四千兵力放在黄龙山南边的白水县城关镇当作引子,放皂莺进山去拉援军,将他们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这里。”

“同时调来天水和平凉的宋时仁、任一龙,由他们从西边的洛川县进兵黄龙山,派刘应遇从北面的宜川县进军黄龙山,东边是莽莽深山,他们无法越过。”洪承畴大笑道:“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我重重围住,一举成擒。”

“洪大人高明!”谢愽文这次不是拍马屁了,而是由衷地赞美了一下自己的上司。

“报!”一个士兵飞快地跑进来,大声道:“刚才有四五十个贼人在北门外活动,张把总带了一百多人出去追,结果被贼人一阵乱铳打死打伤二十几人,李千户点了一千士兵出去救援,贼人却拐进山沟里,找不到了!”

“笨蛋!”洪承畴道:“带一百多人也敢出城?这姓张的不想活了吗?”

“报!”又一士兵飞也似地跑进来,道:“南门发现十几个土匪探头探脑,刘把总觉得这是敌方的诱敌之计,就没有理会,没想到贼人走到城门外一百多步远的时候,突然摸出火铳,把守门的兄弟打死,然后转身跑了!刘把总带大队人马追过去,贼人转进山沟,不见了。”

“一群笨蛋!”洪承畴倒不急:“叫四个城门的守军都组织好一只五百人的分队,下次再碰上贼人这样的骚扰,立即追去抓人!”

……

“报!”传令兵惊恐地道:“洪大人,不好了。刘把总带了五百人出去追贼,追进一条小山沟时,四面八方的小山头钻出许多贼人,一阵乱箭射下来,刘把总手下折了一百多人,对面一射即走,刘把总的弟兄们爬上山头,贼人连影儿都没了。-====-”

“什么!”洪承畴心里一凛,这种战术?以前可没碰上过。

“报!李千户出兵北门,被贼人从东边山头一阵乱铳,打死十几人。李千户刚向东追了几步,西边山头又钻出五十名贼人,一阵乱铳打来,又打死十几人。李千户进退不得,贼人钻进山沟,跑得没影儿了!”

“混蛋!”洪承畴大怒:“都是些干什么吃的,为什么不用弓弩回射?”

“洪大人,贼子隐蔽在石头缝里,弓箭难伤!我方却在大路上,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那传令兵心虚地道。

“叫把他们把士兵全部拉回城里来!”洪承畴道:“不要轻易出城了,死死守住城池就行!”

……

“报!昨夜四个城门都受到贼人的袭扰,守城门的哨兵死了十五个!”

“什么?”洪承畴终于怒了:“一群废物,保护自己都不会吗?给我把自己躲好点!”

……

“报!”

“报报报,又要来报什么?”洪承畴感觉自己有点神经过敏。

“报!昨夜哨兵们躲在藏兵洞里,一不留神,贼人摸到城墙边,向城里的兵营射了几十只火箭,烧毁了四十几个营帐,幸亏人跑得快,没有人烧死,但是军备物资烧掉了不少!”

“**!”洪承畴的养气功夫没有自己想像的好!

不过他不愧是大将级的人物,只气了一小会儿,立即精神一醒,不对!城里有内鬼,不然城外的贼人怎么可能准确地射中城内的官兵营帐,再怎么也应该射中几个民房吧。

“谢知县!”洪承畴叫来谢愽文,骂道:“你这县城里有贼!”

谢愽文双膝一软,跪地道:“洪大人,这……这可不怪下官啊,据回报,外面的贼人墨汁涂面,多半就是那白水王二。那人就是本县出名的大土匪,白水县城里的人,倒有七分是贼心,三分才是良民。哪些是贼,哪些是民,根本就搅不清楚。”

“七分贼心?三分良民?”洪承畴奇道:“这话怎么说?”

谢愽文道:“这白水县本是山区小县,县内少有良田,又逢连年大旱……每到催缴赋税的时候,这些刁民就开始作乱,今年拖欠几斗米,明年又拖欠几斗米,下官将这些刁民抓来枷号杖责,全无用处。王二那贼人便是借着这个机会起事,将那些不肯缴纳赋税的刁民聚集起来造反。虽然造反者终究是少数,但是大多数没有造反的刁民,心里也都向着王二,不向着官府,每当官兵剿匪之时,这些刁民就奔走相靠,传递消息,使得匪人屡次逃脱。”

谢愽文哭道:“这些人明里不造反,暗里与反贼无异,但下官又不敢通通杀了,若是通通杀了,这县里哪里还有活人!”

“岂有此理!”洪承畴怒道:“你的县治里反贼四起,民不民贼不贼,你还敢说不怪你?如果不怪你,本官该去怪谁?我看分明是你借着收缴赋税,乘机中饱私囊,向乡民需索无度,才会逼得全县皆反!”

洪承畴果然反应快,一瞬间就想到了重点,谢愽文吓了一跳,不敢反驳,跪在地上连连磕头。不过现在可不是处理谢愽文的时候,洪承畴怒道:“你的罪过我回头再议,你赶紧带人在城里转一圈,给我安抚一下民众,告诫他们不要再给反贼提供消息,否则我把他们通通杀了。”

洪承畴又叫过一个传令兵道:“通告全军,严禁出城!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严密防守,不可有丝毫懈怠。”

城外的小山顶上,郑晓路看着白水县城关镇的北门,正在哈哈大笑。谭宏给郑晓路报道:“这几天来,我军趁着夜色,杀死了城门守卫近百名,诱杀了对方出城的部队三百多人。现在敌方的部队已经完全不敢出城,城门的守卫也都已经退进城门里面,墙头上也没哨兵放哨了,士兵基本上都躲进了藏兵洞,不敢再四处走动。”

皂莺坐在郑晓路的身边,一双眼眸闪闪发光,她这几天一直跟在郑晓路的身边,亲眼目睹了麻雀战这种划时代的战法,阎王军没有损失一兵一卒,就给洪承畴的大军带来了不小的损失,实在是太厉害了。皂莺看郑晓路的眼神从“这人是个无耻淫贼”,变成了“这人是个淫贼,但还有点本事”。

皂莺叹道:“我们虽然占了许多便宜,但是官兵全军收缩在城里,这样可没法救人啊!”

“放心,很快就会出来了!”郑晓路笑道:“两天之内,洪承畴就会出城!”

两天之后,第一个五十人小队返回了郑晓路的临时指挥部,领头的正是张逸尘。

“逸尘兄!”郑晓路笑道:“又要借助你的武艺了。”

“那是应该的,我这人除了武艺,也没什么别的东西拿得出手。”张逸尘淡淡地笑道。

郑晓路将张逸尘领的五十人小队打发去找谭宏,然后和张逸尘两人钻进一块石头后面,一小会儿之后,两人再走了出来,已经换成了普通的贫农打扮,脸上的墨汁也已经擦去,但是又涂上了一层泥灰,显得十分滑稽。

张逸尘空着双手,腰上挎了一把弯弯的镰刀,笑道:“这种刀倒有点像绣春刀,我勉强用得顺手。”

郑晓路则拿着一根叉子,道:“我可用不太顺手这种叉子,哈哈,小马超如果知道我用这种叉子使马家枪法,一定会气死的。”

郑晓路拿出一套村姑穿的花布衣服,递给皂莺,道:“皂莺当家,快换身装束,我们去救你的手下了。”

皂莺常年走江湖卖艺,对于乔装打扮倒也有一套心得,她钻到石头后面,一会儿之后再出来,就变成了一个村姑,莹白的皮肤变成黑黝黝的,脸也变了形,嘴巴歪着,眼睛吊成了三角眼,把郑晓路和张逸尘吓了一跳。

“皂莺当家,你怎么变成了这样?”郑晓路忍不住问道。

“这有什么奇怪的!”皂莺冷冷地答道:“走江湖卖艺的人,若是连乔装打扮都不会,还混什么吃的。别的人怎么不换装?难道就我们三个去救人?”

“没错!”郑晓路笑道:“就我们三个进镇子去救,进镇子的人越少越好,若是多了,一是混进城困难,二是逃出来不易!我可不想拿命去换命。”

“就三个人真的能成?”皂莺有点不相信地道。

“嘿,王嘉胤能调动一万五千人,他都不敢去救,可见人多未必有用。”郑晓路笑道:“混水摸鱼的事情,两三人足矣,何况有逸尘兄在,一人可当百人!说得自私点吧,我不希望自己的人碰上任何危险,所以不能带他们去。”

皂莺奇道:“那你就不怕你自己碰上危险?还有你身边这位心腹就不怕危险了吗?”

“哦,是这样的!”郑晓路笑道:“如果碰上危险,逸尘兄就带着我飞速逃跑,他若全力逃命,能留得住他的地方还真没几个。至于你和你的部众,我们就管不着了!哈哈!”

晕,你倒是说得挺直接的,也不怕把我气坏了,这人究竟是个什么**来着,这样的话也说得出来,皂莺心中一叹,她自幼貌美如花,周围的男人若不是被她的美貌吸引,便是对她怜惜无比,这辈子英雄救美的事见得多了,像这种明车明马不把她放在眼里的人,还真是第一次碰上。“也罢,由得你吧!”皂莺叹道:“大不了把命留在那里,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第二十七章 潜入(1)


class="width">“报!”传令兵扰人的报告每天都在折磨着洪承畴的神经,虽然他是一个文武双全的良将,但碰上麻雀战这种连二十一世纪都还无法破解的绝招,也被打得焦头烂额。-====-

“贼军终于出现大股部队了!”传令兵报道:“现在聚集在北门外,最少有四千人!”

“四千?”洪承畴精神一振,这次终于不再是小打小闹了。他赶紧领着一群心腹手下,同时把分守四门的千户、把总们调了大部份过来,一起来到北门边观望。

只见对面的匪军层层叠叠,虽然阵型乱七八糟,但是数量非常之多,真有四千之众。难不成匪军要来攻城了?从这几天的骚扰战看来,匪军的将领是个多智之人,应该不会莽撞攻城才对,洪承畴心里奇怪地想道。

匪军中驰出一骑,正是谭宏,他跑到距离北城门两百步外,大声吼道:“洪承畴,你敢出来决一死战吗?咱们今天不躲也不逃,就在这城门外的平原上与你决个生死。”

神经,我有城不守,出去和你在平原上决什么生死,何况这些天来,出城的军队没有一只是讨到好的,被贼人各种怪招打得十分狼狈,这城是说什么也不能出。洪承畴心想,匪贼就是脑袋不靠谱,以为装个样子就能把我引出城,他叫来一个副将,吩咐了几句,那副将大声回应道:“无胆贼匪,休想引诱我军出城,城外定有埋伏,我们不会上你们的当,有胆子你们就来攻城试试!”

谭宏嘲笑道:“乌龟胆子官兵,没城的话就不敢打了吗?”

那副将大怒,洪承畴却拉了拉他,笑道:“这是诱敌之计,不要被敌人言语所乱!”

谭宏笑道:“既然你们不敢出来,好,看爷爷攻破你这小城!”他大手一挥,后面的四千人一起呐喊,向前冲来。

官兵们心里一紧,赶紧抓紧了兵器,弓拉满,弩开弦,死死地盯着阎王军。却见阎王军跑到两百多步的时候,突然一停,不攻了,然后哗啦啦潮水一般退了回去。

“看吧!”洪承畴笑道:“就是想诱我们出去,贼子哪敢来攻!传令三军,严守岗位,任何人不得率众出城迎战!”

副将道:“洪大人,贼人这般做作,难不成是别的城门在搞什么鬼?”

洪承畴笑道:“此事当然不可不防,但这白水县城关镇乃是一个小镇,南北城墙之间相隔不远,另外三门只需留少量士兵和斥候巡视,远远看到敌人,我们这北边的部队也来得及过去支援!再者,这里来贼四千,只怕也调动了皂莺能找来的所有援军了,我料定那皂莺也没有能耐调来更多的援军。<<>>”

“王嘉胤、闯王、紫金梁三人小心谨慎,患得患失,不可能来帮她。王左挂与点灯子自私自利,也不可能帮她。曹操贪花好色,胸无大志,就算为了她的美色,也顶多出点钱粮兵器,不会派人来帮。愿意来帮她的贼人,顶多只有阎王这一只贼军罢了!”洪承畴笑道:“这个白水王二,倒是最让人看不透的一个。”

此时,在南边的城墙外面,郑晓路、张逸尘、皂莺三人正贴在墙外的死角里,等着信号。谭宏在北门外的虚张声势刚刚一开始,城里就有一队乡民走到了南门。这队乡民都是土生土长的白水人,代代在这城关镇讨生活,因此身家清白没有任何问题,官兵也没有他们从贼的证据。却不知这群乡民早已经接受了阎王军资助的大米,现在充当起阎王军的临时内应。

一群乡民走到南门,向城门走去。守门的士兵赶紧拦住他们,道:“现在正在打仗,你等这时出城做什么?”

乡民们道:“打仗不是北门的事么?我等要出南门去砍柴!”

“不行,现在不能出城!”守卫道:“洪大人已经宣布封城,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出。”

“那我们没有柴烧,怎么做饭”那群乡民开始闹嚷了起来,南城门边立即乱成一团。

“你们要造反不成?”守卫拿出来了大刀长矛,虎视眈眈地盯着乡民。

这群乡民却撒赖道:“既然不让我等出城,那我等在这里放鞭炮总行了吧?吵不死你们这些天杀的。”那乡民一边说着,一边还真拿出了一把鞭炮,就在南门口边上“噼里啪啦地”放了起来。

响声一起,众军士都忍不住转头去看那鞭炮,这种突如其来的响声,最容易引得人分神。便在这一瞬间,躲在墙外的张逸尘左手提着皂莺,右手提着郑晓路,提气轻身,有如一片落叶般飞过了低矮的城墙,落进了城内。别说落地无声,就算是有声,也被鞭炮声掩盖了。

一过了城墙,三人立即矮着身子,钻进了那群闹事的乡民之中。三人一个腰挂镰刀,一个手拿草叉,另一个一看就是村姑,进了那群乡民之中顿时如鱼入水,不见了踪影。

皂莺深深地看了张逸尘一眼,叹道:“好俊的功夫,上次在五巴山见阁下接箭,我便对阁下的功夫深怀敬佩。在你手上,我只怕走不过二十招。”

张逸尘淡淡一笑,道:“过奖了,这功夫不提也罢,我对上阎王大当家,还一次都没赢过。”

皂莺倒抽了一口凉气,又拿眼睛去瞪郑晓路,不敢相信地道:“这赖皮能有这么厉害?我看他贼眉鼠眼,眼露淫光,一看就不是潜心练功之人。”

我晕,你这女人,我不就是上次说了句“笨女人的手指不值钱”,又说了要扔下你跑路一类的,你用得着这么损我么?我练马家枪法那可是非常勤快的。郑晓路嘿嘿笑了两声,也不辩解。

这时,乡民中靠过来一个人,低声道:“是王大当家的人吗?”他问的显然是白水王二,郑晓路赶紧点了点头。

那乡民道:“跟我来!”言罢当先领路。郑晓路三人赶紧跟上,这白水县的城关镇极小,但是因为地势不平,所以上坡下坎,非常复杂,七拐八拐,转了许多街角,来到一座县衙对面的房子里,那乡民道:“人都关在对面县衙的大牢里,听说有三百人呢!不知道是哪位当家的失陷在这里,王大当家为什么要救他们?”

郑晓路给了那乡民一大锭银子,笑道:“是王大当家的朋友,所以必须得救,这事情多亏你了,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吧!”

那乡民点了点头,道:“王大当家的事就是小人的事,一会儿你们救人时,我会带些乡亲们帮忙制造混乱。”

“别,会害你们丢了性命的!”郑晓路认真的道:“你们躲好就行了,千万不要出来。若是有心随我们去,可以把房子烧掉,事后再出城来找我们就行了,只需一直向北,走进黄龙山深处,自然有人来接应你们。”

那乡民应了一声,转身去了。

皂莺见郑晓路神通广大,居然早就在城关镇里埋下了眼线,禁不住奇道:“你是怎么弄来的这些乡民帮你?太奇怪了!”

“笨女人,这里是白水县!”郑晓路道:“我是白水王二!在这里我就是如鱼得水。”

“那你刚才干嘛要说自己是王二的手下?直接说自己是王二,不更好?”皂莺奇道。

切,我又不是真的白水王二,要是这些乡民认识真的白水王二,穿了帮的话,他是帮我还是要杀我,那就说不清楚了,郑晓路心里腹腓了一番,走到房子的门口,拿出一块石灰,在门上画了一个白圈!

“这又是做什么?”皂莺道:“刚才那个乡亲不是说了吗?我的弟兄们都关在县衙的牢里!我们直接杀进去吧。”

“三个人冲进去杀一衙门的人再冲出来?”郑晓路道:“亏你想得出来!唉,你这人确实是个笨女人,这辈子也就只有带几百弟兄的命,成不了大事”。

“我们有时间慢慢来吗?”皂莺没好气地道:“北门外的军队只是详攻,迟早被洪承畴看穿,到时他出城追杀,你的部下只怕要死伤惨重。”

“哈哈,他不敢出城的。你以为我这么多天的麻雀战白打了吗?”郑晓路笑道:“有了前车之鉴,他说什么也不会出城。”

这时对面的衙门里走出来一个衙役,看了看对郑晓路画在门上的白圈,便低着头走了过来,敲了敲门,低声道:“天王盖地虎!”

郑晓路笑着应道:“宝塔镇河妖!”

门外那人刷地一下钻了进来,道:“是王大当家的人?”

嘿嘿,这个暗号我从小就想试试,现在终于派上用场了。郑晓路将他迎了进来,道:“正是,里面情况如何?”

那衙役道:“知县谢愽文在偏厅里,衙门里有二三十个衙役,大牢在地下,牢头加上看守有二十人。这三百弟兄关了好几天了,也没吃什么东西,个个都有气无力的。”

“看来直接杀进去也把他们救不走,得让他们吃顿饱饭!”郑晓路沉声道:“那就得从谢愽文身上下手了。你先回衙门里吧,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一会儿免得兄弟们误伤了你。”那衙役点头去了。

皂莺奇道:“这个衙役你是怎么弄来的?奇怪了!衙门的人你也使唤得动?”

“嘿嘿,任何体制里都有驻虫,只要能给他们足够多的利益,就可以让他背叛自己的衣食父母。”郑晓路笑道:“何况,我们只是要救人,对这衙役来说又不是什么关系切身利益的大事,人被救走或是被砍头,对于他一个小小衙役来说,没什么差别。”

“但是人被救走的话,衙门里的人会被问个失职之罪吧?”皂莺问道:“他怎么就肯帮你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第二十八章 潜入(2)


class="width">“这罪自然有知县去抗,他这种小角色,顶多被打一顿板子罢了!”郑晓路笑道:“我给了他一百两银子,这些银子会让他心甘情愿去挨板子。”

“奸诈之辈果然使用卑鄙之法。”皂莺没好气的道。

嘿,你这女人干嘛老是和我作对,明明是你自己把我误会了当淫贼,我虽然淫是淫了点,但可没淫过我大妹,你老拿这个来鄙视我,也太没道理了点,我可是个**,不是好惹的角色。郑晓路没好气的道:“皂莺当家,我劝你说话小心点,人救出去之后,你答应了任我处置,现在把我惹怒了有啥好处?你不怕自己回头被欺负得很惨么?”

“无耻!”一抹红霞飞上皂莺的俏脸,幸亏她的脸上涂着不知道是草汁还是泥汁,一张粉脸现在看上去黑黝黝的,那抹让人心动的红色被掩盖住了。“现在人还没救出,你也只能逞口舌之利!若是人救出之后,你要对我如何,我无话可说!”皂莺狠狠地道。

这句话我暂且理解为激将法吧,她是故意惹我,好让我生出报复之心,为了得到折磨她的机会,因此帮她救人?这逻辑,厉害!郑晓路不禁摇了摇头,这个女人对自己够狠,她宁可被人狠狠地报复,也要把她的手下给救出去。他不禁低下头,瞄了一眼皂莺只剩下四根手指的左手,那只手上还包着郑晓路身上撕下来的蓝色布条。“太他娘的狠了!”郑晓路又在心里念了一句。

三人走到县衙的后面,准备偷偷潜入衙门。郑晓路找了半天,没有发现后门。忍不住奇道:“这么大的衙门,为什么没有一个后门呢?”

张逸尘没好气的道:“平时你妙计无双,却连基本的官场规矩都不懂,按规定衙门是不能有后门的。”

哦哦,难怪“开后门”这三个字在后世是贬意词,原来在古代,官府就是不允许开后门的,这规定很有爱啊,太萌了!郑晓路只好把双手一摊道:“那我又只能指望逸尘兄了。”

张逸尘微微一笑,伸手抓住郑晓路肩膀,准备越墙而入,他伸出另一只手去抓皂莺,却听皂莺道:“我自己来!”她从小走江湖卖艺,身子轻如飘絮,飞檐走壁自然不在话下,只见她退了几步,助跑了一小段,伸足在墙上一点,一只手攀上了墙头,紧跟着一个燕子翻身,落入了院子里面。

郑晓路笑道:“有趣,耍杂技啊。”张逸尘没好气的抓起他,轻轻一跃,也跟着进了墙内。

切,哥只练过马家枪,你们这些什么轻功啊,杂技啊什么的东西,哥可不会,回头哥做点勾爪什么的出来,自然也能翻墙。郑晓路他们落进院子里,皂莺敬佩地看了一眼张逸尘,但扫过郑晓路的时候明显是嘲笑的眼神。郑晓路懒得理她,这女人漂亮归漂亮,但是性格太那个啥,哥不喜欢!等哥救出你的人,再来慢慢折腾你。

三人悄悄转了两圈,衙门里倒是挺安静,并没有多少衙役走动,想想也是,这又不是兵营,何需要有哨兵?大部份衙役都在大堂或者偏厅里休息。三人贴着偏厅的窗户找了几间屋子,就看到谢愽文正坐在一个太师椅上,拿着一堆公文左看右看。屋子里有四个衙役,坐在一张小茶几旁边,低声说着话。

郑晓路低声道:“我去制住知县,那四个衙役就交给逸尘兄了。”张逸尘点了点头。

郑晓路摸了摸这扇窗,感觉不怎么结实,于是做了一个向前冲的手势,三人同时破窗而入。张逸尘一闪身就到了四个衙役背后,镰刀一闪,衙役们的咽喉同时被割断,一句话都没说出来,扑地而死。郑晓路则拿着草叉,直奔向谢愽文,谢愽文吓了一跳,正想张嘴呼救,郑晓路的叉子已经抵在了他的咽喉之上。

谢愽文赶紧将那声呼救咽了回去,低声道:“英……各位英雄,别乱来!有话好好说!”

张逸尘手拿染血的镰刀,向前一步,恶狠狠地道:“没啥好说的,一刀杀了吧,这鸟官把我们的弟兄们关在地下,不给吃的,都饿成什么样了?”

谢愽文一听,双腿顿软,这几个人原来是土匪,来救关在衙门地牢里的人的。洪大人还说等着援军来了全部歼灭,怎么漏进城来了?

张逸尘提着镰刀,走向谢愽文,他原本是锦衣卫,一身杀气官威,拿着滴血刀还真是颇有点吓人,谢愽文吓得小便都失禁了,赶紧道:“英雄饶命,你们有什么要求只管提来,本官,哦,不对,小人能做到的一定做!”

“大哥,看这狗官机灵,就饶他一命吧!”郑晓路道:“让他去弄点吃的给我的兄弟们送去。”

张逸尘道:“吃个屁,饿都饿死了,吃东西还有什么用?让我把这狗官杀了,省得我看着他心里就有气。”

谢愽文赶紧道:“英雄饶命,地牢里关的好汉们还没饿死,还能吃!小的这就吩咐人给他们送吃的。”

郑晓路将手中的叉子一紧,道:“你是要吩咐人来抓我们吧?”谢愽文连说不敢。

郑晓路用叉子逼着谢愽文,叫张逸尘和皂莺将地上的衙役衣服脱下来套在身上,然后换张逸尘来看住谢愽文,自己也换了一身衙役服装。

张逸尘用镰刀在背后顶着谢愽文,让他走到门口,唤来了一个衙役,谢愽文吩咐道:“去给地牢里的死囚准备些饭菜,要丰盛点的!”

那衙役奇道:“要让他们吃砍头饭了?洪大人不是说不急着杀吗?”原来古代要砍犯人的头之前,都要让犯人吃顿饱饭,那衙役听说给死囚送饭,自然以为是砍头饭。

谢愽文感觉到背后的镰刀一顶,只好道:“洪大人刚才密令我可以砍了!你问这么多干嘛?还不快去准备吃食。”

那衙役道:“三百人的砍头饭,只怕要些时间,不好弄呢!厨房里有几百个馒头,本是要送到城门去的,要不就拿这些馒头顶一顶算了?”

谢愽文想讨好身后的贼人,正想反对,张逸尘却沉声道:“馒头就行,弄饭菜太花时间,我等不及的话,一刀就把你脑袋砍了。”

谢愽文吓了一跳,只觉背后镰刀散发着寒气,赶紧道:“馒头,就馒头,赶快给死囚们送去,大爷我稍后就去牢里巡视!”

那衙役嘟哝道:“有什么好巡视的,难道还怕我等克扣死囚的砍头饭不成?那饭食谁敢克扣,不怕饿死鬼索命么?”

不一会儿,两三个衙役推着几个小车从偏厅旁边经过,绕到后面的地牢里去了,车上堆着满满的馒头,那车推到地牢门口,交给了牢头,衙役便又骂骂咧咧地回转前院,自去大堂里聊天打屁。

“走吧!”郑晓路推了推谢愽文道:“去牢里看看。”

谢愽文苦着脸,心想,若是帮他们救出死囚,我肯定要被洪大人砍头,若是不帮,现在就要被砍头,这可真是太为难人了。但是镰刀在后面逼着腰身,容不得他迟疑,只好一步一顿的走向牢里来。郑晓路三人跟在他后面,扮成衙役,张逸尘假意扶着谢愽文,其实袖子里的镰刀一直顶着谢愽文的腰身。

牢头见是知县大人来巡视,自然不敢阻挡,四人轻轻松松走进了地牢。这个地牢并不是很深,仅仅向下挖掘了几丈,郑晓路一直以为古代的地牢就是阴暗潮湿的,没想到这地牢干燥得很。这陕西干旱了数年,地牢里要是潮湿,那就真是怪事了。

地牢里很狭窄,走廊仅够三人并列,牢房也不宽畅,现在所有的牢房里都挤满了人,三百个皂莺的部众,将这些牢房撑得满满的。

郑晓路等人到的时候,一群守卫正在给死囚们发馒头,这些人被捉之后一直关在牢里,没吃上什么东西,每天有几口水喝就不错了,偶尔才有人扔点残羹剩饭进来,大多数人都饿得全身绵软。皂莺见自己的部众如此凄惨,气得混身颤抖,恨不得一剑将谢愽文杀了,但是牢里还有许多守卫,她不敢造次,只得强忍愤怒。

四人在牢里转了一圈,郑晓路低声道:“二十个守卫!”

张逸尘低笑道:“加上门口的牢头,二十一人!”

皂莺低声道:“我负责四个!”

吓,你这女人挺厉害的。郑晓路不甘示弱,道:“我也四个!”

张逸尘轻轻一笑:“那剩下的十三个都给我吧。”

谢愽文听到他们三人的密议,心中大恐,想出声示警,又怕挨刀,好不狼狈。

四人转回门口,郑晓路笑道:“动手吧!”他话音一落,手上草叉使出一招枪法,刷地一下,刺穿了旁边站着的牢头的咽喉。趁着周围的人还没反应过来,郑晓路抽回草叉,又一叉捅倒另一名守卫。这时候周围的守卫才反应过来,拿出兵器,围了过来。

两个最近的守卫扑向郑晓路,郑晓路正从第二个守卫的身上抽回草叉,见两人扑来,他赶紧用叉杆顶住一个守卫,叉尖一探,又捅翻第三个,然后回身一叉,将第四个放倒。



第二十九章 突围


class="width">皂莺在郑晓路出手的同时,也向另一边的守卫出了招,她的右手一挥,袖子里突然飞出一只寒光闪闪的短剑,正是她用来斩自己手指的那把剑,这剑有如飞蛇,正中一名守卫的心口。-====-皂莺轻叱一声,右手一招,那短剑居然从守卫的胸口自行拔出,又飞回了皂莺的手上。原来短剑尾端捆着一条银丝,这银丝另一头却缠在皂莺的手腕上,她只需要手臂一挥,扔出去的飞剑就可以收回来。

短剑飞回,皂莺一剑又砍倒第一名守卫,等到后面的扑上来时,皂莺挥动银丝,短剑在半空中划过一条圆弧形的光芒,又两名守卫被砍中脖子,倒地而亡。

郑晓路和皂莺各自放倒四名守卫,回头神来一看,牢里除了谢愽文之外的其他守卫,都已经倒在了张逸尘的刀下。原来,就在他两人动手的一瞬间,张逸尘的身形一晃,地牢里刮起一阵血雨腥风,倾刻间十几名守卫身首异处。

郑晓路吐了吐舌头,苦笑道:“逸尘兄,你也太不给面子了!稍稍杀得有难度一点,也显得我没这么笨吧。”

皂莺收回短剑,那剑就似江湖艺人吞剑一般,缩入她小臂衣袖里,变得丝毫不露痕迹。她看了一眼郑晓路捅倒的四名守卫,道:“没想到你倒是会几招枪法!”

嘿,哥哥我不光会这种枪法,还有一种枪法,普通人是看不到的!郑晓路嘿嘿笑道:“没逸尘兄在这里,我还敢秀秀枪法,有他在,什么枪法也是休提。”皂莺深以为然。

此时守卫已经清理干净,谢愽文吓傻了站在牢里,一动不敢动。皂莺将脸上的易容之物抹掉,砍开了牢门。那群汉子原本已在等死,只是手上拿着馒头,又看到自己的当家来救自己,顿时来了精神,几口将馒头吃光,便想出来。

郑晓路沉声道:“急什么?先坐坐,才吃了东西不可能马上就有力气。回回神吧!”此时郑晓路并没有用墨汁涂脸,而是扑了一脸的泥灰。那群汉子不知道郑晓路是谁,没听他的话,仍想向外跑。

皂莺见很快就要大功告成,心中已经大定,此时便没那么焦躁了,也吩咐道:“赶紧坐好,养些力气,一会儿随我杀出城去。<<>>”那些汉子一听皂莺开口,倒是听话,立即就地坐下,好几个人哭道:“当家的,这里多危险啊,您还来管我们做什么。”

皂莺斥道:“安安静静的养力气,吵什么!我不来管你们,谁来管?”她回过头来,对着郑晓路道:“阎王大当家,接下来你是怎么安排的?”那群汉子这才知道皂莺后面的人是阎王大当家,他们中有许多人在五巴山一战时就被郑晓路救过,这次又被救,便趴在地上恭敬地行了个礼。

郑晓路笑道:“还要什么安排,从南门杀出去呗,等他们恢复点力气就动手!”

皂莺叹道:“我的人饿得久了,只恐跑不快,硬杀出南门,我担心跑不了多远就会被官兵追上,阎王大当家,你真的就没有别的安排了?”

“做到这个地步,我也尽力了,再后面真没别的安排了,赌运气吧。”郑晓路笑道。

众人休息了一会儿,有几个汉子体力恢复得快,开始在牢里活动手脚,一个人走到谢愽文面前,道:“这家伙如何处置?”

郑晓路笑道:“随你们好了,我可没兴趣理他。”

那群汉子大喜,便准备去拆磨谢愽文出气,谢愽文吓了一跳,跪地道:“大王饶命,小人有一个天大的秘密,若大王饶我一命,小人愿意双手奉上。”

“哟?什么秘密?说来听听对不对我的胃口!”郑晓路笑嘻嘻地道。

谢愽文道:“这是个关系黄龙山群贼……哦……英雄好汉们的安危的秘密,若是大王肯饶了小人一条命,小人立即双手奉上。”他没得到郑晓路的承诺,不愿松口。

“咦?”郑晓路道:“快快道来,若是真的对我有用,我保你一命。”这知县此时借着这个秘密要保命,肯定是个比较重要的事情,不得不听。

谢愽文知道江湖好汉都是说一不二的,赶紧道:“洪承畴其实根本不关心这几百人的生死,他在这里只是想吸引好汉们的注意,他另派了刘应遇、宋时仁、任一龙……分数路大军,从西面、北面进入黄龙山,加上他自己这四千精锐,打算将黄龙山上的所有好汉一网打尽。现在包围圈已经基本布好了,稍大点的山沟都已经有了守军,黄龙山已经被围得根铁桶似的。只是官兵都藏在小山洞里,好汉们不知道罢了。就连白水县周围这些山沟,今天早上时也已经完成了布防,全都设好关卡了。”

皂莺道:“白水县千沟万壑,我真不信官兵能把这些山沟都给守住了。阎王大当家,你不是才搞了麻雀战,白水县四面的山沟你都活动过了吗?哪有什么官兵守路。”

“洪承畴又不需要真的派兵守每一条沟。”郑晓路道:“他只需要在山高处设下瞭望台,凡是人马比较多的行动,肯定都逃不过瞭望台的眼睛。你进了一条沟的另一头,必然要从这一头出来,他只需要按照瞭望台的烽火指示,在出沟的地方设好埋伏就行。用这种方法,千沟万壑也别想跑,几十人的小部队移动,他不需要管,只要盯住几百人、几千人的大部队就行了。”

皂莺一听,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只好闭口不言。

郑晓路知道有点不妙,这谢愽文不过是个知县,哪懂什么兵法,这种围山的事情,他自己断断想不出来。肯定是真有其事,他知道了消息,才说得出来个一五一十。自己派出来麻雀战的都是几十人的小股部队,爬些小山沟,自然进出无妨,但若是自己四千人的主力部队想再次穿过这些山沟出来,只怕就会碰上官兵主力的拦截了。

那些乱七八糟的匪贼我可不管,他们死了也就死了,但是,自己的阎王军一定得想法救出来,若是全灭在黄龙山里,拿什么人手去发展自己的山寨。其实历史上王嘉胤等人并没有在这一次围剿里丧命,但是自己加入之后,有没有造成蝴蝶效应,那又说不清楚了。

“**!”郑晓路骂道:“都恢复了力气没?我们赶紧杀出去,时间紧迫!”

谢愽文说完了秘密,怯生生地等着郑晓路开口,见郑晓路说到别的地方去了,生怕他反悔,赶紧问道:“大王,这消息可有用?”

“有用,太他娘的有用了,真是让爷爷受用无穷!”郑晓路狠狠地道:“爷爷饶你一命,现在给爷爷赶紧闭嘴。”谢愽文赶紧缩进墙角里,再也不敢开口。

皂莺的一些手下捡起守卫们掉落的兵器,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众人走出地牢,那谢愽文也跟着出来,郑晓路在地牢里扔了几个火把,点燃了牢房里的干草,然后带队直扑南门而去。不一会儿,知县衙门的地牢里就冒出了滚滚浓烟,见到这烟尘飘起,城里有几户想跟着白水王二去造反的穷人也点燃了自己的房子,一时之间城内连起了几个火头。

洪承畴此时正守在北门,看着北门外的阎王军跑来跑去就是不进攻,越发肯定了他们在诱自己出城,洪承畴为人慎重,极爱惜自身。传言他被清军俘虏之后,随时有可能掉脑袋的情况下,有一些灰尘落到他的肩膀上,他还伸手拂去,很注重仪容,可见这个人有多爱惜自己。敌势不明的情况下,他是绝对不会轻易涉险的。

突然见身后的城关镇里起了几处火头,浓烟滚滚而起,洪承畴皱了皱眉头,大声命令道:“不可慌乱,贼子不过是利用内应放火,想扰乱我军士气。李千户,你带五百人去看看,灭火,若有贼人,就地拿下。其他的人原地不动,守好北门。”

这时的郑晓路已经带着人冲到了南门边,南门边只有几十名守卫,这些守卫的眼睛全盯着城外,只等城外如果有贼人来攻,就向北门示警召来援军,混没想到从背后杀出几百贼人来。张逸尘冲在前面,两刀就砍倒了守门的士兵,一脚蹬开了城门。三百好汉齐声低吼,跟着一冲而出,守门的士兵心想,我得的命令是阻止贼人杀入城,可没说阻止贼人杀出城,这可不关我们的事,守门的几十个士兵根本不敢来阻挡,任由他们冲了出去。

众好汉冲出城外,也就没了计划,只好一直向南跑,跑了一阵,离开了镇子附近比较平缓的地带,前面远远的可以看到沟壑小山了,只要跑进山区,便即安全。这时城关镇的南门冲出一股官兵,却是李千户带了五百精锐,衔尾追来。

皂莺的手下数天没吃饭,手脚绵软,那五百官兵倾刻间便要追近。皂莺大急,跑到队伍最后面,横起短剑,大声道:“我断后!”



第三十章 请君入围


class="width">切,要你断什么后,你能以一对五百么?郑晓路心中暗骂,还是得看爷的安排。他拿出藏在怀里的翼虎,碰地对空轰了一铳。随着铳声,前面的小山丘后面,窜出一股骑兵,正是两百名阎王军的精锐骑马铳手,直冲向官兵。这两百骑一起奔来,声势不小,追在后面的李千户吓了一跳,只见阎王军骑着马冲到逃亡中的贼人后面,列成一排,持铳对着追兵。

“有埋伏?”李千户不禁想起最近这些天被麻雀战打得焦头烂额,他大声喊道:“退兵,赶快回城关镇!”不用他吩咐,他的士兵早已开始撤兵,这些士兵也被麻雀战打晕了头,追出城来的时候心里都有点揣揣不安,一见有伏兵,转身就跑,倾刻间又跑回了城里。

官兵的毛病,就是胆子太小,一吓就退,哈哈,郑晓路挥了挥手,阎王军掩护着皂莺的人,轻轻巧巧地退进了山沟中间。

一进了山沟,就相当于安全了,皂莺手下的三百部众立即全身酸软地倒在了地上,呼呼地喘着气。喘完之后,纷纷走到皂莺的身边,大声道:“感谢当家的相救。”皂莺见弟兄们的性命总算是保住了,心中大定,但想到自己付出的条件,心里又忍不住翻起了滔天巨浪。她淡淡地道:“是阎王大当家安排了连环妙计来救的你们,我没有出上什么力气。”

有一个部众看到了皂莺的左手只剩下四根手指,忍不住惊呼了一声,道:“当家的,你的左手?怎么……”他本以为皂莺是刚才的拼斗中受的伤,仔细一看,手指已经包扎,便知道这是几天前的旧伤了。

“没什么,不小心折断了!”皂莺沉声道:“现在不是关心手指的时候,刚才你们没听到谢愽文那混蛋说的话吗?”

郑晓路的脸色此时也非常严肃,沉声道:“逸尘兄,你也听到了吧,官兵要三路合围黄龙山!”

张逸尘点了点头,道:“这倒是不可不防,若是被他们合围成功,我军很有可能被一网打尽。现在我军也就搞点小偷小摸还可以,正面作战是绝对打不过官兵的。”

郑晓路想了一会儿,道:“逸尘兄,你带着这两百精锐,就在外围接应吧,不要再回包围圈里了,我穿小山沟回去,想法把北面的四千多兄弟也弄出来。



“这怎么行?”张逸尘道:“谢愽文说稍大点的山沟都已经被官兵截断,小山沟说不定也有眼线埋伏,你一个人穿山沟回去恐怕不太安全。我功夫好一些,我也陪着你回去吧。”

“外面的两百骑兵也需要人指挥呢!”郑晓路道:“彭巴冲可不是将才,只有逸尘兄在外面我才能安心。”这两百骑兵是郑晓路从川中带出来的家丁兵,极为重要,幸亏在麻雀战一开始的时候,就分散成小队跑到了城关镇的南边来,没被包围进圈子里。郑晓路绝对不肯让他们再钻回包围圈里去。

张逸尘又道:“那我进去,大王你在外面指挥这两百骑兵就行了。”

郑晓路道:“你有什么妙计把那四千人飞出包围圈来?”张逸尘不禁哑然,他是一流的高手,但并不善于谋略。千军万马交战时,他的个人武艺确实没有什么用处。

“我穿小山沟回去,应该不会被发现。”郑晓路道:“你带这两百骑兵先回龚家湾去,或者直接回四川也行。”

张逸尘还是有点不放心的道:“这可不太好吧!”

“放心,我死不了!”郑晓路嘿嘿笑道:“我有主角光环!”

“主角光环?”张逸尘奇道:“什么东西?”

呃,我是穿越者,我是不合这世间法则的人物,我坚信自己有主角光环,绝对死不了的。郑晓路心想,这东西不好解释,不过有个方法解释起来比较容易,郑晓路道:“阎王说我死不了!”

张逸尘哑口无言,这话虚得……不过郑晓路曾经预言过天启皇帝和魏忠贤的死,当时的借口就是阎王爷,现在又来这一套,张逸尘自然无话可说。

一个铳手解下背上的包裹,递给郑晓路道:“大王,您的东西都在这里。”原来郑晓路化装成乡民混进城时,将身上的许多东西都取下来了。这时一一揣进怀里,但他身上的乡民装扮倒没有必要解除掉,还要再穿山沟回去,用乡民打扮比较方便。

两把翼虎短铳、一包火药和钢弹、一些金银和粮食、伤药、水壶,总是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大堆,怀里能揣着的就都揣进怀里,揣不下的就放回包裹里,拿了一把长枪挑起来。弄好这一切,郑晓路道:“谭宏此时应该正在领军退回黄龙山寨,那山寨神神秘秘的,一条路拐七拐八,我也不知道还找不找得到黄龙山寨,哈哈,哪个兄弟识路?和我一起回去。”

他话音刚落,有人拦住他道:“我去!我记得去黄龙山的路。”

郑晓路定睛一看,这人正是皂莺。

我晕,你这女人跟着我去干嘛。郑晓路道:“你闲得没事啊?还不带你的三百部众逃得远远的。”

“我已经给他们下了令,我不在的时候,他们听张逸尘当家的指挥。”皂莺道:“我欠你两次救援,一次送粮,现在的我弟兄们虽然救出来了,仍然没粮食吃,说不得又要跟着你的阎王军混吃混喝,又要欠你一次粮食……”

皂莺坦然道:“我不能看你一个人去,若是你死掉了,我难道去地府里还这恩情?”

咦?我虽然知道这女人重义气,但也太重了吧。换成普通人,见到自己的债主要去冒险,肯定回家烧香诅咒他早死早超生,想不到这女人却是反过来想的。郑晓路抬眼盯着皂莺,她为了与部众相认,已经擦去了脸上的易容物,一张粉脸,吹弹可破,柔媚俏丽,直如神仙飞入凡尘,但眉眼之间,有英气逼射而出,使得她在柔弱中横添了一抹刚强。

你够狠,才出了险境,又要去入狼群!郑晓路心想,这女人是疯的,不能以常理来推算。他也懒得多说,背起包裹,向旁边的小山沟里钻去,皂莺在怀中摸出一个小瓶,倒了些古怪的黄水出来,在脸上一抹,又变成黝黑的农妇样子,跟着郑晓路走了过去。

两人走了一小段,后面的阎王军和皂莺部众都看不见了,郑晓路见没了其他人,便忍不住笑道:“皂莺当家,你跟着我这么来,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么?”

“什么后果?”皂莺奇道。

“你的人我救出去了!”郑晓路笑道:“你记得自己提出了什么条件?就我们两个人同行,嘿嘿,傻子也知道我会要什么!”

皂莺脸色一变,但倾刻意又恢复了常态,道:“我记得,我的条件是做牛做马,任凭阎王大当家处置!”她停了停,又道:“我既然敢跟来,便不怕你索取任何条件,这是我皂莺欠你的,便应该给你!”

郑晓路笑道:“不错不错,挺讲信义的。你不是很讨厌我吗?没事就拿个看淫贼般的眼睛来瞪我,你再瞪呀!”

皂莺用一双有如黑山白水般分明的眼眸,死死地瞪着郑晓路,道:“这不是正在瞪你么?我虽然任你处置,但这双看你的眼睛,不会有丝毫改变!”

吓,死女人,这不是故意气我么,这个时候还敢气我,对你有什么好处!郑晓路的痞气好久没有上冲过了,上一次被人气得流氓气发作,还是几年前郑佳怡搞出来的,后面这几年,碰上他的女人个个对他青眼有加,哪会像皂莺这样。郑晓路一把揽住皂莺的腰身,将她拉入自己怀里,伸嘴就去吻她嘴唇。

皂莺全身僵硬着任他施为,也不反抗。

郑晓路的嘴唇眼看要碰到皂莺的嘴唇,却见她不言不动的,一点反应都没,心里大为不爽,一把将她推开,道:“一张脸涂得乌漆马黑,像个鬼一样,鬼才想吻你!别污了大爷的嘴。”

皂莺咯咯笑道:“若你不喜欢这张脸,叫我擦掉易容物就是了,你有那心,没那胆么?”她虽然在笑,但那笑声颇为苦涩,便似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一般。

“没劲,我要赶着去救我的部下,没空和你墨迹!”郑晓路哼哼了一声,撒腿就走。

皂莺惨笑道:“你倒不急,可我若不将自己的承诺兑现,便觉得自己这身子不似自己的一般,随时有可能被你夺去,既然如此,你何必折磨于我,早日拿去,尘埃落定之后,也省得我心里惶惶。”

嘿,难怪要故意来惹我,郑晓路心道,哥偏不上你的当,让你这坏脾气的女人慢慢惶惶去。他头也不回,只管向前走,边走边道:“我走了,你墨迹吧!”

世上男人,哪一个见了我不是有如色中饿鬼,这淫贼为何这么难缠,皂莺心中大恼,她的手臂碰到了袖子里的短剑,一个疯狂的想法跳进了脑海里:杀了他,我就没有这么苦恼了!



第三十一章 入山(1)


class="width">杀了他?的确可以解脱苦恼!但我皂莺又岂是那种忘恩负义,言而无信之人!皂莺长叹了一声,跟着郑晓路去的方向,尾随而去。-====-

郑晓路选了一条最窄最深的山沟,这条山沟南北贯通,中间有许多分岔,最宽处不到一丈,最窄的地方郑晓路得侧着身子才能通过。每当碰到这种窄地方,郑晓路就得取下背上的包裹,侧着身通过,然后再把包裹挑在枪尖上背起来。皂莺自小走江湖专艺,练过软骨功,不论多窄的地方,她轻轻一挤就过去了,使得郑晓路感觉匪夷所思。

两人向北走了数里路,山沟越来越深,估计这个时候已经走到了白水县城关镇的东北面了。

又走到一个山沟交叉之处,郑晓路突然停了下来,他将包裹向路边一扔,坐了下来,道:“哎呀,走得好累!休息一会儿再走。”

皂莺冷笑道:“这才走了几步路,真没用。”

郑晓路也不和她急,只是笑道:“皂莺当家,你欠我两次救援,两次送粮,对吧?”皂莺不知道他突然说这个是什么意思,木然地点了点头。

郑晓路道:“那你打算一次还清,还是分次还清呢?”

皂莺咬了咬嘴唇道:“我既然已经许诺给你做牛作马,任你处置,还有什么一次两次的?这辈子交给你便是了!”

“你不觉得这样很亏?”郑晓路笑道。

“我一人换回三百弟兄的命,不亏!”皂莺道。

“那好吧!”郑晓路笑道:“我现在走累了,又很无聊,突然想看看走江湖卖艺的那些把式究竟是怎么回事。”

“……”皂莺道:“江湖把式多得很,我会的就有几十种,你要看什么?”

“呃,那啥,胸口碎大石!”郑晓路笑道:“我小时候最喜欢看的就是这个,你表演一个来看看。”

“你……”皂莺大怒,这种最低级的外门功夫,怎么可能叫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来表演,就算以前她还没聚众起义还在走江湖卖艺时,也没表演过这么低级的花样。何况,有拿大石头去压女孩子胸口的么?“淫贼!你要我的身子,取去便是,何必想些古怪花样来轻贱于我……”皂莺忍不住怒道。

“啊,还说做牛做马,任我处置,连胸口碎大石都不成,没劲!”郑晓路道:“那独轮走钢丝你总会了吧?”

“混蛋,这深山里哪来的独轮和钢丝!”皂莺更怒。-====-

“那双手洗油锅,这个总行了吧!”

“你……混蛋,油和锅呢,你找个锅来我看看?”

“切,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爷要退货!”郑晓路嚷嚷道:“把你那三百手下送回城关镇去,爷不救了!”

“欺人太甚!”皂莺气得混身发抖,但她抖了一会儿之后,又平静了下来,冷冷地道:“还有什么要看的,若是我做得到一定做给你看。”

“唉,算了,那就来个盲眼射飞镖吧!”郑晓路将手指向七八丈外的山崖上,那里有一丛树叶,道:“我记得你使的是一口飞剑,盲眼射飞镖你肯定很拿手,我小时候最爱看这个,你射那树丛一剑试试。”

皂莺叹了一口气,背转过身,然后突然身子一旋,右手挥起,短剑从她的袖子里直飞而出,明明没见她瞄准,但那短剑就似有眼睛一般,钻进了郑晓路指着的树丛里。

“啊!”一声惨叫,那树丛里居然掉出一个人来,皂莺的短剑正好刺中他的胸口,那人身子一弓,从山崖上扑落,刚刚落地,郑晓路已经到了那人面前,长枪直刺那人咽喉,噗嗤一声,那人顿时了帐。

皂莺没想到自己飞剑进树丛居然会刺中一个人,待见到郑晓路闪电般的冲上去一枪杀了那人,才明白刚才郑晓路故意胡扯了半天,其实就是想要自己飞剑杀这人。她眉头一皱,收回飞剑,上前低声道:“什么人?”

“嘿,是官兵埋伏在这个岔路口的眼线!”郑晓路笑道:“你看他的衣服!”皂莺仔细一看,这人是标准的官兵斥候打扮。

“你怎么知道他埋伏在这里树丛里?”皂莺奇道:“我完全没注意到。”

“风!”郑晓路笑道:“风一直在吹,但这丛树叶没有跟着风吹随风摇动,只有几片树叶摇得非常慢,证明有什么重物压住了树枝!我怕走太近惊动了他,就叫你远远地放飞剑,嘿嘿。”

“要我放飞剑直说就是,何必找这么多乱七八糟的由头!”皂莺叹了口气:“你自己不是有短铳么?又何必要我来放飞剑?”

“铳声太响!”郑晓路笑道:“万一惊动了别的斥候,那就麻烦了!”

唉,这个人,满嘴不正经,但其实心细如发,那树丛没随着山风摇摆这样的小事也能注意到,我以前倒真的是轻视他了,皂莺叹道:“你本事不小,洪承畴也被你的麻雀战打败,既然有此大才,何必整日里贼眉鼠眼,惹人厌烦。”

“嘿嘿,我可没打败洪承畴。我在战术上赢了,战略上却输了。”郑晓路叹道:“人的名儿,树的影儿,洪承畴果然难以对付,看上去他被我骚扰得一筹莫展,实际上他根本不在乎城关镇那点损失,他要的是整个黄龙山寨里两万义军的命。”

“若是我真赢了,现在为什么会自动的又钻回包围圈里去?”郑晓路苦笑道:“对了,话说回来,你真的不会胸口碎大石?”

“混蛋!”皂莺又怒,这烂人,说不到两句正经话,又开始胡闹了。

两人将那斥候的尸体拖到一个角落里,拿些树枝树叶遮盖起来,又继续向北。郑晓路的包裹里有不少干粮,饿了就拿出来分食,皂莺也不和郑晓路客气,吃的东西递过去她就接住,如果不给她,她也不讨要。两人一路向北,穿沟过崖,一直走到天黑,估计已经穿过了几十里的山路,算是进入黄龙山的地界了。

天一黑下来,两人就不敢再向前走了,因为这山沟里时时有地缝,如果看不清道路乱走,搞不好就会没命。山中清冷,两人找了一块石壁的凹处,靠在里面过夜,皂莺想升营火,郑晓路却挥手阻止了她,笑道:“这山沟里升火,你想引来官兵啊?”

“可是山中阴气太重,若不升火,恐怕会中风寒!”皂莺道。

“你可以钻到我怀里来,嘿嘿!”郑晓路笑道:“这样就不冷了。”

“……若是你要我这样做,我可以这样做。”皂莺淡淡地道:“若是要我自己选择,我宁可冷死算了。”

切,真没劲,这破女人连玩笑都开不起。郑晓跑打开包裹,将包裹里自己的蓝衫找出来,扔给了皂莺。他现在身上穿着乡农的衣物,所以蓝衫收在包裹里,一直没用上。皂莺接过蓝衫,默默不语地披在身上,将身子倦成一团,缩在山壁里。

“你睡吧,我守夜!”郑晓路低声道:“天知道这山里有没有狼、熊、老虎什么的东西,不能两人都睡!”

皂莺将身子缩进了两块石头中间,吹不到山风,使得她感觉身子比较暖和,她的眼眸在黑暗中反射着月光,闪亮闪亮地道:“你可以叫我来守夜,反正我现在是你的奴隶!”

嘿,你不知道哥是后世来的,在后世,可没有叫女人守夜,男人睡觉的道理。郑晓路笑道:“既然你是我的奴隶,我叫你睡觉你就乖乖睡觉,少说废话。”

“你究竟是个好人,还是个淫贼?”皂莺道:“如果是个淫贼,就别假装好人!”

“我晕,你为什么不说,如果是个好人,就别假装淫贼?”郑晓路道:“这两句话虽然看起来差不多,意思可不一样。

皂莺不语,风从山沟里刮过,发出呜呜的声音……

天亮了,郑晓路叫醒皂莺,两人继续向北前进,越向前走,周围的树林就越安静了。郑晓路低声道:“小心了,我们可能走进官兵的埋伏圈里了。”

“嗯,我也感觉到了。”皂莺也低声道:“周围连鸟叫声都没有,看来附近的鸟早就被吓跑了,这一带的山里一定有大军潜伏。”

两人轻手轻脚地贴着山沟的石壁向前进,没多久,就在崖上发现了斥候潜伏的树林,皂莺放出飞剑,连续拔掉了两处斥候。然而再向前行了没多久,却听到背后有凌乱的脚步声追过来了。

“斥候的尸体被发现了,官兵追来了!”郑晓路和皂莺对视一眼,立即明白了问题。两人放开步子,开始拼命向前跑。

山沟里回音很大,后面的脚步声很清晰地传入了二人的耳朵,官兵人数不少,只怕有百人以上。郑晓路忍不住想,妈的,我要是张逸尘,就不用怕区区一百来个官兵。

幸亏山沟里的地形极为复杂,那百余官兵追来的速度也不怎么快,郑晓路与皂莺跑了一阵,将后面的官兵慢慢甩得远了。

然而前面又出现了一个十字路口般的山沟交错点,一条东西走向的山沟与郑晓路所在的山沟垂直着画了一个十字,两人跑到岔路口时,东西两边的侧路里也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而且那脚步声已经极近,转眼就要追上两人。



第三十二章 入山(2)


class="width">三面包抄,这一下官兵只怕超过五百之数,就算张逸尘在这里也只能撒退开跑。

北向的山沟正好是个窄口,两边的石壁相隔不到一尺宽,皂莺身子一软,就钻了进去,郑晓路侧着身子向两块山壁之间一挤,他是个健壮的男人,骨骼宽大,哪像皂莺那么轻巧,顿时卡在了山壁中间,进退不得。娘的,这什么怪石头,郑晓路大急。

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皂莺也大急,她在沟里抓住郑晓路一只手,拼命向里面拉扯,郑晓路自己也吐气收腹,但石壁卡住他胸腔,并不是收腹就能解决的。

我这么伟大的穿越者,带有主角光环的奇才,不会因为两块石头而被卡死吧?郑晓路心里苦笑道。皂莺拉了他的手两下,没有拉动,心里也有些惶急,耳听得追兵就要到跟前。郑晓路咬咬牙,用一只手抓起长枪,用力抵住外侧的地面,向皂莺道:“我数一二三,你猛力一拉,不用留手!”

皂莺点了点头!

“一、二、三!”

郑晓路将手上的长枪拼命一撑,与此同时,皂莺使出全身力气,拼命一拉。郑晓路听到自己胸腔里响起“咯”的一声,至少是有两根肋骨断掉了,这一下胸腔塌了下去,郑晓路的身子终于被拉进了山沟。皂莺用力过猛,仰天倒地,郑晓路则被她拉得直扑到她身上。

皂莺见郑晓路扑到自己身上,被男人一压,她大感娇羞,只等郑晓路一移开,她就要跳起来骂人,但是郑晓路趴在她身上,却一动不动。“混蛋,都什么时候了,趴在我身上干什么,快让开!”皂莺骂道,但她仔细一看,郑晓路脸色铁青,嘴角溢血,显然是受了伤。

“拉得……猛了点,骨头断了!”郑晓路低声道。

皂莺大急,赶紧从郑晓路身子下面钻了出来,一把背起郑晓路,便要向北跑。郑晓路道:“别这样跑,你背着我跑不快,会被追上的。”

“那怎么办?”皂莺道:“我可不会丢下你自己逃掉。”

“切,笨女人,首先想到的居然是把我抛下自己跑,你这算什么重情重义!”郑晓路嘲笑了两句,但是说话牵动了他的胸腔,疼痛难耐,他就不再胡说,低声道:“把我的包裹放在那窄石壁口,点燃它!”

“点燃那东西做什么?”皂莺奇道。~~~~

“里面有炸药!”郑晓路道:“炸塌……石壁……”

皂莺猛然一醒,对啊,炸塌了石壁,就能阻断追兵了,她拿出火折,点燃了包裹外面的布,然后将燃烧着的包裹扔在石壁口,背着郑晓路向北就跑。这时追兵已经到了岔路口,一眼就看到了郑晓路和皂莺,一个长得比较瘦小的官兵便来挤那石壁,刚刚挤进了半个身子,只听得轰地一声巨响,石壁塌陷了下来,将那官兵和道路,尽皆埋在了下面……

皂莺虽然身材娇小,但力气倒也不小,背着郑晓路一路狂奔,一日里急赶了四五十里山路,到了晚上,两人估计已经进了黄龙山的深处,距离王嘉胤的山寨应该不远了,再向前一天路程,就会有许多王嘉胤的探子活动,应该算是比较安全的地方了。

皂莺将郑晓路放置在一个山壁角落,伸手便脱他衣服。衣服一解开,两把翼虎跌了出来,郑晓路怀里还有几锭金银,也落在地上。

“喂,你可别趁我受伤对我乱来!”郑晓路道:“我是正经人,经不起折腾的!”

“胡说什么!”皂莺微怒道:“我给你把断了的肋骨接回去!”

“呃,你们走江湖卖艺的,还兼职跌打医生么?”郑晓路没心没肺地调笑道。

皂莺也不理他,只管在他的胸膛上摸索,摸了许久,找到了肋骨断裂的位置,用手将它扶正到一起。这时代又没有麻醉剂,郑晓路痛得直哼哼。皂莺没好气地道:“关二爷刮骨疗伤也面不改色,就断了两根骨头,你哼什么?”

“我晕,你神经病啊!”郑晓路道:“我哼哼又关你什么事了,痛还不让哼哼,你以为人人都像关云长那么傻,他刮骨头时假装硬汉,回家不知道哭了多久!”

“你……你这家伙怎么能污蔑关二爷!”皂莺大怒,她这种走江湖卖艺的人,对关二爷是十分崇敬的,哪容别人胡乱调笑。

“好吧,关二爷回家哭没哭,我是真不知道!”郑晓路道:“但是你怎么知道他回家没哭?我们也别争了,你拿个能说服我的证据出来。”

皂莺冷笑了一声,举起了她的左手,只剩四根手指的左手,道:“我断了一根手指,也没哼半声!”

我晕,你这个疯女人,郑晓路闭上了嘴巴,好吧,这一仗算你赢。

皂莺见郑晓路不说话了,也就懒得再和他怄气,她将郑晓路的乡民衣服又穿回去,拿着两把翼虎,皱眉道:“短铳不能再放在你怀里,若是将断骨顶了进去,刺到心肝脾胃,是要死人的。”言毕将翼虎收进了自己怀里。

“喂,你趁我受伤,抢我东西啊!”郑晓路嚷嚷道:“你知道一把翼虎值多少钱么?一百两银子都买不到!”

“这破玩意儿值一百两?”皂莺吓了一跳,她走江湖卖艺时,表演一天才收入几十百把个铜钱,一百两银子她还真没见过。虽然后来她聚众起事之后抢了几个大户,但抢来的钱财立即分给了手下,这辈子都是穷过来的。两把翼虎就是两百两,这岂不是一笔巨大的钱财。

“嘿!”郑晓路笑道:“爷有的是钱,一百两的铳算什么?爷的几个心腹人手都有一把。”他说的是谭宏、彭巴冲、闵家兄弟、张逸尘,不过张逸尘身上那一把已经在龚家湾给了郑晓路,郑晓路拿了一把给郑佳忻。

“我第一次看到你的两百骑马铳手时就想问了,你不过是一个穷土匪,就算抢了几个县库,也不该有这么多钱,你到底是怎么弄来的钱?”皂莺奇道。

“切,赚钱的方法能随便说给你这个外人听么?”郑晓路笑道:“等我们两人生米煮成了熟饭,我再告诉你!”

“混……混蛋!”皂莺大怒,但是又拿他无可奈何,只得长叹一声。

这时天色已经全黑,两人跑了一天,都有些饿了,皂莺道:“你的包裹被拿去炸了石壁,粮食全在里面,这下我们怎么办?”

郑晓路笑道:“你不是飞剑很厉害吗?去打点野味来吃吧。”

“我们不敢升火,打来野味生吃么?”皂莺道:“我可不吃生肉。”

这倒也是,郑晓路的脑子转了两圈,突然想起一个好东西来,笑道:“你把衣服脱了!”

“什么?”皂莺大惊,这淫贼一直好好的,怎么现在突然要我脱衣服?难道他起了淫心。早不起淫心晚不起淫心,你肋骨断了这个时候来想做这事儿,不怕要了你的命?她心中十分委屈,但郑晓路救了她的人,她必须守承诺,虽然万般不情愿,她还是将手放在了衣扣之上,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滚滚而下。脸上的易容药物被泪水带走,从眼睛到下颌,画出了两条粉色的白线。

“吓!”郑晓路道:“你这笨女人想到什么地方去了?我只是要你把昨晚我给你的蓝布衫脱下来,又没要你脱光,你瞎哭个什么劲!”原来昨晚皂莺冷,郑晓路将自己的蓝衫给了她穿,她便一直穿在身上。

皂莺这才知道自己会错了意,赶紧收了眼泪,将蓝衫脱了下来,道:“这衣服有什么古怪不成?”

“你把这衣服的夹层撕开!”

皂莺应声撕开了夹层,只见里面有许多圆圆的小丸子,眼珠子般大小,白颜色,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丸子上面贴着一张纸,写着:“兵粮丸”。

“这是什么怪东西?”皂莺奇道。

“嘿嘿嘿!这是我独创的食物,先把米饭煮好,然后放进合适的盐巴、白糖、猪油,将它们搅拌均匀,然后将一块干肉裹在其中,包成丸子,放在太阳下暴晒,直到晒得完全脱水,才制成这种神奇的小丸子。”郑晓路一边说,一边伸手抓过一颗兵粮丸,放进嘴里吱吱嘎嘎地嚼了起来:“**,这味道,太**了!”郑晓路骂道:“这辈子老子再也不吃这劳什子的玩意儿。”

“我道是什么东西!结果是暗藏在衣服夹层里的干粮。”皂莺也拿起一颗兵粮丸,放在嘴里细细地咀嚼了起来,这东西的确非常难吃,又干又硬,咯得牙齿生痛,但皂莺却不介意,边吃边道:“这东西倒是比我以前吃的东西要好得多了,至少是米和肉做的。”

我晕,你个没追求的笨女人,郑晓路腹腓道,我四川厂子里收入最低的临时工,吃的也比这玩意儿好多了。唉,说起临时工,就想起我的乖乖小阿妹了,若是和温柔听话的小阿妹在一起,却比和这个坏脾气的狠辣女人在一起舒服多了。



第三十三章 入山(3)


class="width">“今晚我守不了夜了。”郑晓路耸了耸肩道:“如果有野兽来袭击,我也没力气和它打。而且,我好困!”

“你睡吧,今晚我守夜!”皂莺道。她把那件装着兵粮丸的蓝衫又小心翼翼地穿回身上,生怕把衣服夹层里的兵粮丸抖落到了地上。这可是食物,对于大旱了几年的陕西人来说,每一粒米都是要珍惜的宝物。

郑晓路前一天晚上守了夜,现在确实也困了,就靠着石壁闭上了眼睛休息。没一会儿,他就睡着了,身子斜斜地靠着石壁倒了下来。皂莺怕他摔在地上又错开了肋骨,赶紧将身子凑过去,让郑晓路靠在了她的肩上。

却不料郑晓路根本没睡着,这滑倒的动作也是装的,刚靠到皂莺的肩头,郑晓路就眼睛一睁,笑道:“你脾气虽然坏,但也是温柔的一面嘛。”

皂莺大恼,想将他推开,但转了转念,又忍住了动作,叹了一口气,什么话也没说。

郑晓路看着她的左手就在眼前不远处,想到她断指的事情,不禁心道,以前我拉着小辣椒郑佳怡乱摸,将她弄哭了许多次,若是小辣椒和这皂莺一样狠,只怕不光是手指头,脚指头都砍光了,我这**习气,在明朝还是收敛一点的好。又想到自己曾经因为轻薄得过了头,害得小辣椒撞墙寻死……

郑晓路忍不住问道:“皂莺当家,曹操占你便宜,你为什么不拿自尽去要挟曹操,而是拔剑断指呢?我以前欺负我娘子,她受不过气,就拿自尽来要挟我,哈哈!”

“拿自尽真能要挟得了别人?”皂莺冷笑道:“用这招能要挟住的人,除非他心中有你,否则谁管你死不死。我若死了,又有谁去救我的弟兄们?我皂莺不能死,所以只能断指……如果我死了,阎王大当家还愿意帮我救人么?”

“切,没劲!”郑晓路道:“把自己的身体当成本钱来用,不太好吧。”

“这身子和相貌,是天地父母给的。”皂莺道:“我本不欲当成本钱来使用,但是男人……嘿嘿……男人们把它看作是一件值钱的物事,既然我除了这点本钱,别的什么也没有,要救我的弟兄们,便只好拿它来用用了。阎王大当家,若是皂莺长得奇丑无比,你还愿意帮皂莺么?”

套我话,哼哼,哥不上你的当,哥是听了张逸尘的话,借着救你的人打点声望,顺便挖走你那三百部众的,不过这个理由不能告诉你。~~~~郑晓路脸露淫笑,伸出一只手揽住了皂莺的肩膀,笑道:“我这点小心思果然逃不过皂莺当家的法眼,嘿嘿,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

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皂莺心中叹了一口气,她将双眼轻轻一闭,硬着身子,等着郑晓路轻薄。却听到郑晓路笑道:“你现在肯定在想,我就算得到你的人,也得不到你的心。”

“废话,你这样的淫贼,永远得不到我的心。”皂莺道。

“那就没意思了!”郑晓路笑道:“我这人很有原则的,没得到心的女人,我就不要!所以,在你爱上我之前,我也懒得碰你,你就一直跟在我身边当个丫鬟吧,等你爱上了我,我就放你走,嘿嘿嘿。”

皂莺心中一喜,这话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自己就不用受这淫贼欺辱了,因为,要爱上这淫贼,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嘿嘿,我的通房大丫鬟,来让少爷抱抱!”郑晓路张开双臂,将皂莺拥在怀里,这次他没有再搞怪,一小会儿之后,就睡着了,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山色深沉,皂莺看着熟睡中的郑晓路,不由得深深地叹了口气。

第二天一早,皂莺又吃了几颗兵粮丸,但郑晓路却说什么也不吃这么难吃的东西了,并且扬言回去之后要改进配方。没好气的皂莺架起郑晓路,继续向北,又走了一天之后,两人好不容易走出了山沟,到达了黄龙山的腹心地带。皂莺洗掉了脸上的易容药物,郑晓路也重新将脸涂成了黑色。

皂莺的记忆力奇好,黄龙山寨那古怪的路她居然记得,不过这并不是很重要的事,因为他们两人走了没多久,王嘉胤安排在山中的眼线就发现了他们,赶紧将两人迎回了山寨。

“洪承畴围山的事,别告诉他们!”上山的路上,郑晓路低声提醒皂莺。

“为什么?”皂莺大惊:“你想要害死他们吗?”

“他们死不了!”郑晓路所记忆的历史中,这群大当家没有一个人是在崇祯元年就挂掉了的,不过自己的到来会不会引起蝴蝶效应,就说不清了,想来应该不会有大碍:“我得先为自己的部众作打算,没时间去理会别的当家。”

“你这人怎么如此自私?”皂莺愤愤道:“自私自利,无耻小人!”

“切,你说啥呢,你来求助时,这些当家向你伸出援手了么?”郑晓路冷笑道:“他们就不自私了吗?”

皂莺顿时哑口无言。

“你别忘了你得听我的!”郑晓路狠狠地道:“洪承畴围山的事,只有我能说,你不准说。”

“混蛋!”皂莺气愤得混身颤抖,但是却无可奈何。

两人慢慢地走回山寨,寨子里的当家们听说阎王与皂莺回来了,都在堂上等候。郑佳忻、谭宏、彭巴冲、闵家兄弟、大梁等人,则早已在山寨门口恭候着郑晓路归来,他们比郑晓路快了一天半回到山寨,他们用麻雀战牵制洪承畴,潜入救出皂莺部下的事情,已经被阎王军的士卒们传开了,现在山寨里的当家们人人都知道阎王军打了漂亮的一仗。

见皂莺扶着郑晓路上山,郑佳忻赶紧向前几步,将郑晓路接过来自己扶着,轻声道:“大哥,受伤了?严重么?”

“嘿,不妨事,其实走得路,只是怕把骨头又弄错位了,所以能少动就少动一点。”郑晓路笑道。

皂莺见郑佳忻过来扶他,心想,我又不是他什么人,这个女人和他明显是那种关系,该当让她扶才是,于是就退开到一边。

见到谭宏等人,郑晓路心中一喜,问道:“你们平安撤回来的吧?有没有损失?”

“没什么损失!”谭宏道:“洪承畴至始至终没有出城来交战,我们看到城里火起,猜到大王得手了,就退了,洪承畴也没追我们。就是撤回来的半路上,在山沟里摔伤了几个人,不过伤势都不重。”

“那就好!”郑晓路笑道:“要是为了救些不相干的人,害自己人丢了性命,那可不合算。”皂莺此时还架着郑晓路的肩膀,听到这话,嘴里哼了一声,不过倒是没有出声抗议。

谭宏道:“张逸尘和骑兵怎么没有一起回来?皂莺当家的手下也没回来,怎么就你们两人回来了?大王怎么受了伤?”

“嘿,我们有大麻烦了,你们赶紧回营去,准备拔营,回头我再和你们细说。”郑晓路道:“我先去大堂里应付一下别的当家们。对了,你把曹操的两百把弓送还到他营寨里去。”

郑佳忻扶着郑晓路进了大堂,皂莺跟在后面,堂里的当家们一见二人进来,齐齐起身相迎,王嘉胤从主位上一蹦而起,跑到门口道:“两位当家,终于回来了,快请进。”

他领先走了几步,又道:“听说阎王当家带兵去救皂莺当家的部众,我等都十分关心,每日里翘首期盼两位当家凯旋归来。阎王当家用麻雀战术打得洪承畴不敢出城,真是大快人心啊。”

周围的诸位匪首也一起应和道:“是啊,我等每日就等着两位当家的好消息。”

放屁放屁,全是放屁,你们真有心的话,怎么不来帮忙,全在家里窝着看乐子吧。郑晓路笑道:“有劳各位关心了,我军幸不辱命,总算是把皂莺当家的三百弟兄给救了出去。现在他们在白水县南边,没法回山寨来和各位当家相聚了。”

皂莺听到这些人的胡说,只是哼了一声,却没有多说什么。众当家见皂莺态度冷淡,心里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也不好意思去撩拨她的虎须。唯有曹操长长叹了口气,他心想,皂莺的兄弟既然救出了,那郑晓路曾经说过借弓借箭恩怨一笔勾销,看来自己以后少了个麻烦。不过这么漂亮的一个美人,从此就归了阎王,真是有点心痛。曹操这人外号既然能叫曹操,当然不是无脑之人,他大大方方走出来,向皂莺揖了一揖道:“恭喜皂莺当家救出了部众。”

皂莺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不劳曹操当家挂心。”

嘿,她没发疯,还好,以后也不用担心结了个仇人,曹操心中大石落地,退开到一边。

曹操贪恋皂莺美色,想诱骗她身子的事情,早已经被大梁传了出去,包括皂莺断指的直相,这山寨大堂里的当家大都知道。此时见皂莺处之泰然,人人心中佩服,人群中站起一个五大三粗的女人,大声道:“我是一丈青,手底下有八十号人,一向在陕北讨饭吃。皂莺当家,小妹敬你豪气,断指救部下,愿追随皂莺当家左右,有你这样重情重义的人做当家,我便感觉自己当个丫鬟也值得。”

这一丈青显然是个《水浒传》的爱好者,居然用了一丈青扈三娘的名字来作自己的匪号,不过她的样子五大三粗,哪有《水浒传》里一丈青扈三娘的神采。她身子骨儿太壮实,自称小妹,简直不伦不类,皂莺娇小玲珑,小妹两个字换成皂莺来说,感觉还差不多。

皂莺瞥了郑晓路一眼,对一丈青叹道:“阎王当家救了我的人,以后我就跟随阎王当家了,一丈青当家,请恕小妹作不了主。”



第三十四章 藏起来


class="width">咦,想不到皂莺断指还有这种好处,能吸引别的小土匪加入她的部众,这个值得利用。~~~~郑晓路道:“你自己收小弟小妹的,关我什么事,我才不来做这个主,你自己拿主意就是了。”

一丈青大喜,又向皂莺求恳,皂莺也就不再推辞,让那一丈青先带部众暂时加入阎王军。想不到一开了头,立即又有几个只有几十号人手的匪首表示愿意加入皂莺手下。这些人平时势单力孤,日子过得很不顺畅,早有心投个有实力的当家,但是生怕自己投错人了,得不到好处不说,还平白没了实力。见有皂莺这种有情有义的当家人,自然争先恐后的加入进来。一转眼间,皂莺手下居然收了七八个小当家,聚起了四百人的部众。

郑晓路摇了摇头,心想,什么叫王八之气?这就是王八之气啊,皂莺娇躯一振,就有几百人叩首,没花一文钱,没用一斗米,这本事却比自己用粮食去勾引人手高明得多了。看来走江湖还是“义气”最高,以后自己也得注意讲究“信义”二字。

王嘉胤将二人迎到次席,郑晓路胸口肋骨剧痛,起码还要休养一个月才能恢复,也就不客气,屁股一碰到椅子就坐了进去,皂莺却没到堂中找位置,而是站在了郑晓路身后。王嘉胤问起郑晓路救人的经过,郑晓路便详细地讲了一遍,只是故意漏去了洪承畴围山的事,自己身上的伤也只说是不小心摔伤。

听完了他讲的经过,王嘉胤忍不住叹道:“阎王当家好手段,妙计无双啊。”堂中的当家大部份乡民出身,打仗从来不用计谋,都是一涌而上的,听了郑晓路的战术,不由得大开眼界,齐声夸奖他神机妙算。一时间马屁声满堂乱飞,直把郑晓路捧得上一天。

王嘉胤道:“阎王当家,你如此高才,手上又有四五千弟兄,实力也不凡,哥哥有意将这堂中的主位让给你,你可有兴趣?”

咦?什么意思?郑晓路心中一醒,不对劲,这是试探,他想试探我是不是想谋他义军总瓢把子的位置,这位置我可不想要,我现在就想撒腿逃跑出洪承畴的包围圈,然后带着我坑蒙拐骗来的五千人马回四川去了。唉,这王嘉胤终究也只有土匪的器量,看到匪首中出一个拔尖的,马上就担心自己的地位不保。

郑晓路赶紧道:“我怎么敢坐主位,王大当家莫要折杀了兄弟,这陕西谁不知道王大当家才是真正的大才,我这一仗不过是侥幸罢了,兄弟正准备向王大当家辞行,回陕南去了。”

王嘉胤听了前几句,还在担心郑晓路是在假意推辞,等到听他说要回陕南,才放下心来,奇道:“兄弟,我们这黄龙山大会还没开完呢,各位当家都还在商议今后的方略,你急着走什么?以你的才智,再帮我们多出些主意吧。”

切,你们这也叫开会?就是一堆土匪聚在一起吃吃喝喝,聊天打屁,浪费粮食罢了。不过这话可说不得,郑晓路想了一会儿,笑道:“我觉得各位当家不妨效仿梁山好汉,分天罡地罡,列一百零八星,以后互有照应,胜似现在这样各自为战,兄弟也就这最后一个意见,明儿兄弟就要启程回陕南去了。”

他本来是随口说说,这列什么星的,也没啥用处,但那王嘉胤却很高兴,笑道:“这方案倒是好。”

好个屁,郑晓路心想,赶紧闪人才是正道理,在这里每墨迹一天,洪承畴的几路大军就压得更近。郑晓路道:“兄弟受了伤,胸口剧痛,先回营里躺着,明儿一早兄弟就启程回陕南,就不来向各位兄弟辞行了。”王嘉胤其实希望他走得越快越好,当然不阻他,拱手将他送出大堂来。

一出大堂,见周围没了人,皂莺就冷冷地道:“你这人太自私了,你应该接过龙头的位置,好好定下计谋,指挥各位当家联手对付洪承畴,怎么能撒腿就跑?太没担当了。”

“嘿,你懂什么!”郑晓路笑道:“若是我真敢表示接这大当家之位,马上就会有闯王、紫金梁、王左挂等人出来反对一番,然后王嘉胤就会假意腥腥地说‘原来大家还是拥护我啊,那我就暂时不让位了’,然后我就被他们列为头等大敌,比洪承畴对他们来说更加危险,搞不好走不出这大堂,就要血溅五步。”

皂莺皱了皱眉头道:“王大当家不是这种人吧?”

“嘿!”郑晓路道:“你不碰他的权柄,他就是好人,你碰到了那根线,他就不是人!你们女人啊,就是不懂得男人这些个心理。”郑晓路不由得想起了起点的穿越大侠们,男人穿越了大多数是争霸夺权,女频的穿越者们却总是安安心心做个男人身边的辅助,想当武则天的女人少之又少,想当辅臣而不想当皇帝的男人少之又少。这个简直就是男女思维形态的巨大分水岭,完全不可调和的思想意识分歧。

皂莺确实没啥野心,她聚众造反只是想让自己和自己的部众吃饱饭而已。这种没有野心的人,从来没有招人嫉恨过,因此无法理解男人间为了权柄互相倾轧的做法。皂莺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如果你不把洪承畴围山的消息告诉王大当家,光凭你自己的四千多人马,就算加上今天新加入的四百人,也没有办法突破包围网。”

“嘿嘿,鬼才要去突破。”郑晓路道:“进山的路上,我看到黄龙山里到处都有天然山洞,咱们不突破,当缩头乌龟去!”

第二天一早,郑晓路带着接近五千阎王军,靠别了黄龙山寨里的诸位当家,走上了下山的道路,在山窝里拐来拐去地向西走了一天路程之后,王嘉胤的眼线已经看不到了。再向前走上一天时间,就会走进官兵的包围圈里。

这附近有许多的山洞,沟壑纵横,山石林立。郑晓路吩咐众人散开来,找了一个有天井的巨大山洞,这个山洞是一个岩洞,洞口不大,只有五六米高,走进去之后,就进入了山腹,这个山洞的洞口虽然很小,洞腹却很宽阔,天井处高达几十丈,洞里并不太黑暗,因为山洞的顶上开着一个巨大的天窗,从那里可以看到蓝天。

郑晓路吩咐士兵们在小溪里装满自己的水壶,仔细检查了一下备用的粮食,正好现在是秋天,黄龙山里有许多野果,又采了许多野果,从地底下挖出一些山药根,采了许多野菜,估计节省一点可以吃上接近一个月,然后带着所有部众,钻进了山洞里。叫士兵们将山洞里的泥土石块挖起来,堆在洞口,将洞口堵了个严严实实的。

“还真是当缩头乌龟!”皂莺站在天井透下来的微光里,愤愤不平地道:“就这样躲着,就能躲过一劫?若是被官兵发现,从天井上扔下炸药,搞不好就会全军覆没。”

大梁道:“皂莺当家,你要相信阎王大当家,我跟着他一路从陕北杀到陕南来,大当家从不虚言,妙计无双。他叫我们这样躲起来,必定有能躲过去的理由。”

“能躲过去才怪,敌人不会搜山么?”皂莺道。

“哈哈,这就是我不把官兵围山的事告诉王嘉胤的理由。”郑晓路笑道:“若是我告诉了王嘉胤外面有官兵,说不定就有别的当家也会来个躲进山洞这一招。但他们现在不知情,等到洪承畴杀进来,他们仓促之间,就算找个山洞躲避,也来不及堵上洞口准备粮食。那就只有拼命突围一条路可走,洪承畴要绞尽脑汁的尽量围住更多的义军,还得不停地追剿突围成功的义军,自然就顾不得来搜索山洞了。等他们一逃一追,过上一个月我们再出洞,包围圈早就散了。”

“你……你怎么能这样,拿友军的生命去当筹码!”皂莺大怒。

“切,说得这么高尚干嘛。”郑晓路道:“你当初到黄龙山寨求援,叫别人去救你的人,难道没想过会给别人带来损失?那不也是拿友军的生命当筹码吗?”

“这个是不一样的!”皂莺道:“你这是出卖友军,和我那种求援根本是两回事。”

“没什么不一样的,结果都是拿别人的命换自己人的命。”郑晓路道:“你有太多无谓的正义感和江湖义气,若是你没有这些病态的精神,现在就不用听我的话了。”

皂莺大怒,气得牙齿咯咯作响:“这些是病态的精神?你这种**才是病态!难道你没有良心么?你没有做人的准则么?你为什么而活着的?”

切,考我人生准则,哥糊弄不死你。郑晓路大笑道:“我要那天,再遮不住我眼。要那地,再埋不了我心。要那众生,都明白我意。要那诸佛,都烟消云散!这就是我的准则!”嘿嘿,这是《悟空传》里的名句,似是而非到了极点的话,普通人一看就能明白,但其实谁也不明白,这根本就是四句绕口令,皂莺肯定搞不懂的。

皂莺果然搞不懂,但被这句话里似是而非的道理震了一震,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

“嘿,那个诚实又守信的女人,有准则的女人,快过来,让我亲一口!”郑晓路不给她思考的时间,懒洋洋地道:“你可别说不愿意,别忘了你的准测,现在是实现你承诺的时候了!”

皂莺气得全身颤抖,她脸色苍白地走到郑晓路面前,道:“你亲啊,我让你亲!”



第三十五章 龟缩山洞


class="width">“我又不想亲了!”郑晓路痞气大发地道:“我这种没准测的人,就喜欢逗弄你这种有准则的人玩儿,哈哈,不服气啊?拿剑砍我呀!”

“叮”地一声响,寒光闪闪的飞剑贴着郑晓路的耳边飞了过去,深深地插入了郑晓路背后的石壁之中,半空中有两根头发飘落,显然是郑晓路耳边垂着的鬓发……

**,这女人玩真的啊,郑晓路大怒:“你这一剑万一扔歪了怎么办?我的耳朵差点就没了。-====-”

“你若没了耳朵,我赔你两个耳朵!”皂莺冷冷地道:“你信不信我赔得出来?”

差点忘了这是个疯女人,动不动就砍自己手指的,郑晓路大汗,老子胸口有伤,等伤好了再和你慢慢计较。

郑佳忻原本就离郑晓路不远,见皂莺扔飞剑,赶紧冲过来,一伸手将郑晓路护住,道:“皂莺妹子,好好说话,动刀动剑的做什么?伤到我大哥就不好了。”

皂莺闷哼了一声,她虽然对男人不假辞色,凶狠得很,但对女人却很和蔼,见郑佳忻插手,她柔声道:“这位姐姐,你维护这坏蛋做什么?他把你掳来欺辱,这种淫贼千刀万剐也是便宜了他。”

“我不是他掳来的啊!”郑佳忻道:“你误会了吧,我是他大妹!大哥不是淫贼,他又老实,又守信用,对人温和,是个好人。”郑佳忻对郑晓路的弯弯肠子所知不多,她所了解的郑晓路大多来自四川时做生意,装善人的那个样子,而且作为穿越者,郑晓路这个当家人确实对家里的其他人很温和,她倒不是存心乱夸。

老实?守信?温和?皂莺倒抽了一口凉气,你说的这个人是他么,皂莺赶紧道:“你不用帮着他说话,上次在老虎洞我看到了,他光着身子从你的山洞里出来。这淫贼实在可恶!”

“我哥看我冷,把衣服给我穿!哪里是要欺辱我了?”郑佳忻羞道:“皂莺妹子,你误会了。”她脸上涂满了墨汁,不然此时定然是个大红脸。“我早已许了人家了,这次来陕西,就是来找我的相公的……”她一时说漏嘴,差点自己泄露了身份,吓了一跳,赶紧闭嘴。

皂莺奇怪地看了郑佳忻一眼,她见郑佳忻欲言又止,也就不再多问,收回飞剑退开到一边,去找一丈青和另外几个才投入她部下的当家去了。~~~~新收的部众,当然要联络一下感情,而且还需要给这些当家们确定一下以后的排位,分管的人手一类的,皂莺要忙的事情也还真不少。何况她现在必须跟着郑晓路走,也得给这些部众说明一下。这些部众其实早知了这事,也表示愿意加入阎王军,但只肯听皂莺的命令。

山洞里黑漆漆的,只有天井上投进来的微光,不过这里的空气倒不闷,天井不止一处,穿山风会从几个天井里交错而过,将洞里的空气保持得很新鲜。

郑晓路见所有人都闲得无事,笑道:“别闲着,把我们的十七条军规反复背,顺便,派些人去把军规教给皂莺才收的那些家伙。”

一支军队必须要有铁血般的纪律才能强大,但是郑晓路收了这只杂牌军之后,连一点点训练他们的时间都没有,现在钻进山洞里无聊,正好用来督促他们背熟军规,为将来的整顿打好基础。

谭宏、彭巴冲、闵家兄弟、大梁分别散入到军中,去抽查士兵们背军规,这也算是无聊的山洞里唯一能找到的乐子了。

阎王军首先吃了采来的野果,因为野果的保存时间是很短的,用不了多少天就会**,秋天的黄龙山野果众多,阎王军准备的野果非常充足,足足吃了四五天才吃完。在这些天里,虽然山洞口堆了五六尺深的泥土,但山洞外面不时响起凌乱的脚步声仍然透过山壁传了进来。众人都知道大量的官兵正在从这附近经过,目标显然是黄龙山寨,从这些连绵不断的脚步声来判断,官兵的总数不下五千人。这还只是从西面来的官兵,若是加上南面和北面的官兵,只怕总数不下一万五千人。

不用郑晓路吩咐,只要一有脚步声响起,所有人都屏息静气地在山腹里一动不动,等着脚步声走远了,才敢低声说话。皂莺的脸色非常难看,在她看来,如此多的官兵外围黄龙山寨,只怕山上的义军都凶多吉少。

郑佳忻拉了拉郑晓路的衣袖道:“大哥,你说外面这么多官兵,会不会有辽东兵也夹在里面?我相公……他会不会也参加了这一次围山呢?”

“很有可能!”郑晓路道:“你相公本来就是从辽东调回来剿匪的兵,这么大规模的行动,肯定是要参与的。”

郑佳忻看了看堵得严严实实的山洞口,一双眼睛仿佛都要穿过泥土飞了出去。

郑晓路见她眼巴巴的,怪可怜的样子,问道:“大妹,你见过你相公吗?”

“没见过!”郑佳忻道。

“那我见你一幅很喜欢他的样子……”郑晓路奇道:“居然兵荒马乱的跑来寻夫,搞不懂!”

“……”郑佳忻一阵沉默,叹道:“要说喜欢,那太奢华了些。我们女人,有什么资格说喜欢不喜欢?既然父亲已经把我她许了他,便是他的人,管他刀兵战火,这女子总该把自己的相公找到才成,不然这么浑浑噩噩地等下去,一年比一年老下去,又算是什么?”

彭巴冲此时坐得不远,听到了这几句话,便凑过来笑道:“你们汉人就是规矩多,我们土家族的阿妹,可以自己选择喜欢的阿哥,对上山歌,情投意合就行了,没那么多规矩。”

郑佳忻从小读女四书,思想已经根深蒂固,回道:“那怎么行?父母之命,媒约之言,这是女子当守的礼仪,由得自己胡闹成什么样子?父亲给我定下这门亲事的时候,我家很贫穷,这门亲事已经是高攀了,岂可奢望太多。”

皂莺也听到这一席话,这才知道郑佳忻确实是来寻夫的,还真不是郑晓路抢来的女人,她忍不住深深地瞥了郑晓路一眼,其实她对郑晓路的恶感,主要就是以为郑晓路抢强民女,与曹操是一路货色,这下误会解开,看郑晓路就稍稍顺眼了一点点,但回想起他的恶言恶语,怠慢性子,仍然恨得牙咬咬的。

郑佳忻道:“大哥,我们这样躲在山洞里,岂不是又和辽东兵错开了吗?我……我要怎么才能和相公见得到面呢?”

“放心,我们逃出去之后,将这些士兵送回龚家湾,我就陪着你重头再来找一次!”郑晓路道:“总要叫你见到了他,我们才回去。”

郑佳忻听他这样说,才放了心。

接下来几天,野果已经吃完,阎王军开始吃野菜了,虽然这些野菜放了几天之后有点干瘪瘪的,但是连年的旱灾之下,这五千陕西兵就连野菜也当成美餐在吃,又过了两天,众人听到了山洞外的远方发出巨大的喧哗声,嘿,官兵终于和黄龙山寨干起来了。

郑晓路侧着耳朵,仔细听着外面的喧闹声,笑道:“两三万人一起呐喊,还真有气势,那么远的地方我们也能听得这样清楚。”阎王军躲藏这个山洞距离黄龙山寨足足有一天的路程,不过山中道路曲折,虽然是一天路程,其实只相距了十来里的直线距离,山中又有许多山壁回音,因此官兵和黄龙山寨的义军们的呐喊声,众人居然能听得到。

“喊声这么大,只是双方在对持!”郑晓路笑道:“现在应该只是围山的阶段,还没有真正开战!”

又过了一天,黄龙山寨的方向传来了轰隆隆的巨石滚动之声,看来官兵开始攻山了,山上的义军正在将巨石从山上推落。轻脆的刀枪碰撞声居然也通过山壁的回音传了过来,整个黄龙山地区都叮叮当当地响个不停。

这时阎王军已经吃光了野菜,郑晓路叫大家可以吃干粮了,不过只能节省着点吃,因为不知道黄龙山的战斗还会持续多久。

皂莺的脸色仍然很难看,她那过度的正义感使她感觉到躲在山洞里任凭友军遇险是一种严重的耻辱。郑晓路安慰她道:“放心吧,王嘉胤他们死不了的!”

“你又知道?”皂莺不满地道:“一万多官兵围山,王大当家他们人数不占优势,装备和训练都不如官兵,黄龙山寨上又没多少粮食,我看大家都很危险,我们还是出去救援他们吧。我们现在处于包围圈之外,从后面袭击官兵,王大当家趁机冲下来,内外夹攻,应该可以大胜的。”

郑晓路道:“不信你就走着瞧,王嘉胤经营这黄龙山寨有一些时日了,我不信他没有留后手,何况,官兵是从西、北、南三面包围的,东面不是没围么?”

“东面全是险山峻岭,人力难越!”皂莺道:“官兵当然不用围东面。”

“嘿,别急,等两天你就知道了。”



第三十六章 偶遇李魁


class="width">连续两天,官兵攻山的呐喊声、巨石滚下山的轰隆声、刀剑碰撞之声不停地通过山壁传了过来,黄龙山寨那边显然打得十分激烈。

原本王嘉胤的部众是无法与官兵相抗的,幸亏他们拒守着山顶,居高临下,又有充足的滚石可以利用,倒也守得稳妥。

然而时间每过一天,义军的士气就要下降一层,那些实力比较弱小的匪首,看到数量众多的官兵,从一开始心理上就怯了,义军又缺乏统一的指挥体系,除了几个实力强,有点见识的当家全心全意听王嘉胤指挥,别的匪首都各存了心思,不肯出力。

郑晓路在山洞里听着官兵整齐划一的呐喊声越来越响亮,而义军们乱七八糟的呼号声越来越小,笑道:“看来黄龙山寨那边的战斗要结束了。”

“王大当家他们要全灭了么?”皂莺有些气愤地问道。

“不是!”郑晓路道:“王嘉胤在开始准备撤退了。你听山上的喊声,虽然凌乱,但并不慌张,显然义军还没败,而且心里已经有了底气。”

“你听得出来,洪承畴就听不出来么?”皂莺道:“而且山寨被围得死死的,撤退要怎么个撤法?”

呵呵,我怎么知道王嘉胤到底怎么撤的,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不过历史上王嘉胤被官兵打败之后,就是向东撤进了山西,具体怎么撤过去的,史书也没有记载。至于那一帮子名字怪异的土匪们,全都一个不落地跟着他撤进了山西。不过他们好像不是崇祯元年撤过去的啊,是几年来着?记不住了。难道又是我造成的蝴蝶效应?郑晓路甩了甩头,心想,可以肯定的是皂莺被自己蝴蝶效应了,一丈青等投靠皂莺的当家也蝴蝶效应了。既然蝴蝶效应是切实可以改变历史的,那自己能否将整个中国的末来也蝴蝶效应得改变呢?

郑晓路心中一跳,一直以来,郑晓路都是以保命为原则在活动,一心想着对抗张献忠屠川,对抗清军屠川,那为什么不用蝴蝶效应将未来改变,开启一个新的中国呢?贫则独善其身,达得兼济天下,这才是君子之道。

远处的呐喊声突然变小了,山洞里的众人听到喊声突然开始向东,越跑越远。

“咦,真的去东面了!”皂莺奇道:“怪事啊,东面全是险山绝壁,怎么去得了?”

“切!”郑晓路道:“不外乎穿山腹的地洞,过险峰的小道,入地底的深沟一类的东西!王嘉胤既然一直以黄龙山为据点,自然对黄龙山了如指掌,东面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小道山洞,也没什么奇怪的,估计他平时拿树木泥石将那道路封着,不让别人发现,一旦遇险,派几百士兵将路掘开,就可以当成逃生之路。”

此时的洪承畴也正在大怒,好不容易将贼人们全部围在黄龙山寨里,结果贼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钻进了东面的险恶大山之中,明明是悬崖绝壁,不可攀登之险,这到底是怎么过去的?

“派信使,立即联系山西巡抚发兵拦截。”洪承畴命令道:“我们从后面追!”

洪承畴率兵冲上山寨,寨子里已经空无一人,向东追了一段,就看到有一处山壁居然塌出一个洞来,贼人们显然是从这个山洞穿过了绝壁,向东进入山西地界。这个山洞显然是才砸开的,洞口的地上全是碎石。洪承畴看了几眼就明白了,这块山壁原本就很薄,山腹中间是空的,有一个连通东边的巨大山洞,王嘉胤早就发现了这个洞,但故意没有砸穿山壁,直到被围,他一边派人砸开这山壁,一边组织人手在正面滚巨石守寨子,两天之后山壁砸穿,他就带着贼人们全部窜进了山西地界。

“听见没,官兵也追向东了!”郑晓路在山洞里笑道:“我们可以出去了。”

彭巴冲和大梁比较沉不住气,在山洞里住了几天,早就有点不耐烦了,听说可以出去,顿时大喜,两人赶紧指挥士兵们挖开洞口。皂莺则深深地看了郑晓路一眼,对他能猜到义军会向东逃走的事感觉到非常奇怪。

“大家行动小心点,不要太大声,出洞之后先打点野兽来吃一顿,天天在山洞里吃野果野菜,真受不了!”郑晓路笑着吩咐道。

彭巴冲等不及士兵们慢慢挖,他也拿着个锄头,拼命挖洞口,这多亏了农民军的装备非常“丰富”,锄头、犁头、锅盖、镰刀……各种怪东西应有尽有,所以大家才能有锄头挖土,要是正规的官兵要挖土,用刀枪反倒没有锄头这么方便。

不一会儿,洞口被彭巴冲挖穿,在黝黑的山洞里呆腻了的士兵们一拥而出,不过大家都知道官军的威胁还在,所以不敢放声欢笑,只是沉默地沐浴在阳光之中。

“你们每人带几十人,分成小队,在四面转转,有野兽就打来,如果有官兵,就赶紧侦察了报来!”郑晓路将自己的心腹全部派了出去。他胸口的伤是断骨伤,起码要休养一两个月,此时还是不敢乱动,就由郑佳忻扶着,但是郑佳忻力气比较小,多扶一会儿就撑不住了,皂莺便扶住郑晓路另一边。

左手一个美女,右手一个美女,嘿嘿,嘿嘿嘿,可惜的是,一个是别人的老婆,另一个是疯女人,唉呀,郑晓路心里叹道:“要是左手扶着小辣椒,右手扶着小阿妹,这日子才算幸福。”他满脸淫笑,自然没逃过近在咫尺的皂莺的眼睛。

皂莺怒道:“你笑个什么劲?这怠慢样子,又在想什么不堪的事情。”

吓,我想什么你又知道了?郑晓路没好气的道:“我想自己娘子,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没人管得着。”

“你这样的淫贼也能娶到娘子?怕是你在哪里掳来的吧。”皂莺道。

“我需要掳么?”郑晓路笑道:“我这人最大的缺点就是长得太帅,又有才华,就算我躲在山沟里,也有女人哭着喊着要来嫁给我!”

“胡扯!”皂莺道:“无耻之极,当着你妹子说这些,也不害臊!”

郑佳忻在旁边心想,他当着我的面连十八摸都唱过了,和你说几句这些话算什么。郑佳忻是个传统女人,极顺男人的意,她亲耳听到过皂莺承诺给郑晓路做牛做马,因此心里倒把她当成郑晓路的丫鬟在看,当家老爷调戏一下丫鬟,这也是人之常情,算不得什么,就算把她收了房,也是应有之意。因此她一声不吭,只是看戏。

过了一会儿,郑晓路派出去探查附近情况的小队陆陆续续回来了,并且打了不少野味,有一些士兵手上提着一种奇怪的大鸟。这种鸟长达三四尺,毛色浓褐,头和颈为灰黑色,头顶有似冠状的绒黑短羽,脸和两颊裸露无羽,呈艳红色,头侧连目有一对白色的角状羽簇伸出头后,宛如一块洁白的小围嘴。

“这啥东西?”郑晓路奇道。

一个新加入的小土匪笑道:“大王,这是褐马鸡,黄龙山上的特产呢,挺好吃的,一会儿我再和几个兄弟去打几只,洗剥干净,让大家开开荤,去去这几天蹲山洞的晦气。”

汗,这褐马鸡不是后世的国家重点保护濒危物种么?据说全世界也就中国西北的山里有,而且只有两千只了,你这个小土匪厉害,一打就是几只,还要再打几只,放在后世你被枪毙定了,不过吃几口濒危动物的感觉不错,后世可吃不到。郑晓路道:“这东西很难捉到吧?我们有接近五千人,几只鸡哪里够吃。”

那小土匪笑道:“大王,这鸡到处都是,只要找对了地方,很容易捉的。”其实褐马鸡是直到清朝才开始被大量捕杀的,主要是因为欧洲人喜欢它的羽毛,再加上后世的人口大增,大量侵占了褐马鸡的栖息地,在明朝时褐马鸡非常多,这个郑晓路就不知道了。

果然,又有几队侦察小队回来,手里都捉着褐马鸡,这些农民军虽然打仗是乌合之众,捉鸡倒是一流高手,没过多久,这些小队来来回回的,就弄了几百只鸡回来,估计着五千人每人都可以吃上几块鸡肉了。

“哈哈,升火做饭吧!”见侦察小队没有回报敌情,官兵果然是走远了,终于可以升火做饭,不用吃生东西,士兵们的士气顿时提高,他们一起动手,收集枯枝干叶,准备埋锅造饭。

正在这时,闵家兄弟带领的侦察小队突然急匆匆地跑了回来,搜魂剑道:“大王,我们捉到一个官兵的奸细!”

“咦?”众人心中一紧,难道官兵还没走远,有几个已经在点火的士兵赶紧扑灭了自己的火堆,生恐炊烟引来的官兵。

碎梦刀走上前来,他手上提着一个缩成一团的男人,这男人二十来岁左右,颇为年轻,身上穿着一套鸳鸯战甲,标准的明军打扮,身子骨儿挺结实,显然平时吃得不差,脸上居然还有点油光闪现,估计是个军官,却不知道怎么会落进闵家兄弟手里。

碎梦刀将这男人扔到郑晓路身前,道:“大王,我刚转到东边抓褐马鸡,追着一只鸡进了一个草洞里,发现这家伙躲在里面,顺手就把他抓来了!看这家伙鬼鬼祟祟,肯定不是什么好路数。”

碎梦刀艺高人胆大,也没捆绑这个男人,他一被扔下来,立即跪伏在地,看到面前这个墨脸男人居然一左一右抱着两个女人,估计这个就是匪首,因此趴在郑晓路面前,连声道:“大王饶命,小的不是奸细!”

“哦?你不是奸细是啥东西?”郑晓路笑道:“一个人躲洞里干嘛?”

那人趴在地上,小心翼翼地道:“大王,小的真的不是奸细。小的是……是个逃兵!”

“逃兵?哈哈!”身围的贼人们一起笑了起来,逃兵可不是什么光荣的职业。

那人道:“小的打了好些年仗了,每日里刀枪弓弩,火海冰窟,餐风露宿……实在受不了这样的日子,这次攻黄龙山寨,小的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机会,滚进草丛里逃了出来。小的见官兵和别的大王都向东边去了,因此向西边逃过来,没想到……没想到大王你们会在这里……小的真的不是奸细!”

“哦,你把官兵的详细情况讲给我听!”郑晓路道。

那人见匪首发话,赶紧忙不叠地将洪承畴带兵追上黄龙山寨,然后钻进山腹,追向东边的事讲了一遍,他就是在官兵上黄龙山寨时,场面比较混乱,才抽空逃出来的。

“看起来倒不像是说谎!”谭宏道:“大王,官兵看来真的走了,我们可以安心了。”

郑晓路道:“他说这些也没什么用处,我们本来就知道官兵走了,大家升火做吃的吧,那个什么褐马鸡,嘿嘿,我一定要吃两口。”

那人见郑晓路对他的情报也不太感兴趣,心中惶急,他好不容易当了逃兵出来,没想到又落进土匪堆里,这条命十成中只怕去了九成,这些土匪肯定没那么好说话,不会轻易放了自己,说不定会杀了自己灭口,更可怕的,听说陕西土匪是要吃人的……他趴在郑晓路前面,大声道:“大王,饶了小的一命吧,小的当了逃兵,以后也不能再和大王们做对了!”

“我怕把你放了,你转眼间引了官兵来,那又如何?”郑晓路其实倒没想和这么一个小逃兵为难,但是不戏弄两下也不爽,自己被官兵追得断了肋骨,这可不是什么开心的事,搞得自己现在得靠两个女人扶着。反正等部众们弄烤鸡吃,也没啥事做,逗这小兵玩玩得了。

“小的绝对不敢暴露大王的行迹。”那逃兵道:“我若回去给官兵报信,他们也会把我当逃兵给杀掉的!”

“我可信不过你,还是杀了算了。”郑晓路笑嘻嘻地道。

那逃兵面如土色,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哭道:“大王饶命啊!大王若是肯饶了小的,小的愿意奉上万两白银。”

“少骗人玩了。”郑晓路道:“你一个区区逃兵,哪来的万两白银?我看还是杀了吧。”

“我没骗你啊,大王!”那逃兵大声道:“小的家里颇有家财,父亲给我捐了个军官职位,没想到捐来一个官位立即就被派到了战场打仗,小的怕死,不喜欢打仗。求大王放了我,要不绑票我也行,我是长子,我父亲一定会拿出万两白银来赎回我的!”

“咦?”郑晓路大奇,这家伙看样子白白胖胖,一张脸看上去也有点营养,还真像是个富家子,于是问道:“你家什么来头?”

“小的乃是川西李氏,家父李大富,小的叫李魁,我们李家在川西蒲江县非常有名的,大王,您派几个弟兄押我去四川取赎金吧,千万不要杀了小的!”李魁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李大富,李魁,这两个名字好熟悉!居然也是蒲江县的,我们郑家不就是蒲江县长摊湖的吗?这李家是什么来头,太奇怪了,我怎么觉得这么耳熟?郑晓路有种不好的预感,正在这时,突然感觉到身边的郑佳忻全身剧烈地颤抖了起来。他的手搭在郑佳忻的肩上,感觉到她的香肩正在不停地起伏,郑佳忻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不妙,这李魁难道是……川西李氏,李大富,这家伙不是以前在我们家来买过鱼苗吗?**,这逃兵是大妹的未婚夫!郑晓路吓了一跳,生怕郑佳忻上前相识,若是这样大庭广众下认了李魁,自己的身份很有可能暴光,到时候郑家说不定会被朝廷满门抄斩,郑晓路赶紧用力按了按郑佳忻的肩膀,在她耳边低声道:“先别相认,众长计议,暴露了身份父亲和弟妹们会被牵连的!”

郑佳忻此时确实非常激动,漫长的陕西之行,经历了不少刀兵与战火,跟着郑晓路来来去去,吃了不知道多少苦,整天骑在马上把大腿上的皮磨破了一大片,如今终于把相公找到了。郑佳忻一时间欣喜若狂,差一点高兴得扑了出去,但她被郑晓路一按,听了他的低语,栗然一惊,是啊,虽然大部份义军都以为郑佳忻是阎王掳来的女人(皂莺就一直这样认为),但还是有几个听到过两人以兄妹相称,比如曹操就听到过,若是郑佳忻此时当着所有人的面上去与李魁相认,别人知道了自己是郑佳忻,顺着腾摸上去,就等于给所有人说阎王是川西郑氏。

郑佳忻心中有些急燥,赶紧转头望着郑晓路,希望他拿个办法出来,郑晓路叹了口气,低声道:“别急,我给你想想办法相认。”

他安慰了一下郑佳忻,抬头大声道:“闵兄弟,把李魁押下去,捆好,回头咱们押他取赎金去!”

李魁听说不杀他了,心中大喜,他倒不在乎一万两银子,只要能回到四川,自己先躲起来几年,让朝廷以为自己战死了,然后靠着家里钱多,买通关系,再重新弄个户籍,改名换姓,又是一条好汉,到时候安安心心当自己的土财主,再也不当官了。



第三十七章 郑佳忻救夫


class="width">阎王军吃了一顿褐马鸡大餐之后,起拔向南,因为长时间的躲在山洞里,阎王军携带的粮食已经不多了,郑晓路决定又去打一个县城,从县库里抢点粮食来用。

距离这里最近的县城,当然是白水县城关镇。洪承畴已经离开了那里,率军追击王嘉胤去了,此时正是阎王军杀个回马枪,打下城关镇的好机会。

众军向南而行,郑晓路肋骨断了需要静养,不宜颠簸,闵家兄弟就做了一副小担架,将郑晓路平放在上面,由他两兄弟亲自抬着走,这两人从小练武,下盘和手臂都很稳,虽然穿行于山间,担架却抬得四平八稳的,郑晓忻一直跟在担架边,照顾郑晓路。

“大哥,你想到让我和相公相认的好办法了没?”郑佳忻低声问道。

“呵,大妹你急什么,我倒是有方法,不过你先说说你想到什么方法没?”郑晓路笑道。

“有个笨方法,大哥的阎王军也正准备回四川了,把相公带回四川去,然后放了他。”郑佳忻道:“然后我也直接回郑家,等上一阵子李家说不定就会上门来提亲了。”

“果然是笨方法!”郑晓路叹道:“李魁是逃兵,他就算回了四川,李家人也绝对不敢声张,会把他藏起来,死也不会承认他回了家,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来向我们郑家提亲,若是按你的方法,这辈子你们也相认不了。如果我没猜错,李家必定会说李魁已经死了,然后把他改名换姓,世界上就再也没这个人了,到时你还没过门,就要当一辈子的寡妇了。”

“啊!”郑佳忻一惊,她哪懂这些弯弯拐拐的道道,一听郑晓路的话,才知道关键,顿时吓了一跳:“那怎么办?”

“唉,其实我这个也是笨方法。”郑晓路叹道:“我们可以假装把李魁捆起来扔在一边,晚上故意放松警备,然后你去救他逃走,他就可以带着你逃回四川,你们两口子一起隐姓埋名生活下去,这法子就委屈了你了,以后得跟着他躲躲藏藏,日子不会好过。”

郑佳忻想了想,道:“我不在乎日子好不好过,只要能与相公相认,就心满意足。不过我去救他走的话,要怎么说才能让他相信我呢?”

“你就说你是被我掳来的就行了,趁我受伤,得了空隙去救他。”郑晓路道。

郑佳忻刚要说这法子好,突然想到个事,扭扭捏捏地道:“先前皂莺妹子以为我是你掳来的,就一直怀疑我与你……有了……男女之事……万一我相公也这样以为……那怎么办?”

哎呀,真是笨女人,别人怀疑这事还不好解释,你相公怀疑这事,那就好解决得很嘛。郑晓路笑道:“大妹,那是你相公,你可以和他……那啥,和他做些爱做的事,到时候看见了落红,他自然就不再怀疑你,反而会敬你能在被贼人掳走后还能洁身自好。”

吓,大哥说话真是太直白了,郑佳忻双脸通红,幸亏脸上涂满了墨汁,不然这脸红被人看了去还不知道会想到什么,她赶紧道:“那就烦请大哥安排一下了,我相公天天这样捆着扔在草丛里,让人看了心痛得很。”

“行,我这就去安排。”郑晓路知道她心急,笑道:“今晚就让你们夫妻相认。”

李魁这鸟人,一看就是个软蛋,唉,我大妹这么完美的无敌美少女,怎么就许给了这样的人家呢,真郁闷,郑晓路愤愤不平地想到。不过郁闷归郁闷,该办的事还是得办,以大妹那种三从四德的性子,认定了就不会改变,也只好由得她去了,唉,好白菜都被猪拱了。

郑晓路赶紧招呼了一下闵家兄弟,在他们二人耳边,小声地说出了自己的安排。

这天阎王军向南行了几十里山路,天黑时驻扎在一片小树林里。碎梦刀将李魁捆得像一个粽子一样,扔在营地外围的边上。李魁见自己被扔在一个很偏远的位置,有些害怕地道:“大王,把我放在这么外面的地方,若是有什么野兽来了,怎么办啊?”

“嘿,若是你被野兽叨走,倒省了我们许多麻烦。”碎梦刀嘿嘿笑道。

李魁吓得脸都变了,赶紧道:“大王,把我放到营地中间去吧。小的绝对不会给大王添麻烦的。”

切,没志气的家伙。碎梦刀唾了一口,道:“再废话老子现在就剁了你,对了,你可别想逃,别以为把你扔在外面,你就可以逃得掉。”碎梦刀叫过两个士兵道:“万尚竿,你们两个把这小子给我看好了,这可是一万两银子的肉票,若是被他走脱,我杀了你们下酒吃。”

那两个士兵其中一个正是万尚竿,另一个是他的挑夫同伴,万尚竿连声应道:“不敢,闵头领放心,我们一定把这小子看得好好的。”

碎梦刀一句话点醒了李魁,对呀,我现在被扔在外围,倒是个逃跑的好机会,只要把这两个看守我的士兵弄倒就行了,李魁心想,可是我被捆得像个粽子一样,怎么弄得倒这两个家伙?逃跑这事儿,想想也就罢了,看来是没戏。

这天夜里,山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李魁蜷曲在草丛里,偷偷在石头上磨着手上绑的绳子,可惜这绳子很粗,他磨了半天,也没磨断,真在懊恼的时候,突然听到不远处响起了轻巧的脚步声。

“什么人?”万尚竿喝道。

来的人是一个墨汁涂脸的女人,看上去二十多岁,身材婀娜多姿,五官虽然涂黑了,但仍然看得出来轮廓很精致。李魁认得,这是白天扶着匪首的两个女人之一。

“是我!”墨脸女人一边走过来,一边向万尚竿笑道:“大王叫我给两位好汉送了些好吃的来,是白天没吃完的褐马鸡呢!”她拿出一个小篮子,里面装着半只烤好的鸡。

万尚竿和另一个看守顿时大喜,用手抓过烤鸡,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李魁其实也挺饿了,看着两个看守吃鸡,他馋得直流口水,可是为了身家性命着想,不敢出口讨要。两个看守吃得高兴,转眼间就将半只鸡吃得干干净净,却见他两人吃完之后,突然打了个哈欠道:“哎呀,怎么突然困起来了……”话音刚落,两个看守扑通倒地,呼呼大睡了起来。

李魁心里一奇,这两人怎么了,哪有吃完东西倒头就睡的道理?却见那墨脸女人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他身边,从手上的篮子里拿出一把钢刀。

李魁吓了一跳,这女人不会是来杀我的吧?没道理啊,我又没惹她。他赶紧道:“这位小姐饶命,小人只是个囚犯,没有冒犯您啊!”他见这女人没有盘发髻,因此称之为小姐。

却听那墨脸女人低声道:“莫怕,我是来救你的!”她用钢刀轻轻一割,就割断了捆绑李魁的绳子,然后顺手将钢刀递给了李魁,道:“我给这两个看守下了蒙汗药,我们快跑,趁他们没醒过来跑得越远越好。”

李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他也不傻,这时候不跑更待何时,有什么问题等跑掉了再问不迟,他操起钢刀,就准备给万尚竿和另一个看守一人一刀,却听那墨脸女人道:“别杀他们,万一激怒了贼人,不死不休的派兵来追就不好了!”

有道理,我就这么跑了,和这些土匪也没结仇,人家也不见得要拼命追我,如果砍死了人,说不定人家死追到底,李魁低声道:“谢谢小姐相救,那我们赶紧跑吧,可是该向哪个方向跑呢?”

墨脸女人道:“贼人在向南走,我们向西跑好吗?”语音柔柔的,用的是问句,显然是想听李魁拿主意。

这女人不错嘛,她救了我,该我听她的才是,想不到她反而让我拿主意,有意思。李魁点了点头,低声道:“那好,我们走西边。”

李魁赶紧向西,那女人手提篮子,紧紧跟在他后面。两人压低脚步声,轻轻巧巧,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阎王军的驻扎地,李魁记得黄龙山西边有一个小县城,名叫洛川县,他从军多年,虽然胆小,但对山地行军,判断方向还是有点心得的,于是便领着那女人,直向洛川县的方向而去。

他两人刚刚离开,万尚竿和另一名守卫就爬了起来,苦笑道:“假装睡觉还真难,我们故意放那小子走,他居然想拿刀砍我们,真是不识好人心啊。”

李魁和墨脸女人一直到走出了几里地,他才回头对那女人一揖道:“多谢小姐相救,不知道小姐为何要救我。”他一脱离险境,立即就不再自称“小的”,而是自称我了。

那墨脸女人却不敢受他的揖,向左躲开几步道:“相公切莫多礼,妾身救你原是应该的。”

“相公,妾身?”李魁脑袋一堵,这谁啊?叫这么亲热,我和你很熟吗?只见那女人一边抹掉脸上墨汁,一边道:“妾身是川西郑氏长女,是你……未过门的媳妇!”

“啊?”好像还真有这么一回事,李魁一拍脑门,他数年前还没出征时,父亲李大富确实给他定了一门亲事,就是川西郑氏的长女,当时这女子还不到十七岁,因此虽然定了亲,一直没过门。自己一出征辽东就是许多年月,倒把这事给忘得干干净净了。

“你是郑氏长女?那你怎么会在陕西?又怎么和那群贼人走在一起的?”李魁心中疑云顿起,不对劲,大大的不对劲。

“我收到公公的来信,说你在陕西剿匪,就来寻你!”郑佳忻一边抹着脸上的墨汁一边道:“结果不小心被匪徒抓住了,就被他们裹胁着来了黄龙山,幸亏在这里碰上了相公,妾身偷了匪首的蒙汗药和一些钱财干粮,伺机救了相公,我们赶紧回四川去吧。”

李魁用奇怪的目光盯着郑佳忻,完全不信她说的话。郑佳忻见他神色,伸手入怀,摸出一封信来,递给了李魁,他借着月光一看,这信正是李大富写给郑佳忻的家书,告诉她李魁现在在陕西剿匪……

这一下李魁再无怀疑,知道这个人肯定是自己未过门的娘子了,心中颇觉欢喜,但他突然想到一事,脸色大变,厉声问道:“你被贼人裹胁到此,已经有多少日子了?”他原本把郑佳忻当救命恩人,说话还很客气,此时知道了她是自己未过门的娘子,又对她有怀疑,语气便凶恶了起来。

郑佳忻道:“一个月。”

“那你……”李魁心想,被贼人抓了这么久,只怕早已经不是黄花闺女了,怒道:“你这不守妇道的女人!”

郑佳忻心中大急,不过这个问题郑晓路早已经帮她想好了应对方法,她赶紧道:“相公切莫误会,那匪首受了重伤,你白天也看到了,没有人扶的话,他连站都站不稳,因此他没有办法玷污我的身子,妾身还是完壁之身。”

李魁哪里肯信,挥了挥手,看也不看她一眼。郑佳忻顾不得羞涩,急道:“相公,你一定要相信妾身,待到我俩成亲之日,有落红可证妾身清白。”

李魁冷冷地道:“若是成亲之日,我发现你不是完壁之身,岂非扫了我李家的脸面。”

郑佳忻见他不信,急道:“若是妾身非是完壁,愿求一死。”

李魁听她说得严重,这才信了一点点,脸色好转,道:“那你且跟我走吧,若是成亲之日发现你不是完壁之身,你也莫等我动手,自己了断即可。”

郑佳忻见他相信了自己,心里欢喜,举了举手上的篮子,道:“相公,我从匪贼那里偷了许多食物出来,够我们两人一路食用,这就赶紧回四川吧。”

李魁正愁一路回四川没吃的,也没盘缠,还带着个拖油瓶,一听有食物,顿时大喜,笑道:“你却有些用处。”他眉目至此时方始舒展,不再恶狠狠的。

郑佳忻借着月光看他容貌,五官倒也端正,虽然脾气似乎有点坏,胆子也有点小,但终究是自己相公,这些问题也算不上什么。李魁从她手上拖过篮子,仔细看了看,篮子里有不少面饼,还有半只烤好的褐马鸡,一小袋子米,还有一把圆圆的,上面写着“兵粮丸”三个字的白色丸子,李魁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但从“兵粮丸”这三个字上倒也猜得出来这是食物。

“嘿,东西还不错。”李魁抓过烤鸡就啃了起来,也不问郑佳忻饿不饿,只管自己解馋。将鸡吃完了,他才想起来旁边还有个女人,便拿了个面饼递给郑佳忻道:“你吃这个。”

郑晓忻柔声道:“妾身不饿,这面饼留着相公下顿吃吧。”她性子柔和,以夫为天,要是换成恶妇的脾气,必定对李魁独占美食不满,但郑佳忻压根没向那个方向想。

李魁手上抄着钢刀,叫郑佳忻继续提着篮子,连夜向西狂奔,只盼早日回到四川。郑佳忻将脸上的墨汁抹掉之后,那柔美的容颜着实吓了李魁一跳,嘿嘿,平白无故天上掉个美女老婆下来,还救我出贼营,给我带来了武器和食物,老天对我不错。

天光快要放亮之时,两人走到了一个小山丘边,李魁走得累了,停下来靠着一块石头休息,郑佳忻更是气喘吁吁,但她不愿意拖了相公的后腿,一路咬牙紧随,见相公终于停下来,她心里松了一口气,便也靠在山壁旁边坐下。

李魁从侧面看郑佳忻,只见她走得香汗淋漓,几缕乱发贴在脸上,柔美得让人迷醉。胸脯挺拔,腰细臀圆,生得真是勾魂夺魄。他吞了两口口水,伸出一只手来,揽向郑佳忻的肩膀,笑道:“娘子,我以前只听过你名字,却不知道你长得如此美丽,早知如此,何必定要等到你十七岁过门,早两年娶进家门,就不用千里相隔了这么多年。”

郑佳忻见他伸手过来,身子不由得一缩,道:“相公,我们还没正式拜堂成亲……”

李魁不满道:“我见你扶着那匪首,他不是就抱着你的肩膀?你宁可让匪首抱,却不让未来相公抱么?”

郑佳忻心里一惊,不敢争辩,只好任由李魁的手放在了自己肩上。李魁嘿嘿淫笑了两声,他刚脱离险地时还没起淫心,现在安全了一些,又吃饱了肚子,有些异样的心思便生了起来。一只手揽着郑佳忻肩膀,另一只手便伸过去解她腰带……

郑佳忻大惊,柔声拒道:“相公,我们还没成亲,切不可行苟且之事,等回了四川,正式拜堂成了亲,你要如何妾身都会依你……”她对李魁虽然言听计从,但只是按的礼制,对李魁并无半分感情,还没成婚之前自然不肯和李魁逾越。

李魁哪里肯听她说,不耐烦地道:“哪还等得到回四川,我先在这里验验你是否真的完壁之身,有没有被那匪首占了便宜!”他一面说,一面抓住郑佳忻腰带,用力一扯……腰带哪堪扯弄,一下子就被李魁夺了过去,他见郑佳忻还要挣扎,便将郑佳忻的双手扭到身前,用腰带在手腕上缠了两圈,打了个死节。郑佳忻力气柔弱,哪里是他的对手,挣扎了几下根本于事无补,双手被捆了个结结实实,一张粉脸变得煞白。



第三十八章 哀其不幸


class="width">郑佳忻本是坐着的,此时手腕被捆,只好将身子用力倦成一团,双手抱在胸前,拼命护着自己的衣物,幸亏她一直穿着书生袍,这种男式的衣袍非常宽大,不能单穿,因此她袍内里还套有短衫,虽然腰带被解开,但短衫仍然将身子遮盖得严严实实的。-====-口里连声道:“相公,不可,我们还没拜堂成亲呢!”

李魁嘿嘿淫笑道:“娘子,你早晚是我的人,何必争这一时。”

正在此时,小山丘后面突然又转出三个人来,这三人正急匆匆地赶路,刚转过一小山丘,突然见一个穿着官兵衣服的男人正在欺负一个女人,顿时大吃一惊。

李魁和郑佳忻也吓了一跳,郑佳忻见来了外人,自己却衣冠不整,她全身抱团抱得更紧,将身子缩成一小团,脸都不敢抬起来。李魁却赶紧放开郑佳忻,抬头望去,只见小山丘后面转出这三人,也穿着鸳鸯战袍,手拿长矛,居然也是明军打扮。四人朝了个脸,都小小地吃了一惊,转瞬间双方就明白了,对面也是逃兵。

那三人中一个道:“吓了老子一跳,结果也是个逃兵在这里欺辱女人。”

另两人也松了口气:“既然已经能碰上别的逃兵,看来我们三个是安全了。”

安全你妈啊,李魁心里大为不爽,好事被撞破,没有哪个男人会舒服的,但是对面有三个人,李魁不敢放肆,拱了拱手道:“三位兄弟也是逃出来的就好,小弟旁边这个是我娘子,我两口子逃出来两三天了。”

“嘿!”三人中为首的那人道:“你小子当兵还带着娘子?有意思!”他说完这句话,突然发现李魁两人身边放着个篮子,里面有些面饼,还有个米袋子,三个逃兵双眼一亮,他们在山里走了两三天,又累又饿,此时看到一篮子食物,顿时眼红了起来。三人紧了紧手上的刀枪,一步一步走上前来。

李魁看着三人的眼光,心里一惊,他又看了看三人手上拿着的刀枪,赶紧道:“三位大哥可是饿了,我这篮子里有些食物,都送与三位大哥吧。”他刚才还称三位兄弟,此时见情况不妙,赶紧改口成为三位大哥。

郑佳忻心里一急,这篮子若是被抢走,两人怎么回得了四川?陕西赤地千里,根本没地方找吃的去。郑佳忻顾不得娇羞,从倦曲姿态将头抬了起来,向李魁低声道:“相公不可给他们吃的,你将妾身的手松开,妾身助你和他们拼了。”她外表柔弱,不喜与人争执,但内心却极为刚强,尤其是牵涉到自己的家族利益时,更是分毫不肯退让。郑晓路就是因为扭不过她这外柔内刚的性子,才被逼把他带来陕西的。

李魁其实也知道粮食的重要性,但他见对面三个人都有武器,这边只有自己和郑佳忻两个人,郑佳忻又是个柔弱女子,哪里肯和对面拼命,他低声道:“好汉不吃眼前亏,把粮食给了他们,让他们赶紧走,我们才有活路,粮食的问题以后再想法子。”

郑佳忻一抬头说话,却被那三人看到了容貌,三人只觉得眼前一亮,这女人眉目如花,柔媚似水,又隐隐透出大家闺秀气质,端的是让人心中火起。

三人中为首那人嘿嘿笑道:“嘿,好靓的一个娘们儿,难怪你小子才逃出军队,就在这里胡天胡地,这女人现在是我们的了,还有那篮子,都是我们的,你小子乖乖滚蛋,大爷就饶你一条小命。”

郑佳忻一听这话,气得双颊泛红,怒道:“光天化日,你们要抢我们粮食也就罢了,怎么还想强抢民女?不怕举头三尺有神明么?”她又低声向李魁道:“相公,快解开妾身的手,妾身与他们拼了。”

李魁身子一硬,他乍耳一听那人要抢他的女人,心中也是大怒,但他生性胆怯,做不得大事,稍一琢磨,对面三个人,我是铁定打不过的,加上郑佳忻也是白搭,与其自寻死路,不如壮士断腕,反正这女人嘛,回了四川之后,想娶多少娶不到?我李家有的是钱。

李魁心中虑定,便低声对郑佳忻道:“你莫吵,乖乖听他们的话,不然相公我死无葬身之地。”他和郑佳忻原本都是坐靠在小山丘边,此时李魁赶紧站起,连退数步,远远离开郑佳忻身边,对那三人低声下气地道:“三位大哥,小弟这娘子还没过门,还是黄花闺女,正好送与三位大哥享用,那篮子也是小弟孝敬三位的,且容小弟先走一步!”

那三人一听,哈哈大笑道:“你小子倒是识趣,快滚吧,大爷们现在先收拾你的女人,没时间理会你,若是你敢悄悄回转来,再被我们撞上,把你砍成十七八截!”

李魁点头哈腰地道:“不敢不敢,三位大哥只管享用……”他边说边退,退出四五丈远后,一声怪叫,转身撒开腿跑了个无影无踪。

郑佳忻平时经常见到郑晓路用计,假装说不成不成,结果最后却扭转乾坤,最初听到李魁的话时,还抱了一丝希望,以为自己的相公与大哥一样,有什么妙计,或者在用缓兵之法,等到看到李魁转身逃走,才知道自己的相公真的是把自己抛弃了,任由自己在这里落入虎口。她心中顿时有如高楼倾颓,片片破碎,自己千里寻夫,好不容易刀光剑影里找到了相公,还以为今后可以过上好日子了,却不料自己的相公居然是这种卑鄙懦弱的男人。她的头脑一片空白,只觉得人生目标已经终结,混不知身在何处。

此时,一只粗糙的大手突然抓住了郑佳忻的肩膀,那三人中为首的一个将脸凑到了她的面前,一张丑脸拖着口水,嘿嘿笑道:“小娘子,来,让大爷亲个!要不,你亲大爷一个。”

郑佳忻顿时从迷茫中惊醒,从小受到的女人必需保护好自己贞操的教育一瞬间给了她无穷无尽的力量,不行,这种关键时候,我切不可失了德,她手腕被捆,但双手仍可活动,赶紧在地上摸索,想找一块石头什么的东西用来砸人。突然间发现自己身下的草丛里有一硬物,摸上去冰凉,似乎是铁制的。

这是……郑佳忻顿时想起,这是郑晓路给她的翼虎短铳,平时一直放在她怀里,因为腰带被李魁拖走,这短铳就滑落到了草丛里。那逃兵中为首的一个一只手已经快到摸到郑佳忻胸前,她不及细想,双手抓起翼虎,猛地抵在那人胸前,双手用力一扳扳机。

“轰”地一声巨响,被火铳顶在胸口发射,那是什么结果可以想象,那人的胸膛顿时开了一个大洞,一股血水喷溅而出,火铳的巨大冲力将郑佳忻和那人向两边猛地推开,郑佳忻向后仰倒在草地上,那个逃兵却被这一铳轰得倒飞出去,落地时已经没了气息,死得不能再死了。

“火铳?”另外两个逃兵吓了一大跳,只见郑佳忻双手死死握着翼虎,满身鲜血淋漓,正躺在草地上呼呼喘气,她只是一个柔弱女子,平生连鸡都没杀过一只,此时亲手杀了人,而且还是极近距离的轰杀,弄得自己满身是鲜血,若不是还有两个敌人虎视眈眈,她只怕已经晕过去了,但此时一股保护自身清白的意志力将她支撑着,她急急地喘了几口气,又举起短铳,瞄着剩下的两个人,一声不吭。

那两个逃兵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突然恶狠狠地道:“好你个狠心的小娘们儿,身上居然带着短铳。不过你也就这点本事了,爷来教你个乖,短铳只能打一发就得再装填弹药,否则就是个摆设!”

另一个也恶狠狠地道:“你敢打死我们的大哥,老子一会儿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待我们享用了你,再慢慢切断你双手双脚,割掉你耳朵鼻子,嘿嘿,把你做成一条人棍。”

郑佳忻脸色惨白,她这才想起,郑晓路给她短铳时就说过,这铳只能放一发子弹,早知道用这一发子弹来自尽就好了,郑佳忻心中凄然地想。

那两个逃兵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靠向郑佳忻,怕她还有什么武器隐藏着,但见郑佳忻呆呆地拿着短铳,没有别的动作,两人笑道:“小娘们儿,你可以试试咬舌自尽,只不过咬舌自尽不会马上就死,还有一阵子挣扎,那时间足够我们两兄弟好好享用你一番。嘿嘿嘿!听说你还是个黄花闺女,若是还没享受过鱼水之乐就死掉,岂不是可惜得很。”

郑佳忻心中一颤,若是咬舌自尽,的确不能立即毙命,仍然会被他们侮辱。但是被侮辱之后再死,与被侮辱之前自己就先自尽,这意义可大不相同,她狠了狠心,将舌头吐了出来,牙齿直压住舌根,就要用力咬下……

突然,两条人影有如天降,搜魂剑闵炼展和碎梦刀闵子若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横身挡在了郑佳忻与两个逃兵的中间。搜魂剑低声道:“大小姐抱歉,属下来迟了!”

郑佳忻一见搜魂剑出现,心中大喜,她知道这个人是大哥身边的杀手,武艺极为高强,对付两个逃兵定是不在话下,她心中一轻,压力顿去,只觉头晕目眩,顿时晕倒在地。原来搜魂剑和碎梦刀奉了郑晓路之命,一路暗中跟随着李魁和郑佳忻,原准备护送他们两人回四川。

结果走到这山丘时,李魁要与郑佳忻亲热,他两人是未婚夫妻,闵家兄弟不好出来插手。铮铮男儿也不好意思在旁边偷看或者偷听,于是走得远了些,估摸着过一阵子再回来。没想到李魁和郑佳忻撞上逃兵,然后李魁丢下郑佳忻独自跑了,闵家兄弟全不知情,直到听到翼虎铳声响起,两人才惊觉出了问题,赶紧展开轻功,过来看发生了什么情况。

搜魂剑扫了一眼四周,大致上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对碎梦刀道:“小弟,你去把李魁那鸟人抓回来。”碎梦刀应了一声,身形一闪,向着西边飘去,他也不知道李魁去了哪里,但猜测他应该是继续向西走,去了洛川县。

搜魂剑对着两个吓了一跳的逃兵道:“你们两个胆子很大,居然敢得罪我家大小姐,我刚才听到你们说了个不错的整人法子,切掉四肢,割掉耳朵鼻子削成人棍,这花式还不错,我就在你们两人身上试试吧……”

两个逃兵并不知道搜魂剑是谁,也不知道他有几斤几两,但是从来人那强大的信心,以及凶残的眼光,明白了这个人绝对不好惹。没错,搜魂剑从小流落江湖,杀人如麻,他可不是什么善人,把人剁成肉酱的工作,这辈子都做过不知道多少次了。

搜魂剑的身子向着两个逃兵冲去,剑光自他的腰间暴起,只听到两声凄厉的惨叫在树林里响起,两个逃兵的双手已经与他们的身体分了家。

鲜血飞洒,两个逃兵还没感觉到痛楚,只觉得身子一矮,双腿也被斩断,两个没了手脚的人体碰地掉在地上,恐怖的眼神在两人眼中浮现。然而还没等他们出声求饶,搜魂剑的剑光一闪,两人的耳朵鼻子,也与他们的脑袋告别了。

“大爷,我再也不敢了!求你给我个痛快吧!”、“大爷,让我死吧……”两个逃兵的惨叫声一声比一声更响亮,在空荡的树林里久久不绝。

搜魂剑对着两条人棍吐了一口口水,骂道:“老子以前杀人如麻时,你两个混球还不知道在哪里鬼混,敢来欺负大爷家的小姐。”他解开郑佳忻手上捆绑着的腰带,重新扎回郑佳忻的腰上,本想将翼虎铳也塞回她怀里,但女人的胸部可不能乱碰,只好将翼虎铳塞回自己怀里,背起郑佳忻娇柔的身躯,转身向来路奔去……

此时的郑晓路,刚刚率军走出了黄龙山,前面不远处,就是白水县城关镇了。这可真是个与自己有缘的地方,郑晓路笑道:“谭宏,你领兵去把这县城拿下吧,顺便,把白水县里愿意跟着我们走的穷人们都召集起来。”他躺在担架上,原本抬担架的闵家兄弟跟着郑佳忻走了,此时是由万尚竿和另一个挑夫在抬着。郑佳忻不在身边,只好由皂莺照顾他这伤员。

白水县没有了洪承畴的大军守护,就只是一个普通县城罢了,顶多只有三百守军,攻打县城这种小事情,他这种伤员也就懒得过问了,只嘱咐了一下士兵们不要扰民,这白水县是自己群众根基最深厚的地方,在这里扰民那就是给自己扇耳光。



第三十九章 怒其不争


class="width">谭宏带着接近五千大军,涌向白水县城关镇的北门,还没走到近前,城门就自动打开了。一大群镇民从里面迎了出来,原来知县谢愽文远远看见义军,早已从南门逃走了。

谭宏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城关镇,占领了县衙门,立即打开县库,县库里没什么钱财,只有几百石粮食,不过阎王军要的就是粮食,在陕西,粮食可比钱财有用多了。

白水县的镇民对阎王军的到来表示了极大的热情,谭宏刚刚开始发出告示招兵买马,就有几百人挤到了县衙门面前,有些人自行用墨汁涂黑了脸,在县衙前面走来走去,搞得跟着来的郑晓路还以为这些本来就是自己的阎王军。

这种涂黑脸就当自己人用的方法显然不行,太容易混进来奸细了,郑晓路心想,现在我手下五千多乌合之众,全是穿的烂衣服,任何人只要把脸一涂,穿一身烂衣服向阎王军里一站,我就分不出来真假,这可不是一件好事。万一锦衣卫或者东厂的密探以后也这么来一手……看来回四川之后,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制造统一的军服,给士兵编号,并且进行全方位的练兵,等着自己做的事还真是多。

郑晓路吩咐全军在城关镇休息两天,尽量吸收白水县的穷人加入阎王军,不论男女老幼,一律收用。郑晓路知道,收人是不能只收青壮的,若是只收青壮,不把青壮家里的老幼跟着一起收走,很多青壮就不愿意来从军。历史上的李自成大军就是这样,看起来很吓人,三四十万大军,其实能战斗的只有很小一部份,大部份是战士们的家眷,战斗的时候,青壮在前面和两翼,老幼病残就在中间,黑压压的向敌人冲,吓住官兵了就能打胜仗,吓不住的话,往往就是被官兵以几千人打败几万人,有时候几百官兵追着上万义军乱跑的情况也是有的。

这是因为李自成没有根据地,他只是个流贼,被迫带着大量的老弱病残上战场,但是自己却不同,自己是有根据地的,只需要把这些老弱病残放在山寨里安置好,给他们一片田地耕种,或者在工厂里安排一个活儿,那么这家的青壮就会全心全意地为自己打仗。将来配制的军队,就不会像李自成、张献忠他们的军队那样良莠不齐。

不过要想把五千多人都打造成精兵,那也不容易。这五千多的青壮一旦拉回四川,加上自己山寨里还有五六百家丁兵,这么大一批部队的装备给养问题也不小,最理想的状况就是让这些青壮附带着从军的家眷能在四川的厂子里发挥作用,创造出能武装他们自家青壮的剩余价值。

白水县不愧是王二的发家之地,两天之内,各个乡村向县城聚集来要参加义军的穷人,居然达到了两千之众,当然,这其中有一千四百都是老弱病残,只有六百是青壮。郑晓路十分高兴,反正老弱病残也是有用的,老子在四川产业多着呢,是个人就派得上用场。

这天傍晚,郑晓路正在县衙的偏厅里躺着养伤,皂莺坐在他旁边不远的地方,皱着眉头看着他。

“喂!”郑晓路没好气地道:“我又没惹你,你一副丧气脸盯着我做啥?”

“看你不顺眼罢了。”皂莺道:“这些白水县的乡亲都是冲着你白水王二的名头来的,你却一直躲着不见他们,只叫自己的手下应付,一点担当都没有。”

切,你以为哥不想出去虎躯一振,王八之气四射啊?哥又不是正版的白水王二,要是出去乱窜,被见过白水王二的人识破了怎么办?只能先躲着,把这些人骗到四川去,好吃好喝收买了人心,再告诉他们自己不是正版货,虽然是盗版的,但是盗版的软件也是软件,该有的功能都有,这样才能留住这些人嘛。要是现在就暴露,人准得跑光。

不过这事情可以瞒着外面的镇民们,却不必瞒着皂莺,郑晓路已经有心回转四川了,现在招了这么多人,该回去一次,好好练练这群乌合之众了,到时候,自己是川西郑氏的事情,也不必要瞒着皂莺。再加上皂莺这人非常仗义,说一不二,是个值得信赖的人。郑晓路笑道:“你什么时候听我说过自己是白水王二?我根本就没见过王二这个人,哈哈。”

“什么?”皂莺大吃一惊:“你不是白水王二?”

刷地一声响,皂莺的短剑又从袖子里划了出来,她手握短剑,满脸警惕地盯着郑晓路道:“你这骗子!你是什么人?”

“我晕,用得着如临大敌么?”郑晓路挥了挥手,笑道:“我没骗过任何人,不论什么时候什么人问我,我都说我是阎王,没有半句话说过自己是白水王二。”

皂莺侧着头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说他是白水王二的都是其他人,只是这家伙墨汁涂面,与传说中的白水王二一样打扮,别人说他是白水王二他又不否认,因此所有人都以为他就是王二了。皂莺道:“那你故意墨汁涂面,不就是想冒充王二吗?说到底还是个骗子。”

“嘿,出来造反,掩饰身份罢了,谁想过要化装成他。”郑晓路笑道:“我长得英俊潇洒,天下无双,若是不把脸涂黑,走在街上容易生出事非,万一女人们都哭着喊着要来嫁我,那多麻烦,所以被迫涂黑的。谁想过要去化装成王二,我可比他强得多了。说起来,你皂莺这个名字,还不是假名。”

“这不算假名!”皂莺道:“我本孤儿,无名无姓。自小流落江湖卖艺为生,师父给我取的名字就是皂莺,我皂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不掩面目,我这一生光明磊落,言出必践,你怎能把我和你这无行浪子相提并论。”

吓,你就吹吧,使劲吹!法螺都能吹上天了。郑晓路正要耍无赖占占她口头便宜,突然听到县衙大院里一阵喧哗,卫兵们叫道:“搜魂剑大爷回来了,咦,怎么搜魂剑大爷背着个女子?”

郑晓路还没来得及出声问外面怎么回事,就见房门大开,搜魂剑背着郑佳忻飘了进来,他一进屋就找了一张椅子,将郑佳忻放进椅子里。然后又从怀里摸出翼虎铳,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

“怎么了?大妹,你怎么又回来了?”郑晓路大惊,赶紧问道。

郑佳忻被搜魂剑救下来之后,不出半天就醒转了,但她一直趴在搜魂剑背上,不言不语,不挣不动的,便似死了一般,搜魂剑吓得不轻,赶紧用最快速度将她背了回来。此时坐进了椅子里,看着屋子里的郑晓路,郑佳忻才终于明白自己已经安全了,两行清泪,顺着他的脸庞滑落下来,她凄声道:“哥,我相公不要我了……”

郑晓路耐着性子,轻声询问,郑佳忻一边哭,一边把她和李魁离开之后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搜魂剑也作了一些补充,听得郑晓路和皂莺两人脸色铁青。

皂莺平生最恨贪花好色之徒,对这种抛弃妻子的薄情男人也连带着不喜欢,勃然大怒道:“姐姐,你且等着,我这就追去西边,不把那李魁砍成一百段,势不罢休。”

郑晓路也铁青着脸道:“大妹,是哥的疏忽,不该让你就这样走出去,这陕西实在太乱,单靠闵家兄弟,实在很难护卫到你的周全,碎梦刀现在也应该将那李魁抓住了,等他被抓回来,哥将他千刀万剐,一定还你一个公道。”

搜魂剑在旁边也道:“大王,这事情是我们两兄弟没办好,那李魁抓回来,我亲自动手,活剐了那鸟人。”

这边三人说得凶狠,那边的郑佳忻却停了哭声,低声道:“他纵有千般不是,终是我的相公,你们不……不要杀他,劝戒几句即可……”

我靠,劝戒?这事情要怎么个劝戒法?郑晓路怒道:“这种鸟人,不杀不足以平我心中一口鸟气。”

郑佳忻的脑子里三从四德太过根深蒂固,此时见郑晓路要杀李魁的心思比较坚决,又将前几天发生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她从椅子里起来,跪在地上道:“哥,你饶了我相公吧,若是你杀了他,妹妹岂不是要守寡后半辈子……”

“守个屁的寡!”郑晓路道:“回了家我就另外给你找户好人家,胜过这贼鸟人万倍。”

“那如何能够……”郑晓忻哭道:“为丈夫守寡乃是美德,若是改嫁,于名节有碍。”

我郁闷啊,这个女人的脑袋里装的什么东西啊,封建糟粕,绝对是封建糟粕……但是我如果杀了李魁,大妹会不会真的守寡一辈子?这问题非常严重,非常可怕。郑晓路抠着脑门想了半天,突然大声道:“对了,退婚,你们还没有拜堂,不算真正的夫妻,我们要退婚,我现在是郑家的当家人,我说了就算!”

郑佳忻心中一喜,其实她现在也恨这个丈夫得要死,但这门亲事是郑老爷子定下的,她无权反对,因此生了认命之心,但如果现在的当家人要给她退婚,那就没有问题了。但她一喜之后突然又想到,退婚这种事,如果由女方提出,对女方家庭的名声是很不好的。她低声道:“哥,若是你要与李家退婚,会损了郑家的声望,爹爹会气坏的。”

“胡扯,声望有个屁用。”郑晓路道:“如果把郑家的声望踩在地上能换我的家人后半辈子幸福,老子就把这声望都扔到茅厕里去。”

他两人都晕了头,说着说着,“郑家”两个字不经意间就说了出来,皂莺听到这两个字,双眼一亮,但她却只字未提,假装没听到一般。

“可是爹爹……”郑佳忻道:“只是幸福我一个,爹爹却会气坏,又损了家庭的脸面,我是断断不肯的……唉,何况公公李大富对我们郑家很好,以前郑家贫穷时,一直多亏李家救济,两年前卖鱼时,也得了李家许多帮助,我们怎能轻易退婚。”

我晕,气死我也!郑晓路大怒,这个女人,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啊。你这三从四德是怎么学来的?一点都不懂得为了自己的终身幸福作想,瞻前顾后,莫名其妙。

这时旁边的皂莺突然拉了拉郑晓路的衣袖,大声道:“姐姐这种情况,可以被定为‘义绝’,其实可以强行判为离异。”

什么义绝?哥没听说过,郑晓路赶紧问皂莺何解。

原来《大明律》不光有“七出三不去”的规定,还有一种规定叫做“义绝”,如果丈夫出远门,妻子的父母将其改嫁;或是岳父母将女婿赶走,另行招婿;或是岳父母允许女儿的通奸行为,都构成“义绝”。这一类“义绝”的责任归咎于妻子一方。

另一类“义绝”的责任归咎于丈夫一方,即丈夫有殴打妻子、明明有妻子而谎称未婚以欺诈行为另行娶妻、强迫妻通奸、将妻子当做妾对待、为钱财而卖妻、把妻子当做自己的姐妹嫁人等行为,必须离婚,如果应离而不离,要打八十大棍。

皂莺继续道:“只需将李魁的行为说成是‘卖妻’或者说他强迫妻子与别人……呃……通奸,就符合‘义绝’的规定,可以强制其离婚,不违反三从四德,而且责任在李家,也就不会损了你们家族的名声。切,说起来你是一个土匪,还讲究什么家庭脸面,扯蛋之极。”她说到通奸两字时双颊飞红,极难出口,说到最后又却顺畅了。

郑晓路一听,顿时大喜,连声道:“对,这家伙把我大妹抛弃在那里任由匪人欺辱,就是卖妻,是严重的出卖。义绝,绝对是义绝,大妹,你听到了没?你们这婚事不算了,咱们离了!这是男方责任,要他赔青春损失费都行,你没有责任的,哈哈哈。”

郑佳忻道:“义绝岂能由我们随便议定,必须要官府开堂审问之后,才能断离……”

我晕,古板啊,真是古板的女人,郑晓路大大不爽,难不成我把李魁抓回四川,让徐申懋来帮我大妹判个义绝?这可不成,到时候我把被告李魁押上去,他是个逃兵,证人搜魂剑是个江湖杀手……这可不全乱了套吗?光要是解释自己为什么在陕西,就够呛。郑晓路心里烦闷,沉声道:“大妹你先去好好睡一觉,这事情让大哥来操心就行了。”

郑佳忻点了点头,长叹了一声,她也不出去,就靠在屋子的角落里道:“大哥,我害怕得很,就让我在你的屋子里倦一会儿吧。”她这些天大惊大怒,大悲大喜,确实有些累了,靠在墙角立即昏昏睡去。

此时的郑佳忻没有涂墨脸,一张脸清秀绝伦,柔婉动人,虽然她年龄有点大了,已经二十二岁,但脸上无丝毫风霜,还似小姑娘一般秀丽,又有些大姑娘的成熟恬静,皂莺这才第一次仔细看郑佳忻的容貌,见她这样子,分明是个大家闺秀,不禁对郑晓路的身份有些好奇了起来。

郑晓路见皂莺愣愣地,不禁笑道:“看什么看?被我大妹的美貌吓到了吗?你以为这世界上就你一个人漂亮啊。快帮帮忙,把我大妹抱到我这床上来躺着,她躺在墙角里像什么样子。”

“你……你这流氓,哪有人要把自己妹妹抱上床的!”皂莺大怒。

我晕,你这女人又想到哪里去了,唉,皂莺漂亮归漂亮,就是有点妄想症,老是以为男人都是流氓,这古怪脾气也不知道是怎么养成的。郑晓路道:“你把她抱上床之后,把我扶到一边去不就行了,切,一天到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看流氓的不是我,你这女人心里才是不折不扣的流里流气,总是在想些龌龊事。”皂莺气得全身发抖,偏偏又反驳不得。

郑晓路扶着皂莺的肩膀,从床上爬下来,坐到椅子上,让皂莺将郑佳忻抱上床去,刚刚放好,就听到院子里又有喧哗声,谭宏正在院子里大笑道:“逸尘兄,你终于来了。”

“我带着几百人躲在南边好些天了,见你们出了黄龙山,自然前来会合。”张逸尘在院子里笑道:“看,我还顺手抓了一个礼物来见你们。”

郑晓路扶着皂莺,赶紧走进院子里,仔细一看,张逸尘手上提着白水县令谢愽文,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原来郑晓路与皂莺进山之后,张逸尘就带着两百骑兵和皂莺的三百部众在南边的山区里活动,两百骑兵是四川带出来的精锐,携带的物质也很丰富,他们躲在山区里吃干粮就能支撑足够长的时间,张逸尘曾下山来探查一下情况,他武艺高强,用来充当斥候真是大材小用,神不知鬼不觉就把白水县城关镇的情况摸了个一清二楚,他知道了洪承畴大军已经向北进入了黄龙山,很担心郑晓路他们能不能平安撤出。

两天前,他们在山里突然抓到一小撮人,原来是白水县的知县谢愽文带着几个心腹向南逃,正好经过张逸尘藏兵的小山沟。张逸尘认识谢愽文,便抓了他来问话,这才知道阎王军已经占领了白水县城关镇,他就赶紧带着山里的人马,出来与郑晓路会合,顺便把谢愽文也带来了。

这个悲剧的知县,上次被劫持放了皂莺的部下,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没被洪承畴治罪,这次又想舍了县城逃跑,知县是有守土之责的,这样跑掉以后一样要被皇帝砍头,结果跑来跑去,又被抓回了白水县来,要怎么折腾他好呢?

郑晓路看着谢愽文那张丑脸,突然有一个好玩的想法窜上了心头。



第四十章 升堂


class="width">碎梦刀比搜魂剑晚了很久才回来,他追踪李魁整整花了大半天的时间,好不容易才在一个小山洞里抓住了他。<<>>碎梦刀也懒得和李魁多说废话,直接将他打晕,提着他的腰带,拽回了白水县城关镇。

看到李魁被抓回来,郑晓路顿时大喜,先让碎梦刀把李魁关在县衙的地牢里。然后将谢愽文叫过来训话。

“谢愽文,你还记得我是谁吗?”郑晓路嘿嘿笑道。

“没有,小的怎么可能认得好汉呢!”谢愽文跪在地上,全身颤抖地道。他虽然和郑晓路见过一次,但那时的郑晓路没有涂黑脸,而是抹了一把泥灰在脸上,身上也穿着乡民衣服,和现在的蓝衫大不相同。

“居然这么快就不认得我了,来人啊,把谢愽文拖下去砍成十截!”郑晓路大声道。

“啊!”谢愽文惨叫了一声,赶紧道:“我认得,认得,您是……您是黄龙山上最好的好汉!”

切,这白痴根本没认出来,却说认得。郑晓路心里暗暗好笑,道:“既然认得了,那就暂时不杀吧。你知道爷爷抓你来是要做什么吗?”

谢愽文心里暗想,天知道你抓我来做什么,但嘴上却恭敬地道:“知道!好汉要做什么都行,小的一定听命。”

这白痴还真会说话,郑晓路笑道:“爷是要你来升堂断案的!”

“断案?”谢愽文脑袋有点堵,我这么一个落魄知县,还断个屁案啊,但他为人机灵,赶紧应道:“好汉要断什么案?小的一定好好断,你要断成什么样子,小的一定照办。”

哟,案还可以这样断啊,我想断成什么样子就断成什么样子?郑晓路笑道:“我也不要你循私,一切都给我按照《大明律》来,好好断,断得好了,爷就赏你条生活,断得不好,嘿嘿,你会被砍成多少截我就不知道了。”

谢愽文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道:“谢谢好汉,小的一定把这案子给您好好断!”

“那成,爷先把案情给你讲一讲,爷先把话说在前面了,原告郑氏是爷的女人。”郑晓路不想暴露郑佳忻是自己的妹妹,所以说成自己的女人:“其他的你自己看着办。”然后郑晓路便将事情很简单地讲了一遍。

谢愽文心里暗想,你都说明了郑氏是你的女人了,现在又给我说这些案情有屁用啊,难道我还敢有别的想法不成,当然是按照你要的结果来弄这案子了。

郑晓路又叫谭宏在自己的家丁铳手里选出二十个相貌比较凶狠的,擦去脸上的墨汁,穿上衙门里的衙役衣服,手拿水火棍,跟着谢愽文布置在大堂里,搬了个屏风放在大堂的角落里,叫来郑佳忻,加上自己和几个心腹,则躲在屏风后面。大堂里除了谢愽文和皂莺外,全换成了四川带过来的班底,不用担心身份暴露。

好,安排完成,郑晓路吩咐谢愽文道:“去,把李魁提上堂来审案!”

谢愽文脸色一苦,心想,人在你手上,我到哪里去提?但他挺有些小聪明,略略揣磨了一下,就明白了郑晓路的意思,将惊堂木用力一拍,大声道:“来人啊!将被告提上堂来!”话音一落,就见碎梦刀提着李魁走进了大堂,谢愽文暗想,呼,还好我猜对了,人家早有安排,我只管像平时那样升堂断案就成。

谢愽文扶了扶官帽,清了清嗓子,道:“来者何人?”

李魁被碎梦刀打晕抓来之后,一句话也没和他说,碎梦刀又没涂墨脸,李魁混不知自己身在何方,突然被人提上公堂,只见为首坐了一个县令,旁边两排衙役手拿水火棍,个个长得穷凶极恶,他心中大惊,以为是自己这逃兵被官府给抓回来了,但是逃兵应该交给军队处置,怎么又是个县令来审案呢?李魁满脑袋问号,见谢愽文问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抬眼就去看谢愽文。

谢愽文有心讨好郑晓路,见李魁抬眼来看自己,就将惊堂木一拍道:“大胆刁民,本县问你话,你不但不答,还敢直视本县,来人啊,先打他十棍杀威棍!”

旁边的郑家家丁早得了郑晓路吩咐,立即跳出一人,这人长得五大三粗,将李魁一脚踢趴下,然后拿起水火棍,就是一阵乱打,直打得李魁哭爹喊娘,连声叫道:“十棍过了,十棍过了啊……”

谢愽文哪里管他被打了几棍,那郑家家丁打得过了手瘾,才慢慢停手,走到一边去站好,他打得极有分寸,专捡最痛的地方打,却打不死打残。

谢愽文见打完了,又将惊堂木一拍,道:“来者何人?”

李魁吓了一跳,赶紧应道:“川西李魁!”

谢愽文哼哼了两声,道:“李魁,你可知罪?”

李魁心里一抖,难道真是抓逃兵的?这可是死罪,不能认的,李魁赶紧道:“小人不知。”

“不知?”谢愽文嘿嘿一笑,道:“来人啊,再打二十棍,让他仔细想想!”

旁边立即又跳出两个家丁伪装的衙役,按住李魁又是一阵乱打,直打得李魁皮开肉绽,两人才感觉打得舒爽了,又退开到一边。

李魁痛得要死,他现在看出来了,这知县是有意整他,若是在当逃兵之前,自己也是个军队里的把总,算起来也是七品,倒也不怕这县令,但现在是逃兵身份,可不敢与县令硬抗,因此他趴在地上一动一敢动,低声道:“老爷饶命,小的有罪,有罪!”

“你且说说,你有什么罪?”谢愽文嘿嘿笑道。

李魁不敢乱答腔,只怕又被打,小心翼翼地道:“老爷,您给小的一点指点吧!”

谢愽文拿眼角去瞟屏风后面的郑晓路,见郑晓路向他点了点头,谢愽文便道:“好,本县让你心服口服,传证人搜魂剑……搜大爷!”他不知道搜魂剑的本名,又想讨好郑晓路,便称之为搜大爷,若是平时,定把屏风后面的郑晓路、谭宏、彭巴冲、郑佳忻和皂莺笑个半死,但众人看着李魁就心中有气,没人笑得出来。

李魁心里一奇,哪有不传原告人,先传证人的,有鬼,大大的有鬼。搜魂剑早已经在厅外等着了,见堂上叫他,便大摇大摆,走进了大堂里。

谢愽文见搜魂剑进来,立即道:“左右的,给这位见义勇为的好汉搬张椅子来!”

李魁心里咯噔一声,这什么情况?上堂还有给证人送坐位的?老子看了一眼知县就被打了几十棍,不妙啊,大大的不妙。

左右搬来椅子,搜魂剑大大咧咧地坐了,就开始述说李魁的罪行,堂上都是自己人,搜魂剑也不用掩饰,就将郑佳忻的遭遇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只不过把自己和碎梦刀的身份改成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山中猎户。

李魁一听郑氏这名字,就知道要糟,但抛弃妻子也不算上什么大罪,顶多被打几十棍,他心里反倒安心,这比起当逃兵来说,就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了。等到听搜魂剑讲完,他听到郑佳忻没事,心里倒也松了一口气,虽然他对郑佳忻并无感情,但扔下她跑路,送给歹人,良心上还是大大的有碍,何况这么漂亮的老婆,是个男人也不愿意白白扔了。

谢愽文一边假装着愤怒的表情,一听听完了搜魂剑的话,将惊堂木狠狠一拍,道:“李魁,你这下可知罪了?”

李魁趴伏在地,小心地道:“小的知罪了,小的该打,但不知我娘子现在何方?既然她没事,小人认罚之后便想将她领回。”

操,你这烂人还想将我大妹领回去?郑晓路在屏风后面大怒。他转头看旁边的郑佳忻,只见她满脸怒容,显然也对这个相公极为恼怒,是不愿意嫁入李家的。郑晓路抬起头来,对着谢愽文猛做眼色,这谢愽文揣摩上意的功力倒是极强,立即明白了郑晓路的意思,对着李魁冷笑道:“你这无赖,抛弃发妻任歹人凌辱,还有脸将其领回?左右的,先给我打他八十棍!”

两边家丁一拥而上,这些四川来的家丁对郑家是绝对忠心,郑家大小姐被欺负了,那可不是小事,十几人挥起水火棍,一阵乱打,怎么痛怎么打,但是却故意不打断骨头,也不打要命的位置,直打得李魁在地上翻来滚去,哎哟连天。

谢愽文冷笑道:“李魁,你可知本县为什么要打你八十棍?”

李魁已经被打得怕了,哭道:“小人不知。”

“按《大明律》,夫妻若有义绝的情况,当判离异,若不离异者,打八十棍。”谢愽文又补充道:“你和你妻子郑氏,已经义绝,但你还想将她领回,不正是该打八十棍么?”

李魁顿觉奇怪,这知县怎么回事,原告都没有,就一个证人在这里作了证,他就要问自己的罪,这事儿说不通啊,大明朝的知县什么时候这么热衷于公务了?这事情有古怪。他想到自己的娘子到这时都没上堂,顿时恍然,这知县定是得了郑氏的好处,故意来与自己为难的,川西郑氏,家财比自家只多不少,是她使了钱,要知县折磨自己。于是他立即大声喊道:“娘子,你在堂上么?你躲在哪里,快出来救救为夫,哦,不是,你饶了为夫吧!”

他这一叫唤,郑晓路顿时哭笑不得,***,这混帐行子脑筋转得倒快,要糟,只怕要糟,郑佳忻一直以夫为天的,被他这么一叫唤,只怕心就软了。



第四十一章 讨要休书


class="width">郑晓路赶紧拿眼睛去瞅郑佳忻,这一瞅,心中倒是一奇。~~~~郑佳忻并不像他想像中那样露出柔弱的神情来,反而面色一沉,眼睛里透出丝丝坚定之色,她想也没想,一步从屏风后面窜了出去,对着李魁怒道:“相公,你真当我是你的妻子么?”

咦,我差点忘了,大妹这柔弱样子只是表相,她内心深处却是个刚硬的性子,郑晓路心中大定,原本准备跳出来说两句,现在倒不好插嘴了。

李魁见到郑佳忻,心中一喜,赶紧道:“当然,我不当你是妻子,当你是什么?”

郑佳忻呼吸急促,丰满的身躯在愤怒中颤抖,冷笑道:“妾身三岁识字,遍读百书,还没见过有一个当相公的将妻子送与贼人淫乐!你究竟当我是什么?”

李魁脸露尴尬之色,道:“当时情况危机,为夫……为了保命……只得从权。”

“从权……”郑佳忻面现凄苦道:“若是当时我被那三个贼子侮辱,事后逃得性命再来见你,相公你可还肯要我?”

“这个……”李魁赶紧道:“当然要,当然要,你若为了保为夫的性命而失贞,为夫自然不会在意!”

“胡扯,全都是胡扯!就算你还肯要我,妾身失了贞洁,又岂能苛活于世。”郑佳忻双目含泪,灰心地道:“妾身十五岁许入李家,苦等七年,如今二十有二,千里寻夫,却没料到落得这般结局。妾自肝肠寸断,但求相公赐我一纸休书,与我断了这份姻缘。”

李魁对她本无感情,听她索要休书,想也没想,正要答应,突然心眼一动,不对啊,我要是写了休书,搞不好休书刚一递过去,这什么搜大爷就要一剑把我给杀了,那县令也不像是个善人,这种时候,千万要留好后路才行。何况就算这些人不杀我,郑佳忻以后回了四川,只要给别人说我没死,当了逃兵,到时候天下海捕,我也是死定了。他心中算计了半天,抬头冷笑道:“你这女人,好不守妇道,有主动找丈夫索要休书的女人么?”

说我不守妇道?郑佳忻脑袋一晕,眼泪滚滚,分明是你这般对我,怎么变成我不守妇道了。她不是伶牙俐齿的人,不知道如何应对,只好喃喃道:“既然如此,请相公休了我吧。”

李魁哪敢休她,他猜得没错,郑晓路早已经给搜魂剑下了命令,只要休书到手,立即将李魁大卸八块。~~~~李魁冷笑道:“休不休是我说了算,哪轮到你妇道人家叽叽歪歪,我今天偏不休你,待回了家,我再来慢慢收拾你这不守妇道的女人。”

堂中诸人一起大怒,郑晓路差点就要踢翻屏风冲了出去,倒是皂莺一把抓住他手臂,将他按住,但是这么一动,断裂的肋骨又隐隐痛了起来,郑晓路被疼痛刺醒了脑袋,压下怒气,心想,现在我冲出去,可不太好,小心被李魁这人渣看出点什么破绽来。郑晓路此时墨汁涂脸,这个样子李魁前些天见过,知道他是阎王,如果这时候冲出去,以后带着郑佳忻回了四川,就很难解释郑佳忻是怎么回去的了,那身份就有点尴尬了,若是承认自己是郑佳忻的哥哥,恐怕给郑家带来麻烦。

郑佳忻见李魁不肯写休书,顿时彷徨起来,低着头,不知道如何是好。

坐在上方的知县谢愽文却笑了,他是个断糊涂案的行家,若要依着《大明律》办案,他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但若是要恶搞恶判,对付地痞流氓,那却是他的拿手好戏。谢愽文将惊堂木一拍,怒道:“李魁,你好大的胆子,你没听到本县刚才说过吗?你们夫妻乃是义绝,当判离异,若不离异是要打八十棍的,你挨了八十棍还没醒?是想本县再赏你八十棍不成?”

郑晓路在屏风后面这才顺了口气,心想,对啊,有法律在这里嘛,李魁不肯离婚,法院判离婚总行了……皂莺见他面露喜色,知道他在想什么,凑到他耳边道:“大当家别高兴太早,虽然《大明律》可以判他们夫妻离异,但是这个离异仍然要走一道‘写休书’这个手续,若无休书,公堂上判了也没用。”

操,还有这种狗屁规定?郑晓路大大不爽,这古代的婚姻法不靠谱啊!为什么法院判了离,还要休书?依得老子的性子,一刀砍了李魁,爱怎么改嫁就怎么改嫁,但郑佳忻却是个典型的三从四德守旧女人,若是没休书就杀她男人,她指不定会怎么折磨她自己。郑晓路赶紧给谢愽文使了个眼色,要他狠狠搞,一定要拿到休书。

谢愽文见了郑晓路眼色,心中早已有了计较,欺男霸女,强索凭据什么的,本来就是他的特长,谢愽文将惊堂木“拍拍拍”一阵胡乱拍打,大声道:“来人啊,李魁这厮不服离异之判,不肯写休书,给我拖下去,再打八十棍。”

两边的郑家家丁一拥而上,也不数,就是一阵乱棍,噼里啪啦地乱打之下,李魁被打得血肉横飞,整个屁股都被打成了烂泥,忍不住惨叫连连。但李魁这人极度怕死,为了保命,他什么事也做得出来,此时虽然被打得极惨,但与小命比起来,显然小命更加重要,李魁咬死了牙,说什么也不肯认写休书,任那棍子乱打,他就是不松口。

“来人啊!上夹棍。”谢愽文对付死不松口的恶棍,那可是一套一套的,打不怕你,咱们就来更深层次的。夹棍,杨木制成,长三尺余,去地五寸多,贯以铁条,每根中各绑拶三副。凡夹人,则直竖其棍,一人扶之,安足其上,急束绳索,仍用棍一具,交足之左,使受刑者不能移动。又用一根长六七尺、围四寸以上的大杠,从右边猛力敲足胫,使足流血洒地。

夹棍这玩意儿非常可怕,夹上去会把人疼得,不论多么凶恶的江洋大盗,多硬的嘴,只要上了夹棍,十个人中有九个得乖乖认罪,谢愽文这辈子断糊涂案,还没碰上过用了夹棍不认输的罪犯。

两个郑府家丁去提了夹棍上堂来,但是这玩意儿复杂啊,两个家丁又不是正经的衙役,不会用这玩意儿,摆来摆去,就是夹不上。谢愽文有心讨好郑晓路,便从正座上蹦了下来,亲手给李魁夹上了夹棍,指导两个家丁如何使用。

李魁早已被打得半死,见县令亲自来给自己上夹棍,他越发肯定了这休书对于堂上这群人来说志在必得,只要自己咬死命不写休书,这条命定然保得住,若是写了,只怕转眼就死。他比较奇怪的是,郑佳忻明显不是一个很硬心肠的人,这公堂一出戏,显然是另外有人在演,郑佳忻只是随波逐流的站在这里罢了,看来,不得幕后那个人松口,自己难逃一死,一定要撑下去。

谢愽文给李魁上好了夹棍,阴阴一笑,道:“休书你写是不写?”

“不!”李魁道。

“啊……”李魁刚说了个不字,谢愽文手上一使力,夹棍收紧,夹得李魁的小腿骨头嘎嘎直响,李魁一声惨叫,直冲上云宵。夹棍的威力的确不凡,普通人对夹棍的疼痛是完全无法抵御的,说是“钻心的痛”只怕是说低了夹棍,那痛楚根本无法用文字来形容。

谢愽文夹了几夹棍,阴阴地道:“怎么样,现在你愿意写休书了吗?”

李魁惨叫了一阵,差点就要晕了过去,但他这人平生最怕的不是痛,而是死,为了保住性命,李魁敢当逃兵,敢抛弃妻子,在生命的面前,他的胆量和忍耐力异于常人数倍。李魁用颤抖的声音道:“不写!”

“**!”谢愽文有辱斯文地骂了一句,这休书关系到自己的表现,自己的表现又关系到性命,谢愽文也是命在人手,不得不卖力,他狠狠地又开始收紧夹棍。李魁将牙齿一咬,和谢愽文较起了劲来,一个拼命折磨人,一个拼命忍耐。两柱香时间过去,李魁被夹晕了两三次,每次都被凉水淋醒又继续夹,但他为了保命,怎肯松口,那休书说什么也不愿意写。

妈的,老子要被这鸟人气死了,郑晓路坐在屏风后面,几次差点跳起来亲自去弄夹棍,都被皂莺死死按住。

张逸尘眉头一皱,充满煞气地道:“我有些锦衣卫的整人法子,要不要去用用,比如把他背上的皮整张扒下来……”

郑晓路扫了一眼郑佳忻,摇头道:“太过火只怕不行,我大妹在这里看着呢,搞得太过火了,她接受不了。”

皂莺听到锦衣卫三字,斜斜地看了张逸尘一眼,尤其是他腰间的绣春刀,她沉声道:“你们男人想东西太直接了,倒是容易忽视细节。我看这李魁对姐姐并无半丝情意,他为何不肯写休书?你们仔细想想!”

彭巴冲接口道:“这里面还有别的原因?我们土家族阿哥阿妹,娶嫁便是一生一世,杀了我也不会休妻,我倒没觉得有多奇怪。”

这两人搅进来,郑晓路的被他们两句话一扯,顿时冷静了下来,皂莺说得对,这李魁对我大妹分明没有情意,但他被这样大型伺候,还是不写休书,定然是别的原因了……要说这原因……操,老子真笨,这李魁是怕死!”

www.



第四十二章 休书到手


class="width">郑晓路从屏风后面伸出一只手,对着谢愽文勾了勾,说来也奇怪,谢愽文明明一直看着李魁,还在玩夹棍儿,是背对着屏风的,但偏偏郑晓路一勾手,他就看到了,屁颠颠地跑了过来。<<>>敢情这家伙一直用眼角瞄着屏风那边,就怕惹得后面这位爷不开心,一刀把他杀了。

郑晓路招了谢愽文到近前,在他耳边低声道:“问问这混蛋要什么条件才肯写休书!”

谢愽文哈了哈腰,这人变脸极快,一钻进屏风后面就变成孙子,再钻出来,立即就摆出一幅大爷脸,他摇着步子走到李魁面前,此时李魁的小腿被夹棍已经无法站立,连硊都硊不住了,整个人匍匐在地上。

谢愽文嘿嘿地笑了两声,道:“本县也不是一味紧逼之人,川西李氏,你何故不肯写休书?本县暂且来听听你的理由。”

李魁趴在地上,听见谢愽文问话,他嘴角一扬,干咳了两声,老子这一番咬牙挨打,总算是换来对话的机会了,他这才慢吞吞地道:“如果我写了休书?能出得了这县衙的大门吗?”

“当然出得了!”谢愽文道:“你所犯之罪,只不过是弃妻,本县判你们夫妻离异,你只需写了休书,本县自然就不再追究。”

李魁嘴角溢出鲜血,干笑了起来,血沫子笑得满天翻飞,他道:“你当我李魁是好骗的,我若写了休书,这个什么搜大爷立即冲上来一剑把我砍了,你这县令会治他当堂杀人之罪么?”

“这个……”若是平时,谢愽文满口假话,顺口就会说一定拿办搜魂剑,但是他不知道搜魂剑的性子,若是为了哄骗李魁,随口乱夸海口,惹怒了这群匪徒,那可不妙。

李魁见他犹豫,便道:“若要我写休书,其实也不难,只要你们能许我一条生路,这休书我立即就写!”

谢愽文一听,大喜,立即笑道:“没问题,你写,本县保证饶你性命!”

李魁听到谢愽文随口打哈哈,也不和他争,只是冷冷地看着谢愽文,显然压根就不信他。他冷眉冷眼的看了谢愽文半天,直到看得谢愽文自己都不好意思了,他才道:“你说的话没用,我看你还是问问旁边的人吧。”

谢愽文被李魁点破,他也不脸红,反正糊涂知县当得久了,他说的话一贯都是放屁,他自己都习惯了,他转过头去看着搜魂剑,猛使眼色。

搜魂剑本是个江湖杀手,也是个没什么节操的家伙,见谢愽文使眼色,便也随口应道:“谢知县说的不算,我说的总算吧,李魁,你若写了休书,我与我弟弟碎梦刀绝不伤你性命。”

李魁还是不答应,他虽然胆小畏事,贪生怕死,但好歹也曾是个军官,不像普通人思路那么简单,何况此时性命攸关,他更是不肯行差踏错,这堂上之人,当数谢愽文最没节操,搜魂剑最难对付,李魁的眼睛左瞄右瞄,最终还是落在了郑佳忻身上,要说这堂上最好对付的人,当然是郑佳忻无疑。

李魁道:“娘子,你我虽没真个成亲,但你数年前便许我为妻,这事情我们两个都是知道的,这些年为夫在外征战,时常也会想起你来,虽然我们没有见过面,但多年来的夫妻情份,总也有上一些。如今为夫命在倾刻,这堂上能救得了我的,只有你一人。”

郑佳忻只听了个开头,就开始哭,听到李魁说完,已是泪流满面,她道:“你既然与我有夫妻情份,又怎忍将我抛弃给贼人淫辱,妾身自幼读书,当知三从四德,若是**于贼,只有一死了之,你对我怎能如此狠心。”

李魁听她还在记着这事,不敢在这件事上争辩,只好转个话头道:“这是为夫不对,但你仔细想想,你们郑家家道早已中落,几次入不敷出,都是我们李家帮扶着过来。<<>>为夫虽然对不起你,但我父亲对你们郑家可好?你忍心看着他老人家老来丧子么?”

“他父亲……李大富!”郑佳忻心中一软,李大富虽然长得肥头大耳,样子讨人厌,但为人却很合气,多年来一直救济郑家,郑晓路卖鱼苗,卖鱼食,开工厂,都得到李大富的大力支持,就连秦良玉当年去郑家村买鱼,也是由李大富牵线搭桥的。要说郑家如今的辉煌发达,真少不了李大富从中出的那一份力气。

郑佳忻心中既软,便拿眼睛去瞅屏风后面,李魁顺着她眼光看去,又想到刚才谢愽文曾经钻进屏风后面,便知道这事情最大的幕后黑手,此时定然坐在那儿。李魁知道那人只要一开口,自己的小命定然得保,顾不得口中鲜血,大声向那屏风喊道:“屏风后面的大爷,我李魁烂命一条,但烂命也是命,好死不如赖活着,只求你一句承诺,许我一条生路,你要什么我都依你!”

妈的,简直神经了!郑晓路心中大怒,堂上这么多英雄好汉,却拿一个无赖没有一丝办法,居然闹得最后这无赖向自己发起话来。他抬起脚,一脚踢在屏风上面,屏风轰然而倒,在大堂里激起一片灰尘。

灰尘散去,李魁只觉眼前多了几个人,正是几天前抓住过自己的黑脸阎王,旁边坐着他的几个亲信,还有一个长得极美的娇小少女。

“我明白了……咳咳!”李魁干笑了两声道:“原来是大王想要夺我的女人收为已用,难怪要逼我写休书,若是一早言明,何需这么麻烦,小的早将这女人双手奉上……”

放屁,完全是放屁,郑晓路心中大怒,老子确实经常YY大妹,但可没想过收为已用,你这小人,一瞬间就往歪处想。他面色铁青,但涂着墨汁李魁看不到他脸色。郑晓路真想跳下去亲手一刀结果了这个小人,但是休书不到手,郑佳忻那别扭性子就很难解决。

现在的问题就是郑晓路一句话,若是肯放李魁,就能得休书,若是想杀他,这休书就难办……满大堂的人都拿眼睛盯着郑晓路,等着他的决定。放,还是不放?是杀这小人,还是念着他爹李大富的情义,将他放掉?郑晓路心中十分纠结……

谭宏在他耳边轻声道:“我看杀了的好,我们几个虽然涂了墨脸,但被这李魁事后猜出身份的可能性不低,大小姐虽然拿不到休书,多过些年月这事情她心里淡了,也就没事了。”

皂莺白了谭宏一眼,低声道:“不杀的好,何必为了杀一个无赖,耽误姐姐终身,早点拿到休书,给姐姐另外找户好人家!”

张逸尘阴阴地笑道:“先答应放他,拿到休书,然后我暗中追上去一刀将他了帐,不就成了,你们几个为这事伤什么脑筋……”

皂莺眉头一皱,道:“我见你武艺高强,还以为是个高人,怎么能不守信义,一诺重千斤你不懂么?”

张逸尘看了看皂莺的断指,耸了耸肩道:“你确实重信义,我可不敢和你比,我以前生存的那个世界,谁讲信义谁完蛋!”

“你生活在什么世界?不也是这青天白日,朗朗山川么?”皂莺不满地道:“我也活在这世界,我平生一言九鼎,不也活到现在!”

“别吵,别吵!”郑晓路见身后的两人争执了起来,心中一阵烦乱,郑晓路来自后世,讲究的是批判地接受,凡事要看正反两面,重信重义是为人的基本原则,但对着一个无赖,有没有必要讲信义?这件事着实让他内心纠结难明。

皂莺重承诺,所以她因为一个承诺,现在变成了自己的“奴隶”,按约定这辈子要给自己“做牛做马”,讲信义到了这地步,倒也真不是什么好事。张逸尘从锦衣卫的圈子里迈过来,阴谋诡计,坑蒙拐骗看得太多,和他讲信义不是白搭么?

谭宏虽然老成持重,但他是封建礼教下长大的,根本没考虑过要保护女人。彭巴冲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根本没想法……这群手下,没一个靠谱的,这件事终究得自己来下决定。

如果是自己来决定,要用后世标准么?后世对待这样的事会是什么标准?郑晓路心里默默地想,后世的女人可不会因为没有休书就不改嫁,后世的女人也少有失贞了就要自杀的……这件事似乎又不能用后世标准……

没有标准么?没有标准就全凭老子喜好了!我是**,但我不是一般的**,我是一个有节操的,来自后世的**,这件事不论我按什么标准,首先要照顾的是大妹的幸福,休书必须拿到手。以拿到休书为大前提的话,承诺放掉李魁就是必须的,关键的问题就是,自己需不需要信守这个承诺……这个问题说到头来,还是李魁究竟有没有必要杀!抛弃妻子,虽然确实是个很不光彩,很让人气愤的事情,但不论前世还是后世,似乎都是罪不至死。自己一心想杀他,不过是一种病态的泄愤心理,说到底,量刑过重了。再加上李大富确实对郑家帮助甚大,让他老年丧子,又于心何忍?大妹虽然伤了心,但身体倒是没什么大碍,也正好借机摆脱这场不幸的婚姻,

郑晓路想了半天,将头一抬,用大堂里的所有人都能听清楚的声音道:“李魁,你写休书吧,我保你不死。”他一言即出,堂中众人以他为首,自然全无异议,只有谢愽文不知道郑晓路的性情,以为他是随口应承的。

李魁仔细打量了郑晓路一番,道:“我怎么才敢信你?若我写了休书,大王还是要杀我,我岂不是死得很冤枉?”

郑晓路大笑道:“李魁,你当自己是什么人物?在我眼中,你不过一蝼蚁鼠辈,我干嘛非要处心积虑地杀了你,若我当着心腹兄弟们的面自食其言,以后还用做这个当家么?我阎王在此郑重承诺,我和我的人绝不伤你性命,平平安安把你送走,还附送给你十两银子盘缠,让你回老家去,但是……你写的休书,需得老老实实,认认真真,不要玩什么花巧……”他说完这一段,转过去头看着郑佳忻,沉声道:“别哭了,我饶他一命,也给了你新的未来,你现在好好看清楚这个小人,看清楚后就忘了他,以后重新给自己挑选一个真正的男人来做丈夫。”

“写吧,李魁!”郑晓路从谢愽文的案桌上随手捡起纸笔,甩在李魁面前,他愤怒之下没细想,按后世习惯,有纸有笔就能写字,却忘了这时代还要磨墨,倒是谢愽文机灵,猫着腰一溜烟儿又去拿了墨块和砚台过来,放在李魁面前,亲手帮他磨起墨来。

李魁虽然是个武夫,但家里殷实,李大富逼着他读书,他倒是能识会写的,此时他听郑晓路承诺了放他一条生路,便再无顾虑,拿起笔来,飞快地写下:“立休书人李魁,系四川成都府蒲江县人。从幼凭媒聘定郑氏为妻。岂期未及过门,本夫多有过失,至夫妻恩断义绝。情愿将郑氏退还本宗,听凭改嫁,并无异言,休书是实。崇祯初年秋,手掌为记。”李魁写完这些,便想在上面按手掌印。

郑晓路见他写完,也不等他按手印,先一把抢过,道:“我先看看写得合不合我意,若是合我的意,你再按手印!”他拖过休书,和一众心腹一起看了起来,不过那些心腹除了一个张逸尘,别的全是文盲,都不识字,看了也是白看。郑佳忻凑过来看了两眼,只看到“退还本宗,听凭改嫁”这八个字,一张脸就变得卡白。郑晓路看这休书写得倒还成,内容没什么问题,便扔给李魁道:“这休书还成,拿去盖手印吧!”

谢愽文接过休书,他有心讨好郑晓路,也大约的看了一遍,见李魁打算按手印了,就低声在他耳边道:“你笨啊,写什么退还本宗,听凭改嫁?你这样写休书不成的,你没见大王扔回休书,脸上没半点喜色。你应该写‘愿将郑氏转送阎王为妻’,这样是不是更能保得住小命?”

李魁栗然一惊,对啊,这阎王干嘛要来管我夫妻闲事,不就是为了抢我老婆么,我直接将老婆送他写在休书里不就行了,这样我这条命就更能保得住了。李魁点了点头,道:“大王,这张我写的时候手抖,弄花了,我照着重写一张。”

李魁挥笔重写,这次写到“退还本宗,听凭改嫁”时,就写成了“愿将郑氏转送阎王为妻”,然后顺手沾了点墨汁,盖了一个斗大的手掌印在上面。

谢愽文又看了一遍休书,感觉满意了,就拿起来递给郑晓路,笑道:“大王,这休书小的看过了,没问题!”郑晓路一时大意,也没注意上面被改了几个字,就接了过来,递给郑佳忻道:“你把这休书收好,唉,虽然我觉得这玩意儿没半点屁用,但对于你来说,它却等于你将来的幸福,可别弄丢了。”

郑佳忻接过休书,随眼看了前面几行,待到快要看到“退还本宗,听凭改嫁”那里时,她心中一阵剧痛,不敢看下去了,便将休书一折,小心翼翼地收进了怀中,这一下鬼使神差,居然谁也不知道休书上面改了一句话。

“放他走吧!”郑晓路在怀里摸了半天,没摸到银子给李魁,倒是郑佳忻摸出一锭银子来,远远抛给李魁,郑晓路大感不爽,哼哼道:“李魁,你快滚吧,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你且记住,郑氏与你再无瓜葛,若你以后还把这事拿去到处说道,我带兵杀到四川来把你砍成十七八截。”

李魁听了连声说不敢,他本来也是个逃兵,回家乡之后就要隐姓埋名过日子了,没想过还要生事,接过银子,连滚带爬地出了大堂,他被一阵乱棍,小腿又被夹了夹棍,虽然趁着写休书时休息了一阵子,但还是行走不便,一瘸一拐地,好不容易才走了出去。

张逸尘紧了紧绣春刀,正要飘身追出去,郑晓路一把拉住了他,摇了摇头道:“放他去吧,逸尘兄,杀这种无赖,只怕污了你的绣春刀。”

张逸尘淡淡地笑道:“我绣春刀下杀过的无赖,早已数不清楚了,这李魁虽然贪生怕死,自私心狠,但比起我在官场倾扎里碰上的那些垃圾,却又强了不少,至少这人为了保命,忍得住酷刑,也算是个人物。这种人,如果我们拿住他身家性命要挟于他,他就可以帮你做到任何事情。”

谢愽文见李魁走了,阎王没有食言杀了他,顿时觉得自己的性命也安稳了一点,至少这个大王不是乱杀人的主。他猫着腰跑过来,低声下气地道:“大王,我帮您把事情办好了,您看,我是不是也可以走了……”

“你嘛……”这个废物县令,说起来算是两次帮了自己的忙了,虽然都是被自己裹胁着的帮的忙,这人是杀还是不杀好呢?又是一个犯难的问题,郑晓路心里一阵烦燥。



第四十三章 回到四川


class="width">“这人留着吧!”张逸尘低声道:“这个家伙做事没有原则,这种人物,今后一定会用得上的。~~~~上次在黄龙山寨,皂莺求助的事还记得吗?谭宏、彭巴冲、大梁、皂莺……这些人英雄气太重了,缺少污秽的一面,今后大王的事业做大了,必定需要一些人去做见不得人的脏事,那到时候,现在的心腹没一个能用的。这个谢愽文,正是做这些脏事的好帮手,查言观色,投机取巧的本事,我看他行。”

这倒也是,今后如果摊子越摆越大,难免会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到时候手下这帮子正义的江湖豪杰就指望不上了,谢愽文这种见风使舵的小人倒也有些用处,毕竟这家伙是个“知识份子”,能写会算的,总比找个文盲来用要强。郑晓路转过头去,对着谢愽文道:“谢知县,若我放了你走,你打算去哪里?”

谢愽文脑袋一缩,苦着脸道:“还能去哪里,我上次帮大王您放了皂莺的部众,那事情还没了结,紧跟着又丢了县城,知县有守土之责,我必定会被朝廷抓去砍头了,我只盼找个地方躲上一阵。”

郑晓路嘿嘿一笑:“你能躲到哪里去?率天之下,莫非王土,我看你也别躲了,乖乖跟着大爷我走,以后少不了你一口吃的。”

谢愽文表情大苦,他可不想跟着一个土匪走,但他看着张逸尘腰间的绣春刀,哪敢说半个不字,只好硬着头皮道:“全听大王吩咐就是。”

郑晓路见他不情不愿的,转过头去低声对张逸尘道:“逸尘兄,这人真能用?我看他不情不愿的,以后定然不忠心于我们。”

张逸尘低声笑道:“朝廷的官员们也不会每一个人都忠于朝廷,但这些官员仍然撑起了朝廷的运转。大王,其实我早就想给你说了,你也不能总是靠着感情和仁义来统领手下的人,该狠时要狠,该胁迫时要胁迫,别管这个人忠心不忠心,只要他能给自己办事,就要抓在手里利用起来……”

“这……”郑晓路心想:“张逸尘果然是腹黑男。不过他说的很有道理,就算是后世的政府机构或者军队组织,也不可能保证每一个人都对自己忠心,也不可能全部选用只对自己忠心的部下,一个体制里需要各种人才,自己以前那种用人一定要信得过的想法,在机构庞大之后,是行不通的。只要自己加强掌控力,或者以一物制一物,就可以将各种力量都控制起来。例如谢愽文这种人,威逼利诱,让他为自己卖命就可以了,管他忠不忠心做什么,反正最机密的事不让他知道就行了。”

处理好了郑佳忻的事,郑晓路也无心再在陕西待下去了,此时王嘉胤部的义军都被洪承畴追进了山西,整个陕西除了自己的阎王军,已经没有大股的义军了,如果继续在陕西逗留,就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容易被官兵集中兵力围剿,现在是时候返回四川了。

回川之后,要做的事情还非常多呢,首先自己带回去的这四五千乌合之众,必须进行训练,使他们成为可用之兵,再次,五千人的武器装备,够得自己弄上一阵子的。还有自己以前打发回去的几千老弱,那些人也不知道王小满和郝孟旋安排得如何了,自己也有必要回四川去打理一下郑家的产业。-====-

回川之后,千头万绪,连从哪一方面下手都还没有想好,郑晓路命令阎王军收拾起行装,开始向着西南四川的方向开拔,一路上再也不打县城,尽量选些山林小路行军,以免引来官兵的围剿。

张逸尘使了个小心眼儿,一路上安排阎王军的士兵向皂莺的部下讲叙皂莺断指的故事,从皂莺跑进黄龙山寨求助讲起,曹操想骗她身子,皂莺拔剑断指以明清白……这故事编得有声有色,当然,这个故事大部份是真实的,只把中间郑晓路的态度进行了一些小小的修改,改成郑晓路被皂莺感动,又见曹操混帐,才出手相助。

皂莺的部下们听了这个故事,对皂莺越发尊重和忠心,也感激郑晓路雪中送炭,从此以后忠心耿耿,自然不在话下。这些人一传十,十传百,后来又有脱离了义军的士兵将这故事传进市井小巷,“九指将军皂莺”的故事不径而走,威震川陕两地,那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阎王军风尘仆仆,穿州过县,行的全部是山林小道,走了接近两个月,才斜穿了陕西,再一次回到了川陕交界处的龚家湾。

此时的龚家湾经过大半年的修整,已经与最初的样子大不相同。从远处看,还是那个破败糜烂的小村,但那只是做给官府看样子的,实际上在村子的矮篱笆墙后,挖着深深的土壕,村口的两座破木屋,里面布满了火铳手作为门卫,屋顶上搭了个架子,随时都有放哨的郑氏家丁兵在架子上面假装打盹,其实是全神惯注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郑晓路害怕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了自家人,距离龚家湾很远就停下了自己的队伍,然后派出谭宏去联络了村子,才慢慢带着新生的阎王军进了村。

刚绕过了村口的两间破木屋,就看到前面有一小排整整齐齐的新建的矮房子,这些房子故意建得很矮,就是为了让村子外围的烂房子将它们挡在里面。房子虽然矮,但里面却很宽畅,里面拉着大通铺,一间屋子里睡个五十到一百人没什么问题。村子中间有一座小小的草屋,郑晓路带着一众心腹走进小屋子里,这个村子暂时是由广元派过来的掌柜在管理,见自己的东家来了,那掌柜便赶紧退开到一边。

阎王军的士兵们立即被村子里的郑家家丁引入各个房间里安顿,随即送上好吃的白米饭,一些新加入的士兵看到整齐的房屋,宽畅的大通铺,好吃的白米饭,还以为这里就是阎王的根据地了,只觉得这里有如天堂,比起以前呆的那个人吃人的穷地方,真是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第二天,郑晓路将阎王军召集到广场前,开始安排将他们分批次地送到四川红崖子山寨去,这些新加入的士兵才知道原来这里只是个接引站,还有更好的根据地在等着他们,人人都很兴奋。

这四五千人要想平平安安地钻进四川去,可不是一件容易事,它们不同于郑晓路最初送回四川的那四千老弱,那些人比较容易安排,也没有什么威胁性。但现在这四五千人,都是青壮年,而且是造反义军的中坚力量,又各有统属,大至上分为三拨人,一拨是大梁旧部,一拨是自己招纳的部众,还有一拨是皂莺的死忠。

说起来,这三拨人中最不容易出问题的反倒是皂莺部,因为皂莺这人守信重义,绝对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大梁这人也挺有义气,胸无大志,他的人手也没啥大问题。偏偏是自己招来的那一拨人,完全没经过时间的考验,自己也没有什么统兵之才,不论是训练还是忠诚心,这一拨人都是最不靠谱的。

郑晓路想了半天,决定让谭宏带着大梁和他的部众首先入川,让张逸尘带着自己的两百铳手与招来的杂牌军第二拨入川,自己本人则和彭巴冲一起,带着皂莺部最后入川。

“兄弟们!”郑晓路站到村中一个屋顶上,大声向阎王军喊道:“我将要带你们去四川,那里有我们阎王军的根据地。但是,我将丑话说在前面,我们阎王军的山寨位置,是绝对的机密,任何人如果走漏了消息,引来官兵围剿,就会害死这里所有的兄弟,以及先一批去了山寨的家眷。你们能答应这种事吗?”

“不能!”阎王军的士兵们一起喊道:“谁敢背叛我们,杀了他全家。”

郑晓路道:“那好,我最后在这里给大家一个选择的机会,如果跟着我去了四川的人,就绝对不允许再脱离山寨,以免泄漏了消息。也就是说,只要跟着我去了,那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如果你心里还有犹豫,还不敢确定自己将来愿意跟着我走到底,现在还可以退出,我绝不阻拦你,还会送你一些银子让你安家。但若跟着我去了,知道了山寨的位置之后还想退出的,我会立即派人把你砍成十七八截。你们仔细想想,愿意跟我去的,原地不动,要退出的,这就是最后的机会,自己去村口领银子走!”

这番话起到了一点点恐吓作用,顿时就有几百人离队走了出来,郑晓路言而有信,村口有家丁给他们每人发了十两银子打发他们自己走,剩下的就都是愿意一条道走到黑的士兵了。

经过大半年的经营,龚家湾这个小村子里已经准备了充足的粮食和几十辆牛车马车,谭宏领着大梁,召起一千多大梁旧部,率先进入了四川。过了几天,广元接引站将他们平平安安地接引了过去,马车回转,张逸尘又带着郑晓招来的部众去了。

直到最后,才轮到郑晓路、彭巴冲、皂莺三人,郑晓路利用这些时间安排了一下龚家湾的工作,让这个小小的接引站继续保持着工作,碰上流民、用得上的青壮年、小股的流匪,都要采取吸纳的态度,想到不久之后陕西就会发生固原兵变,一些明军会加入起义军的行列,郑晓路又特别吩咐接引站可以作力吸收叛乱的明军,正规兵毕竟要比农民有战斗力多了,吸纳正规军将会使自己更加有实力,但是现在实力不够,吸收叛逃明军的风险也很大,因为叛军也是明军,说不定哪一天就把自己出卖了也未可知。

安排好了龚家湾的工作,看着皂莺的部众坐上马车,向着广元出发,郑晓路也登上了一辆马车,他向皂莺招招手,笑道:“皂莺当家,你来和我同乘一车吧。”

“你……干嘛……干嘛要我和你一个车?”皂莺又想歪了,语带微怒地道:“你肋骨的伤才好,就要胡来?”

切,神经了,这女人有被害妄想症么?郑晓路笑道:“彭巴冲和我大妹也同乘一车,你怕什么我胡来?我有些事情,是时候让你知道了……”

“哦!”皂莺听说彭巴冲和郑佳忻也要同乘一车,心里稍定,她这才有时间来仔细考虑郑晓路话里的意思:“是要让我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了吗?”

“难道你不想知道?”郑晓笑道。

皂莺晒然一笑,绝美的容颜有如桃花绽开,她低声道:“你真当别人都是傻子不成,你的真实身份,早在你逼李魁写休书时我就猜到了,川西大善人郑小路!那就是你真正的名字了吧?在下皂莺,在川陕边界上走江湖卖艺多年,岂会没听过你的名字。”

“咦?”郑晓路奇道:“你既然知道了我的真名字,应该知道我是个正经人啊。你干嘛还一幅防贼的样子提防着我?”

“正经人?哼!”皂莺道:“江湖上谁不知道,你郑小路郑大善人的原配老婆,居然是你的二妹子,你这样的人物也算正经?”皂莺一边说着,一边身影轻轻一闪,跳上了郑晓路的马车,她向着坐在车里的彭巴冲和郑佳忻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将她娇小的身躯裹进一张斗篷里,缩进了马车的角落,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眸子,黑山白水般分明的眼光,从车窗里直透出去,不知道在想什么。

“开拔!”郑晓路对着车队最前面的车夫大声喊道,几十辆马车立即轰隆隆地跑动了起来。

终于回四川了……思乡的情绪突然蜂拥而来,小辣椒、小阿妹……哥哥想你们啦,哈哈哈……

第四卷乱陕西完

编者按:第四卷共15万字,从2010年11月20开始写起,到现在收笔,已经是2011年1月6日了,用时接近50天,比起前面的三章,写得慢多了。至于为什么这么慢,呃,说出来不怕大家笑我,我在12月底和前妻离了婚,为了离这个婚扯了许多天的皮,以至于中间有十几天没有写稿,还好我存稿多,所以撑了过来。

第四卷的重点,基本上都是战争,感情戏的份量并不重。不过,虽然说是战争,这些战争也大多只是小打小闹,因为这个时候的起义军根本就没有正面硬抗官兵的实力。没有哪一个首领能够做到,我们的主角郑晓路也做不到,所以这一卷中所有的战争都称不上是战争,不过是一些小小的戏法罢了。

有读者朋友曾指出,我写的这只阎王军乱七八遭的,根本没章法没训练没军纪。他没有说错,我们的主角一直在陕西跑来跑去,根本就没有时间搞什么训练和军纪,也没时间去搞什么科技研究,这其实也正是历史上李自成、张献忠他们碰上过的问题,没有根据地的流匪,是终难成大器的。

至于什么科技流,阵型,训练……这些东西将在接下来的一卷里为大家慢慢道来。接下来,是第五卷,卷名叫“定四川”,卷如其名,舞台将回到四川。这一次有钱有人有了兵,我们的主角又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呢?

希望大家一如既往地支持我吧。



第一章 四川新气象


class="width">黑色的马车在四川那崎岖的官道上迤逦而前,现在的时节是崇祯初年的秋天刚过,秋收已经结束了,农田边放着高高的草垛儿,至于农民们,则兴高彩列地肩挑背扛着一年辛苦种植得来的粮食,穿行于道旁。

这些扛着粮食的农民们,有些是要去交租,有些是将多余的米粮背去贩卖换取柴米油盐,而有一些则是走走亲戚,送送大礼……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因为今年又是一个好年景。川西郑氏传授的农耕畜养之术结合郑氏出售的新式肥料和饲料,浸透入了四川的每一个村庄,给四川的每一个农家都带来了丰收的喜悦。

如今在四川,要是你说你的一亩地只种得出来一石米,就会被人笑话了,现在种不出三石米的稻田,简直不能算是稻田。养鱼的人如果养出来的鲤鱼小于5斤重,就会被别人笑他不会养鱼。随着粮食大爆炸,粮价下降,农民们开始自发种植起了经济作物,棉花、、甘蔗、大豆、烟叶、向日葵、蚕桑、茶叶……这些东西以前很少有人敢种,现在大量的农民开始种植,这使得整个四川的加工业也得到了相应的进步。

整个四川开始焕发出一种蓬勃的生气,富裕带给人们的,不光有美好的生活,还有自信与自傲,这使得道路两旁的行人,每一个看上去都神采奕奕。

随着运送义军的马车队进入四川,越过广元,穿过广阔的四川腹地驶向蒲江县的红崖子山寨,皂莺透过马车的小窗口,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她最初简直不敢相信,四川与陕西这两个近在咫尺的行省居然会有如天堂与地狱的区别,但随着马车前行,她慢慢地确认了这一切并不是虚幻,四川真的有如人间天堂,陕西那般样子,完全无法与四川相提并论。

“我在陕西的勉县走江湖卖艺时,常听说四川出了一个贤人,得阎王传授神技,能点石成金、聚沙成塔、吹符化鱼……得他指点几句话,田里的粮食就能多收一倍……”皂莺面带迷茫地道:“每次听到这些,我就觉得是有人在胡说八道,造谣生事,但当我到了四川,看到四川这样的好年景,却不由得要想,这样的事难道是真的?”

彭巴冲在一旁听了,憨笑道:“点石成金、聚沙成塔、吹符化鱼……这些我倒没见东家用过,若是说几句话让田里粮食多收一倍,我就见过了。”已经回到了四川,彭巴冲就不再叫郑晓路大王了,而是改称回了东家。“以前东家来我们石柱,随便说几句话,安排几下,田里的收成就哗哗地涨。养鱼、养猪、养鸡鸭、种稻米、种玉米、种红薯、种桃子……东家什么都会,什么都精。”

郑晓路听着彭巴冲给自己吹嘘,也不去反驳,他在后世时,从小帮家里做农活,后来又读农业大学好几年,接受了无数的后世农业知识,彭巴冲虽然说得夸张了点,但也没脱离事实,这些事自己真的会做,而且做得还不错,又何必去反驳,过份的谦虚就是装B。

皂莺看了看嬉皮笑脸的郑晓路,不是很相信他真有这么大的能耐,郑晓路此时已经抹去了脸上的墨汁,露出一张神彩飞扬的脸,他虽然长得五官端正,有点小小的帅气,但是一脸的怠慢笑容,破坏了英俊的容貌,使得他看上去有些痞气。皂莺忍不住出声道:“我虽然只会走江湖卖艺的把式,不会种田,但也知道种田是越老的农夫越种得好,这个无赖才多大岁数?只怕这些都是吹的吧!”

郑晓路笑笑,故意叫车子慢了下来,等着车队前面运送士兵的车子都走得远了,这个时候就不怕身份暴露了,他从车窗口将脑袋伸出去,对车夫道:“把我们郑家的标记挂起来!”

车夫应声拿出了一面天蓝色的小旗,旗子大约两尺见方,旗上用绿线绣着一把丰满的稻穗,稻穗前面又绣着一个金字的大字:“郑”。

皂莺奇道:“你拿这东西出来做什么?”

郑晓路道:“你不是说我吹牛吗?我让你看看是不是吹牛。”

车夫将郑家的小旗插在了车上,秋风卷起旗角,飘呀飘的,那个金字的郑家迎着风展得欢快了起来。道路两旁的行人立即注意到了这面小旗,等他们看清楚了旗上的稻穗和郑字时,立即兴奋了起来。

皂莺看到两个农夫对着马车兴奋地大喊:“是郑家的马车!”然后路边挑着粮食的行人们全都停了下来,一起盯着这辆黑呦呦又不起点的马车,最初的两个农夫对着马车深深地鞠了一躬,嘴里什么也没说。旁边有个带着孩子的行人叫自己的孩子向着马车行礼,并且对孩子道:“我儿,你好好看看,这是郑大善人的马车,因为郑大善人,我们家连着这两三年才有好日子过。”

那孩子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三年前我还天天饿肚子,现在家里的粮食都吃不完了。”

那成年人道:“我们家村子旁边还有一个郑家的饲料厂子,我只盼你长大以后能去那厂子里扛活儿做,倒也不必非要守着家里的那几块田。那厂子给的工钱高啊,我种一年的田,还不如在厂子里工作半年的收入多。”

那父子一边唠叨,一边恭敬地给郑氏的马车行了礼,然后继续扛起粮食走了。皂莺从窗口看出去,马车所过之处,道路两旁的农民没有不对着马车显露出尊敬的表情的。不论多么五大三粗的汉子,只要看到这辆马车,都会恭敬地让开道路,让马车先通过。

这种让路是发自内心的尊敬,而不像平民要躲避官府的马车时是以一种害怕的心情去让路的。皂莺江湖走得多,各色人也见得多了,当然分辨得出来这些路人让路时的心情。

这个嬉皮笑脸的无赖,真的是那么值得尊敬的人吗?莫不是使了什么骗术,骗得四川的农民们都以为他是个善人?皂莺禁不住要这样想。

“你现在肯定在想,我这种无赖**,为什么会得到这些人的尊敬?”郑晓路笑道:“我在陕西搞风搞雨,杀人越货,聚众造反,却在四川扮演着一个大善人,你肯定也觉得我是一个伪君子,不是真正的好人。”

“没错!”皂莺道:“当面做人,背后做怪,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郑晓路笑道:“你觉得真小人好些,还是伪君子好些?或者说,你能接受哪一种人?”

皂莺道:“当然是真小人更可爱些,至少真小人活得率直,不像伪君子那么阴狠。”

“我可不是这么认为。”郑晓路道:“我更喜欢伪君子,不喜欢真小人。因为真小人平生只做坏事,因为做的坏事多了,掩饰也没用,所以一条道走到黑,全是做坏事,所以被人称为真小人。但伪君子平时都是做好事的,只会偶尔做一下坏事,如果伪君子不做好事,就维持不了君子的名声,所以伪君子做的好事一定比坏事多。”

郑晓路停了一停道:“我们不能因为伪君子在做了一百件好事之后做了一件坏事,就全盘否定他,也不能在真小人做了一百件坏事之后偶尔做了一件好事,就承认他,你说是吧?再说了,我这个伪君子除了欺负一下女人,可也真没做啥坏事。”

皂莺想了半天,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但她还是想不明白,忍不住道:“不管怎么说,我不喜欢伪君子,这种人让人看了心里堵。”

郑晓路笑道:“那你堵吧,我就是四川最大的伪君子,人人都当我是善人,但我背地里一直在干着见不得人的勾当。”

马车一路前行,运着士兵的马车不敢在路上耽搁,一路加急去了红崖子山寨,但郑晓路这辆车却一直走得慢吞吞的。一方面是因为郑晓路自己也想看看离开了大半年之久的四川到底有些什么变化,另一方面是让皂莺也好好看看。

皂莺虽然要听郑晓路的命令行事,但那是因为她要谨守信义,但却不是她打从心底里认可了郑晓路,这就相当于在自己的属下中间埋了一颗定时炸弹,郑晓路不喜欢这样,他希望能得到皂莺真正的认同,从而吸收皂莺那一堆乱七八糟的部众真心地为自己办事。

这也是郑晓路这个流氓能忍得住不向皂莺伸出魔爪的原因,要占有皂莺虽然简单,但若在这个时候占有她,却会使得她与自己更加离心。因此郑晓路必须带着皂莺去看看自己在四川做出的实业,让这个女人和她的部众能真心地折服。

郑佳忻的心情非常差,一路上一句话也没有说,她的怀里揣着那份休书。这休书到手之后,郑佳忻连一眼也没有认真看过,也不敢去看。她只是随时随地双手抱在胸前,将那份休书紧紧扼在怀里,只怕一转眼儿,这休书就弄丢了。但实际上这东西在她怀里的重量有如千均,简直是不能承受的重中之重。

马车没有进成都府,因为郑晓路根本没有时间回家里去看一眼,他必须直接赶去红崖子山寨,安排这新收回来的几千人。所以马车从成都西边划过,直接向着蒲江县行去,又用了好几天,才到达了蒲江县城鹤山镇。

“皂莺!”郑晓路笑道:“我这次去陕西见识了不少县城,例如成县城关镇,略阳县城关镇,白水县城关镇……老实说,我对咱们陕西的县城真是不满意,个个都叫城关镇,一点个性都没有,你且来看看我们四川蒲江县的鹤山镇如何?”



第二章 又见鹤山镇


class="width">为了回报书友们的支持,今日会有两更,还有一更在晚上7点左右。

---------------------------------------------------------------------------------

鹤山镇还是当年郑晓路初来时的那个样子,狭窄的街道,坑坑洼洼的石板路,道路两边布满了木质的小楼,小楼的二楼走廊面对着街道这一边,看上去街上有街,层层叠叠,热闹异常。

镇的样子没有变,但镇上的人们显然变了不少,皂莺照例在镇民们的脸上看到自信与满足,看不到陕西的人们在旱灾中那种无力而痛苦的眼神。

黑色马车虽然宽大,但在鹤山镇上走得并不吃力,因为郑府的旗帜开道有如神助,马车所过之处,行人让路,摊贩退让。皂莺看到道边有一个卖鸭的小贩,正在将一大堆鸭毛和鸭绒卖给一个老头儿。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皂莺奇道:“这个老头儿买鸭毛去做啥?做鸭毛禅子也用不了这么多鸭毛吧。”

郑晓路笑了笑道:“现在已经快入冬了,这老头儿是将鸭毛收购去制作一种叫‘羽绒服’的衣服的,那种衣服在夹层里填充上鸭绒和鸭毛,穿在身上就会非常暖和。”

“做衣服不是女人的事吗?怎么会是一个小老头儿在买鸭毛?”皂莺奇道:“再说了,你怎么知道他是要做衣服用。”

彭巴冲接口道:“那个老头儿是我们郑家的掌柜,负责管理蒲江县这一块儿的羽绒服加工作坊的,东家自然识得他,哈哈!”

皂莺仔细一看,才发现那老头儿也是穿着一身蓝色布衫,就如同郑府家丁的衣服颜色一样,只是老头儿是掌柜,衣服的做工比家丁们的讲究多了,样式也不是家丁服的样式,而是典型的大长衫,看上去非常舒服。

老头儿买了鸭毛,也不付钱,也不搬货,只给那小贩说:“一会儿来将我选好这一份背到我厂子里来,到时再给你钱。”

那小贩道:“老掌柜放心,回头保准儿送到。”

老头儿笑道:“你可得把我选好这份儿盯紧了,别再给我掺什么粗毛烂羽的进去。”

小贩道:“给你们郑家送货,我哪敢玩这些花巧儿,被人知道我占郑家便宜,以后我就不用过日子了,过街老鼠,人人要喊打的。<<>>”

老头儿笑着点了点头,转身欲走。郑晓路从马车窗口伸出头去,叫道:“凯叔,正忙呢?”

那老头儿一听,赶紧转身过来,看到马车和郑晓路的脸,大喜道:“东家!您怎么来了?”

“哈哈,我就不能来啊?蒲江县可是我们郑氏的根儿,我当然时常得回来。”郑晓路笑道:“凯叔,带我去看看厂子吧,我好久没回来看一看了。”

老头儿凯叔应了一声,一猫腰儿就想带路走在前面,郑晓路笑道:“凯叔,上车来吧,您老可别走太多路,当心身子骨儿。”

凯叔便上了马车,上来一看,车上的人倒是大多识得,凯叔一个一个招呼道:“大小姐好啊。”郑佳忻表情木然,魂不守舍。凯叔人老成精,知道她心情不好,赶紧转向彭巴冲道:“彭护卫,你长得更结实啦。”彭巴冲呵呵笑了两声,算是应了。

凯叔转头来看着皂莺,只觉双眼一亮,好美一个女孩,身材虽然娇小了点,但前凸后翘,该有的样样都有,眉目如画,脸若霜雪,尤其是一双眼眸,黑白分明,清清楚楚,有如黑山立在白水之中,浑没有一丝人间烟火气。

“这位是?”凯叔见这女孩与郑晓路同车,以为他们关系比较亲近,便胡乱猜测道:“莫不是三少奶奶?”

“鬼才是什么三少奶奶!”皂莺微怒道:“你看我的头发,明明没有盘头。”

凯叔仔细一看,她果然没有盘头,赶紧道:“小老儿眼睛不太好使了,姑娘莫怪。”

皂莺本是江湖儿女,没那么多规矩,也没想过和一个老头儿为难,便收了气,退回角落里,她这才仔细一想,咦,为什么是“三少奶奶”?这个家伙,已经有两个老婆了吗?果然……果然是个无赖,以后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凯叔指挥着车夫,领着马车穿过鹤山镇的中心,鹤山镇比起天启五年郑晓路第一次来买鱼食时已经大大不同,那时虽然也很热闹,但只是一种贫穷中的病态型热闹,当时街上的人虽然多,但满街都是穷人行色匆匆地路过。交易市场里出售的商品也非常有限,每天的成交额度也非常低。

现在的鹤山镇已经成了一个真真正正的交易市场,镇中心的十字街道布满了挑夫小贩,街道两旁全是卖东西的。这个时代也没有城管来维护什么城市形象一类的工作,因此街道中间全是各种案板。随眼一望,就能看到几百个人头涌动。

附近上百个村庄的人都是以这里为中心进行活动,车水马龙,各种挑夫小贩穿行于其中,每一分一秒都有数笔交易达成。东边的老张花了一个铜板买了一个肉包子,西边的刘嫂买了一匹花布,南边的郑二哥刚卖了一石米,正用米钱买盐巴……

皂莺何曾见过如此繁华的县城,只觉一瞬之间,双眼都看得花了。“唉,这县城,好厉害,只怕比起陕西的汉中府城还要繁华富裕。”

郑晓路眼尖,老远看到路边有一个卖布匹的小商人,案板上放着许多花花绿绿的布匹,还放着几匹丝绸。这个商人不就是天启五年,自己第一次来鹤山镇时碰上的那个吗?当时自己身上只有百两银子,买了鱼食之后,在这里给郑家人一人买了一匹丝绸做衣服。此时回想起来,只觉得人生际遇,真是物换星移。郑晓路从怀里摸出两大锭金子,递给彭巴冲道:“拿这两锭金子,去把那个布商的所有布匹和丝绸都换来……”

彭巴冲奇道:“买那些东西来做啥?”

郑晓路不想将自己心里柔软的那一面展现出来,于是笑道:“皂莺当家的初来四川,就当我送给她的见面礼吧,她也该做新衣服了,就一套紫衣,在陕西穿了大半年,也不知道她怎么受得了!”

皂莺冷冷地接口道:“我们走江湖卖艺的女子,可没时间讲究什么穿衣画妆的,能有顿吃的,就要谢天谢地了。”其实她是很爱干净的女子,否则哪可能养出那霜白般的皮肤来,只是最近这一年,她聚众起义,转战各地,又接连碰上各种事故,使得她根本没有时间去顾及自己的穿着打扮,一身紫色劲装已经肮脏不堪,上面还沾着许多血迹。陕西又是连年干旱,别说洗澡洗衣服,连人畜饮用和庄稼灌溉之水都已经非常艰难。

彭巴冲拿着金子,走到那布商面前,两锭金子递过去,那布商的嘴巴顿时张得有如面盆般大,在确定了金子是十足真金之后,那商人大喊一声:“官家哥儿,我这布摊都送与你罢了!”他双手抱着金锭,转过身去,刷刷刷几下跑得不见了人影,就似生怕彭巴冲要反悔似的,放着布匹的小摊子连同上的面放的布匹,通通被他扔到了九宵云外。

彭巴冲只觉有趣,他力气大,双手轻轻一举,就将整个放布匹的案板摊儿全扛了起来,拿到马车上面放下,这摊子上的布匹倒也精美,不少布匹都是织工精细的好货,印染的花纹也十分美观大方。丝绸则更是好货,郑晓路一眼就看到了当年自己六两银子一匹买过的那种上等丝绸。

“诺,皂莺,别说我不照顾你,这些布匹和丝绸都归你了,你想做衣棠还是做肚兜,我就管不着了。”郑晓路嬉皮笑脸地道:“不过我作为一个亲手设订过羽绒服的服装设计师,必须好心地提醒你一下,做肚兜的话,用红色的布会比较好看,上面最好是绣点鸳鸯戏水什么的,意境才比较够。对了,我有一首诗送给你绣在肚兜上——四张机,鸳鸯织就欲双飞,可怜未老头先白。春波碧草,晓寒深处,相对浴红衣。”

“流氓!”皂莺怒骂道。不过她骂归骂,终究是个女人,女人无法抵抗漂亮衣服的魅力,皂莺伸手从那摊子里拖出一卷紫色布匹,布上没有绣花,只绣了几条白色的条纹。她欢欢喜喜地将那布匹藏在身边,然后道:“我就要这一匹,别的颜色我不喜欢,你拿去送别人好了。”

“切!”郑晓路将那堆布都推到皂莺面前道:“你爱送谁送谁去,这些布都给你了,我要送别人不知道另外买么。”

凯叔坐在一边原本安安静静的,此时突然插口道:“姑娘,这么好的布,若是你不要,不如给我们厂子拿去做羽绒服……”

皂莺一连听到了几次“羽绒服”这个字眼,心里也有些好奇,便问道:“羽绒服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凯叔,我刚才见你买了许多鸭毛鸭绒,便是做羽绒服用的?”

凯叔笑道:“刚才东家不是说想去厂子里看一下吗?我们这马车正在向厂子里开去呢,一会儿你就知道羽绒服是什么东西了。”

www.



第三章 参观工厂


class="width">马车穿过了鹤山镇中最热闹的街道之后,又拐了两条街,来到了一个宽畅的大院子里,院子里辅着整洁平滑的青石板,石板洗得很干净。~~~~上面放着厚厚的鸭毛,这些鸭毛才洗干净,正放在青石板地上晒干,凯叔赶紧道:“这是晒毛场,按东家的要求,采光充足,阳光能晒到所有的鸭毛,四边用高墙挡着风,以免鸭毛被风吹走。”

皂莺看了看这个晒毛场,倒没多大出奇的地方,就是挺干净,一点也闻不到鸭腥味。

厚厚的鸭毛堆中有一条小路,直通向院子里的几进大屋,众人顺着小路向前走进屋里。第一间屋子也是处理鸭毛的,一堆粗手大脚的中年女工呆在这个房间里,正将鸭羽毛,鸭绒清理开来,分别归类到屋子的两个角落里。鸭绒是比较高级的货品,分出来之后装在袋子里,一袋一袋地码在墙角,做上标记。

鸭毛就比较贱一些,但也不是胡乱处理的,而是用小剪刀将鸭羽毛剪成小羽片,粗大的鸭毛杆子直接扔掉,小羽片也装在袋子里,码得整整成成的,做上标记。

皂莺见到这个房子里都是女工,有些吃惊,不禁问道:“你的厂子怎么请女工?这样只怕不好吧,官府不会来过问吗?还有那些酸腐士子,不会骂你吗?”

郑晓路笑道:“官字两张口,我扔点钱进去,喂饱了他们,自然不来与我为难。至于酸腐士子,这个略有些麻烦,不过我们郑家的名声好,请的女工都是粗手大脚的中年女工,所以这些酸腐也没太为难我。”

一行人边说边走,又走到下面一间小屋,这一间屋子里也全是女工,正在裁缝着布匹,皂莺自小走江湖卖艺,对那针线活不怎么在行,看了半天也没看明白这些女工在裁缝着什么东西。

凯叔拿起一个女工快要缝好的衣服,递给皂莺看,笑道:“你看这件衣服,它是双层的,中间有一个空空的夹层,两边用密密的线脚缝好。”

皂莺道:“哦,我看明白了,这中间的空夹层,就是要用来填充鸭毛的吧?”

众人都笑而不语,又走到下一个房间,这里就是给衣服装填羽绒的地方了,在前面两个屋子制好的衣服面料和羽绒,都被送到这里,几十个女工正在将鸭绒和羽片按一定比例混合在一起,然而装填到衣服的夹层里面。

凯叔便顺口告诉皂莺,这里的羽绒服要分好几种档次,丝绸面料加绒毛多的,就是最上等,一件衣服就可以卖几十两银子。布质面料加绒毛羽片,是中等,一件卖几两银子。布质面料加上大量羽片,那就是低等了,基本上不赚钱的卖给穷人们,这种低等羽绒服,算是郑氏救济穷人的善举之一,今年就快要入冬了,四川有不少穷人买了低等羽绒服,照这势头看来,今年的四川受冻的穷人会比往年减少几成。

皂莺斜着眼睛瞪了郑晓路一眼,什么话也没说。但是郑晓路知道,她又想骂自己沽名钓誉,于是笑道:“只要为穷人做了实事,你管别人是真心还是假心?何况,我是真心想为四川人做点事。”这倒不是假话,想想历史上的四川六百万人口被杀得只剩下二十万,而且就在不久之后的十几年里就会发生,郑晓路就觉得自己眼前看到的这些四川人非常可怜,甚至比陕西天灾里的那些穷人还要可怜,至少陕西人穷归穷,不用死,但四川人却被杀了几百万,基本上现在街上看到的每一个人,都要死在张献忠或者清兵的屠刀之下,想到这个,就由不得郑晓路想为他们作点什么。而且做了这一点点是不够的,不从跟本上解决清兵的威胁,就不可能救得了这些人,而要解决清兵的威胁,不从根本上拯救这个国家是不行的。

众人走到最后一间屋子,这里是库房,码放着装填完工的羽绒服,皂莺随眼看了看,这里起码有四五百件衣服。有几个工人正在将新造好的羽绒服分档次归类放好。

皂莺想到一路上看到的厂房,忍不住问道:“奇怪了,你这个衣服似乎分成了很多步骤来做,每一个工人只做其中一个步骤,这不是很怪吗?为什么不让女工们一人负责一件衣服。”

原来明朝的成衣坊做衣服,都是一个师傅包工包料,从裁剪到缝制一应包办,每一件衣服都是一个裁缝独立完成的,像郑晓路这种“生产线”似的制法,皂莺自然是没有见过。

郑晓路笑道:“若是一个人做整件衣服,岂不是她先要去洗晒鸭毛,然后要去将鸭羽毛和鸭绒分开,再自己缝个夹层衣服,然后再自己装填羽绒……这么算起来,一个人要做五六件事情,这整个流程里若是有个她不喜欢的,或者她不擅长的步骤,那么整件衣服最后的质量就一定不好,因为流程太多,她也无法尽快地熟练自己的工作,制作的速度会大大减慢。但我这里每个人只需要专心做一件事,例如分羽绒的就只分羽绒,她可以更快地熟悉工作内容,做事情更加熟练,效率也更高。整个流程里每一个人效益都提高,那么整件衣服的制作速度就相应的提高了。”

皂莺点了点头,这个道理很简单,一说就懂,但若要第一个想到,却也不见得容易。

“这个叫做流水线生产!”郑晓路道:“是享利·福特……呃!”他说得太快,差一点就将“是享利·福特于1913年在密歇根州首创的”这一句话给说了出来。

流水线生产这种划时代的生产方式说起来简单,但实际上的效果却非常可怕,它是第二次工业革命中的重要发明,进一步加大了工人技术的专业化,有着极高的效率。但它也有个问题,就是进一步地加大了工人的劳动强度,在流水线上工作的工人,所有时间都在不停地忙碌,重复着机械的动作,它在刚诞生时,曾经饱受争议,被欧洲一些“人权”主义者抨击。但在大明朝来说,人权两个字还没发明呢,工人们能有口饭吃,发点铜板给他们,就高兴得睡不着觉了,谁还来和你讨论什么机械动作,人权不人权的。

皂莺又道:“这些女工,你一天给他们多少工钱?”

郑晓路笑道:“你猜猜看?”

“五文钱?”皂莺想了想自己以前卖艺,表演一整天能有人赏她十来文钱就不错了,于是试探地问了个五文钱,只见周围的人都用奇怪的眼光看着她,皂莺知道自己没猜对,于是又猜道:“十文钱?”

“切,扯蛋,我是那么财迷的人么?”郑晓路不满地嘟哝道。

“难道是二十文?不可能吧!”皂莺见周围的人都用嘲弄般的眼光看着她,只觉得心里有气。

“是五十文!还管饭。”彭巴冲终于忍不住了,他想起自己当年在石柱加入郑氏成为“特种工”时的待遇,忍不住心里升起一阵优越感道:“唉呀,皂莺当家,你猜的工钱也太小气了,这样的工钱被人听到了,会笑话的,我们郑氏哪有二十文钱请正式工的道理。”

皂莺吓了一跳,不信地问道:“开这么高的工钱不亏本么?”

“为什么要亏本?”郑晓路笑道:“四五个女工,只需要一小会儿就可以给我做出一件上品的羽绒服,我倒手往江南富裕之地一卖,就能卖四五十两银子。材料、工钱、运货费全部加起来,一件衣服的成本也不过两三两银子。”

皂莺又吓了一跳:“一件衣服就能赚这么多?不过你哪来这么多鸭羽毛和鸭绒呢?”

“嘿嘿!这就牵涉到我别的手段了,养鸡养鸭的作坊,现在在四川数都数不清。”郑晓路得意地道:“前年我传援了乡民们密集型圈养鸡鸭的方法,现在一个家里养上千只鸡鸭的事情,已经不新鲜了。这鸭毛鸭绒,还真不难弄到。”

“像这样的厂子,你还有多少?”皂莺忍不住问道。

“哈哈,不知道!”郑晓路笑道:“在各个县城府城开设分作坊的事情,我也没一个一个去过问,都是一个忠心的家人在负责。他叫杨帆,你不久后会见到的。不过我大致知道一些,像这样的工厂,我还有酿酒、制作鱼干肉干、榨油、织布……哎呀,反正三教九流,啥都有一点。”

“这……你这些厂子,能养活多少人啊?”

“我想,应该不少于五万人吧。”郑晓路有点不好意思地道:“其实不是我养活了他们,而是他们养活了我,虽然我给他们工钱,看上去是他们养活了我,其实他们工作创造的价值远远高于我给他们的工钱,我是靠榨取他们的剩余价值在赚钱……呃,说了你也不懂。当年朱元璋开国时,很得意地说他养活了一百万军队,切,其实根本就是人民养的,关他屁事。中国人啊,就是太善良了,被人拿走了剩余价值,反倒还认为是别人养活了自己,这不是扯蛋么。”

皂莺懂的大道理不多,这种事确实也听不太懂,摇了摇头。

“还去参观我别的厂子不?”郑晓路笑问道。

“不去了!想来也和这个羽绒服工厂差不多吧。”皂莺道:“我有点担心我那些部众,我们还是赶快回山寨去吧,我也有点想看看,你这个伪善的家伙修建的山寨究竟是什么样子。”



第四章 回到山寨


class="width">马车离了鹤山镇,开始向着长滩湖红崖子山的方向前进。<<>>本来郑晓路想安排厂子里派个马车将郑佳忻直接送回成都,但看了看郑佳忻现在黯然的心情,又不愿意让她一个人独处,便只好将她继续带在身边。

马车慢慢接近红崖子山,皂莺看到大片大片的农田,农田才收割过,里面还堆扎着稻杆儿。田边上建着一排整整齐齐的矮房。起码有几十户人家的房子,竟然是建在一起并排着的。

“这里的农舍真有趣,怎么几十家人的房子建在一起?”皂莺奇道:“我以前见到的农村,每一家人的房子相隔都很远的啊。”

“我来看看!”郑晓路仔细看了看这些矮房,然后笑道:“这些房子是新建的,时间不到一年,看来这些房子,也是我郑家的产业了。年初我派人接引了陕西成县、略阳县和徽县的灾民来四川,顺便吩咐了一下王小满要好好接待他们,给他们安排一些田地,想来这些房子就是用来安置陕西的灾民的。”

郑晓路猜得不错,这片田地以前是土豪里长耕的产业,在月圆之夜的战役之后,这些田地全部被郑家买了,当郑晓路还在陕西打着糊涂仗的时候,先一步送回四川的数千老弱,就被王小满和郝孟旋安顿在了红崖子山上的山寨里住了下来,每一个人分派了良田和耕具,成为了郑家的廉价劳动力,山上田地毕竟有限,就有一部份人被安排到了山脚下,散放在原先里长耕的田地里。

这些从陕西迁移过来的灾民,对物质的要求非常之低,只要能吃饱饭,什么也愿意干,而且非常勤奋,他们并不知道这些产业是属于郑家的,还以为是山顶上的“王家”的产业,因此更加以为自己的大当家是白水王二。这个美丽的误会,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解得开了。

在贫瘠的陕西黄土地上耕作了一辈子的农民们,来到了四川这块美地,看着肥沃的长滩湖边的黑土地,这些农民们充满了对新生活的希望,这一年里有如上了发条一般辛勤地劳作,秋收之后,他们将种出来的粮食毫无藏私地上缴给了山顶上的“王家”,以表示自己的感激之情。不过“王家”也并不亏待他们,不但保证他们一日三餐,还发给丰厚的工钱。~~~~这种奇怪的雇佣种田方式,与以往的收地租方式大不相同,但陕西移民们没有表示半点的不满,反而觉得这种方式更好。

他们深切地感受到了按田地多少上交地租太容易受到天灾影响,比如这次陕西旱灾,地主是旱涝包收,雇农们却要吃足苦头。反而像“王家”这种给工钱种地,种出来的粮食全部上交,反倒是由地主承担天灾的风险,这种雇农方式,使雇农更加有生活保证。

郑晓路的马车经过那一排房屋前,只见屋前站了一些人,正在说话,仔细一看,却是大梁带着几个部众,正在看望自己的陕西乡亲,原来这一排矮房里住的正是成县的灾民,是大梁部众的家眷。

大梁是第一批进入四川的,所以比皂莺早到了数天,这些天谭宏带着他安排了他的部众,又安排他的部众与家眷见面,与皂莺一样,大梁也被“王家”的繁容和富裕震惊了,这使得他更加感觉到自己跟了白水王二是个正确的决定。

郑晓路招呼大梁也上了车,一起向山寨驶去。大梁也是第一次见到郑晓路的容貌,不禁有些奇怪,问道:“大王,我听说你在白水聚众时,已经是壮年了啊,咋现在变成了一个年轻人了。”

早晚也得让大梁知道自己不是白水王二,郑晓路已有思想准备,便将自己是川西郑氏的事详细地说了一番,其实他自己从来没说过自己是白水王二,一直只是以阎王来称呼自己,别人会错了意那可不管他的事。大梁这才明白一直是自己看走了眼,不过他跟着郑晓路转战陕西半年多,早已深知郑晓路的能耐,因此倒不在乎他是不是白水王二,反正自己的大王是个有本事的,值得依托的大王,那就行了,管他是谁来着。

“以后就不能叫我大王啦,得叫我东家。”郑晓路笑道:“我们郑家在四川可是良民,造反这种事,还是悄悄的做比较好。”大梁点了点头。

马车到了红崖子山口,众人下了马车,前面就是山路了,马车不能再上去,这山路可不好走,当初郝孟旋爬上去还喘了一会儿气,郑佳忻娇滴滴的,如何爬得上去?郑晓路不禁有点担心地看了她几眼。

皂莺见郑晓路眼色为难,便走过去扶住郑佳忻道:“我扶姐姐上山,走吧。”

众人走了一段,来到去年月圆之夜里长耕的乡勇和官兵激战过的地方,刀砍斧凿的痕迹还可以在山石上看到。

“这里不久前发生过激战?”皂莺奇道。

“没错,官兵和一群土匪在这里打了一架,好不热闹。”郑晓路笑道:“不过那个土匪不是我。”

上了山顶,郑佳忻虽然有皂莺扶着,还是走得气喘吁吁,只见山寨门口一堆心腹排开一排,正在恭恭敬敬等着郑晓路的归来。张逸尘、谭宏、杨帆、王小满、郝孟旋、闵家兄弟……队伍末端猛地跳出一个红衣人影,对着郑晓路飞奔而来,边跑边大叫道:“你这无赖,怎么回来得这么慢,别的人都比你先到好些天,害我好等。”

众人一起失笑,原来这人正是郑佳怡,她一身红衣,还是那般阳光灿烂的样子。原来第一批的谭宏和大梁回川之后,杨帆就通知了她说少爷快回来了,郑佳怡就从成都来到红崖子山寨,天天守候在山寨门口等着自己的男人回来,不料左等右等,什么人都等回来了,就是不见自己的男人。此时终于见到郑晓路回来,她心中激动,双目已是含泪,但个性使然,温柔话语是不会说的,一开口就是责骂,但是骂语中满是喜意,却哪里瞒得了别人。

郑佳怡一头钻进郑晓路怀里,却见她身后还跟着跑出来了一个蓝衣身影,那就是向兰索了,向兰索是土家女孩,奔放热情原本远超汉家小姐,但是郑佳怡这个小辣椒却比土家女孩的动作还要快,向兰索来晚一步,没有怀抱可以钻了,只好站在对面,笑嘻嘻地道:“相公回来啦,阿妹好想你……”

“哈哈,回到四川真是好啊!”郑晓路伸出双手,一只手抱住一个,放声大笑。

郑佳怡一眼看到了后面的皂莺和郑佳忻,她也没细想是怎么回事,赶紧胡乱问道:“咦,好美的妹子,这位妹子是谁呀?大姐,你怎么回来了?找到姐夫了吗?咦,你心情不太好吗?没找到姐夫吗?姐夫死了?”不愧是小辣椒,一堆问题扔出来,她说话速度比脑子转得快,第一个问题才问出来,不等别人回答,立即又把自己准备好的问题依次问了出来,直到问了找没找到姐夫,才看到大姐表情不对劲,猜测多半是没找到,于是问题立即变了个九十度。

“这事,回头慢慢再说吧,这山寨门口这么多人,你问个啥!”郑晓路一把拽过郑佳怡,向着山寨里面就走。一众心腹赶紧跟上,杨帆立即凑近郑晓路身边,开始汇报郑晓路去了陕西这一年里,四川的产业发展情况。

这一年里郑氏主要的精力放在了加工业的发展上,各个县城都建立了加工厂,用以消化四川日益增长的经济作物,甘蔗被用来榨糖、棉花用来织布、鱼可以制成鱼干片、肉可以做成肉脯……吃不完的粮食也经过加工,变得利于保存,然后通过长江航道,拼命地倾销出去。

郑氏与少数民族土司的关系已经非常良好了,苗族、藏族、壮族、土家族……四川境内这些许许多多的少数民族因为得到了郑氏的帮助,民族手工业飞速地发展,以前这些少数民族因为聚居地比较偏僻,与世隔绝,所以大多穷得叮当响,现在有了郑氏的帮助,全部都富裕了起来,少数民族的人们表现感情的方式比汉族人更加热烈和奔放,因此郑家人在少数民族地区得到的尊敬比在汉族的地盘上更加深重一些。

因为与少数民族的关系改善,养马的牧场问题也得到了解决,川西阿坝州的若尔盖黑河牧场原本是藏族人聚居放牧的地方,藏人在这里放牧牦牛和绵羊。当杨帆派去的人在那里寻找可以牧养建昌马的草场时,立即得到了当地藏人的热情接待。当地藏人听说郑氏要养马,立即自告奋勇帮忙选定了一块水草丰美的宝地。

杨帆没花什么力气,就在那里建起了养马场,为了感谢当地的藏人,郑氏向他们大量收购牛角羊角,以及骨头皮革,这些东西对于当地藏人来说还不如一口铁锅实用,但对于郑氏来说,这些东西运到成都,就可以加工变成精美的牛角梳、羊角梳、皮衣、骨粉……都是非常有用的东西。于是郑氏与藏人闹了个皆大欢喜,一边是卖出了自己用不着的东西,换成了钱,另一边则是增加了生产资源的入手渠道,进一步扩展了自己的加工业规横。



第五章 千头万绪依次理


class="width">“长江航道那边如何了?”郑晓路非常关心长江航道,因为这关系到自己最重要的商品倾销渠道,并且通过长江航道,四川才能与沿海商业区建立联系,今后想要接触到欧洲人,也非得通过长江航道不可。

“长江航道那边倒是有些波动。”杨帆答道:“金竹帮虽然是长江上游九大水寨中最壮大的,但是另外八个水寨看着金竹帮发财,心里有些痒痒,总想抢金竹帮的生意。他们分开来不是金竹帮的对手,联合起来倒是有些麻烦,江百涛江帮主已经三次来信问我们怎么办了,是分给他们一些生意做,还是彻底打垮他们?江帮主说,如果要打垮他们,需要我们借些力量给金竹帮,若是要分些生意给他们做,却要注意金竹帮的利益,不能有了新人忘了旧人。”

“这倒真是个麻烦事。”郑晓路想了想道:“分生意给他们做,必定要妨碍到金竹帮的利益。但若是全部打服……我看也未必容易,看来还是得双管齐下,这事情回头我见见江帮主,和他详细谈谈。”

“对了!”杨帆补充道:“我们郑家生意做大之后,家业殷实,现在有些**势力也开始盯上我们的货车了,最近几个月发生好几次货车被劫持的事情,幸亏运货的车夫都得了我们事先警告,碰上事故先保命,再保货,所以车夫都跑掉了没出事。”

“哦!这事情和金竹帮那边的事情看来差不多,都是有别的势力见不得我们赚钱,想要来分上一杯。”郑晓路道:“普通的小黑帮给他个胆也不敢得罪我们背后的八府一州,更谈不上敢去摸金竹帮的老虎屁股,看来四川有什么大黑帮盯上我们了,说不定这些家伙是和长江上游另外八大水寨勾结在一起,水陆两路一起来找我们麻烦,这事情得好好对付,不然就出大祸。”

“马祥云那边又如何了呢?”郑晓路绕了个大圈子,故意最后才来问马祥云,生怕小辣椒郑佳怡吃醋。

杨帆皱了皱眉头,道:“彝族叛军十分顽强,大梁王奢崇明将十五万大军布在赤水河附近,与泸州的官兵互不相让,川贵总督朱燮元调集云、贵、川三省所有官兵,也不过十来万之数,双方就在赤水河和泸州一线上来回拉距,今天你打我一下,明天我打你一下。这一场战争打了一年多,双方都没讨得了好。秦良玉将军带着白杆兵驻军在合江县,与泸州互为呼应,偶尔出兵与彝族叛军打上一两场小仗,也对整个战局没有什么帮助,到现在也还胶着在那里。”

“哦,那倒是个麻烦事情,等他们慢慢打吧,官府的注意力全在那边也好,我们这里加紧搞好山寨也不容易被官府发现。”郑晓路嘴里说着,心里想,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娶马祥云过门了,说到底,自己对马祥云的感情有多深,也弄不清楚,唉。

“最后一个问题,山寨里的情况现在如何了?”这个才是郑晓路最关心的问题,最初接回来四千多老弱,这次又送回来五千青壮,红崖子山寨本来就是个小寨,这一下子堆了一万人在上面,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何况这些人全是乌合之众,什么军纪军规都还不太懂,够得自己头痛的。

“呃,很乱!”杨帆道:“最初的四千多老弱倒是很听话,到来之后一经安排,立即耕地的耕地,养猪的养猪,一些女人我安排他们去羽绒服工厂了,她们也没什么怨言,有口饭吃立即就乖乖做事。但是后来到的这些人就很麻烦了,整天到处乱跑,喧哗打闹,搞得山寨里鸡飞狗跳的。大梁和谭宏天天在寨子里转,他们转到的地方还好点,他们看不到的地方,那真是乱得没法说。-====-”

这倒是,别说这些古代的农民军,就算后世的学生兵,到了一个新的地方,也是乱七八糟,到处乱窜的,混没纪律,这种事情急也急不来,需要对这些人加以军事化管理和训练,慢慢纠正他们这些坏习惯。

看来自己要做的事真不少啊!自己在去陕西之前就想搞的贷款助农也还没有搞,这里又钻出来一堆江湖势力和自己作对,从陕西带回来的乌合之众又需要训练,马祥云那边要不要自己帮忙?郑晓路一阵子头晕,千头万绪的,从哪一件做起都搞不清楚了。

郑晓路坐到书房中,垂头丧气,郑佳怡和向兰索拉着郑佳忻去别处问她寻夫的事,皂莺去寻自己的部众,一众心腹也各有要事,都散了开去。郑晓路一个人坐在书房里想东想西,只觉得事情太多,实在不知道先从哪一件开始搞。突然见川西穷举人郝孟旋凑过来道:“东家,可是在烦恼事情太多,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郑晓路深以为然,见郝孟旋面带微笑,赶紧问道:“先生可有妙计?不妨说来一听。”

郝孟旋道:“我见东家安排工厂里的生产流水线,一批工人负责一件活儿,井井有条,忙而不乱,可见东家高才。但怎么到了自已的家业管理上,却不用这个方法呢?以往东家管事,都是想到一件事,临时安排一位兄弟去负责,例如偶尔会叫谭宏去管府邸,偶尔叫彭巴冲去训练士兵,天马行空,想到什么就临时起意,随手安排……这样安排在家业尚小时还没有什么关系,现在东家光是这寨里就有一万属下,散布在四川各个厂子里的人手更是不知凡几,若是还用这样的管理方法,只怕东家以后更是头大如斗,心乱如麻。”

郑晓路猛然一醒,对啊,我昨天还给皂莺说,一个人专门负责一件事,就可以尽快熟悉,变成熟练工,怎么我手下这些心腹总是被我安排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去做,没一个人是术业有专攻的,这样下去,我势力越大之后,我自己要管的事也越多,这些心腹也总是东一锄头西一棒子,永远都不知道自己应该负责什么。

郑晓路心中暗叫幸运,自己只是一个后世的大学生,确实不擅长人事管理,手下一堆大老粗,也没一个懂的,若不是有一个古代知识份子郝孟旋加入了自己的阵营,说不定以后会一直这么乱七八糟的过下去,这样下去别说打清兵,就是张献忠也别想打得赢。

郑晓路一把抓住郝孟旋道:“先生果然目光如炬,那就有劳先生说说你心中考虑好的人员分派方案吧,我两应证一番,应该可以将这些千头万绪的事情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郝孟旋笑道:“首先是张逸尘张兄,他武艺高强,又曾出任过锦衣卫千户,于情报刺探工作极是拿手,又熟悉官场事务,懂得驭下之术,由他负责组织起一个情报部门,监视四川官场动向,化解官府和捕快等人侦知到山寨的情报,最是合适不过。”

“哦,对,这个是应该要有的,动画片里称这个为‘暗部’,明朝叫锦衣卫、东厂西厂,清朝有雍正的粘杆处,就是后世的美国也有中央情报局呢,一个情报部门是必须要有的。”郑晓路心中大喜,这个情报部门的头儿让张逸尘去当,那也正是合适不过。不过我的情报部门要叫什么名字呢?这个回头再想,继续听郝孟旋安排才是真的。

郝孟旋又道:“接下来是王小满,他年龄在我们中间偏大一点儿,做事情细致,早年又走过江湖,人情精熟,杂学很多。让他来担当东家对外的脸面很是合适,实际上这红崖子山寨名义上也一直是王家的产业,这一年来王小满管理这个山寨也非常熟练了,以后东家大可不必本人出面,隐藏在后台,将前台的杂务都交给王小满来处理。”

“没错没错,王小满正合适做这事,他就喜欢充大老爷派头。”郑晓路道。

郝孟旋道:“然后就是闵家兄弟了,他二人以前一直是江湖杀手,武艺熟练,心狠手辣,又见多识广,这四川地界的龙蛇走狗,他们都懂得不少。我们可以安排他们二人负责与四川所有的黑帮交涉,所有关系到帮派事务的事情,都由他们经手,例如最近有黑帮盯上了我们郑氏的货车,又有八大水寨联合起来挤兑江百涛江帮主,这些事情都可以交给闵家兄弟去负责解决。以后江湖事务都由他们负责,那就最好不过。”

“嗯,不错不错,正该如此,这事情正让我烦呢,先让他们二人通过以前的江湖交情打探一番,最好不过。”

郝孟旋又道:“谭宏为人稳重,诚实可信,严于律已,又懂得善待旁人,乃是领军之才,以谭宏为将,大梁辅助,可以将这寨子里的几千士兵交给他们二人负责练兵和带兵,士兵的战力自然慢慢形成。我又听先前回来的人讲过了皂莺的事情,她这个人重诺守信,为人虽然有点钻牛角尖,但威信足够,由她来负责维护军纪,也必定事半功倍。”

用皂莺当宪兵队长?这倒是个好点子。这个女人脑筋死,很有正义感,让她来监督军纪想来效果不错,谁若违反军纪,她一剑砍过去……呃,她连自己手指都敢砍,谁能不怕她?这个人这样用还真是不错,郑晓路赶紧大声叫好。

郝孟旋道:“至于彭巴冲嘛……还是给东家你当护卫好了……”他干笑了两声,没说理由,郑晓路心领神会,两人对视一笑,是啊,彭巴冲这人太单纯了,虽然长得五大三粗,挥手几百斤力气,但是他从小在石柱山里长大,一点都不懂人情世故,花花世界没看过,要让他负责什么实务,那可真是难为他了,不如当个护卫,反倒能尽其所能。

“咦!”郑晓路突然奇道:“先生,你还没给你自己安排呢。”

郝孟旋有点不好意思地道:“东家,晚生不才,心中常记着初上山寨时东家送我的那几句话——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晚生不懂为天地立心要怎么立,但晚生知道如何为生民立命,请东家安排晚生去做些能给百姓造福的事,晚生心愿就足矣。等晚生为生民立了命,还要请先生教我如何为往圣继绝学,如何为万世开太平。”

郑晓路大喜,道:“我正好有一件有益于民生的事要人去做,本想叫杨帆去,但他管我郑家的产业,越来越忙,根本分不出身,有你自愿去做,那是最好。”郑晓路赶紧将自己打算搞贷款助农的事讲了一遍,原来郑晓路的想法是像后世的国家助农政策一样,在春耕时,免费或者低息贷款给农民秧苗和肥料,到了秋收之后再收回。不过郑氏还说不上富可敌国,这事情真要做起来,并不像国家来做那么容易,郑晓路的打算是让各地的肥料工厂无息贷肥料给农民们,到了秋天,农民们可以用田里收获的作物来抵偿肥料钱。这个举措一出,必定能更进一步刺激四川的农业发展,增加农民们的收入,也能提高整个四川的农业产值。

郝孟旋一听,立即喜不自胜,他原本就是读圣贤书长大的穷人,对于民生是极为看重的,当初他加入里长耕的手下,就是为了帮助里长耕抵抗山崖子山上的山匪,为山下的乡民造福。后来里长耕变成了害民的土豪,他又背叛里长耕加入了郑晓路的手下。他最重视的就是如何助民,一听这个做法,便觉得极好,郝孟旋赶紧道:“这可是造福于万民的美事,穷人们原本买不起我们的肥料,现在免费贷给他们,他们田里的收成多了,秋收之后还了我们肥料钱,还可以有更多的盈余,日子肯定会比以前过得好得多。晚生情愿全心全意地做好这件事,若是此法能于万民有益,推广到整个天朝,说不定就能青史留民……”他一张脸红光焕发,青史留名的希望给了他无穷的动力,他赶紧转动脑袋,提出了一些问题,关于如何记算贷款的肥料该偿还多少粮食,如何防止地痞无赖骗取贷款不还,如何周转手上为数不多的资金……

郝孟旋不愧是实干型的举人,他在里长耕手下帮忙那几天,对处理这些实务就已经得心应手,当下提出了许多值得一听的办法。郑晓路笑道:“这些办法你也不用一条一条提给我听了,我回头吩咐杨帆,把助农贷款的事全权交给你做,这些办法你自个人一条一条的去试行,就知道效果如何!”

郝孟旋道了谢,正要退出书房,突然想到一事,又转头过来问道:“东家,我一高兴有个事差点说了,我觉得东家你还少想了一件事。”

郑晓路奇道:“还有啥没想到的?”

郝孟旋道:“统属问题,呃,或者说,官职问题。”

郑晓路笑道:“我们这里是一个山寨,要什么官职?那不是说笑么。”

郝孟旋道:“非也,东家您想想,假设张逸尘有件事情,来不及请示您,就找谭宏调人去做,但是张逸尘和谭宏,谁是老大谁是老二?谁该听谁的?换过来说,谭宏要找张逸尘帮忙时,张逸尘又帮还是不帮?同样的问题也适用于现在山寨里的每一个头领身上。因为东家你只给了他们职司,却没有给他们排位。东家您想想,朝廷的官员,为什么要分品级?因为一品官比二品的大,二品就得听一品的。水泊梁山里的好汉们为什么要分天罡地煞,排第一把交椅,经二把交椅?这也是为了区别各人不同的身份。只有身份确定了,排位确定了,整个机构才能完美地运转,否则,出了什么事情,各自推诿,都不想揽在自己身上,那事情怎么办得成?”

他顿了一顿,又道:“再来就是名义问题,我们造反起事,总得有个名义,光是喊一声为了吃饱饭就造反,这是成不了大事的,因为士兵们只要有了饱饭吃,就不会再想继续战斗了。要让士兵们忠心,不光要给他们吃饱穿暖,不光是要投入感情,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给他们一个目标,例如三国时期的袁术,迫不及待地登基称帝,为了什么?为的就是安抚手下的将士们,自己称了帝,手下们才能算是从龙之臣,才能得到封赏,得到身份与地位,这样将士们才敢用命。谁都知道称帝不宜过早,但那些造反的还是被迫称帝,大多就是这个原因,关于这一点,东家不可不考虑之。”

啊,还有这一说?我只知道广积粮,缓称王,不知道原来称王称帝什么的,还有这么一个学问在里面。仔细想来,刘备和孙权称帝想毕也是为了让手下安心,后来的太平天国也是过早称帝,原来也是为了安抚手下的情绪。三国时唯一一个没称帝的,是后来反而得了天下的曹家,借助挟天子的优势,直接就能封赏手下,让手下安心。另外的君主们却没有这个优势,为了天下归心只好称帝……这里的学问,还真有点复杂。

郑晓路笑了笑,道:“郝先生放心吧,这事情我会好好考虑一番。”



第六章 建个邪教来玩玩


class="width">郝孟旋退走之后,郑晓路坐在书房里,左想右想,这事情我得如何入手呢?现在人手还少,手下们的野心也还不大,暂时不用考虑名义问题,但将来总也得考虑,另外,心腹们的坐次问题是必须立即解决的,若是拖延下去,颇为不妙,山寨的运转一定会出现问题。

如果要分坐次,那就得先每一个层级的名写取好,像朝廷那样用一品、二品、三品来确定阶级是肯定不行的,现在的山寨没那资格。用山寨传统的大当家、二当家、三当家来定也许比较靠谱,不过这样匪气太重,别把手下的人都变成野人了。

难不成像火影忍者那样,用上忍、中忍、下忍来分?郑晓路心里一阵好笑,这样分倒也直观,但是太恶搞了,咱们要做的是大事,不带这样恶搞的。要不学学《让子弹飞》,把心腹们安上二筒、三筒、四筒……

郑晓路心念一动,突然想起来一个“邪教”来,白莲教,这个教派始于元朝,崇奉阿弥陀佛,提倡念佛持戒,规定信徒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不饮酒。它号召信徒敬奉祖先,教义简单,经卷比较通俗易懂。比较为下层人民所接受,所以常被利用做组织人民反抗压迫的工具,明朝天启二年,也就是1622年,自己穿越到四川来的三年前,山东还发生了徐鸿濡、于弘志领导的白莲教起义,规模十分巨大。

明中叶以后,白莲教在民间的分支宗教名目繁多,有金禅、无为、龙华、悟空、还源、圆顿、弘阳、弥勒、净空、大成、三阳、混源、闻香、罗道等数十种,有的一教数名。它们各不相属,教义、仪轨颇多歧异,信奉的神极为繁杂,有天宫的玉皇、地狱的阎王、人间的圣贤等等。

白莲教在陕西和四川的影响也非常之大,信徒众多,完全可以利用。

郑晓路心想,我自号阎王,整个四川也到处传言我曾得阎王授术,以这个为名目,建立一个阎王教,倒是个不错的障眼法儿。将阎王教寄挂一个白莲教分支的名头,这样在广大贫苦农民中间的声望也会变得相当不错。自号为一个山匪的话,争取民众的支持也会变得很困难,但若自号白莲教分支,那么要劝服百姓加入,稳定自己的下层士兵,就变得相对容易了许多。心腹们的官职,也可以按照阴曹地府里的官位来安排,省去了自己去重新考虑一套体系出来的麻烦。关键是,这是符合我的风格的恶搞,哈哈!

过了两天,红崖子山门那一副“诛杀胡虏开天国;斩尽妖魔定太平”的对联没有变,但横批的“太平天国”四个大字却被家丁们取了下去,换上了一张崭新地横幅,上书:“阎王殿”。

新的人事任命紧跟着到来,郑晓路自号阎王,为山寨之主,但这只是心腹们知道,对外则称这个山寨为“王家”,阎王之下有五方鬼帝。

中央鬼帝——张逸尘,主掌情报刺探,反馈消息。

东方鬼帝——谭宏,主掌军队统领训练,收罗士兵。

南方鬼帝——搜魂剑闵炼展,主掌江湖事宜,拉帮结派。

西方鬼帝——王小满,主掌山寨运营,出入脸面。

北方鬼帝——皂莺,主掌纪律刑名,端正言行。

五方鬼帝虽互相不为统属,但按中央>东>南>西>北的顺序排定坐次。如果碰上紧急情况,需按坐次听令于排在前面的鬼帝。五方鬼帝之下,则是:

阎王殿首席判官——郝孟旋,主掌文书帐薄,勾画决断。

鬼官神吏——张廷禛,主掌兵器制作,炮火研究。

大梁归入谭宏副将,协助他统兵练兵;万尚竿带着他的挑夫队,归入郝孟旋部下,负责钱粮运输;一丈青归入皂莺部下,协助她成立宪兵大队……

至于杨帆,为了安全起见,则回成都专心管理郑家的家业,与山寨割离开来,以免被官府的密探侦缉到了郑府与山寨的关系。

“从今天起!”书房里,郑晓路站在一众心腹前面笑道:“我们就不是阎王军了,而是白莲教的一个支系,名字叫阎王教。



张逸尘皱了皱眉头,道:“白莲教这名字可不是什么好名字,不过是个邪教罢了,我们干嘛要取这样的名字?官府对白莲教也追缉甚严,用这名字只恐不小心招来官府的围剿。”

郑晓路嘻嘻一笑,道:“我们并不是真的变成白莲教,但是山匪不算什么有前途的职业。所以我们要在山匪的外面再披一层金衣服。逸尘兄,你久在朝堂,不知道白莲教在民间的影响力,若是你知道了,就不会这样说了。大梁,你来说说,你觉得白莲教如何?你的属下中间有多少信奉白莲教的?”

大梁老老实实地道:“白莲教是个好教派啊,传教的多是走方郎中,给乡民们免费看病,教授知识,我手下的人里倒有一大半是白莲教的信徒,只是官府硬要说白莲教是邪教,真是岂有此理。”

皂莺也道:“我走江湖卖艺,常接触到白莲教的人,大多都是心地善良,悬壶救民之人,不知道为什么官府要将这个教派列成邪教?”

郑晓路笑道:“这道理还不简单么?当年朱元璋起义得了天下,这中间得到了许多白莲教的帮助,与他同时起义造反的还有徐寿辉、陈友谅起人,这些人的部下中间也有许多白莲教信徒。朱元璋得天下之后,深切地感受到了白莲教在民众中的巨大影响力,为了将这股影响力扼杀掉,将来不会再造自己的反,朱元璋就将白莲教,还有明教等一堆教派列为邪教,进行打击。白莲教为了躲避官府的侦缉,行事就越来越低调,越来越诡秘,自然就越来越邪了。”

郑晓路心里还有几句话没说出来,白莲教利用封建迷信的力量招纳部众,这种作风的确也很邪。还有就是为了造反成功,白莲教经常裹胁平民,使用各种见不得人的方法聚集钱财和兵粮,甚至抓人质来控制朝廷的官员,安排烟花女子刺探情报……这一系列的动作做下来,想不邪也不容易。自己这个阎王教,借白莲教分支的名义是可以的,但这些邪乎的事情,还是尽量少做的好,否则对不起自己来自后世的那个灵魂。

张逸尘听大梁和皂莺说了白莲教的好处,他微微一想,就已经明白过来,笑道:“原来东家是想利用白莲教的名声,再多拉拢一些贫民百性对我们产生好感,将来起事之后,就可以得到更多的助力。”

“没错!”郑晓路笑道:“而且对于这些从陕西跟着我们来到四川的土匪兵来说,白莲教的名头再加上白水王二的名头,足以让他们更加忠心地跟着我们造反。反正嘛,白莲教是造反的行家里手,大家对这个名字的造反决心是深信不疑的。”

张逸尘点了点头,道:“虽然这什么鬼帝的名字神神叨叨的,不过只要能有点用处,那我就不介意是什么名号了。”

当然了,你就是个功利主义者,郑晓路心里腹诽道,只要有好处,让你扮女人你也肯。我取这稀奇古怪的恶搞名字,还以为一定会被反对,结果这群心腹全都没反对意见,要是在后世,你给心腹安上这种烂名字,人家不跳起来打你才怪。

“好啦,我们的职位和排行也定好了,下面就是实务了。”郑晓路笑道:“闵家兄弟,你们最近的任务最重,听说有江湖黑帮盯上了我们郑家,并且长江上游九大水寨中有八个水寨联合起来对付江百涛的金竹帮,显然也是冲着我们郑家来的,这件事情你们两个辛苦一点,尽快调查出来谁在幕后摘这一切。搞清楚敌人是谁之后尽快回报,咱们该拉拢的拉过来,该打翻的一定要打翻,将来和朝廷放对的时候,如果还有江湖帮派在背后使阴刀子,我们的日子就不好过了。你们可以在山寨里挑选一些武艺好的兄弟组织起来听你们调遣,在江湖上活动所需要的开支,便向郝孟旋支领。”

闵家兄弟应了一声,搜魂剑道:“东家放心,我两兄弟在江湖上的朋友多得很,只要动用一下以前的交情,要查出来是谁在和我们作对应该不难。”两人抱了抱拳,飘出了书房,挑选手下,然后下山联络以前的江湖朋友去了。

郑晓路又对张逸尘道:“逸尘兄,以后山寨阴影里那一拨儿事,就全是你的了,尤其是官府方面的情报,一定要仔细些,我们这寨子大了,又暗地里挂白莲教的旗子,以后官府的密探和捕快可能经常要找上门来,消息封锁就全靠你了,另外奢崇明那边的战事,也要多加留意。要些什么人手你自己挑,你从陕西带回来那个什么谢愽文,在这种事上也说不定能出把力呢。”

张逸尘笑道:“这些事我原本就最拿手,锦衣卫就是专门搞这些的,官面上我也熟悉,东家就放心交给我吧。”

谭宏不等郑晓路开口,自己抱拳道:“白杆兵的练兵法我还记得,那几千陕西兵只管交给我好了,大梁也会是很好的副手。只是这些人从陕西带过来的兵器,实在是非常精彩,现在还有一半的人拿着锅盖和锄头。”

“哦,这事倒是我疏忽了。”郑晓路叫过张廷禛问道:“张师傅,我们有多少火枪可用了?”

张廷禛摇了摇头道:“东家,我们只有五百铁匠,打造火枪速度非常慢,买的铁太多也容易引起官府怀疑,您去陕西这一年里也就只打造了不到千只掣电铳。用这样的速度打造火铳是不行的,我们必须辅助以其他的兵器,不能全部用火铳来武装士兵了。您想想,五千陕西兵,若是全用火铳,您得花多少钱?只怕郝孟旋先生和杨帆先生那里的流水银子都会被我们花光掉。”

关于这个嘛,郑晓路其实早有定计,他在陕西转战这大半年,闲暇时就会想到关于自己军队的阵容问题。如果自己已经占领了整个四川,资源极大丰富,也许可以组建全火铳的军队,但现在以经商得来的钱,想用火铳来武装全部军队是不可能的,势必加入别的兵种,以减轻军队的成本。但以火铳为核心的思想不能改变,因为这也是未来的世界潮流,热兵器必定要将取代冷兵器。

以热兵器为核心,辅助以冷兵器最成功的例子,不外乎西班牙长枪方阵。这种方阵每队一千人,包括300名火铳兵,600名长矛兵,100名戟兵,宽150米,纵深100米,分为20列,每列50至60人,方阵的四边外侧各放一列火铳兵。

这种方阵在遭遇敌人时,火铳兵进行齐射,然后可以退入长矛兵的纵深队列中间,从容装填弹药,依据着长矛兵的保护,不间断地对外围形成火力压制。长矛兵的纵深队伍可以有效地对抗骑兵冲击,而火铳兵而可以对敌方的步兵造成毁灭性的打击。西班牙长枪方阵曾经统治整个欧洲战场,是非常行之有效的冷热兵器结合阵容。

既然自己的火铳产量跟不上了,那打造些长矛来编排西班牙长枪方阵,应该是现阶段最靠谱的解决方案。可以用最快的速度武装自己这五千名拿着锅盖的陕西乌合之众。

郑晓路吩咐张廷禛道:“留下一百名铁匠继续打造掣电铳,叫三百名铁匠加紧打造长矛,这长矛的样式嘛,就依据着白杆枪的样子来打造好了,反正谭宏用的练兵法也是和白杆兵一样的,白杆枪不但可以当长矛用,也能取代长戟。对了,把我们的长矛都漆成黑色,嘿嘿,以免和白杆兵搞混了,以后咱们的兵可以叫黑杆兵,哇哈哈哈。”

张廷禛点了点头,应道:“长矛倒是容易做,只需打造一个矛尖就行了,枪杆我们可以直接向山里的农户收购,这种东西,三百个铁匠只需数月,就能打造出几千把来。东家,您才安排了四百个铁匠的工作,还有一百个做啥?”

“嘿嘿!”郑晓路笑道:“还有一百个铁匠负责造炮,我们以后需要用到大炮了,你们把那些个军队里常用的什么威武大将军炮,什么佛郎机炮一类的玩意儿,打造几十门出来。”

“造炮?”张廷禛倒抽一口凉气道:“东家,您造炮是准备要攻城么?要打哪个城?”

“哈哈,四川哪个城最大?”郑晓路笑道:“当然是成都城,只有炮轰成都城才够味道。不光是炮,还有那个迅雷铳,一次能打五发子弹的那东西,嗯嗯,以后这东西改名叫机关枪,迅雷铳这名字叫起来真麻烦,你把机关枪这玩意儿也打造一百把出来备用。”

张廷禛磕巴了一下嘴巴,道:“东家接下来看来要做大事了。”

“没错,大事,大大的事!”郑晓路道:“现在我手上有钱有粮,也有了兵,不做点大事怎么对得起老天爷把我送到这世界上来。张廷禛,你当初跟着我来寨子里打造火铳,也早该知道会有这一天吧?现在你怕了吗?”

张廷禛嘿嘿笑了两声,道:“怕什么怕?若是要怕,当初就不会来了。一入匠籍,生不如死。我还不如拼了这条命去,说不定这辈子飞黄腾达,我子孙后代,全都能做人上之人。”

“哈哈,有种,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人。”郑晓路道:“快去安排铁匠们干活,若我们大事得成,你们再也不用背着这个户籍,天空海阔,我许你们自由自在一辈子。”张廷禛欢欢喜喜跑了回去。

然后就是皂莺了,郑晓路看着皂莺那张绝美的容颜,笑了笑不说话。皂莺皱了皱眉头,道:“看着我做什么?有话直说,最烦你这莫名其妙的怠慢性子。”

“你好像是个正义感十足的人。”郑晓路笑道:“你怕不怕我的军队乱抢平民,**妇女,无恶不作?”

皂莺冷冷地竖了竖眉,道:“若是你的军队是这样子,我便率了我的部众与你拼死一战。”

“哈,你也不用拼死一战。”郑晓路道:“今后我将军队的监督之权交给你,若是有作奸犯科之徒,你直接杀了再来给我说。我便让你用你自己的双眼双手,去将这个军队的纪律给肃正过来,你可别说你做不到。”

皂莺有点意外,她最初听到郑晓路分派职位时,将自己列在五鬼帝之列,算是在山寨里坐第五把交椅了,还以为只是个虚衔,想不到郑晓路真的要让自己监军。她忍不住问道:“你信得过我?我只是你用计赚回来的手下,可算不得真心的臣服于你。”

郑晓路笑道:“我信不过你!不过,我信得过你那只断掉的手指。”

皂莺的左手伤已经好了,断指处结的疤也掉了,只留下一个光秃秃的指节。原本完美无缺的纤纤玉手,如今只有四根手指,这使得皂莺的左手乍眼一看有点怪异。不过这只畸形的左手,却隐射出一个伟大的灵魂,皂莺的坚决狠厉,犹胜男儿。这只手让郑晓路觉得这个女人很勇敢,很洁身自好,很重情重义……也因此无来由地相信她。

皂莺将断指的左手藏到背后,沉声道:“那我就接下这个活儿了,如果你的手下做了坏事,我绝不容情,到时候你可别来叫屈。”

“不叫屈,当然不叫屈。”郑晓路笑道:“欺凌百性,**妇女,不守军纪的部众,我不要也罢,凡有那样的人,你按军规随意处置,我绝无半句怨言。”

“好吧,我再问一句,是不是天子犯法也与庶民同罪呢?”皂莺冷笑道。

“当然,就算我做了坏事,你一样可以按军纪来法办。”郑晓路义正严词地道。

“那你的手,现在正放在一个不该放的地方,我要不要按军纪将它砍掉了事?”皂莺的袖子里刷地划出了一把寒光闪闪的飞剑。

“哦,是吗?”郑晓路脸不红心不跳地收回了放在皂莺腰上的贼手,嘿嘿笑道:“你应该砍掉你的腰,它没事对着我的手蹭过来干嘛,真是很麻烦,你看,我的手躲都躲闪不及,就被你的腰占了便宜,唉!”

皂莺大怒,曹操摸了她一下,她就拔剑切了自己一只手指以明清白,按郑晓路这作派,她把自己十指都斩了只怕也洗不掉心头的晦气,她在心里暗道,若不是自己已经许了给他做牛做马,便这一摸,她一定要拔剑砍死这混球。



第七章 江百涛的心思


class="width">郑晓路将山寨里的各项事务安排开之后,回了一趟成都府,见过了郑老爷子、小弟、三妹,家人久未见面,自然有一番惊喜,郑老爷子年龄有点大了,这几年虽然享着清福,吃穿用度不愁,但是小弟郑俊材的功课始终做得不好,让老爷子十分忧心,老态隆显,身子骨儿已经大不如前。<<>>

郑晓路本想在他身边尽尽孝,但是时间已经快到崇祯二年,距离张献忠加入起义军已经不远了,历史的车轮正在滚滚向前,自己手上目前还只有不到一万兵力,一座小小山寨,别说对付清兵,就算只是张献忠就没法应付,实在抽不出时间呆在家里陪着老人家。他在成都府里呆了几天,陪了陪老人,赶紧又回到山寨,将西班牙长矛方阵的列阵方法,以及阵形变化,临敌战术等等尽数整理成书册,交给谭宏去依法训练士兵。

西班牙长矛方阵不光是一个阵形问题,还牵涉到钢铁一般的纪律,这又牵涉到士兵素质,因此郑晓路、谭宏、皂莺三个人整日里为了训练士兵,端正军纪,忙得不可开交。

重庆府,朝天门船泊码头!

嘉陵江水安安静静地在这里汇入长江,但长江水却奔腾得极为欢快。此时已快入冬,朝天门码头已经看不到两种颜色的江水分界线,只有水流的急缓,标示出这里的水来自两条各不相同的大江。

江百涛面色沉重地站在码头边上,他的身边站着几十名心腹属下。这位书生帮主,身子骨长得极为结实,一身武艺在整个长江上游的江湖中赫赫有名。他早年是个书生,曾经多次赶考,可惜他天生不是读书的料,考了多年,别说秀才,连个童生也没着落。反倒是弃文从武,立即变成一条好汉,在这长江上游组建了金竹帮,成为了长江上游九大水寨的龙头老大。

江百涛武艺高强,又懂读书写字,文武双全,在水匪这个行业里真是难得一见的人才,金竹帮坐大之后,占领了长江上游最好的船泊码头——朝天门,另外八大水寨的人莫不给他金竹帮一份面子,以前走水路运货赚钱,从来没人敢掐他的虎须。想不到最近几年,与郑氏合作之后,钱赚得越来越多,势力越来越大,反倒开始有人敢来和他叫板了,这倒真让江百涛感到莫名其妙。我弱的时候没人来惹我,我变强了反倒有人来惹?这什么逻辑?

此时码头上的金竹帮众正将一具被水泡胀的尸体抬到江百涛的面前放下,两个帮众低着头报告道:“帮主,这位兄弟叫做付一娃,是帮里负责押船的小头目,您可能不曾见过他。半个月前付一娃押了一船郑氏的羽绒服下江南去。我们还以为他早在江南快活了,没想到前几天,一个兄弟在寸滩下游不远处打鱼时将他从江边捞了起来,尸体都泡烂了。想来出船没多久,刚过了寸滩就被人杀了,幸亏尸体挂在江边的石头上,才没被水冲走,那一船羽绒服估计也被人夺了去。这杀人越货的事情对方极为熟手,寸滩本来也是我们的地盘,居然被人夺了船都没人知晓,船上除了付一娃,还有十几个帮里的兄弟,现在连尸体都还没捞到,兄弟们感觉这事有点难办,所以将他的尸体抬了来,请帮主定夺。”

江百涛将那泡胀的尸体仔细地翻查了一下,只见付一娃的胸前有一条长长的刀口,从肩劈下,直划入腹。

“好样的付一娃,这刀劈下来的时候,付一娃是正在向前冲,所以刀锋在肩头入肉还浅,到腹部时却深深扎入了肚子里。我们金竹帮的孩儿们果然都是好样的,死也没有逃跑中被人从背后砍死的。”江百涛一边看着伤口,一边冷冷地道:“这一刀势大力沉,开肩破腹,不是薄刃,显然是厚背大砍刀造成的伤口。长江水急,江面行船可不平稳,不常坐船的人在急驶的货船上站着,因为下盘不稳,根出使不出力。

这个凶手在船上出刀,还能这么沉稳有力,显然是个常年行船的水上好手,付一娃这样的小头目自然抵敌不过。”

江百涛闭目想了想,道:“陆上的英雄好汉我江百涛不太熟悉,不敢乱猜。但在水上使得出这样的刀法的,嘿嘿,除了白沙帮的帮主黄虹添之外,我还真想不到别人。”

“黄虹添?”江百涛旁边的心腹低声道:“帮主,白沙帮的帮众不到我们金竹帮的三成,他敢向我们叫板?”

“嘿,他不敢。”江百涛怒笑道:“他一个人当然不敢,但在寸滩附近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夺了我的船,却没让我们的帮众知晓,只靠白沙帮根本办不到,说起这重庆附近的水路上,最擅长安安静静地劫船的,那就要算是丰都帮了。白沙帮再加个丰都帮,就敢向我们叫板了。”

帮众们恍然大悟,一起点头称是。

原来丰都帮也属九大水寨之一,水寨的总坛也设在重庆境内,就在朝天门码头下游的“丰都鬼城”,丰都帮因为设在丰都鬼城,因此行事也沾了些鬼气,非常低调,最擅长的就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劫夺货船。丰都帮的帮众擅长使用各种药物,通常在劫船之前,使船上的人中了软筋之毒,或者哑毒,或者迷香,种种不一,然后轻轻松松地杀光一船人,将船上的货物据为已有。丰都帮的总坛与金竹帮的总坛相距极近,都在重庆境内,行船不过一天功夫就可以到达,他们对朝天门、寸滩至忠县这一段水路也是了如指掌,在这一段江面上要避开金竹帮的眼线行事,也不算什么难事。

江百涛道:“孩儿们给我听好了,咱们金竹帮这两年与郑氏合作,赚了不少银子,另外八个水寨眼红了,现在不光是白沙帮和丰都帮,另外还有六个帮派也盯着咱们呢,老子以前没告诉你们,是怕你们一时冲动与对面发生冲突,现在对方既然杀了我们的兄弟,那就不用再担心冲突不冲突了,发我的金竹令,让所有大船的头目都回来开帮众大会,商议一下如何给付一娃报仇。另外叫孩儿们全部警醒点,妈的,老子纵横长江水道十几年了,怕这些鸟人个球。”

此时码头上人来人往,挑夫小贩穿行如水,但这些挑夫小贩显然知道江百涛等人不是好惹的,虽然这里放着一具尸体,却没有任何一个外人过来围观。人群中只是挤出来了两个重庆府的捕快,陪着笑过来对江百涛道:“江帮主,您手下怎么躺了一个?唉……这事儿,兄弟这做捕快的,不得不例行公务记录一下,总也得调查调查,您说是不?”

“调查个屁!”江百涛骂道:“老子给你说,杀人的是白沙帮的黄虹添,**的敢去抓他吗?”

那两捕快的脑袋一缩,吓了一个激棱,道:“江帮主息怒,您可别吓小的,您要是在水上和白沙帮的干起来了,这江面只怕都要染红,小的这捕快也不用干了,直接就得卷辅盖回家。”

江百涛哈哈一阵干笑,森然道:“你两个赶紧卷辅盖吧,不光是白沙帮,老子还要干丰都帮,这白沙、重庆、丰都一线的江面上,不飘个几百具尸体,怕是收不了场,怎么着,你们两人要不要赶紧去通知一下白沙帮和丰都帮的人,就说老子要去干他们,叫他们赶紧准备?”

两个捕快心中大骇,这三个水帮的水匪加一起最少有两三千,真打起来,得死多少人啊,到时候江面上到处飘尸,上头催自己抓凶手归案,他两人到哪里去抓去?别说抓人,连查都不敢查,这三个水帮任何一个伸伸指头,两个小捕快就死无葬身之地。两人扑通一身跪下道:“江帮主,您别……小的绝不敢通知他们,但求您老高抬贵手,别和他们打……小的……小的给您磕头……”

江百涛心中烦乱,挥挥手道:“别***废话了,滚一边去,对方都杀了老子的人了,还抢了老子一船货,你还叫我不要打他们?**。你知道那船货有多值钱吗?上面的上等羽绒服,一件就值五十两银子不止,这样的衣服一整船,妈的,这些银子老子本来要用来发给孩儿们过冬的!”其实那船衣服里也就两三件上品羽绒服,别的都是中品和下品,值不了多少钱,所以派去押船的只是一个小头目付一娃,若真是全船都是上品羽绒服,押船的就不止十几二十个兄弟了,起码上百人,由金竹帮中的高手押船,那还差不多。

江百涛故意把那船货说得很值钱,又说那些钱本来是要发给手下的,这话一出,身边站的几十个心腹手下立即双眼喷出火来,围在外围的低级帮众更是群情激愤。

那两个捕快磕头如捣蒜道:“江帮主息怒,要不要我们联络白沙县、丰都县那边的六扇门兄弟,让他们去找白沙帮和丰都帮的人讨个说法,让他们陪您一船货物,交出凶手,大家和和气气的了事,岂不是甚好。”

江百涛道:“你自去联系你的,与我没半点关系,我想打就打,不想打就不打,要你们废话什么,快滚。”

两个捕快见讨不到巧,赶紧哈着腰向后跑,边跑边道:“江帮主,您可要慎重啊,知府老爷脾气坏着呢,您当然不怕我们两个小人物,但是知府老爷若是知道您在他的地盘上搞黑帮火拼,他也会给您小鞋穿的。您可千万要慎重啊!”两个捕快见说好话没用,就抬出重庆知府王行俭来,想用知府来压一压江百涛。

王行俭倒真是个坏脾气的主儿,几年前他去成都府从成都知府徐申懋手里抢郑氏农业加工厂时,那泼辣劲,把徐申懋搞得一个脑袋两个大,还敢骂蜀王爷是龟儿子,也真是一个奇才。这家伙要是真发了疯,说不定会调官兵来对付这几个大黑帮,金竹帮在毕竟根儿是扎在重庆的,也不得不卖王行俭一个面子。

江百涛怒道:“你两个还不快滚?抬出王行俭来就了不起了?我当着他的面也敢把你们两个大卸八块,你们要不要试试?”两个捕快吓得面如土色,屁滚尿流地跑远了去。

江百涛率众回了金竹帮的石洞,刚一进洞,立即脸色一沉,对旁边的心腹道:“刚才我那一番话,都是说给码头上的探子们听的。白沙帮和丰都帮是仗着八大水寨联手,才敢向我挑衅,他们现在八对一,有持无恐,我现在去打他们,那是给自己打罪受。妈的,真憋气。你赶紧去一趟码头边的郑氏加工厂重庆分号,找他们的掌柜,就说我要找他们的东家,赶快!”

那心腹屁颠屁颠地跑了出去,江百涛又对另一个心腹道:“去给孩儿们放出消息,就说他们的帮主真想立即杀去报仇,但是重庆知府王行俭压着我不让我们动手,并不是我们孬种,而是为了孩儿们在重庆的妻儿老小不被官府抓走,我才忍气吞声。”

那心腹恍然大悟道:“难怪帮主要和两个捕快废话这么多,原来是这个原因。”他也赶紧转身跑了出去,散布这个假消息,安抚帮众的情绪。

江百涛不愧是书生帮主,岂是一般的流氓痞夫,他心中暗暗想道:“不论如何用计,我一个水寨终究是抗不过八大水寨联手的,这个时候,是翻一翻郑小路这张牌的时候了,也不知道郑氏究竟有多大的实力,值不值得我金竹帮把自己给绑进去,嘿嘿!若是郑氏只是个普通商人,不值得我金竹帮投效,那就只有舍了郑氏的生意,与八大水寨联手反咬郑氏一口了。说来也真是古怪,八大水寨为啥突然联手来对付郑氏,连带着把我也盯上了?难道还有什么黑幕不成?”

“有黑幕!”张逸尘坐在蒲江县城鹤山镇的一座小屋子里,看着自己派出去收集情报的探子送回来的资料,忍不住道:“谢愽文,你这家伙贼点子不少,你且来看看这些资料。”

谢愽文哈着腰,接过一叠纸来,认真看了一遍,道:“果然有黑幕。在你们……哦,不对,是我们在陕西打仗这大半年里,郑氏的货车被抢了一百三十四次,抢劫货车的地点不光有在偏僻的广元山路,也有在热闹的成都府近郊,甚至连蒲江县这个郑氏的大本营边上,也发生过一次抢货车的事件。看来你们……呃,看来我们的敌人实力也不小,而且是在全川范围内盯上了郑氏的货车,不是个简单的角色,奇怪的是,若他只是想发财,完全可以抢别的商号,为什么盯着我们郑氏抢?难道是因为我们的货车护卫力量比别的商号差得多?呃,我看不像吧,东家可是个手上有兵的人,比起普通商号难惹得多。”

“东家手上有兵的事,外人不知道。”张逸尘道:“东家的产业与山寨是割裂开的,在外人眼里,东家只是个富商。”

两人正在考虑这事情的细节,突然一个手下走进屋来,递过来一封信道:“刚有飞鸽传书,是金竹帮江帮主发来的,他说他们的一船郑氏羽绒服,被人抢了,还死了几十个兄弟,他想和东家见个面,仔细谈谈这件事。”

张逸尘一听,顿时面色一沉,若说郑氏的货车保护力量差,那还可以理解,但金竹帮可不是好惹的角色,连金竹帮的货船也敢下手去抢,这黑幕可就有点深度了。他转过头去看着谢愽文道:“你这人够无耻,你也想想,如果是你,会因为什么专门下手去整一个富商。”

谢愽文道:“我哪里无耻了,呃,我办事还不都是为了您考虑吗?”

“少说废话,说正事!”张逸尘淡淡地道。

谢愽文道:“东家在秘密兴建山寨,并且在陕西当阎王的事,有可能是原因吗?假设是官府知道了这件事,因此……”

“不可能!”张逸尘直言道:“若是这些举动被官府知道了,围剿大军这个时候都已经封了红崖子山了。再或者,锦衣卫和东厂特务都已经在我们身边转来转去了,但是我现在闻不到一丝锦衣卫在附近的味道。”

谢愽文本想说:“锦衣卫哪有味道可以闻出来。”但这句话跑到嘴巴,又被他硬生生的吞了回去,他这人虽然没啥本事,人品奇烂,但查言观色却是一绝,见张逸尘自信满满,立即联想到他腰边那把绣春刀,心中暗道:“乖乖我的妈,张逸尘这人只怕和锦衣卫有些关系。”

谢愽文认真地想了想,道:“若是我要下阴手整一个富商,不外乎以下几个目的。1、吞掉这家人,变成自家的产业。2、打服他,让他为我所用。3、吓一吓他,然后我再出面装好人帮助他,让他死心塌地跟我走。”

“切,果然是个无耻之徒!”张逸尘道:“这些事你说出来脸也不红心也不跳。1、吞掉……郑氏家大业大,遍及整个四川,除了官府没人吞得下,这个可能性是不存在的。

2、打服……对方没报名字,我们连被谁打了都不知道,也不是这一条。何况就算抛开山寨,郑氏也是富可及全川的大商家,抢几百个货车就想把郑家打服,那也太痴人说梦了。

3、吓一吓,然后出来假装好人……”

张逸尘双眼一亮,这第三条是最有可能的,故意与郑氏为难,然后换个光鲜的样子跑出来装好人……吸纳郑家成为他的朋友,张逸尘道:“谢愽文,你这小子还真有点用处,这个设想最有可能,我立即通知东家……”

张逸尘又从屋外叫进来一个手下,吩咐道:“立即传令下去,要我新选出来的探子们打起精神,我交给他们的第一个刺探任务,就是——哪些人最近频繁地试图与郑家接触,并且向郑家示好。我要那些人的详细资料,越详细越好。”



第八章 郝孟旋的信贷所


class="width">郝孟旋将第一个农村信贷所建在了蒲江县的鹤山镇,这里毕竟是郑家的发源之地,距离红崖子山近,调度资源和人手也最方便。~~~~郝孟旋花了一百两银子在鹤山镇上最热闹的地方买了一个辅面,然后调来万尚竿和他的那群挑夫朋友当作自己的伙计。只用了两三天,就将辅子布置得妥妥当当。

这个辅子仿着普通的粮行设计,堂里分成了两半,中间用一个柜台隔开。前面一半放着一些桌椅,供客人休息之后。后面一半则堆着许多肥料、饲料、粮食……甚至还准备了一些关于这些肥料和饲料的使用说明手册,当然了,普通的农民大多是不识字的,这些手册根本就是浪费,但郝孟旋心底里有点书生意气,坚持要把这些肥料的使用方法记录在纸上,不想用口口相传的古法。这一条与郑晓路的相法也正是不谋而合,两人浪费着纸张,印了不少这种没用的说明书,美其名曰:为往圣续绝学!

这些“为往圣续绝学”的手册,大多被农民们用来入厕时擦了屁股,这使得一众心腹手下,尤其是管理钱财的杨帆颇有微词。谁也不知道,再过上几百年,这种说明书就会成为每一种商品的必要之物。

郝孟旋的“农村免息信贷所”开张了,万尚竿和一群挑夫变身成的伙计们天天拿着铁皮喊话筒在鹤山镇上宣传:“来农村免息信贷所,免费贷给你肥料和饲料,到了收获季节,用粮食还贷即可。”

三天之后,还是没有一个客人上门,谁也不相信世界上会有无息贷给农民肥料,到了秋天用粮食还贷的好事。郝孟旋将脑门一拍,呀,我忘了挂出郑家的旗号了,山匪当久了,老是想低调从事,差点忘了搞“信贷所”要的是名声,低调能成屁个事。

郝孟旋赶紧叫人定作了一面“郑”字大旗,这旗做了足足三丈方圆,一个金色的“郑”字绣在大旗的中间,迎风一展,气势十足。

这郑家的名号一亮出来,果然管用,一群乡民顿时一拥而进,一个家里养猪的农民挤到最前面,惊喜地问道:“这个免息信贷所是郑家的?”

鹤山镇这个信贷所原本应该安排个掌柜管理,但因为这是郑氏的第一个信贷所,所以郝孟旋特别重视,他亲自在站在柜台后面主持,听见有人问,立即笑道:“正是,这是郑家的产业,我也是郑家的掌柜!”

“可是阎王授神技,能点石成金,吹符化鱼的郑小路大善人那个郑家?”屋子里的乡民们又问了一句。

“正是,这鹤山镇除了我们这个郑家,还有哪个郑家敢做这样的大旗?”郝孟旋笑道。

乡民们顿时大喜,不需要郝孟旋再解释半句,就相信了这家“信贷所”的真实性。立即有人问道:“您派出去宣传的伙计们说,在这里可以免费贷领肥料,秋收时再用粮食按价归还,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不然我们为啥要搞这个?”

一个乡民道:“可是这样做郑家赚不到钱吧?赚不到的放贷,有啥意思?”

郝孟旋哈哈大笑道:“我们东家做事,你们还不明白吗?他是天大的善人,阎王爷派到阳间来帮助大家的,能让乡亲们吃饱饭,穿暖衣,郑大善人就心满意足了,何必要赚你们的钱?”

乡民们闻言大喜,没有什么人比鹤山镇的乡民们更知道郑家的好,各种先进的种植技术,都是从郑家村那里最先传出来的,整个蒲江县里的农民们都曾或多或少地得到郑家的帮助,他们都对郑家死心塌地,现在郑家又有助农信贷所,他们自然支持。

一个乡民道:“郑家不怕我们贷了肥料,不还粮食么?”

郝孟旋笑道:“大家来贷肥料时,写个借款条,按下手印,约定秋后归还多少钱财或粮食,就可以了。~~~~东家说,世间好人多,偶尔有一两个败类不还贷,自然有官府和老天爷收拾他,我们郑家不能因为世界上有这种耗子屎,就不出手帮助更多的好人。”

乡民们大喜,立即就有几个人冲上柜台,贷走了几包饲料,此时快要入冬,农作物都收了,明年春天才需要耕田播种,所以肥料暂时没有人贷,但家里养着鸡鸭猪羊的乡民们却需要饲料,仅仅一下午,郝孟旋就贷出去了好几百斤饲料。

看着手里的借据,郝孟旋心里非常激动,这位读圣贤书的举人,终于用自己的手,开始了“为生民立命”的工作,青史留名,说不定就是从这一堆借据开始的。

郝孟旋心里很清楚,东家搞这个信贷所,不光是为了助农,发展四川的农业,更多的是为了拉拢民生,让贫穷的农民们更加离不开郑家,和郑家的关系绑得更死,有一天郑家扯起反旗时,这些农民才会更加义无反顾地加入义军,而且农民们秋后用粮食还贷,可以使郑氏慢慢控制四川的很大一部份粮食流通……不过郝孟旋并不在乎这些,在他看来,只要能真真切切地帮助到乡民们,管他好人坏人,邪人恶人,就算是混世魔王,郝孟旋也愿意跟随。(编者按:历史上郝孟旋肯在张献忠的手下为官,可见这人并不是一个迂腐的书呆子,不是封建王朝的死忠派,后来张献忠倒行逆施,杀人如麻,郝孟旋又背叛了张献忠。)

前来“贷款”的乡民们一传十,十传百,整个蒲江县立即震动了起来,对于富农来说,买肥料的钱不是问题,但对于贫农来说,这个举措不亚于观音济世,实在是普度众生的善举。许许多多贫农赶来了鹤山镇,郑氏农村信贷所的门口排起了长长的人龙,几个掌柜和伙计们忙得不可开交。

前来贷款的多是贫民,虽然人多,手续多,但量并不大,直到五天之后,才终于有了一个大单子,黄毛梗的一个养猪户养了一千多头大肥猪,本来是个很有钱的富户。但是因为家里出了事故,一时间资金周转不过来,眼看家里的大肥猪没东西喂了,正在愁得慌,突然听说郑氏免息贷饲料,这位养猪户立即亲自来了鹤山镇,写了借据画了押,贷了整整十万斤“郑氏四月肥”猪饲料。约定过年之后,以肥猪100头用来还款。一头大肥猪往往能长到250斤左右,这位养猪户肯用100头大肥猪来还款,相当于用25000斤猪肉换10万斤饲料,对于郑氏来说是不亏的。

而一头小猪养到变成大肥猪出栏,总共需要大约600斤饲料,10万斤饲料足够养出200头大肥猪了,这位养猪户也觉得这样贷款十分合算,双方闹了个皆大欢喜。

这次贷饲料是郑氏农村信贷所成立以来最大的一单贷款,若是做好了,对郑家信贷所在富农心目中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郝孟旋非常重视,派出万尚竿亲自押送十万斤饲料送往那位养猪户的养猪场。

鹤山镇的郑氏农业加工厂里,一百辆牛车排成一条长龙,万尚竿叫来了自己从陕西带过来的一百个挑夫朋友一起押运这票饲料,每人驾一辆牛车,这群挑夫自从在陕西挑粮食加入阎王军之后,死心塌地跟着郑晓路来了四川,日子过得舒服,身子骨儿也养得结实了,虽然身高不咋样,但一身肌肉结实,肤色健康,力气大,自信心也出来了,时刻准备着报答阎王大当家的恩惠。听说要他们去运送饲料,这正是专业对口,立即行动了起来。

牛车队的目的地是鹤山镇东南边的黄毛梗,黄毛梗是个大村子,有百来户人家,那位养猪户是黄毛梗的名人,家里四代养猪,家业殷实。想来将饲料给他送去之后,他定然会好好招待一顿吃的,万尚竿和一众挑夫兄弟们心情很是不错。

牛车队刚走到鹤山镇南门口,郝孟旋就追了上来,对万尚竿道:“这笔贷款很重要,关系到富农们对我们信贷所的信心,我不是很放心,得跟去看看。”

万尚竿笑道:“先生也是太多心了,这里到黄毛梗也就十几里山路,半天就到,我们这里一百个兄弟,还怕有啥闪失不成?若是牛车过不去的地方,肩挑背扛,也能把饲料给送了过去。”

郝孟旋爬上牛车道:“一起去吧,我总有点不塌实。十万斤饲料呢,一斤卖十文钱,一万斤就是一千两银子,虽然在东家的生意里算起来是个小生意,但对于我来说,咳刻,这是东家第一次安排给我独立的事情做,老实说,我以前就一穷举人,别说一千两银子,就是十两也没见过……这笔货我怎么也得看着。”

牛车出了鹤山镇,拖着长长的队伍向着东南方的山道上行去。四川这地方很怪,除了成都府的旁边有一块儿平地,别的地方全是山,一个山过了又一个山,一个湾过了又一个湾。山山湾湾,复杂非常,所以古人有云,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了。牛车队走进了一座小山里,蜿蜒而前,道路两旁全是密密麻麻的常青黄桷树。

郝孟旋拉着万尚竿坐在车队中间的一辆大牛车上,闲聊一些陕西的风土人情,听说陕西已经因为旱灾到了人吃人的地步,忍不住唏嘘落泪,他心怀救天下人的志愿,最是听不得平民受苦。

此时已是快入冬,天气渐寒,郝孟旋身子骨单薄,他看着周围山上的密密麻麻的常青树,心想:“我是不是找东家讨件好点的羽绒服来穿穿,虽然我是个举人,有资格穿丝绸衣服,却连丝绸的料子都没怎么摸过……等我把东家的事业搞好,东家也会感念我的功劳,让我过几天好日子吧?咦,不对,我是读圣贤书长大的,怎么能有这种安逸的想法呢,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才是我该做的。哎呀,我这书是怎么读的……”

郝孟旋刚刚想入了神,突然听到一声尖锐的口哨声,道路两旁的树林里,突然钻出许多人来,这些人手拿铁斧、钢刀、竹矛等武器,身上穿得乱七八糟,有的像樵夫,有的像屠夫,有的又像渔夫,显然所属十分繁杂,但有一个共同点是,每一个人都用一张黑布蒙着脸。

这群人起码有两百人之众,一出现就占据了郑家车队的前后,使得牛车进退不能,但道路两旁的包围却并不严密,显然这群人只想要留住牛车,至于押车的人如果要弃车从道路两旁逃跑,他们就不打算管了。

“强人打劫?”郝孟旋第一个就想到了这个。

只见那群乱七八糟的贼人中走出一个,也是黑布蒙面,头上盖着个大斗笠,手上拿着一把钢叉,身子骨儿挺壮实的样子。他大声道:“车队里的人给我听好了,老子是这里的山大王,姓名懒得通报,你们的车我要了,人命我不要,识相就乖乖留下车队滚蛋,不识相的话,嘿嘿嘿……”他挥了挥手上的钢叉,威胁之意非常明显。

“混蛋!青天白日,强人打劫,还有王法不!”郝孟旋大怒,站起身来就要上去理论。

旁边的万尚竿赶紧一把拉住他,低声道:“先生,别怒。王法……王法这东西什么时候有过。真有王法,东家还用聚众造反么?您先别急,他们是强人,难道我们就不是了?别忘了我们的红崖子山寨!”

郝孟旋书生意气发作,差点冲上去找贼人理论,被万尚竿一拉,这才醒悟了过来,万尚竿又道:“我在陕西帮东家背粮食时,就被老回回围过一次,东家当时告诉我,货物丢了没关系,重要的是保命,先生,您可别忘了东家说的话。”

郝孟旋点了点头,他没经历过陕西的战乱,一直在大后方经营些文事,初次碰上这种事,失了一阵子方寸,但被万尚竿一点,已经恢复了精神。他长身而起,大声道:“伙计们,弃车,都靠到我身边来。”

一百名陕西来的挑夫一起弃了车,他们在陕西就被围过一次了,当时是听郑晓路的命令,躲在米袋子下面,逃过了一劫,现在又一次被围,心里就没什么惊恐,静悄悄地围到了郝孟旋和万尚竿的身边。

那群匪徒见郑家的车夫都围在了一个穿着文士长衫的人身边,便又将包围圈子缩了一缩,双方隔得近了,彼此连眼睛里的寒光也能看得清清楚楚。领头的那个匪徒走上前来,大老远就叫道:“这位是郑家的掌柜?你把伙计们聚在一起,莫不是想和我们拼?爷劝你一句,乖乖滚蛋,你那小命不值钱,爷不想要。”

郝孟旋振了振精神,拿出当年曾经游说张子元时的风骨来,长声笑道:“喂,我说这位匪首,你可知道你们抢的是川西郑氏的车队?”

那匪首道:“知道,抢的就是你们郑家,不抢你们,我到哪里找这么有钱的人家抢去?”

郝孟旋又道:“抢劫终究是犯法的勾当,被抓住了可是要杀头的,你就这么混日子?”

那匪首道:“怕杀头还出来抢个屁,爷既然出来抢了,就不怕杀头。”

郝孟旋道:“我看你带了起码两百儿郎出来抢劫,你可知道我这一百车货不过只值一千两银子,你纵使抢去卖了,一个人也就只能分到五两银子不到。为了五两银子,值得提着脑袋干活儿么?”

匪首摇了摇头,道:“废话太多,你走还是不走?你若再不走,我就下令砍人了。”

郝孟旋笑了笑,故作神秘地对身边一个挑夫道:“你,大声告诉周围这些人,你一个月的工钱是多少?”

那挑夫挺了挺胸,大声道:“郑家许我一钱银子一天的工钱,管我一日三餐吃饱,我一个月的工钱合计是三两银子!”他这几句话大声吼出,声震荒山,整个林子里都飘荡着三两银子的尾音。

郝孟旋也大声道:“提着脑袋,冒着被官府杀头的风险,来抢我这车队,然后每个人回家分到五两银子,你们想想,这合算吗?在我郑家工作,安安稳稳就可月赚三两。诸位好汉,若是你们不嫌弃,不妨取了脸上黑巾,来加入我郑氏的旗下当个伙计,这可比刀头舔血的日子幸福多了。”

周围的匪徒一听,顿时嗡嗡地议论了起来,他们原本就没有什么组织性和纪律性,此时一开始动摇,顿时乱成一团。

郝孟旋心中暗喜:“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

那匪首左右张望了两眼,见自己的手下人心浮动,顿时大怒,这人能当上匪首,对拉拢人心自然也是懂一些的,他赶紧大声吼道:“别吵,你们乖乖给我把这郑氏的车队抢下来,别管上面是多少银子的货物,事成之后,老子分给你们一人二十两!”他提高声音又吼道:“去郑家工作一个月才三两,老子直接分给你们二十两,可抵过他半年工钱,你们乱个屁!”

他这一吼见了奇效,那群匪徒原本就不是勤劳之人,不然何至于成匪,能白拿二十两,自然就不愿意去郑氏打工半年了。



第九章 彭巴冲的新衣服


class="width">“可惜!”郝孟旋心中暗叹:“眼看自己说动了群匪,却被这匪首一句话就安顿了下来,这些货物这下保不住了。”

郝孟旋强压下心痛,转身就走,万尚竿等人自然跟在他后面。郝孟旋边走边道:“既然好汉们硬要这些货物,那便取去吧,我郑家何惜这区区一千两银子的货。”

他们刚走出两三步,却听那匪首大声道:“站住!”众人心中一紧,便又停了下来,听那匪首有什么要说的。

匪首冷笑道:“先生好高明的一张嘴,区区几句话,让我破费了几千两银子才安抚了手下的兄弟,看来先生不是郑家一个掌柜那么简单,我可不能就这么放先生走了。”

“哦,那你要如何?”郝孟旋轻笑转身,他刚才几句离间的话一说,逼得那匪首给手下一人发二十两,两百多名手下,得发四千多两银子才能安抚下去。这个小小举动使得郝孟旋心里一动,这些匪徒,不对,这个匪首,根本不是冲着郑氏的货物来的,哪有为了抢一千两的货物,动用四千多两银子去安抚手下的道理。他抢这些货物的原因不在于货物本身,而是冲着我们郑家来的。

那匪首道:“我也不想如何,本来不想要郑家人的命,但你既然有这么厉害一张嘴,想必脑袋也是很好使的,我就只好把你的脑袋留在这里了。”

郝孟旋心中一紧,他只是个书生,可没什么高强的武艺,别说两百多匪贼,就是一个,他也敌不过。他赶紧转动脑袋,思索脱身之法。却听到身边的万尚竿大声怒吼道:“呔,你这匪人好不晓事,真当我们郑家的伙计是摆设么?你要杀我家先生,且先问过我们手上的扁担。”

万尚竿一语落地,百名挑夫一起举起随身带着的扁担,他们肌肉结实,肌色健康,穿的又是郑氏统一的蓝布衣衫,倒也气势非凡。

郝孟旋知道敌众我寡,对方又是钢刀长矛一类的武器,已方挑夫们拿的都是扁担,硬要打是打不过的,徒然害了挑夫们的性命,但此时声势不可落下,他强压下心中恐惧,笑道:“看看我郑家的伙计,这身子骨儿,一个人起码能打你手下这些乌合之众两三个。若真要和我们硬拼,你带出来这两百个手下,能有多少活着回去那也不好说。”

万尚竿在旁边帮腔道:“正是,我们拼一个够本,拼两个就可以赚一个,怕什么来!”

那匪首一双眼珠子提溜提溜地在挑夫们身上转了一圈,衡量了一下双方的实力,看来要打赢是没什么问题,但要想全身而退,真是不太容易。这群挑夫自加入阎王军之后,曾经参加过麻雀战,好歹是见过血与火的,身上有一股子气势,让那匪首不得不思量了一下。

权衡再三之下,那匪首最终还是挥了挥手道:“算了,你们走吧!这位先生,你最好别单身走出鹤山镇!否则脑袋搬了家,可别怪我心狠手辣。”

郝孟旋也不多说废话,转身就走,心想,我肯定还会走出鹤山镇,不但会走出来,而且还会走到你面前来,亲眼看着张逸尘的绣春刀切进你的脖子里去。他低声对万尚竿道:“我们赶紧回鹤山镇,重新安排牛车给黄毛梗送饲料,你多找点兄弟押车,务必保证我们这么一次的大笔贷款能够成功。这次我就不去了,我得去见见张逸尘和东家,嘿嘿嘿!强盗抢到了强盗头子的脑袋上来,这戏有得看了。”

红崖子山!

郑晓路刚指点了一下谭宏排布西班牙长枪方阵回到书房里,就看到王小满送来了一大堆信件。第一封信件是江百涛送来的,说是被抢了一条船,死了几十个人,要求见他面谈。

第二封信是郝孟旋发来的,说是被抢了十万斤猪饲料,并且分析了对方不为了抢货而抢货,只是为了要抢郑家才来的。-====-

第三封信来自石柱,是石柱的郑氏加工厂的掌柜赵霖寄来的,说是两天前从石柱运送一批西兰卡普去忠州码头,被人劫了货车,损失了大约一百匹上好的西兰卡普。

第四封信来自杨帆,藏区送向成都的一批牦牛皮被人抢了……

第五封信来自苗区的掌柜,一批新做好的银饰品在半路被人抢走,损失不小……

“嘿!”郑晓路轻笑道:“有趣的对手,实力不小嘛,天南地北,连藏区、苗区、石柱这些地方,他也有能力抢,看来我们的对手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啊。不过就这样隔几天抢我一次货,哪能动摇得了我的根基,不过是给我添点烦罢了。”

王小满又递上一封信道:“这是张逸……不对,是中央鬼帝寄来的信……”郑晓路打断他道:“哎呀,别说什么中央鬼帝,搞得我都要想半天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是蒙别的人,别拿来蒙自己,张逸尘寄来的信说啥?”

“不知道他说啥。”王小满脸红红地笑道:“我不识字!”

……

郑晓路撕开信仔细一看,原来信上是谢愽文的分析,他觉得有人故意在给郑家添堵,以后再出面装好人愽得郑家好感,提醒郑晓路注意最近接触郑家,向郑家示好的人。

“这想法不错!”郑晓路笑道:“很有创意的想法,看起来也是最靠谱的一个。”

信件的后面附了一个列表,列出了张逸尘最近这些天刺探来的成果。近半年来与郑府交往比较频繁的人物,有如下:

金竹帮主江百涛,这个人实力雄厚,手下儿郎接近两千。又有许多**上的朋友兄弟,要发动全川范围的抢劫是完全有能力的。同时金竹帮也是长江上游九大水寨之首,要发动另外八个水寨和他演戏不用费多大力气。但这个人绝对不可能是幕后黑手,因为他是郑氏最好的合作伙伴,不需要再来给郑氏添堵,然后装好人拉交情。排除!

成都知府徐申懋,这个人经常没事就去郑府作客,混吃混喝,走的时候还拿走一些孝敬银子,不过这个人也不可能是对付郑家的幕后黑手,一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背景,二是因为他没有这样做的动机和理由。排除!

川西李氏李大富,这人一直和郑府保持着书信联系,还经常派谴家丁给郑家送些红白礼物来。这个人家业殷实,如果是因为李魁的事要和郑氏作对,倒也组织得起一些小股的抢劫队伍,但是要遍及全川就力有未逮,想发动八大水寨更是不太可能。从时间上来估计,李魁应该才回到李家,但针对郑府的攻击是半年来一直断断续续在发生,所以李大富没有半年前就向郑家出手的理由。而且李魁是以逃兵身份回的李家,李家现在应该低调转移李魁,举家避祸才对,不可能发动这样大的行动。排除!

锦都镖局的当家肖青,这个人以前一直不打眼,从来没进入过郑晓路的视野,这次张逸尘大调查才把这个人理了出来,锦都镖局的总局就在成都府里,郑府的东北面四五条街外。这个镖局以前的生意非常好,但是最近几年生意略有些变差了,因为四川的治安比以前好多了(人民富裕了,治安也就相应变好),由于山匪强盗什么的变少了没人抢货,也就没有人请镖局去护镖,锦都镖局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因此最近半年来,镖局的当家肖青经常来郑府走动,想要接下郑府运往江南的一些陆路货物的护送生意。张逸尘在肖青的名字后面画了一个大红圈,写着:锦都镖局虽然势力不如从前,但也是黑白两道通吃的,要借助江湖朋友之力全四川打击郑家有能力办到,而且锦都镖局也有动机做这样的事情,若抢得郑氏烦了,镖局就更有机会接到郑氏货物的护送生意。重点关注,继续追查!

郑晓路心中一动,这个什么镖局的肖青,果然是最有动机的一个家伙。也亏得张逸尘能把他从郑府众多的生意伙伴里找出来,不愧是前锦衣卫千户,张逸尘虽然不是个谋略高手,但追拿侦缉,玩情报操作还真是个好手。

“我得回成都!”郑晓路对王小满笑道:“山寨就暂时交给你、谭宏、皂莺了,这边可别出什么岔子,对外低调些,我们那个什么白莲教分支的安排暂时不要进行,等解决了这档子事,再以白莲教的身份去召纳民众,现在先暂时按兵不动。”

王小满点了点头,他又歪了个脑袋道:“几路人马都有消息发回来,闵家兄弟不知道怎么一去就不返了,也不放个鸽子回来,真不靠谱。”

郑晓路以前看过不小武侠小说,知道走江湖的难处,闻言笑道:“走江湖可不是简单事,哪有时间天天去发什么鸽子,说不定正刀光剑影着呢,安心等就是。”

王小满又道:“东家,最近这几天对方比以前的攻击更加频繁,这种时候,您就这么直接回成都,路上若是被对方盯上,那就很不妙了。”

郑晓路笑道:“对方应该不知道红崖子山寨是属于郑家的,不然……就不敢这样来撩拨我了。我只要不在马车外面写上‘郑小路在此车中’,谁会没来由的拦我这车。何况,我还有一件秘密武器呢!”

郑晓路叫来一个家丁,吩咐了几句,不一会儿,彭巴冲就迈着大步子钻进了书房,笑道:“东家找我什么事呀?”

郑晓路笑道:“走,跟我去铁匠房看看,从陕西回来的路上,我就吩咐了先一步赶回山寨的谭宏通知铁匠们,为你打造了一样好东西,想来应该也完成了。”

彭巴冲奇道:“为我打造的东西?东家,我可是不习惯用武器的啊,我就这双手,谁能挡我一击,还要什么武器?”

“哈哈,你确实力大无穷,可是块头也大啊,在陕西时我就在想,要是敌军万箭齐发,你这么大的个子,第一个就要被射成刺猬。就算乱飞的流矢,也比较容易射中块头大的人嘛。”三人一路走进了铁匠屋,郑晓路笑道:“所以我就叫张廷禛找了几十名熟练的铁匠,加急为你打造了一件铠甲,我们且去看看造好了没有。”

刚一走进铁匠屋,几人就眼前一亮,只见铁匠屋的门口架子上,挂着一件巨大的黑铁铠甲,这种铠甲不同于明军将领穿戴的鱼鳞甲,上面没有鳞片。与其说是铠甲,不如说是几大块厚厚的铁板。前胸一块,后背一块,护臂、护腿、护膝,还有一个只露出一双眼眶的全覆盖式头盔……每一块铁甲上面都有皮带,显然用来将铁片固定在人身上用的。

“这是啥?”彭巴冲和王小满看得一楞。

“这是西欧……咳咳……这是全身板甲!”郑晓路差点把西欧什么的又扯了出来,还好改口得快:“这种叫板甲的东西,比起我们大明朝鱼鳞甲来说防御力更加出色。”

郑晓路叫张廷禛将那铁甲搬进院子里,他摸出怀里的翼虎铳,对着铁甲的胸口猛地轰了一铳,只听到一声让人感觉到牙酸的诡异响声过后,铁甲被钢弹轰得歪倒在地,郑晓路上前扶起铁甲,只见铁甲的胸口多了一个小小的凹洞。但是铁甲并没有被洞穿,因为这件铁甲实在是太厚了。

“你们看,这种铁甲连火铳都只能轰出一个小凹洞来,弓箭就更不用说,穿着这样的铁甲,那就真是刀枪不入了。”郑晓路笑嘻嘻地道。

王小满见了立即大喜:“哇,穿上这东西,岂不是连我这种人也能变成勇士!”

“切,你穿得上才怪。”郑晓路笑道:“我们的炼铁技术不过关,这铁甲虽然结实,但是太厚重了,这么一套覆盖全身的铁甲,起码有六十几斤重,普通人穿上的话,走不了几步就完蛋了。所以,这玩意儿只有天生神力的彭巴冲能穿!我就叫铁匠们专门比对着彭巴冲的身材打制了一套。”

其实真正的西方全身钢甲,只有25公斤重,但是郑晓路的山寨铁匠们用的炼铁技术实在不怎么高明,为了达到与钢甲同样的防御能力,郑晓路只好加厚了这种铁甲的厚度,结果重量接近了35公斤,整个山寨里,除了彭巴冲没人能穿这样重的衣服。

彭巴冲刚看到铁甲时有点不喜,但见这铁甲连火铳子弹都能挡住,态度立即变了个九十度,他憨厚地笑道:“我一直在发愁火铳这东西太厉害呢,以前在石柱的山村里,我彭巴冲什么也没怕过,老虎和熊我都敢去撕拼。后来出了山,见识了东家的火铳,才知道世间有这种利器,一直有点害怕人家用火铳打我。”

他抠了抠头,不好意思地道:“我人笨,火铳子弹又飞得快,我可躲不开去。有了这铁甲,哈哈,我彭巴冲就啥也不怕了。”

得,你厉害,居然想过躲子弹这种事,郑晓路心里大汗了一把,你以为你是黑客帝国里的主角啊。

彭巴冲在张廷禛的帮助之下将全身板甲穿了起来,他原本就长得五大三粗,有如一座小山,此时又穿了一身厚厚的黑甲,从小山变成了大山了。刚穿上身,感觉有点沉重,但彭巴冲天生神力,一身力气源源不绝,根本不在乎这点重量,他甩了甩手脚,等待身体习惯了这重量之后,呼地一拳打出。一股劲风刮过众人的脸颊,声势颇为惊人。

郑晓路笑道:“站稳啦,我拿你来试一枪!”

彭巴冲憨笑道:“只管来!哈哈,这铁甲穿在身上,感觉真是没得说,爽啊。”

郑晓路怀里本来就有两把翼虎,刚才用了一把,此时又抽出另一把,瞄着彭巴冲的腰间,他心想,若是真的打穿了铁甲,打在胸口上会死人的,打在腰上倒是无妨。彭巴冲也有些紧张,但他生性好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只听轰地一声巨响,彭巴冲全身肌肉一紧,只觉一股巨力撞在自己腰前的铁甲上,彭巴冲一声虎吼,身子用力向前一挺,一颗钢珠从他腰上激弹而出,打着旋儿飞到侧面去。众人低头一看,只见彭巴冲的铁甲腰上又多出了一个小凹洞,还在冒着青烟。

“你感觉如何?”郑晓路有点害怕巨大的冲力震伤他的内脏,却见彭巴冲笑着甩了甩头,大喜道:“果真挡住了,哇哈哈,我毫发无伤!穿着这样的铁甲,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哇哈哈。我感觉我能打得赢一百人,哦,不,打得赢两百个人,哈哈,再多来点我也不怕!”

别傻了,你真以为穿个刀枪不入的衣服就能打赢那么多人啊,人家抱着你不放,拖也能拖死你。郑晓路笑道:“有这样一个彭巴冲当我的护卫,轻车简从回成都,没什么问题了吧?”

王小满乍了乍舌道:“那是,当然没问题。山寨这边您放心吧,我和谭宏、皂莺一定会管理好的。”

郑晓路道:“嗯,关键是练兵,一定要加紧,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时间不多了?”王小满奇道。

“呃……没什么!”郑晓路挥了挥手,带着彭巴冲直奔成都而去。



第十章 锦都镖局肖青


class="width">“爹,我回来啦!”郑晓路回到成都的郑府,首先就是去后院给老爷子请安。<<>>

郑老爷子这半年来身体每况愈下,幸亏郑家的产业都有郑晓路打理,不然他这么大一把年纪还要管理郑家的事务的话,只怕身体垮得更快。

“回来啦,回来了就好!”郑老爷子把郑晓路招呼过去坐下。这个儿子虽然是收来的,但却真的很有出息,没几年时间就把郑家变成了四川最有钱的大家族,而且落了个郑大善人的名头。钱财倒是其次,这名声二字,郑老爷子是极为看重的,郑大善人这名头,用来光宗耀祖也算不错,如果亲生儿子郑俊材再考中个进士什么的,自己就足慰平生了。

郑晓路见老爷子身边还坐着一个中年人,大约四十几岁的样子,穿一身文士衣衫,青色方帽,三缕长须,显得有点仙风道骨。这人目光柔和,让人一看就心生好感。

“这位是浣花药局的神医王镇宇先生。”老爷子道:“这半年来全靠王先生使力,我这身子还能有说有笑的,若是没有他,我只怕早就驾鹤归西了。”

郑晓路赶紧向这个王镇宇作了一个揖,道:“有劳先生了,家父的身体还望先生多多劳心。”

王镇宇柔和地笑了笑,伸手回了个礼,笑道:“我也没出什么力气,就是配了些养生补气的汤药给老先生食用。另外给老先生讲一些休生养性的法门,平和一下心性,心宽则自然长寿多福。”

郑晓路正要再多和老爷子聊上几句,突然见杨帆跑进来道:“东家,锦都镖局的肖青又上门了,正在前院大堂与夫人扯皮,您要不要去见见?”

锦都镖局的总镖头肖青,这就是张逸尘画了红圈,注明了要重点追查的人,很有可能是连续抢劫郑家的幕后黑手。郑晓路赶紧起身,给郑老爷子和王神医告了个罪,起身向前院走去。

郑晓路带着杨帆,急匆匆地来到郑府的前院大堂。隔了老远,就听到郑佳怡正大声道:“肖总镖头,你怎么又来了?我不是和你说过许多次了吗?咱们郑家当家人不在成都,现在出门忙着生意去了,你怎么还是隔三差五的过来唠叨?”

郑晓路听得好笑,小辣椒说话就是这样,一连串全是问句,说话一点也不给人家脸面。<<>>他轻手轻脚走到大堂的门边,却不进去,准备先听听这肖青说些什么,郑晓路侧着眼从门边看进去,只见郑佳怡的对面站着个精悍的汉子,应该就是肖青,这人约摸三十岁左右,穿一身短打劲装,模样看起来很精明,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面白无须,嘴角挂着个苦笑,给人第一眼的感觉倒不像是个坏人,不过郑晓路后世的电视剧看得不少,人不可貌相的道理是知道的,经常看起来是好人的,却往往是个大恶棍。

肖青苦笑道:“郑夫人,我这不也是没办法吗,听说贵当家的郑大善人过完年就离了府,这一转眼儿,都要入冬了,还没见回来。我也心急啊!您不知道我那镖局现在的状况,几年前还风风光光呢,这两年却快发不起镖师们的工钱了,再这么下去,一众镖师都得饿死在局子里。郑家是好人家,郑大善人也最喜欢救济穷人,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您就发发善心,拿些货物包给我们镖局来押送,镖师们有口饭吃,都感你们郑家的恩义!”

郑佳怡其实是个嘴硬心软的角色,肖青抓住她心理,只要一诉苦,郑佳怡就招架不来,这半年里郑晓路不在,肖青每次都用这招,弄得郑佳怡手足无措,果不其然,肖青诉苦的话一出,郑佳怡的语气就软了,叹道:“你们镖局的苦处,我这半年里也听你说了无数次了,可是我一个女人家,能帮到你什么?这家里的事,终需我相公点头才行。我相公出门经商,不在成都,我能有什么办法?”

肖青眼角光芒一闪,慢慢道:“夫人,您这话就说得不塌实了,我得了消息,今天贵府当家人应该已经回了府吧?”

咦,我刚刚才回府没多久,才见过了老爷子说了几句话,这肖青就得到消息?看来锦都镖局一直派人盯着我们郑府呢。郑晓路在门后暗暗想到:“这人暗中派人盯着我府邸,得了我回府的消息,立即登门拜访,看来真是非常可疑。难怪张逸尘要把这人列为头号嫌疑。”

郑佳怡不擅长说谎,见谎话被揭穿,颇有些不好意思,红了脸不知道说啥好。

见郑佳怡应府不来,郑晓路嘿嘿一笑,推开门走了进去,边走边拱手笑道:“这位便是锦都镖局的肖青肖总镖头吗?真是久仰久仰!”久仰你个大头鬼,若是查实是你在搞鬼,我把你的镖局拆了当柴烧。

肖青见一年青人突然推门而入,这人长得倒是五官端正,身材挺拔,但一张脸却眉花眼笑,贼闷兮兮,这人身后跟着一个管家打扮的人,正是自己见过多次的郑府大管家杨帆。跑镖这一行,学问很深,见的世面也广,肖青只一瞬间就猜到了走在杨帆前面的这个人是郑府的当家的郑小路。肖青在郑府墨迹了半年,终于见了正主,忍不住大喜,赶紧上前一拱手道:“这位莫不就是郑大善人,在下终于得见尊颜!”

“哎呀!客套话儿也就不用多说啦。”郑晓路笑嘻嘻地道:“肖总镖头莫怪,我娘子也不知道我回府了,所以她才说我不在,你可别怪她。听杨帆说,肖总镖头这半年来经常上门找我,是要谈些生意上的事,可惜我一直在外奔波,怠慢了总镖头,还请总镖头莫怪。”

呸,胡扯,哪有不知道自己的男人回了府的夫人。肖青心里暗骂,不过他有求于人,这种小事只好吞了下去,陪着笑道:“郑大善人……”

“别,别这样称呼我,听得我全身起疙瘩。”郑晓路笑道:“你就叫我郑兄弟,或者郑小哥儿都成!”

“那怎么成……”肖青迟疑道:“那我还是叫您郑先生吧。郑先生想必早已从夫人和杨管家那里知道了我的来意,咱们锦都镖局真的是岌岌可危,还望郑先生大人大量,给口饭吃。”

“哦,你且详细说说,你究竟想要我们郑家给你些什么活儿做呀?”郑晓路道。

肖青精神一振,道:“我听说贵府的货不光遍及四川,还要送往江南,平时走江南的货大多是由水路走的,但偶尔也有些货品要走云南、贵州,还有一些货是从陆路走的广西、广东。这么庞大而且复杂的运输路线,难免力有未及之处,希望郑先生能将其中一些陆路的货物押运交给我们锦都镖局来负责,我们锦都镖局四代行镖,信誉卓著,黑白两道又都给我们面子,定保您的货物安然无恙地送到地方。若是我们押送的货物丢失,必定照价赔偿。”

吓,打起广告来了,谁说古人就不打广告的,这肖青给自家镖局打广告的本事也是一流嘛。郑晓路心里一阵腹诽,镖局这玩意儿其实就是古代的快递公司,这家伙就差没有把后世快递公司那一套广告词拿来用了。

郑晓路假装思索了一番,然后道:“肖先生,您倒是把我们郑家的生意打听得清清楚楚。我郑家的确有许多货运路线,但是我们郑家伙计也多,虽然这些货运路线又多又繁,但我们自己有足够的人手来完成这些运货工作。为什么我们还要多花一笔钱来请贵镖局押货呢?”

肖青陪着笑道:“当然,你们郑家家大业大,多请些伙计也是可以的,不过俗话说得好,隔行如隔山,这种田、办工厂郑家没话说,顶呱呱。押镖送货,却不及我们锦都镖局那么专精了。”

肖青说到押镖送货,话里中气就开始足了,身子骨儿也挺得直了些,颇有些骄傲地道:“这川中黑白两道,莫不给我们锦都镖局一些面子,山匪路霸,见了我们镖局的锦旗,便会主动让开大道。说得不客气些,若是贵府自己押货,送上百八十趟总也有一两趟要被强人给盯了去,但若是交给我们锦都镖局,保证每一镖都安安稳稳,绝无闪失。就算出了四川,云南、贵州、广西、广东,道上兄弟也要给我们镖局一些方便,贵府也可以省去许多人手安排。”

郑晓路听他稀里哗啦打了半天的广告,倒也颇有点心动。以后生意越做越大,老是靠自己派人去送货运货,确实也不太方便,这些天自己的货车连接被劫,说起来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来防止。何况前些天郝孟旋和万尚竿去押货,差点被贼人给杀了,若是损失了自己的心腹手下,这可比损失一些钱财要恶心得多。钱财可以赚,人手却是死一个少一个,尤其是郝孟旋这种知识份子,那条命精贵着呢。若不是因为这个肖青很有可能是对付郑家的幕后黑手,倒是可以和他合作一下。



第十一章 拜访镖局(1)


class="width">郑晓路心里默默地转了几个念头,这个肖青到底可靠不可靠,到底是不是对付郑家的幕后黑手,现在还说不清楚,不妨先试探一下,于是笑道:“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对你们锦都镖局有了些兴趣,不知道可否让我去贵镖局转一圈,看看贵镖局的堂口,心里也好有个数。



肖青笑道:“那是自然,您是贵客,敝镖局当然要恭迎大驾。咱们跑镖的,也得有个光鲜的堂口,若是护镖失了手,苦主也好上门来讨要赔偿。”

这道理比较容易明白,后世的保险公司还得有个光鲜的门面呢,若是没有门面,谁给你交保险金,不怕你跑路么?有个门面,就跑得和尚跑不了庙了。郑晓路嘿嘿一笑,道:“择日不如撞日,要不我今儿个就去贵镖局走走。”

肖青在郑府蘑菇了半年,今天终于见到郑家的当家人,原以为还要磨了一阵嘴皮才能把生意找上门,想不到郑家当家人这么好说话,刚一开始谈,人家就表示愿意上门,生意有了进展,肖青大喜,道:“那我先回去安排安排,您随后慢慢过来便是!”

这话说得……如果你是对付我郑家的黑幕,你确实该回去安排一下,准备点刀斧手什么的将我拿下,那效果可比攻击我郑家的货车强多了。郑晓路不露声色,哈哈一笑道:“行,你先回去,我给家人打个招呼,随后就到。”

肖青三步并作两步,窜回了镖局,去做“安排”去了,也不知道他到底要安排些什么。

郑晓路嘿嘿一笑,对杨帆道:“我也要安排安排,快去把彭巴冲叫来。张逸尘虽然没和我一起回来,但他也应该潜回成都府了,你想法通知他一下肖青的事。然后你把我们陆路运货的线路整理一下,选几条又远,又麻烦,不是人走的道儿出来,我们拿这几条路线去试一试这个肖青。”

“不是人走的道?”杨帆倒抽了一口凉气,问道:“少爷,您是打算把肖青往死里整么?这人是不是对付我们郑家的幕后黑手,那还不好说。”

“哈哈!”郑晓路笑道:“他若真是暗中对付我们的人,就玩死他。若他不是,就算是给他的一个考验吧。”

杨帆收拾了一下自家的生意,选了几条诡异的路线,郑晓路将这几条路线记在一个金光闪闪的帐本上,看起来非常光鲜,就好像是大生意一般。

然后叫来彭巴冲,给他穿好铁甲,三人一起坐上马车,向着锦都镖局而去。

锦都镖局距离郑府真的很近,两地只相隔了两条街,郑晓路感觉自己刚上了马车,屁股还没坐热,马车就又停了下来,三人掀开帘子走下马车。这里是一条宽敞的大道,青石板铺得整整齐齐,但石板上有着许许多的磨痕与青苔,显示着岁月的痕迹。

大道的两旁是两个大辅面,一边是锦都镖局,另一边,在镖局门对面是一个药局,名字叫“浣花药局”,这名字我好像才听过,郑晓路想了半天,哦,对了,给郑老爷子看病的那个郎中,叫什么神医王镇宇,就是这间药局的大夫。

镖局与药局的大门都修缮得极为大气,门宽梁高,石狮护在两边,两个局子都是做生意的,因此大门敞开,开门揖客,但药局那边生意很兴隆,前来看病的人们络绎不绝。镖局这一边却冷冷清清,有两只麻雀停在镖局大门口跳跳看看,显然许久没有人经过了。

郑晓路笑着摇了摇头道:“若我是肖青,就不会辛苦的出去拉业务,早早改行开药局算了。”

杨帆笑道:“东家,人家肖青祖上五代行镖,若是改行,只怕把祖宗气得从坟里跳出来。”

“切!”郑晓路不满道:“这些人脑袋就是死,做生意也不知道变通,哪门不赚钱了就赶紧改行嘛,死守着一门做几代人,哪有这样的道理。”

这时路边挤过来了几个乞丐,在药局门口向那些前来看病的人乞讨,但镖局这边因为没有生意,门庭冷落,连乞丐也不来光顾。有一个乞丐看到了郑晓路三人,大喜道:“是郑大善人!”

他这一吼,顿时把所有的乞丐都吸引了过来,纷纷围着郑晓路讨要赏钱。郑晓路摸出些碎银,随手递给他们,便在这时,一个乞丐凑近郑晓路耳边,轻声道:“张逸尘当家已经在附近了,但是属下也不知道他的具体位置,镖局四周都布下了我们郑家的人。”

咦,好你个张逸尘,这个乞丐看来是张逸尘新选出来的探子,装乞丐装得可真像。郑晓路心中大定,这镖局就算是龙潭虎穴,也可以走一走了。他摸出一锭二十两重的雪花银,塞在那个探子手里,笑道:“这位兄弟,我看你凄苦,多给你些银子买点酒喝。”

那乞丐本是阎王军中的一个小卒子,在陕西穷惯了的,这次被张逸尘选出来当探子,心里还有些忐忑不安,结果第一次出来公干,就被最大的BOSS赏了一锭银子,顿时受宠若惊,他将那银子收入怀里,双目含泪,感动地道:“谢谢郑大善人赏银,小的一定努力干好这份有前途的职业。”

旁边的彭巴冲、杨帆和一帮子真正的乞丐不知道其中奥妙,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乖乖我的妈,乞丐这个职业你也当成有前途的职业,还要努力干好,我们服你了!”

郑晓路心中既定,便拖着彭巴冲和杨帆,向镖局里面走去。他们在镖局门口发银子早已惊动了镖局里的人,肖青一马当先迎了出来,后面跟着黑压压的一片人。

哟,难道真的准备了刀斧手?郑晓路见肖青后面人头攒动,咋眼一望就有上百人,心中暗想,这是干什么?要给我个下马威吗?先派人到处抢我的货,然后再给我本人一个下马威,然后逼使我把货物全部交给他的镖局来押运?这确实是最有可能的理由。

肖青迎到门口,抱拳道:“锦都镖局恭迎郑先生大驾!请!”

郑晓路定了定神,心想,管他个球,如果真有什么埋伏,老子拔出翼虎铳乱射,张逸尘也会杀进来相救,这里毕竟是成都府城中央,想来刀斧手什么的也不可能真的有吧。他抬头挺胸,硬着头皮就向里面走,边走边道:“客气客气,哟,你们怎么来了这么多人?要玩什么游戏吗?”

“郑先生说笑了,这些人都是本镖局的好手,各自负责走一方镖货的,为了让您对我们镖局的实力做到心里有数,我特意安排他们一起来让您看看。”肖青笑道。

哦,原来你说的安排,就是先回来找一大帮子人扎场面,郑晓路心里腹诽道,摆明了要给我下马威嘛。很好,果然是我猜的那种可能性,先找人抢我货,然后扫我本人面子,再强行接管我家的货运押送生意……既然你是打的这个主意,嘿嘿,一会儿我可不会给你好看。

郑晓路心里歪七倒八地胡想着,脸上却不露声色,笑道:“好好,真是一群好汉。”

众人便向镖局里走去,一进了镖局大门,就是一个宽敞的大院子,几十丈的方圆,院子的角落放着一排兵器架,十八般兵器样样皆有,可见这个院子平时是给镖师和趟子手们练拳脚的地方。院子里头是正堂,郑晓路走进正堂,只见这正堂已经年代久远,木梁和木柱都被岁月抚摸得光滑可照人,堂里的家具都上了些年月了,但打理得很干净,显示出一个悠久的门派世家深度。

这镖局说是传了五代,看来真不假,说不定是明朝开国不久就成立的,经了几百年风雨,如今虽说生意上有些冷清了,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该有的气度还是有的。不过这个镖局既然想方设法来对付自己,就别怪自己玩阴手,郑晓路心里想着。

肖青坐到主位,请郑晓路坐了客位,彭巴冲和杨帆就站在他背后,那一大票子镖师也进了大堂,各自在角落里站定。肖青笑道:“郑先生,咱们行镖之人,也讲究个先看货,再付款。今天召集这些镖师兄弟来与郑先生见面,也是想让郑先生看看他们的武艺,好让郑先生能安心将镖货交给我们押运。”

郑晓路道:“哦?这么多人,都是各有绝学的?”

肖青陪笑道:“那是当然,锦都镖局历五代数百年,没些真功夫,哪敢走江湖。我先叫个兄弟给郑先生使一路刀法,你且看看……”

肖青话音一落,也没招呼谁,就见镖师群里走出一个矮个子,抱拳道:“兄弟叫陈康,使得一手地趟刀法,请郑先生过目。”这人是个简单人,话音一落,立即使开一把单刀,刀光霍霍,有如雪花纷飞,郑晓路正想说这刀法看起来也很平常,却见那汉子身子一矮,躺倒在地,刀光贴地游走,有如水银泄地。身子躺在地上,出刀理论上应该非常困难才是,但他身体柔软轻巧,如若无骨,虽然躺着,仍然能以各种姿态扭曲着出刀,端的是精彩非常。

郑晓路刚叫了一声好,那陈康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抱拳退开一边。一个大胖子又跳了出来,也不通名,使开两只大铁锤,呼呼风声响起,那双铁锤怕不止三四十斤,但这胖子使起铁锤来有如无物,举重若轻,这次连站在郑晓路身后的彭巴冲也咦了一声,道:“这胖子好大的力气,只怕只有我一半厉害了。”

噗嗤,郑晓路心里一阵憋笑,什么叫有你一半厉害,若不是知道你这人老实,我就要当你在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了。



第十二章 拜访镖局(2)


class="width">镖局里的镖师们显然早就得过肖青的吩咐,也不需要肖青安排,一个一个鱼贯而出,各显绝活,单刀、长枪、青锋宝剑、双截棍、分水刺、齐眉棍……郑晓路犹如看了一场杂耍,真是十八般武艺,样样在他面前走了一番。

哇靠,在后世看电视转播的武术大赛也没看过这么精彩的,郑晓路心里大爽,不花钱看武术现场表演,在哪里能找到这么好的事。

肖青不时地从旁边插嘴道:“郑先生请看,这位是我们负责川北路线的黄镖师,一身金钟罩铁布衫功夫,川北黑白两道莫不闻之色变。再看这位,这位是专走云南路线的铁镖师,一身轻巧功夫,最擅长在山林中与人搏斗。还有这位,这位走湖南路线,棍法非常厉害,曾经一个人孤身守镖,三十来个贼人没能动得了镖货……”

锦都镖局果然好好“安排”过,出场表演的镖师最少也有三四十人,刀光剑影闪来闪去,整整闪了一个半时辰,才算演完。这广告,打得大气啊,后世的电视广告,几十秒就完了,偶尔来了一分钟的广告,那就得花许多钱了。这肖青给我一个人打广告,就出动几十个演员,花了整整一个半时辰,还自已亲自出场配音解说,太大气了。

“呵呵。”郑晓路笑道:“贵镖局果然藏龙卧虎,英雄好汉多如牛毛,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

肖青听他这样说,心中大喜,道:“那郑先生是否愿意交给我们一些货物押送呢?您看,有这么多厉害的镖师,包保您的货物安全。”

郑晓路没接他话,转换话题道:“贵镖局把我叫来,哗哗哗给我表演了一套刀枪剑戟,看得我的眼睛也是花花花,来而不往就有点非礼了,且先看我的人也来表演一趟。”

他回过头去,指着彭巴冲道:“肖总镖头,你看这个穿着铁皮衣服大个子,他是我们郑家负责押货的,平时我们郑家的重要货物都是由他出面押送,当然,不怎么重要的货物就不用他亲自出马。若是贵镖局接了我的镖货,以贵镖局的实力,我必然得给你们最重要的镖货,那就相当于抢了我这位铁皮衣服兄弟的饭碗了,这样吧,贵镖局把我这个兄弟说服了,我就把他负责的镖货让一些给你们押送,你看如何?”

肖青抬眼看了看彭巴冲,只见这个大汉全身覆盖着一层黑色的铁甲,只露出两只闪闪发光的大眼睛,身材高大壮硕,一看就不是好惹的角色。

这铁甲看上去非常厚重,也不知道这个铁皮人究竟是怎么穿上身的,穿这么重的东西还能动么?

肖青走江湖押镖,见多识广,识人之能还是有的,这铁皮人只看一眼就知道不是好惹的角色,平时若是能不招惹,那一定是绕着走。但郑晓路已经放出了话,自己镖局的生意拓展,全在这铁皮人身上了,不惹也得惹了。

肖青硬着头皮道:“这位好汉不知道如何称呼?您要怎么才肯让几条线的货物给敝镖局呢?”

彭巴冲抠了抠脑壳,他听到郑晓路满口胡话,一时没反应过来。但他知道东家平时诡计多端,最喜欢胡闹恶搞,因此他虽然不明白,但还是傻呼呼地回应肖青道:“我这人笨,啥也不懂,就只懂打架,你叫人来和我打一架,咱打高兴了,自然什么都好说。”

肖青倒不奇怪他这番话,他一生应付过的顾客多如牛毛,有些顾客不放心镖局的镖师实力,派人试探一下也是很常见的事。不过像铁皮人这种巨型对手,倒是平生罕见。此人应该是力量型的对手,要拆服他,莫过于以力服力。

肖青伸手向镖师群里一招,那个使过双锤的胖子便走了出来,这胖子长得圆圆滚滚,力大无穷,正是以力服力的好人选。彭巴冲见来了打架的对手,心里欢喜,拉开步子也跑到大堂中间。两人块头都很大,顿时使大堂中间的空地显得狭隘了起来。

胖子刚才表演时就没通姓名,现在仍然懒得通名,提起双锤就要来打,彭巴冲偏巧也是个不喜欢讲究什么通名一类的江湖礼仪的人,提着两只铁护臂,冲了上去。

胖子本不想用铁锤去砸空手的人,免得失了身份,但彭巴冲一身厚甲,也不算吃亏,胖子便无顾虑,挥起铁锤,虎地一下砸了过来。彭巴冲双臂齐举,向上一封。

“碰”地一身闷响,双锤一起砸在了彭巴冲的双臂上,不对,应该是彭巴冲的双臂击在了双锤上,一声闷响过后,众人还没来得及看场中两人谁胜谁负,就见到两只巨大的铜锤向天空中高高飞起,哗地一下撞穿了镖局大堂的屋瓦,在屋顶上开出了两个巨大的窟窿,那两只铜锤撞穿屋顶之后去势仍不止,远远地飞进了院子里,落地时在青石板辅就的大院地上砸得碎石乱飞……原来胖子和彭巴冲乍一交手,就感觉到彭巴冲的双臂上传来一股神力,那双铜锤被神力一撞,哪里拿捏得稳,顿时脱手飞出,撞穿屋顶飞了出去。胖子本人则感觉到双肩一麻,气血翻涌,连退数步。

想以力服力拆服彭巴冲,连张逸尘都得飞腾借力,硬拼是绝对不可能的。

堂中的镖师一起哗然,这个胖子的力量他们显然心中有数,行走江湖数年,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把胖子的双锤震飞,这铁皮人是何方神圣?

肖青见以力服力无法实现,倒也不感意外,他眼光锐利,知道这个铁皮人力大无穷,胖子输一场倒也在情理之中。既然如此,那就以柔制刚吧,肖青又招了招手,镖师群里出来一个小个子,这人的兵器比较特别,居然是一条蛇首鞭。

彭巴冲咦了一声道:“还有用这种兵器对敌的?这玩意儿要如何打人?”

那小个子沉声道:“你试过便知!”他挥开蛇首鞭,只见那鞭首游走灵活,便真如蛇一般,在空中转了两圈,向着彭巴冲卷来。彭巴冲在山里长大,哪见过这种奇门兵器,迷迷糊糊地伸右手出去架那鞭首。却见鞭首在他右手臂上一碰,立即绕了两圈,缠得死死的。

“咦?古怪!”彭巴冲发力回拖。

那小个子身子向前一倾,猛地围着彭巴冲转了起来,他身形灵活,轻功不弱,只一转瞬间,就围着彭巴冲转了三四圈。彭巴冲猛地一省,惨了,中计。那小个子转了三四圈之后,突然向后一跳,将长鞭猛地一收,四圈蛇首鞭立即紧紧地缠在了彭巴冲的身上,顺带着将他的左右双手,一起绑在了腰身上。

以柔制刚果然是对的,肖青心里暗想,这铁皮人刀剑难伤,又力大无穷,最好的办法莫过于用绳子捆起来,只要他施展不开手脚,自然没什么可怕的。

然而肖青这个念头还没转完,就听见彭巴冲一声虎吼,大笑道:“弄这些绳子来缠我做什么?”他双臂向外一振,全身神力崩出,只见他身上有如拇指般粗的四圈蛇首鞭一起寸断,有如败絮稻草一般落在地上。

那使鞭的小个子看得傻了眼,他的蛇首鞭是上好的铁线绞成,外面包裹着蛇皮,以桐油浸润,别说四圈,只是一圈,也不是普通人能挣得开的。他见彭巴冲挣开蛇首鞭之后,提着拳头就要打过来,小个子赶紧向后一跳,黯然道:“不用打了,我输了。”

场中镖师尽皆叹服,心想,这铁皮人好厉害,硬的不行,软的也不行,看来除非总镖头肖青出手,别的人没一个能制住他的,但是总镖头是什么身份,不可能随便下场和人过招……看来这次找郑家拉生意的事,没戏了。

肖青的想法也和这些镖师一般无二,他苦着个脸,叹道:“贵属下真是好厉害,我算是服了。”他咬了咬牙,有一张牌肖青一直不想翻,因为这张牌翻开很有可能造成反效果,但是现在生意有可能谈不成,这张牌容不得他不翻了。

肖青轻轻咳了两声,道:“郑先生,贵属下实在是厉害非常。但以他一人之力,不可能护得了郑家所有货物平安,我听闻最近半年来,郑家的货物时常被贼人抢劫,不知道此事是否为实?若是真的,郑先生不妨考虑一下敝镖局,只要有敝镖局护镖,这种事断断不可能再发生。”

嘿,你小子终于把这件事提出来了,果然是你在背后捣鬼,抢我货物,再来和我谈合作,真是扯蛋,这不就是后世的开锁匠,故意把人家门上的锁眼堵住,然后在旁边贴一张“开锁广告”一样的道理么?

郑晓路哈哈一笑,轻描淡写地道:“是有些强人抢了我几辆货车,不过这些许损失,我郑家还负担得起,哎呀,不过这些贼人也挺烦人的,没事好好的来和我较什么劲!”

肖青见郑晓路没翻脸生气,安了安心,又劝道:“虽然这些货物对郑家来说九牛一毛,但也很给您添堵不是?不如将押货的工作交给敝镖局吧,少些烦恼,心里也要痛快些。若是有贼子来劫我镖局押送的货物,我们说不定可以将贼子拿下,送到您面前给您出气。”



第十三章 古怪的路线


class="width">郑晓路翻了翻眼皮,心想,想套的话也基本套出来了,彭巴冲出来打了两场,也给了镖局一个下马威,准备工作做得足够了。

这肖青十有**就是使阴手的家伙,看来他不光有这一票镖师作为手下,还有一大票子江湖朋友,八大水寨也在帮他,好,我先扔两个古怪路线给你乐乐,回头再慢慢想个计谋来对付你。

郑晓路假装想了半天,伸手从怀里摸出一个金色的帐薄,对肖青笑道:“肖总镖头,我仔细想了想,你说得也有道理,虽然这些贼人抢不了我什么,但老是抢来抢去,也很烦人。我这里有个金色帐薄,能记在这个帐薄里面的,都是我最重要的生意,万万不能有闪失的,我想把这个帐本里的镖货就交给贵镖局来负责,你看如何?”

肖青一听,顿时大喜,他见郑晓路拿在手里的帐薄金光闪闪,显得极为华贵,比起普通的帐薄那自然是高了几个层级,心里忍不住想到:“太好了,这里面记的肯定都是最重要的生意,能接下这些生意,我的镖局就不愁没活儿做了。”

肖青赶紧双手接过帐薄,边说道:“那真是多谢郑先生厚爱了,我且来看看这些路线都是运货去哪里的。对了,本镖局的押镖费用,在四川境内是按镖货价值半成来收取,若是要出四川,则要收取一成的费用,费用低于五十两之下的,一律按五十两收费,不知道郑先生能否接受?”

半成,不就是百分之五吗?押送一千两银子的货,也就是五十两银子的工钱。若是押到外省,就是一成,也就相当于一百两的工钱。算是相当的贵了,不过古代不比得后世有飞机火车,运货是非常困难的事,收取的费用高一点倒也是正常的,郑晓路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道:“些许费用,不足挂齿,只要货物能平安到达,那就最好。”

肖青见费用方面也没什么问题,心中更是大喜,赶紧翻开帐薄来查看,只看了第一页,顿时脑袋一痛,只见第一页上写着:送货目的地——日隆乡。货品:从成都运送饲料、肥料、铁器、油盐酱醋到日隆乡。返回时运送挑花刺绣、织毯、手镯、马鞍……

这日隆乡是什么地方?怎么运的东西这么繁杂?肖青虽然走惯了江湖,对周边了如指掌,但却不识得日隆乡这地方,想来应该是个很小很小的村子。<<>>他不想在郑晓路面前落了面子,装作漫不经心的将帐薄向旁边的镖师手上一交,笑道:“给大家传看一下,以后大家都要走这些镖。”

那镖师会意,看了一眼,自己也不识得日隆乡,便赶紧传给下一个人,一直传了十来个镖师,才见一个脸蛋有着奇异的高原红,长得很壮实的镖师捧着帐薄走过来道:“总镖头,这一镖交给属下来押送吧。日隆乡是川西阿坝小金县的一个小村子,乃是藏族人和羌族人聚居的地界,郑氏要运的这些什么挑花刺绣、织毯、手镯、马鞍……都是羌族人的特产品。属下正是羌族人,日隆乡乃是我的故乡,我走这条路线的镖最是合适不过。何况从成都去往日隆乡,一路都是高山险峻,空气非常稀薄,普通人呼吸不畅,是去不得的。”他指了指自己脸上的两团高原红,笑道:“像我这样脸上有两团红的人,才能去得日隆乡。”

肖青大喜,自己没白养这群镖师,连这种怪地方也有人能去得,没有在大主顾的面前丢了面子。郑晓路也不由得侧目而视,心想:“日隆乡那地方,海拔3500多米,而且去那里要经过的全是雪山,最高的巴郎山有4000米海拔,当初红军过雪山就是过的这些山。以三百多年后的条件,红军翻越雪山仍然有无数伤亡,想不到这个镖局居然有镖师是日隆乡出身的,还真敢接我的镖,厉害,不愧是五代世家,真是有些底蕴。”

肖青又去翻那金色帐薄的第二页,脑袋又是一痛,只见上面写着:送货目的地——真安州道真城。货品:从重庆运送饲料、肥料、铁器、油盐酱醋到道真城。返回时运送五倍子、乌桕、生漆、蚕桑、杜仲、黄柏、厚朴、弥猴桃……

这真安州道真城又是什么地方?肖青有了前车之鉴,赶紧把帐薄向旁边的镖师手上一扔,又开始传看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一个长得黑漆漆的矮个子镖师走出来道:“总镖头,这条道路我熟悉,我去!真安州道真城乃是仡佬族和苗族人聚居的一个小城镇,就在重庆西南方与贵州交界之处,虽然距离重庆府不算太远,但是山高林密,一路多有毒瘴泥潭,一不小心就有路人死于林中。而且苗族人常被世人胡乱传言,说他们会养盅害人,所以更是少有人敢去道真城。但是属下少年时曾经在苗族山寨生活过几年,知道苗人善良多情,大都是好人。属下也懂得苗语,对四川境内的苗族寨子了如指掌,仡佬族属下虽然不熟,但当地既然有苗族人,属下就可以找苗家兄弟帮忙,这趟镖舍我其谁!”

郑晓路倒抽一口凉气,悄悄对杨帆道:“喂,这些路线你从哪里找来的?我真是瀑布汗啊,那个仡佬族,我连听都没听说过。你找的路线怪异,但这镖局的镖师更怪异!”

杨帆悄悄道:“东家,这些路线都是我们以前一直想走,但一直没敢走的。以前都只能靠这些少数民族自己把货运出来,有了这个镖局帮忙,就可以由我们运货进去了,主动权就在我们手上。”

肖青见又有镖师扛得下道真城,心中大喜,又向后翻那帐薄,只见后面记的地方一个比一个怪异,一个比一个偏远。但锦都镖局不愧是五代世家,不论多么刁钻古怪的地方,只要住着人,就有镖师接得下来。

没多久肖青就安排下了二十几条路线,按五十两银子的最低起镖费来算,肖青只要完成这些工作一次,就可以收入一千多两银子,如果运的货数总额超过一千两,报酬就会更多。肖青大乐,心想,终于攀上了郑家这条线,以后靠着郑家的生意越做越大,我镖局的生意也越来越好,每个月收入几千两银子看来不在话下,这半年来天天在郑家蹲点蘑菇的努力算是没有白费。

生意既然议定,郑晓路就不在镖局继续墨迹了,当下告辞出门,肖青领着百名镖师亲自送他出来。郑晓路心中暗暗冷笑,算你这家伙本事,这样的路线也难不倒你,不过你既然下阴手来整我,然后再装好人来接我的镖货,我一定要好好整回你才行,没这么简单就算了的。

郑晓路带着彭巴冲和杨帆出了镖局,路边张逸尘安排的乞丐探子又凑过来讨钱,郑晓路塞过一锭碎银子,低声吩咐道:“叫张逸尘盯死这家镖局的一举一动,重点关注由他们押送的货物有没有被人抢,如果被人抢了要知道具体的过程。”

那探子点头退开,退开时还叫了两声:“谢谢郑大善人!”

这探子也不知道张逸尘从哪里找来的,挺机灵的嘛,郑晓路心中暗想。

这时突然听到道路对面有人叫道:“咦,这不是郑家的少爷吗?”

郑晓路觉得声音有点耳熟,循声望去,只见道路对面的浣花药局门口,站着一个中年男人,四十来岁,文士衣冠,三缕长须,看上去和蔼可亲,让人一见就心生好感。这中年人对郑晓路笑道:“才在贵府上见过面,少爷就忘了敝人吗?”

郑晓路仔细一想,哦,这就是给老爷子看病的神医王镇宇嘛。这浣花药局是王镇宇挂牌行医的地方,他出现在这里那是理所当然的事。

王镇宇正在给药局门口排队买药的病人们免费发放剪纸花,这种纸花是用洁白的宣纸剪成,形状仿着“浣花”剪成。浣花又叫浣花草,是一种多年生的草本植物,开白色小花,味苦。在整个中国到处都有,生长在水边路边,非常普通,因此大多数人都识得这种小花。浣花这名字,带有不遭玷污、保持纯洁的意思。

郑晓路奇道:“王神医,你发这纸花做什么?”

王镇宇笑道:“这浣花是我们药局的代表物,我把状似浣花的剪纸花发给他们,贴在家里,有代表我们药局关爱百姓,帮助他们驱病避祸的心意在里面。”他凑近郑晓路耳边,轻声道:“少爷是明白人,我就不说瞎话,其实一朵纸花哪能驱病避祸,但是有些病是心情郁结憋出来的,我把这纸花给他们贴在家里,让他们以为有神灵保佑,那些因为担惊受怕而吓出来的病,自然就不会有了。纸花上还洒了提神醒脑的药粉,贴在家里也有助于精神爽利。”

咦,这神医不简单,还懂得基本的心理学,知道心情愉快有助于身体健康。郑晓路不由得为之侧目,古人不笨啊,自己碰上的个个都精似鬼。呃,对了,有一个不精的,张子元,那家伙笨得像头猪,但是好久没见到他了,也不知道他的下场如何。



第十四章 郑老爷子做善事


class="width">王镇宇见郑晓路刚从镖局出来,忍不住拉了拉郑晓路的袖子,低声道:“郑家少爷,我说几句不中听的话,你可不要生气。

我听老爷子抱怨说,最近你们郑家有些货物被强人抢了,难不成你是因为这个关系来找锦都镖局押货?若是因为这个,你可得小心了,我觉得这镖局的底子,不干净……”

“哦?”郑晓路一下子来了精神,问道:“王神医,这话怎么说?”

“这个镖局和江湖上的黑帮勾结很深,敝人经常发现有江湖豪客半夜进出镖局。这两年镖局的生意不太好,你也看到啦,他门口都没人,但是那些镖师还是进进出出,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在干什么。还有,官府的人也经常在镖局走进走出的。你要是和他们合作,可得长个心眼啊。”王镇宇低声道。

嘿,果然,这门对门的,镖局的一举一动很难逃出药局的法眼啊,肖青暗中玩的花样,别的人不知道,但这药局的人却看了个清清楚楚。郑晓路道:“感谢王神医提点,晚辈知道怎么做了。”

王镇宇道:“我背后说镖局闲话,唉,非君子所为。不过我与郑老爷子已成了好朋友,不想眼看着郑家吃亏。”

郑晓路深深地揖了一揖,道:“王神医别这样说,你和家父交好,提点我几句,算是指点晚辈,不算背后非议别人,没什么不可以的,晚辈这就回去仔细想想镖局的事。”

辞别王镇宇,乘上了回府的马车,郑晓路在车厢里皱起了眉头道:“杨帆,我们弄这些乱七八糟的路线给肖青走镖,你说他会不会想到我们在怀疑他了?”

“那倒不会,若是好走的路线,谁会请镖师啊,大凡请镖局押货,肯定是古怪路线,我想肖青早就习惯了这些奇怪的镖了吧。”杨帆笑道。

哦,我来自后世,在这个时代还没呆几年,对古代的这些东西还真是了解不够,给了肖青一堆荒山野岭让他去走,想不到他还兴高采烈的,我还以为他有什么想法,结果镖局接到的生意本来就是这种路数啊,郑晓路默默地想了一会儿,突然心中一动道:“赶快回府,我要看看我们被抢的货都是在什么地方被抢的。”

三人匆匆回了郑府,郑晓路赶紧窜进书房,抓起一大堆卷宗来看了半天,郑家被抢的货物全部是在比较正常的路线,比如广元府的山路、成都近郊山路、蒲江县边的山路、长江水道……这些地方有个共同点:是在人口比较稠密的县城或者府城近郊,人烟比较稀少的道路上。<<>>

那些很困难的路线,比如走进苗寨附近的险山恶水,接近藏区的高大雪山,在那些地方反倒是一次都没有发生过抢劫事件。

不对啊,若我是肖青,有能力派出镖师走进那些极为困难的地方,为什么在这些地方一次都没有组织过抢劫呢?按照杨帆的说法,镖局本来就是承接很困难的路线的生意,县城近郊什么的镖货,估计镖局本来也没奢望过要接,那……这些抢劫事件就很有趣了……干嘛抢我近郊的货?是因为组织不起人力走进雪山、密林?这个可能性非常大……按郝孟旋提供的情报,敌方的人员非常庞杂,渔樵耕夫都有,显然是混迹于市井之中的庞大黑帮,这种黑帮打击我郑家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郑晓路正在想着心事,突然见郑佳怡一身红衣窜进了书房,对着他笑道:“相公,在想什么呢?”

“哦,我在想,你还是穿一身红衣最好看,别的颜色和你都不搭调,哈哈!”郑晓路随口胡说道。

郑佳怡道:“爹爹叫我来提点银子使使,他老人家那里的银子周围不灵了。”

吓,不是吧,郑老爷子我可是当亲爹在供着,每个月五千两银子送给他老人家花的啊……难道是我去了陕西,这府里管银钱的人就克扣了给爹的月例孝敬银子?郑晓路心里一寒,郑家的商务是杨帆在管,府里内务的银钱本来是大少姐郑佳忻管理,自己去陕西时把郑佳忻带走了,因此府里管事的应该是小辣椒郑佳怡,难道小辣椒故意折腾自己亲爹,没这道理吧?

他赶紧问道:“爹没银子用了?府上现在一个月给爹送多少孝敬?”

郑佳怡见他表情凶狠,吓了一跳,嘟着嘴道:“郑府现在摊子大啦,你一个月给府上一万两银子用度,我拿了五千两给爹,剩下的五千两用来开销。你知道的啦,小弟花钱很大方的,那另外五千两也大多被小弟拿去吃喝玩乐了,府上那点银子,每个月都花得精光。我手里可没钱调度……爹突然说他不够钱花,我也没钱给他,所以只好来找你了。”

每个月五千两还不够花?郑晓路倒抽了一口凉气,心想,爹这作派要是给陕西那帮子穷人知道了,不把我这郑大善人给打土豪,分田地了才怪。另外……小弟郑俊材也真够厉害的,爷儿俩都是人才啊。

“爹在搞什么?用钱这么快?”郑晓路一边叫杨帆赶紧去提点银子来,另一边随口问道。

郑佳怡嘟着小嘴道:“爹年龄大了,身体又不好,最近这半年来,迷上了做善事,说是修身养性,积点阴德,延年益寿。他把棺材本的十万两银子送给了浣花药局,让药局免费给病人们治病。而且这事情爹还不让张扬,说是行善莫让人知。”

哦,难怪今天看到药局门口排着长队,许多人去看病,不花钱看病的好事,轮到我头上的话,我没病也要去看一看。不过老爷子这一手做好事不留名就很不地道了,好处都让浣花药局占了去,我这边还在大力拉拢人心呢,老爷子也不知道帮帮忙。

郑晓路道:“小辣椒,走,咱们再去看看爹去,银子我叫杨帆回头给爹送过去。”

两人走出书房,穿过大院。这时郑府的丫鬟们已经换了许多了,以前买的丫鬟有不少都已经嫁了出去,但郑晓路身边那两个大胆异常的丫鬟春望和秋思却还没嫁人,都快成老姑娘了。见郑晓路回来了,两个丫鬟非常高兴,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把郑晓路瞅着,那样子就像在说:“来吃我吧!”

呃,哥不敢吃你们,哥现在好忙,郑晓路假装看不见两个丫鬟的闺怨,领着郑佳怡一头钻进了老爷子的小花园。

老爷子的小花园在后院里最安静的角落,这里种着许多四季常青的黄桷树,虽然现在是初冬,但院子里仍然绿荫荫的,刚走进小院子,郑晓路就闻到一阵清香味补鼻而来。“咦?现在不是初冬了么?什么花香味这么清丽?”郑晓路奇道。

郑佳怡指了指院子木门背后贴着的一对剪纸花,笑道:“是这东西发出来的香味。”

郑晓路仔细一看,那是两朵白色的剪纸花,很眼熟,略稍一想,他就想起来了,这是浣花药局的王镇宇免费分发给病人们的纸花,具有提神醒脑的作用,并且可以让病人的心理得到一些安慰,有助于精神方面的健康。王镇宇是老爷子的“主治大夫”,老爷子屋子里有这东西,那是再正常不过了。

两人进了小院,来到老爷子的屋子里。老爷子的居室是整个郑府里最气派的,屋高梁粗,门庭大气,里面使用的家具全是上好的紫檀木制作,一排一排的书架环绕着这个宽大的房间,郑老爷子虽然没有功名,但他一直以读书人自居,家里是一定要排上许多许多的书籍的。然而这一堆一堆的书籍如今看上去却有点古怪的味道,因为在书架环绕的屋子正中间,供奉着一尊观世音像,并且书架上到处贴着浣花形状的纸花,这使得整个屋子里不但有着供奉观音大世用的香烛味道,也有一股浣花纸特有的清香味。

郑老爷子正跪在地上给观世音上香,见两人进来,立即起身,笑道:“你们怎么来了?正好,你们两人都来,给观音大世上柱香吧。”

郑晓路小小地吃了一惊,大半年在陕西没回来,老爷子的屋子怎么就变成这样了?以前这屋子里也是一大堆书,但中间没有观音像,书架上也没贴纸花,现在这里贴得……怎么就像一个灵堂一样?

见郑晓路一双眼睛滴溜溜地在屋里转,老爷子笑道:“有什么好看的,这些纸花贴这里是保平安的,观世音菩萨是拿来供奉的。”

郑晓路干笑了两声,道:“爹,你怎么突然搞起这些来了?”

“嘿!你个小子说话没头没脑的,别惹恼了菩萨。”老爷子不高兴地道:“举头三尺有神明,我以前糊涂,没把菩萨供奉好,现在老了,快入土了,这不赶紧补救么?观世间菩萨救苦救难,乃是真正的善神。我们郑家虽然现在有了善名,但比起观世音菩萨,那还差得远远的呢。对了,我叫郑佳怡去找你支点银子,你把银子带来了么?”

郑晓路苦笑道:“爹,我一个人能搬得动多少银子啊?银子少了哪敢入您的法眼。刚刚我叫杨帆搬银子去了,听说您把十万两棺材本都拿去做善事了,我叫杨帆又运十万两来,您可别再拿去乱花了。”



第十五章 郑老爷子的异状


class="width">“乱花?”郑老爷子大怒,拿起拐杖扔过来道:“做善事使点银子能叫乱花吗?你小子真是的,虽然做生意确实有点本事,但这说话就是没大没小的。<<>>”

他这怒倒也不是真怒,这个儿子最近越来越让他喜欢,哪里会真的对郑晓路生气,当下把声音放低,笑道:“又运了十万两来?还行,我再拿去捐给药局,让王镇宇多做点善事,多医活几个病人。嘿,爹这身子骨儿越来越不行了,便希望多救些人,多行些善,将来投胎转世别投成猫儿狗儿什么的,再做一回人也好。”

“……”郑晓路心里一惊,已经捐了十万两,老爷子还要再捐十万两?这么搞下去,我赚钱再快也经不起折腾啊,他赶紧陪笑道:“爹,您做善事当然是好的,不过家里的流水银子也不是很多,不知道您还打算捐多少啊?”

老爷子沉吟了一下,慢吞吞地道:“你那里仔细琢磨一下,能捐多少就多少吧。也不能把这个家给捐没了,还得给你和俊材留着够花一辈子的钱嘛,咱们算着点捐!”

有问题,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郑晓路的心里感觉到很别扭,但又说不上来别扭在哪里。老年人喜欢做善身,捐钱给寺庙或者爱心机构,这是很常见的事,在后世也常常有老年人捐大笔金钱给别人,算不上奇怪的事,但郑晓路的心里就是有点不塌实,总觉得老爷子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不对劲的事情。

郑老爷子仔细想了想,又道:“这半年我们郑家的车货老是被匪人抢劫,我想报官,杨帆管家又说损失很小,不需要报官。惹来官家,会增加许多麻烦,因此只好作罢。我这心里就常常在想,我们不是有名的善人吗?做了许多善事,为什么强人还是要抢我们呢?后来和王神医聊了几句,我才慢慢想明白了。强人盯上我们家的原因,是我们家太富有啦,你想想,你以前穷的时候,是不是看不惯富人家啊?”

吓,老爷子怎么想到这里去了?仇富心理确实很多人都有,但强人为了抢我们家一千两银子的货,肯出四千两银子呢,哪里是看不惯我们家富,人家另有目的呢。郑晓路不方便明说,只好不停的点头。

郑老爷子又道:“我把你赚来的钱,多散点出去,我们家没这么富了,人家自然就不盯着我们家。我老了,快入土了,也没什么多的盼头,就指望着你和俊材以后能过上好日子,能光宗耀祖,能平平安安。钱赚够了就行啦,你就别再拼命赚钱了,赚得越多,这日子越是让我提心吊胆的。”

呃,我在秘密建山寨要造反的事,老爷子还不知道,若是他知道了,那还得了,那就不光是提心吊胆,只怕要提着刀杀人了,郑晓路忍不住汗了一把,这事儿要怎么给老爷子说呢?

老爷子见郑晓路不开口,还以为他认认真真在听自己训话,心里大乐,伸手从一个小抽屉里拿出一叠纸花,笑道:“小路啊,这是浣花药局的剪纸花,这附近的人家都爱在家里贴这个。不光是官家、富商、平民,还有许多江湖混混、地痞、流氓都在家里贴这个呢,你把这个拿去,贴在我们郑氏的货车上,兴许那些在浣花药局看过病,治过伤的强人,就会网开一面,不抢我们的货车了。”

郑晓路道:“一朵纸花哪有这么大的作用,强人岂会给一个药局面子。”

老爷子道:“这个你就不知道了,最近几个月,我把这个纸花交给杨帆,让他贴在走成都近郊的一些货车上,凡是贴了这个花的货车,没有一辆被抢的,嘿嘿。可见再坏的强人,心里也是向着善的,不会向神医的药局挥出屠刀……”

哦?还有这用处?郑晓路心里突然一警,这种作派,好像常在什么小说、电视里看到过,比如土匪要进村抢劫了,只要表示服从土匪的人,在家门口贴上某种信物,土匪就不抢这一家……郑晓路默不作声地接过纸花,放进袖子里收好,对老爷子道:“爹你好好休息,养好身体,那些烦人的小事,就交给我去处理吧。”

老爷子知道他能干,也就不再多说,转身拜菩萨去了。

“你说,爹是不是有点怪怪的?”郑佳怡轻声道。

“怪,非常怪!”郑晓路道:“这半年来爹都在做些什么?”

郑佳怡耸了耸肩道:“爹除了监督小弟读书,就是和王神医聊天,拜菩萨,别的啥事也没做。”

郑晓路皱了皱眉头,对郑佳怡道:“你去叫杨帆一声,叫他把给爹准备的银子交给你慢慢送去给爹,让杨帆立即来书房见我!”

……

郑晓路回到书房,心里老大的不痛快,忍不住对着院子里大声叫道:“张逸尘,你躲在哪里?快出来!”话音刚落,张逸尘有如一道幽影,斜斜地飘入了房中,也不知道他本来是躲在什么地方的。

“汗,你到底躲什么地方的?”郑晓路忍不住奇道。

张逸尘淡淡地笑了笑,道:“我刚才听杨帆说东家要再调十万两银子给老爷子,感觉这事儿有问题,就去老爷子房里探了探,东家和老爷说的话,我正好在屋顶上全都听到了。”

“哦,都知道了?”郑晓路道:“那你觉得这事儿如何?”

张逸尘苦笑道:“不知道,我可不是玩阴谋诡计的料子,这事儿我嗅不出什么味道。但是,这个浣花药局一定得查,王镇宇也一定要查到底。”

郑晓路点了点头,道:“我这人最不喜欢阴谋诡计了,这事儿我也没什么想法,但是总觉得有古怪。你赶紧去查查浣花药局和王镇宇,越快越好。”

切,见鬼了,你不喜欢玩阴谋诡计的话,这世界上还有人喜欢那东西么?张逸尘心里一阵腹诽,他苦笑道:“东家,以后要联络我,不用对着院子里大叫,我也不会总是在你的院子里,你看到府里家丁服的左右双肩上都挑着个绿色线脚的家丁,那就是我安排的探子,你叫他联络我就行。”

左右双肩都挑着线脚?我郑府的家丁服有这么低质量么?郑晓路大汗:“喂,你的探子就不能换个看起来光鲜点的识别方法?比如,胸口戴一朵大红花,头上插一朵海棠花什么的?”

张逸尘懒得理会他的恶搞,身子一闪,消失得无影无踪。

张逸尘离开没多久,杨帆又匆匆跑了进来,进门就道:“少爷,十万两银子已给夫人了,您叫我来有什么事?”

郑晓路从袖子里拿出纸花道:“这玩意儿你见过吧?”

杨帆道:“是的!浣花药局的纸花。”

“老爷子说,贴了这东西的货车,都没有被抢过?”郑晓路问道。

杨帆道:“这个倒不曾留意,因为老爷子一般不怎么管事,顶多就只有成都近郊的一些货车,才有几个家丁在老爷子的吩咐下去贴纸花,我当老爷子是图个好玩,也就没有在意。”

“哼哼,一点都不好玩!”郑晓路道:“这事情现在开始变复杂了,我本以为一直是锦都镖局在后面搞鬼,现在看来,这浣花药局,倒也有点不靠谱。”

杨帆道:“那我们要如何应付?”

郑晓路笑道:“把这纸花拿下去,照着样子剪上几万张,把我们所有的货车都贴上,嘿嘿,药局的纸花和我们自己的纸花各贴一部份货车,我倒要看看这纸花究竟有没有作用。”

杨帆应了一声,又道:“少爷,金竹帮主江百涛已经到了成都了,他送了个拜贴来,说是今晚在西月楼设宴,请您去聊聊。”

“西月楼?”郑晓路道:“这啥地方?”

杨帆苦笑道:“少爷您还算成都人么?西月楼就在成都西北面的西月大街上,楼背后就是横贯成都府的锦江,临江起楼,风水绝佳,乃是成都府里数一数二的**呢!达官贵人,富商学子,大多喜欢聚集在那里,聊些风花雪月之事。那里的姑娘个个长得千娇百媚,不光成都府里人人知晓,就算整个四川,也都觉得西月楼是享受不尽的温柔乡。江百涛选在那里宴请您,也是有讨好之意。”

“哇哦,还有这种好地方?”郑晓路将口水一抹:“去,今晚去,哦,现在就去也行,哇哈哈!你要知道,少爷我去那里可不是为了什么风花雪月,少爷我是去和江百涛帮主谈正事的,正经事哦!”

杨帆苦笑道:“那是,少爷您为人最是正经,这一点我们这些做属下的再清楚不过了。”

“嗯嗯!”郑晓路点头道:“是江百涛那老小子不正经啊,居然选个这么爽……呃,不对,居然选个这么低俗的地方谈正经事,太低俗了,我一定要去好好地批评他,杨帆,快去准备马车,少爷我先去一步,找个好一点的地方坐下来养精蓄锐,晚上才能有力气好好地批评他一下!”

“……”



第十六章 匪帮的行动


class="width">成蔑今年二十二岁,五短身材,面白无须,是都江堰附近的一个小混混,平日里游手好闲,不思进取,整日价穿街走巷,不务正业。他的家里也并不富裕,以前成蔑靠着老爹扛活儿还能生活,但两年前,老爹撒手归西,成蔑的日子就不怎么好过了。这两年里,坑蒙拐骗,小偷小摸的事情成蔑没有少做过,也只有靠着这些手段,他才勉强把日子混了下来。

不过这半年里,成蔑这小子突然发了几笔小财,手上开始阔绰了,身上的衣服也光鲜了,吃住也考究了起来。和他一起在街上崩哒的小混混们都有心学学他是怎么发的财,但成蔑守口如瓶,绝口不提自己的钱从哪里来的,别的小混混们只当他是偷来的,也就不好过问。

这天,成蔑和往常一样,穿过一排低矮的小屋,溜过一堆稻草杆儿扎起来的草垛子,七拐八拐之后,甩开了所有跟踪的可能性,向着“老大”指定的集合点走去。

“老大”这个人很神秘,他总是蒙着面,手拿一把钢叉出现在众人眼前。老大的话也很少,每次只是指定一个地方让大家集合,等人到齐了,老大就宣布今天或者明天,要去抢哪里哪里路过的货车,抢完之后就地分脏,老大又留下几句话,说明下一次集会的时间和地点。

“老大”从来不参与分脏,就像抢来的货物和他没关系一样,这一点让成蔑非常感动,因为不管哪里的规矩,当“老大”的都应该独占最大的一份,但这位“老大”总是无私地把所有抢来的货物都分给大家。

“老大”派他们去抢的都是川西大善人郑氏的货车,这让成蔑感觉到有点小小的后怕,因为郑大善人虽然从来都是和和气气的,但毕竟是个有钱人,成蔑很怕郑氏报官,或者派出家丁乡勇把自己拖去打死,但抢来抢去,抢了郑氏好几次货车了,也没见郑氏有报复行动,郑氏的车货也很容易抢,只要排开比对方多的人,对方就主动把货交出来,不会拼命反抗。这样一来,成蔑的胆气就开始壮了起来,有心追随着“老大”混上一辈子。

成蔑知道,自己这一组人绝对不是“老大”手上唯一的一组,因为自己这一组只负责抢成都府附近的郊区,组里却还有别的人参与过抢劫蒲江县一类更远些的地方。成蔑不想管这些事,他知道自己加入的是一个很大的组织,这一点从参加抢劫的所有人都蒙着面就能猜出来,谁也不认识谁,大家认识的只有“老大”手上那把钢叉,以及“老大”说话的声音。这是为了组织的隐蔽性,这一点成蔑还是懂的,只是成蔑一直很好奇,自己究竟加入了一个什么组织呢?为什么“老大”不明确地告诉我们,好让我们心里有个数呢?难道,我这种人就叫做外围,是可以随时放弃的棋子?

成蔑一边走,一边心乱如麻地胡思乱想着:“我一定要好好挣表现,将来成为‘老大’的亲信,真正被组织认可。”

成蔑走到“老大”指定的打谷场时,场中已经站了许多人,乍眼一看,不止三百,每一个人都照例蒙着面,有几个人成蔑从身材上可以认出来,是自己前几次抢劫行动时的搭档,不过这几个人和成蔑没有说过半句话,彼此之间也绝对不会眉来眼去,当强人这行当,是拿着脑袋在扛活儿,不认识别的强人那是最好,省得其中一个被抓,所有人都被供出来。

成蔑知道今天的行动是大行动,因为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超过三百人的集会,这意味着这一次的货物也会很多,每个人最后能分到的脏物也会更多。

“老大”是准时来的,他和以前一样,用一个巨大的斗笠覆盖着脑袋,看不见面貌。手上提着一把钢叉,一身壮实的肌肉。他走上一个高高的谷堆,让所有人都能清清楚楚地看到他,然后提声道:“三天以后!”

这是“老大”惯用的开场白,指明下一次抢劫的时间,但是老大不会直接告诉大家地点,要到了时间,临近出发了,他才会把要去哪里说出来,接下来就是说这次抢劫的对手实力了。

果然,老大继续道:“这次的货不好抢,是由锦都镖局的镖师押送的,点子很硬,所以我多叫了一些人手来。这一次可能不见血是拿不到货了,你们给我把家伙都准备好。胆子小,怕流血,不敢和锦都镖局叫板的混球就不用去了,以后的行动也都不必再参加。”

成蔑定了定神,他很怕锦都镖局,十年前,他才是个十二岁大的小屁孩时,曾亲眼见过锦都镖局的一个镖师一只手提着一个石磨,在墙头上行走如飞。那一身功夫让他从小就崇拜无比,也曾动过拜师求艺的念头,但他好吃懒做没资格入镖局的门,因此那念头就成了童年时的一个梦想罢了。如今要和自己的梦想对着干了,成蔑有点心虚,但讨好“老大”,加入神秘组织成为骨干的念头又驱使着他赶走了恐惧,他忍不住闷着嗓子吼了一声:“我不怕,锦都镖局都啥好怕的,这里三百个兄弟,踩也把那些镖师踩平了。”

“老大”显然听到了他的吼声,从远远的谷堆上投来了赞许的眼神,这使得成蔑全身有点轻飘飘的。不过,想讨好老大的并不只有成蔑一个人,另两条汉子也在人群里吼道:“我两兄弟新加入,正求显些本事,立点功劳,老大,且看我们把那狗屁镖局打个落花流水。”

成蔑心里不爽,什么鸟人,抢老子风头,他抬眼看去,只见两个蒙脸汉子正在高吼,两人的身材都很结实,其中一个拿着一根哨棍,另一个却空着双手。切,看样子就是菜鸟,既然是新来的,就该低调做人才是,成蔑心里暗骂道。

“老大”显然也不是很相信新来的人随口夸夸其谈,挥了挥手道:“散了吧,三天后,在这里集合,我带大家去抢货。我还是那句话,怕锦都镖局的就不要来了,我只要有胆的。”

成蔑听老大放了话,转身就走,回家去吃好喝好睡好,磨好他的杀猪刀,等着三天后的行动去了。至于那两个跑出来抢风头的王八,嘿,三天后再真刀实枪地和你们抢抢功劳!

……

西边的天空,一片火烧红般的云彩,层层叠叠地将夕阳吞没在了云层之中,风过小林,黄桷树发出沙沙的声音,有点爽朗和痛快的清冷。

江百涛和十几个心腹手下正在横贯成都府中心的锦江里撑着船,慢吞吞地向着西月楼而去。他提前两天就在西月楼订好了酒宴,请了郑晓路赴宴,明面上,是要和郑家商议一下八大水寨联合起来对付他金竹帮的事,暗地里却是想摸摸郑氏的真实实力,好判断一下自己的金竹帮有没有必要全心全意地和郑家绑在一起。

世人都以为郑家是个普通的商人家族,但江百涛却知道不是,因为江百涛亲自出手帮助过郑家对付锦衣卫和东厂,他知道郑家在背地里一定干着些见不得人的事,不然怎么可能引来锦衣卫和东厂的高手?那个锦衣卫的张千户,一只手提着一个人,靠着一块木板横渡长江的事情,给江百涛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惹上了这么恐怖的高手,郑家还能安然无恙,那说明郑家在背地里有着不小的实力,自己可千万不能看走了眼。

还有五里水路,就要到西月楼了,锦江不是什么大江,江面很窄,由府河和南河两条河合并而来,这两条河是成都文化的摇篮,因此河岸边多有人家。江百涛的小船行在府河上,此河更窄,只有后世的一条八车道的公路一般宽,此时时间是傍晚,快要到晚饭时间,河两边有不少的市民在挑水洗菜,也有妇人在浣洗衣物。

江百涛一边无聊地看着岸边的众生百态,一边想着郑家的事,突然,他心中警兆一动,不对劲,妇人江边洗衣,多在阳光晴朗的清晨,这傍晚时分洗什么狗屁衣服,洗了难道晚上晾么?他一想到这里,赶紧大呼道:“孩儿们,赶紧撑船,这段江面有鬼!”

他话音刚起,两岸边埋头洗衣的几十个妇人一起抬头,居然全是男人装扮的,这些人将洗衣盆里的衣服一掀,原来盆里还藏着一把小弓,几十人张弓搭箭,对着江百涛的小船一阵乱射。

幸亏老子见机得早,江百涛的手向着背后一抄,一根金光闪闪的扁担金竹出现在他的手里,他的武器原本是一根铁制的船浆,后来郑晓路送了他扁担金竹,他就舍了船浆,将扁担金竹当成了自己的兵器,这是“仙家至宝”,金光闪闪的,拿来当成兵器真是气派之极,江百涛爱煞了这根扁担金竹,从不让它离身。此时金竹在手,江百涛的手上立即画起一道金色的弧光,两岸边射来的羽箭,全都被他拨落在河里。



第十七章 江百涛遇伏


class="width">江百涛船上的十几个心腹都是跟着他多年的,应变极快,见帮主击落羽箭,众人立即放手划起船来,这些人全是水上好手,常年在水流湍急的长江上行船,划船的本事那可不是盖的。只见金竹帮的小船就如鼓满了风帆的快艇,破开水面,像箭一般地向前窜去。

两岸边的弓箭手停下射箭,从水草里推出几条小船,跳上小船随后追来,江百涛的一个心腹一边划着船,一边笑道:“他们这几个破船,还能追得上我们?”果然,那几个小船追得并不快,转瞬间就被金竹帮的小船拉开很远。

江百涛表情严肃,沉声道:“别笑得太早,敌人哪会这么傻,前面马上会有人来拦截了。”

他的猜测是对的,只见前面的河面上又驶出几只小船,船上站着好大一堆人,这些人站在急驶的小船上,身子却稳健异常,一看就知道是水上好手。

江百涛知道跑不掉了,前后都是敌人,这一场是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不过打之前总得先摸摸对方的底子才对,他吩咐手下们停了船,对着前面的几船人大声道:“什么人挡我金竹帮的船?老子是金竹帮成都分舵的舵主江水流,前面的人报上名来!”

“哈哈哈!笑死人了!”前面的船上传出一阵大笑声,一个黑面大汉走上船头,这人身子壮硕,一身肌肉和江百涛有得一拼,虽然是初冬,这人穿得却很少,露出两只光膀子,膀子上的皮肤黑黝黝的,显然常年累月在阳光下打拼,他的背上背着一把厚背大砍刀。

黑面大汉笑道:“江百涛江帮主,你什么时候改名成了江水流,还把自己降成舵主,真真是笑死人了。玩这虚的做什么?我们在这里伏击你,难道还会搞不清楚正主儿是谁吗?”

切,白沙帮的黄虹添,这鸟人怎么也来成都了?看来是追着我来的。江百涛心里一沉,这家伙追着我来伏击我,看来丰都帮也少不了参加,刚才那些放冷箭的应该就是丰都帮的吧,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水寨也来了,今天这场子只怕有点难混过去。

江百涛大声道:“黄虹添,你发什么神经病,没来由的在这里伏击我?今天拿不出个老子听得进去的理由,我金竹帮和你没完!”

黄虹添耸了耸肩膀,道:“你们这些读过书的人,说话就是喜欢拐弯儿。你明明知道理由,还来问我做什么?老子是粗人,不和你吊胃口。郑氏的货,你就别护了,长江水道,大家本来是各行各道,各不相干,以前咱们九大水寨都是好朋友,从来不闹腾。但是你霸了最好的朝天门码头,把郑氏的货全吞了,这就有点不地道了。爷们儿打的也不是你,打的只是郑家,只要你不护郑家的货,咱们九大水寨,还是和以前一样。”

“切,说个话乱七八糟的,没读过书的粗人就是傻。”江百涛反唇相讥道:“你又说我霸了朝天门,吞了郑家的货不地道。又说你打的是郑家,既然是我不地道,你伏击的也是我,那你又扯上郑家做什么?爷爷一年靠着郑家能赚多少银子你知道么?不护郑家的货,你要老子和老子的帮众都去喝西北风么?”

黄虹添大怒,他确实说话不太顺畅,缺乏逻辑,自己的手下也经常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听江百涛给他顶了回来,他忍不住骂道:“老子扯不清楚那许多理由,反正,郑氏得罪了人,有人要我们打他,你这家伙别跟着起哄!”

哦,这么说来,黄虹添这些家伙的背后还有别的势力在使劲?江百涛心眼一转,暗想,这是什么势力?这么厉害,九大水寨他就控制了八个,为什么从来没有跟我的金竹帮搭过线?难道是因为我的金竹帮本身财大势大,又与重庆知府王行俭有点暗地里的交情,所以那个势力知道吞不下我,就没来惹我。

江百涛转了一会儿心眼,又道:“黄虹添,你他***不早些出来说这番话,直接就派人抢我一条船,刚才又派弓手射我,想要我的小命,这帐又怎么算?”

黄虹添还没开口,他背后走出一个头戴斗笠,手拿钢叉的汉子,那汉子的脸遮挡在斗笠下面,完全看不清楚,他接过江百涛的话道:“江帮主,只要你不再护着郑氏的货,本人愿意双倍偿还你那一船货,并且给你死去的弟兄家里每人送去一百两银子的安家费,另外,亲自给江帮主送上新的生意,保证金竹帮以后照样大笔赚银子。”

他顿了一顿,又道:“若是江帮主今后和我们合作得顺了心,希望金竹帮也能加入我们,这样九大水寨更是合成一家,何乐而不为?”

哦?这就是幕后的家伙?江百涛心里一沉,暗想,这是什么鸟人?哪来的货色?吞并了八大水寨,现在开始想把我的金竹帮也吞进去了。江百涛不喜欢被人吞,他和郑氏也一直只是合作关系,从来没有想过要去当郑家的手下,斗笠客的语气让他很不高兴。

不过江百涛并不是笨人,现在被人围在这里,虽然对方只有一个黄虹添和斗笠客现身,但八大水寨另外的几个帮主说不定也藏在附近,若是贸然撕破脸,真打了起来,自己就吃不了兜着走了。他心里转了一番念头,道:“那个戴斗笠的,你开出来的条件还算可以接受,我也不是混不讲理的人,若是你们一开始就这样好好和我说,那可省了不知道多少麻烦,何必打打杀杀的!”

那斗笠客轻轻笑了笑,道:“若是一开始就来和江帮主谈,只怕江帮主早把我给砍翻了送给郑氏了,咱们也得亮一些牌不是?”

你小子还真有点心眼,一开始你就来找我谈,我还真把你砍了送给郑氏,江百涛心里暗想,他嘴上却道:“哪里哪里,出拳也难打笑脸人嘛。”你蒙着脸,鬼知道你有没有在笑,老子照打不误。

斗笠客笑道:“那江帮主是不是同意了以后不送郑氏的货呢?”

我又不是傻X,你说几句话,开个空头支票,我就把郑氏这根大腿给扔了,江百涛心里腹诽,嘴上却道:“行,我就不帮郑氏送货了,回头我们再慢慢商议你赔我那船货的事,今天先请你们把路让让,我约了人在前面的酒楼里喝酒聊天,现在人家等得只怕都急了。”

“不急不急,你约的是郑氏的当家人郑小路吧,他现在正在西月楼里左拥右抱,喝着花酒,开心快活着呢。”斗笠客笑道:“江帮主既然答应了我们不再帮郑氏送货,还去见他做什么?不妨现在打道回重庆去,我们自然为你让开路。你仔细看看,在你背后的都是些不起眼的小船,咱们主要挡的就是你去西月楼的路呢。”

江百涛前看看,后看看,还真是这么回事,黄虹添和斗笠客都在自己前面的船上,后面的河道上只有几只小船,几十个弓箭手守在那里,还真不放在自己眼底下。这时候退走是最明智的选择,若是正面冲突,自己就算拼命杀出重围,这十几个心腹手下肯定也得交待在这里。但若是退走,与郑氏的关系只怕就此断了,以后到哪里找那么赚钱的行当去?他一时沉吟,难以决断,那个斗笠客却也不急,冷静地看着他,等着他下决定。

此时太阳已快落山,府河两边原本有些人家,但看到河中间似乎是黑帮火拼,那些人家纷纷躲进了家里,因此本应有些人声喧哗的府河,变得安安静静的,七八条船,几十人都大眼小眼地盯着江百涛,他的一个主意,就可以决定这条河上将会歌舞升平,还是鲜血横飞。

正在这种万分紧张,人人屏息静气的时候,一个怠慢的笑声突然在河边的树林里面响起,树林里走出一个年青人,空着双手,五官端正,身材匀称,衣着考就,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但这人眉花眼笑,贼闷兮兮,将他那看上去有点正气感的五官破坏得一败涂地。公子哥儿扯着嗓子嘻嘻笑道:“我说这河上在搞什么啊,又是打架又是吵架的,我在西月楼左拥右抱,喝着花酒,听着小曲儿,突然被你们这么一吵,还乐个屁啊!你们在闹腾啥?”

场中众人一听,顿时倒抽一口凉气,这里距离西月楼还有三里水道,你耳朵再长,这里的声音也吵不到你吧。一出场就说这么荒诞的话,摆着一张如此可恶的笑脸,看上去又是一个有钱人,难道这公子哥儿就是川西郑氏,那个如流星般崛起的郑小路?

果然,那人笑道:“我就是郑氏的当家人郑小路,我说各位英雄,你们在这河道上争来争去,把我家的货车安排来安排去的,怎么就不问我一声呢?难道,我家的货车我不能做主,要由各位英雄来做主不成?”



第十八章 府河之战(1)


class="width">为感谢三台北斗朋友的大力支持,今日会有两更,下午稍晚点还有一更

--------------------------------------

“郑小路来了?”江百涛的第一反应就是尴尬,他正在犹豫不决,要不要出卖郑家,这关键时候郑小路钻出来,不用说,人家肯定是早就在旁边冷眼看着自己的反应了。-====-

江百涛的第二个反应就是:“郑小路这家伙好大的胆子,不怕死么?我这周围少说也有几十个敌方高手,尤其是八大水寨的帮主,没有一个是好惹的。人家正在商量对付你呢,你就这么蹦哒出来,也不怕被人乱刀分尸。”

江百涛的第三个反应是:“这下麻烦了,老子如果要出卖郑家,只怕得当着八大水寨的人给郑小路一刀才行。如果要帮郑家,不光自己要跑路,还得把郑小路也救出去,真是麻烦大条了。”

不愧是书生帮主,只是一瞬间,江百涛连转了三个念头,正当他开始新的纠结时,突然眼睛一亮,他看到郑小路的背后跟着两个人,其中一人是个巨大的铁甲人,江百涛不熟悉,不想理会。但另一个人,却是一个让江百涛记忆深刻的恐怖人物。

那人很年轻,看上去三十岁左右,五官端正,表情沉稳,他穿着很普通的长袍,腰间挂着一把窄长的绣春刀。这个人江百涛有过一面之缘,他知道他叫张逸尘,以前是个锦衣卫千户,江百涛亲眼见过张逸尘一只手提着一个东厂档头,用一块木板飞渡长江,那不似人间的超绝轻功,至今仍然让江百涛恐惧非常。这个人,不是锦衣卫的千户吗?怎么跟在郑小路的后面,看样子,成了他的心腹手下……郑家连锦衣卫里的绝世高手也能收罗,那暗中得有多大的实力?

江百涛心念电转,只一瞬间,就把他拿捏不定的主意拿稳了一个十成十。他赶紧向着郑小路抱了抱拳,笑道:“郑家少爷,闻名已久,今天还是第一次见面呢。我正准备去西月楼和你好好喝几杯,前面这些不晓事的家伙却来横加阻档,真是没趣,你在旁边歇息一会儿,等兄弟打发了他们,我陪你去西月楼好好玩玩!”他见张逸尘在旁边,心中已经大定,知道如果打起来,已方断然吃不了亏,语气顿时强硬。~~~~

见到郑小路出现,对面的反应也不可谓不大,斗笠客的双眼厉光一闪,他显然没想到郑小路会突然从这里钻出来,还以为郑小路在西月楼喝着花酒呢。组织也没有打算这么早就暴露在郑家人的眼前,斗笠客知道这次伏击江百涛的事算是办砸了,上面还不知道要怎么追究自己的责任呢,他将身子一闪,躲在了白沙帮主黄虹添的背后。

黄虹添这个人就比较简单了,正宗的无脑流水匪,他一见正主儿出来了,也吃了一惊,不知道要怎么办,却听到斗笠客在他背后低声道:“和江百涛胡闹一气,把这事揭过去,别让郑家人知道我们在干什么。”

黄虹添一听,胡闹,我喜欢!他从背上取下厚背大砍刀,大声道:“江百涛,人人都说长江上游九大水寨以你的武功最高,老子一向不服,今天既然谈不拢,咱们就先手上过!”他的手下划过一条双人的小船,黄虹添跳上小船,直划向江百涛的船来,到了船沿,他暴喝一声,也不管江百涛想不想打,猛地跳上金竹帮的船,一刀就向着江百涛的脑袋砍了过来。

吓,不理我,他们自己打起来了,郑晓路心里一阵暴笑,他转头低声道:“逸尘兄,我们过去看看热闹,那个戴斗笠的你盯好啦,别让他跑掉。”

张逸尘点了点头,道:“我远远看了看,感觉那人脚步虚浮,武功不高,不知道为什么能收罗八大水寨,说不定有什么别的绝活儿,我会盯好他的。”

黄虹添一刀斩下来,风声霍霍,他的厚背大砍刀非常沉重,不止二三十斤,在江船上使用这种重兵器,重心也很难掌握,如果不是常月累月行船的水上好汉,还真是容易东倒西歪。不过他碰上的这个主儿江百涛,使用的也正好是重兵器,江百涛以前的铁浆就是极重的东西,现在换成了扁担金竹,更是重了许多。见大砍刀劈下来,江百涛将金竹一转,重重地横击在了黄虹添的砍刀侧面。

碰地一声响,黄虹添打了两个转儿,才在船头上拿桩站稳,江百涛却低下头去,仔细看起自己的竹子来。原来江百涛用金竹砸了一下砍刀,听到巨响声,才突然想起人家的兵器是精铁,自己的是黄金,黄金比起精铁来软得多,这么一砸,要是砸坏了宝贝竹子,那就亏大了。他心痛地抚摸了几下金竹,见上面没有刮痕,表情这才舒展开来。但他再也舍不得用金竹去和黄虹添打了,转过身将金竹交给一个手下,从手下那里接过他本来用的铁浆。

“黄虹添,你这混球,杀我帮众,现在还想毁我帮中至宝扁担金竹!”江百涛骂道:“老子今天一定要给你好看。”

黄虹添奇道:“你自己拿竹子来砸我砍刀,怎么反倒说我要毁你的宝贝?这破竹子,不就是一块金子么?宝贝个屁啊。”他不是重庆人,不知道金竹宫的传说,这一句话却是把金竹帮彻底给得罪了。不光是江百涛,就连金竹帮那十几名帮众,听他侮辱金竹,一起大怒。

江百涛抡起铁浆,二话不说,迎头就是一浆敲了过去。黄虹添挥起砍刀架住,但江百涛念怒出手,铁浆又比砍刀重了许多,这一架硬是没架得住,黄虹添身子一软,向后跳了一步,想化解浆上传来的巨力。但他人在船头,这再向后跳,眼看就要落入水中了。

郑晓路在旁边看得直乐,大笑道:“哇哈哈,准备看落汤鸡!”

落汤鸡却没看到,因为河水突然窜起一片巨大的水花,水里居然跳出一个人来,这人一只手托住黄虹添的脚底,将他一推,又推回了船头。紧跟着身子离水而起,手中两根分水刺,直取江百涛的咽喉。

“哈哈!丰都帮的赵水鬼,你也来啦!”江百涛铁浆横扫,黄虹添和赵水鬼一起被他扫退在船头。

“两个打一个,不要脸啊不要脸!”郑晓路在岸边大叫道:“有本事你们上岸来打,我也可以帮帮忙呀!”

黄虹添奇道:“我们水寨打架,自然是在水上,跑岸上去打还叫什么水寨?”

江百涛却想到,水寨自然该在水上打,但在水上打下去,岸边的张逸尘却不方便出手帮我,一会儿八大水寨再来两三个帮手,我就亏大了,还是混到岸边去最好。他偷偷向背后的手下使了个眼色。那十几名手下会意,一起撑起船杆,船在河中心打了个一旋儿,向着郑晓路他们这边的河岸靠过来。

却见那丰都帮的赵水鬼阴阴笑道:“想跑去岸边?也太小看我们丰都帮的手段了。”他话音刚落,水里突然钻出来五六人,向着金竹帮的船扔出挠钩,这些挠钩有挂在了船弦上,有的缠住船舵,有的拉住船桅,水中的几人拖着绳子另一边向下一沉,钻入水底,将绳头捆在了江底的两块大石头上。这一下船就如同下了锚,怎么划都划不动分毫。

几个金竹帮众立即去解那些挠钩,但钩子勾得极稳,急切间哪里解得下来。尤其是船舵是在水下,被挠钩的绳索缠住,根本没法解开。江百涛见状,想去帮手,黄虹添和赵水鬼两人的厚背砍刀和分水刺又同时袭来,他赶紧挥起船浆应敌,一时间虽然稳占上风,但也无法再抽身去解决挠钩的纠缠,那船被定在了河中心,走脱不得。

彭巴冲见状,笑道:“他们在抢船的控制权,好有趣,东家,我去把船弄过来。”

“你?”郑晓路奇道:“你敢去和这些人比水上功夫?”

“我才不下水呢,下了水我准沉。”彭巴冲指了指自己身上的厚铁甲,他扯开嗓子对着河面上大声吼道:“金竹帮的,把你们的纤绳扔过来!”

那时行船,稍稍有点点吃重的船都有长长的纤绳,因为当时的河道并不像现在都经过人工的修缮,有些河道浅窄处,或者是枯水季节,就得靠岸上的纤夫拉船才能通过。因此船上的纤绳是必备的,纤绳往往很结实,能承受得起整船货物的重量,并且纤绳的一头总是随时捆在船上的,另一头则盘成卷,随时准备着扔到岸上给纤夫拖拉之用。

听见彭巴冲的叫唤,几名金竹帮众赶紧将圈成捆的纤绳取来,发力向岸边扔去。赵水鬼飞身想拦截纤绳,却被江百涛一浆给扫了回去。

纤绳落到江边,彭巴冲一把抄起,大声道:“江帮主,我来帮你把船划到江边!”他将纤绳缠在自己腰上,绕了四五圈,然后又从肩膀上绕过,双臂发力,像个纤夫一样以肩膀顶住纤绳,以腰马之力,用力将纤绳一拖。



第十九章 府河之战(2)


class="width">今日第二更,呵呵,今天开始,本书被网站强推了,估计还有一周就要上架,希望书友们继续支持我,感谢感谢!

---------------------------------------

金竹帮的小船被一股巨力一拖,众人听到一阵木头吱吱嘎嘎的怪声,有如千斤巨石压住木梁发出的恐怖呻吟,挠钩抓住的船弦部位,木屑顿时纷飞,船弦居然被扯得木质疏裂,被绳子缠着的船舵在发出一声喀嚓的惨叫之后,断成了两截。~~~~

彭巴冲大吼一声,肩膀顶着纤绳猛地一冲,载着金竹帮十几人加上黄虹添和赵水鬼的小船,居然被他扯得有如在水面上飞行,向箭一般冲到了岸边,蓬地一声冲上了岸,搁浅在了河滩边上。

烟尘四起,河道上鸦雀无声,人人都吓得噤若寒蝉。这怪力,这声势,**,这铁甲人好大的力气。

黄虹添使用的是厚背大砍刀,一向自持力大,此时见了铁甲人的声势,才知道自己那点力气,实在是难与晧月争辉,他随着船被拖上了岸,此时已是身处险地,还不自知。倒是丰都帮的赵水鬼反应比较快,一把抓住黄虹添,两人向水里跳去,扑通两声,没入水底,盏茶之后,才从河中心冒出头来,游向他们驶来的船。

郑晓路见对方全被唬了一跳,心中大乐,彭巴冲这活宝每次都能先声夺人,不错不错,大妙大妙,敢看不起我郑家,就给他来上这么一下子。

郑晓路骚包地干笑了两声,对着河中的船叫道:“怎么样?现在让我也来参加一下吧,咱们一起商量一下郑家的船货到底要怎么个运法?”

黄虹添全身湿嗒嗒地爬上船,赵水鬼却潜入水中,并没有跟上。黄虹添一上了船,立即吼道:“妈的,被阴了一把,八大水寨不如并肩子上吧,兄弟们还躲着做什么?一起上去乱刀砍死那丫的,他就一个铁甲人加上一个江百涛,敌不过咱们八个人。”

他这话一落口,那船上躲在杂兵里的另几个水寨帮主一起钻了出来,洪门帮帮主李托、金江帮帮主牛米塘、长坪帮帮主铁五丘、香溪帮帮主熊宝山、龙咀帮帮主袁西陵、接江帮帮主柳林礁。

这些人见识了铁甲人的威势,知道只靠黄虹添和赵水鬼,是不可能打得赢了,只好一起现身出来。

江百涛一个一个依次看过去,这些帮主他有的曾经有过一面之缘,有的还一起做过生意,有的骂过架,有的则是闻名还不曾见面……如今长江上游九大水寨的首脑全跑到不靠长江的成都府里来闹腾,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眼看就要发生九大水寨主陆地乱斗的闹剧,那斗笠客突然低声道:“别乱来,上面的人并不想杀了郑家当家人,这人赚钱是把好手,杀了可惜……你和他们胡扯,含糊过去也行,我不能再出面引起郑家人注意了,反正今天先放他们走,不要再管江百涛。无论如何,组织的存在不能暴露得太早,这事情只能当成你们八大水寨的事。”

黄虹添点了点头,要讲道理他不会,要胡闹那是正好,他把厚背大砍刀一挥,大声道:“江百涛,你身边铁甲人厉害,爷爷今天暂时不和你打了,如果你硬要打,咱就八个打你们两个。”

江百涛还没应口,彭巴冲接口道:“哈哈,来打来打,我正愁手痒得厉害。”

黄虹添看了斗笠客一眼,对着彭巴冲道:“你这大个子好不懂事,你在岸上,我们在水上,怎么打?我看今天各行各道吧,下次找个好地方,水上有岸,岸上有水,咱们再来打过。”

我呸,还以为这个鸟人是个粗人,结果也会绕着弯弯骗人,什么岸上有水,水上有岸,一派胡扯,郑晓路心里腹诽。彭巴冲却是是真老实的人,一听,顿时傻了,想了半天才道:“什么地方水上有岸,岸上有水?”

“彭巴冲,别上了人家的当。”郑晓路笑得要死,低声吩咐道:“把他们想法弄过来打架,把八大寨主的注意力引走,我和张逸尘好抓他们幕后那个斗笠人。”言罢凑到彭巴冲耳朵边,低声教了他几句说辞。

彭巴冲点了点头,转过身去,大声道:“我说船上的,你们也太不厚道了。郑家的货,该由我们郑家来决定交给谁送,你们大傍晚的,太阳都快落山了,聚在这河上,私自商议,太不给我们郑家面子。俺东家说了,今天得在这里打一架,手上见真章,你们打赢了,我东家的货就由你们来决定谁送谁不送,你们打不赢,那……可别怪人家江帮主全都吃了进去。”

“现在别和他们扯什么货不货的!”斗笠客吩咐道:“这事情本就不该让郑家知道,现在尽量别谈这个问题,别让郑家扭着这个不放。不用和他们含混了,赶紧开船走吧。”

黄虹添道:“又叫我开船走?刚刚不是让我和他们胡扯么?”

斗笠客翻了翻白眼,可惜他的脸全被盖着,别人也看不到,他怪声怪气地道:“我刚才判断出了错,现在还鬼扯个啥,赶紧走人才是正道理。郑小路是财神我不能杀,江百涛又不是个好杀的角色,回头再慢慢图谋好了。”

黄虹添应了一声,吩咐手下撑起船来,他大声向彭巴冲道:“我们懒得理你,你慢慢玩吧。江百涛,郑家的货,哥们儿劝你一句,以后别再送了,不然有得你好瞧的。”

“想跑?”彭巴冲见敌人要跑路,他转头对江百涛道:“江帮主,你这船反正也划不走,船舵都被我扯断了,不如把船锚也借我用用。”

江百涛点了点头,他这船并不大,也就只能运十几个人,船锚只有几十斤重,也不知道铁甲人打算把这船锚拿去做什么。

只见彭巴冲抓起铁锚,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下,笑道:“这玩意儿不错,挺结实,上面的钩子也很有趣。”

那是,这玩意儿是用来勾住船,让船不会乱漂的,不结实能成么?郑晓路已经猜到彭巴冲要干什么了,转头对张逸尘道:“逸尘兄,做好准备了,拿下那个斗笠人。”

张逸尘笑道:“咱们不如伏兵齐出,把八大寨主全拿了。”

“不好!这八个家伙虽然只带来了一百多人,但他们背后是合起来有几千人的大黑帮,黑帮这东西……你直接拿了他首脑,它就会再产生出新的首脑,然后凶狠地咬你,处理黑帮得从基层做起,不能直接拿脑袋。你看八大寨主都没安心要杀掉江百涛,因为只杀一个帮主,是无法把整个黑帮给搞垮的。”郑晓路细声道:“何况,这八个家伙没什么价值,拿下来也没用。”

张逸尘点点头,黑帮和军队还真不同,军队要是被人拿了大将,立即就会崩溃,但黑帮的帮主,本来就不是什么将,对帮众的指挥作用非常有限,打起黑架来,帮众本来就是乱打,也不太需要听帮主的号令。直接搞定黑帮的帮主,反而会使帮众失控,更加难以收拾。“那我们干嘛要拿那个斗笠人?拿了他,不也会使他背后的黑帮失控么?”

郑晓路耸了耸肩,道:“确实有这可能,但我们连他是啥帮啥派,为什么要对付我们都不知道,只好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拿下来再从他嘴里慢慢问。”

这时河心的船已经转了一下船身,准备拉风闪人,周围一圈小船,也扬起了船浆。彭巴冲倒提着铁锚,走到江边,铁锚后面缠着粗壮的铁链。他看准斗笠人和八大水寨的那条主船,大吼一声,双臂发力,就如同后世的运动会健儿们扔铁饼一般,将那船锚扔了出去。

铁锚划过狭窄的河面,蓬地一声击在那船的甲板上,锚上的四个尖钩立即钩住了船身。锚后面拖的铁链被彭巴冲一只手抓住,崩得笔直,有如一道铁线桥,搭在了船和岸的中间。

“我去也!”张逸尘提气轻身,有如一只蓝蝶,轻轻巧巧地飘上了铁链,他双手微张,保持平衡,双脚连环踩出,每一步都向前跨出五尺以上,姿态优雅飘逸,有如神仙临江踏空而行。只是一个转瞬之间,他就飘过了一半铁链。

江百涛曾经见识过张逸尘的功夫,倒不觉得什么,只是忍不住暗暗赞叹。但河上别的人,却看得直了眼,这是哪里来的妖怪?

斗笠人脸色一沉,他见来人直指本船,心中暗叫不妙,赶紧大呼道:“放箭,射他!”

两个丰都帮众手上正好拿着小弓,赶紧张弓搭箭,想要射张逸尘。却见岸边的郑晓路哈哈一笑,道:“暗箭伤人什么的,我最讨厌了!”他伸手入怀,再拿出来时,手上多了两把短铳,正是翼虎。

“砰砰!”两声巨响,那两个动作最快拿起弓的丰都帮众胸口中弹,翻身落水。其他的帮众不知哪里打来的暗器,只好将身子一缩,四面张望,他们不知道郑晓路的翼虎只能放一发子弹,此时两把翼虎都变成了空筒子。若是他们知道,就不用躲了,继续射上几箭,说不定还可以给张逸尘添点乱子。



第二十章 府河之战(3)


class="width">张逸尘轻踩铁链,眼看就要上了贼船,突然脚下水花分开,赵水鬼破水而出,两只分水刺直取张逸尘的足心涌泉穴。<<>>赵水鬼在水中潜伏已久,取的又是张逸尘飘起下落的一瞬间,这两刺从下而上,端的是凶险非常。

却见张逸尘哈哈一笑,左脚点在右脚的脚背之上,原本在下落的身子居然还可以再向上飘起了一尺,这一下赵水鬼双刺落空,张逸尘的足尖在赵水鬼的头顶上一踩,将他踩回了水中,借着这一踩之力,稳稳地落在了贼船上。

“哇,半空中借力再拔高?这什么绝学这么厉害?”郑晓路大汗道。

“武当派的梯云纵?”帮主们还是识得货的,顿时大惊,这轻功只在传说里听过,现实中还真没见人用出来过。只怕现在武当山上那群道士,能使出纵云纵这种绝世轻功的都没几个了,这郑家居然有个手下会这个……话说,这样的人,怎么给郑家当手下?

吃惊归吃惊,敌人跳上了坐船,还是得出手的。黄虹添大刀一挥,趁着张逸尘立足未稳,一刀砍了过去。张逸尘将身子轻轻一转,避过大刀,一拳砸在刀侧身上,就和江百涛砸的那一金竹在同一个地方。黄虹添拿不住刀,身子又滴溜溜转了两圈。

另外六大帮主一起出手,铁链子、镔铁棍、长剑、短匕、拳头、脚……六般兵器一起袭来。张逸尘知道不可力敌,真要一对七,自己输多胜少,更别说还要抓斗笠客了。他将身子一提,高高跃起。

这七个帮主都是水匪,常年行船,下盘腰马是极稳的,但也正因为他们常年行船,最不擅长的就是小巧腾挪的功夫,张逸尘脚不踩实,轻飘飘地飞到半空,绣春刀离鞘而出,先和香溪帮熊宝山的短匕轻轻格了一记,然后借力一转,逼退金江帮牛米塘的拳头。

脚下踢出一腿,与接江帮的柳林礁脚尖脚背换了几式,空着的左手一把抓住了龙咀帮袁西陵扫过来的镔铁棍尖。洪门帮李托的长剑最难对付,张逸尘连使了几个假身,才将那剑势骗开,最后还有长坪帮铁五丘的铁链子追在张逸尘后心,张逸尘突然一个大纵身,贴紧了铁五丘,那铁链子只能袭远,近身了却不好发挥。

两人大眼瞪小眼的地眨了眨眼,张逸尘轻轻一笑,身子化作流光略影,已经从帮主们的围攻中脱身而出,直飘向斗笠客的面前。

这个斗笠客的功夫究竟如何?张逸尘全神惯注地看着他手上的那把钢叉,不料那个斗笠客的功夫非常稀松,直到张逸尘的绣春刀架上了他的脖子,斗笠客的钢叉都还没来得及举起来。

张逸尘一掌打落了他的斗笠,却见他的脸上还有一层蒙面巾,可见这人真是谨慎,一层两层的遮盖着自己的面目。那斗笠客见绣春刀架在自己颈上,居然并不害怕,大声喊道:“各位帮主速速出手,不用怕他,他不敢杀我!”

咦,擒贼擒王,结果这王不怕死,七个帮主只呆了一瞬间,立即各自挥起兵器冲了上来。张逸尘摇了摇头,这些家伙还真是有够扯的。他左手抓住斗笠客的后面,右手将绣春刀插回鞘中,在船上劈下一块船板,叹道:“又要用木板渡河了,还好这河不太宽!”

此时七大帮主的武器又都招呼了过来,张逸尘猛地一跃,从几个小喽啰的头上跳过,手中木板送出,人已经站在了木板之上,就像上一次在朝天门码头横渡长江一样,张逸尘一只手提着斗笠客,另一只手保持着平衡,借力滑行。船板分开水面,向着江边飘去。

七大帮主一起跳入水中,游泳前来追赶,但哪里有张逸尘滑得快,眼看他们转眼间就被张逸尘抛开,七个帮主一起大喊:“赵水鬼,快出水来阻他一阻!”

赵水鬼应声而出,从河边浅水处冒出头来,原来他刚才脑袋被张逸尘踩了一下,有点头晕,就游到河边休息,这时正好挡在张逸尘和河岸的中间,赵水鬼拔出两只分水刺,蓄势等着张逸尘滑过来,只要他出手一招,将张逸尘拖得慢上一慢,后面的七大帮主追上来,就有可能将斗笠客截回。

眼见张逸尘越来越近,赵水鬼正要扑上去,突然听到后方岸上的郑晓路笑嘻嘻地道:“赵水鬼,我如果是你,就不会背对着敌人的火铳!”

赵水鬼心里一惊,刚才两声铳响,自己两个手下被轰落水中,算起来时间已经过了一小会儿,郑小路那家伙的短铳又装填好了子弹?赵水鬼感觉自己的头皮一阵子发麻,他赶紧屏息静气,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自己一动,刺激得郑小路扳下了扳机。被人用火铳指着后背的感觉实在不怎么好受,赵水鬼喜欢呆在水中,就是因为水中能威胁到自己的东西比较少,丰都帮的行事一向讲究暗箭伤人,所以他也养成了不相信别人的习惯,总是不放心在陆地上活动。此时火枪指背,赵水鬼满头大汗,淋漓而下,与头上滴下的河水混在一起,十分狼狈。

张逸尘此时已经滑到他身边,见他呆若木鸡,不由得长声而笑,他从赵水鬼身边一窜而过,将斗笠客扔到郑晓路面前。另外七大帮主也相继追上岸来,却见彭巴冲和江百涛两人向他们身前一站,将他们与郑晓路隔了开来。

这时赵水鬼才敢转过身来,一看之下,差点没气死,原来郑晓路双手空空,短铳收在怀里,根本没拿在手上,只不过是发了几句空话来吓吓他罢了。

斗笠客大声叫道:“别怕,他们人少,快叫孩儿们把船靠上岸,一百多人围攻他们,还怕他们飞得上天去?”

八大帮主顿时省悟,他们这次来成都没带多少人手来,每个人只带了十几人到二十几人不等,但八个水寨带来的好手,加起来也就有一百多个了,只要叫这些喽啰一起冲上来,加上八大帮主围攻对方高手,郑晓路三人加上江百涛和他的十几个金竹帮众,跟本不够自己这边看的。

黄虹添大叫一声:“孩儿们,把船撑过来!”

他声音大,吼得贼响,没想到还有一个比他吼得更响的,只听到郑晓路也在大声吼道:“哇,我好怕,孩儿们,快出来保护我!”

只听郑晓路一声吼过,河边的树林里,水草丛里,枯叶堆里,民居后面……四面八方都在钻人出来,顷刻之间,两三百名蓝衫家丁将这一段府河的两岸围得满满的。

郑府家丁的统一服装就是这种蓝衫,在场的人自然都认得,斗笠客和八大帮主顿时吓了一跳,人家什么时候把这里都重重包围了……看来伏击江百涛的行动,人家跟本就不是临时碰上的,而是早就在这里等着了。

这些蓝衫家丁空着双手,没拿武器,但人人的背上都背着一个长条形的包裹,显然是武器包在里面,斗笠客和八大帮主比较奇怪的是,什么兵器还要包得这么严实?

只听郑晓路笑道:“在场的诸位,你们都是见不得光的黑帮份子,哥就不和你们玩虚的,反正我就算拿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物来,和你们这些当土匪的比起来也不见得更糟,孩儿们,把兵器亮出来给在场的水帮大爷们看一眼。”

那几百名郑府家丁闻言,一起打开包裹,从包裹里提出一把长长的火铳来,这种火铳铳身极长,铳托厚重,还在托把上安装了一把折叠的刀刃,显然可以反转来作为斩马刀或者砍刀长枪使用,众家丁非常熟练地做了一个扛铳,瞄准的动作,然后再将火铳包裹起来,又挂回了背上。

郑晓路笑道:“你们要比人多是吧?诺,看我的人多不多?武器好用不好用?”

斗笠客和八大帮主一起变得面如土色,此时如果郑晓路翻脸,几百把火铳齐射,他们就算有大罗金仙保佑,也要被打成马蜂窝。这一下不论是要公平单挑,还是要玩人多群殴,都不是郑家的对手了。

斗笠客此时被郑家抓住,已经不方便再指挥八大帮主,那边自然以黄虹添为首了起来,黄虹添人虽然笨,但有些关键性的东西还是知道的。他想了想,大声道:“兄弟们莫怕,这里是成都府城中央,府河两边都是民居,郑家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在这里几百把火铳齐射,因为私藏火铳是犯王法的勾当,形同谋反。除非他郑家不想混了,不然绝对不敢乱轰的。”

他这句话一出,众水匪稍稍安了点心,但火铳队围着自己的事实没有改变,看来今天不宜再和郑家墨迹了,得回了水寨,调集起帮众,才能再来和郑家一较高下。

郑晓路嘻嘻笑道:“各位帮主,你们不是对付我郑家的正主儿,我知道你们是被这个斗笠客给支使来的,既然正主儿我抓到了,你们今天不如退走如何?不然咱们真刀真枪,弓箭火铳的在成都府里闹一气,惹来了官府追查,谁也吃不了兜着走。我拿着火铳算是造反,你们底子就干净了?”言百名郑府家丁闻声那来也不见得更糟,孩儿们,把兵器亮出来给在场的水帮大爷们看一眼,



第二十一章 震摄江百涛


class="width">听见郑晓路并不想生事,愿意放他们走,八大帮主心底里顿时松了口气,赵水鬼第一个行动,他转身扑通一下跳入水中,几息之后从河中的一条小船旁边浮起,那条船正是他们丰都帮的,上面有几个穿着女装的弓手,赵水鬼爬上船去,也不打话,驾上船匆匆去了。

有人带了头,后面的事就好办了,黄虹添看了斗笠客一眼,苦笑道:“救不了你,你自求多福吧。”帮主们一个一个回到自己的船上,刷刷刷跑了个精光。什么江湖义气,那都是扯蛋的,如果被几百把火铳指着,江湖义气还是不如自己的脑袋顶事。

“好啦!”郑晓路一把撕开斗笠客的面巾,结果大出意外,还以为是个熟脸,这个斗笠客长相平平,自己根本不识得,他忍不住笑道:“终于完事了,哎呀,这个斗笠客,逸尘兄,你把他带去聊聊心事吧。我该去陪江帮主喝喝花酒啦。”

张逸尘轻轻一笑,提起斗笠客,带上那一大帮子背着火铳的家丁,自行返回郑府。郑晓路却对着江百涛拱了拱手,道:“江帮主,多谢你在危机的时候还不肯出卖我郑家!”

江百涛心里汗了一把,暗想,你故意在我左右为难的时候跑出来,就是为了帮我下决定的,如果你不出来,还指不定我卖不卖你呢。他忍不住问道:“郑先生,你怎么知道他们要在这里伏击我?”

“哈哈,这个嘛……”郑晓路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这人胆小怕死,要去一个陌生的地方之前,总要派人去查探一下,以求安全,去西月楼之前,就先派手下将这附近几里范围都查了查,结果……就发现了八大水寨这些恶霸了!”郑晓路一边嘴上说着,心里一面在想:哥胡乱说说,你可别真信,张逸尘最近正在这成都府里散布探子,新上任的探子急于立功,正好工作卖力,运气好发现了这些家伙而已,不过,哥这人很要面子的,运气好这种事,怎么可能告诉你。

原来郑府的探子发现了一股江湖人物在府河上布伏,郑晓路联想到今天江百涛要和自己在西月楼见面,就猜到这些人是要伏击江百涛,于是叫杨帆带着家丁先行埋伏在这附近的岸上。自己和彭巴冲,张逸尘三个人,则躲在近处看戏,看到江百涛犹豫为难,郑晓路赶紧现身,帮他把场面扛了过去。

要知道人心这个东西,最是难懂,若是江百涛下定主意出卖郑家之后再出去,江百涛就很有可能不回头了,翻身变成自己最难缠的敌人,但若是在他犹豫不决时出去,就有可能使他跟着自己一条道走到黑。

江百涛看了看四周正在撤走的蓝衫家丁,忍不住道:“郑先生,我就知道你不是个简单的商人,想不到府里的家丁居然备有几百把火铳。这事情你可做得孟浪了,私藏火铳,可是犯王法的,你有这东西,该藏着才是,怎么亮给八大水寨这些王八们看?”

“哈哈!”郑晓路笑道:“大家都是黑.道上混的,难不成他们去告官不成?江帮主,你也是混黑.道的,应该知道黑.道的大忌吧?”

江百涛点了点头,道:“那倒是,咱们混黑.道的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凡事刀子解决,不能去告官,否则道上的兄弟都会看不起他。但是,让他们知道了你暗里的实力,终究不好。”

郑晓路道:“也没什么不好的,对付黑.道,可不是送银子,拉关系就能解决,我就是要让他们知道我有实力,他们才不敢打我的主意。另外,嘿嘿……现在先不说,以后你就知道了,江帮主,你不是要请我喝花酒吗?走啊,还等什么,那个什么西月楼……呃,我可是闻名已久了……”

你闻名已久个屁,我下午才给你说的这个地方,杨帆在远处听到,忍不住苦笑连连。<<>>

……

西月楼,就在成都府西北角的府河边上,这里稍稍远离市中区最热闹繁华的地带,因此搏得了一点幽静的气氛。西月楼背靠府河,放在后世,就叫江景房,有江风可吹,有月光可看。

西月楼的掌柜是个有钱人,经营得起这种纸醉金迷,让所有三教九流都竖得起手指的楼子的人,当然算得上成都府里有钱有势的一流人物,不过这位有钱人,今天却像孙子一样,在门口等着迎接一个年轻人——全四川最有钱的郑家少爷,今天要光临这座楼子,据说是和生意伙伴喝酒。

西月楼的掌柜是生意人,正因为他是生意人,所以他更加知道郑家的厉害之处,郑家最厉害的地方,不是巴结官府,而是官府主动去巴结郑家……因为在这四川境内,每一个当官的都知道,如果郑家在你的辖区里搞生意,你的辖区就很容易收齐税赋,而且还能得到比平时更多的孝敬银子,而若是你的辖区里没有郑家的生意……别说税赋难收,光是山贼作乱,暴民抗税的事,就够你喝一壶的。

太阳刚落下去,天空渐黑,西月楼将灯笼通通点起来,映红了府河半里河道的时候,郑晓路

却还是没来,只来了江百涛的那十几名心腹手下,拿着一锭巨大的金子,跑到西月楼来花天酒地来了……掌柜心里咯登一声响,哎呀,枉我苦等好等,怎么这财神就是不上我的门呢?

……

此时,黑色的郑府马车正行在成都府去往蒲江县的小路上,彭巴冲充当车夫驾着车,郑晓路和江百涛在车里,一边吃着菜,一边聊着天。

江百涛苦笑了笑道:“郑先生怎么突然不想去西月楼了?却拿了一锭金子把我的手下打发到楼子里去喝花酒?我猜,我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肯定会让我大吃一惊。”

“吃一惊嘛,那个难免。”郑晓路嘿嘿笑道:“不过,江帮主如果不吃这一惊,终究不知道我要做什么,也不知道我想要你做什么,更加拿不定主意你该做什么。”

江百涛扬了扬眉,道:“此话怎讲?”

郑晓路定了定神,收起嬉皮笑脸的表情,认真地道:“我要做大事,一番很大的事。为了这件事,长江水道对我来说至关重要,不容有一分闪失!”他握了握拳头,道:“江帮主,你有没有信心将另外八大水寨连根拔掉,或者说,全部收入到你的手里?”

江百涛摇了摇头,道:“若是我金竹帮独自去对付八大水寨,胜算是零!加上你郑府的几百杆火铳,胜算是一成!若你给我两三万两银子购买船只,招纳帮众和江湖豪客相助,胜算能提高到三成……”他皱着眉头想了想,道:“只有三成胜算的事,我相信郑先生不会很乐意去做。更何况,八大水寨的背后,还有一个神秘组织,不知道实力如何。”

郑晓路笑了笑道:“那神秘组织,不提也罢,想来也不是什么见得光的东西,那组织就交给我郑家去对付好了。至于八大水寨,一会儿我给江帮主看些东西,到时候你再算算,我们有多少成胜算。”

马车过了长滩湖,来到红崖子山寨,郑晓路领着江百涛直入寨中,此时已是半夜,山中漆黑,江百涛不便四处乱看,也不知道来了个什么地方,便在客房歇了。第二日清晨,江百涛刚刚起床,便听到房外有一个女声嗔骂道:“你要带什么人来看我们的寨子,可靠不可靠?”

郑晓路的声音回道:“咦你个笨女人,阎王军明明是我的,我都不担心,你瞎担心个啥?”

那女人正是皂莺,她对着郑晓路冷笑道:“你这流氓万一在哪里猪油蒙了心,领些乱七八糟的奸细来山寨,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郑晓路道:“我说你这女人,有你这样对大当家说话的?我看你才是猪油蒙了心,小心我把你军法处置。哦,也不用军法处置,反正你得听我的,我自己随意处置就行了,嘿嘿嘿嘿!”

江百涛听到两人对话,明显这女人信不过自己,不由得有点恼怒,他推开房门走出来,没好气地道:“江某人纵横长江水道十几年,还是第一次被人说成奸细,也不知你有什么要紧事物,让江某人看上一眼,就能要了你的命了不成……”

他的话音嘎然而止,只见对面站着一个女人,一袭紫色劲装、一头披肩长发,腰身纤细,肤如凝霜,身材虽然娇小玲珑,但却丘壑起伏,完美无缺,一张脸美似西施复生,嫦娥下凡,端的是言语无法形容之妙。江百涛一生见识美女无数,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等倾国尤物。原本那一点不爽快的心情,顿时抛到九宵云外去了。

皂莺听他开口说了几句,什么江某人,纵横长江水道十几年,便猜到了来人是谁,忍不住奇道:“原来是金竹帮的江帮主,皂莺刚才说话孟浪了,既然是金竹帮的好汉,那我们这山寨倒也看得。”

“我晕!”郑晓路在旁边叫道:“你这不知变通的死女人,当了纪委就了不起了啊,大事小事都要跑来过问一番,江帮主看不看得山寨,又变成你来决定了?快闪边儿去。”他转过头来对着江百涛不好意思地笑道:“江帮主别生气,这女人叫皂莺,乃是我山寨中监督军纪的督军,所以废话多了点,见什么人都要上去搁应,我们别理她。”

九指皂莺?江百涛倒抽了一口凉气,他消息灵通,对于闻名陕西的义军首领自然也知道一点,皂莺断指之事被阎王军有意无意地宣传了出去,此时皂莺之名已经悄悄地传了开来,消息灵通的江百涛当然听过。他赶紧低头去看皂莺垂在身边的左手,果然只有四只手指。

皂莺、山寨、督军……江百涛将自己从江湖上听来的消息一合并,顿时大吃一惊,忍不住失声叫道:“这里……难道是阎王军的山寨?那个大乱陕西,搅得陕西天翻地覆的阎王军的山寨?”

“没错,这里就是阎王军的山寨!”郑晓路正色道:“在下郑小路,匪号阎王,江帮主,咱们今天再重新认识一次,哈哈哈……”

江百涛混身一个激凌,什么叫进了匪窝,这才是真正的进了匪窝,和阎王军闹腾出来的事比起来,自己那个小小黑帮,什么长江上游九大水寨,根本就是儿戏。

郑晓路一马当先,领着江百涛走向寨中心的练兵场,此时正是清晨,阎王军士兵正在晨练,一行人走到练兵场边,谭宏和大梁正指挥着一个千人编制的西班牙方阵变幻阵形。红崖子山寨非常宽广,覆盖着整个红崖子山的山腰以上部位,练兵场其实就是山顶上的一块巨大平地,千人方阵整整齐齐地站在场中。

郑晓路走到场边,拿出一瓶墨汁将脸抹黑,对着江百涛苦笑道:“在下得掩饰一下身份,江帮主莫怪。”他抹黑了脸,走到场边,接过谭宏手上的令旗,大声笑道:“孩儿们,我来了!”

阎王军士兵们一见阎王亲至,顿时大为激动,但阵形却并没繁乱,显然最近这些天的训练已经有了一些成效。

郑晓路笑道:“今天,我们有一位贵客前来,因此,今天的练习全部改成实弹,孩儿们,把你们的火铳给我装填好!另外,一个千人队怎么能迎接贵客,大梁,再去拉四个千人队出来。凑个五字,吉利。”吉利个毛,老子一共只有五个千人队,今天全拉出来看看,吓一吓江百涛,好让这家伙对我彻底服气。

过了一阵子,五个西班牙方阵整整齐齐地列在练兵场上,这种经过郑晓路改良的方阵每队一千人,包括300名掣电铳兵,700名黑杆长矛兵,宽150米,纵深100米,分为20列,每列50至60人,方阵的四边外侧各放一列掣电铳兵。

西班牙方阵最重要的不是火器与长矛的搭配,而是铁一般的纪律,五个方阵的士兵都站得整整齐齐,横列坚列有如尺子量出来一般笔直。虽然训练时间还短,但是有皂莺这个死板人监督军纪,有沉稳的谭宏控制大局,这些陕西来的乌合之众精神面貌已经大大不同,虽然与郑晓路理想中的样子还相去甚远,但看在江百涛的眼里,却是一只十足的精兵。

江百涛看着这军容整齐的方阵,吞了吞口水,心想,要是我的金竹帮众看起来像这样子,老子睡着了也要乐醒过来了。

郑晓路挥起令旗,大声道:“孩儿们,变阵,火铳齐射。”

练兵场边竖起了一排稻草人,五个方阵一起变阵,将火铳手顶到前沿,一千多把火铳一起发射,轰声震天响起,练兵场边的稻草人顿时被轰杀至渣。其实有许多士兵的火铳还用得不纯熟,但一千多人齐射,虽然射飘了无数子弹,但钢弹仍然像一片雨般覆过稻草人,将稻草人打得变成了草渣,满天飞舞。

“变阵,长矛顶上!”

火铳手面一起后退,没入长矛兵的纵深阵中,开始装填子弹。只见方阵的外围变成了一排一排密密麻麻的长矛尖,这些矛尖就如同刺猬一般,根根直立的矛尖向各个方向吐露着凶气,江百涛不用数也知道,一尺方圆的地方至少就有七八个矛尖并立,如果骑兵敢冲这样的矛阵,只是一瞬间就会被扎出浑身血洞。

“变阵,火铳齐射!”

火铳兵又已经装填好了子弹,长矛兵向内一收,矛阵中露出许多窟窿,每一个窟窿中都伸出几把火铳,随着一声令下,火铳又向外面吐出了一片钢弹的骤雨,不过此时已经没有了稻草人可打,钢弹呼唤着划过虚空,飞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

铳声响过之后,火铳手又向内一收,长矛阵又将那些窟窿填补得结结实实,找不到一丝破绽。

嘿嘿,练得还行,郑晓路心想,这方阵虽然鉴于训练时间太短,还不太有实战能力,但唬唬人是足够了,换成实战的话,这些菜鸟兵在慌乱之下,肯定不能这么完美变阵。

郑晓路虽然还有点不满,但江百涛却又被震憾得如痴如醉,他大声叫道:“我的天,哦啊,我的天啊,郑先生,你借我两个方阵,哦,不,只要一个方阵,什么八大水寨,我要他们全部化为飞灰,哈哈哈,金竹帮一统长江上游,指日可待!指日可待啊!”

**,没出息的家伙,什么一统长江上游,你的志向敢再小点吗?真是气死我也。郑晓路一把抓住江百涛的肩膀,厉声道:“江帮主,不是一统长江上游,也不是一统长江,你看着我,认真的看着我,我们要做的是——一统天下!是天下,你懂吗?”

江百涛被他一吼,精神一醒,颤声道:“一统天下?靠这么点兵力行吗?”

“今天不行,明天也不行吗?明天不行,明年也不行吗?”郑晓路厉声道:“今天我能排出五个方阵,明天就能排出六个,明年我能排出十个,五年后呢?十年后呢?江百涛,你不想封候拜相?你不想封妻萌子?你要不要抡圆了活一把,要不要和我一起拼一下?”

江百涛混身巨震,他原本是个读书人,想的就是封候拜相,只是因为屡考不中,才流落为水匪,但午夜梦回,何尝不希望能登堂入室,做个人上之人。他张开干裂的嘴,干涩地道:“想,我当然想,拼了,妈的,老子总不能做一辈子的水匪!干他娘的!”



第二十二章 镖队遇袭


class="width">今天是大年三十,我给各位书友拜年了,五千字大章!

-------------------------------

江百涛走了,带着满心的震惊,满心的希望,还有满心的满足。~~~~虽然一统天下四个字远了点,只怕不易实现,但一统长江上游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这一点江百涛还是知道的。

临走前,江百涛小心翼翼地问道:“阎王大当家,哦,郑先生,你的部众什么时候调拔来配合我拿下另外的八大水寨?”

郑晓路笑道:“这个不急,安排好打掉八大水寨的计划,我就立即派他们来。我可以先给你一些军费,你拿去购买一些威风点的大船,多收纳一些船夫帮众,扩大你的实力。”他顿了一顿,又道:“江帮主,你知道俞通海这个人吗?”

俞通海,这个人江百涛当然知道,大明一朝,在水上讨生活的水匪,没有人不知道俞通海的,他是明朝开国大将,追随朱元璋打天下,累功升至中书省平章政事,死后追封虢国公。这个俞通海其实就是沿江打劫的海盗,经常干的就是类似水浒传上“到得江心,且问你要吃板刀面还是吃馄饨”的那路勾当,后来跟了朱元璋,帮助朱元璋组建水军,居然做到国公的份儿上去了,可见人生际遇,实在是在乎于一念之间。王候将相,宁有种乎?

郑晓路突然点出这么一个人来,显然是给江百涛吃一颗定心丸,但江百涛偏偏就喜欢喜欢这颗药丸。他一听俞通海三个字,顿时双眼一亮,喜道:“若是我能做得成俞通海,那是最妙,郑先生,你既然要我当俞通海,给的军费可不能太少,不然我哪里组得起水军来,少说也得给我五六万两银子,不然买船都不够。”

五六万两,***,江百涛水匪当惯了,真的是小家子气得很,这样的气度,将来怎么组得起天下无敌的水军。郑晓路腹诽道,你这要钱的水平,还不如我家老爷子,开口就是十万两做善事,那才叫王八之气。

郑晓路大手一挥道:“五六万两顶个屁事,江帮主,我给你二十万两,你把你那些帮众好好理一理,船只也好好购置一番,既然要当俞通海,就不能老是一身水匪气,得有个水军将领的样子。”

“二十万……”江百涛张了张嘴,有点合不上:“这么多钱,楼船都可以建上几十艘了!”

“我晕,建那玩意儿做啥!”郑晓路道:“这么巨大的船,怎么瞒得过官府的耳目,咱们先弄些小船便是。”

“真是,看我这脑袋。”江百涛一天之内被吓的次数太多,弄得书生帮主的脑袋都有点不灵光了,他狠狠地喝了一口茶,定了定神,认真地道:“郑先生,承蒙你看得起,我江百涛,便来好好地搏这一票,是落得身首异处,还是变成第二个俞通海,咱就听天由命了。”

“我命由我不由天!”郑晓路嘿嘿笑道。

看着江百涛兴奋地闪了人,王小满嘟了嘟嘴,道:“二十万两啊,就这么没了,东家,你这人真是花钱如流水啊。”

“钱筒子,好久没见你犯吝啬了,哈哈!”郑晓路笑道:“你们知道长江河道对于四川来说有多重要吗?”

“这个我哪知道……”王小满道。

“四川地势险要,蜀道艰难,与外界隔绝,但是四川物质丰美,人口众多,自古以来各种资源就能自给自足,乍眼一看,几乎毫无缺点。但是,四川有个最大的问题……”郑晓路笑嘻嘻地道:“四川不靠海!”

“海?”王小满和凑过来的皂莺一起奇道:“靠海算什么好处?”

切,你们这群山里长大的土鳖,你们当然不知道靠海的好处,说起来,大明曾经长时间禁海,后来大清朝也是闭关锁国,这时代的人不知道海的好处,那也勉强说得过去。

郑晓路耐心地解释道:“你们生长在内陆,当然不会知道,现在的世界,正处于一个叫做‘大航海时代’的腾飞时期,靠海的地方,就有机会得到来自整个世界的所有资源。”

“……我们很差资源么?”王小满道:“东家你刚才又说,四川自古以来各种资源就能自给自足……”

“我擦,那是口误!”郑晓路道:“四川有很多资源无法自给自足,例如……天文学、物理学、数学、几何……妈的,老子说崩了,这些不算资源,重新说,红毛蛮子、绿毛蛮子、金毛蛮子……这些资源四川是没有的。”(编者按:这些各种颜色的蛮子,其实指的是欧州人。)

“东家,我们要这些蛮子来做啥?”王小满奇道。

“和你说你懂个屁。”郑晓路心里郁闷,接触欧洲人是非常重要的,因为可以从欧洲人那里接触到整个世界,参与到能使全世界一起迈步向前的大航海时代里,通过大航海贸易,郑晓路就可以得到想要的一切资源,包括科学技术和理论基础。但这些东西,只有自己知道,周围没有一个心腹懂得自己的意思。

“总之,长江是四川与大海接触的唯一通道,长江航道的通畅对我来说至关重要。”郑晓路耐心地解释道:“我必须不计一切代价,保证长江航道的控制权,所以那个什么八大水寨,必须轰杀至渣或者收归已有。还有,将来我是打算把四川收入旗下的,到那时没有水军怎么行,现在开始组建水军,已经算是太晚了。”

王小满喜道:“水军……我王小满在忠州江边长大,也是一条水上的好汉!我也想去水军。”

汗,就你这干猴子一样的身材……还水上好汉……我看是水蟑螂吧。郑晓路大汗,忍不住道:“你还是安心当王老爷吧,后面还有更复杂的事要给你做呢,打打杀杀的事,还是让别人去干的好。”

……

一只运镖队穿过了人口稠密的都江堰地区,进入了西北面茫茫的蜀山。蜀山并不是一座山,而是西蜀群山的总称,肥沃的成都平原,到了都江堰的西北面就突然开始拔高,然后变成连绵无尽的蜀山地界。

蜀山极高,有无数险峰直入云外,因此世人常常传言蜀山之上有剑仙,后世还有人写成《蜀山传》、《蜀山剑仙传》……在一个叫《仙侠奇侠传》那个游戏里,还有一个门派叫做“蜀山仙剑门”,一谈起蜀山,总是和“仙”字扯上点关系,可见蜀山在人们心中的地位是何等神秘。

蜀山虽然神秘,其实自古就有人定居在其中,尤其是少数民族,羌族、藏族、**、彝族……整个蜀山里到处都有少数民族的村落,这些少数民族的习俗与汉族大相径庭,这也使得蜀山在世人的眼里又多了一份神秘之感。

这只运镖队是四川锦都镖局的镖队,镖队押运着几十车的铁器、肥料、饲料、油盐酱醋、羽绒服……这些全是郑氏的产品,镖队的目的地是阿坝州小金县的日隆乡,准备将这些郑氏的产品押送给当地的藏族人和羌族人,然后从他们那里回购等额的牦牛皮、挑花刺绣、织毯、手镯、马鞍……

镖队最前面,一个镖师看着前面连绵的大山,脸上两团奇异的高原红笑得挤成了一团,他转身对后面的镖师和趟子手们笑道:“兄弟们,我们已经进入邛崃山的地界了,前面那小山叫麻地山,翻过去就是映秀镇,我们可以在映秀镇休息休息,再走一两天,山就越来越高,人就越来越喘不上气儿,大家可得趁得现在,养精蓄锐啊。”(编者按:映秀镇是2008年大地震时受灾最严重的地方之一,笔者再一次为所有地震死难的四川同胞表示哀痛。)

一个矮个子镖师走过来道:“姚兄,这是我们锦都镖局接的郑氏第一镖,肖总镖头很重视呢,你可别只顾着看风景。总镖头说了,最近有人盯着郑氏的货物抢劫,所以郑氏才会把镖货交给我们押运,不然这笔生意只怕还谈不成。但也正因为如此,给郑家押镖的风险非常高,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脸上有着高原红的镖师叫做姚方来,羌族人,他正是在小金县日隆乡出生的,当年家里的日子太苦,过不下去了,他就下山到成都混饭吃,凭着吃苦耐劳,和一身冰天雪地里打滚出来的武艺,他在锦都镖局里占了一个镖师的位子,说起来,有十年,还是有十五年没回过家乡了?

姚方来有点唏嘘,他对着矮个子镖师点了点头道:“陈康兄弟,我省得的,这一镖很重要,肖总镖头亲自嘱咐过我。”他看了看镖车后面跟着的一大堆镖师和趟子手,这一镖实在是太重要了,肖青务求开门红,光是镖师就给了七位,趟子手过百,全是好手。这些镖师平时都是平起平坐的,出一次镖顶多由一个镖师带队。

这次七个镖师联手押镖,由熟悉日隆乡的姚方来暂时充当镖头,善使地趟刀的陈康,使双锤的大胖子,还有使软鞭的小个子镖师……上次在镖局出来表演的几个好手,全都在镖队里给他当辅助。因为镖货要走的地方全是高山,在姚方来的指导下,出发前,镖师和趟子手们都用“红景天”熬了药,喝了好几大碗。当然,姚方来自己不需要喝那东西,他从小就在高山上长大,是不会有高原反应的。(编者按:红景天是一种多年生草本植物,熬药喝下之后,可以防止高原反应,这玩意在实际使用中,必须提前十天半个月就开始服用,否则是无效的。)

陈康道:“这郑氏也不知道在搞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运到那山顶上做什么?”

姚方来笑道:“陈康兄弟,你没在那山上呆过,自然不知道我们羌族人的苦处。油盐酱醋,铁锅铁针,这些东西在成都贱得没谱儿,但在我们日隆乡,那都是宝贝。再说这羽绒服吧,还真不错,比我们羌族人自己做的皮衣服要暖和多了,日隆乡冷啊,山下五月还是春天时,日隆乡还在下雪呢,羽绒服这东西,对我们太有用了。我觉得郑氏这些货物对我们羌族人来说真的有如及时雨,当年山上要是有商人运这些东西来与我们交换药材和毛皮,我说不定也就不想下山来混饭吃了。”

姚方来甩了甩头,他的童年过得可不怎么美好,日隆乡穷,他是在冰天雪地里冷大,饿大的,现在郑氏送这些货物进山,虽然是用它们以物易物,其目的为了赚钱,但客观上改善了羌族人的生活,这是可以肯定的,姚方来感觉自己有点小感动,不为了郑氏,而是为了羌族人的美好未来。走这样的镖,值,死了也值。

姚方来不知道的事情是,羌族人喜欢用牦牛皮换郑氏的羽绒服,两张完整的牦牛皮换一件低档羽绒服,这笔买卖,郑氏赚得大发了,牦牛皮这东西多精贵啊,和羽绒服的价钱那真是天上地下之分,郑氏倒一倒手,就赚得合不拢嘴了,但羌族人常年累月居住在雪山之上,哪里知道世间的物价几何。

镖队上了麻地山,这里海拔还不算高,还没有深入蜀山,但人烟已经非常稀少,山上怪石林立,成都府此时还是初冬,但麻地山上已经冷寒刺骨,姚方来警惕地看着周围的乱石,常年的行镖生涯,使得姚方来感觉到这片山头有些危机起伏的感觉。

陈康靠近姚方来,低声道:“感觉到了吗?”

“嗯!”姚方来低声道:“味道不对,有强人。”

不光他们两人感觉到了,随队的七名镖师,都是经验丰富的老镖师,自然都有感应,七位镖师各自抓紧了手上的兵器,他们并没有发号施令,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整个镖队的趟子手都自动停了下来,牛车马车,一起安安静静地停在了山路上。

前面路边的大石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钻出了一个人,这人斗笠盖头,手拿钢叉,身材颇有些壮硕,如果郑晓路在这里,一定会大惊失色地叫道:“斗笠客?老子不是抓了一个吗?怎么这里又出来一个?”不过郑晓路不在这里,所以这群镖师并没有多大的惊奇。

走镖是门艺术,并不是一路打打杀杀,就能护得镖货安全的,走镖首要讲的就是交情,不论**白道,镖局什么人也不得罪,那是最好。过山过河,给山大王和绿林好汉打点些金银,都是走镖的行规,姚方来见强人现了身,走上前去,抱了抱拳头,大声道:“这位兄弟,我们是锦都镖局的镖师,押的是锦都镖局的镖货,朋友混哪条道儿上的?可否行个方便?小弟这里备有些茶水钱,保证丰厚,定让您这一次下山办事,不至于空手而归!”

镖局的开场白,是要讲究学问的,第一,报出自家旗号锦都镖局,宵小山匪被这名号直接吓走,那是有可能的。第二,摸摸对方的底,攀攀交情,若是有十层八代之内的亲戚朋友能攀上,大家说说好话,人家就不好意思抢你。第三,送上点茶水钱,让土匪安抚喽啰,人家不至于空手而归,心里也就想得通透。这三句一报,通常的强人也就让路了,打打杀杀,那活儿多丢人啊,文明人不宵为之。

不过今天这主儿,不好对付。

斗笠客嘿嘿阴笑了两声,道:“你们锦都镖局真是不识抬举,这半年来,我们的头儿明里暗里,不知道警告过肖青多少次,叫他别去郑家邀生意,肖青这小子偏偏不听,这么点面子也不肯卖给我们。今天就让爷抢你一镖,让肖青这混小子醒一醒!”斗笠客一语说罢,大笑道:“人呢?都出来,抢他丫的!”

山石后面,蒙面土匪一拥而出,接近三百名匪徒,就像一群原始人一般,挥舞着各种武器,从山坡上冲了下来。斗笠客平时抢郑家的货,只需要排出人马,吓一吓就能到手。但他知道锦都镖局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主儿,吓是没用的,直接抢才是正道理,因此他懒得多说,一出场就来了个群匪大冲锋,场面好不热闹。

“妈的,老子走了七年镖了,话都不说两句,迎头就开打的强盗,这***还是第一次碰上!”陈康刷地一下拔出他的钢刀,对着冲在前面的匪徒迎了上去。

冲在最前面的匪徒……不是别人,正是成蔑,急于立功,想加入神秘组织核心的成蔑,挥舞着杀猪刀,第一个从山坡上面冲了下来。眼看快要冲到镖队旁边了,成蔑定睛一看,我的妈,这迎过来的镖师,我认识……这不是锦都镖局的地趟刀陈康吗?那套地趟刀法,老子当年曾经见过一眼,刀花像梨花飞一般,我若迎上去,一瞬间就得被砍成十七八块,立功虽然重要,小命更加重要,成蔑装作脚下一绊,啪嗒一下摔倒在地,后面紧跟着的几个匪徒从他身上一跃而过,有一个人下脚不仔细,还在成蔑的背上踩了一脚,踩得他混身都差点散了架。

成蔑大怒,抬头骂道:“哪个鸟人,不长眼啊?爷摔了一跤你就踩我?”

他一抬头,哗,一股鲜血就溅了他满头满脸,将他的蒙面巾都染成了深红色。成蔑见到刚才踩着他背冲过去的人,被陈康一刀切在脖子上,斗大的脑袋在半空中翻飞着,一腔热血,全撒在了成蔑的脸上……



第二十三章 麻地山之战


class="width">今天是大年初一,我给大家继续拜年啦,祝书友们新春快乐,合家团圆,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六千字大章送上!

--------------------------------------------

近三百匪徒冲下山坡,很快就和镖师趟子手们战作一团。<<>>不过趟子手们比起郑家送货的强得太多了,不但没有一丝害怕,反而脸显兴奋之色。

这些趟子手走南闯北,也是见过世面的人物,哪会被一群穿得乱七八糟,走路歪七倒八的混混土匪吓倒。见这群山坡上冲下来的匪徒实在不成样子,趟子手们信心大增,一起拿出长枪、杆棒、扑刀、盾牌一类的物事,结成一个环阵,从容应敌。

成蔑不敢找镖师过招,他选了个趟子手扎堆,自己人扎堆得更多的地方凑了过去,迎面的一泼血把他泼醒了不少:立功,这种事不是一个拿着杀猪刀的小混混随随便便就能立的,低调做人吧。

三百乌合之众的匪徒,有多少在想低调做人,这个事无法考就,但可以肯定的是,这样想的人不会太少。在镖局趟子手们组成的环阵前面,并没有多少人在强攻,不少人驻足在山坡上,捡起石头向环阵乱扔,倒有点似市井泼皮在打烂架。

姚方来拿出一根铁棍,对着斗笠客大笑道:“你就靠着这三百垃圾匪徒,就想吃掉我锦都镖局的镖队?是不是太想当然了些。来来,让我看看你的叉子用得如何!”

那斗笠客不为所动,只是站在远处冷冷地观战,只见匪群中,一个胖子镖师手提双锤,奔走如飞,双锤过处,匪徒们东倒西歪,溃不成军。另一边,一条软鞭有如灵蛇,每每在匪徒们意想不以的地方突然出现,鞭鞭见血,打得一堆匪徒抱头鼠窜。矮镖师陈康使出地趟刀法,有如过节时燃放的一种贴地旋转的烟花,刀光游走,不少匪徒被切断双腿,痛得满地打滚。

斗笠客冷眼旁观着,心里并没有为这些手下的死有一丝怜悯,只是冷静地在心里记着:“彭二麻子是个敢拼的,背上被趟子手砍了一刀,还在勇敢向前,此人可堪使用。赵屠夫功夫还可以,一把杀猪刀使得像模像样的,以后可以培养成杀手。张三娃居然在忙乱中拉了几个同伴结阵对抗镖局的环阵,这个人可以当成将领来使用。成蔑……这鸟人,回头我就一刀剁了他,完全是个废物……”

斗笠客双眼突然一亮,他看到两个蒙面手下,正在趟子手的环阵里进退自如,这两个人正是上次在打谷场与成蔑争着出风头的两个。他们是新加入的两兄弟,哥哥叫文大,弟弟叫文二,名字很简单,斗笠客也就没有在意,上次打谷场聚会时,这两人跑出来抢风头,拍马屁,斗笠客还以为他们是喜欢夸夸其谈,其实没什么本事的人。

此时真刀真枪干起架来,才见到这两兄弟的本事。

文大使的是一只木棍,棍法大开大合,气势不凡,每一棍都攻得疯狂,有一去不回之风,他冲入一队趟子手中,几棍就把趟子手们的环阵砸开一个大窟窿。而文二则是空着双手,使的是拳法,他一直跟在文大身边,帮着只攻不守的哥哥架开趟子手们的进攻。

一个只攻不守,一个只守不攻,端的是配合得天衣无缝,两兄弟所过之处,趟子手们无一合之敌。锦都镖局显然发现了这两兄弟的厉害,一个使扑刀的镖师赶紧过来填补趟子手们的空缺,但他也不是文家两兄弟的对手,那扑刀只挥了几招,就被文二一拳砸在刀背上,荡了开去,文大趁机一棍,将这位镖师扫进了路边的石沟之中。

“点子扎手!”那镖师睡在沟里,一时爬不起来,赶紧扯着喉咙吼了一声。

姚方来和陈康对视了一眼,他们知道那个使扑刀的镖师功夫不在自己之下,既然他敌不过那两个蒙面强盗,那别的镖师单独上去也不是他们二人的对手,姚方来和陈康同时向那两个强盗迎了过去。一对二既然打不赢,那就二对二,总有得打了吧?

二对二果然有得打,陈康用的是短刀,姚方来用的是铁棍,两人一长一短,正好和那两个匪徒的一样的路数。四个人凑成一团,打得稀里糊涂,难分难解,短时间内看来是难分胜负。

斗笠客心中暗喜,这两个家伙,居然可以和锦都镖局的镖师打成平手,实在是大大的出乎了自己的意料,想不到在市井混混里收罗到了这样的好手,这两个人完全可以推荐给组织使用。

此时,三百匪徒已经被镖局完全压制了,除了文家两兄弟与姚方来、陈康打得热闹,难分上下之外,别的匪徒全都已经溃败。趟子手们下手绝不容情,反正杀了强盗官府也不会来追究,下手自然是捡着要命的地方。匪徒死伤过半,已经组织不起有力的进攻,反倒是镖局开始了反攻,将匪徒们追上山坡,一个一个砍死在半山坡上。还活着的匪徒不敢再恋战,转身向乱石堆中散去,倾刻间散得无影无踪。成蔑也有幸逃得性命,躲在一块石头后面,一动也不敢动弹。

文家两兄弟见已方大势已去,却不肯逃走,两人一起发力,逼开姚方来和陈康,双双跑到斗笠客的面前,道:“老大,现在怎么办?”

斗笠客对这两人十分满意,已方已经溃败,这两人还懂得跑来问一下老大的安排,不像别的混球,一输了就跑得没影儿了,这两个人一定要引进到组织里!

姚方来作为领队,此时自然要出来指挥。他环视了一眼四周,只见满地都躺着强盗的尸体,陈康砍死的基本上都是断脚断头,四肢不全,胖子打死则全是脑浆迸裂,软鞭勒死的则吐着长长的舌头……镖局方面,只死了十来个趟子手,别的都带点伤,镖师只有一个使扑刀的受了点伤,别的都没事。姚方来心里一阵烦燥,虽然已方损失极少,但终究是有损失,这些死掉的趟子手的家属抚恤金,就得把这次押镖的收入抵消掉完还有亏的。

姚方来双眼喷火地盯着斗笠客,愤愤道:“你派这些乌合之众的手下来送死,这下你满意了吧?咱镖局这一镖算是赔了,但是你这鸟人也没讨到好!看看你满地的手下尸体!”

斗笠客哈哈大笑,道:“我本来也没指望靠他们就能打赢鼎鼎大名的锦都镖局,派他们上来,不过是消耗一下你们的力气,顺便帮组织务色一下有没有可用的人才。现在,才是真正的大戏要上演了!”斗笠客拿出一个小小的竹哨,用力一吹,麻地山上回响着尖锐的哨声,嗡嗡地响着,让人感觉一阵心烦意乱。

姚方来的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感觉,四周的空气传来不协调的压迫感,仿佛有什么邪恶的物事,正从四面八方包围了过来。“结好环阵!别忙着打理地上的尸体!”姚方来大声吼道。

这时,四面的山坡上,又浮现出一些黑衣人影来,这些人并不像第一批出现的乌合之众那么嘈杂喧闹,也不是穿得乱七八糟,拿着各种花样的兵器。他们穿着统一的黑衣,脸上蒙着黑巾,全身都包裹在一身黑色之中,只在蒙面的黑巾上绣着一朵白色的小花。他们使用的兵器也是统一的精铁长矛,矛尖打磨得极好,矛杆是最好的桦木,以桐油浸泡过,比起明军使用的长矛也毫不逊色。

姚方来粗略地数了一数山上现身的黑衣人,居然有五百之数,这不是一队乌合之众,而是一只训练有素的军队,姚方来感觉到喉咙有些干,他行镖十几年,从没怕过强盗,但这一股黑衣人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势,让这麻地山的山道,多了一道惨然的肃杀之气,让彪悍的羌族好汉姚方来,也感觉到一丝恐惧。

斗笠客哈哈大笑,他伸手拉住文家两兄弟,笑道:“你们二位是好样的,现在先休息一下,看看我们的组织真正的实力。”

两边山坡上的黑衣人开始向山坡下冲来,但他们并不像刚才的强盗那样胡乱挥舞着武器乱冲,而是结成一个矛阵,保持着阵形,以整齐的步伐开始了冲锋,这再一次显示出他们是接受过训练的军队,而不是普通的山匪路霸。

姚方来咬了咬牙,向着斗笠客大声道:“慢着!现在罢手如何?我将镖货转赠于你,这里的一百多名趟子手和镖师,阁下高抬贵手,放他们一马!如果大家血拼一场,你也免不得有些伤亡。”他见对方人多势众,又训练精良,旁边还有文家兄弟那样的好手窥伺,这趟镖是肯定保不住了,既然如此,那就保人也好。

斗笠客哈哈笑了两声,道:“既然我已经亮了刀子,就没有不见血收回的道理,你们这一百多人,已经看到了我们组织的秘密,那自然是一个也别想活!至于我们的伤亡……我们的人从来就不怕死,伤亡算什么。”

姚方来心里一奇,秘密?我不过就是看到他五百人的军队罢了,算什么秘密?难道是……姚方来的心里猛地一醒,蒙面巾上那朵白色的小花,啊,那是浣花……是镖局门对面的浣花药局的标记!妈的,我们果然看到了他们的秘密,对方安了心要杀人灭口,这一场架,那是非打不可了。姚方来大声喊道:“点子扎手,兄弟们,结阵向东,杀出一条血路,活得一个是一个!”

……

郑府的地窑里,此时充满了血腥之气,这个小小的地窑原本是郑府用来存放粮食的地方,这一次张逸尘搞他的情报部门,就把这个小小的地窑改造成了一个监狱。

“私设监狱,这可是犯王法啊!”郑晓路曾经这样笑过他。

“我做的犯王法的事,比起你来,那可真是小鬼见了阎王!”张逸尘没好气地回道。

“话说,你以前是个锦衣卫,锦衣卫的监狱名字好像叫诏狱。那么,前锦衣卫建的监狱,应该叫‘前诏狱’,嗯嗯,这名字很帅。”

于是,郑府地下的小小监狱,被他贴了一个纸条在门上,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前诏狱”。

此时的“前诏狱”里,一个血人吊在墙边,张逸尘正围着这个血人转来转去。他皱着眉头道:“东家,这斗笠人的嘴好硬,啥也不说!”

原来这个血人就是他们在府河边抓回来的斗笠人,郑晓路刚刚从红崖子山寨赶回成都郑府,还没休息就一头钻进了前诏狱,来听听斗笠人有没有供出什么,一听张逸尘的话,郑晓路立即郁闷道:“他不说,你就拼命打嘛,你们锦衣卫逼供不是很有办法吗?什么剥皮,抽筋一类的招式,随便给他上几招,难道他还敢不说?”

张逸尘苦笑道:“东家,你刚来不知道情况,这家伙背上的皮,已经被我剥了,脚筋也抽了,但是他还是不说!”

**,郑晓路倒抽了一口凉气,剥皮抽筋他只是随口说说,作为一个现代人,还真受不了这些血淋淋的事情,没想到张逸尘这家伙看上去飘逸如仙,下毒手的时候这么狠,真不愧是前锦衣卫在前诏狱里办事啊。

郑晓路仔细打量那血人,见他背上果然没了皮,只剩下一片血淋淋的肉裸露在外面。

“真难看,太吓人了,我晕血的!”郑晓路一边说,一边抓起桌上的一盆白色的粉末,将白色的粉末撒在那人背上,掩盖住了他血淋淋的裸肉。没想到这个好心的举动,却使得那个血人凄厉地惨叫了起来。

我晕,干嘛干嘛,哥这是在帮你止血呢,你猪叫什么?郑晓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张逸尘摇头叹道:“东家比我还狠,在人家伤口上撒盐这种事也做得出来,锦衣卫都没你这么冷酷。”

吓,这白色的粉末是盐?郑晓路大汗了一把,赶紧把手上的盐盆子放下,不好意思地道:“手误手误,我还以为是这一盆面粉呢。”

张逸尘感觉脑袋一痛,骗谁呢,盐和面粉都分不清楚?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啊,呃,不对,你当你自己是三岁小孩啊。

“喂,斗笠人,你就不想说点什么?比如,我们也不能老是叫你斗笠人对吧,你叫什么?住哪里?家里几口人?老婆长得漂亮不?”郑晓路笑嘻嘻地问道。

斗笠人并不理会郑晓路,他惨叫了一声之后,低下脑袋,开始低声地诵读着什么。郑晓路大感奇怪,忍不住尖起耳朵仔细聆听。只听斗笠念道:“三千年间,众生贫富苦乐不同,五谷少收,四民不安,国家争竞不宁,贼盗最多,世间众生受苦无穷。后被魔王搅乱,再有三灾八难,世间众生又遭末劫……”

“一旦观音大士治世,大地众生俱以富足,到处和平,世间百草皆生,五谷早生早割,迟生迟割。一切树木尽生果子,大者如升,小者似钟,令人吃用,自然饱满,保人精神,养性红颜,味如甘美,吃一个数日不饥,皇胎子女寿命延长……”

**,他念的什么?郑晓路听得头大。张逸尘笑道:“东家,你不是前些天说要搞什么白莲邪教么?想不到他念的什么也不知道,那怎么搞得了邪教?”

“啊?这是白莲邪教的东西?”郑晓路奇道。

“也亏了我是锦衣卫!”张逸尘笑道:“普通人还真听不懂他在念什么,只有我们锦衣卫的密探才知道,他念的是万历四十四年民间私自刊印的《古佛当来下生弥勒出西宝卷》,属于黄天教支派圆顿教经卷,这经卷乃是**,万历四十四年距离现在也不久,因此这宝卷流传还不广,知道的人很少,我们锦衣卫一直在秘密追查刊印这破书的原凶,换句话说,我们一直在追查白莲教的教首。不过他在念诵的时候,把弥勒佛改成了观音大士……嘿嘿嘿,真有趣,真有趣啊,哈哈哈!”

张逸尘笑了一通道:“这家伙嘴硬啥也不说,但他终究忍不住剧痛,只好念经来安抚自己,想坚定自己的意志。没想到碰上我这个锦衣卫,他念的这些东西,正是我们锦衣卫多年来一直在追捕的白莲邪教的教义。不错不错,斗笠人,真有你的,谢谢你提供的情报,哈哈哈。”

斗笠客啊地一声大叫,不甘心地道:“混蛋,我以为郑家只是一般的富商,应该听不懂这经文,为什么你能听懂,你怎么会是锦衣卫?”

张逸尘嘿嘿一笑,道:“现在该是我问你话,快说,你们属于白莲教的哪一个支系,拜的可是观音菩萨?你后面还有多大的势力?”

斗笠人想不到自己念经文镇痛,居然就被对方揪出这么多秘密来,顿时感觉到万念俱灰,又进一步感觉到自己背判了菩萨,背判了教义,说不定自己的无心之失,有可能导致菩萨治世的理想化为乌有,他大吼一声:“菩萨恕罪,小人是无心之失……”

张逸尘大叫道:“不好!”他一个箭步窜上去,想卸下斗笠客的下巴,但嘴巴动一动的速度远远比张逸尘的身法要快,斗笠客脸上突然现出一片黑气,他脑袋一歪,口吐白沫而亡。

“死了!”张逸尘撬开斗笠人的嘴巴,只见他的牙缝里有一颗咬破的药丸:“我大意了,既然知道了这人是白莲教的,就应该小心他们服毒自尽,这个邪教里的核心人物,个个都是不怕死的。”

郑晓路耸了耸肩,道:“死了就死了嘛,没事!我们知道的也够多了。”他顿了顿,又郁闷地道:“你看,我前些天还想自己也来搞邪教呢,什么阎王教,简直是个笑话,我连这些什么某某神宝卷一类的东西都没听说过,哈哈,算了,不搞什么邪教了,这玩意儿不是我能搞的,我们还是当山匪来得简单直接。”

张逸尘道:“东家,现在线索又断了,咋办?”

“不不不!”郑晓路开心地笑了:“线索没断,而且,我手上的线索越来越多了,哈哈哈,很快,我就能把这个幕后的黑手揪出来了,你等着看吧。”

编者按:万历四十四年民间私自刊印的《古佛当来下生弥勒出西宝卷》,属于黄天教支派圆顿教经卷,该宝卷也强调弥勒救世信仰,并具有强烈的反对现世的叛逆思想。为了否定现世而赞扬未来,造经人编造了一个神话故事,把尘世间一切灾难的根源,皆归之于现在治世的释迦佛。总之,尘世间的一切罪恶与苦难,皆被说成是释迦佛“偷花之报也。”只有弥勒古佛来了,人间才能得到美好。

虽然这一段宝卷主要讲的是弥勒古佛,但其实黄天教真正的信仰是无生老母,只是在这一卷里加入了弥勒古佛罢了。无生老母崇拜在黄天教的流传过程中也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一是正式确定了无生老母的名号,从“无极圣祖”改称“无生老母”;二是融入了对弥勒佛的崇拜。这改变了秘密教门在此之前的传统。在罗梦鸿及其弟子时代,教义中并没有对弥勒佛的崇拜,因为罗教接近禅宗,而弥勒信仰属于净土宗。在黄天教普明时代,则因为该教接近道教,教义中更没有弥勒崇拜。

当然,眼尖朋友应该看出来了,本书里的幕后黑手信奉的其实也不是无生老母,而是观音菩萨。这是在下特意修改了一下信仰,为了后面的剧情服务,请信奉白莲教的书友们不用较真。

其实这些民间宗教本身并不邪恶,教义也通常是引导人向善,但是大家从前面斗笠人的念诵也可以看出来,这些宗教只是画了一个饼,描画了一番理想乡,但这个理想乡大家一看就知道根本就是假的,不可能实现。就算真的实现了,这样的理想乡里长大的人,会变成好吃懒做的废物,因为这些宗教并没有什么实际上的济世之方,只能利用这样的理想乡来吸收贫苦无助的穷人。再利用穷人们的反弹力,引导农民起义,为自己谋取私利,所以从现在的眼光来看,称之为邪教真的一点也不过份。



第二十四章 这镖我接了


class="width">大年初二,继续给大家拜年,祝大家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

麻地山的山道上,镖车凌乱不堪地倒在地上,有的镖车是在激战中被推翻的,有的则是激战结束之后,被黑衣人们推倒在地,以便搬运上面的货物。

锦都镖局已经彻底战败了,趟子手们的尸体横七竖八地瘫倒在地上,黑衣人在山道上来回徘徊,见到有还没断气的趟子手,就补上一两刀。这些黑衣人非常有秩序,虽然做得是杀人补刀的恶行,但一点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显见他们经过严格的训练。

镖局的一百多人,全都趴了,但黑衣人也损失巨大,斗笠客带出来的五百手下,现在还能站着的也不到三百人了,这些人中间还有许多身上带着伤。

斗笠客将一具尸体翻了过来,这尸体穿着镖师的衣服,旁边的地上还插着一把钢刀。“嘿嘿,这是地趟刀陈康!”斗笠客笑道:“刚才不是很厉害吗?砍死我好几个手下,现在怎么趴了?”陈康的脸上全是鲜血,他的胸口被长矛捅了五六个窟窿,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斗笠客四处找了找,使双锤的胖子镖师、使长鞭的小个子镖师、使扑刀的镖师……一二三四五六,咦,怎么只有六个镖师的尸体?他忍不住大声喝道:“赶紧找找姚方来,我怎么没看到姚方来的尸体?”

斗笠客的话音刚落,在山道一角躺着的一具趟子手尸体突然飞了起来,一棍打翻了旁边的三名黑衣人,破开包围圈,直投东面而去。

“是姚方来!”斗笠客大呼道:“截住他,不能让他回去通知锦都镖局和郑家!”

几十名黑衣人立即停下手上的工作,向着姚方来衔尾追去。原来,姚方来在混战中脱下了自己身上的镖师衣服,他的衣服里面居然还穿着一套趟子手的衣服,于是在几个纠缠不清的回合之后,姚方来成功地把自己伪装成了一名趟子手,然后他将敌人的血迹涂抹在身上,滚倒在草丛里,趁着大混乱的时候,一点一点地爬到了包围圈的最外围。

见到黑衣人在开始检查地上的尸体,给活着人的补上一刀,姚方来才跳了起来,施展出轻功,没命地向外面飞奔逃跑。机会永远都会留给有准备的人,姚方来显然就是有准备的,他的镖师衣服里还套着趟子手衣服,战斗一开始就养精蓄锐地准备好了逃命,这些准备给了他活命的机会,逃起来真是风驰电掣。

几十个黑衣人围过去,连他的毛都没有逮到一根,姚方来轻轻松松地摆脱了追兵,身影越来越远,那几十个黑衣人看着他的背影,只能望之兴叹。

斗笠客大失所望,如果让姚方来走脱,后果不堪设想。突然听到身边的文家两兄弟笑道:“老大,我两兄弟轻功还行,就让我们两兄弟去干掉他吧,若是成了,还请老大引荐我们加入您的军队,看您这些黑衣手下,多帅啊,我两兄弟若是能做个小头目,死也甘心!”

斗笠客闻言大喜,赶紧道:“两位兄弟速速出手,莫叫姚方来走脱,回头定然让你们身居要位。”

文家兄弟呼啸一声,两条身影化为流星,向着姚方来的方向紧追而去,轻功果然不弱,斗笠客见他们两兄弟的身影瞬间就出去了十几丈远,姚方来的轻功显然不及二人,看来只消半个时辰,就可以追上姚方来,将他抓住。斗笠客大声道:“两位兄弟,为免夜长梦多,追上直接杀掉就是,我们不需要活口。”他怕两兄弟为了拿活口,下手不够狠,又让姚方来走脱,所以下了个死命令。-====-

文家两兄弟一边追去,一边回头笑道:“知道了老大,看我们把他点了天灯,嘿嘿嘿!”

半个时辰之后,斗笠客在麻地山的山头上,看到远处的小山头上跳出了几个人影,其中两个身材壮实,显然是文家兄弟,另一个人被他们两人提在手上,身穿一身趟子手衣服,脑袋耷拉着,显然是姚方来,只是不知道还活着没有。

文家兄弟远远地向他比划了一下手势,然后堆起一堆枯枝败叶,将姚方来放在枯枝败叶堆上,拿出火石,点燃了枯叶,一团耀眼的火焰跳跃了起来,火堆里的姚方来被火一烧,居然发出了凄厉的惨叫,显然刚才只是晕过去了,还没有死。那惨叫声异常的尖锐,远远的隔了一个山头,也听得清清楚楚。

斗笠客感觉到混身一冷,这文家两兄弟好辣的手,我叫他们杀姚方来,也没叫他们这样烧死他吧,是不是太他妈狠了一点,我喜欢!这种武艺高强,又敢于杀人放火的角色,正是组织最需要的。

“准备收兵。”斗笠客大声叫道:“把郑家的货都搬上,搬回去慢慢处理。另外,刚才逃散那些乌合之众都处理了吗?”

一个黑衣人向他应道:“都处理好了,有一个叫成蔑的不见了,您点了名的彭二麻子、赵屠夫、张三娃……这些有用的人已经暂时控制了起来,准备带回去训练成士兵,别的全部杀了。我们自己人的尸体都拖到山沟里埋好了,镖师和趟子手的就扔在这里吧。”

斗笠客道:“成蔑那种鸟人,不见了就算了,兴不起什么浪的……”

黑衣人会合了文家兄弟,拖着货物,排着整齐的队伍消失在麻地山的山道上,仿佛他们从来不曾出现过,但满地的趟子手尸体,却摆舞着狰狞的血痕。

……

成都,郑府!

郑晓路坐在前厅的椅子上,悠闲地喝着茶水。这茶是上好的雨前龙井茶,芽芽直立,汤色清洌,幽香四溢。但是郑晓路不擅长茶道,喝起来感觉和后世五角钱一杯的老鹰茶味道差不太多。他忍不住喃喃道:“这茶为什么这么贵?不值啊,我看府里的茶叶都换成老鹰茶吧,可以省下多少银子啊。”

杨帆在他的背后低声苦笑道:“东家,有客人在呢,别说这么掉面子的话,人家会笑你的。”

郑晓路的对面坐着今天的客人,锦都镖局的总镖头——肖青。五代世家的总镖头呢,人家对茶道肯定是有点心得的,当着他的面说雨前龙井不如换成老鹰茶,这话传出去,郑家的面子往哪里搁……

不过肖青现在没心情来吐槽郑晓路,他的心里有如一团乱麻,愤怒、悲伤、黯然……各种情绪有如纷繁的碎片,将他搅得神不守舍。这次锦都镖局的损失实在太大,七名一流的镖师,上百名趟子手全部损失掉,郑氏托给他们的几十车镖货也丢失了,锦都镖局不但要赔偿郑家一千多两银子的镖货,还要给趟子手和镖师们的家属发放一笔不小的抚恤金,这使得生意冷淡的锦局有如雪上加霜,肖青仿佛一下子老子十几岁。

“郑先生,我是来给你报告一个坏消息的!”肖青黯然地道。

“哦?”郑晓路放下手中的雨前龙井,砸了砸嘴巴,笑道:“什么坏消息?我这人胆子小,最怕坏消息了,肖总镖头可不要吓我。”

肖青抹了抹汗水,小心翼翼地道:“郑先生托给敝镖局的第一趟镖,就是押往日隆乡的镖货,丢失了!”肖青说这句话的时候非常小心,非常胆怯,虽然他是堂堂总镖头,手下能人无数,但是他的内心仍然很忐忑不安。

因为弄丢了顾主的镖货,对于镖局的信用来说是非常严重的打击,顾主往往会大发雷霆,然后四处宣扬镖局丢镖,镖局就会从此失去一个顾主不说,还会在别的顾主心中留下非常坏的印象,这是非常严重的问题,尤其是郑家是超级大主顾,肖青还打算以后每个月从郑家接手四十趟镖,月赚几千两呢,如果第一镖就惹怒了郑家,以后这些生意都别想了。

不过肖青显然是多虑了,郑晓路听了他的坏消息,仿佛松了一口气般,叹道:“哇,肖总镖头,你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是什么坏消息呢,害我小心肝扑通扑通的,结果就是走丢了一趟镖,小事嘛!”

“小事?”肖青感觉喉咙有点干,他小心翼翼地道:“这次丢失的货物,价值一千五百两银子……这还算小事?”

“也就一千五百两,不算啥!”郑晓路沉声道:“贵镖局也有不少损失吧?你可别瞒我,贵镖局折损了多少人手?”

肖青心里一痛,低声道:“敝镖局折损了七名一流的镖师,那几个镖师您上次在局子里见过,有地趟刀陈康,和您的铁甲人比过武的两那个也在这一役里去世了……另外,还损失了一百二十名趟子手……”他说到后面,心如滴血,但是总镖头的自尊使他抬起头来,认真地道:“郑先生,敝镖局没护好您的镖,这些损失敝镖局会自行承担的,另外走失的那一千五百两的镖货,敝镖局一定还您,只是敝局现在周转有些不灵,这笔钱,请宽容敝人一些时间,锦都镖局五代的字号,定然不会砸了自己的招牌。”

哟,损失还真大,七名镖师,一百二十名趟子手,那几个镖师我是见过的,端的是好武艺,这么硬的队伍,白莲教也要硬吃,看来真的是想把我郑家的货独自揽去。

郑晓路心里默默算计,从张逸尘给的情报来看,这个白莲教不是真正的白莲教,因为白莲教信奉的主神是无生老母,但这个教派信的却是观音菩萨。这个教派使用的经文,是万历四十四年才印订出来的,时间很短,流传极少,本来就不该有多少人知道,经文中的弥勒佛又被人改成了观音菩萨,因此从时间上来看,这个教派的崛起时间就更晚了,估计不过几年时间。

从这个时间上可以解释为什么这个教派最近半年才盯上自己,一是因为这个教派以前立足不稳,还在发展期。第二个原因就是大半年前,奢崇明反判,陕西也大乱,朝廷的重心放在了陕西和云南贵州,四川的兵力大部份抽走,这一点给了这个教派发展的契机,自己不也正是抓住这个机会,跑去陕西搞风搞雨了一番吗?

自己在陕西恶搞的时候,也正是这个教派崛起的时候。一个这样的教派肯定需要大量的金钱,因此这个教派盯上了四川最有钱的郑家,通过各种手段,想骗取郑家的钱货,或者……通过打压郑家的货运,再出面装好人,使郑家对教派感激涕淋,让郑家成为他的钱袋子……这一番行动中最大的阻力,就是来自郑家的合作伙伴金竹帮江百涛,所以这个教派花了大力气,整合了八大水寨来对抗江百涛。

因为自己从陕西返回四川,郑家眼看又要多一个合作伙伴锦都镖局肖青,所以教派就下了毒手,坚决地要打倒肖青,哈哈哈……真有趣。

这些分析,虽然不一定全中,但也应该**不离十,现在所欠的,就是把这个帮派揪出来,把匪首抓起来暴打一顿。

郑晓路想得入神,肖青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还以为郑晓路在不满意自己丢了镖,又连声道:“郑先生,您看,这次走失的镖货,我一定会还清的,您给我两个月,哦,不,一个月时间,我一定把一千五百两银子凑起来如数归还。”肖青心里在滴血,一百二十名趟子手,七名镖师,就算每家只发二十两银子的抚恤金,就要花掉接近三千两银子,还要陪郑家一千五百两银子的镖货,这么大一笔钱,对于以前生意红火的锦都镖局不算太困难,但对于现在门庭冷落的锦都镖局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实在是不堪重负。他虽然嘴上说着一定归还,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还得起,此时心里想的就是回家找些什么东西出来典当。

郑晓路从沉思中收回思绪,他转了转眼睛,一个小小的计谋已经浮上了心头。于是笑道:“总镖头,你不要这么激动,咱们慢慢谈。这丢掉的镖货嘛……”郑晓路拉长了语音,吊了一会儿胃口,然后道:“其实我可以不要你还!”

“什么?”肖青心中一喜,但随即黯然,哪有这么好的事,消遣我么?

“不光镖货不要你还,我还可以给贵镖局死去的镖师和趟子手们一人家里附上五十两银子的抚恤金。”郑晓路慢条斯理地道。

肖青心中大喜,但他是个老江湖了,当然知道郑晓路这几句的后面还有话,他压住情绪,冷静地问道:“那郑先生需要我做些什么呢?”

“帮我押一个大镖……哦,我先说明,这一镖很难押哦!”郑晓路笑道。

肖青现在已经知道了,郑氏的镖很难押,自己派出了七个镖师,一百二十名趟子手的大型镖队,居然也会丢镖,看来郑家惹下来的麻烦果然不小。但是……肖青一开始就不怕麻烦,若是怕麻烦,还开什么镖局,不如去种地,再者,自己欠下了一大笔银子,也需要偿还,还有,郑家的镖他还非押不可了,至少得把这个仇报了,把抢自己镖队的人找出来切成十七八截,他的心里才会好受。

肖青扬了扬眉毛,道:“郑先生,我不怕镖难押,只怕没镖可押,您只管吩咐!我们锦都镖局丢了您的镖,您还肯委以重任,真是让敝人感激莫明,不管多难的镖,我一定给您办好。”

“好!”郑晓路笑道:“有气质,肖总镖头果然是条好汉,我这次的镖货其实很俗气,二十万两雪花银!从我的府邸押到重庆朝天门码头,肖总镖头没问题吧?”

“二十万两!”肖青两眼一瞪,瞳孔都差点崩破了眼球,我晕,我汗,**,我的爷,这郑家真是有钱啊,二十万两银子没事运来运去的,难怪他不在意我丢了他一千多两的货,但是这么大一笔钱,就算是朝廷要运,都要出动军队保护,我镖局接了这镖,若是丢了,把祖坟挖空了也赔不起!

郑晓路见他迟疑,心中暗暗好笑,这笔钱是要给江百涛拿去组织水军的,对郑家来说,不过是让流水银子有点吃紧罢了,也算不得什么,这肖青的反应也真是太有趣了,八辈子没见过钱还是怎地?

“肖总镖头为何迟疑?”郑晓路假意问道:“莫不是嫌镖货太烫手,不敢接?”

肖青心里正在拼命地做着数学题,二十万两银子的镖货,我得收多少报酬?按平时的收费标准,是收半成。一千两银子的半成是五十两,一万两银子的半成是五百两,十万两银子的半成,就是五千两,二十万两……妈的,我可以收一万两银子的报酬!难怪郑小路说不要我赔他镖货,还肯帮我给死掉的镖师趟子手发抚恤金。

肖青将桌子一拍,大声道:“郑先生,这镖,我接了!管他山贼土匪,神仙强盗,谁挡我,我就灭了谁,这一镖,我拼了命也要给您送到重庆朝天门码头去。”



第二十五章 二十万两镖银上路


class="width">今天是大年初三,再次祝书友们新春快乐,合家团圆。-====-今天会有两更,这是第一更,下午四点四十五分左右还有一更。另外:今天开始,本书的剧情又进入紧张激烈的地方了,接下来的两万字全是很爽的场景!希望能得到大家的声援,有兴趣的朋友不妨在书评区猜猜后面的剧情,我会给猜得最靠谱的朋友加分加精的。

---------------------------------------------------------

肖青刚走,杨帆就对着郑晓路苦笑道:“少爷,何苦把这些银子交给他押送?浪费我们家一万两银子给他发报酬,不如从红崖子山上调来谭宏、皂莺两位当家,由他们带兵押送,岂不是万无一失。”

“哈哈,所以嘛,你们都不是搞阴谋诡计的材料。”郑晓路叹道:“我的这群心腹,就是没一个喜欢用计的,你们为人都太正直了,这样怎么混得了乱世,看来以后我还得找个军师才行。”

“少爷在用计?”杨帆奇道:“我看不出来这算什么计!”

切,被你都看懂了,还叫计么?郑晓路笑道:“快去把张逸尘叫来,我有些事要他去做。”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里的一个小纸团搓成碎片,撒在了自己的茶杯里,直到茶水将这些碎片全部泡烂了,方才满意。

郑晓路仔细想了一想自己的计划,忍不住对着茶杯里的碎纸笑道:“搜魂剑、碎梦刀,你们这封信来得真及时,真是及时啊,哈哈哈,看我怎么玩死这个可爱的邪教。”

……

从成都去往重庆,有三条路可走。第一条是水路,由成都府向南,到乐山市,然后从乐山进入长江水道,从水路直达朝天门码头。肖青从一开始就放弃了这条路,因为他的江湖朋友并不少,长江上游八大水寨联手对付郑家的事,他已经得了消息。肖青再傻也不会跑到水上去和水寨们硬扛。

第二条路是陆路,由成都向东,经大英县——遂宁——潼南——铜梁,最后到达重庆。肖青皱了皱眉头,否定了这条线路,因为这条线路的人烟太过稀少,一路上可供强人抢劫的地方实在太多,防不胜防。

第三条路也是陆路,由成都向东南,经资阳——内江——荣昌——永川,最后到达重庆。肖青最终选定了这条路线,因为这条路所经之处,大多繁华富庶,人口比较多,一路之中怪山怪沟的比较少,在几个险地稍稍小心一点,可保镖银平安。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锦都镖局虽然近年来因为生意清淡,实力大不如前,但仍然拥有五十几名一流的镖师,二流镖师也有四五十人,趟子手则可以召集到上千,这些趟子手有一些是锦都镖局自己代代培养的,也有一些趟子手平时做着别的活儿,当镖局不够人手时才去紧急召用。肖青毫不迟疑地发动了总召集令,将锦都镖局的全部实力,一起调度了出来。

一千多名趟子手,装备着各种刀枪剑戟,甚至在镖车里暗藏着强弓硬弩,这种规模的镖队,实际上已经犯王法了,若不是镖局五代积累的官场人脉,肖青都不敢把这样的镖队显露出来,免得引起官府的猜忌。但是为了一万两银子的报酬,肖青顾不得这许多。

二十万两银子的镖银上路,肖青亲自押着镖,骑马走在队伍最前面。

“肖总镖头!”郑晓路在旁边的马背上笑道:“你这镖局真是厉害啊,想不到一拉出来,哗啦啦就上千人!”

肖青摇头苦笑道:“五代基业,今天全砸上了,若是这样还护不了这一镖,我吞砒霜自杀了还更痛快些。郑先生,我刚才就劝过您别跟来了,您怎么还是要亲身涉险啊,要知道这么大笔的镖银上路,宵小强人是少不了的,您还是回府等消息好些。”

“不等不等,我这人是急性子。”郑晓路笑道:“还是亲眼看戏……哦,不对,亲眼看镖银被押到重庆,我心里才踏实。”他又指了指身边穿着铁甲的彭巴冲,道:“若是有什么危险,我这护卫也能护我周全,没事的。”

贼子若来,只怕就是成百上千,你一个护卫能顶什么用,肖青心里暗暗腹诽,但又不便扫了大顾主的面子,只好忍住不说。

镖队一路无事,虽然偶尔有几波小贼人出来,但一看锦都镖局这上千人的趟子手阵容,直接就吓退回了林子里。肖青很懂江湖规矩,虽然这些强人不来惹他,他还是对着林子说了些好话,封了一包银子放在林子边的石头上。郑晓路看得直点头,这做人的学问,深啊,肖青这样的人,真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都做到这份儿了,这些强人以后还好意思抢锦都镖局的镖么?也只有邪教的人做事没原则,才会拿他开刀。

镖队过了内江,要走十几里山路,才能到下一个人口聚集得比较多的荣昌县,这一段山路是最危险的地段。肖青叫停了镖队,派出五个镖师,五十名趟子手,叫他们前行五里探路。

“肖总镖头真是慎重啊!”郑晓路笑道。

“应该的!”肖青认真地道:“这片小山名字叫马儿坡,一直是成都到重庆的一道坎儿,强盗都喜欢在这里下手抢劫。我父亲就在这里丢过镖,可不能大意。”

过了一会儿,探路的趟子手回来了一个,他对肖青道:“总镖头,毕镖师说,这段路很不对味儿,但是我们反反复复在山坡上找了几个来回,也没见到有强盗的影子,说不清楚到底哪里不对。”

肖青皱了皱眉头,前行探路的五个镖师都是他最得力的手下,他们既然把山坡找了几个来回,那肯定是不用担心有埋伏,但他们说这山坡不对味,那就肯定有什么问题。他领了几十个人,也跟着跑了过去,郑晓路喜欢看热闹,也紧跟着追去。马儿坡其实只是一个小山坡,并没有能躲藏大批强盗的山洞、树林或者乱石,站在山坡顶上,随眼就可以看清周围的几里方圆。没埋伏,还真没埋伏。

但肖青的鼻子却能嗅到一丝凶险的气息……血腥味,是死人的血腥味。

肖青跟着血腥味找到一堆新土,叫来一群趟子手,众人发力挖了一会儿,一具男人尸体从泥土中翻出,这尸体混身上下,不着一缕,胸口要害处,有一个长枪捅过的窟窿。

肖青冷笑道:“这人才死了不到一天,是被脱了衣服之后杀死的!”

“哦?何以见得?”郑晓路奇道。

“他的血流得满身都是,在他身上看得到血液流动时的痕迹,若是穿着衣服,血会被衣服吸走,不会流出这么好看的线型。”肖青道。

哇,辣块妈妈的,想不到你肖青居然是个杀人的行家,连流血的细节也知道得一清二楚。郑晓路嘿嘿一笑道:“贼人先脱了他的衣服再杀他,这事情就有点意思了。”

肖青和他对望一眼,两人都是思虑周详之人,只一转眼就想到了,一起道:“贼子脱了他的衣服再杀他,是为了避免衣服上染血,方便化装成他的样子。”

那些趟子手继续挖下去,不一会儿,又挖出几十具各形各色的祼尸来,这些尸体全是男人的,没有女人和孩子,可见贼人全都化装成了男人。肖青沉声道:“贼人中间没有女人,所以只化装男人。”

郑晓路又补充道:“全部是长枪捅刺的伤口,这可不像江湖黑帮搞出来的,只有正规的军队,才会大量使用长枪。”

“嗯!”肖青脸色铁青,他知道自己碰上大麻烦了。探路小队返回到镖队里,肖青冷冷地吩咐道:“火速通过马儿坡!天黑之前,一定要赶到马儿坡后面的村子里去。”

镖队一阵急行,赶紧通过了这片荒凉的小山坡,坡上果然没有伏兵,不久之后,前面已经可以看到“周家寺村”的灯火了。

周家寺村是一个小村庄,村上只有三十几户人家,这里地势平缓,一片片的田地整整齐齐地排列在眼前。现在时节已经入冬,原本田地里不该有人家,但此时的田地里仍然有农民在劳作,因为郑氏推广了红薯之后,四川的农民们发现红薯可以赶在冬季到来之前最后收成一季,因此很多边角闲田都有种植这东西。现在正是崇祯元年的最后一批红薯收成的时节。

郑晓路嘻嘻笑道:“肖总镖头,你觉得我弄的这个红薯如何?”

肖青点了点头,道:“很棒!虽然我不懂种田,但也知道这玩意儿让四川人富了不少,我也很喜欢吃这东西。”他嘴上一边说着,一边向路边一个种田的年轻人道:“这位兄弟,你能卖我一个红薯吗?我很喜欢吃这个。”

那年轻人点了点头,拿着一个刚挖出来的红薯走了过来,笑嘻嘻地要递给肖青。年轻人刚走到肖青面前,突然见肖青脸色一沉,双手如鹰爪一般抓出,一瞬间就捏住了这个年轻人的咽喉,肖青冷冷地道:“别装了,这点小伎俩,拿去骗骗菜鸟还可以,在我们这些走惯了江湖的人面前,这种程度的化装,还不如不要搞!”

肖青出手的同时,他背后的镖队也在迅速地变化,上百辆镖车悄无声息地开进了一片收割之后的空田地里,趟子手们将镖车聚成了一个大圆环,就仿佛战场上的防御工事一般,倾刻间将镖队完完整整地护在了车后。

刀出鞘、枪平举、弓开弦……锦都镖局的镖队,在一瞬间崩发出火烈烈的杀气。

“别藏了!”肖青对着周家寺村里大声叫道:“虽然不知道你们是哪里来的强人,但杀光一村的平民,就为了伏击我的镖队,也未免太看得起我了。是骒子是马,牵出来溜溜,藏着掖着,没什么意思!今天锦都镖局就在这里,等着你们画下道道来!”



第二十六章 周家寺村之战(1)


class="width">在下置顶了一个猜后面情节的贴子,也不用猜太远,就猜猜周家寺村之战的结局吧,猜中了的话,在下会将那位书友的名字写到下一次的作品相关感谢贴里哦。

------------------------------------------------------------

肖青一声喊过,平静的周家寺村顿时活络了起来,村外田里的农民全都直起了身子,扔掉了手上的锄头和红薯,从田埂里抽出一把一把的长矛来。

空洞洞的村口走出一个斗笠盖头,手拿钢叉的男人,在他的身后,一片黑压压的人头涌动,上千黑衣人排着整齐的队伍,手拿着长矛,向村外压来。

“哇,低调!”郑晓路见邪教的人现了身,赶紧扯着彭巴冲,躲进了镖队的防御环阵里,现在还不是自己出头的时候,先躲躲。

肖青冷笑道:“正主儿来了!兄弟们,这些人杀了姚方来、陈康他们七位镖师,还杀了我们一百二十名趟子手兄弟,今天是报仇的日子了。”

镖师和趟子手们轰然应诺,他们与死去的镖师和趟子手都是亲朋好友,怎会没有仇恨,此时握刀枪的手握得更紧了。

斗笠客走出周家寺村,对着外面的肖青大声道:“肖总镖头,你好尖的眼,我这几个手下的打扮并无问题,而且他们都是我专门选的农活出色的士兵,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害我想在村子里包你饺子,打你个措手不及,也没办法了。”

肖青冷冷地道:“你杀这了一村的男人,把他们都埋在马儿坡上,也不怕我路过的时候挖出来!被我看破也没什么好稀奇的。”

斗笠客耸了耸肩,叹道:“这附近荒无人烟的地方,就只有马儿坡,我也只能埋在那里,倒是你的鼻子挺尖的,我埋得这么深,你也能闻出来。”

肖青哼哼冷笑了两下,道:“对别的道上朋友,我肖青一向恭敬有加,但对你们,我可不想太客气,姚方来那一镖是你们的劫的吧?”

斗笠客点了点头:“没错,是我们截的,那又如何?本教曾经三次暗示你,不要和郑家扯上关系,还有两次直接用箭将书信射入你房中,劝你抽身。但你这半年来,一直缠着郑家讨要生意,居然还真让你讨到了,本教不让你见见血,你是不会缩回这只手的。”

肖青挥了挥手,指了指自己的一千多名镖师趟子手,冷冷地道:“这里有一千多张嘴要吃饭,肖某人为了生计,说什么也得搭上郑家这条线。

你是个什么教,肖某人没有兴趣,江湖**里十恶不赦的恶人多了去了,肖某人也从来没和哪一个红过脸,没有向官府出卖过一个人。原本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井水不犯河水,你暗示几次,射几封匿名信来,便想断我锦都镖局的生路么?”

肖青脸上杀气顿显,大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就是浣花药局王镇宇那混球搞出来的什么浣花教,我肖青的消息灵通着呢,我对你们这邪教盯只眼闭只眼,既没有报官,也没有散布你们一丝谣言,你就以为我肖青是好惹的!戴斗笠的,你把斗笠揭开我看看,看看你是不是王镇宇这伪君子!”

人群中,彭巴冲咧了咧嘴,道:“东家,听肖青说,对面的黑衣人是浣花药局的?哇,不是吧,我还以为王镇宇是好人呢!”

“你这家伙,笨得跟猪一样。”郑晓路叹道:“彭巴冲啊,多动点脑子,少动点肌肉,人往往活得更长久一些。你看人家肖青多聪明,啥事情心里明亮着呢,就是不到关键时候不说出来。”郑晓路心里突然一惊,咦,这肖青如此精明,他会不会知道我郑家暗里搞的那些把戏?如果不知道也就罢了,如果知道,他这么死缠活缠要和我绑在一起,为啥?

彭巴冲又问道:“东家,那斗笠客真是王镇宇?”

“当然不是。”郑晓路笑嘻嘻地道:“你忘了我们抓到过一个斗笠客了,这里又跑出来一个,这些都是小鱼小虾,王镇宇指不定躲在哪里偷偷乐呢,他和我一样,喜欢躲起来办事,嗯嗯,不错,有风骨,我喜欢。”

斗笠客被肖青一句话揭破了身份,原本想说的话全都咽了回去,看来浣花药局与锦都镖局,两个局子门对门,谁做的那些事都逃不过对面的法眼啊。既然如此,废话省了吧,直接开打,这样省事!浣花教原本想把锦都镖局骗进村子里伏击,结果没成,现在只好正面硬扛了。斗笠客今天带来的是浣花教的全部战力,足足一千八百名黑衣士兵,浣花教收罗和训练这些士兵用了两年时间,这两年一点一滴的积聚力量,才拥了这份战力,真是珍贵异常。

不到万不得已,浣花教也不想动用这只力量,但是锦都镖局这次押着二十万两银子,这实在是一笔不小的钱财,有了这笔钱,再加上以前从郑老爷子那里骗来的十万两,还有郑老爷子又送来的十万两,总共四十万两白银,足以让浣花教派再增加无数名士兵,这一场仗对于浣花教来说也是势在必得。

黑衣士兵照例是蒙着脸,只在脸前的黑巾上绣了一朵小小的浣花,一千八百名浣花教士兵,排着整齐的方阵,向着锦都镖局发动了第一轮的进攻。

一蓬箭雨,从镖师的车阵中迸发而出,倾泄向浣花教的士兵,但浣花教的人显然早有准备,黑衣士兵纷纷举起盾牌,箭矢大部份被盾牌格挡了去,只有少数几只箭从盾牌的罅隙中钻入,在几个黑衣人的身上钻出了几个无伤大雅的血洞。

浣花教的人立即还以颜色,几百名弓箭手向着锦都镖局也射出了一蓬箭雨,但锦都镖局的人也早有准备,那些环放的银车,成了绝佳的盾牌,这一蓬箭雨之后,镖局的人几乎是毫发无伤。

“这招式得学着。”郑晓路低声对彭巴冲道:“我们的西班牙方阵其实挺怕弓箭的,得有一定的应对措施。”

“东家,什么叫应对措施?”

“我擦,我简直是对牛弹琴!”郑晓路闷声道:“这次回山寨,你给我学读书识字去!”

“不要吧,东家!”彭巴冲苦着脸道:“你要我做啥都行,就是不想读书。”

黑衣人的方阵很快冲近了镖局的阵地,弓箭手们纷纷扔掉弓箭,抄起了长枪,不过想像中的长枪队互捅的激烈场面并没有出现在郑晓路的眼前,因为宽大的银车将双方的阵地隔开了一丈多宽,士兵们隔着银车,向对面拼命捅刺,但这效果显然不及近身互殴的场面来得血腥。

镖师和趟子手们显得非常谨慎,他们的防御阵形摆得很紧密,密集的矛尖像刺猬一样保护着自己的身躯,对于他们来说,只要镖货不被抢走,他们就是胜者,镖局可以拿到一万两银子的丰厚报酬,他们可以从中分到一笔不错的佣金。

但浣花教徒们显然要疯狂得多,后排的士兵拼命向前冲,前排的士兵经不起挤压,也忍受不了隔着镖车捅人的不爽利,上百名教徒立即不要命地跳上了镖车,但这个举动使得他们成为显眼的标靶,柳叶镖、暗青子、算盘珠子、铜钱镖、弓矢、甩手箭……镖师们用的武器千奇百怪,暗器也真是品种繁多,跳上镖车妄图冲破镖局防御线的浣花教徒,立即被打成了筛子。

鲜血终于开始横飞了起来,这一下,双方的士兵都变得沸腾了,人这东西,还没甩开手打架之前,还有一丝理智,一旦见了血,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立即就会变得狂热。

五十几名武艺一流的镖师也纵身跳上了银车,在车蓬顶上与浣花教徒展开了激烈的车顶争夺战。黑衣士兵显然不是这些镖师们的对手,倾刻间就死伤惨重,不停地有黑衣人从车顶上跌落,跌到外圈的黑衣士兵还能幸免,若是跌进了镖局的圈子里,则立即被乱刀砍成碎片。

毫无疑问,镖局占了上风。

正在这时,黑衣人中的斗笠客突然大声喊道:“无生老母,真空家乡。观音大士,救苦救难!”

浣花教徒听到斗笠客的声音,顿时暴发出震天响般的呐喊,带有半催眠效果的宗教口号,迅速在黑衣士兵之间此起彼落。黑衣人们精神一振,这几句口号虽然听在普通人耳朵里,只不过是烦人的嗡嗡声,但落在这些黑衣人们的耳朵里,却不异于打了一针兴奋剂。

黑衣人们一起整齐地大喊:“这里死,那里生,那里死,这里生……生死受苦无尽,既得高登……永无生死……”

随着这些口号出口,黑衣人们的动作顿时变得更加疯狂了起来,生死在他们的眼里变得不值一文,反正生死在教义里不过是一种超脱的形式,又何必惜命?几十个黑衣人从车蓬上跌上,立即有更多的黑衣人向上攀爬。

人在什么时候力量最大?拼命的时候!

黑衣人一旦忘却生死,在精神面貌上顿时力压镖局一头,车顶上守护着的镖师顿时感觉到压力骤然而增,刚砍死一个敌人,立即会有两个敌人红着眼,念着咒扑上来。

她娘的,邪教就是邪教,这样打下去可不是办法,肖青的脸上杀气凌厉,好,擒贼就要先擒王,待我杀了那斗笠人,我看你们这些黑衣人的精神信仰是否还能那么坚挺。

编者按:明清的民间宗教几乎都以无生老母作为最高神祗,真言“无生老母,真空家乡”是民间宗教的“八字真言”。“无生老母”就是人类的始祖和宇宙的主宰,“真空家乡”就是“无生父母”居住的地方,乃是人类的出生地和最后的归宿,相当于佛教的“净土”或“西方极乐世界”。

本人在后面又添了一句“观音大士,救苦救难”,纯为剧情所需,并无他意,请匆深究。

“这里死,那里生,那里死,这里生……生死受苦无尽,既得高登……永无生死……”中间被我打省略号的地方,是省略了一些看上去有点晦涩的句子,不用深究。



第二十七章 周家寺村之战(2)


class="width">今日第一更,今天我和几个亲朋好友要出门晒晒太阳散散心,所以今天的第二更我不敢定下时间,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能回家来更新,但是,请大家放心,今天是肯定还有一更的,进入明天之前,我爬也会爬回来家来更新。-====-

------------------------------------------

肖青的武艺究竟有多高?知道的人不多,实际上肖青极少出镖,也几乎从不在手下的镖师面前显露自己的武艺,他是一个低调的人,平生从不与绿林道上的好汉们结怨,也不在任何人的面前显摆,他一直坚信,走镖这行当,要低调,要人缘,打打杀杀,是没有前途可言的。

但是,菩萨也有低眉之举,金刚也有怒目之时,老鼠急了也要咬猫,小猫急了连老虎也不怕,老虎急了敢和坦克硬掐,京巴狗还有对着藏獒狂吼的时候呢!

肖青从腰间刷地拔出了一把软剑,这软剑平时藏在他的腰带里,此时一亮,寒光乍现,肖青脚踩七星,身化流莹,一跃上了车蓬,刷刷刷十几道剑光闪过,黑衣人们如败絮般从车蓬顶上跌落,而且无一例外是跌进内圈,被趟子手们倾刻间砍成了碎片。

肖青大喊道:“川东川西两组,守好蓬顶,川南组守好镖车间的罅隙,别让贼人进来。川北组,随我反冲锋,誓杀贼首斗笠客!”

镖师和趟子手们大声应诺,瞬间变化阵型,原来镖师和趟子手们是按照经常走的路线来分组的,常走川东路的镖师和趟子手,就属于川东组,常走川西路的,就属于川西组……肖青一声令下,镖局的车阵中裂开了一个小小的口子,几个黑衣人正想从这个口子杀进来,却见肖青一把软剑开路,后面三百名川北组的镖师和趟子手大吼一声,从这口子反冲了出来。

“彭巴冲!”郑晓路道:“你可得学着点,死守是没前途的,守城必须要派出骑兵队反冲锋,否则被人家一直围着就会完蛋掉。”

“东家,你说的我又不懂了,肖青他们明明是步兵,怎么到你嘴里变成骑兵了?”彭巴冲厥着嘴道。

“我擦,我又在对牛弹琴,这叫引喻,引喻你懂么?”郑晓路差点要跳起来了。-====-其实郑晓路讲的东西,是指的防守中也要注意造成局部的进攻主动权,例如早期的解放军在坚守中擅长阵地反冲锋,这种破釜沉舟的精神气概往往给进攻一方带来巨大的心理负担,使敌人不敢过分接近我军阵地,此招之百试百灵,当然,这与指战员视死如归的精神是分不开的。例如在朝鲜战争中志愿军63军铁原阻击战,187师559团仅一个营,在只剩100人的时候居然还敢于主动向进攻的美军第3师一个加强营发起反冲锋,直赶得美军满山乱窜!此后美军进攻节奏明显放慢,而且始终在我军阵地前150米处反复徘徊,可见心理作用之大!要知道当时志愿军一个师的火器也比不上美军一个营,而要想全歼美军一个全面展开了的营,往往必须拿出几个师的兵力来啃。其实美军空前猛烈的空地火力往往给志愿军一线守备兵力以致命打击,志愿军也曾流传有“宁攻三个山头,不守一个钟头”之说,但志愿军卓有成效的阵前反击,积极灵活的夜间偷袭和压倒一切敌人的大无畏气概极大地削弱了美军空地火力优势,最终将战线推回到朝鲜“三八线”并且牢牢守住。

如果肖青他们死守,士气很容易崩溃,但反冲锋,直取敌方首脑,却可以极大地鼓舞士气,这个肖青居然还懂这个,不由得让郑晓路刮目相看。

三百多名川北组的镖师和趟子手,在肖青的率领下,如同一把尖刀,倾刻间撕开黑衣人的层层包裹,向着斗笠客冲去。肖青的武艺在此时才完全展露,软剑只是一种短打兵器,本来不适用于战场,但他的软剑却比长矛还要厉害,架不住,格不到,躲不开……那软剑的剑路就和他的人一样,平时低调,用时锋芒,不发威时,软绵绵的像一根腰带,发起威来,招招直取人要害,没有一丝怜憫。

黑衣士兵虽然悍不畏死,但不怕死不怕表不会死。

一个黑衣人正在念叨“这里生,那里死……”,刷,他的脑袋就被肖青一剑斩飞,掉到远远的田沟里去了,果然在这里是生的,到那里就死了。

又一个黑衣人吼道:“无生老母,真空家乡……”肖青一脚踢在他腿弯上,这人扑地倒了,肖青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从他身上飘过,后面跟着的三百名川北组镖师趟子手,一人在这个黑衣人身上踩了一脚,将他踩成了稀泥,这一下,他是真的回不了家乡了。

但黑衣人们对自己的头领显然十分看重,完全不顾自身性命,前仆后继地挡在肖青的身前,一层一层的黑衣人就如千层纸般坚韧,肖青和三百名川北组好汉,每冲破一层防线,就前进得更加艰难。

狂热的宗教信仰和悍不畏死的决心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并不是那么好用,肖青全身浴血,有如来自地底的修罗,他嫌软剑使得不顺,从一个黑衣人手里抢过一把长矛,枪花暴起,点点如星,在这种成百上千人的战阵之中,长矛显然比软剑有用得多,肖青一矛在手,如虎添翼,刷刷刷地又破开数层浣花教黑衣士兵,眼看就要冲到斗笠客的身前。

此时围攻镖车队的黑衣人们发现了自己的首领陷入险境,赶紧后撤,从四面八方向着肖青和三百名川北组的镖师趟子手围了过来。肖青虽然一直在和对手激战,但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他大喊:“川东、川西、川南三组,弃镖车,拖住对手!给我争取时间。川北组,火速前进!”虽然乱军嘈杂,但肖青的声音却雄浑响亮,整个战场上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镖车阵中门大开,剩下的七百多名镖师和趟子手冲杀而出,对着后撤中的黑衣人衔尾追砍,刀光剑影顿时大作,这一番砍杀不再有镖车在中间隔着,变成了真正的血肉之搏,黑衣人前后受敌,首领遇险,顿时十分狼狈。

但是黑衣人总数有一千八百之众,又训练有素,虽然慌乱,却没有崩溃,进退之间,仍然颇有章法,反观镖局这边,不但人数比黑衣人少了七八百,在据着镖车阵时,镖师和趟子手们还显得有模有样,一旦冲到平地上,顿时显出一些绿林之风来,阵容不再整齐,镖师们也失去了指挥的作用,只是凭借着个人的武勇在敌阵中冲杀,效果反而不如死守时好。

不过镖局这方面仍然占了便宜,虽然“兵对兵”镖局吃亏,但“王对王”这一方面,镖局却大大的占了上风,因为后面的黑衣人被镖师们拖住,肖青终于成功地冲破了最后一层防线,来到了斗笠客的面前。

斗笠客见肖青直向自己冲来,但自己的黑衣士兵却挡不住他,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他也是深信生死不灭的浣花教信徒,眼神中虽然慌乱,却无一丝对死的恐惧,甚至连逃跑的念头都没有兴起过。

他挥起钢叉,迎上了肖青,一身武艺不弱,钢叉挥舞,寒光暴闪,武艺居然似模似样的,和肖青打得乒乒呯呯,好不热闹,虽然倾间之后就被肖青压制住了,但他至少比起郑晓路他们抓住的那一个斗笠客强得多。

“哈,彭巴冲!”郑晓路道:“你发现没,这个斗笠客是武官型的,上次我们抓到那一个,明显是文官型的。”郑晓路和彭巴冲并没有随着镖师们冲出去,此时镖车阵中就剩下他和彭巴冲两个人,所有人都越打越远,战斗的中心不再是镖车队,而是变成了斗笠客和肖青所在之地。

“东家,嘿,这次我听懂了,我虽然笨,文官武官还是分得清的。”彭巴冲开心地道:“东家你就是文官型的,张逸尘是武官型的,这次我没说错吧?”

“我擦,我是文官型的么?***,我是文武双全的!”郑晓路毫不留情地骂道:“你太不给我面子了,我的武艺很差么?”

彭巴冲嘻嘻笑道:“的确不怎么样,要不是我不太喜欢马祥云将军,当年比武招亲就没你的份了。”

“我……走,彭巴冲,我要和你比绣花、织毛衣、做饭、炒菜……***,不让你知道爷的厉害爷绝不撒手。”郑晓路愤愤地道。

“东家,你说这些,不都是娘们儿做的事吗?”彭巴冲脸色大变,骇然道:“我才不要和你比这些!”

“嘿嘿,怕了吧,快说,我是不是文武双全?”郑晓路恶狠狠地道。

“噗”地一声响,肖青的软剑划过了斗笠客的脖子,这一剑正好切在了斗笠客的颈部大动脉上,动脉喷血,那是一幅多么恐怖而又凄美的画面,四面围过来救援斗笠客的黑衣士兵在一瞬间仿佛中了定身法,他们亲眼看到自己的老大,脖颈处喷出来的红色血液在空中有如小喷泉一般刷刷地翻着血花。

肖青左手一拍,打掉了斗笠客的斗笠,然后抓住了他的头发,右手软剑一挥,大好头颅一颗,顿时被他提在了手上。他满脸鲜血,哈哈大笑道:“你们念经啊,再念啊,念再多的经,你们的教主还不是得身首异处,死无葬身之地!”



第二十八章 周家寺村之战(3)


class="width">今日第二更,才回家,赶紧上来更新,好累哇,明天早上十点再更,呵呵

---------------------------------------

哗!整个战场立即静了下来,黑衣人们停下了手中的武器,茫然地看着他们的首领,斗笠客的身体软绵绵地倒在地上,而他的头颅,此刻被肖青提在手中,殷红的鲜血从断掉的脖颈处一滴一滴地滴落下来,浸入到脚下的田地里。~~~~

肖青提着斗笠客的人头,哈哈大笑,带着三百名川北镖师和趟子手,大摇大摆地穿出呆立着的黑衣人包围圈,会合了另外七百多名手下。

“这里死,那里生,那里死,这里生……生死受苦无尽,既得高登……永无生死……”停下手来的黑衣人们,望着斗笠客的无头尸体,喃喃地念诵着经文,使得平旷的田野之中回响着一种沉闷压抑的气氛。

肖青懒得理会他们,他带着自己的手下,快步走回了镖车阵中。对于锦都镖局来说,打赢了仗其实只能算是给上一次死去的镖师和趟子手们报了仇,要护好镖才能算真正的胜利。如果杀了敌人却丢了镖,那就丢脸丢大了。

所以肖青砍了斗笠客之后,利用黑衣人们一瞬间的沉寂,又快速地回到了镖车阵里:“郑先生,你看,我把和你郑家作对的幕后黑手,砍杀在了这里,今后你们郑家的镖货,就更加有安全保证了……”

肖青兴奋地想道,我帮了你们郑家这么大的忙,今后镖局和郑家就可以成为生意伙伴了吧,我这五代人代代相传的镖局,终于不用倒闭了。

郑晓路嘻嘻一笑,道:“肖总镖头果然好厉害,不过……你砍死这个人,不一定就是邪教的教主哦。”

肖青好不容易手刃了仇人,正在高兴,刚才一直没有细想,此时被郑晓路一点,全身栗然一惊,他将左手提着的人头猛地送到自己面前,右手软剑一挥,割开了斗笠客的蒙面巾,只见这个人头的脸上横肉乱生,面目凶恶,根本就不是那个道貌岸然,看起来人畜无害的王镇宇。

**,肖青将人头猛地扔开,大惊道:“这是谁,不好!所有人各归防御位置,全神贯注,真正的敌人还没授首。”

便在此时,周家寺村里响起了一个尖锐的竹哨声,这声音的音频非常高,震得所有人的耳膜嗡嗡作响,让人感觉到一阵心烦意乱。

郑晓路用手堵着耳朵,叹道:“难怪后世要控制城市噪音,这些乱七八糟的声音真的很烦。”

随着哨音响过,周家寺村里又走出几十个人来,肖青定睛一看,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走出来的人有五十几个,这五十几人都以斗笠覆盖着脑袋,手拿钢叉,身体壮实。

**,五十几个斗笠客!郑晓路也吓了一跳,心里叹道:“太***刺激了,这阵容,这声势,哇噻,一开始就摆出来的话,只怕把肖青吓都吓死了,就不用打了。”

只见这群斗笠客中间护着一个文士,这文士身穿长衫,头戴皂帽,三缕长须,表情温和,看上去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正是浣花药局的神医王镇宇。

王镇宇一现身,黑衣人们顿时狂喜,士气倾刻复涨,一千多名黑衣人齐声大叫:“无生老母,真空家乡。观音大士,救苦救难。浣花神教,上顺天意。拨乱反正,天下太平。”

王镇宇的脸上露出温和的微笑,他抬了抬手,黑衣人们立即安静了下来,屏神静气地等着他发话,他对着镖局的车队,大声道:“肖青,你果然有本事,本教集结如此多的士兵,不但拿不下你,反而被你杀我一名得力手下。害我手上这点实力想隐藏起来都不行,只好全都拉来了,唉。”

肖青看着对面五十几个斗笠客,心中烦恼,正在考虑着敌我双方的实力对比,懒得理会王镇宇的挑衅。

却听见王镇宇又道:“郑家少爷,你何苦非要来跟着这一镖,我本不想杀你,但你既然出现在这个镖队里,那就非死不可了。”

哇,我躲起来也没用啊,居然被这个鸟人发现了,郑晓路跳上一个银车的蓬顶,哈哈大笑道:“王神医,我有很多事想知道,你帮我解解惑,让我做个明白鬼行不?”

王镇宇淡淡地笑道:“只管问!”

郑晓路道:“贵教派到底想对我们郑家做什么呀?其实我有大半年的时间不在家,你真要灭了我郑家,直接杀我的掌柜,对付我的手下们,不就可以把我家的生意打得乱七八糟吗?”

王镇宇道:“我浣花教派需要钱,很多很多的钱,打垮你郑家有什么意思?我要的是郑家的钱,不要郑家人的命。杀了你家的掌柜伙计什么的,岂不是让你家赚钱的能力受挫,这是我不愿意看到的。”

郑晓路道:“难怪,所以你找人攻击我郑家的车队,迷惑我家老爷子,说是我家太有钱被有忌讳,需要拿钱去做善事化灾,从他那里骗钱,想让老爷子以行善的理由,把钱都给你……”

王镇宇道:“你果然聪明,难怪可以赚这么多钱。不过你说的还不全对,我让你家老爷子也成为我浣花教派的信徒,在你郑家的华车上贴上我教的剪纸花……将来我浣花教派起事之时,你们郑家撇得干净么?到时候只好跟着我一条道走到黑,不想帮我也不行,嘿嘿嘿。可惜,今天你要死在这里,以后郑家赚钱的主心骨儿没了,我从你家榨出来的钱,只怕会少一些。”

郑晓路又道:“你真的以为靠你这些人,可以推翻明廷?”

王镇宇笑着摇了摇头,道:“为什么不能?你知道现在成都府里有多少兵力吗?”

“多少?”郑晓路奇道。

王镇宇伸出五根手指,笑道:“五百!只有五百。奢崇明在水西闹得很厉害,现在云贵川三省官兵,全在水西和奢崇明死磕,我若要占这成都城,其实不需要耗费吹灰之力。”

“切,你就吹吧!”郑晓路道:“就算让你占上一时,又有何用?水西距离成都并不远,不过两百多里地,十万官兵一回转,你立即化为齑粉。”

王镇宇笑道:“那是当然,所以我现在不占成都城,我只需要钱。只要得了你郑家的钱,再给我五年时间,我就可以在四川发展出五十万信众,整备出四五万大军,到时我再鼓动奢崇明、奢崇暗、奢崇彩……管他是谁,反正再让彝族、苗族、藏族……随便找一个族,让他们再一次发动叛变,我借机而起,攻占成都,何愁大事不成。”

“哈哈,想法很妙,倒也不是不可能实现。”郑晓路道:“可是你占了成都城之后呢?你有什么治国之策?有什么富民之方?有什么御敌之道?难道你要让四川六百万人民,全部跟着你念什么这里死,那里生,那里死,这里生……这样能治理得好四川吗?”

王镇宇扬了扬眉,道:“这些事,等我得了四川,再来计较,现在想这么多做什么?到时无生老母和观音大士会降下神旨,我等只需要遵照执行,自然天下太平。”

切,所以我讨厌你们这些玩邪教的,前面的听着还行,到了最重要的地方,却开始放狗屁。郑晓路摇了摇头,懒得再和他多墨迹,叹道:“邪教就是邪教,要钱不知道自己赚,只知道来抢我的钱。治国不懂得自己治,只懂得去求什么无生老母……这巍巍中华,就是毁在你们这些莫名其妙的神经病手上,比起病入膏盲的朝廷,你们更加不如。”

王镇宇被他骂了,却不动气,只是双眼厉芒闪动,道:“我浣花教的大志,岂是你一个区区商人懂得的。今天你放心去死吧,郑家的人,我不会动他们分毫,我还得靠着你家人给我源源不断的赚钱……将来得了天下,还可以给你弟弟封个闲散大官,让你家老爷子的心愿得偿,哈哈哈!”

郑晓路哈哈大笑道:“你真以为我郑家是普通商人?这样想,会吃大亏哦。”

王镇宇冷笑道:“当然不是普通商人,你有三百火铳手,算是个黑心商人。还有石柱土家族的马家做后盾,又勾着结成都知府徐申懋。但我既然要对付你郑家,对这几路人马怎么可能毫不关心……”

他顿了顿,接着道:“让我来告诉你吧,你的三百铳手,现在正在郑府里,一步也没有出门。石柱马家,为了报较朝廷,现在倾石柱白杆兵全部战力,在水西和奢崇明打得难解难分。至于徐申懋嘛,你忘了这个人吧,他顶多可以和你同富贵,绝不会和你共患难。”

王镇宇一边说,一边观察着郑晓路的表情,他本以为自己翻开这三张牌,郑晓路就会脸色大变,却没想到说出来之后,郑晓路的脸上依旧嬉皮笑脸,完全没有一点紧张之感。

郑晓路嘻嘻笑道:“哇,我的三个后盾都被你算计死了,我好怕,我感觉鸭梨很大!但是……我从你那里借了一点兵力来哦。”

“从我这里借兵?”王镇宇心中大奇,我的五十几个心腹斗笠客全在身边,一千八百黑衣士兵也全在这里,哪里还有兵力可以借给别人?他看着郑晓路的笑脸,越看越觉得心里不塌实。忍不住大喝一声:“上,杀光他们,以免夜长梦多。”

五十几名斗笠客一涌而上,一千八百黑衣士兵高声念着宝卷经文,奋力向前……



第二十九章 周家寺村之战(4)


class="width">今日第一更,早上十点,准时到来,另外,奇怪的是我的书现在还没上架,好诡异,不知道是不是网站弄错了,强推完了都过一天了,还没上架,呃,大家存存月票,上架了支持我一下吧。<<>>今天的第二更在下午四点半左右,呵呵,敬请期待。

----------------------------------------

镖局的车阵收缩得更加紧密了,双方又一次开始了激烈的车蓬顶争夺站。但这一次,镖师们在车蓬顶上再也无法取得绝对性的优势,五十几名斗笠客,一起纵身跃上了车蓬,与镖师们开始了激烈的贴身短打。

这些斗笠客全部是武官型的,个个都武艺精熟,与最初那个死在肖青剑下的比起来毫不逊色,他们一冲上蓬顶,立即给镖师们造成了极大的压力,刀光剑影在蓬顶上四处横飞,不时有残肢断臂,从车顶上飞落到人群之中。

肖青见车蓬顶岌岌可危,赶紧又拔出软剑,飞身上了蓬顶,但斗笠客已经知道了他的厉害,五个斗笠客一起围了过来,五把钢叉缠住肖青,斗得难分难解。

黑衣士兵的武艺比起斗笠客来差得很远,就不再硬冲蓬顶,而是从镖车的罅隙里抽空用长矛捅刺,趟子手们也还以颜色,长矛从镖车的罅隙里不时地穿刺着,互相收割着对面的人命。

彭巴冲皱着眉头道:“东家,我看镖局要打输了。”

“嗯,我看也是!”郑晓路道。

“东家安排了什么妙计?这个时候还不出手?”彭巴冲奇道。

郑晓路耸了耸肩,道:“计是很妙的,就是明明早该出现的人,现在还没出现。可能在路上有什么耽搁吧,这下麻烦了,时间没算好啊!”

彭巴冲翻了翻眼皮,道:“原来东家也有失算的时候。”

“切,你以为我是诸葛亮啊,算无遗策这种事,那是神话,是传说,是YY!”郑晓路道:“还楞着做啥,咱们两人也上吧,争取点时间。”

彭巴冲抬了抬眼,道:“我早就想上了,可是……我这身铁甲,怎么可能爬上车蓬顶,车顶会压塌的。”

“我晕,谁叫你上车蓬顶了!”郑晓路道:“冲,冲出去乱打一气,你不是说你可以打赢两百人吗?要不冲进黑衣人堆里去转一圈试试?我给你掩护!”

“好,冲出去我喜欢!”彭巴冲笑道:“咱们土家族带冲字的好汉,从来不玩虚的,要打就正面打出去!”

彭巴冲猛地一声虎吼,冲到一辆镖车旁边,这镖车的蓬顶上原本有两名镖师在镇守,但是车蓬顶上冲上来了四个斗笠客,将两名镖师击落到了内圈里,显然受了重伤。-====-四名斗笠客占了蓬顶,正要招呼黑衣士兵们从这里冲入车阵。

彭巴冲刚好赶到,他将身子一矮,双手抱住了镖车的一个轮子,“哇呀呀”一声大吼,彭巴冲双臂发力,向上用力一掀,这辆车装着上万两银子,何其沉重,上面还站了四个斗笠客,又加了几百斤,但彭巴冲神力一发,这点重量又算得了什么,一时间灰尘四起,银车轰然颓倒。

那四个斗笠客没注意下面有人掀车,失去平衡,顿时摔倒在在地,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就见一个全身黑甲的巨汉,穿过烟尘,直冲过来,一拳,打在一个斗笠客刚抬起来的脑袋上,噗地一声响,戴着铁护臂的巨拳有如铜锤,将那个斗笠客的脑袋打成了一团烂泥。

另外三个斗笠客心中一寒,匆忙爬起,但彭巴冲动作快如电闪,另一拳头紧跟着挥出,蓬地一声,一个斗笠客胸口中拳,口吐着鲜血飞出两丈来远,落地时全身已经软烂无力。两只铁腿又跟着扫到,余下的两个斗笠客只来得及侧了侧身,肩头被彭巴冲一脚扫中,骨头折断的恐怖声音响起,那两个也飞跌出去,虽然断了一臂,但终究捡回了一条性命。

郑晓路大声叫道:“彭巴冲,别跑得离镖队太远。”但彭巴冲自持铁甲坚硬,哪里肯听,他向前猛冲,一下子扎进了黑衣人群之中。

“长矛阵!”一名斗笠客看出这个铁甲人绝非善类,匆忙呼唤,一个五十人的黑衣士兵小队,摆开一个长矛阵向彭巴冲迎来,彭巴冲哈哈大笑,向前迎去,几十只长矛一起当胸刺来,彭巴冲将身子拼命向前一顶,胸口的厚甲顶在那些矛尖上,这厚甲其实根本不是甲,完全就是一块极厚的铁板,普通的长矛哪里刺得动,一刺之下,矛尖顿时弯折。十几个士兵被震得长矛脱手,向后跌倒,场面混乱不堪。

锦都镖局的镖师曾经见过彭巴冲的神力,还不算特别意外,但趟子手们还是初见,看到已方有如此神奇的铁甲人助阵,顿时士气大涨,齐声为他呐喊助威。

郑晓路哈哈一笑,伸手入怀,两只翼虎短铳在手,他瞅准蓬车顶上斗笠客的后背,“碰碰”地放了两记冷枪,那两个斗笠客应声扑倒,弄得他们对面的镖师唬了一跳,心想:“我明明没有打中他,他突然像死掉一般扑倒下车蓬顶,什么意思?这是哪个门派的绝招不成?”

郑晓路向他们哈哈笑道:“两位镖师莫怕,这是匪人的绝学——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是不入流的轻功,没有危害的!”

鬼扯!那两个镖师转过头来,看到郑晓路手上的短铳,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心里骂道,什么叫“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鬼扯也要看时间地点吧,现在打得这么热闹,你鬼扯个毛线啊,一点紧张感都没有的家伙。

郑晓路一边说笑,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匆匆忙忙地给自己的翼虎铳装填弹药,这玩意儿就是这一点不好,打一发子弹就得装填一次弹药,要是有一把左轮该多好,或者驳壳枪,或者……机关枪,或者……呃,给我一把AK-47,那就无敌了。

这时冲在外围的彭巴冲已经打翻了几十个黑衣人,趟子手们怕他有失,不停地用弓箭援护他,这样做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不用担心射到他,因为他全身穿着厚厚的铁甲,这铁甲连火铳都打不穿,别说弓箭了,趟子手们不管三七二十一,对着彭巴冲身边一阵乱射,这些乱飞的流矢,有的射在彭巴冲身上,被铁甲弹落,有的则落在黑衣人的身上,暴出一个个的血洞。这个小小的援护射击,使得彭巴冲身边的压力减轻不少,不然乱军之中,他再大的力气也敌不过上百敌人死缠烂打。

一个斗笠客大声叫道:“文大,文二,你们在哪里,你们功夫好,快去干掉铁甲人!好好表现,将来教主会更加重用你们的。”

他声音一落,两个斗笠客飘了过来,这两人也是斗笠盖头,手拿钢叉,高的一个大声道:“文大在此,我两兄弟这就去会会铁甲人!”他将钢叉掉转过来,用力折断了叉头,变成了一根木棍,笑道:“我还是用棍子顺手些。”

文二将手上的钢叉扔开,也道:“我还是习惯空手。”

两兄弟不久前才被浣花教吸收入教,因为武艺高强,一入教就当上了斗笠武官,此时铁甲人横行无忌,正是两兄弟表现的良机。他们冲到彭巴冲身边,棍拳齐出,一起向彭巴冲招呼了过来。

“呔!铁甲人,吃我疯魔棍法!”文大高声大呼,棍随声到,棍尖直取铁甲人身上唯一露出来的两只眼睛。

彭巴冲吓了一跳,这棍来得好快,攻得好凌厉,但这文大攻得也太夸张了,这一棍全无留手,使得他自己中门大开,这是什么打法?

彭巴冲一偏头,让开那一棍,一拳对着文大的胸口击去。却见旁边伸出一双巧手,在自己的铁拳上面一拖,一拉,画了一个环形手势,居然将他神力的一拳化解得软绵绵的。那双手的主人笑道:“我的披挂拳如何?以柔克刚,借力打力,用来防御最好不过。”

“疯魔棍法?披挂拳法?”彭巴冲人虽然天真憨厚,但并不是真的傻,一听这两句,顿时大惊,奇道:“你们,你们是……”

“少说废话!”文大又是一棍攻来,一字一句地骂道:“认!真!打!”

“认真打就认真打,老子早想和你们两人分个高下了。”彭巴冲大吼道。三人拳来脚往,棍影翻飞,顿时打得方圆几丈之内靠不近人去。

王镇宇见到铁甲人横冲直撞,在自己的军阵里来去自如,心中烦恼,好不容易自己这方出现两个高手,将他敌住,但是一时也难以取胜,他大声道:“别以为天生神力,穿着铁甲就可以横行无忌,府河一战,我早知你的本事,且看我的手段……”

他一声令下,四个斗笠客返回村子,抱了一堆黑呦呦的物事出来,等走得近了,斗笠客将那东西展开,居然是一张巨大的渔网,这张渔网是用铁线绞成,看上去就非常结实。几个斗笠客张开渔网,将它横展开来,向着彭巴冲迎了过去。

“文家兄弟,速速退开!”王镇宇叫道。

两兄弟有点不高兴地道:“我们和铁甲人打得正在兴头上呢,这时候退开,岂不是分不出胜负了。”他二人虽然不高兴,但军令如山,还是让了开来,垂着双手,走到王镇宇的背后,分左右站好。

那几个拉着渔网的斗笠客见文家兄弟已经退开,立即将渔网拉起,向着彭巴冲辅天盖地般兜了过去,彭巴冲看到渔网过来,心知不妙,但他块头儿太大,久战又有点乏力,虽想避开,但跑了没两步,就被那渔网一下子网在其中。

“收网!”斗笠客大声呼喝,那张铁线网立即紧紧地收缩了起来,彭巴冲发力一挣,希望像在锦都镖局里挣脱蛇首鞭一样将渔网挣断,但是渔网的网状结构可以将巨大的力量分散均匀地化解,因此再大的力气也别想挣脱,彭巴冲越是挣扎,那网收得越紧。

“哈哈哈,向他身上泼油,把这铁甲人给我烧成炭渣!”王镇宇大笑道。



第三十章 周家寺村之战(5)

第三十章

周家寺村之战(5)

朋友们,今日第二更,终于上架了,希望大家多多支持,给点月票,呃,咱虽然没想过当大神,但也希望背后有人帮衬,哈哈!

-------------------------

彭巴冲危矣!郑晓路心中大急,这可是自己的头号虎将,将来取天下时,还想要他来当先锋大将呢,可不能折损在这个鸟地方。

郑晓路扬起翼虎铳,碰碰两声,放倒了拉着渔网的两个斗笠客,但立即有更多的黑衣士兵涌上前来,拖住渔网的各个边角,将彭巴冲越网越紧。几个黑衣士兵手忙脚乱地跑回村子里,去寻找村子里农户家里的菜油,想要烧死彭巴冲。

郑晓路打光了子弹,赶紧又去装填弹药,但这样隔一会放两铳,实在是对大局无补,眼看彭巴冲就要救不回来了。郑晓路咬了咬牙,对着肖青道:“总镖头,借我点人手,救回我的铁甲护卫,我给贵镖局一万两银子!”

肖青一剑逼开一个斗笠客,脸现苦笑道:“现在哪里还分得出人手,再多的银子我也变不出人来。”

两人环顾了一眼周围,只见黑衣人仗着人多势众,以排山倒海之势四面围攻着镖队,镖师和趟子手们苦苦死守,鲜血横飞,残肢断臂满地都是,好一片地狱修罗之像。

张逸尘啊张逸尘,你怎么还不来?郑晓路心里叫道,难不成,要我把最后的三张牌翻出来救彭巴冲?若是这样,可就浪费了我这两张彻底打倒浣花教的底牌。但彭巴冲的性命比起打败这个什么浣花教重要十倍,这三张牌也只好翻出来亮亮了。

就在这时,两人听到远远地传来一阵喊声,这阵喊声非常混乱嘈杂,显然来的人数不少,只怕不少于两三千人,但是这些人闹闹嚷嚷,没点消停,显然素质却不怎么样。

肖青神色一紧,来的是什么人?莫非又是敌人的增援?

郑晓路却大喜,哈哈哈,彭巴冲没事了,张逸尘,你终于来了!

只见马儿坡的方向,迅速地冲出来一大堆人,这些人穿着乱七八糟,三教九流的服装,脸上蒙着一块黑巾,手上拿着各种奇形怪状的兵器,有的是杀猪刀,有的是西瓜刀,有的是解牛刀,有的是粪勺子,有的是锅盖板……这些装备,就和郑晓路在陕西看到的农民起义军相差无已,这群人人数众多,只怕有三千不止,混混杂杂,一下子涌到了周家寺村的战场旁边,对着这边的镖队和黑衣士兵,指指点点,议论个不停。

镖局和浣花教徒不由得同时停了手,旁边有三千个不明身份的家伙窥视,谁也不敢再在那里缠战,只好将阵线向两边一分,各自警惕地看着对方。只剩下拖着鱼网缠着彭巴冲的黑衣士兵,不敢稍有松懈。

只见这三千奇形怪状的人中间突然走出一个人,这人斗笠盖头,手拿钢叉,居然又是一个斗笠客,与浣花教的斗笠客打扮得一模一样。

肖青大吃一惊,暗想,惨了,难道是浣花教的援军?再加上这三千敌人,我镖局如何能敌?

他在吃惊,王镇宇更惊,心想,不对啊,我的所有心腹斗笠客,连同新加入的文家兄弟,都在我的身边,哪里又钻出一个斗笠客来?这是何方神圣。

那三千乌合之众向他们面前的斗笠客乱糟糟地问道:“老大,这里是怎么回事?”

那位“老大”用整个战场都听得清清楚楚的声音大声道:“对面的黑衣人,全部是我们的敌人,那些黑衣人中戴斗笠的家伙,经常冒充我,抢我的饭碗,非常可恶,我要你们现在去把他们统统杀了。”

什么?王镇宇倒抽了一口凉气,这斗笠客说我的斗笠客都是冒充的他?这家伙是哪里来的鸟人,把白的硬说成黑的本事,快要赶上我了,不过,这斗笠客召来的这群乌合之众,不就是我平时经常召来抢郑家货车的那些小混混吗?”

王镇宇向身边的斗笠客打了几个眼色,那几个斗笠客立即对着这群混混大声道:“不要听信这个冒充的‘老大’的话,我们才是你们真正的‘老大’。”

什么真的老大假的老大,你们这群老大全都穿得一模一样,一样的斗笠,一样的钢叉,平时又不露出真面目,说话都压着嗓子怕别人听出来真正的声音,鬼才知道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那一群混混心里一阵烦燥,他们这次被“老大”召集起来,说是要干一票大买卖,所以把成都周边几十个县城的混混都召了过来,总合成三千人的大匪帮,人数多了连移动都有困难,为免被官兵发现,混混们绕山绕河,多浪费了许多时间,好不容易才赶到了“老大”指定的地点,结果到了地方一看,这个召集自己的“老大”居然要他们去杀一群“老大”,这不是乱套了么?

他们心里烦燥,王镇宇心里更烦燥,这是唱的哪出戏?老子收拾镖局和郑家少爷,这么重大的行动,根本没有想过召集这群乌合之众,怎么跑个假的斗笠客去把他们都召了来,还要他们杀我们自己?什么鸟毛情况。

便在这时,郑晓路发出一阵震天响的哈哈大笑,他对着王镇宇道:“你忘了?我刚才说过,我从你那里借了一些兵!”他指着那群乌合之众笑道:“你用来找替死鬼的方法还真不错,让斗笠客们匿名召集乡间小混混,给他们钱,让他们帮你做坏事。既不留下太多线索,也不花自己什么力气。”

“但是!”郑晓路笑道:“你这个做法有一个最大的漏洞,那就是……你召集的这群手下,根本搞不清楚谁才是真正的老大。他们只知道认两样东西,那就是斗笠、钢叉,除了这两样,他们什么也不知道,哈哈哈,我派出一个斗笠客去,就可以把你以前经营起来的外围士兵,统统收归已用。”

王镇宇眼中光芒闪动,他狠狠地道:“这些人仔细想想,终究会明白我这边才是他们真正的头儿,你那个不过是冒充的,只需要仔细听听我手下这些斗笠客的声音,他们就会想起来。”

“不不,他们想不起来的。”郑晓路道:“你忘了,他们认的只是钱,不是人,这是你教他们的。他们在抢劫我的信贷社那一次行动里,暴露出了贪欲,被钱轻易地动摇了,我的掌柜郝孟旋将这件事报告给了我知道。你猜猜,我会用什么办法让他们听我的?”

王镇宇也是思路灵活之人,微微一转念,马上明白了过来,他惨叫道:“镖银……**,二十万两镖银……你这些镖银根本不是运去重庆给江百涛的,**,这些镖银是用来收买这群家伙的。”

脑子转得真快,不愧是教主级的人物。郑晓路哈哈一笑,对着王镇宇笑道:“你倒是聪明,这二十万两银子,就是用来买你和你的手下们的脑袋的,江百涛那边,我早有安排。”他一把掀开了一辆镖车上面盖着的大蓬,只见一整车雪花银,散发着迷人的银光,向这片血淋淋的旷野倾吐着神秘的诱惑力。他双手连扬,顷刻之间连续掀开了几十辆镖车上面的蓬布,雪花银子暴露在空气之中,银光闪耀,二十万两银子的光芒,瞬间将全场人的眼睛都闪得一片迷茫,除了见惯了银子的郑晓路,别的人全部看得目瞪口呆。就连对无生老母、观音菩萨深信不疑的浣花教众们,也有一刹那的失神。

乌合之众前面站的那个假斗笠客大声道:“兄弟们,这些镖银是我家的财产,只要你们帮助镖师们杀光这些黑衣人,我郑重承诺,谁拿回一个黑衣人的人头,赏银五十两,多杀多得,少杀少得!绝不食言!这点银子还不算什么,我家还有更多的银子,只要你们听我的,以后我还可以给你们更多银子,用不完的银子,这一辈子不愁吃喝的银子。”

王镇宇知道自己要败了,而且会败得很惨,没有任何话比发银子更有鼓动力,那三千乌合之众的眼睛,早已经被二十万两镖银迷得变成了银色。到了此时此景,已经没有任何话语可以拉回他们的心,自己苦心打造的浣花教外围炮灰部队,已经变成了别人的东西,早知如此,自己也运几十车银子来放在周家寺村里就好了,可是这样狗屁事情,哪可能事先算到。

“兄弟们!杀光黑衣人,分银子!杀不光黑衣人,银子就要被黑衣人抢走!”假斗笠客还在做着鼓动工作,不过这个时候的鼓动,已经是不必要的画蛇添足了。三千乌合之众,在被银光迷花了眼的一眨眼之后,挥舞着手上那些乱七八糟的武器,向着浣花教的黑衣士兵,发起了无情的冲击……

“无生老母,真空家乡!”黑衣士兵们面对强敌,又一次喊出了誓死的口号。

“银子,老子要赚银子!”乌合之众们的呐喊声,毫不退让。

这是一场贪婪与信念的战斗,从理论上来说,忠实于信念的人,应该能够战胜贪婪的人,这比较符合邪不能胜正的终极学说。但实际上,信念未必比贪婪更有力量,因为这信念本身也站立在邪教的基础上。

假斗笠客掀开了自己的斗笠,扔掉了手上的钢叉,这时他已经不需要这两样东西了,这两样东西对这三千乌合之众的号召力,远远不如那十几车镖银。他从腰间抽出一把窄长的绣春刀,这才是他真正的兵器,他的名字,叫做张逸尘!

张逸尘哈哈一声大笑,随着三千乌合之众,飘入了黑衣人的阵中,有如梨花翻飞的刀光中,拉着渔网困住彭巴冲的黑衣士兵纷纷中刀倒地。彭巴冲甩开渔网钻了出来,苦笑道:“张逸尘,你再来晚一点,我就要被烧成渣啦。”

“傻瓜!”张逸尘轻笑道:“不会的,就算我不来,东家一样有办法救你,他还有三张底牌捏在手里,随时亮出来,都可以保你活蹦乱跳的,不然的话,他哪会舍得放你这个宝贝疙瘩去冲杀敌阵。”

“我郁闷!”彭巴冲敲了敲自己的头颅,叹道:“什么三张牌,和你们这些家伙说话,真是伤脑筋。对了,张逸尘,刚才我看到那两个人了……可是,那两个人怎么变成斗笠客了?”

“你还是不要乱动脑筋了吧,我根本无法想像你动脑筋是什么样子。”张逸尘哈哈大笑,挥舞着绣春刀,收割浣花邪教那些悍不畏死的黑衣士兵的生命。

一轮残阳有如抹血,挂在西边布满红色云霞的天空上。

第三十一章 周家寺村之战(6)

第三十一章

周家寺村之战(6)

“这里死,那里生,那里死,这里生……”一个黑衣士兵念叨着**,挥舞着长矛。

三个拿着杀个杀猪刀的混混冲了上去,其中一个大声叫道:“你他娘的,别在那边死,就在这里死就行,脑袋给我!”

“孽障,你们都是孽障,菩萨会降下神通惩罚你们这些贪俗熏心的人!”一个黑衣士兵愤然大骂。

“切,废话连篇。”一个混混用锄头砸向这个士兵,嘴上大骂道:“菩萨这人,发银子么?”

“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们这些家伙会被报应的!”

“报应你妹啊,老子要是赚不到银子,我家那泼妇就让我立即遭报应!”

黑衣士兵与乌合之众们在一瞬间就擦出了激烈的火花,刀光剑影之中,五十两一个的人头显得尤其珍贵。双方就菩萨、理想、信念与银子,进行了一番深切的探讨,当然,这些探讨主要是用长矛和刀子来完成的,至于拿着粪勺子和锅盖参战的人,在战斗的一开始,就丧失了生命。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装备是很重要的。”郑晓路笑嘻嘻地道:“难怪网络游戏的玩家会花几万人民币去买装备,看,装备差了,是要命的。”

彭巴冲与张逸尘被疯狂的混混大军惊呆了,他们忍不住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摇了摇头,走回了郑晓路的身边,他们两人虽然武艺高强,一出手就能杀几个黑衣人,但那群混混却不领他们的情,非但不领情,还用恨恨的眼光盯着他们,害怕他们抢走了自己应得的人头。

彭巴冲叹道:“东家,你看这些人……上辈子没见过钱啊。”

郑晓路道:“彭巴冲,你还好意思说人家,你刚才搞什么呢,叫你别离镖队太远。你看,出事了吧,仗着铁甲坚实,你就乱冲,这次救得了你,下次你准没命。”

彭巴冲不好意思地敲了敲脑壳,道:“东家,咱知错了,以后一定听你的安排。”

郑晓路正在津津有味地看着前面的乱斗,突然听到旁边有一个声音苦笑道:“郑先生,你刚才开了五十两一个人头的赏格,是只对那些混混有效,还是所有人都可以呢?”

郑晓路回头一看,咦,肖青,这家伙怎么来问这个?他这才注意到,镖师们正在将刚才那场战斗中杀死的黑衣人的人头割下来,提在手中,不过镖师和趟子手们显然还不满足只有几百个战利品,正眼红红地看着对面的大乱斗。

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镖局虽然不是混混,但也说不上清高,就算明廷的官兵,也要用匪人的人头来当成赏金,才能刺激士兵们拼命杀敌呢。明廷给官兵开的杀敌赏格,一般是五两银子一个人头。但各地各军,给的赏格又有不同,例如神弩将张令,他的部下赏格是十两银子一个人头。明朝历史上最高赏格的得主,应该是戚继光的戚家军,一个人头的赏银高达三十两,也因此使得戚家军成为青史留名的恐怖军队,战斗力在当时无双无对。

郑晓路开出了五十两银子一个人头的赏格,可以说是创造了当时的人头赏格吉尼斯世界纪录,是朝廷的十倍,张令亲军的五倍,比戚家军还高了差点一倍……这样的赏格别说混混们疯狂,就连肖青都无法淡定了。

肖青又道:“郑先生,莫不成这五十两一个的人头,只有这群强盗们拿得?我们的镖师和趟子手就拿不得吗?做人可要公平啊。”

“哈,总镖头莫急!”郑晓路笑道:“你们当然也拿得,不过,我建议你们拿更值钱的,斗笠客的脑袋,我开价两百两一个。我想那些混混是肯定拿不住斗笠客的,顶多拿些小鱼小虾。你手下的镖师武艺高强,去拿斗笠客那些更值钱的脑袋岂不是赚得更多?五十两一个的人头,就让趟子手们去掺和吧。”

肖青双眼喜色一闪,又急道:“那……王镇宇的脑袋,多少钱?”

“哈哈哈,这个问题问得太好了!”郑晓路哈哈大笑,用全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的声音大吼道:“王镇宇的脑袋,两千两银子,谁去拿来?”

“**母亲的郑小路!”王镇宇的声音从敌阵中清晰地传来:“老子的脑袋才值两千吗?老子身家几十万两银子!”

“淡定啊,你一身文士衫,看起来就是文明人,怎么还暴粗口,没真是没素质。”郑晓路大笑道。

“两千?”肖青心中大喜,他给人护镖,收取半成银子,护一千两银子的镖货,才有五十两的收入,此时一个黑衣人就值五十两,一个斗笠客值两百,一个王镇宇要值两千,这么算起来,护镖算个屁啊,冲进敌阵乱砍一气,半年都不用护镖了。

肖青提起精神,对着手下们大声道:“听清楚刚才郑先生的话了没?黑衣人五十两一个,斗笠客两百两一个,王镇宇……这人交给我,大家并肩子上!”

锦都镖局的镖师和趟子手们发出一阵巨大的欢呼,他们刚刚已经斩杀了两三百名黑衣人和斗笠客,算起来赚了一万多两,此时对面还有一千多个黑衣人几十名斗笠客,若是全部拿下,又是几万两银子,看着这么多银子在活蹦乱跳的挥舞着长矛与混混们战斗,这些镖师和趟子手忍不住双眼发红!

肖青一马当先,对着王镇宇所在的地方冲杀过去,近千名镖师和趟子手紧随在后,有几个镖师一边向前一冲,一边忍不住大声喊道:“对面的银子,呃,不对,对面的龟儿子,爷爷来了!你们给我洗干净银子,呃,不对,洗干净脖子等着!”

浣花教的士兵在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现败象,因为他们毕竟是训练有素的士兵,虽然人数只有混混们的一半,但对付起那群乌合之众仍然没有太大的困难。王镇宇已知必败,命令黑衣士兵们结成整齐的方阵,且战且退,向着东面缓缓撤去。

但是肖青带着镖局一参战,形势立即大变,肖青与镖师们武艺高强,虽然不善长战阵,但比起乌合之众们不可同日而语,肖青人随剑走,倾刻间就在浣花教的战阵上撕开了一个小小的缺口。

千里之堤,始于蚁穴,这么一个小小的缺口,在镖师和趟子手们的激烈冲击之下,立即被无限地放大了,紧跟着,乌合之众们也发现了这个缺口,于是浣花教的战阵立即从这个口子撕裂了开来,刷地一下,长矛方阵就被撕成了两半,两堆黑衣人立即被镖局和混混们分别包围。大家也不用商量就知道,黑衣人这笔银子,一人一半,谁也别捞过界。

不过斗笠客这笔银子就不太容易捞了,这些斗笠客武艺高强,高来高去,混混们完全不是他们的对手,锦都镖局的镖师们立即迎上了这些斗笠客,这笔银子是他们的,哈哈,谁也抢不走。

“王镇宇呢?我的两千两呢?”肖青极目四顾,只见四周烟尘滚滚,王镇宇和他最贴身的那几个斗笠客,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肖青大怒,两千两银子居然就这么跑掉了?他提起软剑,跳进黑衣人中一阵乱砍,四周鲜血横飞,人头倾间地落地了一堆。一个、五十两;两个、一百两;三个,一百五十两……肖青默默地数着,我得杀四十个,才能顶得上王镇宇那两千两,亏大发了!

这一役,并不算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战役,也算不得多么重要的一役,但残酷程度,却几乎超过了郑晓路见过的所有战役,一千八百名黑衣士兵,全部被杀光,连一个投降的都没有,也没有人会允许他们投降。五十几名斗笠客,只走脱了八个,估计他们是在战斗一开始,就护着王镇宇退回村子,然后从村子的另一头溜掉了。

镖局方面,损失倒也不小,有十几名镖师阵亡,趟子手的损失接近两百。至于乌合之众的混混们,人数从三千骤减到了两千。

战后,郑晓路坐在镖车上,首先将属于镖局的赏银分发给他们,然后叫镖局的人守好银车,再让混混们依次上来交人头,领赏银。这些混混们没什么组织纪律,如果不让镖局的人压着阵,郑晓路担心他们会上来哄抢银子。

结果这些混混倒也老实,他们并不是只想做这一票买卖,还想跟着“老大”多干几次这种赚钱的行当,当然不敢乱来,老老实实地上交自己手上的人头,领取赏银。经过清点,镖局收割的人头果然比较多,足足有一千两百个黑衣人头是镖局的人交上来的,三千混混自损了一千,却只交上来六百个人头。至于斗笠客,则全部是镖师们收割的,

郑晓路言而有信,将银子依着人头派放,能不伤自己的阎王军一兵一卒,就靠这些外人收拾了浣花教,实在是非常合算,花点银子实在算不了什么。就连那些一个人头都没有拿到的混混们,郑晓路也安慰性地发了五两银子,让他们下次努力。

肖青看着自己用一千两百多个人头换来的六万多两银子,忍不住喜笑颜开,这一下子,赚得盘满钵满,别说倒闭已经不可能。锦都镖局回去就可以立即招纳人手,镖局以后的规模,只怕可以超过父亲和祖父在时不知道多少倍。

他忍不住叹道:“可惜走脱了王镇宇,有一点美中不足!”

“哈哈哈,总镖头多虑了!”郑晓路笑道:“他走不掉的,我手中还有三张牌,只要我把这三张牌一翻开,王镇宇就算有十个脑袋,也要通通给我交出来。”

此时,两里地之外,一个探子跑进一片树林,向着林子里的皂莺大声道:“皂莺当家,战事已毕,阎王大当家毫发无伤,浣花邪教已被歼灭。”

皂莺叹了口气,对着身后的两千阎王军士兵命令道:“收兵,回山寨!”这两千阎王军没有穿平时惯穿的蓝衫,而是穿着绿色的衣服,全身匍匐在树林里的草地上,与整个树林融为一体,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发现他们的存在。此时得了皂莺的命令,才爬起身来,抖了抖身上的泥尘,排着整齐的队伍,向西撤去。

皂莺边走边想着,郑晓路叫她看戏就好,没有接到他的命令时,不要出动本部军队,以免这些训练得不够的士兵有所折损,然而探子不停地回报着前方战事吃紧,尤其是五十几个斗笠客出场,彭巴冲遇险的时候,她差一点就忍不住要带着阎王军的两个千人方阵冲出去了。

张逸尘带着三千乌合之众出场时,皂莺的手心里也捏满了汗,因为她非常清楚这种类似农民起义军的乌合之众有多差劲,他们很有可能联合浣花教一起攻打镖队,哄抢银子,幸亏张逸尘吼着今后还有更多银子可以赚,那些混混们才没有阵前倒戈。皂莺觉得郑晓路这步棋走得实在太险,比起自己走江湖卖艺时表演的“独轮走钢线”更加的困难,居然真的还让他走了过去。

没有得到郑晓路的命令,她终究还是没有自作主张的出战,因为她知道自己的智谋实在不能拿出来见人。想不到这一战几起几落,最终还是没有轮到阎王军上场,郑家没有暴露自己的实力,没有损一兵一卒,就吃掉了浣花教的全部兵力。

“你真的是很有本事的人!”皂莺对着周家寺村的方向叹道:“若是能再正直一些,再诚恳一些,多些英伟之气,少些嬉皮笑脸,收起你那些荒诞不经的话语,未尝不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奈何……奈何总是在关键的时候,岔了气呢?”皂莺摇了摇头,既然今生已经许诺了给他做牛做马,她就把自己当成了他的人,但这个男人没点正形,总是一幅乱七八糟的怠慢样子,让她如何能够倾心?

郑晓路手中最后的三张牌,有一张就是皂莺的伏兵,不过,这只军队的西班牙方阵训练得还不是很充足,如果用来实战,一方面是会有折损。另一方面,镖局和浣花教就会知道郑家暗地里的实力,到那时,如果镖局和浣花教不能被收归已有,就只能全部杀了灭口,实在是不好把握,因此不到万不得已,皂莺这张牌是不能翻的,郑晓路并不想暴露自己手上的军队。

-------------------------

下午四点半,还有一更,大家记住本书的更新时间,如果只有一更,那就是上午10点,如果有两更,那么第二更就在下午四点半。总之不论一更还是两更,早上10点是肯定要更的。

第三十二章 还有两张牌

第三十二章

还有两张牌

王镇宇走得极为狼狈,战斗一开始,他就知道必败,但他显然比起他的教徒们来要怕死得多,“这里死,那里生”的口号,只是糊弄低级帮众的切口,却不适用于他自己。王镇宇一把抓住自己最信得过的几个斗笠客,低声道:“护着我,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然而乱军横行,满天刀光剑影,想走哪有这般容易,王镇宇和他的心腹没冲出几步远,就被三十几个混混盯上了,斗笠客们立即迎了上去,但是急切之间,哪里撇得开这群红了眼睛的乌合之众。

王镇宇心里一阵烦燥,正在这时,两个斗笠客飘身过来,一人使棍,一人空手,正是新加入的文家兄弟,他二人武艺高强,帮着王镇宇的心腹,呯呯砰几下就把挡路的混混们扫开到了一边。

王镇宇大喜道:“文家兄弟,还是你们两人有用!快快助我们杀出重围。”

文家兄弟齐声道:“谨遵教主令谕!”

两人展开身法,拳棍齐出,有如风雷,凡是挡路的乌合之众在他们两人面前都像败絮般纷飞退开。王镇宇心中大定,有此二人相助,脱身看来不是问题,他恢复了镇定,指挥道:“向东走,我在重庆附近还有一个秘密基地,咱们去那里!”

残余的六个斗笠客,加上文家兄弟,王镇宇,一行九人,杀出重围,急匆匆地舍了周家寺村,穿过荣昌县城,一路昼伏夜出,向着重庆急行。王镇宇见文家兄弟忠心耿耿,又武艺高强,存了要收他们二人为心腹之念,便将沿途打探消息,安排逃跑路线的事情都交给二人去做,他们两人显然是老江湖,做起这些事情来得心应手,越发地让王镇宇感到自己得了人材。

到了重庆府,文家兄弟就不知道该去哪里了,王镇宇道:“向北,重庆北面有一座缙云山,又叫巴山,我们去那里。”

王镇宇指引着所有人,离了重庆向北,又过山过水,走了许多路,终于进入了一片大山,这就是缙云山了。这座山古木参天,翠竹成林,环境清幽,景色优美,山中有一座庄园,王镇宇领着八个手下,进了庄园。

园子里立即迎出来一名管家,这管家一见王镇宇,立即纳头就拜,道:“教主,您怎么亲自来了?不是说平时不要联络吗?”

王镇宇叹道:“不来也不行了,成都的窝保不住了,我先回这里来缓缓。”那管家显然是王镇宇极为信任的真正心腹,他竟然丝毫不隐瞒,一五一十,将自己失利,被郑小路诡计暗算,损失了全部兵力的事对管家说了一番。

管家听完,也是忍不住长叹道:“唉,想不到这郑小路如此厉害,这一下我教基业受挫,夺取四川的计划只怕又得向后拖上几年了。”

王镇宇眼中厉光闪动,怒道:“我一定要将这个郑小路碎尸万段!”

管家道:“教主莫气,咱们从郑家骗来的二十万两银子,现在都在这个庄子里,说起来损失的不过是成都的一个药局,一千八百名士兵罢了,只要有这二十万两银子,再组织起几千士兵来又有何难!”

王镇宇心情略微好转,道:“银子安全就好,这次损失虽然大,我也得了两名得力手下,文大,文二,快来见过我浣花教的副教主……”

跟在王镇宇身后的文家兄弟上前一步,对着管家道:“见过副教主,我两人乃是兄弟,除了武艺,也没别的什么本事,还请副教主多多提携。”

管家双眼一瞪,仔细地打量起二人来,他喜道:“你们二人武艺很好?”

王镇宇接口道:“确实不错,我亲眼所见,这二人实在是可造之才。文大、文二,你们露一手给副教主看看,让副教主对你们的本事心里有数。”

“行,我两兄弟就来使几招吧。”文大道:“教主已经见过了我们两兄弟使棍和使拳的功夫,但我两兄弟还会一套刀剑合壁之术,便在这里给两位教主演示一番吧。”

王镇宇大喜:“你们还有别的绝活?那真是不错,快快表演一下。”

那管家回头叫了几声,山庄里跑出几个下人,抬上来了一个兵器架,文大拿了一把剑,文二拿了一把刀,两兄弟将刀剑拿在手里,甩了几下,试了试重量和手感。

文大笑道:“我会一套剑法,叫做疯魔剑法,我弟弟使的是一套刀法,叫做披挂刀法。江湖人称我们为……”

他话音一转,剑光自手上暴然而起,刷地一剑,将自己身边的三个斗笠客砍倒在地,文二也在同一时间身形一转,刀光霍霍,他身边的三个斗笠客一时不查,三颗斗大的脑袋飞上了半空。

“江湖上称我们为:搜魂剑、碎梦刀!”文大笑道:“我是搜魂剑闵练展!”文二接口笑道:“我是碎梦刀闵子若!”

两兄弟一起笑道:“我们是郑家的人!”

“啊!”王镇宇大惊失色,碰的一下倒摔在地,吓得全身颤抖。他吼道:“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这样?”在这一瞬间,王镇宇明白了很多事情,敌人为什么能假扮斗笠客收买自己的外围士兵,为什么知道自己在周家寺村袭击镖队,为什么能把自己算计得这么死……一切的根源,就在这文家兄弟的身上。想不到,想不到啊,这两兄弟混入自己部下之中后,不知道有多少次机会可以杀死自己,但一直隐忍不发,直到尾随着自己摸到了老巢,才突然出手,一出手就杀了自己最后的六名斗笠客,真是好手段!

那位副教主虽然也被吓了一跳,但他不像王镇宇一样与文家两兄弟相处了很长的时间,所以并不算是非常吃惊,他赶紧拿出一个竹哨,呼地一下吹了起来。尖锐的竹哨声在缙云山的树林里回响着,拖出长长的尾音。

山庄里响起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一百多名黑衣士兵,从山庄的各个角落里钻了出来,将闵家兄弟围在了场中。

王镇宇见士兵来了,定了定神,收起了震惊,道:“你两兄弟这么孤身混进我的山庄来,真是胆大狂妄,就算趁人不备杀了我最后六个心腹高手,靠着百多名士兵,我还拿不下你们么?”

“哦,谁告诉过你,我们是孤身混来的?”搜魂剑笑道:“你别忘了,这一路上是我们两兄弟打探消息,探查路线,我们早就沿路布下线索,自会有另一路伏兵前来接应。”

王镇宇心里一紧,要糟!

果然,山庄的矮墙上突然露出一个人头,紧接着又是一个,一转眼之间,山庄的围墙上就冒出了一大片人头。这些人居然安安静静地摸到了自己的山庄墙外,将整个山庄包围了,山庄里的人却一点都没有感觉得到。

王镇宇见墙顶露出的脑袋上戴着一个圆筒形的皮毛帽子,帽子的正前方插着一根长长的羊角,这张脸的皮肤很黑,显示出他常年累月暴露在阳光之下,但脸蛋却很红,那是一种高山上居住的人特有的高原红。王镇宇见多识广,当然识得这种帽子,他忍不住奇道:“羌族猎人?”

“正是我羌族好汉!”墙头上跳出一个身影,这人穿着一身羌族的猎户衣服,身手敏捷,他大声道:“老子叫姚方来,可恶的浣花邪教贼子,竟敢杀我兄弟,抢我们羌族人殷切盼望的镖货,今天让你们尝尝我们羌族好汉的厉害!”

**,羌族人为什么也和我浣花教掐上了?王镇宇百思不得其解。

他不知道,闵家兄弟在麻地山一役里,故意去追姚方来,本来是想假装抓不到,让姚方来送消息出去,结果碰巧抓住了躲在草丛里的成蔑,于是他们把姚方来的衣服穿在成蔑的身上,远远地烧死了成蔑给斗笠客看。然后叫姚方来赶紧回到日隆乡,召集了两百名勇敢的羌族猎人下山来报仇。他们约定好了暗记,闵家兄弟一路做上记号,姚方来则带着猎人们跟着记号追索,这些猎人常年累月在雪山上打猎,极为擅长追索蜘丝马迹,就算闵家兄弟不留下记号,王镇宇也难以甩脱这些羌族猎人的追踪,他们悄悄地包围了王镇宇最后的巢穴,等着闵家兄弟撕破了身份,才一起现身出来。

王镇宇双眼喷火,狠狠地道:“郑晓路这鸟人,真他娘的是个阴谋诡计的高手,从头到尾,他自己的人手就没出动几个,一会儿借这里的兵,一会儿借那里的兵,死的都是别人,和他没有一点关系!佩服佩服,敝人真是服了……惹上郑家,是我最大的错误!”

“去阴曹地府里后悔吧。”闵家兄弟挥舞起刀剑,拉动了战斗的序曲,墙顶上的羌族猎人们,两百把猎弓一起发射,这些人都是最好的猎人,在零下十几度的云外雪山里也能箭无虚发,在这缙云山的丛林山庄里作战,那真是如鱼得水,一片箭雨,就像长了眼睛一般,无一落空地射中了黑衣人们的要害之处。而围在黑衣人中间的闵家兄弟,却连一丝皮也没被流矢擦破。

姚方来拿出一根铁棍,跳下墙头,在漫天纷飞的箭矢中向着黑衣人们冲去,他要洗清麻地山之战的耻辱,为地趟刀陈康和另外五名镖师,一百二十名趟子手亲手报那血海深仇。

姚方来也是羌族好汉,与墙头上的羌族猎人们配合得天衣无缝,他的每一棍都打得对面的黑衣人吐血而倒,而想从背后偷袭姚方来的浣花教众,被墙头上的猎人们准确地箭箭穿心。浣花教的副教主——缙云山庄的管家正想要逃,已被姚方来迎头赶上,铁棍挥处,副教主的脑袋中间开了瓢,红白之物阴惨惨地流了一地。

“天要亡我浣花教啊!”王镇宇见闵家兄弟逼得越来越近,他怒吼道:“不要得意,白莲正教一定会为我报仇的!正教的信徒多如牛毛,遍布天下,声势之众,不是你区区郑家能够抗衡的……”

一只羽箭呼啸着飞来,从王镇宇张开的嘴巴里噗地一声射入,再从他的后颈伸出了一截箭头来,王镇宇张着失神的双目,向后倒下,归于沉寂。他的教徒死的时候,心灵都得到了平静,因为他们深信着“这里死,那里生……”,唯有王镇宇死的时候,满心都是失落与懊恼,他的灵魂永远无法安息。

此时,在重庆府的朝天门码头上,谭宏正将二十万两银子的军费移交给江百涛,在郑晓路与王镇宇纠结在周家寺村激战的同时,正宗的阎王军押运着二十万两白银,无惊无险地从另一条路将银子运送到了江百涛的手中。郑家的水军,将在这里开始,一统长江上游……

“东家,你一直说你还有三张牌,我知道有一张是皂莺当家的伏兵,还有两张究竟是啥牌啊?”彭巴冲憨憨地问道。

“切,你不是在周家寺村还和他们过了两招吗?”郑晓路奇道:“这样你还猜不出来?”

“哦哦,我知道那两个斗笠客就是闵家兄弟,我还以为他们投了敌呢!”彭巴冲道:“所以我狠狠地打他们,不过他们功夫太高,我打了半天也没打着。”

“噗兹!”就连一向严肃淡然的张逸尘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彭巴冲,你真是笨得有够到家的,等闵家兄弟带着王镇宇的首级回来时,一定会好好地和你清算一下周家寺村那笔帐。”

“切,我还怕他们不成?”彭巴冲笑道:“大不了,再来打过一场!”

“你真笨还是假笨啊?”张逸尘道:“人家两兄弟当时没用自己拿手的兵器,而且还让着你在打,若是他们使着成名的疯魔剑法和披挂刀法,你以为你的脑袋还能在脖子上?”

彭巴冲嘟了嘟嘴道:“那好吧,就把闵家兄弟算一张牌,还有一张呢?”

郑晓路没好气的道:“你就别管啦,咱要是把姚方来那张牌给你讲清楚来龙去脉,以你的脑容量,非疯掉不可!”

彭巴冲郁闷地道:“个个都说我傻,我就算不傻也被你们说傻了。东家,接下来,我们该对付八大水寨了吧?”

“嗯,没错!”郑晓路笑道:“没了浣花教在背后支撑,我看八大水寨拿什么和我斗……”

------------------------------

到这一章为止,周家寺村之战算是落幕了,我做了一个小小的投票调查,想看看大家对这一段的感觉如何,大家帮忙投个小票吧。

第三十三章 新的威胁

第三十三章

新的威胁

入冬了,雪花漫天,四川是一个盆地,气候温暖,少有下雪。然而今年的重庆,却飘起了大雪,漫天花雨乱落,屋顶倾刻间盖上了白色的帽子。有句话形容重庆——“悬崖边的吊脚楼,记忆中的老山城”!重庆虽然有两江穿插,但全是山,一山接着一山,这雪一飘下来,山山水水,全变得迷茫了起来。

张逸尘带着剩余的两千乌合之众走了,他要把这只乱七八糟的混混部队带去红崖子山,将来又可以训练成两个新的西班牙方阵队,和浣花教这一战,最大的收获就是这两千垃圾兵了。在张逸尘的眼睛里看来,郑晓路付出了数万两银子,才收获两千垃圾兵,实在是有点不合算,不过郑晓路自己却不在乎,人力资源才是最宝贵的资源,这是郑晓路一向奉行的准则,些许钱财,没了再赚就好。这也是郑晓路在最危机的时候,也不肯召出皂莺伏兵的原因,自己的宝贝兵,能不死就别死,将来得靠着他们打张献忠,再打清兵呢。

肖青领着镖队,满脸笑容地看着重庆周边的雪景:“都说瑞雪兆丰年,重庆这地方十几年看不到一次雪,想不到今年雪这么大,明年一定是个好年景啊。”他在这一战里,得了六万多两赏银,押了郑晓路的镖银还有一万两的报酬,这一票就赚得盘满钵满,想不乐都不行。

郑晓路摇了摇头,好年景个屁,明末正好碰上小冰河时期,大冷大旱加蝗灾,所以重庆这么温暖的地方才会飘雪,我看这是坏兆头才对,郑晓路心里腹诽道,这冬天一过完,就是崇祯二年的春天了,陕西旱得更加厉害,有一个超级巨星——李自成,就要登上明末这个舞台了……我要不要找点人去,把他暗杀了,或者收归已用呢?

郑晓路甩了甩脑袋,暗笑自己想得太多,李自成这种人是能收归已用的么?小心被他背后一刀给捅死。至于暗杀,最好也别搞,自己的到来已经引起了蝴蝶效应,若是杀掉李自成,搞得明末农民起义成不了气候,自己在四川混水摸鱼的计划就不能实现了。

李自成和张献忠就像两个烫手的山芋,若是不理他们,将来自己争天下的路上,必定会和他们成为敌人。若是现在就派人去灭了他们,却又会影响明末农民起义的大局,自己有可能势单力孤,被朝廷给干掉。嗨,想这么多做啥,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春,哥走着瞧先。

镖队一路向前,穿街过巷,从古老的重庆城里迤逦而过,残余的八百名镖师和趟子手恶形恶状,身上带血,走在城里实在是让人触目惊心,但是肖青这人交际功夫极为老道,一路上的关卡城防士兵,只要一见到锦都镖局的旗子,便不加查问,任由他们在城里随意走动。

镖队穿过城区,又行了许久,前面就是两江夹着一块三角形的小山,重庆朝天门码头到了!

江百涛早已得了消息,带着一帮子金竹帮的心腹在码头等候,见到肖青与郑晓路到了,江百涛迎上几步,笑道:“郑先生、肖总镖头,一路辛苦。”他打完招呼,凑近郑晓路耳边道:“郑先生,你怎么又运这么多银子来?前几天谭宏已经送来了二十万两。”

“嘿!”郑晓路笑道:“这些镖银已经有一半是肖青和别人的了,剩下一半,我还要搞别的事呢,可不是给你的,你别眼红!”

江百涛怪不好意思地诺了一声,心想:“运着这么多银子跑来朝天门,我当然以为是给我的,你又不早点说明一下。”

郑晓路叫来朝天门码头的重庆郑氏农业分工厂的掌柜,先将银子收进了厂子里,这些钱他本打算都用来买浣花教的人头,没想到浣花教实力不济,才花了一半就搞定了,剩下的干脆就扔在重庆,不久之后叫郝孟旋来重庆建立信贷所时,就需要用到它们。

肖青交割了银子,想着剩下的七万两全是自己的,心痒难耐,就想打道回重庆去数银子去,正在这时,朝天门里冲出数骑,当先一人,官服乌纱,居然是许久没有出场的重庆知府王行俭。

这场中数人,个个都和王行俭有点小交情,江百涛是重庆的黑帮,与重庆知府自然早有勾结;郑晓路则是在天启六年搭上了王行俭这条线,郑氏的生意常常有王行俭关照,当然少不了许多贿赂银子送去;至于锦都镖局,早在王行俭刚刚当上重庆知府,走马上任的时候,肖青就亲自上门送过礼,攀过交情。

他是来找谁的?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由谁上去见礼。

却见王行俭冲到三人面前,翻身下马,大声道:“肖总镖头,你这是在干什么?拉着七八百个血人穿过我重庆府,你要让我被人弹劾吗?”他是个急性子,当年大骂蜀王爷龟儿子,那等风范,真是帅得没话说。

肖青却不急,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郑晓路,对着郑晓路使了一个小小的眼色,然后他转头对着王行俭道:“知府大人匆怒,我带着这些混身鲜血的手下穿过重庆府城,确实孟浪了,但是我是来给您送一份天大的功劳来的。”

“哦?”王行俭奇道:“此话怎讲?”

肖青叫镖师们送上来几十个巨大的牛皮口袋,随便打开一个口袋拉开给王行俭一看。

“哇!”王行俭吓得飞身后退,那是满满一袋子的人头,王行俭大怒,吼道:“好你个肖青,你们锦都镖局什么时候做起杀人越货的买卖了,来人啊,来人,把这肖青给我拿下。”

他几声吼过,却没见背后的手下们有动静,朝天门的守军也安安静静的,全都拿铜锣大的眼珠子瞅他,拼命给他打眼色。王行俭猛然一惊,重庆府的士兵都抽到水西前线,去和奢崇明的十五万大军死磕去了,现在守军不过五百,拿什么和锦都镖局的八百人斗?淡定,要淡定啊,鲁莽是不行的。王行俭赶紧咳了两声,边咳边退,想跑进朝天门里去。

肖青看了一出喜剧,赶紧解释道:“王大人,不是的,这些人头,都是白莲邪教的支教,浣花教的教徒,我这次押镖从成都来到重庆,他们在荣昌县的周家寺村来截我的镖,被我的人全部拿下,砍了人头在此,我知道荣昌县是属于重庆府辖下的,所以将这些人头送来献给您,这可是一份天大的功劳啊。”

王行俭一听,顿时从大惊转为大喜,明朝自朱元璋开始,一直在打击白莲教,但白莲教岂是那么容易打击得下去的,全国各地的秘密教徒突聚突散,打之不尽,杀之不完。天启二年(1622年,也就是郑晓路穿越的三年前),山东还发生了一次大规模的白莲教起义,山东白莲教的支教“闻香教”教主徐鸿濡,联合于弘志,拉起了十万大军起义。这次起义历时七个月方被镇压,使得明廷闻之色变,这几年朝廷对白莲教的支教追查甚严,自己辖下如果剿灭一个白莲教的支教,那功绩,真是没得说,上达天听是肯定的,加官晋爵不在话下。

王行俭一蹦三尺高,那些血淋淋的人头都不可怕了,他凑近过来看了看,道:“怎么才知道这些人头是邪教的呢?你可别拿良民的人头来糊弄我。”

肖青道:“知府大人请出重庆锦衣卫所的密探,去成都浣花药局,一查便知。”

王行俭又看了看袋子,奇道:“这些袋子里装的人头,只怕接近两千之数吧,你就区区七八百人,如何打得过两倍的敌人?”

肖青又一次深深地看了郑晓路一眼,他是一个老江湖,只从郑晓路的表情上就知道郑晓路不想把郑家掺合进这件事,于是他假意豪笑道:“知府大人,您可不知道我们锦都镖局的本事,别说一打二,就是一打三又何妨。”他右手微动,腰间的软剑已经拔在手中,随手一挥,剑身上就窜排了二十朵雪花,这些雪花从空中漂落,被他一瞬间用剑身接住,排得整整齐齐。

王行俭干笑了两声,道:“总镖头真是好武艺,杀些贼子自然是没问题。我这就去请锦衣卫的探子走一趟成都浣花药局,嘿嘿,这事若是属实……嘿嘿,我少不了你的好处……嘿嘿,哈哈!正好新上任的四川右参政不久之后就抵达重庆,我这大功,正好让顶头上司看看,哇哈哈哈哈。”他越说越高兴,先还在嘿嘿,后面忍不住哈哈大笑。

“哦?新上任的四川右参政?”肖青这行业注定了要攀附权贵,对官场是非常上心的,赶紧追问。

王行俭口无遮拦,笑道:“四川右参政邵捷春,正在来这里的船上。你也知道,四川巡抚这个位置空了很久了,上一任的四川巡抚朱燮元朱大人早已经升任川贵总督,朝廷在这个时候任命一位右参政,明显就是要接巡抚的班子啊,这位邵捷春大人,就是今后的四川巡抚。你说,他一下船,就听说我剿灭白莲教支教,我这以后的日子,岂不是大大的顺利,哈哈哈!”

肖青笑道:“那是那是,祝知府大人一路高升啊!”

王行俭哈哈笑道:“陪着邵大人来的,还有一位东厂档头,据说是来调查一个大案子的。这里的三位……”他扫了一眼江百涛和郑晓路,笑道:“大家都不是外人,一条绳上的蚂蚱,我就直说了,据说在陕西捣了一番乱子的阎王军,嘿,就是白水王二,流窜进四川了,当然,窜到什么地方去了谁也不知道,只知道他一进四川就消失了。皇上很生气,派了得力的东厂档头来查这事,三位……”

王行俭在肖青和江百涛脸上狠狠地瞪了几眼道:“三位消息灵通,若有了白水王二的行踪,赶紧给我报个信儿过来,我若立了功,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他说的是三位,眼珠子却只盯着肖青和江百涛,显然他认为郑晓路只是个商人,江湖道上的事情,就别让他瞎掺合了,不指望他那点儿力气。

“阎王军?白水王二?”江百涛和郑晓路对视一眼,郑晓路心里一紧,**,朝廷也不完全是废物嘛,居然知道我在四川,这下有得乐了。

却见肖青一脸轻松,对王行俭笑道:“知府大人放心,我若得了这贼子的消息,便带我局子里的兄弟去将他们全部砍了,将人头送到大人面前,再让大人得个大功!”

“这话我爱听,哈哈!”王行俭哈哈笑着,转身跑去找锦衣卫查浣花教去了,朝天门里穿出一队士兵,前来收验人头。

“这话我他**的不爱听!”郑晓路瞪着肖青,心里老大不是滋味,你居然给王行俭说要把我的人头送给这个破烂知府,不想活了你。

江百涛显然也不爱听,他眼中杀气流动,显然已经在打歪主意了。郑晓路哈哈一笑,伸手按住了江百涛的肩膀,对着肖青笑道:“总镖头,我还有要事,就先告辞了。”

肖青急着回家数银子,也无心多耽误,赶紧叫镖师们押着属于自己的七万多两镖银,返回成都。郑晓路对着肖青的背影大声道:“总镖头,若是有了阎王军和白水王二的消息,烦请相告,我也去抓他一抓,赚点官府的赏银!”

肖青深深地看了郑晓路一眼,拱手道:“我锦都镖局混江湖道的规矩,就是尽量不得罪任何人。刚才给知府大人那番说辞,郑先生忘了它吧。就像我给浣花教说过的,只要他不来抢我的镖,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不会去向官府揭发他,也绝不说他半句闲话……”

“哦?”郑晓路心里一紧,这个肖青做人,真是做得有水平啊,一句话说得,似明非明,话里有话,仿佛有无穷的味道:“哈哈,总镖头这做人的学问,我还真是要学上一学,那废话咱们就不多说了,我晚些天回成都,还有许多镖货要找肖总镖头押送呢,不知道肖总镖头还有没有兴趣继续和我郑家合作。”

“这才只赚了七万两,我还没赚够呢!”肖青笑道:“我在成都等着郑先生回来!”

编者按:邵捷春,史实人物,字肇复,侯官人。万历四十七年进士。累官稽勋郎中。崇祯二年,出为四川右参政,分守川南,抚定天全六番高、杨二氏。迁浙江按察使。大计,坐贬。久之,起四川副使,以十年秋抵成都。

邵捷春为人清谨,治蜀有惠政,据说他离开四川时,士民哭送,人多得把路都堵上了。

但是,他是一个典型的文官,不懂军事,在张献忠入川时,秦良玉倾石柱白杆兵三万,主动出击,想与张献忠争夺山险要地。但是邵捷春却不懂仗要怎么打,他把三万白杆兵折散,分兵防守重庆及各个“要地”,结果被张献忠各个击破。

这一仗不但把“神弩将”张令送进了棺材,也害得三万白杆兵全军覆没,秦良玉单骑逃回石柱,遭遇平生未有之大败。从此以后,四川大乱。

秦良玉叫邵捷春不要灰心,可以发溪峒苗兵三万,继续与义军周旋,但邵捷春已经心死,不用秦良玉之计,任由四川糜烂,结果……结果就是邵捷春喝毒药自尽于监狱之中。

从这件事我们可以看出,明廷的官员任命,真的很有戏剧性,以文人治军,武将地位低下,这个诡异的统军模式,未尝不是明廷灭亡的原因之一。

第三十四章 羌族猎人

第三十四章

羌族猎人

风吹雪,雪翻飞,朝天门码头冷冷清清,清清冷冷,今年的大雪使得重庆人都乐了一乐,毕竟十几年难得见一次雪,但最初的兴奋过去之后,大雪带来的寒冷却把街上的行人一扫而空,整个重庆城变得死气沉沉的。

朝天门码头边的一座临江小院子里,郑晓路正和江百涛聊着天,他并不急着回成都,在剿灭八大水寨之前,郑晓路决定在重庆多呆一会儿。

“谭宏他们怎么还不回来?”郑晓路道:“缙云山离这里又不远,不过是去搬搬银子,却花了这么多时间。”

江百涛笑道:“搬银子是重要之极的事,当然要慎重点,慢慢来。”原本闵家兄弟杀了王镇宇,夺下缙云山庄之后,就飞鸽传书重庆,让刚刚给江百涛送了银子来的谭宏又去缙云山上搬银子。堂堂阎王军,变成了运银队,真是让谭宏苦笑不得。

郑晓路道:“我已发了信鸽,让张逸尘赶紧把那些垃圾兵安顿好了之后赶来重庆,邵捷春带着东厂档头来四川调查阎王军,这可是大事,官场这玩意儿我也不熟悉,还是得等张逸尘来了再做计较。”

郑晓路身后的彭巴冲插嘴道:“这关键时候,还要不要打八大水寨?若是和八大水寨干起来,官府又跑出来插一脚,会很麻烦吧?”

“真恶心!”郑晓路叹道:“摊子大了,要顾的事就越来越多,这些个乱七八糟的苍蝇都来叮我,烦不胜烦。”

江百涛笑了笑,道:“郑先生,您也别气恼,要我看,这朝廷的密探,实在不值得太过担心。”

“哦?”郑晓路奇道:“我搞的可是造反杀头的事,朝廷的追查应该是最让我担心的吧,你咋会认为不值得担心?”

江百涛道:“你看,我在这长江水道上搞黑帮,做的差不多件件都是要杀头的恶事。但我逍遥了十几年,何曾怕过官府?这官府办事,不靠谱!”

“哦?此话怎讲?”郑晓路道。

江百涛冷笑了两声道:“官府那些废物,若是真心办事,我们这些良民怎么可能起来造反?既然他们不是真心办事,我们造反又何需怕他们?十个官里,有九个是贪官,九个废物,要他们做点实事,比登天还难,要他们出来坑蒙拐骗,比我们这些搞黑帮的还在行。郑先生,你别看朝廷派了什么东厂西厂南厂北厂的来找你麻烦,这些事,也许皇帝那白痴是真的想做,但他派下来的官员,却不一定会花心思去做,说不定就随便乱查查,糊弄一下皇帝就算了。”

“哈哈!”郑晓路笑道:“你这一说,我倒觉得有点道理。”是啊,别说明朝,就算是后世,国家分派下去的事情,有几个当官的是安安心心,认认真真的在干的?还不是糊弄两下,糊弄得过去就过去了,实在过不去,才乱做两下,非要国家开始严打了,才应应景儿,严打时间一过,一切又恢复原样。后世人的觉悟应该比明朝的人高一点点吧,既然后世都搞得这么水,这明朝时的官府就应该更水了,何况史书都上说明末吏治败坏,国家已经一盘散沙,我怎么把这个忘了。

“好,怕什么官府,前门怕狼后门怕虎的话,什么事也别想干。”郑晓路笑道:“江帮主,八大水寨一定要打,狠狠地打,打服,不服的就打灭!长江水道,一定要控制在我们手中。官府那边,我和张逸尘去慢慢周旋。”

这时院子里传来一阵人声,似乎是江百涛的手下引了一些人进来。

江百涛凑到窗边看了一眼,笑道:“闵家兄弟回来啦,他们正在找彭巴冲,要找他打架!”

“哦,快快把他们请进来!”郑晓路精神一振。

闵家兄弟领着谭宏、姚方来和三个羌族猎人走进了郑晓路的书房。一见彭巴冲,搜魂剑就笑道:“彭巴冲,前些天你好厉害啊,盯着我两兄弟不停的乱打,你行啊!”

彭巴冲抠了抠头,不好意思地道:“谁叫你们穿着斗笠客的衣服,我还以为你们投敌,当然要狠狠地打。”

众人一起大笑,搜魂剑凑近郑晓路的耳边道:“老爷子被浣花派骗走的二十万两,已经被谭宏将军运回来了,浣花教用掉了三万两,所以我们只抢回来了十七万两。”

“你们辛苦了。”郑晓路轻声回道。

搜魂剑又道:“东家,王镇宇临死前说,白莲正教会为他报仇……区区一个浣花教,自然不算什么,但若是白莲正教缠上我们,那就麻烦大了。”

“哦!”郑晓路眉头一皱,这确实是个麻烦,浣花教势单力薄,还好对付,若是惹上白莲正教,动不动就拉出来几十万信徒,那还真不是自己对付得了的。

“先别管那个,话说你们是怎么混进浣花教的?我接到你们的信时,还真是吃了一惊。”郑晓路道。

搜魂剑道:“其实这也没什么奇怪的,我们两兄弟以前是做杀手的,离开了山寨之后,联系了一下以前江湖上的朋友,他们说最近有个组织在收罗乡间的混混流氓,组织成抢劫队专抢郑家,很适合我们两兄弟去做,于是我们就去试了一试,没想到就混进去了。”

“这么简单?”郑晓路大汗。

“就这么简单!”搜魂剑笑道:“浣花教的组织并不严密,混进去不费吹灰之力,这个教派太年轻了,没啥经验,若是江湖上那些成名的大门大派,那就不容易进去了。对了,这次我们多得了姚方来和他们的羌族兄弟帮忙,我把他们带来见东家了。”

郑晓路赶紧将注意力投在了姚方来和那三个羌族猎人的身上。

“哦,这几位就是日隆乡来的羌族好汉?”郑晓路侧目看去,这几个人皮肤黝黑,脸蛋红润,一身毛皮衣服剪裁得乱七八糟地披在身上,显得十分的粗旷。

姚方来道:“正是我羌族最好的猎人,这次我被闵家两位大哥救下来,他们告诉我,只靠镖局一定打不过邪教,叫我先别回镖局,赶紧去日隆乡搬救兵,于是我就去了日隆乡,见了羌族族长,族长大人听说有贼人断我们羌族的货运路线,就派了两百名最好的猎人下山来相助,这几位就是猎人们的首领。”

郑晓路仔细打量,这三个羌族猎人精气神儿果然不错,虎背熊腰,身材壮硕,让人一看就知道是好汉,他忍不住随口问道:“几位好汉如何称呼?”

姚方来接口道:“郑先生,他们不懂汉语,只会羌族语,听不懂您的话,有什么事您就对我说吧,他们的名字……呃,我说出来郑先生估计也记不住,因为都是用我们羌语来取的,例如这打头的一位,他叫日渥不基,意思是大山的儿子。”

我汗,这样的名字,要记住确实有一定的难度,日渥不基……郑晓路默念了两遍,开口道:“日渥不基,你好你好,哈罗哈罗,鼓得摸宁。”那位叫日渥不基的好汉只听懂了自己的名字,后面的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他见郑晓路满面笑容地叫他的名字,便报以微笑,算是回礼。

“姚镖头,你帮我问问他们,他们有什么需要没有?这次多亏他们帮忙,才能一举干掉浣花邪教,若想要什么,我只要力所能及,绝不吝啬。”郑晓路笑道。

那是,谁不知道你是个大方的主儿,姚方来心里想道,他转过头去,与自己的羌族兄弟用古羌语聊了半天,那几个羌人说话很快,但看起来却很高兴,一张脸上写满了向往之情,显然他们讨要的是他们想要已久的东西。姚方来听了他们几句,却变得很激动,一张脸仿佛恨铁不成钢一般涨得通红。

“哦?怎么了?”郑晓路奇道:“他们提的要求很高吗?姚镖头为何如此为难?”

姚方来红着脸,怪不好意思地道:“他们说……唉……他们说希望郑先生送他们一人一件羽绒服,他们穿回家乡去,可以向别的人炫耀一番……”

“噗!”江百涛赶紧转过了身去,不敢让自己的暴笑表情显露出来。

我x,刘姥姥进大观园羌族版啊!郑晓路心中一阵大汗,难怪姚方来气得一张脸通红,这些羌族人的要求,真是……真是太让我晕头转向了。

郑晓路对江百涛耳语了几句,江百涛叫来一个金竹帮众,吩咐了几句,不久之后,一队帮众就从码头边的仓库里抱了十几件羽绒服来到书房,这十几件羽绒服都是丝绸面料的,做工级精美,漂亮非凡,卖到富商云集的江南等地,低于五十两银子根本别想入手。

不料那几个羌族人摸了几下面料,却不甚满意,用古羌语急匆匆地说了几句什么,姚方来更加不好意思了,他红着脸道:“郑先生,他们说这些衣服的丝绸面料太薄了容易坏,希望你送他们粗布面料的……”

第三十五章 郝孟旋的肥料票


class="width">
align="center">
align="center">
align="center">



第三十六章 张子元又来了

第三十六章

张子元又来了

一艘巨大的楼船,正顺着长江水道,逆流而上,向着重庆朝天门码头驶去。这艘楼船高三层,两舷内侧列女墙战格,开弩窗矛穴。甲板上放了一排炮车、抛石机、檑石,船板上极宽,可行车走马。船上还有五百名水兵,正护着三位大人去四川走马上任。

其中一位大人身穿从三品的官服,头带官帽,面色沉稳,有三缕长须飘飘如仙,正是新上任的四川右检事邵捷春,他对着船舷边的另一位大人道:“张大人,过来聊聊天吧,老站在船舷边做啥?”

船舷边那人回过头来,对着邵捷春笑道:“邵大人,我在天启七年,也曾经乘坐过同样的楼船,也是去朝天门,结果被匪人用计所害,险些淹死江中,因此有点感慨,不由自主要看看这些故地。”

这姓张的大人很年轻,大约三十岁,身材中等,五官端正,头带尖帽,着白皮靴,穿褐色衣服,系小绦,正是许久之前曾经来四川调查曹府灭门案,后来被郑晓路诸多暗算,月圆之夜一役,拿了里长耕那一家子人回去顶罪的东厂档头张子元。

说来也好玩,魏忠贤倒台之后,张子元这种人原本应该被划入魏党,跟着魏忠贤一起去见阎王,但张子元实在是个庸才,有句话说得好“不遭人妒是庸才”。张子元凭着一个“笨”字,居然没有人妒他,既然不招人妒,自然也就不招人暗算。张子元赶紧跳到魏忠贤的对面去,将魏忠贤的丑事大大的揭发了一通,崇祯皇帝觉得这个家伙还算乖巧,就没把他划入魏党,不但如此,还夸了他几句办事能干,破了忠州曹氏的灭门案,赏了他几百两银子。

这一次陕西方面有秘报传来,说阎王军很有可能撤入了四川,可惜一入川之后就消失不见了,崇祯皇帝对这事挺上心的,想来想去,张子元曾经去四川破过案子,而且是百把火铳灭门的大案,看来张子元这个人办事靠谱,就这人吧,于是御笔一点,把张子元张档头又点到了四川来。

崇祯不识人,但新任的东厂提督曹化淳却不是二傻子,他深知自己这个属下是个吃白饭的,怕他破不了案,把自己也牵连了,于是又给张子元派了一员大将作为帮手,并且要他一定要跟着邵捷春,诸事多向邵捷春请教,才把他放到了四川来。那员大将叫做猛如虎,官拜“游击”,是一个铁铮铮的好汉。

此时猛如虎正站在张子元旁边,他身材高大壮硕,全身肌肉驳结,脸上长了一脸的大胡子,看上去是个山东大汉,其实却是陕西榆林人(明末名将李定国的同乡)。猛如虎对着张子元道:“张大人,你上次在这江里被贼人暗算,那是因为某家不在,若是某家在,管他多少贼人,尽数打成肉泥!”

张子元深深地看了猛如虎一眼,摇了摇头,上一次坐着楼船去朝天门,身边是锦衣卫绝顶高手张逸尘,结果还是被贼人暗算得欲哭无泪,如今换成了一个铁塔般的大汉猛如虎,这人却未必能比张逸尘高明。张子元虽然没啥头脑,又胆小怕事,但他还是知道张逸尘的厉害的,如今张逸尘跟着魏党一起没了,他心里有点感怀,不禁想念起救了自己多次的他来。

“猛将军。”张子元笑道:“我知道你神力惊人,但是……贼人非常狡猾,总是搞些什么炸药、暗礁、毒药一类的玩意儿,真是防不胜防,我上次能破得了案子,全靠一位叫郝孟旋的举人指点迷津,可惜那举人不肯随我入京为官,真是浪费了他一腔爱国之志。”

张子元话音刚落,突然旁边的江面上一阵子喧哗闹腾,钢刀互砍的铮铮声传了过来。张子元一听这声音,乖乖,月圆之夜时,神弩将张令的亲兵与匪人打仗,就是这种声音,旁边有人在打仗?

张子元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向猛如虎的背后一缩,大声道:“猛将军!匪人出现了,看你的了。”

猛如虎心里一阵郁闷,这张档头,哎呀。他拖着张子元,和邵捷春一起凑到船舷边向外一看,离他们的楼船不远处的江面上,几十条小船、中船、大船,正凑在一块儿打着仗,这些乱七八糟的船有货船,有渔船,也有小木排……甚至还有军中已经淘汰不用的朦冲、斗舰……船上一大群子乌合之众,穿着各种奇形怪状的衣服,有的渔夫打扮,有的纤夫打扮,有的甚至穿得整整齐齐,就像个水运商人,但这些怪人通通挥着短刀,在船上砍得兴高采烈,不时有人从船上被砍落水中,不一会儿水里就染红了一大片。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邵捷春作为从三品的四川右检事,主管的是民政,这种乱战那还真是没见过,看得眼睛都直了。

猛如虎却不甚意外,他出身贫寒,是靠着一身神力硬打出来的游击这个官位,平生大战小战,乱七八糟的剿匪战打过不知道多少,东厂提督曹化淳就是因为他勇武,才派的他来辅助张子元。他一见江面上的混乱场景,就沉声道:“两位大人莫惊,这是水匪内讧,别说咱们是朝廷的战船,就算咱们只是普通平民的货船,只要不过去沾惹,自然没事,他们斗完了就会散去的。”

邵捷春脸色一黑,青天白日,长江主河道上打打杀杀,这水匪内讧得也太艺术了吧。四川虽然山高皇帝远,但皇帝只是远,不是没有,这些人的眼里还有王法没?邵捷春清了清嗓子,就准备大声喊船上的水兵抓人……

却见张子元神色一紧,一把捂住他的嘴,在他耳边轻声道:“邵大人莫急,莫急啊,不可莽撞,咱们就一条船,五百兵,不是这些水匪的对手,从长计议,千万莫要以身犯险。”

张子元拼命捂着邵捷春的嘴,好不容易把邵捷春的话给塞了回去,突然听到旁边一声虎吼,游击将军猛如虎对着江面上大吼道:“呔,哪里来的水匪,当着官府的船,本将军的面,也敢水上斗殴,还有王法没?”他声音粗旷,老远老远的传了出去,整个江面上都回响着他巨大的吼声。

张子元双眼一拉,唬得差点哭了出去,乖乖我的妈,这下把水匪惹了,天启七年时,我被这些水匪玩得很惨,难道今天又要被玩一次?都怪这个莽大个子,这人脑子怎么长的啊。

那群水匪原本斗得正欢快,被猛如虎一吼,全都停下了手,齐齐转头来看这艘官船。一个水匪手上拿着把扑刀,哇卡卡地笑了一通,大吼道:“哪里来的外官,敢来重庆的江面上乱管闲事?这段江面,什么时候轮到官府说话了?”

另一个水匪原本正和这个拿扑刀的对打,此时见来了官府,立即转头帮起自己刚才的敌人来,他也对着官船大吼道:“老子和人对砍,关你官府鸟事,快些滚走!咱们长江上游八大水寨的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们官府来插手。再敢刮噪,我们两边联手灭了你。”

“碰!”邵捷春气得直跺脚,将船甲板跺得碰碰响,他大怒道:“好混蛋的水匪,居然如此蔑视官府!他刚才说什么?八大水寨,什么八大水寨?”

张子元抱着邵捷春,大声向水兵们命令道:“别理这些水匪,快走,赶紧去朝天门码头,在这江面上千万别和水匪开战,暗礁多着呢!”张子元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蛇,水兵们齐齐摇了摇头,心想,这长江中心,水深得可以放个龙宫在下面,哪里去找暗礁,咱们这船又不是行的江边浅滩。

水兵们虽然鄙视张子元,但张子元的命令很好很强大,逃跑,这可是官兵最拿手的本事,猛如虎有心上去剿匪,但他身份低微,只是个游击将军,不好驳斥张子元的命令,邵捷春虽然官位高,但嘴巴被张子元死死捂住,半天也没吼出一个字来,官府的楼船一转头,刷刷刷,以最高时速离开了这段江面,直向重庆朝天门码头逃去。

官府的楼船刚走,这边乱斗中的水匪就停了手,双方对视一眼,哈哈一笑,居然拥抱了起来,刚刚被砍死掉入水中的尸体们,也纷纷活了过来,从水里钻出,每个人身上还缠着个水袋,水袋里咕咕地向外趟着鸡血,江百涛从一艘船里钻出头来,笑道:“不错不错,大家演戏的本事真是不错,咱们给他们这么演上一下子,把污水都抹到八大水寨头上去,哈哈,郑先生这招,真是恶毒啊。”

一个金竹帮众向江百涛问道:“帮主,咱们这么搞,会不会让官府把咱们金竹帮也恨上?”

“傻蛋!”江百涛骂道:“咱们现在不是黑帮了,前些天我们已经在官府注了册,落了典籍,领了文契,咱们现在叫做——长江水道金竹船运有限公司。”

“帮主……你这个什么什么有限公司的,俺听不懂。”

“切,别说你不懂,老子读了多年的书,也没听说过这种名堂。”江百涛笑道:“不过郑先生说,黑帮要挂个白牌子,才是王道,他说什么日本黑社会,意大利黑手党,在明面上都有个光鲜的公司。”

“帮主……什么叫日本黑社会?意大利黑手党?”

“你问我,我问谁去……”江百涛耸了耸肩道:“郑先生就是喜欢玩,由得他吧,他神算无双,总不会害我们的。”

邵捷春和张子元乘坐的楼船在朝天门码头缓缓地靠了岸,这一段江面,虽然张子元一直提心吊胆,但水匪们没有再来找他们的麻烦,最终无惊无险地到了目的地。

重庆知府王行俭正带着一帮子手下,在码头上静静地等候着,只见邵捷春气急败坏地从楼船上登登登地跑下来,大骂道:“好你个王行俭,你这重庆府的治安,真是太好了!我要弹劾你!”

“什么?”王行俭吓得两腿一软,他原本打算汇报剿灭白莲教分支浣花教的功绩,满心欢喜地等在这里,结果顶头上司一句话就是要弹劾他,吓得王行俭满脸是汗,心想:“你是我顶头上司,你要整我,直接整不就行了,还弹劾我个屁啊。”

“果然,又是张子元来了!”朝天门码头边的一所破旧房子里,张逸尘忍不住笑道:“朝廷办事,果真是越来越不靠谱了,唉,东家,最近我常常在想,这么搞下去,这朝廷能不垮吗?”

“垮是肯定的!”郑晓路笑道:“不过它不会自己垮,得靠我们去推他一把。接下来的日子,我们和张子元有得玩了。”

张逸尘叹道:“接下来的日子,我不能跟在你身边了,张子元是认得我的。还有彭巴冲,当年我和张子元追查曹府案时,彭巴冲这个人张子元曾经听过,你不能再用他当护卫了。让彭巴冲回山寨去呆一阵子,你得另找个护卫。”

“啊?”郑晓路好生失望,没了彭巴冲这个活宝和他斗嘴,这日子可就难消磨了:“你把彭巴冲也弄走了,我和谁聊天去?再找个护卫来,那武艺……武艺能过关么?”

张逸尘笑道:“我有个属下,你曾经在肖青的镖局门口见过一次,还记得不?”

“记得,很聪明的一个乞丐!”郑晓路笑道。

“这个人叫李逸风,会点功夫少林功夫,还算机灵,暂时用来做你的护卫吧。”张逸尘笑道。

“他武艺和彭巴冲比起来如何?”郑晓路不放心地道。

“差得老远!”

“啊,那怎么成……”郑晓路对自己身边的防卫力量很重视,这冷兵器时代,虽然不用担心被人拿把狙击枪给毙了,但有一个能打的护卫还是很重要的。他想了半天,突然道:“把皂莺也叫来,她面孔生,官府的人没见过,让她化装成我的婢女,和那个李逸风,一起当我的护卫。”

“这倒是成!”张逸尘道:“皂莺这人重诺重信,用她在身边是很保险的事情,我看她是可以豁出性命来保护你的。”

“这个嘛,谁知道呢!”郑晓路笑道:“关键是……她可以用来斗嘴!”

“……”张逸尘哑口无言。

-----------

以下字数在四千字之外,是免费的

-----------

编者按:猛如虎,史实人物。1632年从游击将军升为总兵,1640年入川追击张献忠,他驱动官兵,拼命追赶义军。因为赶得很急,所以他手下的官兵都不喜欢他,在官兵中流传着一句话道:“想杀我左镇,跑杀我猛镇”,这句话的意思是,官兵们很想念左良玉,因为左良玉喜欢按兵不动,官兵们就可以偷懒。但猛如虎老是叫他们追赶义军,跑得都要累死了。

崇祯十四年,猛如虎赶着疲兵终于追上了张献忠,结果张献忠并不怕他,回军和他硬掐,猛如虎战败逃走,他儿子猛先捷,侄儿猛忠被围,拔刀自刎。后来义军攻破南阳,猛如虎也战死。

本书让猛如虎在崇祯元年的冬天就出场,实为剧情所需,大家不用深究。

第三十七章 爱国之勇士

第三十七章

爱国之勇士

重庆知府衙门的后院里。

“江百涛!”重庆知府王行俭红着眼,马着脸,恶狠狠地道:“你们这些水匪究竟在搞什么?眼看着邵大人来川,同行的还有东厂档头,游击将军,你们居然在他们的官船附近上演黑帮火拼?”

江百涛早已得了郑晓路教他的说辞,不慌不忙地道:“王大人,您也知道,我们金竹帮已经漂了白了,如今不再是水匪,叫做长江水道金竹船运公司,这还是您亲自签的文契。本公司目前除了和郑氏合作一起运货赚钱之外,不再搞打打杀杀的事情了,您可别把水上火拼的事,算在我的头上啊。”

王行俭是个火暴脾气,哪有这么好说话,他将桌子一拍,道:“少跟我玩虚的,你挂上这个什么破公司的名字不过十来天,我还不信十来天时间你就从水匪变成良民了。给句老实话,这件事要怎么才能解决,别让我在上司面前丢脸。”

江百涛假意思考了一番,笑道:“王大人,我可得先说明,在邵捷春面前打打杀杀的,没有我金竹帮的人,都是另外八大水寨在搞事……”

“我知道。”王行俭打断他道:“张子元档头说了,贼人自报了家门,说他们是八大水寨的。话说回来,你们不是九大水寨吗?你这才搞了个船运公司十来天,他们就把你排除在九大水寨之外了?你们这些水匪,真是不靠谱。没事老窝里斗干嘛,团结起来好好的做好水匪这份工作,不是皆大欢喜么?没事就在江面上砍砍杀杀,成得了什么气候。”

我汗,你这话说得,这像是知府老爷说的话吗?倒像是黑帮的切口。江百涛心里一阵暴笑,他和王行俭打交道已久,知道这是个口无遮拦的货色,王行俭大闹成都府,骂蜀王爷是龟儿子的事,江百涛也早有听闻,自然是笑到肠子打结。

江百涛假意道:“王大人,水匪什么的再也休提,我今后只想做个正经的货运商人,说起来我这一转成商人,八大水寨的水匪就成了我的敌人了,我的货还得提防着他们抢呢。”

王行俭听他这么说,赶紧道:“那你说八大水寨该怎么办?邵大人是真生气了,这次要是不把他哄高兴了,我就要被他弄得不高兴。”

江百涛脸现杀气,沉声道:“还能怎么办?一个字:打!打给邵捷春看看,只要把八大水寨打痛了,打疼了,打服气了,听你的话了,邵大人的气自然就消了。”

“打?”王行俭脸现不愉,道:“我拿什么去打?重庆的驻军全被抽调到水西和奢崇明玩去了,我手上就五百兵丁,还得守着这重庆城,我可不敢把这些兵拖到水面上去,何况就靠这五百兵成什么事?”

“你没人,我有!”江百涛慢吞吞地道:“今后我漂了白,搞船运公司,八大水寨也是我的敌人,为了能安心赚钱,我也必须打掉他们,这事情,知府大人不如交给我去做……”

王行俭心中大喜,以匪制匪,不费朝廷一兵一卒,一分粮饷,白捡一个功劳,何乐而不为,但是……他也不完全傻,仔细一想就发现了问题,赶紧道:“只怕不妥吧,前些天几十条船打打杀杀,邵大人就不满意了,你要是和八大水寨打起来,那就是几百条船打打杀杀,只怕邵大人会把我扔到江里去喂王八。”

“嘿嘿。”江百涛笑道:“王大人,邵捷春不过是一个新官上任,这重庆府里的细细碎碎,他哪里搞得清楚,你说我是良民,他邵捷春就会以为我是良民。你发个告示,就说现在长江上有水匪为患,募集乡勇义士前往征剿,我就带着我手下的帮众来冒充乡勇义士,打着乡勇民团的旗子去剿灭八大水寨,邵捷春哪会懂这中间的机关……到时,八大水寨夷平,我安心做我的生意,你顺手捡个大功劳,这不就是皆大欢喜。”

王行俭一听,这计谋使得啊,他心中大喜,又问道:“只靠你一个人,能搞得定八大水寨吗?”

“不止我一个人。”江百涛笑道:“我的船运公司是和川西郑氏合作的,郑氏怕货被抢,也得出钱来帮我剿匪,我出人,他出钱,要剿灭这区区八大水寨,那不是举手之功么?”

“哈哈哈,太好了。”王行俭听说这两大巨头要联手剿匪,心中再无疑虑,叫来师爷,吩咐道:“赶紧写一份告示,就说长江水匪猖獗,爷要剿灭他们,现募集乡勇义士,嘿嘿……把这告示,就贴在朝天门码头,金竹帮的总舵门口……”

刚刚抵达重庆的邵捷春还没有行馆,原本他打算住进四川巡抚衙门,但那衙门远在成都,邵捷春并不急着去成都,他还想待在重庆看看王行俭怎么治匪呢。于是王行俭就在朝天门附近找了个富商的房子,安排邵捷春客居在那里。张子元和猛如虎对于调查阎王军入川一案,一点头绪也没有,加上张子元又是个怠慢人,自然也不急着走,就跟着邵捷春住在重庆,想顺便看看热闹。

这天邵捷春听说王行俭在募集乡勇要对付水匪,就起了个大早,想亲眼去看看王行俭的号召力究竟如何。张子元正睡得香,却被猛如虎呯呯地敲了半天门给弄醒过来。

重庆又叫雾都山城,大清早的时候雾气总是很大,三人在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中慢吞吞地前往知府衙门。张子元打了个哈欠,嘟哝道:“我看那王行俭的本事稀松得很,脾气似乎也不太好,官声一定很差,募集不到什么人手的。”

猛如虎点了点头道:“乡勇哪有这么容易募集到的,想要乡勇出力,就得出钱出粮,王行俭区区知府,肯定不敢任意调动官银和府粮,他自掏腰包的话,招不了多少人。”猛如虎只是区区游击将军,对于手上无权的人想要动兵的艰难,自然知之甚深。

这两人各自从自己的角度来看问题,其实说得倒也不错。

邵捷春只是个文官,对于这军队调动中间的道道,却不甚明白,他酸气发作,在大雾中傲然道:“国家多难,匪患猖獗,爱国之勇士,就算无钱无粮,就算父母官为官不正,也要为国出力,哪有这么许多讲究。”

切,神经病,你当清官当傻了。张子元和猛如虎一起在心底里鄙视了邵捷春一番,心想:“你这酸人,什么爱国勇士,这种玩意儿到哪里去找去?老子从生下来到长成一百多斤的汉子,就没见过所谓的爱国之勇士。”

两人对着邵捷春摇摇头,笑而不语,邵捷春从他两人的表情看出来他们根本不信自己的话,忍不住大怒道:“尔等也是朝廷命官,岂可如此怠慢……”

张子元耸了耸肩道:“邵大人莫急,一会儿到了知府衙门,看看有多少人前来应征,就知道了,你急啥啊。”

邵捷春一想,这也对,我和臭名素著的东厂特务说什么爱国不爱国的,国家就是被这些该死的特务给毁了的。他哼了一声,提起双腿,翻着小碎步,滴滴达达拼命向着知府衙门跑去。张子元跟着跑了两步,居然没他跑得快,眼看着要被他丢下了,猛如虎一矮身,将张子元背了起来,迈开大步,紧跟在邵捷春后面……

“邵大人,你跑得再快,‘爱国之勇士’也不会平空钻出来的。”张子元在猛如虎的背上,吹着清冷的晨风,好不得意,不由得阴阳怪气地调笑起邵捷春来。邵捷春虽然是从三品的大官,但是张子元身为东厂档头,却不怕他,东厂的人事是游离在朝臣之外的,根本不用给朝廷官员好脸色看。

邵捷春气得胸口发闷,他是读书人,本来体力就不好,大清早起床小跑,跑了一会儿就上气不接下气,哪还有力气和张子元斗嘴,好不容易跑到了知府衙门面前,邵捷春迫不及待地一看,哇……大雾里,阴森森地站了满满一大街的人。

雾气太大,眼睛能看到的不过三四丈方圆,这三四丈方圆就站满了人,大雾深处还站了多少,就不得而知了。邵捷春大喜,张子元那废物还说没人爱国,看看,这满街站的,全都是义士啊。

只见人群最前面,靠近衙门大门口的地方,一个年轻人穿着名贵的丝绸羽绒服,手拿折扇,满脸坏笑。他背后紧贴着一个年轻的护卫,和一个身材娇小的丫鬟。那年轻人对着王行俭嘻嘻笑道:“知府大老爷,在下川西郑氏,听说您募集乡勇义士剿匪,在下不才,愿献出微薄之力,率领家丁三百人前来相助,剿匪所需之钱粮用度,由我郑家一力承担。”

王行俭还没开口,旁边又走出一壮汉,也对王行俭拱手道:“知府老爷,我是长江水道金竹船运有限公司的江百涛,愿出百艘大船,壮丁两千人,助您剿灭水匪,以保我长江水运的通畅。”

“真是义士啊!”邵捷春大呼一声,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一只手握住郑晓路的手,一只手握住江百涛的手,双目泪珠滚落,叹道:“有你们这样的爱国义士,何愁匪患不平!”

第三十八章 我坏故我在

第三十八章

我坏故我在

爱国义士,我呸,皂莺穿着婢女的衣服,站在郑晓路的身后,听到邵捷春这一句“肺腑之言”,差点笑岔了气。

这时猛如虎也背着张子元跑了过来,两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大雾里静悄悄地站着的无数怪人,心里直冒冷气,还真有这么多“爱国之勇士”?邵捷春发神经也就罢了,怎么跑出来这么多人跟着他发酸气。

有阴谋,一定有阴谋。张子元心里忍不住这样想,但以他的智力,实在想不到有什么阴谋。

邵捷春可不管什么阴谋不阴谋,他拉着郑晓路和江百涛的手不肯松开,转身对着王行俭道:“王府台,如今粮饷和乡勇义士都已齐备,不知道你可有何剿匪之良策?”

良策个屁,我啥也没想过,王行俭心里暗骂,但嘴上却道:“邵大人莫急,对手乃是八大水寨,势力遍及长江上游地区,要剿灭这些水匪,非一朝一夕之功,且容从长计议。”

邵捷春哼哼冷笑了两声,他官至从三品,官场上那一套哪会不明白,“从长计议”,换句话来说就是“这事没戏”,看来王行俭这人不靠谱。

他转过头来,和颜悦色地对着郑晓路和江百涛道:“两位义士,可有破匪之妙策?”

江百涛看了看郑晓路,见郑晓路给他递了一个鼓励的眼色,于是笑道:“邵大人……我有一策,虽然笨些,但一定有效!”

“哦,但说无妨……”

江百涛道:“水匪遍及长江上游,要依次去打他们的匪巢,也颇麻烦。咱们不如模仿江湖黑帮的火拼,给他们下个战书,八大水寨本来就是黑帮匪类,看到战书必来,到时一举将他们打败即可。”

“正面硬扛?”邵捷春心里一汗,忍不住问道:“两位义士虽然有两千多人手,但水匪众多,唯恐一战不能胜。再者,水匪会傻到接战书吗?”

当然会接,老子本身就是水匪,一个黑帮约另一个黑帮火拼,人家哪有不来的道理,不来就是丢了面子,今后就别想在江湖道上混了。江百涛笑道:“邵大人多虑了,水匪一定会接战书的,只要您让官兵不要露面,不要吓跑了水匪就行。至于能不能胜……咱们是爽快人,说得明白点吧,咱们要是胜了,邵大人你平白得一份功绩,咱们要是输了,您也没损失一兵一卒,怕个啥。”

有道理,我不发一兵一卒,坐等拿功绩,这样也不错,邵捷春为人虽然正派,但正派不代表不会使心眼。他笑道:“那好,为了不把水匪吓跑,我叫官兵躲得远远的,绝对不来掺和,你们两位大胆放手去做,把水匪通通剿灭……”

郑晓路和江百涛见事情成了,也就不再多废话,两人笑着拱了拱手,带着自己的人退了回去。两人刚走,邵捷春双眼就大放奇光,他对着跟过来的张子元沉声道:“张大人,我要找你借个人来用用。”

“什么人?”张子元趴在猛如虎背上,奇道:“我哪有人可以给你用?”

“我要借游击将军猛如虎和他手底下那五百官兵!”邵捷春沉声道:“如果这两位义士剿匪成功,我就不动猛将军一兵一卒,若是两位义士兵败,也肯定和水匪拼了个两败俱伤,到时咱们官兵再跟上,一举破贼!”

哇哦,我还以为这邵捷春已经乐晕了头,结果还是有点料子嘛,张子元唬了一跳,看来这世道上没几个傻子啊……

……

“和那些吸食民脂民膏的废物多说干嘛,我们直接带兵去把八大水寨推平,不就行了?”回去的路上,皂莺对着郑晓路不满地道。

“我晕,你以为我们还在陕西啊?”郑晓路没好气的道:“在陕西,你看不惯谁,就可以带兵去打谁,那是因为陕西大乱,满街都是农民起义军,但在四川,还是得规矩点做人的。”

皂莺扬了扬眉:“这几个官,没一个好东西,就邵捷春我还勉强看得顺眼。那个叫张子元的,一双贼眼老往我身上瞄,落在我手里,一定挖了他的眼珠子。”

“切,你当人家是垂涎你美色才看你的吗?”郑晓路贼兮兮道:“人家是看你长得丑,忍不住多看你两眼,你想想,如果你在街上看到一个丑男人,丑得实在不堪入目,你也会多看两眼的。”

“你……”皂莺美丽的脸上升起一抹嫣红,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写满了怒意。不过她被郑晓路气的次数已经很多,慢慢开始有了免疫力,只气了一瞬间,就平复了下来,淡淡地道:“我自知容貌不丑,你用不着故意说这些来气我。”

“哈哈,好吧,就算你容貌不丑吧。”郑晓路嘻嘻笑道:“不过你只有九只指头,哪有男人会喜欢九个指头的女人的,你那只左手难看死了。”

皂莺的面容有如古井无波,没有因为郑晓路这一句恶意攻击泛起一丝涟漪,她骄傲地笑道:“我觉得,这只左手挺好看的。那只手指,它断得值得,我皂莺清白之身,有这只左手为证。”

“切,清什么白啊,上次还被我摸过腰……”郑晓路话音刚落,突然感觉到身边的皂莺全身颤抖,他赶紧改口道:“上次还拿腰来摸我的手……”

“你,你这个流氓……”刷地一声,一把寒光闪闪的飞剑贴着郑晓路的耳朵边飞了过去,切断了郑晓路三四根鬓发,那几根断发在寒冷的震雾中轻飘飘地飞扬。

“哇,李逸风,你还是我的护卫吗?怎么有女人向我出剑,你全身一动不动的!”郑晓路向新来的护卫大声叫嚷道。

李逸风苦笑道:“张逸尘头领说,如果皂莺头领向你出剑,我可以不管……”

“你,你怎么能不管呢?你这叫渎职,渎职罪是什么意思你懂吗?”郑晓路恶狠狠地道:“犯了渎职罪的人,要受满清十大酷刑而死!”

“东家……”李逸风怯生生地道:“我没听说过渎职,也不知道什么叫满清十大酷刑,但是张逸尘头领说了,如果皂莺头领拿剑砍你,肯定是你不对……”

切,真不好玩,这个新来的护卫还不能适应我的恶搞,太正经了。郑晓路不再理会他,转过头去,对着另一边的江百涛道:“江帮主,向八大水寨的挑战书,就麻烦你去写一写了。就说一个月之后,找块儿平滑点的江面,距离城市远点的,官兵管不到的地方,我们双方热热闹闹打一架,分个胜负。”

江百涛应道:“没问题,我和他们渊源很深,这一封战书肯定气得他们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一定会来和我们打的。”

郑晓路笑道:“那就有劳江帮主了,至于我嘛,嘿嘿,皂莺,你去叫上刚刚把银子运回来的谭宏,叫他带上两个千人队,咱们准备准备,过两天去丰都转转。”

“去丰都做什么?”皂莺的气还没平复,没好气地问道。

“我去会会丰都派的赵水鬼,嘿嘿!”郑晓路道:“活该他倒霉,谁让丰都距离咱们这里近呢。”

“咦?你刚刚不是叫江帮主发战书吗?”皂莺奇道:“既然发了战书,就该按战书写的时间地点,双方排开兵力决一死战才对,哪有我们先去打丰都帮的道理。”

“我晕!你当我们是彬彬君子,立城下之盟啊?”郑晓路没好气地道:“兵不厌诈、声东击西、暗渡陈仓……损人利已、横刀夺爱、落井下石……这些计策你听说过么?何况,向他们下战书的是江帮主,他们黑帮火拼下战书,管我这个商人什么事?”

“你……前面这三个还算是计策,后面那三个算是什么?”皂莺简直要被郑晓路气晕了。

“后面这三个嘛,是我专用的计策!”郑晓路笑道。

“胡扯,一派胡言。”皂莺道:“这分明是你做人的态度,你就是个损人利已、横刀夺爱、落井下石的臭流氓!”

“哎呀,我的优点被你这么直白地说出来,真是不好意思。”郑晓路哈哈一笑道:“别玩啦,做正经事吧,快去叫上谭宏,咱们去丰都。”

皂莺抖了抖洁白的皓腕,飞剑刷地一下又回到了她的袖子里,她用清冷的声音叹道:“流氓……我常见你做善事,也算是心怀万民之人。曾见你在陕西用兵如神,连破官兵。前些天又妙计无双,轻取浣花教……你应该……应该是个好人,应该也算是条好汉吧?”

“废话!”郑晓路笑道:“我如果不是好人,这天下还有好人吗?”

“那你为何老是与我这个小女子过不去?”皂莺难得一见地露出柔弱地表情,温声道:“你别再搞怪了,好好地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我皂莺便真的给你当了丫鬟,也是情愿……”

“哦,那这句话的意思换个方向来说就是,现在我这副样子,你跟着我不情不愿,哈哈!”郑晓路一句话就点到了重点。

皂莺不答这个问题,继续道:“你在陕西黄龙山里曾对我说过,如果我没有爱上你,你就不会碰我。难道你就不想做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让我倾心于你,心甘情愿地跟着你,随你……碰?”

“哈哈,皂莺,你确实很美,我要说不动心,那是假的。”郑晓路笑道:“但是顶天立地的男人究竟是个什么标准呢?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我坏故我在,我堕落所以我快乐,我这性子保持上五百年,也不会变。你要爱就爱,不爱就不爱,随得你去吧……”

“这是你的想法,那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想法?”皂莺洁白的双颊上飞上两团红云,她认真地道:“你救了我三百部众的性命,我因此许诺了给你做牛做马,就算你不管我如何想。我的身子也已不属于自己,哪里还能够再去别的地方。我问你,你究竟对我是什么看法?手下、朋友、奴隶?早早与我明确了这份关系,咱们之间说话也可以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要再搞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端出来。”

“呃,这个问题还真是考到我了。”郑晓路沉吟了一番,嘻嘻笑道:“能不能既是手下,又是朋友,也是奴隶呢?告诉你吧,我从小就有一个愿望:一个大美女跟在我身边,和我有些暧昧,又有点甜蜜,但是她又总和我闹些别扭,但一到关键时候,她还是得听我的……哇哈哈哈,现在的你,正好就是这个角色……”

皂莺大恼,她愤然道:“若是你的手下,就该听你的话,但当你有做错的事时,要勇于劝誎。若是你的朋友,就和你甘苦与共,一生扶持。若是你的奴隶,就要事事依你,不可稍有违抗……手下、朋友、奴隶,三者怎可合而为一。你……你……我这么认真地问你问题,结果你还是嬉皮笑脸地回答,真是气死我也!”

皂莺难得鼓起勇气,想和郑晓路把话说明白,怎料这个流氓还是一句实话也没有,全是虚话飘来飘去,她愤然转身,两步三步跑得没了影儿,去找谭宏调兵去了。

郑晓路叹了口气,对着李逸风道:“看戏看够了没?好玩不?”

李逸风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地道:“东家……你对皂莺头领,是不是太……太那个啥了一点。”

“你是不是想说,太痞了?不仗义?”郑晓路笑道。

“呃,我可没说,这是东家你自己说的。”李逸风见郑晓路恶搞连连,渐渐少了些拘谨,开始言语无忌起来。

郑晓路笑道:“那你觉得皂莺这女人如何?我不是说她人品如何,而是说,她作为一个女人,你觉得如何?”

李逸风想了半天,道:“极美,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人,但是……好像又不太像女人,太豪气了些,老是把自己拘束在诺言里面,倒似了一个男人。”

“哈哈,你说得极对。”郑晓路笑道:“她这人太死板了,一天到晚诺言、信义、清白……挥着剑斩自己手指、哭丧着脸跟着我这个讨厌的人,她就好像要把天下的苦难都背在身上一般过活着……这样能快乐得了吗?”

“我曾对她说过,我要那天,再遮不住我眼;要那地,再埋不了我心;要那众生,都明白我意;要那诸佛,都烟消云散。我就是要抡圆了活,爽快了活,想笑就要笑,想哭就要哭,想打谁就打谁……我要皂莺明白,人生一场,就要自由自在,就要无拘无束。我从来不提她许下的诺,但她自己没事就提出来,这样活着,有啥意思?”郑晓路哈哈大笑道:“若她肯开口,我就许她自由,随她高飞……哦,不过她武艺很好,又有信望,我还是希望她能留在我军中帮帮我。”

李逸风听得呆了,过了半响才叹道:“原来……原来东家早就爱上皂莺了,只是不肯承认罢了,说了半天,我只听明白了这个。”

“我的心思,哪是说得出来的。”郑晓路嘻嘻一笑,心里不禁想,那挥剑断指的英姿,你当时不在场,哪能明白。皂莺那只有四个手指的左手,真的很美!

第三十九章 丰都鬼城

第三十九章

丰都鬼城

丰都,在春秋时期曾被称为“巴子别都”,东汉和帝在永元二年将它单独设县,后世称之为“丰都县”。丰都距离石柱非常近,紧邻着石柱和忠州,也是长江水道上的一个水边县城。

这里从来没有成为过任何一朝一代一个王国的都城,为啥要叫“都”呢?原来传说这里是人死后灵魂归宿的地方。从汉唐时代开始,丰都又被称为“鬼国幽都”,乃是阴间之王居住的都城。

旧时的中国迷信者颇多,传说人死之后阴魂不散,都要到丰都“鬼城”这个地方来报到,在这里接受“阎罗天子”的审判,判定功罪善恶,安排来世去向。这些游动的亡魂手持盖有“阴司”、“城隍”、“丰都县府”三枚大印的“路引”,匆匆赶到丰都“鬼城”转世升天,不敢耽搁,否则来迟一步就会成为孤魂野鬼,永无宁日。

几天之后,郑晓路带着谭宏、皂莺赶到丰都县城,天色已经很晚,整座县城安安静静,死气沉沉的。这座小城因为神神鬼鬼的传说颇多,因此平时里多有游人信徒前来参拜,附近的人家若是家里死了人,也往往会到丰都鬼城来做些法事,所以丰都鬼城里布满了出售纸钱、香烛、棺木……等葬丧器物的小店。

现在已入了夜,天色已黑,这些小店都关了门,但许多葬丧使用的纸幡、纸钱,随着夜风在街道上翻飞,街道上可以闻到极重的香烛味,没有人夜行,本地人都认为夜晚的丰都是由阎王爷统治的,活人上街就会被当成死人带走,因此丰都鬼城只要一入了夜,就灯火全熄,游人止步,变成一座真真正正的鬼魂之城。

郑晓路走到城门口,看到城门两边居然刻着一幅对联,上联道:“为恶必灭,若有不灭,祖宗之遗德,德尽必灭。”下联道:“为善必昌,若有不昌,祖宗之遗殃,殃尽必昌。”横批四个大字:“丰都鬼城。”

郑晓路笑了两声,道:“这对联有意思!”

谭宏和皂莺都不识字,一起问道:“写的啥?”

郑晓路笑道:“这对联上说,人若做了坏事,就死定了,若是还没死,那说明你祖宗做了好事,现在是祖宗的福气在保护你,福气一尽,你就死定。人若做了好事,一定会得到好报,若是还没得到好报,那就是祖宗做了坏事,现在是祖宗的晦气在遗害你,等这晦气一过,你就一定能得好报了。”

谭宏听了这个,笑道:“我们郑家做了许多好事,帮了许多川中百姓,以后定有福气。”

皂莺却在同一时间道:“流氓,你现在还活得好好的,说明你祖上全都是好人。”

切,同一个对联,不同的人来看,就会看出完全不一样的结果嘛。郑晓路敲了敲紧闭的城门,门后一个死气沉沉的声音道:“什么人这么好胆,丰都鬼城的城门,也是半夜敲得的?”

郑晓路哈哈大笑道:“这哪是半夜,天还没全黑呢,小鬼们还没来得及出来。”

城门吱吱丫丫地开了一条缝,一只干枯的手伸了出来,紧跟着是一张枯槁的脸,一个已经老得站都站不稳的城守兵,推开了单薄的木板门,这老兵道:“什么人这么晚了还要进城?不懂得丰都的规矩么?这里是鬼城,入夜了进城,是要被小鬼给拘走的。只有阴魂,才能在这个时候进去。”

切,和我玩这一套,老子还自号阎王呢。郑晓路心里一阵不爽,伸手掏出了怀里的文书,放在那老兵的手上道:“这是重庆知府王行俭和四川右检事邵捷春的联名委任状,让我带领乡勇义军部队,负责剿灭水匪,你这丰都鬼城里有匪人,我是来捉匪的。”

老兵拿出一个灯笼,细细看了看文书,他已老眼昏花,好不容易才看完了文书,叹了一口气,让开了城门,道:“进去吧,不怕死的都进去吧,现在的当官的,越来越不懂规矩,等他们死了之后,阴魂飘来这丰都鬼城,才知道厉害。”

郑晓路见他罗嗦,忍不住调笑道:“我说老人家,这县城怎么这么薄的城门,而且就留你一个老兵看守城门,万一匪人攻城,岂不是糟糕透顶。”

“攻城?”老兵发出一阵有如鬼笑般的吱吱声:“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来攻打丰都鬼城?小伙子,看你长得人模人样的,是个读书人,老头子好心告诉你一句,攻打丰都城这种事,想也别想,这里是阎王爷的地盘,谁敢向这里挥动刀兵?有十条命也不够格啊。”

切,说得这么玄乎,后世刘伯承将军就攻打过丰都,还拍成电视连续剧《刘伯承血战丰都》共十集呢,郑晓路心里一阵好笑,他拍了拍老兵的肩膀,笑道:“老人家你看清楚了,这文书上说了,官兵退避,不可参与剿匪之事,由我全权负责,所以一会儿城里有什么响动,你可别敲梆子叫官兵来。”

那老兵嘿嘿一阵阴笑,道:“不用担心,你只管去剿匪,别说我不会敲梆子,就算我敲了,也没人来看热闹,这是啥地方?谁敢半夜三更在街上走动。”他说完这几句,懒得再理会郑晓路,向着城门后面一个小木棚子里一钻,消失不见。

鬼城这地方好啊,半夜搞事,不用怕被人围观,郑晓路心中一阵暗喜,赶紧叫自己带的两千阎王军进城:“我原本不想使用火铳,怕惊动丰都军民,惹来朝廷追查,但是丰都既然这么特别,那就不用担心了,谭宏,你叫两个方阵的六百名铳手都给我把火铳准备好,哈哈哈,我们来个夜战丰都城。”

谭宏皱了皱眉头道:“东家,我们从陕西带来的兵没听过丰都城大名的,还没什么,四川本地的兵……也就是我们郑家的家丁兵,正好是那六百铳手,有点怕,不太敢进丰都城。”

我晕,双刃剑啊,这丰都城真恶搞,郑晓路走到自己的家丁兵中间,大声道:“兄弟们,你们还记得我是怎么发家的不?”

“记得!”郑氏的家丁兵都是四川兵,当然知道郑晓路借阎王之术传授世人,帮助农民们发展农业的事情。

“你们还记得我们这只军队叫什么军吗?”郑晓路又问道。

“记得!”士兵们当然知道,自己这只军队叫做阎王军,大当家就自号阎王。

“好吧,拿起你们的火铳来,咱们进城,阎王爷给我说了,咱们可以进城。打了匪人,救助了那些被匪人欺压的良民,阎王爷是不会怪罪我们夜入丰都城的。”郑晓路说完这段儿,心里一阵不爽,**,我还要当这个神棍当到几时?自从见识过了浣花教之后,郑晓路越发的讨厌起神棍来,得普及科学知识啊,要救中国,岂是打下江山就行的?全民教育一定要跟起来。但是要搞教育,就一定要控制长江,保证入海的通道,才能得到欧洲的科学知识。

既然要糊弄,就干脆糊弄大点,郑晓路森然道:“阎王爷还说,在他老人家的丰都鬼城里帮他打仗,能得到他的帮助,对付敌人不需要费吹灰之力,你们怕个屁啊?”

众家丁一听这话,顿时不怕了,全身仿佛充满了力量,整整齐齐的拿起火铳,精神焕发地冲进了丰都城里……

哎呀,难怪白莲教在明清两朝势力如此之大,古人的迷信太容易利用了,随便神神鬼鬼的几句话一说,这些家伙就像上了发条。郑晓路叹了口气,在心里安慰自己道:我不同于白莲教,我不是骗他们的,我是真的有办法给人民带来幸福,才来争这天下,我虽然利用神佛,但我不依赖神佛,我和白莲教是不一样的……

自我安慰了一会儿,让自己不至于愧对那个来自后世的灵魂,郑晓路打起精神,带着阎王军,直扑向丰都帮的总舵。

阎王军刚进了城没走几步,只见路边有一个小铺子,门板没有拉好,门缝里透出些许光亮来,原来这是一家卖鬼面具的小店,小店挺精致,里面摆放着各种纸制的鬼面具,张牙舞爪,十分阴森恐怖。

郑晓路玩心大发,推开门钻进去,拿了一锭银子给爬起身来店主,抓了几大把面具出来,分发给手下的士兵们。

“孩儿们,咱们做的是好事,心中无鬼,不需要怕鬼,但贼人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乃是恶人,他们心中有鬼,便会怕鬼,咱们带着鬼面具去,让他们见识见识咱们的手段。”郑晓路贼兮兮地道。

皂莺郁闷地叹了口气,道:“干嘛非要搞这些乱七八糟的,咱们好好一只军队,老是陪着你恶搞。”她和郑晓路相处多了,连恶搞这种现代词也学会了。

“切,一本正经的做人有啥意思。”郑晓路笑道:“做人就要好好地玩,无时无刻都有要玩耍之心,否则,早点投胎算了。我说皂莺,你不觉得我这个鬼面具很帅吗?”

皂莺仔细一看,郑晓路戴着个青面白牙的狰狞鬼面具,两颗大白牙在她的脸前晃来晃去的,她只觉一阵心烦意乱,真想伸手给他把面具扒掉。

第四十章 夜袭丰都帮

第四十章

夜袭丰都帮

丰都帮是闻名长江上游的着名水匪,其发家之历史,悠久源长,比之金竹帮古老得多,从汉唐时代开始,因为丰都独特的鬼文化,水匪们常常聚集在这座城市里活动。以鬼之名吓唬过往商旅,抢夺钱财,又以鬼都之名庇佑自身,以逃脱官府的追捕。

不过丰都鬼城是把双仞剑,虽然能庇护水匪们安身,但也阻碍了丰都帮的发展,不是每个水匪都有胆子住在丰都鬼城的,也不是每个水匪都有胆子顶着阎王爷的压力,为非作歹。

因此丰都帮的帮众人数一向不多,从汉唐发展到明末,也不过区区八百多号人,这些人中间还有很多常年在水上生活,不敢回丰都鬼城,因此鬼城的总舵里只有五百来号帮众。此时已经入了夜,按丰都鬼城的规矩,所有人都不能再走动,全都聚在总舵的各个屋子里休息。

赵水鬼坐在总舵后院的小屋子里,手上拿着两天前江百涛派人送来的战书,正在思考着,战书很简单,上面写着:“傻鸟八大水寨,前些日子你们暗算爷爷,爷爷很生气。一个月后,爷爷在唐家沱等你们,爷爷一对八,和你们分个高下。唐家沱是个回水湾,水面平滑,江流也不急,重要是那里人烟稀少,官府也不来罗嗦,敢来不?不敢来的是龟儿子。”

作为在长江上讨生活的水匪,唐家沱那地方赵水鬼是知道的,确实很适合打仗玩儿。但是江百涛吃了雄心豹子胆子,一对八这样的黑话也敢说?不怕死无葬身之地么。

赵水鬼想了想,一定是郑家也要出力,三百火铳手会来帮江百涛吗?可是就算加上三百铳手,江百涛仍然没有能力一对八,难不成郑家还有实力隐藏着,可是,一个商人家,能拿出三百铳手已经惊世骇俗,郑家还能拿出什么样的实力来。

这时候,丰都帮总舵外,郑晓路正给谭宏下命令道:“记住,咱们不是江湖好汉,咱们是军队。军队是不搞什么正大光明的,该偷袭就偷袭,该打闷棍就打闷棍……你带着一千人,从后面围过去,见了丰都帮的人,不用通名报姓,一阵火铳打死就行。”

谭宏笑了笑,正要走,郑晓路又拉住他道:“记住,弟兄们的安全第一重要,尽量,不要死人,让长矛手守好就行,主要用火铳杀敌,减少自己的伤亡。”

谭宏道:“我懂的,这些天我训练方阵,就看明白了,这个方阵里的长矛手主要是用来防守保护铳手,铳手才是攻击的主力。就和我的谭腿是一样的,手是两扇门,全靠腿打人。这个方阵的长矛就是手,火铳就是腿……”

郑晓路笑道:“不错,就是这意思。但是,张逸尘曾经教过你,必要的时候,手也可以当腿,腿也可以当手,双手双腿,千变万化,那才是真正的谭腿……”

谭宏点了点头,带着一个千人队绕向了后面。

郑晓路嘻嘻一笑,对皂莺道:“咱们两人从前面打!”

皂莺没好气地道:“为什么不派我去后面,你和谭宏打前面?我看到你张这青面白牙的鬼脸,心里就不舒服。”

“你不是还兼职着我的护卫吗?你去了后面,谁来保护我?”郑晓路笑嘻嘻地道:“何况,你统军的本事我可不敢恭维,在陕西那会儿,你不是被围等我救,就是全军被俘等我救,啥时候打过一场漂亮仗了……咱家谭宏沉稳练达,才是真正的统军人才。”

皂莺听他提到全军被俘,想起了自己的承诺,只好闭嘴,两人展开士兵,静悄悄地将丰都帮的前院围了起来。

不得不承认,在丰都鬼城夜围人家大院真的很容易,丰都帮没有一个巡夜的帮众,也没有人起来上茅厕什么的,夜晚的鬼城规矩太多,没人敢离开自己的屋子,看来大小便啥的,这些帮众都在自己的屋子里用马桶解决。

郑晓路向前比划了几下手势,阎王军翻过高墙,穿过了庭院,向着帮众们聚居的小屋压去。夜晚的鬼城极静,这时又是深冬,一点鸟叫虫鸣声都没有,一丁点儿的声音也会传得老远。一名阎王军的士兵脚下不留情,啪地踩断了一根小小的枯枝。

“嘘!”周围的士兵赶紧将指头竖在嘴前面,示意静声。

但这一声“啪”仍然传了老远,在空荡的院子里幽幽地回响。一个小屋子的窗户“呀”地一声开了,露出一张丑陋的黑脸,一个丰都众的水匪在窗口向外望来,嘴里念道:“什么人这么大胆,半夜三更在我屋外晃荡,你不懂丰都鬼城的规矩么?”

他这一探头,正好看到一个阎王军的士兵凑过头来,这个士兵戴着一个小鬼面具,红脸青牙,面目可怖,嘴角还挂着一丝鲜血……

“哎呀,我的妈呀,小鬼来拘人了。”那个帮众吓得口中一声惨叫,向后就倒,口中白沫狂喷,已经吓晕了过去。

那阎王军的士兵手上拿着火铳,本来打算一铳崩了敌人,结果敌人自己倒了下去,反倒把这个士兵弄得愣住了……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皂莺反应倒是快,袖中飞剑闪出,刺入地上那人的胸膛,那人在昏迷中闷哼了一声,这下真的被小鬼拘走了。

“哇,昏倒的敌人你也杀,好狠的心。”郑晓路叹道。

“少说废话。”皂莺恼道:“对敌人我当然要狠!”

皂莺出手虽然快,那人临昏倒前的一声惨叫,仍然远远地传了开去,许多窗户打开来,有人骂骂咧咧地吼道:“铁老四,你神经啦,半夜三更吼什么小鬼拘人,娘的,老子打不烂你的嘴。”

郑晓路见敌人已惊醒,已方也已经占据了院子里有利的位置,不用再偷偷摸摸了,于是长声笑道:“小鬼们,咱们形迹已现,不用再偷偷摸摸了,打……狠狠地打吧!”

三百把火铳齐刷刷地举了起来,对着刚刚打开的那些窗户,吐出了一排密集的钢弹。开窗的水匪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打成了马蜂窝!

“我擦!”郑晓路心里一阵大汗,老子这是在乱指挥,打十几个开窗的敌人,我用得着下命令说“狠狠地打”吗?应该只让一部份火铳开火才对,这一下子就是三百发钢弹和火药,这是浪费啊。

不过这一下浪费倒也有了不错的效果,原本每间屋子里并不只住着一个水匪,但开窗的被打成了马蜂窝,后面的水匪就不敢再从门窗冲出来了。他们可不知道外面的“小鬼”们还有多少火铳等着发射,只好蹲在屋子里,吓得全身发抖。

“哈,敌人很乖嘛,蹲在屋子里等我收割,不错不错。”郑晓路哈哈大笑着,将火把从一个窗口扔了进去,只听见屋子里传出一阵惊恐的尖叫,一个水匪用晾衣棍顶着一张白布,伸出窗口拼命挥动,大吼道:“鬼爷饶命,我什么都听鬼爷的,别烧我!”

“我擦,谁是鬼爷?”郑晓路骂道:“老子长得这么帅,你居然敢说我是鬼爷,看老子不烧死你个小丫的。”

阎王军的士兵们纷纷点燃火把,从各个屋子的窗口向里面扔,每间屋子都传出惊恐的叫喊声,郑晓路忍不住想,要是有手雷就好了,把手雷扔进屋子里,轰,哈哈,一屋子水匪全都玩完。

见火把扔进了屋,屋子里躲着的水匪知道逃不了,一些凶残点的水匪将心一横,拿起钢刀,推开门就杀了出来,这一波敢死冲锋的水匪人数倒是不少,起码也有百人之众,但阎王军早早的占据了院子里的开阔之地,列好了阵,见这些水匪钻出屋来,长矛兵向前一顶,矛尖林立,那些使钢刀的水匪哪里近得了身,他们略微一犹豫,阵中的火铳手已经装填好了弹药,碰碰碰一阵铳声响过,水匪们又倒了一地。

“哎呀,以多打少,以文明对野蛮。”郑晓路叹道:“真不公平……”

皂莺瞥了他一眼,冷笑道:“这句话换成我来说,还有点对味,你这无赖说这话,只能让人想笑。”

“我还有几个字没说完。”郑晓路道:“真不公平,我喜欢!”

这时丰都帮的大院里已经血流成河,形势一面直倒,丰都帮众本来就人少,又没利器在手,还被逼在屋子里,结不了阵,不过他们本来就是乌合之众的水匪,也不懂得结阵……被阎王军压着一阵乱打,伤亡惨重,倾刻间就摆下了几十具尸体,被逼在屋子里的水匪大声惨嚎,因为这些屋子已经着火,不一会儿就要烧成灰烬了,他们躲在屋子里是烧死,冲出屋立即要被火铳打死,进退不得,只好嚎哭。

郑晓路对皂莺笑道:“对付黑帮,就要这样搞,打得他们哭天喊地,要死不活,他们才会怕你,才知道谁才是老大。”

他抬起头,对着那些屋子大声笑道:“爷爷心情好,可以网开一面,如果双手高举,拿着白布走出来的人,爷爷饶你不死,敢拿着刀子出来的,立即轰杀至渣!”

第四十一章 快来救我

第四十一章

快来救我

这时后院里也响起了同样的喊杀与火铳之声,想来是谭宏也已经和水匪们打上了。郑晓路留下一半的阎王军收押投降的水匪,带着另一半直扑后院,去接应谭宏。

等他和皂莺赶到后院时,这里的战斗也已经结束,情况和前院的基本上一模一样,阎王军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水匪们打得死的死,降的降,人数相差太过悬殊,实力太不对等,这样的战斗也没啥好说的。

郑晓路找到谭宏,笑问道:“赵水鬼呢,打死了还是跑了?”

谭宏道:“没看到他,奇怪得很,我们这么打进来,他应该出来指挥反击才对,怎么一直没见他人影?我可以肯定没有人跑出去,四面的围墙都有我们的人看着。”

郑晓路抓过一个降匪,要他领路,找到了后院里的一个独立小屋子。这里就是赵水鬼的屋子了,屋子里很干净,显然常有人打扫,但摆设并不多,显然赵水鬼不是一个很贪恋享受的人。这屋子里只有一张木床,一木桌,几个简单的柜子,和一口装满水的水缸。只一眼就可以看到这屋子里藏不了人。

郑晓路走到桌子前,看到桌上放着一张纸,正是江百涛写的战书,看来自己领兵打进来时,赵水鬼正坐在这里看战书呢。

谭宏和皂莺在屋子里随意走了几步,都感觉这屋子里藏不了人,赵水鬼显然已经逃了,只是不知道逃到了什么地方去。

这时皂莺走到了水缸旁边,她向里面看了眼,奇道:“这水缸好奇怪,一般的水缸都是装的清水,怎么这缸水是黑色的,一眼看不到底。”

“咦?”郑晓路心里一动,突然回想起府河之战时,赵水鬼那神出鬼没的水下功夫。

郑晓路大急,赶紧道:“快离开那水缸……”

随着郑晓路一声大喊的同时,“哗”地一声水响,水缸里窜出一个人影,两根分水刺从那人影的双手里探出,闪电般的顶在了皂莺雪白的脖子上。皂莺骤然遇袭,完全没来得及反应,只觉得眼前一花,脖子上已经被对手的锐器顶住。而这时,郑晓路的翼虎铳才刚刚拔出怀中,谭宏则是站得太远,根本赶不及过来。郑晓路的新任护卫李逸风,连手指都没来得及动一根。

**,张逸尘和彭巴冲这两个怪物不在身边,闵家兄弟也曾经在张子元面前露过脸,所以他两兄弟也被自己遣走了,结果给了敌人可乘之机!郑晓路心里一阵烦闷,从水里钻出来的赵水鬼右手拿着分水刺,逼在皂莺脖子上,左手将皂莺一推,使她转过身去背对着自己,赵水鬼将整个身子缩成一团,躲在皂莺身后,这才用阴阴冷冷的声音道:“要杀我赵水鬼,没那么容易。”

赵水鬼以前并不叫赵水鬼,他姓赵,名三,这名字在小时候看起来还没啥,等他长大学会了武艺,当上了丰都帮里的小头目时,这名字就有点让他心里渗得慌,于是他改名成了赵水鬼,凭着一身出色的水下功夫,成为了丰都帮的现任帮主。

“收起你的火铳,郑家少爷,虽然你带着个鬼面具,但你的短铳是我认得的。”赵水鬼冷静地道:“把火铳扔进水缸里,不然我立即杀了你的女人。”

“我才不是他的女人!”皂莺抗声道:“别以为你拿根分水刺顶着我脖子,就可以胡说八道。”

唉,笨女人,现在的重点不是这里好不好,郑晓路耸了耸肩,并没有把短铳按赵水鬼说的扔进水缸,而是抓在手里把玩着,笑道:“赵水鬼,你好本事啊,故意在自己的屋子里放一口装满黑水的大水缸,就是为了在这种时候能救你一命么?老子反应慢了点,一进屋就该拿火铳对着水缸乱打一气的。”其实以郑晓路的机智,看到水缸就该想起来,但他被桌上的挑战书分了一下神,没来得及细想。

“扔掉你的火铳!”赵水鬼大声道:“再不扔,我就要杀掉她了。”

“切,傻子才扔。”郑晓路道:“有本事你把她杀了,你杀她那一瞬间,我两铳崩了你。不杀她,你还能像现在这样躲在她背后多活一会儿。”

这郑家少爷,真难糊弄,赵水鬼满头大汗跟他身上趟下的黑水混在一起,他原本打算逼得郑晓路扔了火铳,然后他再押着皂莺退出院子,只要让他到了江边,跳进江水就可以逃脱了,没想到郑晓路不上他的当。

“那你要怎么样?”赵水鬼道:“咱们就这样保持这姿势站一辈子么?说不一定我手一抖,你女人的脖子上就冒出一个血窟窿。”

“都说了,我不是他的女人!”皂莺大怒,她洁白的脖子一动,在分水刺的尖刺上轻轻划了一下,现出一丝凄美的血痕:“你再敢胡说八道辱我清白,我不用你动手,自己撞死在你的分水刺上。”

赵水鬼冷笑道:“少在这里装模作样,想骗我放开你,没这么容易。”他以前没少干过绑肉票的事,肉票为了能得救,装疯卖傻的有之,装成自己不重要不值钱的也有之,装成视死如归死了也没关系的也有之……这女人显然是在装视死如归,赵水鬼才懒得理她。

郑晓路对着赵水鬼眨了眨眼,笑道:“虽然她确实是我的女人,但你千万别再胡说了,顺着她比较好,你看她左手,少了一根手指,知道为啥吗?有个男人色迷迷地摸了她一下,她一怒之下就把手指给斩了。”

我晕,如果她真是你的女人,我这样说算是胡说么?赵水鬼正想吐槽郑晓路,突然心里一动,因为这个理由斩手指,这女人难道是……九指皂莺……近来江湖上传闻得沸沸扬扬的陕西女匪首。一想到这个,赵水鬼吓得不清,只觉得双手都忍不住颤抖了起来,如果这个真是九指皂莺,那我惹上的究竟是谁?

皂莺听了郑晓路的话,忍不住恼道:“你还在那里胡说什么,还不想方法来救我?”

没想到她不说这话还好,她一说这话,郑晓路把翼虎铳都塞回了怀里,笑道:“皂莺,我一直以为你是老实人,想不到你也会使心眼。干嘛要叫我来救你,想让我表现一下英雄气概么?我偏不来救,你自己救自己吧。”

“你,你这无赖,哪有你这样的人?”皂莺大恼。

“说不救你就不救你!”郑晓路操着手,摇头道:“刚才见你被抓,我一时情急才拔出了铳,现在冷静下来一想,切,你自己能脱得了身的,我救你干嘛。”

“够了,住口!”赵水鬼感觉自己快要被边缘化了,这一男一女斗起嘴来,把自己这个正主儿都忘在了一边,他对着皂莺吼道:“别忘了你小命还在我手里,嚷嚷啥。郑家少爷,你叫你的手下把路让开,我要走,只要我脱了身,就放了你的女……就放了九指皂莺。”

“切,你都知道她是九指皂莺了,还拿个小刺就以为制得住她?”郑晓路脸色一沉,道:“赵水鬼,我是你的话,就会离这个满身是刺的女人远一点,她虽然脑子不大聪明,但一身功夫,真的很诡异。”

“你真不肯救我?”皂莺气恼地道。

“真不救,你自己想办法吧。”郑晓路干脆把手背到了背后。

“气死我也!”就在这一瞬间,皂莺的脑袋猛地向前一覆,赵水鬼感觉到她动了,右手不假思索地跟着就是一刺,这一刺直奔皂莺后颈窝,他算好了皂莺低头的角度,卡住她的头能低到的最远的位置,没想到皂莺的腰就像没骨头一样,脑袋低得碰到了她自己的前脚尖,整个人圈成了一个圆环,赵水鬼一刺落空,他心里一急,左手的分水刺也紧跟着到了,直取皂莺的腰身。

此时皂莺整个人弯成一个圆环,又是背对着赵水鬼的,按道理来说,对着后腰这一刺是绝对避不开了。没想到皂莺的身子已经弯成了这样,还可以再弯,她的腰仿佛折断,又向前一折,脑袋和双手居然从她自己的双腿之间穿过,变成一个人球。

原本背对着赵水鬼的皂莺,变成了倒翻着面对赵水鬼,她右手一挥,袖中飞出仗以成名的飞剑,叮地一声响,将赵水鬼跟过来的第二刺挡住。然后她向后一翻,连续翻了几十个筋斗,屋里的几个人直看得头晕眼花,等到皂莺的筋斗翻完,只见她已经稳稳地站在了郑晓路的身边。

“唉,我刚才给你说什么来着。”郑晓路对着目瞪口呆的赵水鬼叹道:“这是九指皂莺,走江湖卖艺出身,什么软骨功、翻筋斗、独轮踩钢丝、盲眼射飞镖、胸口碎大石……她是样样精通,你以为在她背后拿根小刺就能制住她?”

赵水鬼一声长叹,他一身功夫都在水里,在陆上可不是什么高手,只一个照面,就知道自己绝不是皂莺的对手,更别说旁边还站着郑晓路、谭宏、李逸风等人,外面还有大批的士兵,打是打不过了,跑肯定也跑不掉,认栽等死吧!他将手里的两把分水刺向地上一摔,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那一夜,丰都鬼城人人在恐惧中颤抖,几千年来不闻一丝声音的鬼都半夜,居然有喊杀声和拼斗声传出,第二日一早,丰都城的居民们发现为非作歹的丰都帮水匪,已经被人连根拔掉,在丰都帮的大院里,摆着一堆被火烧成灰烬的尸体,尸堆上还在冒着浓浓的黑烟,偶尔有一具还没烧化的残尸从灰堆上翻落,发出刺鼻的臭味……直到几十年后,还有人在传说,那一夜猛鬼大军巡城,将恶棍水匪们一网打尽,全都拘到阴曹地府去了。

而此时的阎王军,已经远扬数十里开外。

皂莺皱着眉头道:“干嘛要把死人都烧了,好恶心。”

“那都是火铳打死的,不烧掉会被官府看出来的。”郑晓路笑道:“何况,烧成一堆也可以让别人无法判断丰都帮到底死了多少人,我招降的这两百人就可以完全从这世间消失,成为我的士兵了……”

皂莺点点头,这些善后事情,她还真没想过。

郑晓路笑道:“都说女人心细如发,但你这女人的线条比我的手臂还粗,你就不能仔细想想一些细节问题吗?”

皂莺觉得他说得也有点道理,于是计真地思考起细节来,刚想了没一小会,就面色大变,怒道:“我想起来了,我落入敌人手中,你居然不肯来救我!”

“切,谁理你啊!”郑晓路哈哈大笑着只顾前行。

“你就不肯好好对我?让我看到你的好处?”皂莺犹不死心,拼命追问。

“我晕,我的好处全阎王军的人都知道,偏偏你就看不到么?”郑晓路大奇:“你自己能救自己,偏要我来救,莫名其妙嘛。”

我需要一个爱上你的理由,否则这辈子难以活得开怀,皂莺心里默念,嘴上却道:“你那些所谓的‘好处’,都是给男人看的,在我们女人眼里,你就是一个无赖地痞流氓!”

“切,说话也太大气了,你就把所有女人都代表了?”郑晓路没好气地道:“在我的乖乖小阿妹向兰索眼里,我就是个大好人,没一丝缺点。”

“她是被你蒙蔽了。”皂莺恼道。

“我看你才是被你自己蒙蔽了。”郑晓路嘻嘻一笑:“做人别这么死板,虽然紫色劲装穿在你身上确实挺好看,但是老是穿紫色也不成的,偶尔换点什么赤橙红绿青蓝,点缀一些小花,弄个圆领,加上蕾丝花边,开个低胸……嗯嗯,风格要变,不然咱们男人老看你同一个样子,也会看腻的。”

皂莺只听懂了圆领,后面的蕾丝花边和开低胸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她看到郑晓路笑得**,知道他说的不是什么好话,愤愤然地一转身,不再理他。

第四十二章 郑老爷子的遗愿

第四十二章

郑老爷子的遗愿

郑晓路带着阎王军偷偷地潜回重庆,先将丰都帮的降卒送到江百涛那里,编进金竹帮,然后将士兵们安排在城郊躲藏起来,只带了皂莺和李逸风进城。

他不费吹灰之力灭了丰都帮,又找到了斗嘴的人选,心情愉快,刚穿越那会儿,他天天对着二小姐郑佳怡耍流氓,斗嘴,日子过得好不愉快,但后面这几年,一直找不到斗嘴的好人选,连流氓脾气也消磨掉了不少,哎呀,这还真是……

郑晓路刚回到小屋子里坐定,就见郝孟旋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忍不住奇道:“郝先生,你不是去收购造纸厂,印制肥料票了吗?怎么满头大汗在这里跑来跑去的?”

郝孟旋顾不上休息,一把抓住郑晓路的手,急道:“东家,赶紧回成都,不好了,郑老爷子病危……”

“什么?”郑晓路大惊,他虽然不是老爷子的亲生儿子,这几年东奔西走,也说不上与老爷子相处很深,但认之为父,多年一家,那感情早已融入心中,平时还不知道,一听老爷子病危了,郑晓路心如刀割,大叫道:“怎么了?我离开成都时不是还好好的吗?”

“锦都镖局回了成都之后,浣花教的事情就包不住了,朝廷派了锦衣卫查探属实之后,封了浣花药局,这事情闹得满城皆知,城里的良民们都在赶紧烧掉自家的剪纸花。老爷子听了之后,大哭,说是误信邪教,险些害郑家变成乱臣贼子,千古罪人,差一点就把郑家变成人见人憎的不忠不义之徒。”郝孟旋道:“他亲手将观音菩萨像砸得稀烂,又将屋子里贴的纸花全都烧了,干完这些事,他吐了一口鲜血就倒了下去,现在还没醒过来……”

“你不是也在重庆吗,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郑晓路急问。

“这……这是夫人来的信……”郝孟旋递出一封郑晓怡的亲笔书信。

**,**,**啊!郑晓路心中大痛,灭了浣花教这等大事哪里捂得住,郑老爷子终究是会知道的,自己急着剿灭八大水寨,也没回去安慰一下老爷子,明显是忽略了老人家对这种事的心理承受能力……

“**,都是我的错,我该跟着锦都镖局回成都的,剿个屁的八大水寨。快备马车,不……不要马车,要快马……老子要回成都……”郑晓路屁滚尿流地向外冲去,把郝孟旋、皂莺、李逸风都忘在了身后。

郑晓路刚刚跑出去,张逸尘的身影就闪进了房里,他对着目瞪口呆的郝孟旋等人道:“东家心乱了,现在不能理事,你们听我号令。郝先生,你去干好肥料票和信贷所的事,别的事不用管。皂莺,快去备马跟着东家回成都,一路保护好东家。李逸风,你先别跟去了,你小子武功实在有够差劲的,趁着这个时候,去练练铳法吧。”张逸尘扔出一把翼虎铳,道:“武功年龄大了不好练,但铳法却随时可以练成,去吧!对了,先把谭宏请来,还有藏在附近的闵家兄弟和彭巴冲,还有江百涛帮主,都请来,咱们商量一下怎么对付剩下的七大水寨……”

东家的心性还是不够坚定啊,若要争天下,需得六亲不认,喜怒不形于色才是,更不能因为心乱,就扔下一屁股的事情撒腿就跑。张逸尘心里暗暗地想道,不过,跟着这样的东家,比跟着那种六亲不认的东家要强得太多了。

张逸尘不禁想起了以前的上司,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他摇了摇头,透过窗户看出去,正好看到亲自送信来重庆的爱妻涂静安正站在院子里喘气儿。

“这样活着,有些人味儿!”张逸尘不禁又回想起了那一次抱着爱妻从百名锦衣卫密探中杀出一条血路的往事:“我要活得五彩缤纷才行,真不想再过那提心吊胆的日子……”

老爷子是真的不行了,郑晓路赶回成都时,老爷子已经是出气多,入气少,昏倒在床上。大妹郑佳忻坐在老爷子的床边,抓着他的一只手,满脸是泪。郑佳怡、郑佳盈、郑俊材、云姐儿……郑氏的直系亲人站了满满一层子。

郑晓路带着皂莺走进来,立即把这小屋挤得满满的。

屋里子多了两个人,老爷子似乎有所感应,幽幽地醒转了过来,他抬起失神的眼睛,满屋子扫了一遍,好不容易找到了郑晓路的脸,赶紧道:“小路……你回来啦……你过来!”

郑晓路赶紧凑过去,守在床头边上。

老爷子定了定神,缓了缓气,低声道:“我老了,糊涂了,这一次误信邪教……差一点就把整个郑家给害了……多亏你精明,找了镖局帮手,铲除了邪教,不然……不然我家的货车上都贴着邪教的纸花,哪里撇得清关系。若不是你机智,我郑家……我有何面目去见地下的列祖列宗……”他以为是镖局灭的浣花教,若知道是郑晓路一手导演的,那还不知道要吓成啥样子。

“……”一向嬉皮笑脸的郑晓路在这一刻异常的严肃,静静地不发一言,听着老爷子的话。

老爷子又道:“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早上半年就已经不行了,全靠邪教那贼人用药物给我吊命,也因此,我才那么信他……这也是命吧,既然他本心不正,我这半年的日子,也就算是偷来的,也是来路不正……阎王爷该来把我这偷来的邪命给收去了……”

郑晓路赶紧安慰道:“爹,别胡说,您命还长着呢,还要教诲孩儿五十年。”

“嘿……你会说话!”老爷子惨笑道:“你也会做事,比俊材能干十倍。我去之后,这个家在你的手里也不会没落了去,只会越来越好,我担心的,就只有两件事……”

郑晓路道:“别担心,别说两件,便是两千件,孩儿也能给你处理得妥妥当当的,您只管好好休息,将养身体。”

老爷子道:“我最担心的,就是俊材……然后,就是佳忻……”

老爷子生有三女一子,最疼爱的,当然是自己的亲生儿子郑俊材,接下来,便是最喜欢大女儿了,倒是二女儿佳怡和三女儿佳盈都不太受他待见。可惜儿子顽劣,读了许多年书,还是一事无成。大女儿原本乖巧懂事,知书达礼,是老爷子的骄傲,没想到……去了一圈陕西,带回来一纸休书,前不久,李大富还请自上门来谢了罪,说是他儿子李魁已经战死在陕西,为了郑佳忻好,写了一纸休书给郑佳忻,让她可以改嫁。

结果这么一来,这个最让他省心的大女儿,也变得不省心了,看着老大一个姑娘,天天呆在郑府里,咋看咋不像话。

郑晓路道:“爹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俊材和佳忻定然一生平安,谁敢欺负他们,我叫他吃不兜着走。”

老爷子双眼一翻,道:“我不是担心这个……我担心的是……我这一死,他们要守孝三年,三年啊……这一开了春,俊材就十七岁了,若是守孝三年,得二十岁才能娶妻。佳忻……佳忻已经是老姑娘了,不能再拖三年了!”

“爹!”郑晓路道:“你这是啥意思?”

老爷子道:“这意思还不明白么?若我撒手去了……你,你务必要在七七之期里,让他们成亲……成亲!俊材这孩子好办,直接让他和云姐儿成亲就行了。佳忻……你得给佳忻找个好人家啊……佳忻这孩子,和她娘最像……水一般的人儿,你可不能再让她受委屈了……”

“七七之期?啥东西?”郑晓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郑佳怡和他成亲已久,知道他有很多规矩不懂,赶紧低声在他耳边解释。

原来明朝时重孝道,若是父亲过世,儿女必须守孝三年,三年之内不能娶嫁,但有一种情况是可以例外的,那就是在父亲死去的七七四十九天之内成亲,这个叫“借孝婚娶”,可以娶嫁,过了七七之期再成亲,那就是大逆不道了。因此,俊材和佳忻如果不想等三年再成亲,必须在老爷子死后的四十九天之内成亲。

郑佳忻听了这句话,全身一震,她受李魁之伤甚深,已经没了再嫁之意,但她素来柔婉,绝不可能顶撞老爷子,听了老爷子的吩咐,她低下头去道:“爹放心,女儿听你的。”

她这一句话落进郑晓路耳朵里,却听出些别样味道,大妹这人,就是性子太柔顺了些,唉,任别人随意安排来去,没半句怨言,这怎能让人不担心?

“你听我的有什么用……你是个妇道人家,嫁娶怎能由得你听不听。”老爷子道:“只有你大哥点了头,我才能够放心。”

我晕,大妹的婚事要我来点头?你这不是逼我上梁山么?作为一个来自后世,深受“自由恋爱”,“女人是用来疼的”教育的好青年,我不帮着妇女解放权利,已经有点良心不安,你怎么能让我还帮着你们压迫妇女,搞包办婚姻,让一个身心皆伤,才从陕西回家来舔伤口的女人在四十九天之内再嫁出去,我怎么做得到?郑晓路心里好生难过。

他一抬头,看见老爷子满眼都是期许的看着他,郑佳忻却满眼都是求恳之色,那意思分明是:“你就答应了爹吧,让爹安心。”

老爷子说了半天话,精气神已经有点不支,他见郑晓路迟疑,大怒道:“这么些许小事,你也要犹豫?刚刚还说有两千件事也不在话下……咳咳……”他咳了两声,一口鲜血又喷了出来,弄得郑晓路胸前的衣襟一片血红。

**,要我杀人放火,攻城掠地,坑蒙拐骗,两千件,我都扛得下来,但要我逼着大妹嫁人,这怎么行?老爷子你虽然和我是一家人,我该听你的,但佳忻和我不也是一家人么?看着老爷子的一口鲜血,他心痛如刀割。

郑晓路还在犹豫,却见郑佳忻走到他面前,“扑”地跪在他面前,哭道:“大哥,我知道你迟迟不能决定,是为了我好,但是我没事的,你答应下来吧,妹子我立即嫁人,好让爹爹安心。”这满屋子人里,只有郑晓路和皂莺知道郑佳忻在陕西经历过什么,别的人哪能理解他们在话里交换的感情。

**,郑晓路的心窝有如被一只重拳击中,我原想将来有了权力,挽救身边的女人们于水火之中,怎奈……怎奈我落入这个时代的漩涡,大妹自己都想往火里跳,我不但无力回天,还要助纣为虐……

郑晓路长叹一声,对老爷子道:“爹,我听你的,七七之期内,大妹和小弟的婚事我一定会办好。”

“好……好……一定要办好!”郑老爷子大喜,他的脑袋靠在枕上,缓缓地合上了双眼……

……

郑府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在这个时代,一个大家族的老爷子去世,可真不是一件小事,全府上下尽皆缟素,家里的彩缎彩布,全部换成了黑色,就连郑府的蓝衫家丁们,也在郑佳怡的安排下,全部换成了黑衫……

郑晓路本没打算惊动太多人,但山寨那边的王小满、大梁、一丈青……郑家有空闲的头领们纷纷乔装来了成都参加郑老爷子的丧礼。就连长滩湖郑家村的那些乡民们,也自费坐着牛车,从长滩湖大老远来郑府奔丧。

成都官场、商场皆大震,知府徐申懋亲自上门送上悼联,各级小官员看在知府的面子上,也纷纷上门表现,各个布庄、酒楼、粮行、牙行……都遣人前来吊信,郑府一时间连门槛都被踏破……

但在这种满天黑布飞舞的气氛里,郑府却在布置着一个红彤彤的喜堂,大红烛、大红袍、大红的帘子、大红的盖头……

郑晓路坐在一堆乱七八糟的花圈和礼盒后面,对着身后的郑佳忻轻轻叹道:“大妹,你真要嫁?如果你不想嫁,大哥拼着爹爹泉下责备,也不让你受这委屈。”

郑佳忻面沉如水,轻轻柔柔地道:“我嫁,不能让爹爹到了下面,还担心着我不能安息!”

“大妹,你是活人,爹爹已经死了,你明白吗?”郑晓路厉声道:“爹爹是我的亲人,但你也是我不可替代的亲人,我不想让活着的亲人为了死去的亲人浪费自己的幸福。”

郑晓路这两句说出口,旁边站的皂莺眼神一亮,赶紧帮腔道:“姐姐,他说得对。”

“子非鱼,安之鱼之乐?”郑佳忻的脸色古井无波,她柔柔地道:“我的幸福,就是爹爹能够在地下安心。”

郑晓路苦笑,他知道郑佳忻的性子非常诡异,平时她不与人争执,凡事退让,但一碰触到她的原则,她是死也不退的。他只好指着外面川流不息的宾客道:“你选,你随意选,看上哪个男人,我就把哪个男人给你找来成亲,如果他不愿意,我点起五千阎王军,抓也把他抓来!”

郑佳忻惨然一笑,苍白的脸颊上没有一丝血色。

编者按:七七之期一说,并不绝对,每个地方风俗不同,例如有些地方是百日之期,有的地方则是要父母还没死,病危时才能娶嫁,称之为“冲喜”。本书为求故事精彩,采用了七七四十九天的风俗,增加时间上的紧张感,请书友们匆深究。

另注,就算现代,仍然有父母死后多少日子内守孝不能结婚的风俗,各地不一。虽然城市人大多已经不讲究这个,但是仍有很多人遵守着父母死后三年内不娶嫁的习俗,一些小县城则是一年之内不娶嫁。

第四十三章 江东孙文宇

第四十三章

江东孙文宇

灰黑色的郑府大厅里,郑晓路高坐在首位,两边的椅子上坐着整整齐齐的两排媒婆,这里才用来做了郑老爷子的灵堂,那些白黑丧葬之物还没有撤去,郑晓路也穿着一身孝衣,这使得满屋子的媒婆都有点不自在。

但媒婆们也是人老成精,七七之期里的娶嫁也经历过不少,稍一适应,就觉得无妨了,赶紧七嘴八舌地介绍起自己找来的男人。

“郑老爷,您听听我找来这位,这位非常不错。”一个媒婆笑道:“成都北的卖油郎王七,这人本份,老实,三十六岁那年他死了老婆,就再也没娶过,一直单身带着个孩子卖油,现在才四十五岁,人长得也端正……”

她还要再说下去,郑晓路已经大怒,什么鸟人,四十五岁来想来娶我妹子,媒婆还敢说他这个人不错,他怒视了媒婆一眼,那媒婆是个人精,哪会看不出来郑晓路的表情,赶紧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另一个媒婆赶紧接口道:“郑老爷听听我这位,这位很合适。东边的布庄老板,这人有点家业,据说每天他的布庄都能收入二两银子呢,端的是好人家,他岁数也不大,才三十四岁,就是脑门有点秃,看上去稍稍老了点,实际上很年轻的。”

靠,秃头也来了……郑晓路双目一竖,那媒婆赶紧闭嘴。

“郑老爷,听听我这个……也是东头的……粮行老板,这人好啊,年方三十,风头正劲,人也端正,想讨您家大小姐做个妾……”

“放屁,我妹妹怎能与人做妾!”郑晓路终于大怒。

接下来媒婆们纷纷发言,但她们找来的都是些缺胳膊少腿、老而无用、歪瓜裂枣的角色……郑晓路气不打一处来,实在忍不住了,对着这些媒婆一阵子乱骂。

一个媒婆见郑晓路个个都不满意,忍不住大着胆子道:“郑老爷,咱说句老实话,您可别生气,您家大小姐这一翻过了年,就是二十三岁了,何况又被人休过一次……这……老姑娘加上二次嫁人,能找到这些人家已经不错了,这也是靠了您家有钱有势,有些人想攀附您家,不然他们也断断不肯让我们来说媒的,您可别太挑剔,若是挑得太较真儿,这七七之期您可就赶不上了。若是这七七之期没赶上,得守孝三年,到时候大小姐就二十六岁,那……说句难听点儿的话,她连给人做妾,人家都要嫌弃。”

郑晓路大怒,但是怒过之后仔细一想,二十三岁在后世是花儿般的年龄,在这明朝,还真是有点老了,若是拖到二十六岁,唉。

郑晓路一声苦笑,对着身后屏风里郑佳忻道:“大妹,你还是别嫁算了,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皂莺也在屏风后帮腔道:“姐姐,既然东家都说你可以不嫁,那就不嫁了也罢,难得他肯为你着想……”她见郑晓路居然如此回护郑佳忻,不由得心里大生好感,连流氓两个字也省了,改成了东家。

郑佳忻摇了摇头,道:“我要嫁,大哥,你随意点选一个就是,大妹一切由得大哥做主。长兄如父,你是郑家的当家人,这种事就别问我的意见了,你决定了就好。”

我决定个屁,郑晓路大叫道:“杨帆呢?杨帆快来,把这些鸟媒婆通通赶出去!”

那群媒婆见说媒不成,还被郑家赶出,心里不忿,嘴里叨叨着,满脸不爽地走了出去。郑晓路也是一肚子气,坐在大堂上直发火。

杨帆刚把媒婆出赶出门,又转回来道:“少爷,门口又来了一个媒婆,说是有门亲事要谈。”

“谈你妹啊。”郑晓路把后世的粗口都暴了出来,道:“赶走赶走,通通赶走。”

杨帆道:“这媒婆有点意思,她递了一张纸给我,说是她的东家吩咐她送来的,让您看一眼就不会赶她走了……”

“哦?”郑晓路伸手抓过扬帆递来的纸,只见纸上写着的是男方的家世情况:“孙文宇,江东名门孙氏的这一代的当家人,现年二十八岁,未婚,无妾室……”

“咦?咦?咦?”郑晓路一连三个咦,大奇道:“杨帆,这江东孙氏,啥来头?”

“不知道!”杨帆道:“少爷,我一直跟着你做生意,哪管得上这些,这种事情得问张逸尘才行。”

“张逸尘在重庆忙着呢……”郑晓路一阵子头痛,突然心里一动,道:“去把谢愽文叫来!”这家伙人品虽然烂,好歹算是个知识份子,又当过县令,应该对天下名士有所了解。

不一会儿,谢愽文到了,他只看了一眼那张纸,顿时大惊道:“东家,这可是个大人物啊。江东名门孙氏,据他们自己说是三国时代孙家的后裔,这孙家虽然已不在朝,但却是江南最大的世家,商号遍布两广两湖……”他顿了顿,又悄声道:“这孙家还从事海商,有谣传朝廷发布禁海令时,孙家照样走私海运……地方官员都不敢拿他家开刀……不过这只是谣传,未必属实!”

切,你就扯蛋吧,谣传得你这个陕西的知县都知道了,他孙家还不被朝廷给端了?郑晓路心想,你这家伙说话就是不靠谱,不过这孙家是个大家族应该没错,这样的名门,为啥这一任当家人才二十八岁,而且还未娶妻,没纳妾,跑到我这里来掺合?

“请进来吧!”郑晓路生了好奇心,忍不住想听听媒婆究竟有啥话说。

没想到杨帆出去转了一圈,不但把媒婆请了进来,媒婆后面还跟着走进来一个年轻人。这人二十几岁年龄,五官长得倒也端正,长发披肩,眉飞入鬓,双目炯炯有神,端的是一表人材。郑晓路还没开口,这年轻人就拱手作了个揖,笑道:“见过郑先生了,在下是江东孙文宇,讨妻心切,这不……亲自跟着媒婆来了,还请郑先生莫要见笑。”

“哦,你就是孙文宇,你真要娶我大妹?”郑晓路见他长得实在不差,听说他家业也好,忍不住问道。

孙文宇轻轻一笑道:“既然请了媒婆,自然是要明媒正娶,哪里作得了假。”

扯蛋,你就使劲扯蛋。郑晓路压根不信,又问道:“听说贵府上乃是江东名士,你又是当家人,人又长得不差,为何二十八岁,仍未娶亲?”

“家事、国事、事事烦心,因此至今未娶。”孙文宇笑道。

“既然事事烦心,你大老远从江东跑来四川,想来娶我大妹子,又是发了哪股神经?”郑晓路懒得和他绕来绕去,说话就不客气了起来。这句话刚一出口,谢愽文就在他背后扯了扯他袖子,低声道:“东家,这事不对哦,江东离这里十万八千里的,老爷子尸骨未寒,若是这孙文宇在江东得了消息再赶过来,哪有这般快法?这才几天时间呢。”

郑晓路栗然一惊,是啊,这家伙,奶奶的,这家伙老早就在四川了,不然哪有这么快,看来上门想娶我大妹,压根是假的。

“哈哈,明眼人说亮话,我也不想和郑先生绕些没用的。”孙文宇抱了抱拳,道:“我就直说了吧,我这次入川,本想和郑先生谈些生意上的事情,正好碰上郑先生扬言嫁妹子,我男大当娶,您的妹子女大当嫁,都是老姑娘老爷们儿,正好凑一块儿。”

靠,这话说得,看来是你孙家看上我郑家的生意了,明明你是想搞个政治联姻,却说成剩男剩女凑对,郑晓路心里不爽,嘴上道:“生意归生意,嫁妹归嫁妹,这两件事我不想混为一谈,若是孙先生要谈生意,便把媒婆先送走,咱们改日再谈。”

“那今天不谈生意。”孙文宇笑道:“这位媒婆是我请的成都最好的媒婆,咱们今天不妨先把亲谈一谈!”

“少来这套,今天我很不高兴,我决定只谈生意,不谈亲事!”郑晓路不爽道:“现在开始谈生意,我先来谈……你家和我家的生意,没戏,谈完了,你可以走了!”

……

听了这句话,满堂的人表情各异,杨帆差点笑出来,但这可不是笑的时候,只好拼命忍住。孙文宇苦笑了笑,拱了拱手,叹道:“看来敝人不该这时候来,改天再来拜访。”他倒是挺光棍,说走就走,转身迈步,就要出去。

郑晓路心里骂道,搞政治联姻什么的,最讨厌了。不料他刚想了个开头,身后的屏风里伸出一只纤纤玉手,抓住郑晓路的袖子道:“大哥,就他吧,别再为我的事烦心了。”

“就他?”郑晓路道:“不成,大妹,这家伙根本不是来娶你的,他就想和我家套交情,搞点生意,他连见都没见过你,根本不喜欢你。”

“就他吧!”郑佳忻的声音里透出一丝疲惫:“若不是他,难道要选四十五岁的卖油郎?秃头的布庄老板?或者给粮行老板做妾……若是和他家联姻,能帮得上我们家的生意,也是好的。”

第四十四章 怎么会这样

第四十四章

怎么会这样

今日情人节,特别加更,这是第二更,晚上十点左右还有第三更,请注意预告更新的时间。

--------------------

“慢着!”郑晓路大叫道。

眼看就要走出大厅的孙文宇和媒婆闻声止步,转过头来奇怪地看着郑晓路。

“我又改变主意了,咱们生意虽然谈完了,但是亲事还可以再谈谈!”郑晓路翻着白眼道:“孙当家的,若是不谈生意,你肯不肯谈亲事呢?”

孙文宇哈哈一笑,走回大厅上,道:“当然肯谈。”

那媒婆本来以为这亲事谈不成,很是懊恼,因为给郑家和孙家这样的大家族谈成了亲事,得的奖银只怕不少,此时一听郑晓路改口,大喜,赶紧也窜回来道:“两位肯谈了,那是最好,俺这婆子就来多废话几句了。这男女婚配,首要先看生辰八字,若无相冲,才可成婚……两位当家不妨将双方的生辰八字取来,由婆子推算一番。”

她这番话本是个过场,不管什么样的生辰八字,她推算之后都是不相冲,很合得来的,原本只是走媒的一个步骤罢了,没料到郑晓路与孙文宇同时道:“不用算了,相不相冲没什么关系!”

媒婆吓了一跳,这两家的当家人都是个随意性子嘛。郑晓路是不迷信,不介意,没想到孙文宇也不介意,两人不禁互相对视了一眼。

那媒婆又道,虽然不用算生辰八字,但“问名”这一步总是要的,原来“问名”就是双方交换庚帖,上写着二人的名字、生辰八字、年龄等,作为订亲的凭据。

孙文宇从怀里又抽出一张纸来,居然早有准备。郑晓路苦笑着摇了摇头,对着屏风后面的郑佳忻道:“大妹,你赶紧写一张吧。”郑佳忻拿了笔墨,就在屏风后面写了起来。

这时却听那媒婆道:“对了,还有一事,郑老爷您可别生气。我知道你家大小姐是许过人家的,这事情咱们成都府的媒婆无人不知,所以以前才没上您的门来说亲。听说大小姐被夫家休了,因此才有了这次的招亲之举。我这做媒婆的,也得守行规,得亲眼看看大小姐的休书,才敢把这事情继续办下去。”

这也是应有的手续,郑晓路心想,后世二婚,你也得给人家看你以前的离婚证,不然人家可不敢乱跟你结,万一把自己搞成了第三者,那不是扯蛋么。他赶紧对郑佳忻道:“大妹,那休书一直保管在你那里,你先别写庚帖了,去那把休书取来给媒婆看看。”

郑佳忻应了一声,身子却没动,手一伸,就从怀里取出那份休书来,原来她无时无刻,都将休书揣在怀里……

这个叫啥,捂着心痛!郑晓路深深地看了郑佳忻一眼,一阵子心烦意乱,他顺手接过休书,也不看,直接就递给了媒婆。媒婆展开休书,就认认真真地看了起来。

郑晓路原本等着媒婆看完休书继续走程序,却见那媒婆原本看得笑嘻嘻的,眼看要把休书看完了,突然脸色大变,手忙脚乱地将那休书塞回给郑晓路,大惊道:“这是什么休书?为何结尾的地方如此奇怪?”

郑晓路心里一奇,休书我看过的,没啥不对啊,你惊个屁啊,他拿起休书,展开来就开始读:“立休书人李魁,系四川成都府蒲江县人。从幼凭媒聘定郑氏为妻。岂期未及过门,本夫多有过失,至夫妻恩断义绝。情愿将郑氏……”

郑晓路看到这里,汗水忍不住汩汩而下,原本应该写的是“情愿将郑氏退还本宗,听凭改嫁,并无异言”,但休书上白纸黑纸,分分明明地写着:“情愿将郑氏转送阎王为妻。”后面是落款“川西李魁,崇祯初年秋,手掌为记”,盖了一个鲜红的大掌印。

“这是怎么回事?”郑晓路将休书一把塞回郑佳忻手中,急道:“大妹,你这休书是不是被人给换了,怎么最后的地方是这样写的?”

郑佳忻见他气急败坏,吓了一跳,赶紧也接过休书去细细观看,刚看到“情愿将郑氏转送阎王为妻”,郑佳忻惊叫一声,不敢相信地道:“怎么可能,这休书从来没有离过我的身,就连睡觉都抱在怀里,这里怎么变成这样了?”

“晦气啊,晦气!”媒婆嘴里不停地念叨,转过身去,将孙文宇一拉,道:“孙老爷快走,这休书上写的是将郑氏转送阎王为妻,是诅咒她去死啊,不吉利,太不吉利了,您不能要这门亲事!”

“哦?”孙文宇听了那句“转送阎王为妻”,双目突然神光暴闪,他不再多问,反手扯住媒婆的袖子,对着郑晓路道:“府上似乎有点什么事务要处理,我先回避一下。”

他一边走出府,一边拽着媒婆的袖子不松,对着郑晓路继续道:“媒婆这边,我会好好‘安抚’,郑先生放心……”他扯着媒婆,一会儿就走得看不见了。

郑晓路哪有时间理他,连他说的话也没仔细去想,他正看着郑佳忻手上的休书发愣,这休书是自己看着李魁写的,写上来的时候自己还亲自看过一遍,后来……后来李魁突然说第一张写得不好,弄花了,要重写一份……**,这份休书在重写的时候就被改了……改了之后,谢愽文又看了一遍,然后说没有问题,按了手印递给我……我就没再细看,大妹没敢看,直接收了起来……

“**你**,谢愽文!”郑晓路大怒:“快给老子滚出来,这休书是怎么回事?”

谢愽文吓了一跳,走到郑晓路面前扑通一声跪下,连连磕头道:“东家莫怒,我那时不知道她是您妹子,还以为您逼迫李魁写休书是为了抢他的女人,所以……所以我就指点李魁重写了休书,在最后改了几个字,我这都是为了您啊……”

“那你怎么不早点说?”郑晓路怒道。

“这种关于女人的小事,过了之后,我……我就忘了!”谢愽文大汗道。

“要你乱改!”郑晓路气不打一处来,提起脚来,对着谢愽文一阵乱踢。踢了几脚,突然醒悟,大声叫道:“杨帆,赶紧备马,我们去蒲江县,找李大富,李魁这鸟人肯定躲在家里,我们去找他改休书……”

杨帆苦着脸道:“东家,前些天李大富派人来送了拜贴,送了些礼物,然后……搬家了,现在举家搬得无影无踪。”

操,李大富为了保住自己的逃兵大儿子的性命,举家避祸,隐姓埋名了,七七四十九天之内,到哪里去找?郑晓路只沉得胸中一口闷气,从头一直冲到脚,平生吃的亏受的气,加起来也比不过这一次。

郑晓路赶紧去看郑佳忻,怕她也气不过,只见郑佳忻拿着休书,呆呆地站着,整个人仿佛石化了一般,她喃喃地道:“转送阎王为妻……阎王……这个阎王不就是大哥吗?咦……哎呀……怎么会这样?”她身子一歪,软软地晕倒了下去,皂莺在她身边,赶紧伸手扶住。

“气死我也!”郑晓路抓起茶杯,猛喝了一口,喝得太急,茶水冲入气管,他猛地一阵咳嗽,差点顺不过气来。皂莺一只手抱着郑佳忻,另一只手又伸过来扶住郑晓路,在他背上拼命拍打,过了好一会儿,郑晓路的气息才平复下来。

这时候,跪伏在地的谢愽文突然大声惨叫道:“不好了,那个媒婆,她要是把那句话宣扬出去,东家是阎王的事很有可能被人猜出来,得赶紧……赶紧派人追上去灭口……”

……

这时候,走出郑府没多远的孙文宇对着媒婆笑道:“这次多谢婆婆说媒,虽然事情没成,但一些谢礼是免不了的,我在这附近有个别院,烦请婆婆随我回府取钱吧。”

媒婆一听,笑得满脸开花,这孙家乃是江东名士,家资丰厚,既然要给赏钱,自然不会太少,少了人家也拿不出手。媒婆笑嘻嘻地道:“多谢孙老爷了,哎呀,不过这次说媒真是晦气,怎么有人这么恶毒,咒人死的话都写在休书上,实在是太晦气了。”

孙文宇拔腿拐进一条没人的小道,笑道:“婆婆这边请,我的别府在这边。”

那媒婆也没多想,随着孙文宇拐进了小道里,走了几步,两边都是高墙静寂,深冬寒冷,大街上都没几个人,更别说这种高墙夹道里了。

孙文宇笑道:“这事确实透着晦气,不过……我倒不太晦气,反而捡了个宝,倒是婆婆你,看了不该看的东西,这晦气只怕要上身了。”

“哎呀,老身回去之后,找个佛寺上上香,把这晦气去一去。”媒婆自顾自地叨叨着。

“可惜你回不去了!”孙文宇的手上突然多出一把小刀,他手腕一翻,将小刀刺进了媒婆的后心窝里,另一只手顺势捂住了媒婆的嘴,使得她没有发出一丁点儿的声音,就倒毙在地。

“我说过了,你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晦气上身了……”孙文宇摇了摇头,将小刀在媒婆的身上擦得干干净净,收回了怀中。然后抬脚就走,他一边走,一边头也不回地道:“把她脑袋切下来,装在盒子里,我还有用。”

两边的高墙上跳下数个人影,对着孙文宇弓身道:“是!”然后他们用闪电般的速度背起媒婆的尸体,用沙土掩埋了地上的血迹,倾刻间撤得一干二净……只留下安安静静的小道,仿佛这里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第四十五章 你到底爱不爱我

第四十五章

你到底爱不爱我

情人节特别加更,祝有情人终成眷属!

--------------

“大姐醒了。”郑佳怡开心地大叫了一声,引得全屋子的人都瞪着她看。无论如何,现在这个时间都不是一个可以任意表现开心的时机,郑佳怡自知失仪,赶紧低下头。

郑晓路皱着眉头看着慢慢醒转过来的郑佳忻,她正用一双迷蒙的眸子,看着周围的一切。

“休书呢?我的休书呢?”郑佳忻柔声道。

皂莺伸手递过那张诡异的休书,郑佳忻立即紧紧地把它拽在手上,认认真真地,又看了一遍。

她苍白的脸上,居然浮起一丝细微的红线,顺着脸颊的中心慢慢扩散开来,越扩越大,不一会儿整张脸上都飞满了红霞,两行清丽而又委婉的泪珠,贴着她的脸颊静静地划落。她的表情原本是哀伤的,在看休书时,满脸的哀伤却变得越来越平静。

“二妹……你别怪姐姐。”她喃喃地对着郑佳怡说道,然后,她转过头,对着郑晓路,用轻柔却不容置疑地声音道:“大哥,你娶我吧。”

郑晓路的心突突地一跳,自从穿越来到这个时代开始,大妹那柔婉如水,古典传统的性子,就一直让他的心中充满了遐想,哦,是妄想。这种女人如果放在后世,毫无疑问地是所有男人的梦中情人,让所有后世女人嗤之以鼻的存在。

他也曾经多次妄想过将大妹收入房中,幻想她会怎样温柔体贴地服侍自己,那逆来顺受的性子,可以让男人得到最大的满足,但是……如今大妹开口一句“娶我吧”,却让郑晓路感觉到力压千钧,仿佛不能承受之重。

“大妹……这……你这句话是认真的么?”郑晓路吱唔了半天,才崩出这么一句。

郑佳忻面色平静,定定地看着郑晓路,死死看着,仿佛过了不知道多久,她的嘴色居然扬起一抹苦涩的笑容,在笑容绽开的那一瞬间,她的双眼突然有两行泪珠滚落,顺着脸颊直趟而下,她含着泪,带着笑,柔柔地对着郑晓路道:“大哥……看这休书,我要嫁谁已经写得很明白了……”

我x,笑着哭,哭着笑,这他**的究竟是哭还是笑。郑晓路觉得心头一冷,赶紧道:“这个……这个不能算数的吧,这是误会!”用这种方法来得到郑佳忻,实在是匪夷所思,让他这个后世的人难以接受。

“这可不是误会,李魁白纸黑字写明了,把我送给你……虽然我和他已经恩断义绝,但休书上怎么写,我就该遵照着去做。”郑佳忻柔柔地道:“就算我想嫁给别的人,也是不成的,除了大哥之外,没有别的人选了……”

“我晕,你别老是在这种事情上犯拧,这李魁是个无赖,他写的东西不能算数,你完全可以不听他的。”郑晓路赶紧道。

郑佳忻放肆地笑了,她那不拘言笑的脸容,居然崩发出一阵疯狂,满脸的泪珠儿四下里抖落尘埃,她大声道:“大哥,你不久前还说了,我选中的男人,若是他不愿意,你就点起五千阎王军去帮我抢来……只是不知道这五千阎王军,能不能抢得来阎王爷呢?”

惨了,我搬了一块石头,砸在了自己的脚上,郑晓路满脸苦笑……他转过头去,求助般地看着郑佳怡、向兰索、郑佳盈、郑俊材,还有站在一边,满脸不知道是惊讶还是苦笑的皂莺,希望他们中哪一个能出来帮自己说句话。

郑佳怡虽然是个小辣椒,但从小生活在大姐的庇佑之下,对郑佳忻的要求竟然没生出一丝儿意见,见郑晓路求助般地看着她,她赶紧转过头去,看着屋角窗台上放的一盆盆景,怎么也不把脑袋转过来。

向兰索摇了摇头,以她天真善良的性子,这时候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皂莺耸了耸肩,比划了一下口型,意思是:“流氓,你自己活该!”

郑俊材和郑佳盈却一起跳起来道:“大哥,犹豫个啥,你反正娶了二姐,干脆把大姐一并娶了,又有什么关系?”两人一句话说完,郑俊材又道:“咦,若是你现在娶大姐,二姐是先过门的正妻,那二姐和大姐谁算大?谁算小?”

“大小你个头啊,边儿玩去!”郑晓路没好气地把郑俊材推到一边。

郑晓路定了定神,对着郑佳忻道:“大妹……咱们先不谈什么休书、什么规矩、什么妇德一类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我就问你一句,你老实答我!”

郑佳忻点了点头。

“你究竟喜不喜欢我?你心底里面,究竟愿意不愿意嫁我?”郑晓路沉声道:“若你不是心甘情愿,而是碍于父亲的遗命想要赶紧嫁人,或者是因为李魁的休书才逼迫自己嫁给我。那么我以郑家当家人的身份告诉你……我郑家不兴这个!我会一把火烧了休书,管他守孝三年、七七之期、八八之期,你高兴什么时候嫁人就什么时候嫁人,高兴不嫁就不嫁,我郑晓路敢造反,还不敢向什么狗屁规矩挑战么?满足父亲的遗愿,是为了尽孝,可是为了一个死去的亲人而牺牲一个活着的亲人终身幸福,那我宁可不忠不孝。”

一语即出,满屋皆惊。

旁边站着的皂莺感觉心中一震,有一句话瞬间跳入她的脑海:“我要那天,再遮不住我眼。要那地,再埋不了我心,要那众生,都明白我意。要那诸佛,都烟消云散。”是了,这是个自由自在,天马行空的怠慢人物,和他讲什么礼仪,规矩,那不都是狗屁胡扯么?

然而,这句话震得住别人,却震不住郑佳忻,要论心志坚毅,郑家三姐妹中,郑佳忻毫无疑问是排第一的,她外表虽然柔弱,性子虽然柔顺,但一牵涉到原则问题,则不退不让,宁死不屈。她抗声道:“父亲遗命要我嫁,李魁的休书给我定下了人,不论我喜欢不喜欢,愿意不愿意,这事情对于我来说,已成定局。若是只为了自己作想,不守孝道,不守妇德,人人都自私自利,只谈自由,只讲随性,这世间公理正道何存?为孝为德,就算付出生命又有何妨……何况……你怎么就知道我不幸福了?”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你怎么就知道我不幸福了?飞蛾扑火,死于升华,那是对光明的执着,你怎么就觉得它可怜了?鲤鱼跃龙门,摔死在巨石上,那是对自我的超越,你怎么就觉得它悲哀了?昙花一现,只有一夜凄美,但一瞬间便可永恒,你怎么就为它惋惜了?

郑晓路哑口无言,他将房门一摔,闷声道:“随你好了!”抬脚走了出去,后花园里一片凄清,冷冷的雪花飘落,然而四周并不是白茫茫的,常青的黄桷树在雪里仍然是傲然的绿。虽然是第五个小冰河时代,四川也罕见地飘了雪,但这些雪在落地之后,立即就化为了雪水,无法堆积起来。是了,再大的雪也压不去黄桷树的傲然,再冷的雪也压不住四川的地热……这世间万物,都有它的生存法则,每一个人都有独立的个性,不是你说变,就变得了的。

郑晓路刚出了屋子,郑佳怡就一把抱住郑佳忻,低声道:“大姐,我也很想知道相公刚才问的两个问题,你真的喜欢他吗?”

“喜欢还是不喜欢,真的这么重要?”郑佳忻道。

“对别人也许不重要,但对相公来说很重要。”向兰索在旁边帮腔道:“当年相公选择了我,而不是和马祥云将军成亲,就是因为他不知道马将军究竟爱不爱他,而我……”向兰索骄傲地道:“我爱他,当着五万土家乡亲们,我也敢这样说,所以,他娶了我……”

“那……大哥他爱不爱你?”郑佳忻好奇地问道。

“不知道……”向兰索有点小郁闷地道,但她随即抛开了不愉,笑道:“那没关系,我现在很幸福……说到底,大姐你喜欢相公吗?若是喜欢,你便能幸福,若是不喜欢……咱们土家族没那么多规矩,不喜欢就不嫁。”

“也就是说……喜欢便无妨?”郑佳忻的脸上,突然泛起一丝红色的细痕,这细痕慢慢地扩大开来,从脸颊一直弥漫到耳朵边去:“我从小到大,其实就没接触过几个男子……要说喜欢……便只喜欢大哥一个人。”

“吓!”这一下,真的是满屋皆惊了。

“大姐……你……原来你一直是喜欢着大哥的吗?为什么我们谁也不知道?”郑俊材目瞪口呆地问道:“那你还跑陕西去寻李魁,这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郑佳忻红着脸道:“我们做女人的,怎么能把喜欢两个字挂在嘴边。何况……父亲要我嫁李魁,我便只能嫁李魁,婚姻大事,历来都是父母之命,哪里由得我自己喜不喜欢。这一趟陕西之行,没想到最后给了我这样一个结果……塞翁失马,焉之非福……古人诚不欺我。”

我晕啊,弄了半天,你看完休书边笑边哭,人人都以为你是在笑着哭,谁知道……你是在哭着笑啊!

第四十六章 猛虎对铁汉

第四十六章

猛虎对铁汉

“张头领,江帮主的船队已经在唐家沱与七大水寨咬上了,现在打得正激烈。”李逸风报告道:“谭宏将军领着两千阎王军埋伏在江边,暂时还没有参战,他派人来问您,什么时候让阎王军出阵?”

张逸尘皱了皱眉头,道:“现在不方便出战,江百涛被官兵跟上了,邵捷春、张子元、猛如虎三个混球,领了五百官兵躲在江百涛后面一里外的江边上,若是阎王军出动,火铳齐射,会被官兵发现……这下还真是麻烦了。”

这时江面上战况紧急,江百涛率领着两千多名金竹帮众,驾着两百多艘大小船只,正在与七大水寨死战,虽然没有丰都帮这个强力的敌手,七大水寨仍然人多势众,稳压金竹帮一头,谭宏的两千阎王军如果再不参战,江百涛就要吃败仗了。

看着满天火箭乱飞,刀光剑影,张逸尘的心中一阵烦燥,没了郑晓路出谋划策,张逸尘和谭宏两位大头领最终决定和敌人硬扛,因为他们两人都不是长于谋略的类型,与其定些乱七八糟没用的计策,不如和敌人针尖对针尖的死拼一气,更符合他们的风格。

但是,阎王军正准备出战的时候,负责情报刺探的手下却向张逸尘报告说,五百官兵跟在江百涛的背后,这一下阎王军不方便出战了,江百涛顿时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江百涛一定会吃败仗,必须引开官兵。”张逸尘恨恨地道。

旁边的闵家兄弟、彭巴冲都是不方便出战之人,此时都站在张逸尘身边等他安排,听见张逸尘的话,他们忍不住问道:“可是官兵是冲着打这一仗来的,没有足够份量的诱饵,不可能引走他们。”

“我们有足够份量的诱饵!”张逸尘“铮”地一声拔出了腰间的绣春刀,淡淡地笑道:“我、闵家兄弟、彭巴冲……我们这几个人,去张子元的面前晃荡一下,你说会发生什么事情?”

“李逸风……你去通知谭宏头领,一柱香时间之后,阎王军全军出击!能将敌人诱上岸,就诱上岸打,诱不上岸的,用火铳崩杀在江面上。”张逸尘冷冷地道。

……

唐家沱一里外的江边长草丛里,张子元正郁闷地拍打着自己的软靴,他刚才走路不慎,一脚踩进了一堆软泥里,洁白的鞋帮沾满了泥浆,张子元平时在京城里养尊处优,哪受得这般闲气,忍不住抱怨道:“这些水匪好不晓事,选个古里古怪的江面上打架,干嘛不找块干干净净的平地,拉开场子打,也省得我在这泥地里钻来钻去。”

邵捷春的鞋底也沾满了泥,但他一心想着治匪,倒是不惜已身,他没好气地道:“张大人,傻也要有个限度,人家是水匪。水匪这个水字,你当是说着好玩的?要是找块干干净净的平地打架,那就不叫水匪了。”

“水匪就一定要叫水上打?”张子元哼哼道:“这叫不知变通,食古不化,依我看,他们找个酒楼,坐下来喝着小酒,猜猜拳,输了的跳水自杀,这样文明点分高下,多好,省得我跑江边来吃泥。”

“放……”邵捷春差点暴了粗口,心里赶紧默念道:“好险,差一点有辱斯文。”

就在这两个文官争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五大三粗的游击将军猛如虎突然面色一凝,大声道:“什么人?”

只见前面微风过处,长草丛中的一块石头上,站了几个人,当先一人五官端正,身穿长衫,但腰间一把窄长的绣春刀,分外扎眼。他旁边还站着一个铁塔般的巨汉,两个面色阴沉狠厉的汉子,正是张逸尘等人到了。

张子元当然认得张逸尘,一见之下,顿时吃了一惊,目瞪口呆,不知道说什么好。

却听见张逸尘背后的闵家兄弟笑道:“张子元大人,还记得我们两兄弟吗?爷爷就是搜魂剑,旁边这个是我弟弟碎梦刀……”

“啊啊!”张子元一听这两个名字,记忆瞬间回流,那一次四川之行,被各种阴毒诡计弄得要死不活的恐怖经历让他全身颤抖,他习惯性地全身一缩,躲在猛如虎的背后,大声道:“猛将军,快保护本官,小的们,快,把本官围起来,死死地围起来!”

他吼完这几句,发现自己本来就是围在士兵堆里的,又壮了壮胆气,奇道:“逸尘兄,你怎么和这几个家伙混在一起?你怎么了?哦,对了,我听说你已经叛出了锦衣卫……难道……难道你和这几个贼人掉一个窝里去了!”一想到张逸尘有可能也加入了贼人,张子元全身又是一激灵,天啊,这人的功夫我是见过的,要是变成了敌人,那还了得,张子元全身都贴到了猛如虎的背上。

张逸尘嘿嘿地冷笑了两声,道:“子元兄,真是别来无恙啊,还是那么精神。魏忠贤倒台之后,我被迫叛出了朝廷,不过兄弟奇怪的是,你为什么还是这样春风得意呢?难道……就是你把我出卖了,所以还能混得风声水起的。”

“不……绝对没有!”张子元吓了一跳,赶紧辩解道:“逸尘兄,你相信我,兄弟我绝对没有陷害过你,我就只是占了破获曹家灭门案的功劳,但我绝对没有说你半句坏话。”

“我不信!”张逸尘道:“我被朝廷追杀,你却继续当你的东厂档头,这口气我咽不下!张子元,你把脑袋给我吧,我就顺得下这口气了。”

“不要啊,我只有一个脑袋,这玩意还要用来吃饭,绝对不能给你。”张子元吓得话都说不清楚了,他说完这句,才发现重点不在这里,赶紧又把身子缩了一分,对着猛如虎大声道:“猛将军,贼人扬言要杀本官,你……你得帮我!”

旁边的邵捷春大怒,他可不知道前面这几个人是何方神圣,他大声骂道:“何方妖孽,居然敢大言不惭,青天白日扬言要杀朝廷命官,还有王法吗?士兵们,去拿下这几个乱臣贼子。”

旁边的兵卒们不知道张逸尘的厉害,又见对面只有四个人,就有十来个人大着胆子围了上去,手上长矛一起捅刺,想将张逸尘等人捅死在地。

张逸尘哈哈一笑,绣春刀出鞘,周围的长草一起倾颓,刀光过处,五个兵卒人头落地,随着断草一起落入泥中,另外几个也被闵家兄弟和彭巴冲轻松干掉。张逸尘大笑道:“张子元,你好大的胆子,我还没动手,你就先叫人来杀我。”

张子元面色如土,吼道:“不是我,是邵捷春叫的,我只是叫他们保护我,我可不敢向逸尘兄动手啊……”

“我不管,你得罪我了,我要杀你!”张逸尘冷冷地道。

“逸尘兄,你要讲道理啊,冤有头,债有主,我没得罪你,你要杀的不该是我。”张子元还在努力辩解。

“我是锦衣卫,咱们锦衣卫啥时候讲过道理!”张逸尘挥了挥绣春刀,刀上的鲜血挥出一溜儿的血光。

“妈呀!”张子元发出一声惨叫,大吼道:“撤,撤他**的,猛将军,叫士兵们护住我,咱们撤回城里去,野外太不安全了。”

“慢着!”邵捷春大怒道:“撤个……”他差一点把“屁”字说了出来,赶紧收住,心中暗道好险,对着这个张子元,总是差一点就有辱斯文,他怒道:“我们是来剿匪的,怎能被四个贼人虚张声势就吓得退兵,这里有五百士兵,还有猛将军在,怕这四个贼人做什么?”

“你哪知道这几个人有多厉害,老子上次带兵也是五百,被搞得几次差点见了阎王!你懂个屁。”张子元转身就和邵捷春掐了起来。

那边的猛如虎却是个剿匪的行家,他的游击将军可不是骗来的,是自己一拳一脚,通过剿匪得来的,猛如虎突然一声大吼,声如洪钟,他将身子一直,一身铠甲的鳞片抖得哗哗作响,大声道:“我且来看看这几个贼人有什么本事。”

猛如虎一个箭步,窜到了四人面前,一声大呼,铁拳击出,他长得五大三粗,全身股肉结实,这一拳打出,有风雷之声,真是一条好汉。

彭巴冲见猛如虎冲来,有如一团雷光,忍不住“咦”了一声,怪叫道:“来得好!”他也抡起铁拳,向着猛如虎击来的拳头全力擂去。因为江边泥软,穿得太重容易陷入泥中,所以彭巴冲没有穿铁甲,是穿着普通的布衫,拳头也没有覆盖着铁护臂,但他神力之下,拳头就是一个凶器,足以开碑裂石。

只听得碰地一声巨响,两只巨大的拳头在半空中交击在一起,彭巴冲满以为自己天生神力,无人可以硬扛自己的铁拳,当年张逸尘接下彭巴冲的拳头,也得靠借力,将冲击力转到地下,害得他的脚陷入土中几分。想不到彭巴冲这一拳居然和猛如虎对上了,两股巨力对撞,消解得无影无踪,猛如虎半步也没后退。

两人都吃了一惊,这边彭巴冲从没碰上过对手,猛如虎又何尝不是?他自从军以来,大小百余战,一身神力,纵横沙场从无一合之将,猛如虎之名,实无虚传,想不到江边一个贼人,居然能和他对了一拳。

“好个贼子!”……“好个蛮子”……两人一起大吼“再吃我一拳”,只听得又是蓬地一声巨响,两人又互相交换了一拳,仍然是半斤八两,平分秋色。

这一下,两个大汉都打出了血性,周围是什么情况都顾不上了,挥起铁拳,斗在一起,只听得蓬蓬蓬的声音不绝于耳,两个神力大汉都犯了拧,一拳接一拳地斗起拳来,两人都不去招呼对方的身体,就拳头对拳头,较起劲来……

只见江边的长草丛一阵乱晃,软泥、断草一阵乱飞,两个巨汉长得一般高矮,一般雄壮,一般大的力气,拳头交接之下,怪力震得他们脚下的泥水到处飞溅。

“我晕,什么情况!”张子元大吃一惊,赶紧喊道:“猛将军,匆与贼人缠斗,咱们赶紧撤吧。”

“猛将军,不要逞血气之勇,集结兵卒,以阵破敌!”邵捷春大声喊道。

两个文官躲在兵卒堆里大喊,猛如虎哪里肯听,他和彭巴冲打得高兴,什么都忘了,你一拳来我一拳,只想把对方压在拳力之下。

张子元见猛如虎已经靠不住了,对方的张逸尘和搜魂剑、碎梦刀对着自己恶形恶状地狞笑,他大吼道:“小的们,猛将军不能指挥了,现在我来指挥,都他**的围住我,给我撤。”

“放屁!”邵捷春终于把粗口给暴了出来,他吼道:“我是从三品右检事,现在我来指挥,士兵们,结阵,把这三个贼人拿下!”

“你才放屁,小的们,你们是猛将军的麾下,猛将军是曹公公派来助我的,你们该听我的才是。”张子元拿出东厂档头的作派,大声道:“撤!”

“撤你妈!”邵捷春差点要疯了,这个张子元到底是朝廷命官还是匪人假扮啊,怎么老是出昏招:“听我的,别撤,剿匪要紧!”

……

得,您们两位都是爷,哥们儿惹不起你们,士兵们心里一阵烦闷,这听谁的好呢?几百士兵一起大叫道:“猛将军,小的们该听谁的啊?”

猛如虎和彭巴冲打得正欢快,哪有心思细想,听到大喊,他心里还是知道自己是曹化淳派来帮张子元的,于是随口答道:“听张大人的!”说完又是一拳,呼地打向彭巴冲。

俗话说得好,“县官不如现管”,对于士兵们来说,一品和二品大官都是上官,从三品的四川右检事和东厂档头没什么区别,只有他们的顶头上司猛如虎说的话,才是真的命令。

既然“现管”说听张子元的,张子元说撤,那就撤呗,反正他们也不太想打架,打架多伤和气啊,一不小心还会擦伤,碰伤,被刀捅伤,掉脑袋什么的,还是撤退这命令人性化一些,几个兵卒一捅而上,将猛如虎拖回本阵,扛起三位大人就开跑,猛如虎奇道:“我打得正欢快,你们拖我回来做什么?”

兵卒们齐声应道:“张大人说撤!你叫我们听他的……”

五百官兵众志成城,一心一意要撤退,剿匪与他们有屁个相干,一溜烟儿,江边跑得一个人影也不见了,只留下张逸尘等四人孤零零地站着。

邵捷春的大吼声远远地传来:“你们这些混蛋,张子元,我要弹劾你……我他**的要弹劾你!哎呀,斯文扫地啊……”

第四十七章 孙文宇的真实身份

第四十七章

孙文宇的真实身份

“少爷,五百官兵不知道为啥撤了,好像是有什么人跑去吓跑了官兵。”在唐家沱旁边的小山顶上,一个黑衣人正向孙文宇报告道。

孙文宇淡淡地笑了笑道:“在我意料之中,不足为奇。”

“少爷,官兵已退,咱们要出兵了吗?”黑衣人道:“白沙帮主黄虹添两次派人过来了,叫我们赶紧出兵帮着打金竹帮,我都用有官兵在旁边,我们不方便出动为理由拒绝了,现在官兵已退,我们该出兵帮七大水寨了吧?”

“不用帮了!我猜,接下来……七大水寨要败了。”孙文宇轻笑道:“那股剿灭了丰都帮的神秘力量,马上就要出现,金竹帮要翻身了。咱们这个时候搅进去,那就是在给自己找不痛快。”

孙文宇话音刚落,山下远远地能看到江面上的形势已经发生了变化,原本金竹帮的船队已经缩成一团,聚在江心,七大水寨的船队四面散开,沿着长江两岸布开大网,将金竹帮的船队围在江心中间,打得溃不成军,突然之间,岸边的草丛里钻出数千蓝衫士兵,这些蓝衫士兵中有好几百人手拿火铳,而且是不用烧火绳的燧发铳,一阵密集地铳声响过之后,贴近江边的船上,大量水匪被打落水中。

“看,我说了吧,会有神秘力量出来打败七大水寨!”孙文宇笑道。

黑衣人鞠了一躬,道:“少爷神机妙算,这股神秘力量是什么人啊?我看人数挺多,又有火铳,矛阵密整,看来是相当精良的部队。”

“哈哈!”孙文宇道:“幸亏我去了一趟成都,不然,我这次也陷进去了。”他拿出一个檀木盒子,轻轻地将盒盖掀开,只见里面放着一颗已经做了防腐处理的人头,正是去郑府帮他说媒的媒婆。

孙文宇拍了拍盒子,笑道:“不是这媒婆多说了一句要看看休书,我和你两人,现在就在那江面上吃钢弹玩儿了。”

黑衣人点了点头,道:“少爷,那我们现在……是放弃七大水寨了吗?”

“别管七大水寨!有了这个盒子,七大水寨就完全没用了,由得他们自生自灭去。”孙文宇将盒子郑重地盖好,递给了黑衣人,笑道:“将我们孙家与七大水寨的生意也全部斩断,以后咱们长江下游所有的水上好汉,只认金竹帮的船队。贺文龙,你把这盒子包装精美一点,给郑家送去,再奉上拜贴,说江东孙文宇,这次上门不谈亲事,咱们谈生意!”

这时江面上的金竹帮众开始全力反攻,江边的阎王军从长草堆里推出小船,开始向江心中合围,前后夹攻,七大水寨的船阵瞬间溃散,接江帮主柳林礁、龙咀帮主袁西陵一不留神,被火铳打成了筛子;香溪帮主熊宝山、长坪帮主铁五丘、金江帮主牛米塘被长矛捅成了刺猬;洪门帮主李托被江百涛跳帮上了战船,一铁浆打在脑门上,头骨碎裂而死;白沙帮的黄虹添见势已不可为,赶紧合衣跳入了江中,他仗着水性好,跳入江中之后还仰起头,大声对着江百涛骂道:“江百涛,你这傻鸟,有本事下水来和我打!”

江百涛哈哈大笑道:“黄虹添,你才是傻鸟,我干嘛要下水去和你打,水里早有人等着你了。十个你在水下也不是他的对手!”

黄虹添奇道:“除了赵水鬼,长江水道里若论水性,便是我黄虹添第一,谁敢在水下打十个我?”

江百涛笑道:“所以说你是个傻鸟,水里等着你的,正是赵水鬼,你和他玩去吧。”

黄虹添一听,大惊,他赶紧向一条船游去。前些天丰都帮被人灭了,这事情七大水寨早已知情,赵水鬼被江百涛收降,那是完全有可能的,在水里和赵水鬼打架,吃饱了撑的?然而黄虹添还没游出三丈水面,就感觉自己胸腹一痛,两根分水刺,从水底里直刺而上,轻而易举地洞穿了他的胸腹要害……黄虹添心里骂道:“**你大爷的,不带这样玩的吧……”他的眼前一黑,被翻滚的长江水浪淹没。

……

成都,郑府!

家丁们川流不息地忙碌着,将各种婚礼要用的物品,搬来搬去,比较扯蛋的是,郑家的大小两位少爷,大小姐,还有一直在府里住着的,几乎和郑家小姐同等地位的云姐儿,四个人同时成亲,凑成两对……这成就了一段非常值得八卦的故事,当然,故事的版本多如牛毛,世人无法得窥全貌。

郑晓路在全府人的劝说下,最终还是同意了娶郑佳忻,做人,真难,做男人,更难,明明是自己喜欢的一个女人要嫁给自己,为什么心里就是有一点点不自在呢?就仿佛自己是趁人之危,强抢民女一样的感觉,郑晓路苦笑着摇了摇头,我还是我么?在后世时,我对着班上的女同学都是乱摸乱掐,乱吃豆腐,天天被人白眼和乱骂,女人们都离我远远的。在刚刚来到这个时空时,我又对着郑佳怡大发痞子气,弄得她差点寻死……后面碰上皂莺,哪次不是把皂莺气得跳来跳去!

郑晓路忍不住想,难道……我变成正人君子了?不对,我不是这样的人,我是那种别人欺负我,我就欺负他,但若别人很可怜,我却狠不下心去欺负别人的那种人。

在郑晓路的眼里,郑佳忻无疑是一个很可怜的人,总是让郑晓路感觉到心痛心疼,仿佛占了她一丝便宜,就是十恶不赦一般难过。可是,正如她说的,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少爷,上次那个江东孙文宇又来拜访了,说是这次来不谈亲事,是来谈生意的。”杨帆走进来道。

“哦?”郑晓路不耐烦地道:“这人又来做什么,我心烦着呢,不想谈生意。”

不料旁边的谢愽文急道:“东家,这人要见见,骗进来杀了灭口,还有上次那个媒婆,我们怎么找都找不到了,一会儿审审姓孙的,问明下落,也要灭口才行。”

“老是灭口灭口的……”郑晓路不爽道:“我像是那么嗜杀的人吗?若是我嗜杀,你丫早在陕西就被我砍了!”

“但是,留着那个媒婆和姓孙的,终究是个祸患。”谢愽文道:“说不定那个媒婆已经把这事说得满城皆知了,那我们就得准备跑路。”

郑晓路深深地看了谢愽文一眼,摇了摇头,道:“你行事的方法,和我的果然有许多不同之处……”

这时杨帆拿出个木盒子,道:“少爷,姓孙的说,你看了这个盒子,就会见他了。”

“哦?什么东西?”郑晓路一边示意杨帆打开盒子,一边不耐烦地瞪着谢愽文看,这个鸟人就是害自己像做梦一样娶大妹的元凶,是要把他随便痛打一顿呢?还是用力痛打一顿?还是狠狠地痛打一顿呢?还是请他吃顿饭发点银子给他?

突然,杨帆发出一声惊呼,紧跟着听到木盒落地的声音,郑晓路转过头去一看,正好看到皂莺的袖子里短剑飞出,将摔在地上的木盒盖子击得“碰”地一声翻过去盖得严严实实的。

“啥?啥玩意儿?”郑晓路奇道:“这盒子关得太快,我没看清,皂莺,你又在耍杂技玩儿么?”

皂莺拉着脸,冷冷地道:“不是什么好看的东西,你最好别看,那里面是媒婆的脑袋。”

“什么?**!”郑晓路脸色一黑:“快把那姓孙的叫进来!”

杨帆匆匆出去,一不会儿,孙文宇挂着微笑,轻飘飘地走了进来。他进了大堂,左右前后看了半天,轻轻笑了笑,走到了郑晓路的对面站好,两人正中间的大堂地上,正好摆着那个装着人头的木盒子。

“这东西是啥意思?”郑晓路指了指地上的盒子。

“你要它是什么意思,它就是什么意思。”孙文宇轻轻笑道。

“我什么都不知道!”郑晓路没好气地道。

“哈哈,那我也什么都不知道。”孙文宇道:“我想,我们不要管这个盒子了,这意思天知地知,你不知我也不知,所以咱们谈谈生意就好。”

“我不喜欢和嗜杀的人谈生意。”郑晓路眨了眨眼,道:“我是个好人!”

“你当然是好人,川西善人郑小路,天下谁不知道你是好人!”孙文宇淡淡地道:“我也是好人,不喜欢杀人,但若是一个人威胁到你的一切,有可能把你所有的亲朋友好友、家业事业都破坏殆尽,那我不管他是不是好人,我必须杀人……”

孙文宇不等郑晓路回答,又道:“若是你狠不下这心,你就只能当一个好人,当不了一个强人。我喜欢和强人谈生意,至于好人嘛……我通常不和他们谈生意,而是抢走他们的生意……”

“哦!”郑晓路冷冷地道:“你说的这种人,我们不称之为强人,称之为强盗更合适一些。”

孙文宇哈哈一笑,道:“请容敝人重新进行一下自我介绍,江东孙文宇,不是商人,不是好人,也不是强人,所谓东吴名门孙家后裔,乃是胡扯出来的……敝人乃是一个强盗,准确的来说,是一个海盗……”

“海盗?”郑晓路心里咯噔一声响,明末的大海盗老子知道不少,但从来没听说过你这么一号人物。

只听孙文宇继续道:“敝人在海盗这行当里,资历尚浅,但是敝人的大当家小有点名气,人称飞虹将军——郑芝龙!敝人不才,腆为大当家军中的军师。”

“我晕,我汗,我瀑布汗啊!”郑晓路心中翻起了滔天巨*,老子终于,终于,终于和历史上著名的郑家,搭上线了……

编者按:郑芝龙,我就不多介绍了吧,一句话说完,他是郑成功的老爹,明末著名大海盗,好,介绍完毕。

第四十八章 谈谈生意

第四十八章

谈谈生意

听说孙文宇是郑芝龙的人,郑晓路心中虽然激动,犹如捡了一个宝,但脸上却绝没有露出一丝表情,谈生意,讲的就是谁需求大,谁急迫,谁就要让利,既然孙文宇口口声声是谈生意,郑晓路就一定要稳住。

他定了定神,用尽量平静的声音道:“咦,海盗?你既然是海盗,就到海上去掺和啊,干嘛跑到四川这种内陆来了?”哎呀,我的根据地为什么是四川,如果让我的根据地是海边,那可以通过大航海贸易得到多少好处啊!郑晓路心里一阵唏嘘。

孙文宇皱了皱眉头,突然脸色一沉,认认真真地道:“郑先生,敝人先送上媒婆的首级以示诚意,又在贵部与七大水寨的战斗中袖手旁观,没有出一条船帮七大水寨,现在又亲自上门,表明身份,已经展现了足够的诚意,我希望郑先生也不要再打太极推手,咱们好好地谈一谈,不玩那些虚的。”

哟,金竹帮对七大水寨的战斗,你小子也在旁边看?郑晓路心里汗了一把,暗想,那件事我没时间没心情去管,张逸尘估计被官府吸引了注意力,结果螳螂捕蝉,还有黄雀在后,以后一定要小心才是。既然孙文宇看起来有诚意,咱也干脆挑明了说。

郑晓路嘿嘿一笑道:“那好,我说直一点,飞虹将军手下拥兵数万,雄霸东南海,原本没必要跑来内地掺合。他居然派你跑到四川来,究竟想要什么?你直说,看看我郑家给不给得起,或者说……看看你们愿意付出多大的代价来让我给。”

孙文宇见事情可以开始谈,又挂上了淡淡的笑容,道:“我们要的东西非常简单——粮食、新的种植方法、肥料的配方,区区三样东西而已。顺便,以后搭个桥,大家可以互相通通商,我们可以保证你的货卖到海上去,卖到蛮夷的腰包里去。”

“哦,前两样东西倒没什么。”郑晓路冷笑道:“肥料的配方你若拿去,岂不是要断我郑家的财路?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们也想要,不是太过份了点么?”

孙文宇道:“我也知这事情有点过份,不过……我来找先生要,自然有我的理由。”

“愿闻其详!”

孙文宇歪着头想了想,理顺了思路,认真道:“今年七月,我大当家已经受了朝廷的抚,不知道先生可知否?”

这事情郑晓路还真不知,郑芝龙是个大海盗,是郑成功的老爹,郑晓路记得的历史大致也就是这样了,他在什么时候受过抚,归随过朝廷,则是完全不清楚。

孙文宇道:“先生可知我大当家为何肯受抚吗?我等原本在海上称雄,当个逍遥海盗,何等威风自在,一旦受抚,根据地没了,还要受朝廷牵制,诸多麻烦……我们为何愿意受这鸟气?”

“哦?”郑晓路心中一动。

“国事堪忧啊!”孙文宇大声道:“你们生在内地,哪知海事糜烂,荷兰、西班牙、葡萄牙……各种蛮子架着坚船利炮,四海远扬,然而我天朝上国,却闭关自守,不思进取,不出数十年,必被蛮人抛诸脑后,海疆将成为敌人随意进出之门户,到时候,难道我们再顺着海边,修筑一条万里长城?大当家有心‘剪除夷寇’,去年还与荷兰人发生了一场惨烈的激战,虽然最终取胜,但自身也元气大伤,如今势单力孤,恐难以抵挡接踵而来的西班牙人、葡萄牙人,唯有委身朝廷,希望借朝廷之力破敌,怎奈朝廷不肯给我大当家丝毫帮助……”

孙文宇说得激动,双目通红,道:“我年已二十八岁,至今未娶,未敢娶也!”

有见识,有意思!郑晓路心里长叹,还是靠海边的人,才知道世界正在变化呢。

孙文宇见郑晓路沉思,以为他不愿意给,长声道:“我来四川,原本勾结了七大水寨,打算强抢你家生意,见了休书,才知道郑氏原来也不是省油的灯,这才好言相求。郑先生,你本川西善人,应该是爱民的吧?应该是爱国的吧……”他突然摇了摇头,叹道:“我和你说这些,你未必能懂,你们内地的人,哪知道海事如何……唉。”

“哈哈,你怎么知道我不懂?”郑晓路突然大笑道:“利苦百害普!”(编者按:荷兰语Ik_begrijp,读音就是利苦百害普,意思是我懂。)

“啊!”孙文宇咋耳听到了一句荷兰语,顿时目瞪口呆,他数年来帮着郑芝龙出谋划策,经常见到荷兰人(郑芝龙曾经在荷兰人的船队里做过事),虽然不太会说,但简单的荷兰语是懂的。听到郑晓路崩出了一句荷兰语,孙文宇的嘴巴张得可以吞下一个生鸡蛋。

哈哈,老子当年看足球新闻采访节目,一个荷兰球星不停地说“利苦百害普”,屏幕下面字幕写着“我懂”,老子正好就背下来了,现在刚好派上用场。“好了,海事你就不用继续和我扯蛋了,海上的事我知道的虽然不多,但也不是完全不懂。”郑晓路笑嘻嘻地道:“帮你们,没问题,我是个正经人,也很爱国的,不过……你们突然要粮食、种植方法、肥料配方是要做什么?”

孙文宇大喜:“你肯帮我们?那真是太好了。”他见郑晓路会说荷兰话,就知道他肯定对海事有所了解,立即道:“大当家在今年七月受了朝廷的抚,离开了我们的根据地台湾,坐镇闽海。但是……今年闽南大旱,农田欠收,遍地都是饥民。他有心济民,但是……但是我军自己手下的三万人都吃不饱了,拿什么去救济别人啊?”

他顿了顿,又道:“大当家在福建巡抚熊文灿的支持下,招纳漳、泉灾民数万人,人给银三两,三人给牛一头,用海船运到台湾垦荒定居,但熊文灿能拿出来的救济银子太少,这些银两全是大当家自掏腰包,光有银子还不行,还得给这些灾民足够一年的口粮,不然开荒不就是一个笑话了么?在台湾垦荒建业,何等艰难,据长江两岸的商家说,最近几年四川大丰收,都是因为川西郑氏拥有济世之神术,因此敝人进行了一番调查……厚脸前来求取种植方法和肥料配方,大当家准备将这些方法搬到台湾岛上,使移民们能够顺利地开荒垦地,过上好日子。”

“好!好样的!”郑晓路忍不住击节长叹,他只知道郑成功收复台湾,反清复明,却不知道当年郑成功的老爹也做过这样的好事,郑芝龙移民台湾,后来郑成功攻取台湾成为自己的根据地,原来还有这个前提条件,他忍不住道:“粮食、种植方法、肥料配方,我都给!我郑晓路虽然嘻嘻哈哈,但也有一颗为国为民之心。”

孙文宇喜道:“那就太好了,大当家说了,郑先生若是答应了我们的要求,也请郑先生随便开出要求,只要是我们能做到的,一定帮你做到。”

“为国为民出点力,提什么要求,不提也罢!”郑晓路随口道,他刚说完,旁边的谢愽文就拉了拉他的袖子,低声道:“东家,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不提要求,人家会以为你不肯帮他,前面说的只是哄人玩。”

“啊?还有这讲究?”郑晓路心里一汗,果然,孙文宇一听郑晓路啥都不要,脸色顿时不好看了起来,是啊,白送粮食、种植方法、关系郑氏生意的配方……这傻子啊?肯定是随口给你说个,行行行,然后回头就不认帐了。

看来为国为民出点力,也得讲究方法啊,郑晓路心想,我要啥好呢?啊,对了!郑晓路心中一动,天启六年时,郑晓路曾经派出过杨帆去海边走私火铳,并且吩咐过杨帆,若是碰上郑芝龙,也可以和郑芝龙交易,拉拉关系,现在郑芝龙主动贴过来了,自己曾经想要的东西,现在应该提出来才对。

郑晓路哈哈一笑,赶紧道:“啊,孙先生,我想了想,还是有点要求的。”

孙文宇一听,脸色顿时转暖,拱手道:“郑先生只管说。”

“嘿嘿,我想要……西洋工匠,啥类型的工匠都要,冶铁、制铳、制炮、医学、数学、几何、物理……嘿嘿嘿,有啥我就要啥,最好是黑户口,俺接过来就让他躲着不见天日的那种。”郑晓路笑道。

孙文宇一听这话,顿时双眼精光暴闪,一揖到地道:“郑先生果然是个识货的,常人都说西洋人是夷人,认为他们是野蛮之人,哪会懂得夷人胸中自有沟壑,唯有郑先生,不但知道这些夷人是有用的,还说得出来他们具体的学科,在下深感佩服。不过……西洋人飘洋过海来到我天朝上国,可不是来吃苦的,这些懂得奇技的巧匠,大多都对生活享受要求甚高……如果我把他们给先生送来,听怕你会觉得就像养了一群大爷……”

“哈哈,不怕不怕,我最不怕的就是他们要享受,怕的就是他们不愿意享受,不肯来我这小山窝!”郑晓路一听孙文宇的话,就知道洋人是可以用金钱来收买的,这个时代飘洋过海来的洋人,大多是想到东方黄金国度来淘淘金的,在西方多有不得志者,只要自己肯让他们过得爽,他们那些科学知识,就可以全部掏出来,这实在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要是换到后世,只靠一些生活物质上的享受,就想挖走人家领先的科技,那简直做梦。

编者按:崇祯元年,闽南大旱,此为史实,并非本人杜撰,郑芝龙受抚之后立即安抚饥民,移民台湾地区,这也是史实,当时郑芝龙的军队大约有3万人,船只上千艘,实力远超这个时候的郑晓路。另注:郑芝龙是历史上向台湾地区大规模移民的第一人。

第四十九章 大灰狼与小白兔

第四十九章

大灰狼与小白兔

五天后,孙文宇和杨帆一起,运着一批郑氏赠送的粮食,带着新式的种植方法和肥料配方前往闽南,杨帆心里记着配方,准备亲手抄写给郑芝龙,至于种植方法什么的,在红崖子山寨调出几个经验丰富的农户,随船而行即可,杨帆的主要目的,是去澳门蛮人聚居的地方,聘请大量的蛮人工匠,当然,只靠杨帆那点声望,是不可能聘请得到人的,但有孙文宇出面,挂上郑芝龙的大名,要请人就容易得多了。另外,郑芝龙的海盗集团里秘藏着的一些蛮人工匠,也会转交给郑氏。

双方皆大欢喜,对于郑晓路来说,这一次打败七大水寨,清理长江水道,居然附带着结识了海盗,实在是太划算了。而对于海盗来说,没有什么比粮食更加重要,用西洋工匠来换取粮食,实在是赚大发。

双方又将土家族西兰卡普、苗族银饰、羌族挑花刺绣一类的少数民族工艺品的货运重新商议了一番,以后郑氏的货由金竹帮运到江南之后,将大份额的货直接移交给郑芝龙,由郑芝龙倾销给荷兰人、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这一下,郑氏的少数民族工艺品由内销转为了出口,看来又可以开设更多的工厂,加大产量了。

临走之前,孙文宇对着郑晓路抱拳道:“郑先生,咱们这一次一直在谈生意,但现在生意谈完了,敝人要走了,临走之前,想和郑先生再谈一句国事……”

“哦?什么国事?”

“郑先生,我是海盗,你是土匪,咱们也不说那些大道理,就说直接点。你觉得,朝廷还有得救么?”孙文宇淡淡地道。

“没得救!”郑晓路认真地道:“朝廷没得救了,但我巍巍中华还有得救。”

“为何朝廷没救了?”

“因为它满是疮疤,贪官污吏驻空全身,动一手则全身皆疲软,动一足则骨肉相拖绊……救手则足断,救足则手断,救身体则无脑,救脑……则全身皆溃烂……”郑晓路笑道。

“为何巍巍中华还有得救?”

“有爱国志士、有浩然正气……就还有得救。”郑晓路道。

“如何救法?”孙文宇的两只眼睛闪闪发光。

“全部打破,推倒重来!”郑晓路豪气大发:“我破四川、你破江南、有群强人会破了陕西、有群妖人会破了山西、有群痞子会破了荆楚……然后举国全破,咱们再在这废墟上,重新把巍巍中华给建起来!”

“你说的强人、妖人、痞子,是指的陕西那群起义军?”孙文宇摇了摇头:“我一直关注着天下大事,对这些义军也略有所闻,他们不是成大事的料子,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靠他们是不行的。”

靠他们确实不行,等李自成、张献忠这些妖怪出山,你就知道行不行了。郑晓路当然不会胡说这些事,只是笑道:“强人、妖人、痞子,我不过随口说说罢了。”

孙文宇接口道:“若是我不知道阎王就是郑大善人,郑大善人就是阎王,我也会认为阎王是不行的。空有蛮力者,无治国之策,得了天下就会害了天下。空有妙策者,就算满腹治国之妙计,但得不到权力,只能坐望天下糜烂!”

孙文宇的双眼又发出闪闪的星光,他认真地道:“当妙计乱陕西的阎王,与经营了得的川西善人而二为一时,我却能看到希望……”他拱了拱手:“希望郑先生能让我做一场好梦!”

“哦?”郑晓路奇道:“孙先生不是飞虹将军的军师吗?为何不指望你自己的大当家,却来让我给你做梦?”

孙文宇拱了拱手,不接这一句,转身离去,冬天的寒风吹不动他精神抖擞的背影。

好了,乱场子的走了,咱继续搞结婚的事,郑晓路抹了抹脑门,心里禁不住想道:“这下,要拿啥表情去见大妹呢?”

……

郑府里,挂着黑白布的大宅里却穿梭着几个红衣的人,郑晓路和郑佳忻拜天地成亲,郑梭材和云姐儿拜天地成亲……待到将新人们送入洞房的环节为止,郑晓路一直都云里雾里的,有些不真切的感觉。

坐在新房的新床边上郑佳忻柔柔地道:“相公……从今天开始,不能叫你大哥了。”

吓,没劲啊,相公两个字天天被郑佳怡和向兰索叫,太无聊了,大妹也来插一嘴,这脑袋还不叫暴了去?郑晓路摇了摇手道:“我不喜欢听这个,你还是叫我大哥得了。”

“好的,大哥!”郑佳忻笑道。

咦,原本以为这人拧,这种环节上会我争的啊,怎么一口就应下了,郑晓路大感奇怪。

郑佳忻见他发愣,柔柔地道:“出嫁从夫,以前我经常不听你的话,硬逼着你带我去陕西,又拧着非要嫁人……大哥都依了我,以后我是你的妾室了,便需一切都听你的才是。”

“咦?”郑晓路急道:“等等,什么妾室?”

“二妹先嫁你,是明媒正娶的,自然是正妻。我后入门,理应是妾。”郑佳忻的表情不无遗憾,显示出她略略有一点失望的情绪。

“不行,你不能做妾!”郑晓路道。

“啊?”郑佳忻吃了一惊,急道:“大哥,你可别乱来,难不成你要把二妹休了?万万不可,若是你要休了二妹来立我为正妻,我宁可死了算了。”

“晕,你想到哪里去了。”郑晓路道:“咱家以后不兴妻呀妾的,说起来这事我都忘了给佳怡和小阿妹说说了,我的女人不分大小,都一样大!”

“那怎么成?”郑佳忻道:“岂不是乱了规矩,何况……若是被别人知道,说不定会坏了郑家的名声。”

“我的名声哪是叫自己的女人不分妻妾就能坏得了的?”郑晓路嘿嘿一笑道:“何况,外人怎么可能知道?还有,若是你按妾室的规矩叫佳怡姐姐,她叫你妹妹,那不全乱套了。”

郑佳忻点了点头,算是应了,她不是喜欢争执的人,这种事情由得丈夫便是。

*宵一刻,是要值千金的,郑佳忻一时找不到话题,就觉得脸开始烧了起来,倾刻间就烧得通红,她柔婉如水,娇艳如花,若是别的男人,早就忍不住扑了上去。但是郑晓路这家伙是个怪人,若是小辣椒在面前,郑晓路早就动手动脚加动嘴,怎么欺负起来痛快,就怎么欺负

偏偏郑佳忻柔柔若水,一幅任君胡来的可怜样子,倒让郑晓路下不去手,只觉得这个女人怎么看怎么可怜,怎么找都找不到下手的地方,摸了她的手嘛,怕她哭。摸了她的脸嘛,怕她哭。摸了她的肩嘛,还是怕她哭。要是摸一下她的胸……乖乖我的妈,我还是怕她哭……可是,若是不摸,我自己就要哭了。

郑佳忻等了半天,见自己的男人没半点动静,只是左看右看,右瞅右瞅,有如一只大马猴,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她更加不敢动,坐在绣床前面有如一尊石膏像。

唉,我还敢自封为川农第一流氓,我这样子,要是被后世班上那些男同学知道了,不把我的事写成小说,发到起点网上才怪。郑晓路闷哼一声,道:“坐着干嘛,不早了,睡吧。”他没好气地向床上一滚,将衣服胡乱扯开,钻进了被子。

郑佳忻听他说“睡吧”,心中突突乱跳,她轻手轻脚把大红的吉服脱下来,折得整整齐齐,方方正正地放在床边的小桌上,穿着一身褒衣,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的一角,将身子慢慢地滑了进去,唯恐碰到了郑晓路一根毫毛。

她越是这样小心翼翼,郑晓路反而越是不敢碰她,生怕这个水一样的人儿,一碰就碎了去。他忍不住轻声道:“大妹!”

“啥?”郑佳忻听他叫唤,吓了一跳,全身绷得紧紧地。整个身子躲在被子的另一边,只露出一个脑袋来。

“呃,你能不能,我是说,假装得硬气一点!”郑晓路吱吱唔唔地道:“你这样一碰就碎的样子,大哥我不敢碰你啊。”

“大哥有吩咐,我自然该从命。”郑佳忻认认真真地道,然后她马了马脸,摆了个严肃点的表情,开口道:“这样行吗?”不开口说话还行,一开口说话,柔软的语音就像糯米一般,瞬间把她努力装出来的样子打了个粉碎,她自己也有所查觉,一张脸蛋顿时红上加红。

没天理啊,我这人……别人硬,我更硬,别人软,我就硬不起来!郑晓路郁闷地想,这他**的什么世道。不管了,水一样的人儿也好,一碰就碎也好,老子才管不了这么多。

郑晓路一伸手,夺走了郑佳忻盖在身上的被子,猛地一翻身,将郑佳忻压在了身下,嘴里哼哼道:“你现在叫破了喉咙也没有人来救你了!”

郑佳忻声如蚊呤般地道:“我干嘛要呼救?丈夫这样对待妻子……是天经地义的事。”

好吧,大灰狼才不要怜惜小白兔呢,你就等着哭鼻子吧,郑晓路再也顾不得别的,将一双贼手,伸向了她胸前褒衣的扣子……

第五十章 西洋人来了


class="width">
align="center">
align="center">
align="center">



第五十一章 剽窃专利技术

第五十一章

剽窃专利技术

欧洲人将刀传看了一遍,有许多人的专长并不是刀,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就罢,有一个红头发的中年人走出来道:“这把刀很厚,很重,但是看起来并不算特别锋利,我弹了两下,感觉硬度也不够,并不算什么好刀。”

另一个金头发的也同时道:“没错,这只是普通的铁刀,刀还是得用钢做才行。”

张秀成把这些话翻译了一遍,郑晓路奇道:“这刀不是钢的吗?我听铁匠们都是称它为钢刀的。”

张廷禛在旁边苦笑道:“东……师爷,您有所不知,其实大多数的‘钢刀’,都只是铁刀,真正的钢做的刀,那是非常非常少的,偶尔有一把,就会被称之为宝刀,不可能大规模的装备。”

哇噻,我一心搞农业去了,从来没注意过这些,现在才知道,我的部下全在用铁刀的吗?郑晓路心里一汗。说起来也是,自己在后世就只是个农业大学的学生,懂的都是田地里那点事,什么钢啊铁啊,哪里搞得明白,这个时代的武器技术,更是两眼一抹黑。

这时那红头发的正在叨叨道:“要说钢刀,我只佩服大马士革刀,那才是真正的好刀,需用乌兹钢打造,砍切绵羊野牛,不费一点力气,就像没有阻力一样。”

金头发的却不服气地说:“那东西你会造么?乌兹钢的制法一直被印度人死死地守密,后来虽然被偷了出来,但没有印度的净化铁矿,也炼不出来真正的乌兹钢。”

金头发的邀功般地道:“要说容易做出来的钢刀,我看要算日本刀,使用的材料是玉钢,这种钢可以用低温炼钢法得到,制作工艺并不困难,唯一的问题就是需要很大的人力。我曾经在日本经过商,亲手学习过打制这种钢,我愿意将这个专利技术献给王先生。”

咦,这个有意思,日本这国家虽然不咋个地,但日本刀却是世界三大名刀之一,如果能剽窃到日本玉钢的制法,我倒算是捡个大便宜,郑晓路听了张秀成的翻译,赶紧叫那金头发的家伙弄一个出来试试。

那金头发的人听说有戏,心中大喜,刚才听翻译说这个专利可卖一百两黄金,这可是一笔不小的钱,自己飘洋过海,赚的第一桶金就靠这个了,金毛人走到张廷禛身边,讨过一把锤子,就着铁匠铺子里的海绵铁就敲打了起来,他将海绵铁敲碎,从断面的光泽目测选出了适合炼成玉钢,杂质较少的小块。

他将这些小块用火烧到赤红,然后用铁锤猛烈击打,连续击打了十几锤,铁块已经锤成一块薄片,他用钳子将薄铁片折叠起来,然后又继续锤打,每一锤下去,铁片都会延展,因而形成一个薄薄的层次。十几锤一个折叠,折叠之后又锤上十几锤,再折叠,那些因为锤打而形成的层次,就一层一层的鲜明了起来。

等到第十次折叠,已经敲了一百多锤,加上折叠,已经形成了上千层的层次,这时候铁块中的各种矿物质都被均匀地锤散在了铁块之中,杂质被反复的锤打和加温逼出了铁块之外,这时候得到的,已经是一块钢块了。因为多次反复地锤出层次,钢块上显示出一种漂亮的花纹,显示出它的品质着实非凡……(编者按:炼玉钢其实没这么快,本书是进行了快镜头处理,就像电视剧里把无关紧要的场面放快动作,省得观众看出瞌睡。)

那个金头发的欧州人抹了抹身上的汗水,笑道:“这个就是玉钢了,后面再进行水减、造込、素延等工序,就可以打成一把玉钢刀,其实也就是日本刀。因为今天只是演示,所以我只随便敲了敲,要做出真正的好玉钢,还要锤更多次才行。”

哦,难怪古人说“百炼成钢”,要打出一块钢,居然如此麻烦?郑晓路心里暗想,要是把我的军队都武装上钢刀,我这几百个铁匠就不用干别的了,天天敲铁块玩也赶不及。

红崖子山上的铁匠们都在旁边看了金发蛮子的表演,张廷禛道:“这种炼钢法也没什么稀奇,这其实就是唐代的唐刀打制法,至于玉钢,就和我们自己用的百炼钢是差不多的,我们这些铁匠大都懂得,只是这活儿没法常做,打造这种钢材,太费人力物力了。”

是啊,郑晓路心里和张廷禛看法一般无二,这方法不可取,除非有个可以自已动的锤子,否则这种玉钢还是不玩为好,但是,郑晓路还是很大方地道:“杨帆,去取一百两黄金给这位先生,这个专利很好,希望各位还有更好的可以卖给我。”

张秀成将这句话翻译给了那个金发汉子听,那汉子顿时大喜,笑得嘴都合不上了,不一会儿,黄金送到,当时是以十六两为一斤,一百两黄金重达六斤多,拿在手里是很大的两锭金锭,这个金发汉子飘洋过海,为的就是金子,如今金子到手,心情激动,叽叽歪歪地用听不懂的话不停地大声说着些什么。

张秀成翻译道:“他说,请让他在这里多呆些日子,他一定会想出更多的技术专利来。”

“行,让他呆着吧,慢慢想,不用急,哈哈!”郑晓路哈哈一笑,虽然这个洋人提供的技术没什么用,但好歹是个带头的,送他点金子,算是给别的洋人提个醒。只要你肯出技术,我就肯给钱,当然,后面再采取的技术,就一定要有用的了。

果然,那群洋人有的本来抱着旅行的心态,没想过真的可以随便剽窃一点技术过来就赚金子,此时见有人得了钱,别的人就开始有点眼红了。一些知识面广愽的洋人,开始有些蠢蠢欲动。

郑晓路见效果已经达到,就拿起一把掣电铳,递给洋人们看,笑道:“咱们来看这个,这是我的士兵们使用的火铳,各位欧洲朋友应该对火铳非常熟悉,这次咱们拿火铳技术来赚钱!”

这次洋人们看得仔细多了,一把掣电铳传了又传,经了几次手,最后才回到郑晓路的手里。

一个洋人道:“这铳真好啊,铳身轻薄细长,又是燧发点火的,后柄上装有刀刃,显然这是来自于土耳其火铳的创意。”这位洋人从腰间一扯,居然也拿出来一把火铳,他叹道:“我还以为我的转轮打火枪已经是世界上最先进的燧发铳,想不到中国有这么好的火铳。”

这个洋人是个意大利人,他刚发完感叹,一个西班牙人就冷笑道:“你们意大利人也敢胡乱说什么世界上最好?禁枪令把你们弄傻了吧?”(编者按:1523年,意大利颁布法令,没有政府允许,任何人不得擅自使用转轮打火枪,违者当众砍掉一只手,因此限制了转轮打火枪的发展。)

西班牙人接口道:“这把掣电铳确实很精美,但它的枪管内侧是光滑的,子弹射出时,在这种光滑的枪管里无法平直射出,出膛之后会乱飘,因此射出速度和角度都会受到影响,这种枪顶多只能打到一百公尺内的敌人,我还有办法让它打得更远,更准!”

“哦?”郑晓路大喜,这可是好消息:“快说来听听。”

“膛线!”西班牙人笑着在地上画了一张枪管的剖面图,说道:“在枪管的内测,制作一些凹凸的膛线,这样子弹在离膛之前,会紧紧地卡在膛线上,射出之后可以保持高速旋转,使得子弹打得更远,更准,用了膛线的枪,打到两百公尺,哦不,两百五十公尺之外,不成问题。”

膛线?这词儿我听过,它是什么用处我可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这东西一定是好的,因为后世的枪支都有这东西,郑晓路正想叫好。突然一个英国人叫道:“膛线虽然可以让子弹打得更远更准,但是会使火枪的发射速度变慢,不可取。”

原来,那个时代的火铳,都是从枪管的前面向里面塞子弹,一旦枪管里有了膛线,装填子弹就变得很困难……一根光滑的枪管显然比里面有凹凸的枪管更容易装填弹药。

英国人道:“如果用了膛线,火铳手发射子弹的速度会慢上一倍,你这方法是不可取的,你是想骗钱!”

“你这混蛋英国佬才是想骗钱!”西班牙人怒道:“我这方法确实可以使子弹打得更远更准,起码可以打到两百公尺或者两百五十公尺远的目标,若是没有膛线的光滑枪管,打到一百公尺开外子弹就会飘飞!”

“那你怎么解决装填弹药的问题?”英国人嘲笑道:“你不会是叫士兵们随身带个小锤子,将子弹锤进枪管里吧?”

“锤进枪管里,也比打出去就乱飘的子弹要好!”西班牙人坚持道。

“哈哈,他们争的东西有意思。”郑晓路笑道:“张廷禛,让他们看看我们的掣电铳还有什么机关。”

张廷禛拿起掣电铳,轰地对天空乱放了一铳,然后神速地从铳管的后方取出一只子铳来,从随身带的一个袋子里拿出另一根子铳,装入了铳管,立即轰地又放了一铳……

郑晓路对着目瞪口呆的英国人和西班牙人笑道:“我们的掣电铳是后装的,配有六个子铳,可以不间断地连续发射六发子弹。不需要从枪管前面的装填弹药,弹药事先早就在装填在子铳里了。所以……我宣布……膛线这东西,我要了!杨帆,给他金子,让他做个膛线枪管出来给我们看看。”

西班牙人顿时心花怒放,英国人满脸懊恼,郑晓路对着英国人眨了眨眼,道:“这位先生也是个懂枪的人,你不妨想想有没有这种子弹,它是流线型的,前尖后平,像一根柱子,个头很小,可以不被膛线卡住,轻松滑进枪管,但是,当它的尾部被火药炸了之后,就会膨胀,这样就可以紧紧地卡住膛线……用了膛线的枪加上这种会膨胀的子弹,就可以打得又快又准又远了。”

英国人也是个技术流的,一听张秀成的翻译,顿时一醒,他大喜道:“对啊,我可以制作一个尾部中空的子弹,炸药爆炸时,子弹的尾部就会被炸得胀起来,就可以紧紧地卡住膛线了……啊,师爷先生,你是怎么想到的?”

我想到个屁,这又不知道是我从哪部电视电影或者书或者网站看来的,我自己都忘了,反正我也只懂得糊弄,要我自己做的话,我可不懂怎么搞,郑晓路心里想着,嘴上却道:“加油,子弹发明出来,金子就等着你!”

西班牙人和英国人立即不吵了,反正大家都有钱赚了,还吵个屁啊,现在是合作着做膛线和子弹的时候了,再吵就是妨碍自己赚钱。两人都不是顶级工匠,对制作膛线和子弹并不是行家里手,现在赶紧研究才是正道理,他们立即勾肩搭背,私下里商议起来。

郑晓路哈哈一笑,带着剩余的欧洲人,向着制炮的房间走去,下一步,该是大炮了……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郑晓路带着欧洲人们研究了各个环节,数学、物理、农业、医学、宗教……只要有特长的人,郑晓路都花大价钱留了下来,现在这些基础学科并不一定能派上用场,但是郑晓路仍然从自己的家丁和陕西带回来的老弱们中间选了几百名学生出来,让他们跟着欧洲人学习基本知识。

尤其是孩子们,这次选出来当学生的人中间,有两百人是不到十岁的孩子,这些孩子是陕西引进的难民的孩子,肯吃苦,肯读书……因为他们曾经在生与死的边界上徘徊,曾经被天灾与人祸折磨得奄奄一息,所以更加听话,更加懂得珍惜现在的生活。

阎王大当家叫他们学什么,他们就学什么,连一句异议也没有。

看着他们,郑晓路就想起了后世的中国农村,孩子们背着母亲缝制的布书包,包里揣着几角钱一个的作业本,在漏水的教室里读书,在那样的条件下,还能考上大学……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啊。

正在感叹中,突然见张廷禛走了过来,在他耳边道:“东家,有点小麻烦出现了。”

“哦?”郑晓路奇道:“什么麻烦?洋人不出力还是咋的?”

“不是的,是他们太肯出力了。”

张廷禛嘴巴一扁,苦笑道:“您从陕西回来时,我就告诉过您,我们的铁不太够用了,后来您又弄回来两千混混军,江百涛那里也说兵器不够用。现在您又弄回来一大帮子洋人,他们这会儿把我的铁匠铺子都快拆掉了,炼铁的、炼钢的、造刀的、造铳的、造炮的……我找杨帆总管要铁,他说现在的铁供应量已经是极限,再增加就会引起官府的怀疑了……这可怎么办啊?”

“啊!”郑晓路脑门一痛,铁是朝廷管制的商品,自己这点儿钱全靠和徐申懋的关系才能骗来,确实也不方便再增加购入量,但是……自己的山寨在发展,江百涛那边新召来的水军也需要武装,洋人们帮自己搞科研,也需要大量的器材……这铁,要到哪里去弄呢?

看来……自己得仿效山西小煤窑,搞点黑矿洞来挖挖……

编者按:膛线不解释。至于会膨胀的子弹,称为米浧弹,发明于1849年,是法国军官克劳德.米浧搞出来的,这种被称为“米涅弹”的柱形枪弹具有发射后可以膨胀的中空底座,方便装填,也能卡住膛线,这样就能在较远射程还能保持相当的精确度和致死力。英军在克里公尺亚战争中使用了米涅弹,对俄国军队造成了大量杀伤,150名装备米浧弹的士兵,火力可以与500名普通铳士兵相比美。1861年美国南北战争爆发后,北军(联邦军)和南军(邦联军)在他们的前装枪上都使用了这种子弹。这种子弹有谣传说可以打中550米内的目标,实际上……应该是230米左右。

第五十二章 技术保密

第五十二章

技术保密

搞黑矿洞,搞小煤窑……郑晓路心里琢磨着,这年头搞这个,会不会发生小煤窑崩塌,埋死矿工,然后自己被人靠上法院,身败名裂呢?

哈哈,别胡思乱想,想想正经的,要说四川境内最有名,最有搞头的矿产资源点,应该算是攀枝花,在后世那地方郑晓路没去过,但是经常听说,耳朵都要听起茧了。攀枝花号称西南重镇,繁华富裕程度仅次于成都,是西部最重要的钢铁工业城市。

郑晓路对着张廷禛笑道:“你们铁匠应该对铁的产地很熟悉吧?”

张廷禛点了点头,道:“附近的铁矿产地,我们都略有听闻。”

“那你知道攀枝花不?”郑晓路信心满满地问道。

“知道啊!”张廷禛道。

郑晓路大喜:“你知道攀枝花?太好了,咱们就去那里挖矿!”

“呃……东家。”

张廷禛苦恼地道:“攀枝花不就是木棉花吗?一种很高大的乔木,上面长着很粗的刺……这种东西可以用来当矿用?”

“我晕!”郑晓路脑门一汗,道:“攀枝花是一个地名,很出名的,那里铁矿很多。”

“这个……没听说过。”

张廷禛道:“没听说过哪个地名是用花来命名的,这也太娘娘气了。”

啊?难道那个地方在明朝还不叫攀枝花?郑晓路心里有点郁闷,那要咋整?(编者按:攀枝花是一座年轻的城市,于1965年才开始兴建,在之前是没有攀枝花的。)

郑晓路叫来山寨里所有的心腹们,将四川的简单轮廓地图画在纸上,然后将手指点到四川云南交界之处,自己记忆里攀枝花的那块儿地区,问道:“谁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要怎么个去法?”一众心腹纷纷摇头,连老江湖的王小满也茫然不知。

我晕,这个怎么办?难道我亲自过去地毯式搜索?在那里见到一个人就问:“兄弟,你见过铁矿没?”真这么搞,不用多久,我就被当成神经病了,郑晓路心里郁闷。

正在郁闷,突然听到彭巴冲傻笑道:“东家,这种事情问我们有啥用,我知道有个家伙一定知道这怪地方。”

“谁?”屋子里的人全都盯着彭巴冲,心里奇道,你这个大块头也有聪明的一天?

彭巴冲见所有人都盯着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抠了抠头,道:“锦都镖局的肖青,那家伙什么地方都找得到,大雪山,毒沼地,哪有地方能难得住他?”

哎呀,我怎么把那家伙忘了,奶奶的,上次被肖青几句话唬了一唬,有点怕他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一直刻意回避着他,倒把他这个好用的快递公司给遗漏了,说起来要找别人不知道的地方,除了锦都镖局,我还能问谁去?郑晓路大喜道:“备马,回成都,我要去见肖青。”

郑晓路正要打算回成都,突然见一个金毛洋人揪着张秀成,急匆匆地跑来,仔细一看,那金毛洋人正是打玉钢锭那一个,他见到郑晓路,立即叽叽哇哇地说了起来,张秀成苦笑着翻译道:“这个洋人说,打玉钢的工序确实比较麻烦了点,但是……可以用水力制作水力锤,这样就可以省人力了……这种技术是可以实用的。”

张秀成眨了眨眼,用自己的话补充道:“我告诉他山上没水,他还是不依,说可以把水力锤建到山下去,在山下打铁……可是山下是朝廷的地界,他一点都不懂……”

咦,水力锤,这玩意儿在后世听过,没想到一个普通的洋人二流工匠也懂,郑晓路想了想便明白了,这玩意儿只需要一些类似杠杆,轴承一类的东西,就可以制作出来,不算太复杂的工艺,对于已经开始普及物理学的欧洲人来说,并不算太难。

既然动力可以转化为工业力了,那……郑晓路心中猛跳,那老子可以搞蒸汽机了。郑晓路虽然是学农业的,对工业上的东西并不太了解,但任何一个后世人,都可以轻易说出蒸汽机的原理,只是不懂得具体的制造方法罢了。

他一把抓住那个洋人,对着张秀成道:“你们等等,我来想个方法。”他奔回书房,拿出纸笔,凭着一点点依稀的记忆和胡猜乱想,将蒸汽机的样子画了一个大概出来,不过真正懂蒸汽机的人肯定笑掉大牙,因为郑晓路就是画了一个大锅,锅顶有一根管子连出来,管子的尽头就是轴承……说简单点,他画的就是一个用蒸汽去冲击轴承的机器,不算真正意义上的蒸汽机。

但当他把这张图给洋人看时,那洋人却惊呆了……

“啊,这东西果然方便,用蒸汽的力量去转动轴承,就不用水力了,这样的机器可以搬到任何地方,不需要放在水边,根据锅的大小,还可以随意地控制蒸汽的冲击力,哦,不对,我可以加一个阀门,用阀门来控制蒸汽的冲击力……”金发洋人笑得合不拢嘴,他大声道:“用这个我可以设计出蒸汽锤,打制钢锭就不费力气了。”

“行,你赶紧去设计,哥还有事要忙!”郑晓路转身就想跑,突然心里一动,叫过张廷禛道:“你叫上几个铁匠,和他一起设计这东西,整个设计制作过程,都要完全掌握。”

张廷禛点了点头,回去张罗人手。

郑晓路又要走,想快些去成都见肖青,突然一只手伸过来,将他死死拉住,郑晓路心里奇怪,回头一看,拉住他的居然是翻译张秀成。

“张先生拉住我做什么?”郑晓路奇道。

“师爷,你这机器很厉害吗?”张秀成认真地问道:“我看这个洋人兴奋得很啊。”

“呃……应该算是很厉害吧。”废话,当然厉害,领先科技几百年呢,郑晓路心里暗想。

张秀成一听,手拉得更紧,厉声道:“既然很厉害,你为什么要教给洋人?我本以为,你是要偷学洋人的技术,因此尽心尽力帮你翻译,但如果你把技术反教给洋人,在下现在就要辞职,而且……我先捅死这个洋人,然后就在这里和你拼个头破血流!”

吓,我晕,这人怎么回事?郑晓路心念电转,只用几息,立即明白了过来,这张秀成,居然是个爱国志士,而且他还懂得科技保密的道理。一起到这里,郑晓路立即对张秀成肃然起敬,也不急着跑去成都了,回过头,整整了仪容,正正经经地给张秀成行了个鞠躬礼,认真道:“张先生,幸亏你这一句点醒了我,我差点铸成大祸,这件事是我有欠考虑了。”

“谢愽文!”郑晓路大声叫道。

“来了……师爷!”谢愽文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恭敬地站在一旁。

“谢愽文,我知道你这人最喜欢坑蒙拐骗、仗势欺人、杀人灭口一类的勾当……”郑晓路认真道。

“没,绝对没有,小人是个好人!”谢愽文满头大汗地道。

“放屁,你若是个好人,我要你何用?我山寨里缺少好人吗?”郑晓路道。

“不敢,呃,小人确实是个坏人!”谢愽文口风转得极快。

“很好,现在给你一个任务,所有的蛮人,你都给我看好了,若是有人学了我们的技术,想要回国去的……别让他们回去,无论你用什么办法,我都不管。”郑晓路认真地道:“听懂了吗?只要学了我们的技术……绝对不能让他回国!”

谢愽文低下头,认认真真地道:“小的明白了,要人来有点难,不让人走,小的比较拿手。”

“这些人终究是技术人才,能留住就尽量留住,留不住非要回去的……咳咳,我是正经人,你明白的。”郑晓路翻了翻白眼,转过身来对着张秀成道:“张先生,现在你可满意?”

张秀成揪着郑晓路的手慢慢松了,他认认真真地看着郑晓路的眼睛,沉声道:“希望师爷说到做到……别寒了我和孙军师的心……”

“别认为世界上只有你们两个人才爱国!”郑晓路轻描淡写地道:“我不输你,只是,爱不一定要挂在嘴边。”

张秀成还是不放心,他死死跟着张廷禛和金发洋人转来转去,生怕他们离开了视线,一路直跟进了铁匠屋去。谢愽文向张逸尘讨要了一些人手,安排他们二十四小时死死盯住洋人们的一举一动。

郑晓路见他们安排妥当,才放心地上了马车,还是带着皂莺和李逸风两人直向成都而来。到了成都,郑晓路也顾不上回家和休息,铁矿可是大事,他一点也不想耽误,马车没入郑府,而是直奔锦都镖局而去。

到了镖局门口,三人下了车,首先注意到的就是镖局对面的浣花药局,此时药局已被查封,大门上贴着锦衣卫的封条,门口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几片树叶,被风卷着轻轻地在门前打着转儿,而反观街对面,锦都镖局的大门仍旧森然而开,门上的油漆焕然一新,一幅新制的金字大匾横挂其上。

镖局的门口原本门庭冷落,此时却人来人往,看来生意非常红火,与上一次来的时候相比,镖局与药局简直调了一个头,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人生大起大落,不过如此。

第五十三章 锦都镖局新气象

第五十三章

锦都镖局新气象

郑晓路领着皂莺和李逸风,慢吞吞地摇进镖局大门,只见大院里商贾无数,进进出出,好不热闹,这些商贾郑晓路大多不认识,他们也不认识郑晓路,只顾着和镖师聊着天。

一个商贾正对一个镖师道:“这次多亏了贵镖局,我这些货物,平安无事地从湖南运过来了,这是约定好的报酬。”

那镖师笑着接过。

商贾继续道:“以前不知道贵镖局的厉害,所以没有上门来拜访。前些日子听说贵镖局押着郑氏的货,力拒浣花邪教,杀得邪教人仰马翻,本人这才惊叹有眼不识泰山……这次托了贵镖局的福,我这一批货物果然安安全全地来了,实在是感谢之极啊。”

镖师拱了拱手道:“官人客气了,咱们这些乡下把式,让您见笑了。”

郑晓路摇了摇头,心里暗想,原来是因为打败了浣花教,锦都镖局这一下威风了,生意瞬间变得这么好,看来都是托我的福嘛。

前面又有一商贾,正在锦都镖局的院子里大声叫骂:“老子的商号是百年老字号,要你肖青亲自押镖有什么过份的?凭什么只分给我一个二流镖师?**,你生意做大了,你厉害了不成?老子就不信这个邪,快把大堂的门打开,老子要进去理论。”

旁边一商人扯着他的袖子劝道:“兄弟,你这种几百两银子的小镖,人家肯押已经给你面子了,你就别再吵了,莫让别的同行看了笑话。”

郑晓路哑然失笑,心想:“肖青居然开始耍大牌了,半年前那副孙子样,现在翻身了嘛。”

郑晓路走到大厅门前,只见这里人头挤人头,一大堆商人排着队等着进大厅,他想要挤过去,几个商人不满地道:“后面排队去,没见我们排着吗?看看你这样子,贼闷兮兮,嬉皮笑脸,一看就不是什么能人,你那种几百个铜钱的镖就别拿来押了。”

我擦,爷是几百个铜钱的身家吗?郑晓路满脸愕然,把旁边的皂莺和李逸风笑得肚子直痛。

这时大厅门口维护秩序的镖师看到这边骚乱,就瞅了过来,这镖师在上次见过郑晓路,只一眼就认出了他,顿时大惊,屁滚尿流地从人丛中挤了过来,一揖到地道:“郑先生,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快请进,肖总镖头说了,只要是您来了,他随时都有空!”

郑晓路嘻嘻一笑,跟着镖师就向大厅里走,刚才嘲笑过他的几个商人满头大汗,一张脸惊得变成了青色,暗想,惨了,刚才那个镖师叫他郑先生……难道就是川西郑氏……我的妈呀,我刚才说他只有几百个铜钱的镖,他会不会想法对付我?那商人吓得双腿一软,啪嗒一下坐倒在地。

镖师一边领着郑晓路进大厅,一边对旁边的趟子手使眼色,那趟子手一溜烟儿跑了进去,一转眼,肖青就在那个趟子手的带领下迎了出来。

“郑先生!”肖青抱拳道:“去年冬天一别,想不到现在都扬春三月了,您才再次上门,莫不是把我肖某人都忘了吧。”

郑晓路哈哈一笑道:“什么扬春三月啊,你看现在不还是冷着吗?还是冬天呢,送往日隆乡的镖货,不是每个月都有吗?还有上次给你那个金色帐本上的镖货,都有如期出镖,我可没敢忘了你。”

肖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叹道:“我本以为经历了浣花教的事,我们会合作得更紧密才是,没想到三个月没见到郑先生,真是让我十分意外。”

郑晓路抠了抠头,笑道:“这三个月我在享太平清福,啥也没做,所以没有出来走动,现在又有新的镖路,就来麻烦肖总镖头来了。”

享太平清福?别扯了,我哪会不知道七大水寨被你给灭了,统一了长江上游的水路,肖青心里明镜一般,嘴上却道:“新的镖路?太好了,快请进,肖某人早就等不及了。”

“你这锦都镖局现在威风了啊。”郑晓路笑道:“和我上一次来,真是大不一样了。”

“嘿,确实,比起先父先祖在时,有过之而无不及。”肖青压低声音道:“托郑先生的福,剿灭浣花教的功劳被我独占了,名声自然就响了一些。您给我的七万两白银,我用来打点了一下镖局的上下人等,重新装修了一番门庭,如今声势大涨,也算对创业的祖宗有了一些交待。”

郑晓路随着肖青走进偏厅一个小书房,肖青道:“想来郑先生不喜欢大厅那里的刮噪,还是偏厅里清静些。若是有些什么隐密的镖货,也不宜让别的商人听到。”

郑晓路点了点头,肖青你还真是个妙人,我要私采铁矿,哪能让别人知道,私铁就和私盐一样,抓到了是要砍脑袋的,他拿出早已画好的四川地图,拍在桌子上,用手指着川滇交界处记忆里攀枝花的地方,认真地道:“肖总镖头,我要找个东西,这东西大约就在这里,不知道这里现在叫什么名字,要怎么个去法?”

肖青看了一眼,他也不识得,但他早有心理准备,只看了一眼就对着屋外叫道:“来人,把川南组的镖师都叫来!”

不一会儿,川南组的镖师就加入了看地图的小游戏中,一群人围着郑晓路的地图转来转去,轮流看,轮流摇头,这地方太偏僻,连镖师们都觉得有点棘手,何况古人并不擅长看地图。直到许久以后,才有一个中年镖师道:“这地方,我看着也不是很确定,但位置有点像是在金沙江中游附近。”

“金沙江?”郑晓路大喜道:“对对,应该是在金沙江附近,我记得金沙江这名字。”

那镖师又沉思了一会儿,道:“郑先生,你去那地方做啥?那可是一片不毛之地啊,据我所知,那地方只有一个极小的破败小县城,叫做……呃,有点记不清了,好像是叫盐边,不对,是盐源……咦,是盐边还是盐源来着,总之没什么人,朝廷曾经在那里设过一个盐井卫指挥使司,但这几年根本就没人管,现在就是一个不法之地。”

“嘿嘿,没人管的地方啊,太好了,我最喜欢没人管,没人管的地方我去管,哈哈哈!”郑晓路一听,那里没人,心中大喜,老子挖私矿怕被抓,没人管就正好,挖了也不犯法。

郑晓路想了一想,自己要去挖矿,看来得先去勘察一番,现在只知道有一个破败小县城,一片不毛之地,具体的矿点得自己找,那么走这一趟还得多带些人,多带些生活用品,食物干粮,不然饿死在山里可就不合算了。

郑晓路嘻嘻笑道:“肖总镖头,这次我想走个人镖!”

“啥人镖?”肖青奇道。

“镖货就是我自己,还有我带着的一大堆子人。你派人把我们这堆人送到这个什么盐边还是盐源的地方就行!”郑晓路笑道。

肖青莞尔一笑,心想,这不就是要找个向导吗?小事一桩,他正要答应,突然听到那个中年镖师大声道:“且慢,郑先生,这地方你去不得!”

“为何?”郑晓路和肖青同声奇道。

那镖师的手指顺着成都西南划向金沙江中段,沉声道:“要去那里,只有一条路可走,除了这条路,别的地方都是险山恶水,人畜难行。但这条路……”

他改用阴森森的声音道:“这条路必须穿过凉山!”

“凉山?”肖青和一众镖师一起倒抽了一口凉气,人人脸上都露出惧意。

“怎么了,凉山有啥好怕的,山上有‘凉’山好汉一百零八条吗?”郑晓路奇道。

“一百零八条好汉是没有的,但是两条好汉却有。”肖青认认真真地道:“凉山是彝族的地盘,那里有两个山大王,一个叫奢崇明,一个叫安邦彦,他们拥兵十五万,正在造反……”

我狂晕,郑晓路脑门一痛,他这才想起来,当年杨帆告诉他建昌马的主要产地是凉山,但凉山是彝族的地盘,彝族头领奢崇明的儿子奢寅曾经被自己迎面一火铳打成了重伤,这么一层一层理下来,凉山是万万去不得的地方,去了只怕会被十五万彝族叛兵撕成碎片。

“不对啊,彝族叛乱不是在水西吗?”郑晓路不死心地问道。

“水西是折腾得最热闹的地方,但凉山也同样是彝族的势力范围,川南一线,西到凉山,东至遵义,全线都是叛军部队。”肖青道:“你想想,十五万彝族叛军,怎么可能挤在一个小城市里,自然是撒开一个大网,从四面八方攻向四川……”

我汗,电视连续剧害人啊,我以为打仗就是十几万人堆在一起向前冲,原来还要分散到很大一片地区,成线状推进啊,对了,后世不是常说战线……战线……原来战线就是这个意思。咦,等等,既然十几万人成线状,那就是说兵力是分散开的……在这条线上的某些点,肯定有兵力薄弱的环节。

郑晓路大喜,老子有主角光环不死命,带上几千阎王军,偷偷摸摸钻过战线应该没问题吧?实在不行,老子强行打开一个缺口,冲过去总行吧?我和官兵不同,官兵要的是剿灭叛军,攻占据点,所以必须结阵缓缓推进,老子只需要过去就行,只要有个缺口就可以钻。

郑晓路一把抓住那个中年镖师,对着肖青道:“肖总镖头,我也不要你护我了,我来反帮你护个人镖,你把这个镖师租给我用几个月……用完了保证完璧归赵……”

肖青一听,顿时哭笑不得,心里暗道,我的郑家大少爷,你这话怎么说成这味儿?听起来,就像我是开青楼的,你要从我这里包个粉头回去似的。

第五十四章 穿过凉山

第五十四章

穿过凉山

明月高悬,洁白而又美丽,凉山的春夜十分凄美。

郑晓路带着三千阎王军,趁着夜色来到了凉山的地界。那位中年镖师也随行在侧,当他看到阎王军的时候,并没有太大的惊讶,显然出行前早已经得了肖青的指示。

“前面不远的地方,就是西昌城了”镖师道:“这里的空气特别好,灰尘也少,天上的月亮看起来特别美,因此西昌又被称为月城,这是我们要过的第一道坎……这里不是彝族叛军主攻的方向,水西才是主战场,我想这里的守军应该不多,我们尽量不惊动他们,绕过去就好。”

彭巴冲厥了厥嘴,道:“惊动了也没什么,大不了打一架。”

听见他胡说八道,几个心腹都笑了起来,张逸尘道:“没有必要的仗能不能就不打,人人都像你一样,大不了打一架,这世间就只有争斗不休了。”

这一次阎王军精锐尽出,除了留下杨帆、王小满、大梁、谢愽文、郝孟旋等人各司其职,别的头领全都随行在军中,张廷禛原本也该跟去找矿,但郑晓路要他研究蒸汽机,就另外带了一批铁匠随军。

谭宏为人稳重,他忍不住问道:“东家,我们这样穿过去找矿,就算找到了,怎么运回来呢?”

“短时间内,运不回去了!”郑晓路道:“挖矿哪有这么容易,我们找到了地方,就地修建营寨,在那边蹲上些日子,将矿洞什么的弄得清清楚楚,再考虑运回去的事情。”

“可是,如果我们已经把什么都弄好了,还是运不回去怎么办?”谭宏道。

“不会的!”郑晓路笑道:“到时通路会出现的,实在回不去也无怕,咱们可以在那边建个铁匠村子,直接在那边将铁矿石打成铁块,这样又要多花些时间,之后通路一定会出现的。”历史上奢崇明的叛乱,是在崇祯二年八月被镇压下去的,自己过去之后修建矿洞,白手起家,要把矿挖出来起码也要好几个月,时间上也许赶得及。但是自己穿越造成的蝴蝶效应也有可能改变奢崇明的下场,这个……只好车到山前必有路了。挖矿的事,赶早不赶晚,自己可等不得朝廷慢吞吞的和奢崇明打出个结果。

“先说说这附近的地理情况吧。”郑晓路对着镖师笑道。

“地形并不复杂。”那镖师道:“虽然到处是山,但山头与山头之间隔得极远,中间都是平滑的草原,这里是建昌马的产地,整个凉山大片覆盖着草场,只有很少的地方有树林和山坳,要想隐蔽非常困难。如果在这附近被彝族叛军盯上了,很难跑得掉,因为他们拥有大量的骑兵。”

哦?大量骑兵,**,这东西我也想要,但是我的若尔盖黑河牧场才建设没多久,现在牧场里提供不了多少马,大多数都还是小马驹呢,哎呀,要是建昌马的产地不是在彝族手里,而是在我手里,那该有多好。郑晓路叹道:“那我们要怎么摸过西昌城呢?”

“不能从西昌城近处过!”镖师道:“现在正在打仗,彝族叛军的侦骑肯定四处散布,若是从城边不远的地方过,一定会被发现。我建议绕道向东,在西昌城东面五十里的地方,有一座诸葛城,早已荒废,咱们可以从那里绕过西昌,然后向南走,再转西,虽然麻烦点,但只要能避过彝族叛军的侦骑,就可以省了一场大战。”

郑晓路一听,来了兴趣,笑问道:“诸葛城?这城的名字有意思,什么来头?”

“呵,相传是诸葛亮七擒孟获时留下的旧营寨,后来慢慢就被称为城,其实早已败落,除了一些残垣断墙,那里什么也没有了。”镖师笑道:“彝族人对诸葛亮十分敬畏,平时没事也不会去诸葛城里溜达。”

“哇哦,这么厉害的地方?”郑晓路一听到是诸葛亮的旧营寨,兴奋得两眼放光,这要是放在后世,那就是超级旅游景点啊,门票起码收一百块,还不带讲价的。景区里的羊肉串要卖5元一串,不高兴就不卖你。方便面10元一碗,要加热水泡的话,再收1元。

镖师笑道:“也不一定真的这么厉害,年代久远,谁知道是不是真的诸葛亮旧寨?这凉山地界上,有四个地方叫诸葛城,三个地方叫孔明寨,还有六个地方叫孟获城……天知道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

没劲,搞了半天是假景点,这不就和后世随便一个公园里立两块石头就叫情人石是一个道理吗?还有立两颗树在窄路边,就叫情人树的!郑晓路翻了翻白眼道:“行,谭宏,你去向士兵们下令,咱们连夜摸到诸葛城再扎营。”

谭宏道:“东家,叫士兵穿哪一套衣服?”

原来这一次出行,士兵们都带着两套衣服,一套是普通人的常服,一套则是阎王军的军服,他们先穿着常服,分散成小股,从红崖子山赶到凉山边境,然后再集结起来成军。

“呃,这么大股部队移动,穿着常服也瞒不过别人了,叫兄弟们穿回阎王军军服,墨汁涂脸,嘿嘿,从现在开始,别叫我东家了,改称阎王。”郑晓路笑道:“说不定咱们亮出了阎王招牌,彝族人就算看到咱们,也不打咱们,一个是叛军,一个是土匪,正该亲如一家才对。”亲如一家个头啊,奢崇明和奢寅两父子,老子抓住你们的话,剥了你们的皮,郑晓路是个记仇的人。

三千阎王军静静地移动了起来,这是危险地区,人人都悄无声息,九百名铳手子弹上膛,随时准备着扣下扳机,两千一百名黑杆长枪兵,排着整齐的队伍,向着诸葛城前进。

风吹长草,弯月如钩,围在士兵中间的铁匠们心里惶恐,忍不住四处张望。大家都知道自己的敌人不再是乌合之众,而是十五万彝族叛军,并且里面还有大量的骑兵,若是被发现,自己这三千人不过是大河中的几粒浪花,别说打不赢,在骑兵的追击之下,连逃跑都有问题。

诸军弓着身子,在草原上匆匆而行,偶尔一声鸟叫虫啼,就吓得一群人混身一抖。郑晓路忍不住笑骂道:“你们紧张个啥,彝族兵没有这么多,这里远离水西主战场,彝族提不出多少军力来的,我猜西昌的守军应该和我们差不多数量,别怕别怕。咱们这点兵力,若是放在水西,被朝廷十万大军和彝族十五万叛军一比,自然是比下去了,但若是放在这凉山嘛,理论上来说,是可以横着走的。”

“呸呸,横着走?”皂莺没好气地道:“先向东,再向南,然后再向西……咱们还真的是横着在走……你有胆气咋不从西昌城直接向南穿过去。”

“切,刀兵,乃不祥之器也,圣人不得已而用之。哥是圣人,哥不到万不得已,是不动刀子的。”郑晓路笑道。

“是,你平时主要使用的是嘴皮子,当然不需要动刀子。”皂莺恼道。

“哟,我这嘴皮子还有多种功能,比如……和美女接个吻什么的,你要不要试试?”郑晓路对着皂莺恶狠狠地道:“别以为你涂黑了脸,我就不敢亲下来,你嘴唇还是红的!”

“三个老婆了还不够,还要来招惹我?”皂莺脸上的怒气一闪,她的飞剑正要出袖,突然听到走在最前面的张逸尘苦笑了一声,转身对着郑晓路道:“大王,这次你不想动刀兵都不成了。”

此时天已经快要亮了,晨光还没有吐露,月亮已经快要潜入梦中。凉山上的长草原在微风中荡漾,前面出现一座破败不堪的古城,残垣断壁仿佛在倾叙着古老的诗歌。

在安静的月光下,在柔弱无力的轻风下,一支军队,犹如从幽暗的地府里出现一般,悄无声息却迅捷无比地从废弃的诸葛城里钻了出来,在阎王军的对面,列成了整齐的方阵,乍眼一看,最少也有五千人。

彝族兵?郑晓路心里一惊,但他立即就将自己这个愚蠢的判断否定了,因为这只突然而来的军队在极短的时间里就完成了从隐蔽之处钻出来列阵的动作,他们没有说话,没有喧哗,甚至连脚步落在草地上的沙沙声也比风声还要轻柔,这是一只比阎王军还要精锐的部队。

如果不是看到了这支部队手上拿着的武器,郑晓路差一点就要吼出了“火铳齐射”的命令,但是他在一瞬间就注意到了,这支部队的人虽然在黑漆漆的夜色中看不清头脸和衣着,但手上拿着的长枪是那样的醒目,那是一种奇特的长枪,枪尖笔直,尖旁有勾,枪杆的尾部有一个圆环……而这把枪最特别的地方并不是枪尖或者枪尾,而是它的枪杆。

那是纯白色的枪杆,在惨淡的月光下,白色的枪杆反射出凄清的寒光,全四川,不,全中国,只有一只部队使用这样的长枪,那是——石柱土家族,马家,名震天下的白杆兵!

郑晓路心里突突狂跳,心想,不会这么巧吧,不带这样玩人的吧,石柱白杆兵不是在水西吗?怎么跑到凉山来了?我的妈啊,不会要我在这里和白杆兵打一场吧?

这时白杆兵中走出两员大将,当先一人,年纪轻轻,手提白杆长枪,身穿甲胄,一张脸虽然因为夜色看不清楚,但只看身形,郑晓路就知道必是小马超马祥麟。他旁边走着一条矫健而秀美的身影,空着双手,也看不清面目,但腰间一对白色的短枪,在月光下看得分分明明,那是马祥云……

小马超带着马祥云走出队列,压低声音,对着阎王军道:“半夜三更,穿行于彝族的地盘却不是彝族的军队,你们究竟是哪一路的兵马?”

编者按:诸葛城一共四个,没有何何一个的位置在西昌的东面,为剧情所需,我移了一座过来,对那块儿熟悉的朋友请不要怪我。

第五十五章 偷袭

第五十五章

偷袭

我汗,你问我是哪路兵马,我告诉你是阎王军,你不剥了我的皮才怪!郑晓路心里猫抓一般跳,这怎么办?打?不打?若是打,三千对五千,虽然自己占了火铳和方阵之利,但白杆兵可不是吃素长大的,那是名震天下,最精锐的部队,真打下来,自己的主力只怕就交待在这里了。而且,打光了白杆兵的主力,崇祯三年的白杆兵勤王抗清兵不是就没戏了吗?万一蝴蝶效应导致满清提前入关怎么办?

若是不想打,怎么办?擦干净脸,贴过去,说自己是川西郑大善人,马兄弟你别打我,你妹妹还是我没过门的老婆呢……这么说了能有用吗?秦良玉一生忠于朝廷,马祥麟受他老妈影响很深,只怕也是个朝廷的死忠,我一亮字号,他们不把我往死里打才怪,到时候连老婆也没了。

最后的最后,如果在这里闹腾得太凶,惊动了彝族叛军合围,阎王军和白杆兵搞不好都要交待在这里,到时候历史会变成什么样?

郑晓路伸手在怀里一阵乱摸,想找个圆珠子一类的东西出来放在嘴里改变声音,摸了半天,摸到一颗兵粮丸,也顾不得它好吃不好吃,一把塞进嘴里,压在舌头下面,用含糊不清的口音向马祥麟说道:“我们是出来打酱油的,别理我们!”

“打酱油?”小马超感觉到脑袋有点晕,半夜三更,凉山荒无人烟的草原,还有彝族叛军在附近哨探,你几千人跑出来打酱油?胡扯也要靠谱一点扯吧,扯得太飘了岂不是看不起人。

其实小马超也不想生事,他奉了秦良玉的将命,离开水西主战场,带着妹妹马祥云、表弟马庭立,以及五千白杆兵,千里奔袭,一路绕过了彝族叛军无数的哨探,想要直接抄掉彝族的产马要地凉山,趁着天黑,他行军到诸葛城暂时休息,此地距西昌已经只有三十里路,眼看千里奔袭西昌快要大功告成,想不到突然跑出来一队莫名其妙的人马,黑暗中看不真切,但从这些人的行动方式上,他知道这不是彝族叛军,于是跑出来一问。

小马超定了定神,他看到对方也在结阵了,不过阵形很奇特,并不是自己见过的任何一种方阵,而是一种很奇怪的阵形,三千人结成了三个大方阵,在诸葛城的北面摆开了一个巨大的阵势,可惜的是天色太黑,小马超看不到对方用的什么兵器,不知道这个阵有什么奥妙之处。不过有一点小马超很肯定,那就是对方也在躲着彝族叛军,因为对方在摆这个大阵的时候,动作轻柔,脚步小巧,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对面的将领,何妨上前来说话?”小马超让表弟马庭立统着兵,自己带着马祥云,走出了军队,直向对方的阵前走去。

奶奶的,又不是三国演义,还要搞阵前对话……郑晓路心里一阵子无奈,但是,上去说说话是免不了了,不然就变成大血拼,这时彭巴冲已经看出来了对面来的是土家族白杆兵,他虽然一天到晚喊打喊杀,但一看到同族兵,顿时吓得缩回了人堆后面,一颗心噗通噗通地狂跳,不知道如果打起来了该帮哪一边。谭宏也悄悄地向后面移了移,躲进了兵士队里。

郑晓路感觉挺无奈的,身边能用的人,一下子就少了两个,他振了振精神,带着皂莺、张逸尘迎了出去。

双方走得近了,面目渐渐能看得清楚,小马超风彩依旧,全身银铠,一张脸不怒自威,气势夺人,而马祥云则还是一身红衣甲胄,全身上下吊着各种坠饰,走起路来一身的坠饰抖抖颤颤,非常好看。郑晓路已有一年没见他们,此时见了,顿觉亲切,但身份有别,却不方便招呼。

小马超和马祥云走近了一看,对面三个人都是墨汁涂脸,顿时吓了一跳,小马超将白杆枪一舞,横枪在手,没好气地道:“嘿,早听说阎王军入了四川,我还不信,想不到……你们跑到这凉山地界来掺合什么?莫不是加入了彝族叛军?”

“停!”郑晓路嘴里夹着一颗兵粮丸,说话口水乱飞:“谁要加入彝族了?我们是阎王军不假,但是我们只求过个路,咱们阎王军不打算在中原闹腾了,这是打算穿过凉山,去云南,然后穿出云南,去越南,然后穿出越南,去……哎呀,反正咱们要越来越南。”

“什么越南,越来越南,云南的南边是安南!”马祥麟没好气地道:“既然你们是阎王军,碰上我算是你们运气差,今天我就在这里把你们拿下……”

“停!”郑晓路赶紧道:“别拿我,我看你们小心翼翼,安安静静,也是在搞些偷鸡摸狗的事,其实我也只是想偷偷摸摸过个凉山,咱们半斤八两,若是在这里闹腾开,引来彝族兵,你说怎么办?马将军,你是个有见识的人,可别和俺们这些山沟里的泥腿子一般见识。你要做啥只管做,俺们就当没看见,只求过个路就行。”

奶奶的,我算是好话说尽了,这样也不行的话,老子面子都没了。

“什么偷鸡摸狗?说话小心点!”旁边的马祥云怒道。

“是,是,俺下次不敢了,咋样?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就此别过如何?”郑晓呼含糊道。

小马超深深地看了郑晓路那黑炭一般的脸几眼,想了想,突然转过身,对马祥云道:“妹子,走了,我们接到的命令是对付彝族,没有接到剿匪的命令,不用理会阎王军。”

马祥云瞪大了眼睛,奇道:“他们是匪,我们是兵,哪有兵见了匪不打的道理?就算没有完成奔袭西昌城的任务,只要拿下了阎王军,娘也会夸我们的……”她还想再说,突然见小马超对她使了几个眼色,她心中恍然大悟,赶紧闭上嘴,跟在小马超后面转身就走。

郑晓路嘻嘻一笑,心里松了口气,这马家人很好说话嘛,他对着皂莺挤了挤眼,笑道:“我说嘛,刀兵是不祥的玩意儿,圣人是不用的。”

就在这一瞬间,马祥云突然转身,向着郑晓路跃起,小马超长枪横扫,在马祥云的脚底一托,枪上巨力送出,马祥云的身子有如一颗弹丸,刷地一下越过几丈距离,空中的马祥云双手扬起,两把白杆短枪挥出一大片雪白的枪花,直取郑晓路的面门而来!与此同时,小马超一个大跨步,身形快如电闪,后发而先至,一只长枪有如游龙出海,奔着郑晓路胸腹刺来。

我晕,好你个马家兄妹,玩阴的啊!郑晓路隧不及防,完全来不及反应。马家兄妹的三把白杆枪,已经攻到面门。

郑晓路面对着马家兄妹,有些走神恍惚,但皂莺和张逸尘却一点也没迷糊。

说明迟,那时快,马祥云一动,皂莺跟着就动了,她右手一挥,一只寒光闪闪的飞剑射向空中的马祥云。马祥云轻轻地咦了一声,左手横枪一架,将飞剑击开,右手短枪继续攻向郑晓路,却见皂莺手腕一抖,那飞剑居然在空中绕了一个半圆形,又回飞过来,马祥云被迫又收回右手的短枪,叮地一声,将飞剑击开,但这么一来,她的偷袭已经完全落空,只剩下马祥麟刺向郑晓路胸腹的那一枪。

那一枪可不好架,小马超马祥麟乃东汉伏波将军马援之后人,勇力绝伦,常常单骑冲锋敌阵,一根白杆长枪,取敌将首级不知凡已,天启元年时,马祥麟曾北上镇守山海关,力拒建虏,血战浑河,杀敌不可计数。他的枪法,哪是年龄尚轻的妹妹可以比的……这一枪刺得有如风卷长空,雷动山河,那气势直可破天断地,若是郑晓路被他刺中,只怕立即就要开膛破肚,死得不得再死。

幸好,郑晓路的旁边还站着张逸尘,见那一枪刺来,张逸尘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他在一瞬之间将腰间的绣春刀连鞘拔出,刀未出,刀鞘先激射而出,直撞向枪尖,但那枪上神力崩发,小小刀鞘被一撞即飞,连一丝一毫都没影响到长枪的去势,张逸尘右手一挥,刀光挥洒而出,一瞬之间,张逸尘连续劈出了二三十刀,每一刀都或斜擦、或拍击、或挑拨在那枪尖之上,每一刀都迫使那一枪的力道减弱几分,直到最后一刀,才只到一声低沉的“叮”声响起,小马超蓄势而发的雷霆一击,终于在距离郑晓路胸前一尺之处,被张逸尘架了下来。

刀光与枪影在一瞬间归于寂静,马家兄妹的偷袭被完全化解了,但这一瞬间的拼斗,使得郑晓路在鬼门关的前面走了两个来回。乖乖我的妈,老婆,大舅子,你们太不厚道了吧,不带这样玩的吧,干嘛处心积虑要取我的性命?

天空开始吐出一丝鱼肚白,晨风刮得长草沙沙作响。两军将士见主帅打了起来,阵形齐齐向前一压,形势千均一发,握枪的、握箭的、握火铳的士兵们手上的青筋勃发,豆大的汗珠从士兵们的脸庞滑落,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如果狠狠地打上一架?

如果狠狠地打上一架……

编者按:其实小马超马祥麟在天启元年北上镇守山海关时,被流矢所伤,一只眼睛没了,后来外号叫做“独眼马”,这名字不好听,因此本人的书里一直将马祥麟写成正常人,没有写成独眼,看官们匆要深究。

第五十六章 张逸尘大战小马超

第五十六章

张逸尘大战小马超

郑晓路将身子后向一翻,翼虎铳已经拿在了手上,但是他可不敢乱轰,铳声太响,声音在这清晨的大草原上会传出老远,惊动彝族叛军就彻底完蛋,而且他也舍不得轰,轰马祥云的话……那是自己未过门的老婆,万一轰伤了那就亏大。要是轰中了小马超,以后马祥云和自己被窝里吵架,说不定还会为报兄仇,拿着双枪追杀自己,那要如何是好?

他转过头去对着蠢蠢欲动的阎王军低声吼道:“别动,都别动!一旦真打起来,引来彝族叛军,我们全都要死。”彭巴冲也在军阵里小声地喊道:“别动,别动,打不得啊,那些都是俺的乡亲!”

这时石柱白杆兵那边,也正好听到马庭立在低声命令道:“都别动,没有命令之前,谁也不许再向前一步。”

士兵们没动,但将领们却动得很欢快,马家兄弟偷袭失败,但手上却没停,马祥云双枪一转,还想追击郑晓路,但一把飞剑老是围着她转,她连出四五枪,都被迫收回来架开皂莺的飞剑,最终她只好放弃了追击郑晓路,将双枪一收,直向皂莺刺来。

皂莺也收回飞剑,握在手中,当作长剑使用,两个女人一个穿着红色铠甲,一个穿着紫色劲装,一旦斗在一起,身影顿时与绿色的草地融化在一起,变得五颜六色。

马祥云自幼习武,也曾参与过松藩之战,一身本领非凡,两只短枪使得极漂亮,或刺或挑,或缠或绕,每每攻皂莺的必守,但皂莺的整个身子就如同没有骨头一般,不论在怎么样的死角逼住,她都能将身子一软,扭出一个十分奇异的身形,将枪尖避开。在绝不可能反击的情况下,她的飞剑还可以离手飞出,在半空中划出诡异的弧线,攻取马祥云的要害。

两个女人都心中暗惊,她们平生还没碰上过可以和自己较劲的女人,此时旗逢对手,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四海之大何其不有?枪花与剑光揉成一团,打得好不凄迷。

另一边,小马超的长枪被张逸尘架住,两个男人却仿佛中了定身法,一时间都不敢妄动。

“绣春刀?”小马超皱起了眉头道:“卿本佳人,奈何做贼,堂堂锦衣卫不做,去做什么阎王贼军的喽啰?我看这阎王武艺稀松,满嘴胡话,他有什么本事留得住你这样的人?”

张逸尘淡淡地笑了笑,道:“锦衣卫有什么用,到头来也只是狡兔死,走狗烹!武艺高又有什么用?终究只是匹夫之勇而已!至于满嘴胡话,笑过即可,看人不能只看外表……”

小马超摇了摇头:“武艺高当然有用,至少不用被我追着拿枪捅。”

“哈哈!”张逸尘笑道:“你拿枪捅他,捅中了么?先过了我的刀吧!”

小马超一声闷哼,突然收枪,张逸尘感觉刀上压力一松,顺手一刀追劈了过去,却见小马超枪尖回收,枪杆却横扫过来。一寸长、一寸强,张逸尘的刀还够不到小马超,自己的腰就先要被枪杆扫中,只好向上一跃,足尖点在枪杆之上,半空中挥起刀光,再取小马超。

小马超枪转大车轮,舞出一个大圆环,借着挥舞旋转之力,一枪猛地挑刺向空中的张逸尘,枪尖撕开空气,发出丝丝的声音,可见这一枪力量何等之大。张逸尘身在半空,无处借力,但他早有准备,绣春刀在枪尖上轻轻一点,借力向后一个筋斗,飘飞了开去。

从小马超偷袭郑晓路被张逸尘架住,再到张逸尘攻击小马超被逼开,两个回合,两人打了个平分秋色……

张逸尘皱了皱眉头,他感觉到自己握刀的右手在微微地震颤,小马超枪上巨大的力量将他的右手震得有些麻木,好厉害的对手,若是让他展开枪法,将自己逼在长枪的攻击范围之外,自己就输定了。张逸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凉山的空气非常纯净,灰尘和杂质极少,一口清醒的空气将他心神凝定了起来,晨光已露,地上开始有了淡淡的人影,他的绣春刀的刀尖斜指向地,轻巧地向前迈出一步。

“去!”小马超的长枪又一次闪电般地袭来,张逸尘脚跟轻轻一转,以肉眼难及的速度,将身子侧了一下,那一枪贴着他的肩膀刺过,凌厉的枪势将他的衣袍撕开了一个口水,只差一丝一毫,就将他的肩膀刺出一个窟窿。

好机会!张逸尘脚后根一发力,身子猛地向扑。绣春刀平淡无华地向前一个直刺,绣春刀不同于普通的刀,它窄长,细致,因此普通的刀只能砍劈,但绣春刀却可以直刺,攻击的范围比起普通的刀来要长了不少。张逸尘在让开枪势的一瞬间,借助着绣春刀的优势,发起了凌厉的反攻。

“来得好!”小马超一声低吼,他的长枪在疾刺中居然可以生生停住,然后向下一垂,枪头垂下,枪尾自然就抬高,白杆枪尾部的圆环猛地跳起,迎上了张逸尘直刺过来的一刀。

这一刀不偏不倚,正好穿入了白杆枪尾的圆环之中,小马超一声长笑,双手一绞,长枪剧烈地旋转了起来,绣春刀可以直刺,是它的优点,但同时也是它的缺点,因为窄长,绣春刀并不结实,很容易折断,小马超是朝廷的官员,自然早已经研究过绣春刀的优缺点,这一下双手绞动枪杆,眼看张逸尘的爱刀便要被折断。

张逸尘心中一紧,身子轻飘飘地飞了起来,小马超向左旋枪,张逸尘的身子就跟着向左旋,向右旋枪,张逸尘就跟着向右旋转,一个人的枪舞得快,另一个人的身法也快,两人倾刻间就变幻了十几种姿势,就好似小马超用枪尾的圆环挑着张逸尘,在半空中挥舞一样好看。

张逸尘身子急转,几次想把绣春刀从圆环里拔出来,但小马超旋转得太快,他始终找不到机会。

“真是难缠!”小马超低声笑道:“但也止于此了!”

他突然将长枪交到右手,以一只右手单手舞枪,带着张逸尘满天飘飞,左手伸入怀中一拔,居然拔出一只短枪来,小马超笑道:“我妹子的短枪枪法,就是我教的,你以为我只有长枪,那便错了!”

他一边说,一边将右手的长枪向地上一顿,左手的短枪有如龙摆尾,有如凤点头,有如惊鸿一瞥,有如雷光乍现,一瞬间便已袭到张逸尘的胸前。这一下凶狠异常,张逸尘全神贯注在想保住自己的爱刀,完全没有注意到小马超神速的变招,等到他注意到时,短枪已及胸腹,就算这个时候想到弃刀自保,也已经难以做到。

“叮!”“噗!”绣春刀断裂成两截,终于从圆环中滑落,无力地落在了草地上,这把绣春刀跟了张逸尘无数个年头,陪着他走过了无数次凶险,击杀过的敌人数不胜数,痛饮过的鲜血已经成河……然而,它的寿命在这一刻结束。它将归于尘土,从此泯灭……一蓬鲜血洒出,沾染在地上的断刀之上,绣春刀饮够了敌人的血,今天,它居然尝到了自己的主人的血是什么滋味。

……

此时皂莺与马祥云的战斗也已经进入了关键时候,马祥云双枪如急雨,皂莺虽然身子柔软无骨,但对方攻势太过凌厉,她也无法再运起软骨功来闪避,只好挥动飞剑,苦苦支撑。马祥云眼看要赢了,心中大喜,她双枪一凝,使了个绝招,以左足缠住了皂莺飞剑后面缠绕的银丝,那飞剑失了银丝控制,软软地掉落到了马祥云身后的草地上,皂莺变成了赤手空拳。

马祥云一声轻叱,双枪一上一下,算准了皂莺一切有可能的闪避方向,狠狠地刺了过来。

皂莺的脸上没有一丝慌张,她双眼一瞪,眼神中竟然闪过一丝笑意,这让她对面的马祥云感觉到心里有一丝丝的不踏实,但她现在大占上风,没有什么好怕的,双枪去势不缓,直取皂莺要害而去。

眼看皂莺无数可躲,却见她混身一抖,无数把飞刀突然从她身上各个位置射出,原来皂莺一直藏着一招绝活儿,所谓盲眼射飞镖,并不是光把眼睛蒙上射飞镖这么简单,而是让敌人防不胜防的全身上下飞刀齐出。她双手齐扬,飞刀乱飞,一低头后颈,肩膀也飞出飞刀,甚至有飞刀从怀中滑落向地面,眼看到落地时,一脚轻踢在飞刀的柄上,那飞刀便像长了眼睛一般,直向马祥云飞来。

马祥云大吃一惊,赶紧收回双枪,在胸前舞起两朵巨大的枪花,只听到一阵有如炒豆般的叮叮声乱响,二三十把飞刀被激飞向四面八方,马祥云不愧是名门之后,虽然猝不及防,仍然守得密不透风,几十把飞刀没有一把能伤到她分毫,但有一把很不起眼的飞刀,却不是对着马祥云去的,而是轻飘飘地贴地而来,割断了马祥云用脚缠住的银丝。

皂莺袖子一甩,又一根银丝飞出,缠住了地上的飞剑剑柄,那剑一连上银丝,顿时像是活过来一般,从地上一跃而起,从马祥云的背后飞刺而来……

马祥云心叫,不好!前面是飞刀,后面是飞剑,这可如何是好?九指皂莺,果然名不虚传!难怪她只是一介女流,却可以成为一路义军的首领。

第五十七章 人质

第五十七章

人质

“叮!”地一声轻响,张逸尘的绣春刀从中折断,小马超的短枪来势太快,他已经顾不得自己的爱刀了,只好被迫扔开了刀柄,缩回手来,刚刚一松开刀,枪上的巨力便将绣春刀绞成了两半,张逸尘一阵心痛,但此时性命要紧,哪里还顾得上刀。

小马超短枪已至,在这一瞬间,他已经避无可避,躲无可躲,张逸尘一声长叹,右手竖起,并指如刀,一刀横切在小马超的短枪枪杆上……

小马超藏了一把短枪当作杀手锏,张逸尘又何尝没有?他还藏着一把手刀,当他的绣春刀不在手中之时,他的手就是刀,他的全身都可以化成刀,手刀碰上短枪,发出“噗”地一声闷响。

但手毕竟不是真正的刀,哪里敌得过小马超蓄势已久的一枪,手刀虽然将短枪震歪,没有刺中他的要害,但是巨大的劲力仍然透过手臂传来,一瞬之间,沿着手臂骨骼直震心脉,张逸尘感觉喉头一甜,一口鲜血疾喷而出,全都洒在了断裂的绣春刀上,借着手刀与短枪一撞之力,张逸尘向后飞退,一连退开了三四丈才拿桩站稳。

“好功夫!”张逸尘叹道:“我输了!”

此时张逸尘已伤,无力再战,小马超若是乘胜追击,只需长枪一捅,就有可能将张逸尘击杀在枪下,突然见对面的郑晓路双手平举,两只短铳黑漆漆的铳口正指着自己。

“别动,再打下去,我就开枪了!”郑晓路平静地道。

“铳声很响,你若开枪,引来彝族叛军,你也活不了,你不敢开枪的。”小马超淡淡地道。

“我敢!”郑晓路一字一句,坚定地道:“若你真杀了我的兄弟,我就在这里和你拼了,然后再慢慢考虑彝族叛军要怎么对付!”张逸尘伤,郑晓路大急,他和张逸尘虽然名为主客,实则已有兄弟之情,哪里还管得小马超是不是自己大舅子,双只短铳指着他一步不让。

“哦?”小马超心里一惊,此时晨光已吐,轻淡的光线撒在草原上,郑晓路举着双铳的手没有一丝颤抖,显得是那样的坚定,这个匪首,刚刚还嬉平笑脸,满嘴喷粪,此时却隐见气度,难怪……难怪这样的高手也情愿为他所用。

小马超正在盘算,突然发现旁边的马祥云的战团已经没了声音,他心里又是一惊,转过头去,只见紫衣女匪手持着一把飞剑,剑尖逼在马祥云的脖子上,那女匪沉声道:“你那边你们赢,我这边,我们赢……算是平手如何?”

马祥云脖子上架着一把剑,但脸色仍倔强,道:“都是些奇门杂术,阴谋诡计,我只是一时不小心才受制的,若是再打一场,我一定能赢!”

皂莺也不恼,认真道:“你确实比我能打,我不是你对手,但是你的江湖经验实在太差了。”

汗,皂莺你从小流落江湖,看尽人间冷暖,当然有江湖经验,人家马祥云是马家掌上明珠,跟着老妈和哥哥大杀四方,什么时候有过江湖?郑晓路心里抹了一把汗,脸上神情不变,对着小马超道:“马将军,我敬你英雄无双,也不想为难你,我还是那句话,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放我过去,我放你妹子回来,你看如何?”

此时闵家兄弟也从兵阵里飘出,一左一右站在张逸尘的身边,天光渐渐亮了,马祥麟扫了一眼受制的妹妹,又看到对面的兵阵里整整齐齐站着几百名火铳手,这仗没法打了……

他将短枪插回怀里,长枪也收回背上,唏嘘道:“能大乱陕西的阎王军,果然有点门道。好,我答应你们,咱们不打,你们去南,我们去西,希望我不要再在凉山上碰上你们,把妹妹还我……”

“不行,你先让道,我们过去了,再把你妹妹还你。”郑晓路道。

“你说的话,我不能信!”小马超认真道:“你这人嬉皮笑脸,我怎么能把你说的话当真。”

“你的话我也信不过,刚刚你还和你妹妹一起偷袭我,差点就把我给杀了!”郑晓路也咬着不松口。

小马超认真地想了想,突然转过头,对着皂莺道:“你是九指皂莺吧?”

“没错,你问这个做什么?”皂莺奇道。

小马超一字一顿地道:“我信不过阎王,但信得过言出必诺的九指皂莺,我让你们过,你保证把妹妹还我!可否?”

我晕,老子的名牌还抵不上皂莺的面子么?改明儿,我也去切切手指甲,脚指甲什么的东西,郑晓路心里一阵郁闷。此时皂莺正瞅向郑晓路,等他拿主意,郑晓路只好点了点头。

皂莺见他同意,回过头去对着小马超道:“好,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我皂莺应下了。只要你让我们过去,你妹妹必定毫发无伤。”

小马超再无多言,转过身去,回到白杆兵阵里,一声令下,白杆兵静悄悄地退回了诸葛城里,躲在残垣断壁之中,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走吧!”郑晓路也低声招呼起自己的阎王军,诸军士们见这一场战斗最终有惊无险地结束,只有张逸尘受了点轻伤,算是比较好的结局了,都默默不语地向南急行。

郑晓路见皂莺的飞剑压在马祥云的脖子上,贴得很近,就像要切破肌肤一般,马祥云满脸的懊恼,十分不爽的样子。

郑晓路居然有点些微的心痛了起来,要说他的女人中,他最对不起的就是马祥云了,打赢了她的比武招亲却娶了小阿妹,而且对她说不上有多少感情,只到好感的程度,好不容易等了一年,马祥云等着自己去娶她,结果奢崇明又叛乱,搞得马家全家出击,这婚事一拖再拖,马祥云都慢慢变成老姑娘了。最重要的是,自己是匪,她却是兵,终究有一天,是要对阵沙场的,如果她知道自己的男人郑小路同时是陕西土匪阎王,她又要怎么办呢?

阎王军静静地穿过了诸葛城,向着南方前进,小马超看着阎王军车队里运着的各种物资,大量的食物、帐篷、打铁用的锤子,挖矿用的铁镐,甚至还有几个炼铁的炉子……难道阎王军真的要全军向南,穿过云南、安南,离开大明朝的地界?

阎王军渐行渐远,不一阵子,诸葛城就变成了北面草丛中的一个小黑点,皂莺松开了马祥云颈边的飞剑,道:“回去吧!”

马祥云红衣如血,脸色仍然愤愤,抬脚就要走。郑晓路却有点舍不得了起来,他看着马祥云矫健的英姿,忍不住伸了伸手,叹道:“这就要走了?”

马祥云大惊,她以为郑晓路不想让她走,大怒道:“你果然说话不算数,好吧,来杀了本姑娘吧。”

皂莺奇怪地瞅了郑晓路一眼,一闪身,护在了马祥云的身前,她认真地道:“大王,我已经答应过小马超让她走了,若是你不让她走,便需先问过我的飞剑!”

切,小马超选你来谈叛,还真是选对了人,脑筋死板得都可以用来筑城墙了,郑晓路嘴里含着个兵粮丸,含糊不清地叹道:“走吧,我并不是要拦她……”

马祥云怒哼了一声,转身就走,她撒开大步,走得飞快,一转眼儿,消失在北面的长草丛中。

皂莺见马祥云走远,一颗提着的心才算放下,她还真怕郑晓路不让她走,到时候皂莺这个担保人的位置就很尴尬了。她忍不住对着郑晓路不满道:“我在陕西时见你救了我的弟兄们,又一诺放了李魁,也算是个有信义的人。怎么?看到美丽的女将军,就想失信将人家留下来霸占?真是让我失望!”

郑晓路这时正将舌头下压着的兵粮丸吐出来,还没来得及开口,一直躲在人堆里的彭巴冲钻了出来,傻傻地道:“皂当家,这个你就不知道了吧,大王根本不需要霸占马将军,她是大王没过门的媳妇,亲事早就定下了……哪里用得着霸占这种字眼。”

“什么?”皂莺大惊,手腕一抖,飞剑从袖子里划落到了地上她都忘了捡起来,道:“你……你居然有一个朝廷的将官女人?你还有多少女人……这……你不是造反起事的土匪吗?怎么可以和朝廷的人绞在一起?”

这事情对你哪说得清,郑晓路不知道如何解释,干脆不解释。

皂莺又道:“日后她知道了你的身份,你要她如何自处?你又打算如何对她?”

“别理哥,哥正烦着呢!”郑晓路被问得心烦,忍不住恶狠狠地对皂莺吼道:“边儿玩去,不然今晚就让你给大爷暖被窝!”

皂莺被这句话顶得胸口一闷,气鼓鼓地退到了一边。彭巴冲见自己一句话又引得两人吵架,赶紧跟过去道:“皂当家,大王是个好人,我想……他肯定早就想过这些事了,你又何必去再给他心里添堵。”

皂莺泪水包在眼中,叹道:“唉,我也不想给他添堵,但是他没事就给我添堵,我又能怎么办呢!”

此时天光已亮,郑晓路招呼起诸军道:“孩儿们,天亮了,看石柱白杆兵的样子,他们应该是去偷袭西昌城,有他们吸引彝族的注意,我们就安全了,全力向南!我们要尽快找到攀枝花铁矿。”

这天晚上,正从南转向西的阎王军看到远远的西昌城方向火光冲天,映得天空有如白昼一般,显然是白杆兵正在夜战西昌城,风中传来肃杀和紧张的味道……

张逸尘斜坐在一辆货车上养伤,身边摆着断为两截的绣春刀,他抚摸着断为两截的爱刀,心里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他对着西昌城那映天的火光叹道:“难怪我只是个千户,而你却是名震天下的小马超,你等着我,我会追上你的……”

第五十八章 盐井镇之战(1)

第五十八章

盐井镇之战(1)

过了凉山,前方再无阻力,阎王军不用再隐匿,因此走得十分轻捷快速,没过多久,一个破败的小县城就出现在前面。

引路的镖师笑道,上次看到地图时记忆还模糊,当我看到这城市,就全想起来了:“这里叫盐井卫,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小县,据说建立了一千多年了,以前曾经叫过许多名字,现在的名字也是五花八门,有人叫他盐源县、润盐州、柏兴府……县城的名字叫做盐井镇。”

郑晓路看了一眼前面那个乱七八糟的小镇,忍不住奇道:“干嘛都有个盐字?”

镖师道:“据说这里以前有一口井,能流出有咸味的水,这口井被一个摩梭族的牧羊女发现了,她把这口井的事告诉了汉人,于是汉人就来这里建立了一个盐井镇,引井水制盐。别的摩梭人认为少女引来了的汉人会排挤摩梭人,于是就杀死了这个少女。后来,创办盐井的汉人知道了这件事,就在这里为少女修建了一座庙宇,在里面建了少女的塑像,用来纪念她的功劳。”

“吓,还有这么一说。”郑晓路笑道:“可怜的少女,她应该自己制盐自己卖嘛,弄得别人知道了,结果害自己丢了性命。”

镖师叹道:“若人人都是找到什么宝贝就敝帚自珍,世间还有什么趣味!”

“哈哈,你说的也是。”郑晓路笑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这位摩梭少女是个好人。这里既然能产盐,朝廷应该会来接管吧,私盐私铁,都是不被允许的呢。”

“是的,朝廷在这里设立盐井卫,就是要把这里的盐井管理起来。”镖师道:“但是自从天启年间开始,彝族人叛乱,并且控制了凉山西昌城,这场叛乱旷日持久,盐井卫被割裂出了朝廷的控制,于是……我也不是很清楚,但这里已经不在朝廷的控制之下了。”

郑晓路道:“我怎么没看见金沙江?这附近别说江,连水沟也没有一条。”

“金沙江在南边,距离这里还有好几十里呢。”镖师道:“但是再向南走,已经荒无人烟,全是茫茫山林了。”

郑晓路点了点头,看来要找攀枝花,只能以盐井卫为中心,向着南边撒网了。

这盐井卫虽然已经脱离了朝廷的管制,但也毕竟是个人口不少的地方,不能贸然把阎王军开进县城去,郑晓路将阎王军留在城外的一个小山窝里,张逸尘受了伤,也只好留在军中,自己则带着皂莺、彭巴冲、镖师三人,将脸上的墨汁擦干净,先钻进县城去看看情况。

四人走到盐井镇的城门前,只见这城门十分破败,两旁也没有兵卒看守,城头上也没有箭楼,城门前也没人进出,只有寒风吹着木板门发出的吱呀声,显然已经几年无人管理,原来天启年间奢崇明第一次叛乱时,这里的官兵就一哄而散地跑回成都去了,哪敢继续呆在这里,数年来,这里都是一个无法都市。

四人慢吞吞地摇进城去,街上有几个行人,大多是汉人,也有几个穿着奇怪的服装的少数民族,他们的衣服挺宽大,色彩很鲜艳,衣领的颜色与衣服的颜色完全不同,显然就像戴了一条围巾,有些类似蒙古人的打扮,镖师见郑晓路不认识,就介绍道:“这些是摩梭族人,他们属于蒙古族的一个分支。”

郑晓路第一次见到摩梭族人,忍不住就多看了两眼,那几个摩梭人发现郑晓路在盯着他们看,似乎是吓了一跳,赶紧转身,匆匆地走了。

吓,没见过胆子这么小的少数民族,郑晓路腹诽道,我见过的土家族、苗族、藏族、羌族人都是热情好客的,哪像你们这样。

这时路边靠过来一个乞丐,郑晓路见那乞丐全身穿得破破烂烂,非常可怜,就扔给他一块碎银子,向他问道:“这位大哥,我想问问这里现在的情况。”

那乞丐得了碎银,大喜,连磕了两个头,听他问得空乏,忍不住回道:“官人,你要问什么?什么叫现在的情况?”

“哦,我是外地人,跑过来经商的,就是想问问这镇里现在有没有官兵,谁是镇长,谁说了算一类的,顺便想打听打听这附近有没有人见过一种奇怪的石头。”郑晓路随口道。

“一看您就是外地来的。”那乞丐低声道:“本地的汉人,看到摩梭人哪会像您这样好奇地张望,躲都唯恐不及呢。这里早就没官兵啦,现在镇里是镇长焦鹏大爷说了算。至于石头,这个小人不太懂,您可以找淘金人问问,他们天天就和什么沙子啊,石头啊一类的东西打交道。”

“哦?淘金人?”前面的话题都是胡乱问问,最后这个问题是最重要的,郑晓路立即追着淘金人问起来。

那乞丐慢慢细说,原来金沙江能产砂金,而盐井镇是距离金沙江最近的城镇,在这里有许多淘金人,他们在镇上休息,带上几天的干粮然后向南出发,在金沙边淘几天金,然后又返回盐井镇来休息,这些淘金人一天到晚挖河沙,在乞丐眼里自然就是和沙子石头在打交道了。

太好了,这些淘金人既然是向南走到江边再返回,肯定对南边的山林比较熟悉,说不定见过铁矿石,郑晓路又一颗碎银放在乞丐手里,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这些淘金人?”

乞丐用手指了指镇中心,道:“镇长那院子附近的破板房里,有许多淘金人,他们要在这里淘金,必需向镇长报备,交纳一定的例银。被镇长知道了私自淘金的人,会打断双腿,扔进山里喂狼,所以淘金人都住在镇长的院子旁边……”

汗,这么强悍的镇长?这不是比县令还要厉害吗?听说明朝不收商税的,县令也不会收取淘金人的例银吧,这位镇长真是无法无天了,郑晓路心里暗想,不过这个不是自己要管的事,只要找到铁矿石,管他镇长乡长村长……

四人顺着乞丐指引的方向,慢吞吞地向着镇子中心走去,只见镇中心一座大院,这大院修得奇特,壁垒森严,墙高门厚,就似一座小城一般,墙上还有垛口,供弓箭手射箭之用,四人吃了一惊,心想,这盐井镇还真是奇了,镇墙修得破破烂烂,但城中还有一个小城,真是好玩之极。要说这城中有城,最出名的就是北京的紫禁城了……这谁这么奇葩,在四川的边境修出一个城中城来?你以为你是皇帝啊。

这座城中城旁边,果然有着一大片的木板房,房子非常破败,春风吹在这些破房子上,木板发出吱吱的酸音,有些房子的顶上茅草翻飞,显然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淘金人就住这样的房子?”郑晓路忍不住奇道:“我还以为淘金人应该很富有呢,他们不是和金子打交道的吗?”

“大王,这个您就想错啦,淘金是苦活儿,有钱人谁去受这罪啊,只有贫苦得走投无路的人,才去淘那些沙子玩。”镖师叹道:“金沙江自宋朝以来就一直有淘金人活动,至今也没听说哪个淘金人发了财的,就是糊口也觉困难。”

郑晓路摇了摇头,看来有些行业听起来美好,做起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他走到一个破房子面前,轻轻敲了敲门,等了半天,却不见人回应:“咦,主人不在家?”

“大王,淘金人忙着呢,天天都在江边淘沙子,自然是经常不在家的。”镖师笑道:“咱们多找几家,总会有人正好在家休息吧。”

四人分散开去,挨着那些破房子一个一个敲过去,找了半天,才找到一家人屋里有人,这是一个落拓的中年汉子,胡须杂乱,双眼无神,满头乱发就似杂草一般,衣服也破破烂烂得不成样子,不过这人经常在江边活动,常年累月水里钻来钻去的,倒是挺干净,是啊,在这个时代,天天洗澡的人还真不多见。

郑晓路迫不及待地伸手入怀,抓出一块早已准备好的铁矿石原石,递到那人面前,问道:“这位兄弟,你常年累月行走在金沙江附近,可曾见过这种石头?”

那人抬着无力的眼神,扫了几眼,摇了摇头,道:“我天天挖沙子,石头没见过几颗,长成这样的石头更是没见过。”

郑晓路一听,好不失望,皂莺忍不住安慰道:“别急,这才问了一个淘金人,还有许多淘金人可以问呢。”

四人给了那淘金人一块碎银子,拔腿就要走,突然听到屋外一阵喧哗,十几条汉子拿着杆棒,朴刀,已经将这屋子门口堵住了。

郑晓路大奇,这是干嘛?这些人是要来找这淘金人的麻烦,正好被我给碰上了吗?他正打算看看免费的大戏,就听到外面的汉子大声道:“屋子里的商人,就是你,别东张西望的,贼眉鼠眼那个,快给爷出来挨打,**,哪里来的蛮子,不懂盐井镇的规矩吗?来了这里,得先给镇长焦老爷拜山头……没拜山头的,先挨爷爷一百板子。”

这话一出口,屋里的淘金人吓得向后一退,连声道:“你们赶快出去,没给焦老爷拜山就在这里乱走,别把我给连累了。”

虾米?什么乱七八糟的?郑晓路心里大奇,扯蛋了吧,这盐井镇还有这样的规矩?他正准备开口,那边彭巴冲已经火冒三丈,大怒道:“什么鸟人,爷进城转一圈还要先给你拜山头?活得不耐烦了,看爷把你踩扁在地!”

彭巴冲虎地一下就冲了出去……

第五十九章 盐井镇之战(2)

第五十九章

盐井镇之战(2)

郑晓路走出屋子来时,屋外已经没有站着的敌人了,彭巴冲虽然已经尽量手下留情,但是刚才在路边叫嚣着要打他们一百板子的人,现在全睡在地上,有几个捂着腰唉哟唉哟地在叫着,另几个则干脆晕了过去,人事不知,也不知道彭巴冲打中了他们什么地方。

远处,有一个汉子正在拼命奔逃,边逃边叫着:“外乡人,你***给我等着,老子回去通知焦老爷,把你们活剥了!”

切,还焦老爷,我还没烧焦的老爷呢,郑晓路呸了一口,对着镖师道:“这焦老爷啥来着?”

镖师摇了摇头,道:“不知道,我上次来是好多年前了,那时可没什么焦老爷。”

这时路边钻出一个人来,却是一个摩梭族人,这人凑近郑晓路身边,急匆匆地道:“各位外乡人,快走吧,你们惹怒了焦鹏,在这盐井镇是混不下去了,趁着他们的大队人马还没来,赶紧有多远跑多远……若是怕在附近没吃没住的地方,你们就向南去,那里有我们摩梭族的村子,可以招待你们!”

咦?好玩,刚才进镇时,摩梭人见我就躲,这里怎么主动迎过来一个?郑晓路心中疑惑,忍不住仔细打量这人,才发现,这个人就是自己在城门前见过的摩梭人。

那摩梭人显然看出了他的疑惑,急道:“因为焦鹏这坏蛋的关系,这镇子里的摩梭人和汉人关系不好,我刚才在城门见你们是汉人,所以没搭理你们,现在见到你们打了焦鹏的手下,才知道你们是好人,快走吧,别再磨叽了。”

咦?打了焦鹏的手下就算好人,这是什么逻辑?这一下郑晓路更不愿意走了,有趣,这镇子真有趣,他对那摩梭人道:“这焦鹏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他会弄得汉人与摩梭人关系不好呢?你不说清楚,我可不走。”

那摩梭人见他态度坚决,只好飞快地道:“焦鹏就是镇长,他是个恶霸,自从官兵撤离了这里,他就成了这里的土皇帝,霸占了盐井,并且向全城的居民征收私税,向淘金人征收例钱,还让我们这些居住在周围的摩梭人村庄向他交税,谁若是不交,他就不卖给我们盐,他的盐比官盐要贵上百倍,我们不要他的盐,他就派出大量的手下到我们摩梭人的村落里杀人放火……我们摩梭人曾经组织起青壮来和他对抗,但是打不过他……”

哦?看来旁边这个巨大的城中城、堡垒一样的大院,就是焦鹏的私人王国了……郑晓路摇了摇头,国之将亡,妖孽丛生,古人有些话还真有道理,在这没有朝廷管理的破败小县城,谁的拳头大,谁就是皇帝。他问道:“焦鹏有多少人马?”

那摩梭人鼓圆了眼睛,伸出五根手指,还不够,又添了另一只手的一根手指,带着点害怕地道:“他有六百个手下,太可怕了,我们摩梭人所有的男人加起来也没有这么多……你快走吧,去南边,有个摩梭族的小村子,你就说打了焦鹏的手下所以逃过去,我们的族人会接待你的。”

“六百?”郑晓路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我晕,才六百人就可以在这里当土皇帝,老子带了三千人来,岂不是可以在这里横着走了?他心中大定,叫过镖师道:“麻烦你出一趟镇子,帮我把谭宏叫来,就说……把人都带过来,车队也一起带过来!”郑晓路伸出手,指着面前的焦家大堡垒,笑道:“这地方不错,现在归我们了。”

镖师点了点头,转身离去,郑晓路对那摩梭人笑道:“兄弟,感谢你的好意,不过我这人最是急公好义,乐于助人,尤其是见不得有坏人鱼肉乡里,欺压百姓,这种事既然被我碰上了,说不得只好管上一管,你只管躲在一边看戏,我一定要教训教训这些汉人中的败类!”

急公好义,乐于助人,我呸,皂莺在旁边大吐口水,这形容,怎么八竿子都和你打不到一起去。

那个摩梭人见郑晓路三人不肯走,只好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钻进旁边一个棚屋,消失不见。郑晓路也不急着走,找了个路边的石凳子,端端正正地坐了下来。

不一会儿,郑晓路听到自己身边的焦家大堡垒里有一阵嘈杂的叫喊声,刚才跑掉的那个人正在大声叫道:“点子很扎手,人少了不成,起码要三十个人,不,起码来五十个!”

一大堆人跟着笑道:“怕什么……你这胆小鬼……我们都去!”

彭巴冲也听到了这阵叫声,他抠了抠头,道:“才五十个?不够玩啊!”

“哈哈,彭巴冲,你平时想打架,我都拦着你,这次不拦你,对方是恶霸,咱们对付恶霸,就要狠狠的打,打到他哭,打到他怕,打到他**妈都不认识他,咱们的目的就算是达到了。”郑晓路认认真真地道:“我郑晓路为人,别人对我凶,我就更凶,别人对我好,我就要更好。”

这时街道边的一条大路上,李逸风推着一辆小手推车慢吞吞地走了过来,手推车上坐着养伤中的张逸尘,他到了郑晓路的面前,轻声道:“我们的人到了,静悄悄地躲在这些乱七八糟的棚屋后面了。”

“这么快?”郑晓路大奇。

“也不算快!”张逸尘道:“这小镇人生地不熟,我怕你有失,所以早就带了一部份人穿着常服跟了进来,彭巴冲刚和他们打起来,我就派人去叫谭宏了。”

“你厉害。”郑晓路耸了耸肩,他这才想起来,阎王军的人这次出来,都带了两套衣服。这一下心中更是稳如泰山,只等着焦鹏的人来了。

焦鹏的乌合之众集结起来显然比较费事,过了许多,才有五六十人人,拿着乱七八糟的各种武器,闹闹嚷嚷,全无章法地从堡门跑了过来,为首的正是刚才那个跑掉的汉子。那汉子倒也光棍,他大吼道:“就是这几个人,咦,旁边又多了一个病鬼,别管这么多,把他们统统打死,扔到山沟里喂狼!”

“我汗,逸尘兄,他们说你是病鬼!”郑晓路大笑道:“笑死我也,真是笑死我也!”

张逸尘皱了皱眉头,相当不爽地道:“可惜我的绣春刀断了,不然亮亮那把刀,也足够吓得这群无赖之徒屁滚尿流。”

“那倒也不一定,山高皇帝远,这些二百五很有可能根本就不知道世界上有锦衣卫这种东西,当然就更不认识绣春刀了。”郑晓路嬉皮笑脸地道。

那群焦家的打手,这时已经一起拥了过来,张逸尘淡淡地道:“就算没有绣春刀,身上还带着伤,但这些垃圾又怎么能动我分毫,懒得和他们一边见识……”他从地上捡起一把石头,随手向前一挥,冲过来的焦家打手立即倒下了四五个,个个都捂着眼睛在地上打滚,鲜血从他们的指缝中流出,显然是眼睛瞎了。

“哇,你出手好狠。”郑晓路叹道:“又说不和人家一般见识,一出手就要人家眼睛,我晕啊。”

“要论起说一套做一套的本事,我哪及得上你。”张逸尘没好气地道:“我只是教训一下这些恶霸,以后眼睛要放亮点,不要惹上不该惹的人。”

这时恶霸们已经快要冲到郑晓路等人的面前,彭巴冲挥了挥手臂,大笑道:“哈哈,有架可打。”他正要冲上去动手。突然街边人影乱晃,一队五百人的阎王军手拿黑杆长矛,从斜刺里杀出,矛阵如林,一阵乱矛捅刺,那五六十个恶霸猝不及防,顿时被捅成了刺猬……

“哇!谭宏,你抢我的架打!”彭巴冲大为不满。

“大王说了,为将者,不可轻易以身临敌,要是将领死了,士兵要由谁指挥去?”谭宏从旁边的街角转出来,没好气地道:“想打架就打架,那是莽夫的行为。”

随着这一群恶霸被长矛捅杀,阎王军的实力已经在敌人面前显露出了冰山一角,焦家堡垒里响起了“空空空”地梆子声,整个焦家堡垒发出了巨大的喧哗声,有一个尖锐的声音在高叫道:“有敌人,快守堡!”

焦家堡的大门“咣”地一声关得紧紧的,门后传来巨大的铁栓锁挂之声,高大的堡墙上钻出一排人头,几十把猎弓从垛口探了出来……

这个堡垒看来不是第一次被人攻打了,防守的应变速度还是挺快的嘛,郑晓路心里暗暗想道,看来是摩梭人和焦鹏经常起冲突,攻这堡垒说不定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此时焦家堡的大门正上方升起一个高台,台上钻出来一个肥头大耳的汉子,这汉子向着阎王军一阵张望,看到阎王军兵精将猛,矛阵密集,知道这个对手不好惹,他原本准备的一套:“哪里来的混蛋,也不长眼睛看看这是哪里。”说词,赶紧收了回去,换成:“哪里来的英雄好汉拜访我焦家堡?若是有点误会,大家合合气气打个商量,何不化干戈为玉帛!”

第六十章 盐井镇之战(3)

第六十章

盐井镇之战(3)

玉帛你妹啊,爷是来抢你这恶霸的,郑晓路抬起头,对着墙头上那人叫道:“我路过这里,想在这里淘淘金,挖挖石头,听人说,来这里得先给你拜山头,要淘金还要先给你送例银,若是要买盐……价格似乎也不低啊。”

那肥头大耳的家伙正是焦鹏,他苦着脸道:“若是平常人来这盐井镇,自然需要做这些事,但是你这样的英雄好汉,那就免了,盐嘛……如果你要,只需一句话,咱们就按官盐的价格来。”

切,欺软怕硬的主儿,没劲,郑晓路从这句话里应证了摩梭人说的没错,这焦鹏果然是个欺压乡民的恶霸,那就再也没什么好说的,他冷笑了一声,道:“焦鹏,你这话若不只是对我说,而是对着这里所有的百姓说,我倒觉得听得顺耳,可惜……爷最是看不惯世间不平事,既然被爷碰上,说不得,只好管上一管。”

焦鹏一听,知道这事已难善了,脸色一变,破口骂道:“你这混蛋蛮子,爷爷和你客气说话,你当爷爷是好惹的,就算是大明朝廷那些当官的,也管不了我这里,你这蛮子凭什么来管?老子怕你个球,有本事你就来攻我的焦家堡试试。”

“哈哈哈!”郑晓路一声长笑,端正仪容,认认真真地道:“这里是中华疆土,无官之处,我即是官,何必要朝廷那帮废物来管,谭宏,攻堡!”

焦鹏冷笑连连,他在墙头上数了数,对方的黑杆长矛兵只有五百之数,自己这边虽然已经损失了五六十名手下,但人数仍然比对方多,又占了防守之利,这仗是有胜无败,怕个球。然而还没等他高兴劲过去,只见街道上的棚屋和斜街里,无数的士兵蜂涌而出,敌人不但有长矛兵,居然还有火铳兵,黑压压一片,起码几千之数。

焦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晕倒前只来及得想到:“惨了,不知道是惹了哪里的太岁爷,我的妈也,这下我小命不保了?英雄……饶命啊……”

……

无聊的抵抗在很短的时间里就结束了,乌合之众的焦家恶霸还在拉弓上弦地墨迹时,阎王军的火铳兵已经完成了两轮的齐射,焦家堡的墙头被铁弹打成了马蜂窝,强大的火力压制之下,焦家堡的弓手只敢胡乱射了几根箭出来,就全都躲下了墙头,连垛口后面都没有人敢呆着。

失去了弓箭的威胁,阎王军从容地搬了几包炸弹到焦家堡的大门前,慢悠悠地点起火,轰地一声,焦家堡的大门被炸成了碎片,三千阎王军一涌而入,轻而易举地将焦家堡纳入了控制之中。

等焦鹏醒过来时,他的家已经成了别人的家……以武力压迫别人的人,终有一天会被别人以武力征服,这是善恶循环之报,因果之说虽然虚幻,但有它的道理所在。

郑晓路坐在焦家堡的大堂里,看着堂下悠悠醒转的焦鹏,拿出一块灰黑色的石头,认认真真地道:“焦鹏,废话不要多说了,来看看块石头,你说出这石头在哪里能挖到,我让你活,你说不出来……兄弟们,他要是说不出来,就把他塞到盐井里去!”

他话音刚落,旁边的镖师咳了两声,在他耳边道:“大王,盐井不像水井那么大的口子,盐井的井口只有大海碗那么大,塞不进去人的!”

虾米?我擦,我还以为盐井就是出咸水的井呢,结果还不一样?害老子摆个大乌龙。郑晓路大怒,都是这焦鹏不好,他赶紧改口道:“他要是说不出来,就把他……**,要怎么吓他才好?”

他还在苦苦想着怎么说一句话出来比较阴森吓人,那边的焦鹏其实早已经吓得快晕过去了,盐井虽然塞不进去人,但是焦鹏的想像力很好,他一听说郑晓路要把他塞进盐井,首先想到的就是:“那么小的井口,要把我塞进去,难道是要切成小块?这不就是死无全尸吗?”

焦鹏噗通一声跪下,一阵连连磕头,道:“英雄饶命啊,这石头我虽然没见过,但是南边的摩梭族人常年累月生活在山林里,他们天天和石头打交道,找他们,一定能问到的……”

“摩梭人?”郑晓路心念一转,这倒是有可能,他吩咐士兵将焦鹏押到后院关在猪圈里,然后开始接管焦家堡。

这座堡垒修建得还真是不错,焦鹏常年累月向淘金人收取例钱,霸占盐井百倍价格贩盐,又四处强取豪夺,欺压附近的摩梭族人……焦家在这穷乡僻壤,算得上是十分富裕的家了。堡垒极大,前进后进,房屋数百间,厨房都有十几处,甚至还有一间小小的锻造屋,看来焦家自己也需要打制一些兵器,用来武装他的恶霸兵。

随阎王军而来的铁匠们一声欢呼,迅速占领了这个锻造屋,把他们带来的各种打铁用具搬了进来,还有几个巨大的炼铁炉子,也一起搬了进来,将焦家原本那几个简陋的烂炉子扔出了屋外。

焦鹏的手下们死的死,降的降,郑晓路也不滥杀,这些人手虽然忠诚度不够,但也是可用的,他将投降过来的人分了一下类别,以前焦家堡的下人们,继续留在堡里当下人,焦家的铁匠当然是郑晓路最喜欢的东西,赶紧叫士兵们带去铁匠屋,交给自己的铁匠管理,还有一些负责打理盐井,晒盐,制盐的师傅,这些人也是宝贵的人力,当然要收为已用。

但那些打手和恶霸,平时欺压乡民,坏事做得多,这些人郑晓路就不打算好好对待了,他吩咐士兵们将投降的两百多名打手恶霸押下去关好,准备以后用他们来挖矿运矿。

焦家的仓库里东西不少,郑晓路缴获了大量的私盐,这些盐都是从盐井里晒出来的好盐,焦家自己存着这些好盐,在卖的时候,却在盐里掺上沙子,增加重量,用十倍的价钱出售掺了沙子的次盐。焦家的仓库里还有不少的银锭、砂金,想来都是从淘金人那里夺来的。还有许多粮食打着捆,堆在焦家的地下室里,看来也是从周围的镇民那里强取豪夺而来。郑晓路毫不客气地将这些东西占为已有,阎王军还要在这里找矿,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这些东西自己用得上。

另外,自己运来准备吃几个月的粮食也要搬进后院存放起来,三千阎王军的住宿也要分派,真是忙得够呛,幸好谭宏处理这些事已经很有经验,郑晓路干脆躲在大堂里墨迹,把事情都扔给了谭宏去做。

见他偷懒,皂莺没好气地道:“你这也是当首领的样子吗?为将者要身先事卒,事事亲力亲为才对。”

“嘿,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吧。”郑晓路嘻嘻笑道:“若是什么事都亲力亲为,那我的事业岂不是永远只能发展到我的双手能够到的地方这么大,就是要敢于用人,敢于信人,才能将事业越做越大,做到那些我看不到的地方去。”

两人还要拌嘴,突然听到焦家堡门口发出一阵喧哗声,似乎是有许多人想要进来,郑晓路抓过一个士兵问道:“出去看看,闹腾个啥?”

不一会儿,那士兵哭笑不得地跑回来,道:“大王,太好玩了,外面的都是盐井镇的居民,还有一些淘金人,他们见我们打下了焦家堡,全都集在门口,说要进来拜见新的镇长老爷,要给你送例钱……”

哇塞,这些镇民,把我当成焦鹏二号了,郑晓路心里猛地一痛,对于这些镇民来说,谁是镇长无所谓,反正都是仗着手上有兵,压榨他们的人,前门驱虎,后门进狼,手上有兵的没有一个好东西。看来在焦鹏之前,朝廷对他们的态度也不见得有多仁慈。

郑晓路抬起脚,啪嗒啪嗒地跑到堡门口,只见堡外已经站满了人,看打扮,都是汉人,这些人手上捧着各种东西,有的是几串钱,有的是拿着一只鸡,有的拿着一块肉,还有的抱着一袋米……各形各状,一语道不尽。

见到郑晓路出来,这些镇民一起跪下,磕头道:“拜见新的镇长老爷,咱们给您送些见面礼来了!”这些人说完,就开始把手上的东西拼命向前递过来,唯恐郑晓路不肯收,一时之间鸡鸭乱飞,满场混乱,有一个镇民居然还带牵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向前挤,道:“老爷,我家没钱了,就一个闺女,您就行行好,别收咱们家例钱了,把这闺女拿去使唤吧。”那小女孩虽然皮肤不算白,但眉清目秀,五官娟美,居然看上去不错,只是神情惶恐,看上去可怜之极。

这……这他**的都是什么跟什么?

郑晓路不知道,当年焦鹏当上镇长时,曾要全镇的镇民上交例钱,有些人不知道焦鹏的狠毒,就没有来交,结果焦鹏带人上门,将那些没交的镇民打得半死,家里的东西也抢劫一空,因此郑晓路打倒焦鹏之后,镇民们见郑晓路的人马比焦鹏还多,就主动跑到焦家堡的门口来上交例银,害怕这个新来的老爷重演当年那一幕。

第六十一章 无官之处我即是官

第六十一章

无官之处我即是官

看着镇民们畏已如虎的样子,郑晓路心里大痛,**,老子一定要让他们挺直腰杆,过上好日子!这里是巍巍中华,无官之处,我即是官,无人管之处,我就来管,路见不平人人踩,要我中华儿女,都过得幸福美满!

郑晓路大手一挥,大声道:“发……”那个钱字还没出口,旁边的皂莺一把拽住了他,低声道:“发不得!”

“为啥发不得?我在陕西时不也是见人就发钱吗?效果挺好!”郑晓路奇道。

“唉,你在陕西时,冒充着白水王二,陕西人当你是他们心中的英雄,你发钱,大家当然就敢收,而且很乐意收。但是,你在这个盐井镇,就是个外来人,跑来这地方,亮出三千部众,然后发钱……谁敢收?”皂莺叹道:“反而会吓跑他们,害他们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担心你趁着夜晚把他们全杀了。说不定你一发钱,这个小镇子的人就要跑掉一半……全躲在山上几个月不敢下来。”

“啊?”郑晓路大奇,居然还有这种事,看来百姓们被欺压得久了,就会不相信当权者,这种事……哎呀,算了,还是交给皂莺来搞吧。

皂莺叫过一个士兵,吩咐了几句,那士兵走到焦家堡大门口,大声道:“镇民们听好了,新来的老爷仁慈,今天看你们态度好,就不收你们的拜礼了,今天来了的人,老爷都记住了,不会难为你们,放心回去吧,过几天,镇长老爷还有事情要交给你们做,你们打起精神好好等着……”

那些镇民听了这话,心中稍安,既然把我们都记住了,那就算是拜见成功,手上这点财物实在是家里仅有的一点东西,能不交上去当然最好,镇民们收起自己的礼物,磕了几个头,纷纷散去,至于后面说的“镇长还有事情找你们做”,这个事情他们根本没放在心上,反正官府管客这里时常常会抓人丁去使役,焦鹏在这里管时,要谁办事谁就得去办事,新来的镇长老爷要是不找他们办事,那才真是怪事!

郑晓路见皂莺一点好处也没给镇民们,就叫他们散了,心中奇怪,忍不住道:“这样就行了?你不是最看不得穷人吃苦吗,怎么反而这样对穷人?”

皂莺叹道:“人心复杂,你哪懂。现在这种时候发钱示恩也是没用的,回头要他们办事时,付给他们工钱,这样就可以维持住我们的信义形象,慢慢的他们就会对我们改观了。”

“哦,你说的倒也有理,回头我要他们来挖矿,只要付出合理的工钱,一样可以改善他们的收入,并且提高我们的形象。”郑晓路恍然大悟:“好,这事情先从制盐工身上做起,从焦家那里抢来的制盐工其实都是穷人,以前一直被焦鹏压榨着,先给他们制盐的工钱,从他们身上,把我们的信义传达出去。”

郑晓路看着焦家堡,心里暗暗想:“这个地方其实很不错,山高皇帝远,拳头大的就说话,其实很适合自己用来发展,比起红崖子山来还要隐蔽和安全,以这个焦家堡为中心,建立起自己的第二片基地,实在是非常便利。唯一的缺点,就是人口基数太小,就像当年自己在郑家村发过的感慨一样,人口基数小了会制约发展,这也是历史上南方少数民族造反,绝少有成功的原因。不过自己不一样,自己有成都和整个四川提供金钱来源,将部队躲在山区里发展成为了可能,一定要把这里发展好。”

郑晓路叫人将焦家堡被自己炸烂的大门重新装好,又将堡门口的“焦家堡”牌匾取了下来,换成了“盐井卫——盐井镇——镇长办公室”的牌子。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叫谭宏带着两千阎王军坐镇着“镇长办公室”,自己则带着一众心腹,带了一千阎王军,向南出发,寻找攀枝花铁矿。

按焦鹏的说法,南边的摩梭族人很可能知道铁矿的所在地,郑晓路在镇子里找了几个摩梭人,让他们带路,出了盐井镇之后向南走了几十里山路,这里的山路非常困难,道路狭窄,四处怪石乱林,如果不是有摩梭人领路,转上两圈就要转晕。

好不容易才来到一个摩梭族的小村子,这村子修建在一个小山窝里,稀稀拉拉三四十户人家,总人口顶多一百多人。引路的摩梭人钻进村子,不一会儿,全村老幼都集合在一起,恭敬地等着迎接新的镇长老爷。

郑晓路见他们样子虽然看起来恭敬,其实眼睛里透出深刻地恨意,显然摩梭人与“镇长老爷”这种生物,是非常不搭调的。这事情短时间可别想解决,以后慢慢来吧。

村子的村长慢吞吞地走了出来,郑晓路一看,咦?村长居然是个老婆婆……稀奇啊,咱走南闯北,还是第一次见到女村长。

旁边的镖师见他惊奇,凑到他耳边道:“摩梭族以女为尊,所有的一切都由女人支配,连一家之主,也都是女人……”他顿了顿,笑道:“咱们汉人每一家都需要一个儿子来传承家业,但摩梭族人是必须要由女儿来继承家业,很好玩……”

哦,这就是“母系社会制度”嘛,看来摩梭族是个很古老的民族,呃,生产和生活方式也很古老,郑晓路又摸出铁矿石,对着那老婆婆道:“村长婆婆,我可不是来收税什么的,我是来找一块石头,您看看,这种石头,附近哪块儿有?”

这位老婆婆村长显然也对汉人毫无好感,翻着白眼瞥都不瞥铁矿石,直接就说:“不知道,没见过……”

我晕,你这死老太婆,你连看都不看,就说没见过,过份了吧,讨打了哦,郑晓路心里一阵烦燥。这时皂莺突然上前一步,对着那老婆婆行了个礼,道:“这位婆婆,焦鹏已经被我们打倒了,以后我们只在镇子里活动,绝不来这山村里叨扰你们,只是我们急于找到这种石头,若是找不到,说不定要把这附近所有的山头都派人找一遍,还有可能放火烧山,你要是知道这石头在哪里,给我们指一下,我们立即就走……你也省了许多麻烦。”

哇,皂莺你真不厚道,对着个老婆婆也软硬兼施,你这话说得好听,其实深一点的意思就是,你丫要是不说,老子天天在你村子里转悠,还放火烧山……这不是在吓人家玩么?

果然,这话一说,那老太婆就不那么淡定了,她抬起一双老眼,仔细地看起郑晓路手上拿的石头来,看了一会儿,她才冷冷地道:“这石头翻两个山头就有,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我叫人带你们去找,希望你们汉人不要老是来我们摩梭人的村子里闹。”

哈哈!这么容易?郑晓路大喜,赶紧道:“当然,找到了这种石头,我们绝不来你这里吵你。”鬼才稀罕你这穷山僻壤的小山村,找到铁矿石,爷拍拍屁股就走,这辈子也不来见你一眼。

老婆婆叫过来一个年轻的男性摩梭人,吩咐道:“你带他们去地龙山。”

郑晓路定睛一看,咦,这个摩梭人居然是自己在盐井镇里见过,叫自己快跑的那个,这人那时以为郑晓路只是个过路客商,还拼命劝他跑,对他不错,此时见他成了新的镇长老爷,神情却冷淡了下来,一言不发地领在前面,向西南走去。

“地龙山,这名字很酷嘛。”郑晓路没话找话地道:“地龙山有这种石头?”

那摩梭人没好气地道:“以前那里不叫地龙山,叫做绿峰山,好多年前那里地龙翻身,震塌了半边绿峰山,我们就给那里改名叫地龙山了……”

“地龙翻身?什么名堂?”郑晓路汗道:“听起来很威风!”他话一出口,突然醒悟过来,地龙翻身就是古人口中的地震,古人并不懂得地震的原理,很恐惧这种未知的力量,因此将之称为地龙翻身,以为是地底下有一条巨龙在捣鬼。

哇,既然那里发生过地震,震塌半边山,的确很有可能发现铁矿石,实际上后世的攀枝花铁矿,就是因为地震造成了金沙江断流,国家派出地质学家考查,才偶然发现的。郑晓路心中大喜,从怀里摸出一大锭金子,放在那摩梭人的手上,道:“兄弟赶快带我们去地龙山,这个给你!”

那摩梭人拿着金子左看右看,有点舍不得,但还是将金子还给郑晓路,道:“村长要我带你去地龙山,不是金子要我带你去!希望你遵守诺言,不要来欺负我们摩梭人。”

皂莺在旁边接口道:“我答应的事情,从来没有做不到的。”

摩梭人对郑晓路冷冰冰的,对皂莺却恭敬地行了个礼,转身继续领路。原来摩梭族是母系社会,对女性比对男性要尊重得多。

这一下西行又是十几里路,翻过了两个小山头,这里已经完全没有人迹,满山的飞鸟走兽见了人都不太害怕,前面群山围绕中,有一座小小的绿色山峰,但这山峰只有一半是绿的,另一半却已垮塌,现出一片灰黑色的山壁,那颜色与郑晓路手上抓的铁矿石非常相近。

郑晓路带来的铁匠只远远地看了一眼那块山壁,立即大喜,吼道:“大王,咱们运气啊,露天铁矿,露天大型铁矿啊……”

编者按:四川历来多地震,本书写了一次地震震出铁矿,请匆太过较真,也不必完全不信,这种事在当时发生的机率非常的高。

史书记载崇祯二年(1630)十二月初四日,成都地震,声吼如雷,连震十二次,房动屋摇,鸡鸣大吠,河涨水赤,山崩城倒,压死宿城楼营兵数名。松潘卫(今松潘)日震十二次,声如雷。小河营(即小河守御千户所)同日震,山崩,城塌一百二十丈,压死军民数人。同日重庆府、壁山、广安州、苍溪、珙县、威远等俱震。震中烈度(Io)VIII,震级(M)为六点二五级。

第六十二章 要致富先修路

第六十二章

要致富先修路

运气,真运气,要不是地震废了半边山,这些铁矿石哪会裸露出来,若是埋在深深的山底下,别说挖出来费力,就是要发现也不容易啊。这么大一匹山倒在地上,满地的铁矿石可以捡得到,老子连小矿坑都不用挖了,找人就地搬石头就行……

郑晓路大喜,我果然有主角光环啊:“兄弟们,上去捡铁矿石,奶奶的,一人给我捡五斤,不,捡十斤回去!”这里有一千阎王军,一人捡十斤,就是一万斤铁矿石,哈哈哈,够得自己带过来的铁匠敲打上好多天了。

郑晓路正在得意,铁匠道:“大王,一万斤铁矿石搬回去,得多少煤来烧啊……我们有燃料么?”

“……”

我晕,忘了这事儿了,郑晓路知道攀枝花地区也是有煤矿的,只不过这里的煤矿没有铁矿出名,他又把那锭金子塞给摩梭人,笑道:“刚才你是因为村长的命令带我们来找地龙山,现在……为了金子再帮帮我们吧,我要找煤山,这附近应该有吧?”

摩梭人这次没有再推拒,他收下金子,道:“这个就很好找了,盐井卫的东南边,有一个叫盐边的小村子,那里的人都是以挖煤维生的,我带你们去!”

我晕,铁矿石在盐井镇的西南,煤却在东南,还真是隔得远呢,看来,要完成煤铁合一炼钢炼铁的计划,一定得先修两条路才行,将地龙山的铁与盐边村的煤都运到盐井镇去。

“回镇!”郑晓路大声道:“盐边改天再去,咱们先回去想想修路问题吧。”

“大王,咱们还用得着背十斤石头吗?”

“废话,当然要背,没有煤老子也先要矿,背,通通背!”

……

在“盐井镇镇长办公室”里,郑晓路看着刚刚绘制好的地图,皱着眉头,地龙山在盐井镇西南大约一百多里的地方,盐边村在东南也是一百二十多里的地方,大三角形……两条一百多里长的道路,还要穿过许多古怪的小山,这可不太好修建啊。

这路也不用修成后世的水泥路,只是修黄土路,三千阎王军一起出动,也够得自己忙的。愁,真是愁死人了。在后世,一个小型施工队修一条十公里长的水泥路,大约需要两个月时间,在现在,虽然不需要修水泥路,路面也不需要太平整,但是没有挖土机什么的东西,修路也够麻烦的。

这时镖师在旁边开口道:“盐边运煤的路也许不需要修这么长,有一条叫雅砻江的水道贴着盐边而上,咱们可以利用这条水道来运输,只需要将路修到雅砻江的旁边,修个五十里左右就可以了,这样可以省下了五十多里地。”

皂莺也接口道:“现在是用得上镇民的时候了,我们不是抢了焦家的金银财宝和粮食盐井吗?用这些财物,聘请当地的镇民帮着修路,给他们工钱,一来可以省了我们自己的人力,加快道路修建的速度,二来也可以在镇民中树立威信,让他们知道我们不会白抓他们干活,这些镇民就可以成为我们忠实的拥护者。”

“好,赶早不赶迟!”郑晓路道:“西南方向通往地龙山的路,我和皂莺去修吧,东南方通往雅砻江的路就麻烦镖师兄弟和彭巴冲一起督工,咱们两路一起开。发告示,让盐井卫周围所有的居民都来帮着修路,我给他们发工钱,工钱的标准嘛……反正焦家的钱是抢来的,咱们大方点,一天一钱银子,不要银子的可以折算成盐。”

“通知谭宏,留一千阎王军守着镇长办公室,多余的两千也拉出去修路。”郑晓路想起了后世的人民解放军,修路修桥,哪一样没他们的身影,哈哈。

“咦?说起来,张逸尘跑哪里去了?”郑晓路奇怪地问道:“好几天没看到他和闵家兄弟了,李逸风也被他给卷走了。”

这时谭宏也钻进了“办公室”的大厅里,听到郑晓路的话,他接口笑道:“张逸尘悟刀去了……说什么要重新整理一下刀路……”

“悟刀?”郑晓路脑壳一痛,我的妈啊,我是在看玄幻小说还是在看武侠小说?怎么他说话这种调调,这词在起点网都快看烂了。

……

盐井镇旁边的小树林里,张逸尘斜依在一块板车上,认认真真地看着自己的右手,当年艺成下武当,师傅说:“虽然你已经超过了为师和所有的师兄弟,成了武当山百年来的第一高手,但是……那只是你的刀法好,却不是心法好。”

“你用得一把好刀,但刀为死物,断不了流水,终有一天刀断人就亡。要想百尺竿头,再进一步,就必须收心敛性,磨练心志,手如刀、心如刀、人如刀……”

张逸尘苦笑着摇了摇头,收心敛性,世外高人当然容易做到,但他张逸尘注定了要来红尘里走这一遭,凭三尺长刀,搏一世英名,富贵荣华。若不是这次惨败给小马超,他什么时候静得下来心过?

正好,这荒村野岭,山高皇帝远,功名利禄,勾心斗角,短时间内与自己不沾边了,何不安安静静,悟悟这把刀……

李逸风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轻道:“张头领,闵家两位头领来了。”

“哈哈,闵家兄弟,你们来得正好。”张逸尘长声笑道:“我叫李逸风找你们来,是想让你们陪我练练刀……”

“练刀?”搜魂剑奇道:“你的绣春刀不是断了吗?”

“我不练那把刀!”张逸尘笑道:“我要练练手刀,练练心刀,把我整个人都练成一把刀……闵家兄弟,看刀……”张逸尘的身子从板车上一跃而起,仿佛没有受伤一般,全身从头到脚,化为一把厉刀,切开空气,发出丝丝的风声,直袭向闵家兄弟而去……

……

盐井卫的修路大活动,在很短的时间就轰轰烈烈地开展了起来。干掉了焦鹏的新镇长老爷发了话要修路,盐井卫的居民们立即自动自觉地跑了过来,不为别的,只为了保住小命儿,谁知道这个新镇长老爷会不会看谁不来就杀了谁呢?

至于新镇长老爷说要发一钱银子一天的工钱,所有人当成笑话,听了也就算了,焦鹏以前抓人做工,也说要发钱呢,但谁敢找他要钱?他不反收你的钱,就谢天谢地了。

几千镇民涌到盐井镇镇长办公室,跟着阎王军的指示,向着东南和西南两边开始修路,这年头修路很方便,不需要像后世一样把路弄得很平,也不需要推平小山,填平地窝什么的,反正一路把草除掉,铺上黄土,把大石头搬开,大家一起踩踩踩……

什么水泥、沥青、钢筋……没这些让人心里渗得慌的东西,有句话说得好“其实世界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就成了路”,现在几千人跟着阎王军的指示,一路踩呀踩的,拔拔草,搬搬石头,八卦一下隔壁村里王老五生的二儿子长得像邻居的事情,碰上大树推倒,碰上小山包,绕一绕,碰上水沟,大家就把刚才砍的大树拖过来架成桥,三下五除二,一天时间就修出去十几里远。

吓,这哪是修路,这不是集体郊游吗?郑晓路感觉到有点吐血。直到道路修到一个比较陡峭的小山上,这些出来郊游的人才真正干了一会儿活,他们用S型的挖法,在小山坡上挖出一条蛇形的道路,用以缓解道路的坡度,不然太过斜的路,是很难跑车的。

这一天的工作完成之后,镇民们扛起来锄头和铲子,转身就要回家。

咦?不来领钱?郑晓路大奇,老子开了一钱银子一天的工钱,这些家伙居然不来领,转身就走,什么情况?

还是皂莺和穷人接触得多,她大声喊道:“乡亲们,来领今天的工钱,一人一钱银子,绝无虚假……不要走,喂,不要怕,真的要发!”

“真要发钱?”几个胆大的镇民倒转了回来,有点怯怯地接过了一两银子,左看右看,没看到有阎王军的人来追杀自己,这才知道真的要发工钱。一猫腰儿,把钱揣在了怀里,飞也似的跑了。有人带了头就好办,别的镇民也纷纷回转,领了钱之后飞速逃离,就好像有人要随时把他们的脑袋留下一样。

不一会儿,几千镇民都领了钱,一个个跑得飞快,全都消失不见了。

郑晓路苦笑着摇了摇头,心想,这些家伙,唉,说什么好呢?他对着阎王军的士兵也叫道:“兄弟们,你们也来领钱了,**,我的阎王军可不能白干活,待遇双倍,一人发两钱银子。”

“哈哈,谢谢大王!”阎王军的士兵们都乐了起来,他们的薪水本来就很丰厚,两钱银子嘛,就当是个彩头收着玩儿好了,重要的是阎王大人喜欢恶搞,得陪着他恶搞才对。

发工钱的事情,很快就传了出去,以至于第二天的修路工程开始时,镇民们那热火朝天的劲头吓得郑晓路差点转身跑路:“哇,挥锄头怎么挥得像要杀人,老子可经不起吓的。”

郑晓路看着镇民们一边工作,一边在脸上挂出了开朗的笑容,这与昨天沉闷的郊游实在不可同日而语……独乐乐,不如众乐乐,郑晓路心想,果然要大家都好,我的心里才会好啊……

第六十三章 挖煤炼铁

第六十三章

挖煤炼铁

为方便书友们看书看得爽,从今天开始,本书的两更时间更改为早上九点半和九点三十五分,两章之间只间隔五分钟,连更两章,以免上午更了一章,朋友们等不及下午那章,心里烦燥!请书友们注意。

-------------------

一西南,一东南,两条黄土路迅速地在深山老林里延伸了出去,随着道路的兴建,镇民们对新来的镇长老爷的感观也越来越好。这人说话实在啊,说发你工钱就发你工钱,不收例钱,不欺压人,和他说话他也和和气气,笑嘻嘻的,虽然那笑容说不出来的猥琐,但总比恶狠狠的好多了。

半个月不到,向东南雅砻江边修去的五十里路就修好了,阎王军扎起了巨大的木排,坐着木排顺水而下,很容易就找到了盐边村。

盐边村很小,依着雅砻江而建,只有稀稀拉拉的百来间房屋,但这里的人口倒不算太少,,这里有许多私人的小煤窑,还有少量的茶田,当地的人靠着挖煤和种茶维生,阎王军的到来显然把当地的居民吓得不轻,因为他们也过了许多年没人管的日子了,突然看到军队到来,还以为朝廷又要来接管这个村子,直到发现阎王军只是来买煤的,他们才松了口气。

这里的煤产量并不高,一个原因是限于村子的人口不多,另一个原因就是盐井卫的总人口也不多,没有多少人要需要煤,凉山又被奢崇明占了,弄得盐井卫几乎与世隔绝,因此很多小煤窑都荒废了,只有很少量的煤窑还在生产,产出的煤仅仅用来给附近的几个村子烧烧水,做做饭。

有几户世代挖煤维生的人家,因为煤卖不出去,已经穷困潦倒到了吃野菜树皮的程度,阎王军进村一收煤,这几家人立即像疯了一般,一边哈哈大笑,一边从自家不停地向外背着煤块,直到把家里的所有煤背了个精光,全放到了阎王军的木排上,还不满足,拿起铁镐,又钻进自家的小煤窑里了……

但他们的产量实在太少,这点煤运回去别说留备后用,光是前些天阎王军士兵搬回镇子的一万斤铁矿石,也炼不完。郑晓路一声令下,焦家堡里投降被俘虏的两百多个打手恶霸,被阎王军用绳子牵着,押到了盐边村来,全部派进了荒废的小煤窑里干活。

两百多个不要钱的劳动力,挖起煤来效果还不错,每个人每天从能小煤窑里背出来四百斤煤,加上从当地挖煤工那里收购,每天可以产出十万斤,这个产量把郑晓路量吓了一跳,挖得太快也用不完啊,而且运输也会成问题,于是又将这两百人调了一百名回镇子去,准备以后用来背铁矿石,阎王军扎来运输的木排很快就不够用了,于是又扎了许多木排,砍了些参天大树,制作了几艘巨型木排,雅砻江上整天木排来往,拉着满排的煤,看上去好不热闹。

木排这玩意儿不比得船,运东西很不靠谱,经常一个浪头,就有煤块掉入江中,但是阎王军里并没有制船能手,这时候制船也来不及,只好先用着木排了,看着被大量煤块染得有点乌黑的雅砻江,郑晓路的心里颇有些不好受。

环境污染,就是从我开始搞的啊,可怜的雅砻江,我欠你的,今后我还给中国人民。一旦凉山地区可以通行了,要赶紧叫江百涛调几个船匠来,早一点拯救可怜的雅砻江。

通过木排,煤被拉到雅砻江上游的江边,再转用牛车拉到盐井镇镇长办公室,在镇长办公室的堡垒后院,铁匠们已经建起了炉子,郑晓路虽然对炼钢炼铁的技术一窍不通,但有一点他是知道的,那就是做任何事情都要打好基础。

因此郑晓路要求铁匠们在建炉子时尽量建造当时最好的炼铁炉,不要为他省钱,实际上铁匠们也没有想过为他省钱,他们从红崖子山运过来的材料,就是最好的炉子和坩埚,原本就是打算在这里打造出些好东西的。

当时中国铁匠掌握的最好的东西,就是百炼钢,也就是和日本的玉钢差不多的制法,需要铁匠反复敲打铁块几百次才能炼出,这玩意儿太耗人力,不考虑。

接下来就是镔铁,这种铁在材质上接近大马士革钢,其实镔铁也就相当于古代的钢了,是用坩埚加上高炉炼成,不太耗人力,但需要大量的燃料和矿石,现在燃料和矿石问题已经解决,铁匠们迫不及待地开始炼制,阎王军先期搬回来的一万斤铁矿石,很快就被铁匠们制成了一块一块的方形镔铁块,备留着以后再进一步加工成武器。

这些铁块可不简单啊,郑晓路抚摸着铁块,心想,攀枝花的铁矿并不是简单的铁矿石,而是有磁铁矿、磁黄铁矿、硫黄铁矿、钒钛磁铁矿等好几种,自己挖到的也不知道是哪一种,若是挖的钒钛磁铁矿,在后世是用来造航天和宇航器材的重要源料,但现在的自己限于时代局限,只能将它们用来做铁器,浪费了钒钛这些宝贵的资源,这也是迫于无奈,希望自己挖的只是普通铁矿,而不是钒钛磁铁矿石吧。

但是,只要通过自己的努力,能让中国在明朝末年就站起来,屹立在世界的顶端,那浪费这一点点钒钛矿物资源,又算得了什么呢?浪费就浪费吧,只要今后不吃别人的亏,能让中国强大,便是再浪费多些也值得。

又过了几天,通向地龙山的道路也建好了,地龙山因为地震的关系,铁矿石遍地都是,连挖煤窑的功夫也省了,郑晓路命令阎王军在地龙山搭了起几十座茅草房子,建成了一个简陋的小村,将地龙山附近的露天铁矿全都管理了起来,然后把剩下的一百名焦家打手恶霸押到地龙山,命令他们每天负责背铁矿石到路边,装在牛车上。

牛车每日在道路上来回着,铁矿石和煤大量地运到盐井镇,被制成一块一块的镔铁锭保存起来,也不知道红崖子山寨那边情况如何了,西洋人们都鼓捣出了些什么东西呢?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把这些镔铁块运回去呢?

……

艳阳高照,成都府沐浴在夏天的烈日当中,知了发出无力的鸣叫,没有风,因此整个成都显得有如熔炉般酷热……

张子元坐在成都府的卫所里,拿着把扇子拼命地扇着,他刚收到一封信,不看这信还好,看了信就热得更厉害。

这信是朝廷的公文,原本是小马超马祥麟,从西昌城发出来的,几经倒手,被无数大官看过之后,才转到张子元的手上。信上的内容不多,就是说:石柱白杆兵五千人,经过千里奇袭,成功拿下了彝族叛军的产马基地——西昌城,并且已经控制了凉山地区。

这信本是给川贵总督朱燮元的军情,好让朱燮元控制整个战线的情况,轮不到张子元这局外人来看。但小马超在信尾加了几句,说是这次奇袭的路上,碰上了阎王军,还发生了一点点小冲突,但本着小不忍则乱大谋的原则,小马超还是以攻取西昌为重,放过了阎王军……

这么一来,这信就有必要给张子元看了,谁都知道,张子元是皇上御笔亲点的追查阎王军的钦差,阎王军既然出现了踪影,当然要报告给张子元大人听。

“**,真不让人闲,好不容易安全了下来,这些天张逸尘那杀神没来找我的麻烦,怎么阎王军又钻出来了。”张子元没好气地道:“还要不要人活了,这么热的天。”

旁边的游击将军猛如虎可不是怕事的主儿,听说阎王军出现,反而有点欣喜,立功的机会来了嘛,猛如虎对着张子元道:“张大人,既然阎王军出现在西昌附近,我们也该去西昌继续追查才是。”

“去西昌?”张子元满脸的不情愿,嘟着嘴道:“这成都多好啊,吃香的喝辣的,女人也水灵,我才不要去那穷乡烂村的地方。”

“呃……”猛如虎想了想,转了个花样道:“西昌也好啊,俗称‘月城’,就是说那里的女人长得都像月亮一样漂亮,那里也很凉快,一点都不热……”罪过罪过,为了骗张子元这猪头,我把月城说成这样了,罪过啊罪过,猛如虎的心里默念着。

“啊哦?”张子元一蹦而起,道:“姑娘都像月亮一样美?”

“嗯!”猛如虎违心地点了点头。

“很凉快?不热?”张子元又问道。

“真的,这个绝不骗你。”猛如虎这次不用违心了。

“阎王军有三千人呢,咱们就带五百人过去查案?”张子元也不全傻,还是知道数人数的。

“张大人,小马超不是在西昌吗?咱们可以依靠他的五千白杆兵啊。您想想,天下闻名的小马超加上天下闻名的白杆兵,咱们还怕啥?”猛如虎虽然长得和彭巴冲一样五大三粗,力气也一般大,但是煽风点火的水平还是挺高的,至少比彭巴冲高出几十层楼那么高。

“咦?对啊!”张子元大喜:“走,去西昌,哈哈,有小马超在,我怕啥,正好借他的手给我们立功,抓了阎王,爷又要飞皇腾达了。”

猛如虎道:“咱们要不要给邵捷春说一声?”

“不用,那酸人。”张子元哼哼道:“爷越快离开他越好,天天听他念叨,烦都要烦死了,偏偏他官还不小,不怕我。”

张子元想溜跑,没想到刚走到城门口,正好看到邵捷春站那儿,正在给一个官员送行,这一下躲也躲不掉,两人牛眼瞪马眼,瞅了个结实。

“哟,张大人,带着士兵们要去哪儿啊?”邵捷春最近越来越看不惯张子元,说话也阴阳怪气了起来。

“这个嘛,本官要去西昌散散步,吹吹风,找找姑……找找阎王贼寇什么的玩意儿!”张子元哼哼叽叽地道。

“哦?”邵捷春一愣,忍不住道:“那正好,你帮我送送这位兄弟。”说完他向旁边一拱手,介绍出一个人来,原来邵捷春在城门口就是给这个人送行。

这是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名叫贺文龙,虽然官不大,却是邵捷春的好友,同为清流一派,平时里书生意气,满腔爱民之心,这一次他被邵捷春举荐,新任为盐井卫的县令,这是正准备要去走马上任。

原来邵捷春听说西昌城收复,凉山地区已平,作为四川的行政长官,他就突然想起一个地方来,那就是凉山南边的盐井卫,那地方自从凉山被奢崇明占据,已经脱离朝廷管制好几年了,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邵捷春准备将自己的三把火烧一把到盐井卫去。

但是盐井卫可不是好地方啊,穷乡僻壤,山高路远,土匪恶霸横行,中间又隔着凉山,虽然现在被小马超收服,但说不准什么时候又没了……而且从成都一路去到盐井卫,路途遥远,还容易碰上奢崇明的散兵,真的是很不安全。

邵捷春非常担心自己这位好朋友的安全,正在城门口千叮万嘱要他小心,但言语无力,他心里也是没底,此时一听说张子元要带兵去西昌,顿时也顾不得和张子元掐架拌嘴了,赶紧将贺文龙介绍给张子元,要他看在同朝为官的份上,把贺文龙护送到西昌城,至于西昌到盐井卫那一段路,只好让贺文龙自求多福了。

张子元虽然是个无赖,但这人有一点好,那就是表面上看起来还算义气,他把胸脯一拍,道:“不就是带几个人嘛,贺大人,你有几个随从啊?”

贺文龙道:“就我和一个小小书僮,另外带了六十个衙役。”

“那简单,我军中备有一辆大马车,你和书僮两个人,就来我车上挤挤,衙役们和我的兵一起走,本官保证把你安安全全地送到西昌!”张子元满嘴飞承诺,一看就是不靠谱的。

贺文龙心中暗想:“带兵的官儿都是骑马的,哪有你这样的,居然坐马车!要是打起仗来,你这马车能跑得赢马吗?”

邵捷春见事情谈成,又拉着贺文龙的手道:“贤弟此去一定要保重,盐井卫偏远僻静,当地居民不服王化,你带的人手又不多,去了之后一切小心行事,若是碰上土匪恶霸之流,当虚与委蛇,发信通知为兄,为兄必派兵相助。”

贺文龙拱了拱手,他可不方便什么贤弟为兄的乱叫,免得乱了官场的尊卑,他抱拳道:“邵大人放心,下官这次远赴边境,为了是宣扬王道,扬我大明天威。只要下官行得直,立得正,何俱邪魔外道,只要一心为民,人民自当拥护下官,宵小之辈,自然退去。”

邵捷春点了点头道:“贤弟的本事,为兄是信得过的……”

第六十四章 贺文龙上任盐井卫

第六十四章

贺文龙上任盐井卫

为方便书友们看书看得爽,从今天开始,本书的两更时间更改为早上九点半和九点三十五分,两章之间只间隔五分钟,连更两章,以免上午更了一章,朋友们等不及下午那章,心里烦燥!请书友们注意。

-------------------

“老爷,再走几里路,就要到盐井卫的县城——盐井镇了。”书僮在贺文龙的耳边道。

“哦?”贺文龙对身后的六十名衙役沉声道:“都给我小心点,这盐井镇失去朝廷管制已经数年,现在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很可能有山匪恶霸占着镇子,给我拿出必死之心。”

“是!”衙役们齐声应道,但是他们的“必死”之心显然不太坚挺,这一声“是”字,回答得有气无力,歪七倒八。

贺文龙摇了摇头,苦笑着继续向前走,他在两天前从西昌向南出发,将张子元和猛如虎抛在了西昌。当小马超看着张子元那张满是怠慢的脸出现在城外时,小马超的表情就如同现在的贺文龙一样,充满了苦笑。

“哈,老爷,这里的路修得好平。”书僮突然发现一条黄土大道,笔直地横在前方,向着他们将要去的盐井镇方向延伸而去:“这是盐井卫以前修建的官道吗?怎么修得这么宽大?”

贺文龙心里也大感好奇,这盐井卫不是荒僻之处吗?怎么修着这么漂亮的官道,看这宽度,比起成都府旁边的小县城还要修得好,这不是扯蛋么?贺文龙跳上官道,用力踩了踩地面,黄土路很结实,不像是假的。

这时一辆牛车从旁边经过,牛车是两头牛拉着的,车头上坐了个普通百姓打扮的汉子,拿一根树枝赶着牛,牛车上拉着满满的一车煤。

明朝民间允许私人挖煤,所以贺文龙倒也不奇怪,他在来上任之前也调查过盐井卫的情况,知道这里有个叫盐边的村子是产煤的,见这百姓拉着这么大一车煤向盐井镇跑,他忍不住招呼道:“这位乡亲,麻烦问个事。”

那村民见来了外乡人,穿一身文士袍,面相倒也和蔼,笑道:“先生请问。”

贺文龙道:“请问这盐井卫还太平吗?有没有什么恶霸土匪作乱什么的?县城可安好?”

“您这不是睁着眼说瞎话吗?”那乡民笑道:“你看我拉着这么大一车煤向镇子上送,就应该知道镇子里太平着呢,若是有恶霸土匪作乱,谁还没事到处拉煤。看您这样子,是要去县城吧,跟着我这车走,一会儿就到。”

“这几年一直都太平着?”贺文龙心里奇道,难道这就是古圣贤说的无为之治,没有人管的地方反而太平?

“那倒不是。”乡民笑道:“以前有个叫焦鹏的恶霸,把乡亲们折腾得要死不活的,不过半年前,现在的镇长老爷来了,他把焦鹏抓去挖煤,这镇子一下子就太平啦。新镇长老爷还教咱们怎么种庄稼,种茶树……今年的田地长得很好,眼看就是个大丰收,哈哈!您是来经商还是怎么着?您这时候来盐井镇,可真是来对了,要是早半年来,您也得受那焦鹏的气。”

“哦?”贺文龙其实是个清官,很关心民生,他忍不住心里想到,这新来的镇长听来倒是个好人,他叫书僮和衙役们跟在牛车后面,顺着黄土大道走着,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那赶车的乡民聊了起来。

“这新的镇长老爷向你们收税吗?”贺文龙问了一个比较敏感的问题。

“没收!”那乡民笑道:“不过镇长老爷说了,如果这镇子以后收归国家管了,就一定要交税,说什么每个人民都有建设国家的义务……不过税收应该要合理,什么收入低于多少的不用交,收入高于多少的要多交什么的,呃,听不懂,反正仔细一听就是,我们这穷镇子的人交不了多少。镇长老爷是个好人,他说的应该没错!”

“啊!这可是个有见识的人啊。”贺文龙听到那句“每个人民都有建设国家的义务”顿时感觉找到了知已,这是爱国之士,等我上任了县令,一定要好好和他聊聊。

不久之后,牛车来到了盐井镇的镇门口,破败的镇门此时已经焕然一新,用上好的古木制成的木板大门涂着桐油,看上去精神焕发。贺文龙大感有趣,他能猜到这是新来的镇长干的。

一进镇子,就能感觉到这个镇子充满了活力,街上的行人都带着笑容,言谈举止都充满了自由自在的感觉,看到他们这群外乡人,并没有排斥的表情,这和大多数的偏远小镇完全不同。

街上商号很少,看来这个镇子的商业并不发达,这里又是穷山恶水,农业也不发达,这些人为什么这么快乐?贺文龙感觉有些奇怪。

这时一个汉子打着赤膊从贺文龙旁边走过,他肩上扛着个不大不小的袋子,全身肌肉结实,但是上面流畅着汗水,显然刚刚工作完,正要回去休息,这人也是满脸含笑。贺文龙忍不住拉住他道:“这位壮士,忙了什么活儿呢?”

汉子笑道:“我在镇长的堡里给炉子添了一天的煤,现在正要回家休息呢。”

“添煤烧炉?”贺文龙上上下下地瞅了汉子几眼,道:“烧炉添煤可是累活,你还这么开心?”

汉子扬了扬手上的袋子,笑道:“这一袋盐,是我今天的报酬,哈哈,这可是好东西。我这一天活儿,干得值得。”

“这个镇长,不简单啊!”贺文龙对着自己的书僮叹道:“这镇子失了官府管制,在一个镇长的管理之下,居然如此太平,人人脸上见得笑容,真是不简单。咱们赶紧去县衙门安顿下来,然后我要登门拜访他。”

……

“大王,朝廷的人来了。”李逸风走进了郑晓路的书房,恭敬地道:“来了六十二个人,其中六十个是衙役,背上背着水火棍,袖子里装着铁尺。有一个官员,但穿着便服,我们也不知道他是什么官,还有一个书僮。我们在三里外就发现了他们,为了避免引起麻烦,我们将守镇子的士兵都撤了,现在都躲在堡子里,只派了几个人远远地监视着他们。”

“好,先摸清楚他的来意,再想办法对付。”郑晓路嘻嘻笑道:“朝廷的人既然来了,看来凉山地区已经被朝廷控制住了,你去将镖师兄弟请来,咱要托他回一趟成都,将成都的消息送些回来,两眼一抹黑的呆在这里半年了,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可好。早点摸清楚情况,我也得安排这里的镔铁块运回红崖子山,我们的粮食和抢的焦家的粮食都快要吃完了,也需要补给。”

……

贺文龙好不容易在镇子的角落里找到了县衙门,这座县衙门因为年久失修,又无人居住,不但已经摇摇欲倒,而且还结满了蛛网,布满了灰尘。

还好这些事早在贺文龙的预料之中,他随行带了许多东西,包括食物、笔墨纸张、各种办公用具和生活用品,六十名衙役一起动手,将衙门给前前后后的打点了一番,县衙门终于算是再一次屹立了起来。

有了自己的庙堂,贺文龙感觉自己的腰杆子就有点挺了,他穿上县令的官服,赶紧发了个安民告示,上面说什么朝廷还没有放弃你们,朝廷又回来了,以后会有更好的生活……反正就是这一类的官话。不过贺文龙悲哀地发现,镇民们对他发的安民告示一点都没有兴趣,没有人来歌功讼德,也没有人来他的衙门向他请安,甚至连上衙门来喊冤的人都没有……

不对啊,再怎么不服王化的县城,也应该有人喊冤才对,贺文龙郁闷地想,算了,过几天再考虑这问题,今天先去拜访一下这里的镇长吧,要当好一个地方的县令,和当地的豪门大户搞好关系也是必需的一步。

贺文龙出了县衙门,一边问路,一边向着昔日的焦家堡,如今的镇长办公室走来,刚走到办公室大门外,突然就听到一声凄厉的大喊:“冤枉啊,老爷,您要为我申冤啊!”

贺文龙大喜,哈哈,终于有人喊冤了,看来我穿着县令的衣服在街上这么一走,效果就有了。他张大眼睛,四面八方一找……想看看是哪位乡亲在喊冤。

只见一个小老头儿,正跪在镇长办公室的门口,对着里面大呼道:“老爷,您要为我申冤啊……”

啊!这老头儿居然不是在向我喊冤,而是在向镇长喊冤?贺文龙只觉心中的热气有如被人泼了一盆冷水,哗地一声,降到了冰点……搞了半天,我是在自作多情啊。

“镇长老爷,我家的桃树,长得又高又大,从墙头上伸进了隔壁王家的院子里。王家的三娃子,说是树梢既然伸进去了,就是他们家的,他们就把那树梢上结的桃子全摘走了……我冤枉啊,老爷,您得给我做主,把那些桃子要回来啊。”那老头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老头儿旁边跪着一年轻人,正是隔壁的三娃子,这年轻人大声道:“镇长老爷,我家院子和这李老头儿的院子有墙相隔,以墙为界,有眼睛的人一看就明白,他家桃树长进我家院子里了,自然就是我家的了,我摘他几个桃子,天经地义,请老爷作主啊。”

贺文龙听得脑壳一痛,这种案子是最难扯的,天知道要怎么判,一般碰上这种事,两边各打几板,然后糊弄一下就算完,连他也不知道到底该帮哪一边,不知道这位镇长老爷究竟要如何断这案子……

贺文龙只见镇长办公室里走出一年轻人,满脸含笑,贼闷兮兮,他对着李老头儿和王三娃子笑道:“你们两人真是小气,不就几个桃子嘛,争来争去有个啥意思。李老头,你那几个桃子,俺买了,这是一锭银子,你拿去!”

“王三娃,那几个桃子现在是老爷的了,不过嘛……既然它长进了你家院子,老爷就送给你吃了,但是,你总得对着帮老爷种桃子的李老头儿说声谢谢吧?”

王三娃见镇长老爷发话,哪有不遵,赶紧向李老头儿道:“谢谢您老人家送我桃子吃。”

郑晓路嘻嘻地笑道:“好了,冤情还有没?”

“没了!”李老头和王三娃目瞪口呆,这样断案子的,这世界上绝对仅此一位,再无第二个。

“没有冤情了就回家洗洗睡,别在我这门口堵着,一会儿煤车又要来了!”郑晓路笑道,他挥了挥手,正要转身返回自己的房间。

突然见街边冲出一个穿着县令衣服的读书人,正是贺文龙,他双手空空,满脸怒容,对着郑晓路大声道:“好你个镇长老爷,居然如此胡闹断案,视我大明律有如无物,可恶,实在可恶!我要和你理论……”

第六十五章 奢崇明驾到


class="width">
align="center">
align="center">
align="center">
align="center">



第六十六章 西昌城之战(1)

第六十六章

西昌城之战(1)

今天还是只有一更,6000字大章,足抵平时两更,剧情进入关键时候,最近几天的更新都是小**,有票票的朋友,别省啦,月底了哦。(更新最快



度吧

---------

马祥云双枪齐出,插入一个彝族兵的胸膛,然后飞起一脚,将那人踢得从城墙上飞坠了下去,尸体带起一溜儿的血花,沿着城墙飘飘洒洒。

已经攻上城头的彝族叛军发现了马祥云这名将领,立即围攻了过来,白杆兵们拼死顶住,云梯和勾索不停地从城下扔上来,勾挂在墙头之上,无数彝族兵正在前仆后续地爬城。

对于彝族来说,西昌是他们最后的希望,彝族叛军在水西全面战败,被迫撤出水西,如果不能拿下西昌城,他们将成为一群流寇,失去根据地四处当流寇的滋味可不好受。而如果拿下西昌,凭借着坚城和大草原,也许他们还可以缓缓气,然后借着凉山地区的牧场,培养大批骑兵,重新东山再起。

因此,这一次彝族兵可以算是下了血本,无论伤亡多重,也誓要打下西昌城。

马祥云好不容易又将三个彝族兵踢下城墙,没想到又窜上来更多的彝族兵,城墙上人如喽蚁,白杆兵们与彝族兵斗在一起,长矛并举,鲜血横洒,马祥云在几个亲兵的护卫之下,在城墙上横行无忌,一对白杆枪见人杀人,见贼破贼,只一小会儿,被她踢下城的彝族兵就有二三十个之多。

见前面的墙头上冒出一截云梯,几个彝族兵正在爬上来,马祥云一声轻斥,纵身跃了过去,抬起脚正要将那云梯踢下城头。突然见那梯上一个人影迅速地翻了上来,一把钢刀,向着马祥云迎头罩下,刀花霍霍,比起普通的士兵显然厉害得多。

马祥云双枪并举,连使了几个柔劲,才将那一刀招架了下来,定睛一看,来人一张**子脸,神情狰狞,正是奢寅。

“好你个奢寅,几年前你在成都郑府杀我五十名亲兵,今天定要找你讨回这笔血债。”马祥云杏眼圆瞪,一抹怒气逼得她的双颊有如血红。

奢寅见了马祥云,哈哈大笑道:“你是我手下败将,再打一场,你还是要输。”他挥起钢刀,直冲向马祥云,马祥云的近卫兵想来护主,没料到奢寅旁边的彝族兵也一涌而上,将那些白杆兵顶了开去,马祥云双枪一展,与奢寅斗在一起。

奢寅武艺不弱,当年在郑府后花园,他就打败过马祥云一次,后来被郑晓路用火铳暗算,才落了满脸伤疤,变成了一个**子,现在又对上马祥云,两人对自己的对手都有了一定的了解,打得更加精彩,刀光枪影纷飞,奢寅慢慢占了上风,又将马祥云压制住了……

……

西城,自号“四裔大长老”的安邦彦,刚刚登上城头,他是一个壮实的彝族勇士,身材高大,力大无穷,并且素有智谋,并非单纯的武勇而已,因此他还在奢崇明的军中担任军师一职。

安邦彦刚刚登上西城,正在组织彝族兵攻占城头的要地,突然见迎面冲来一个大汉,这大汉虎背熊腰,身材高大壮硕,比寻常人高了一头有余,手粗脚大,声势骇然,大汉手拿一个古怪兵器,这兵器乃是青铜铸成,长达四尺多,粗壮有如一只手臂,仔细一看,这个兵器居然是一个铜铸的人,铜人只有一只脚,正在做金鸡独立。大汉用右手抓着铜人的独脚,一边挥舞着砸向彝族兵,一边狂吼道:“游击将军猛如虎到,谁敢与我一战!”

独脚铜人?这兵器真是诡异,安邦彦大吃一惊,使用这样的兵器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这么大一只铜人,拿在手上得多大的臂力才行啊?

猛如虎看到了安邦彦,看出他是一个头领,顿时大喜,隔着人山人海就直冲了过来,手上独脚铜人胡乱挥动,见人砸人,几个彝族兵试着想结矛阵阻档他,却见猛如虎将铜人一个横扫,那几个彝族兵哼也没哼一声,矛断人倒,淹没在乱军之中。

白杆兵里什么时候有这样的将领?安邦彦对彝族的老对手土家族研究已久,实在没听说过白杆兵里还有这等猛将。

猛如虎冲到安邦彦面前,安邦彦的几个亲兵立即挥出钢刀,大呼道:“军师速走,这个蛮子我们来应付……”

他们话音未落,猛如虎的独脚铜人一个横扫,这几个亲兵顿时飞到了半空中去,半天都没落得到地上。安邦彦大惊,这等怪力,如何能敌,他提起手边的长矛,对着猛如虎掷去,转身就跑……

猛如虎一闪身让开长矛,大笑道:“孬种,有本事别走,给爷爷站住!”

安邦彦哪肯理他,带着几个亲兵在城头上到处乱窜,此时乱军如麻,到处刀枪横飞,猛如虎块头太大,目标明显,他所过之处总是有彝族兵阻挡,不停地有人向猛如虎挥出刀枪剑戟,虽然这些人都被猛如虎一铜人扫到了半空去,但是却阻碍了他追赶安邦彦的速度。追了半天,连安邦彦的一根毛也没捞到。

幸运的是,猛如虎这一阵乱追,也搅得安邦彦自顾不暇,哪里还有空闲来指挥自己的士兵,西城一片混乱,打得有如一锅糊粥……

……

西城和南城虽然打得热闹,但东城却只能用打得残酷来形容。

奢崇明亲率大军,疯狂猛攻东城,城头上的火炮已经打得哑了火,城底下的抛石机和巨弩车也没了弹药,云梯正密密麻麻地竖向城头,挠钩和飞索满天乱飞。

白杆兵捧着石头,向云梯上的彝族兵狂砸,不停地有人从云梯上摔下,落进城下茫茫多的人头堆里去。

一大队白杆兵将烧滚的菜油从城头上淋下,城下的彝族兵被烫得皮开肉绽,但他们立即还以弓箭,抱着油壶的士兵胸口中箭,油壶从手中滑落,将旁边的自己人烫得乱蹦乱跳。

城下出现一根巨大的圆木,这圆木显然是一根参天古树的主干,一头削得极尖,五六十个彝族兵抱着圆木,冲向城门,想要撞门。小马超大声命令道:“射那些推圆木的士兵,不能让他们撞开城门。”

城头上弓箭向下倾泄,但抱圆木的敢死队旁边守护着一队盾牌兵,一波弓箭下去,盾牌林立,冲门的彝族兵没有一个伤亡,圆木仍然向着城门挺进。

“蓬”地一声巨响,圆木尖顶撞在城门上,光滑的门面被顶出一个巨大的凹坑,城门里顶门的石块被震得一阵疯狂地抖颤。彝族兵向后一退,将圆木搬退开,准备下一次冲撞。

“泼油!”小马超面无表情地命令道。

几十壶菜油从城头上倾落,盾牌兵不知道是油来了,仍然习惯性地向上一顶,结果被滚油烫得东倒西歪。

小马超抓过一只火把,向着他们扔去,城门前立即燃起了大火,几十个盾牌兵顿时化为了火人,失去了盾牌兵的保护,白杆兵乱箭齐发,那些抱着圆木的彝族兵顿时被射成了刺猬,圆木轰然落地,在地下滚动了两下,再无声息。

然而城下的彝族兵并没有气馁,黑盔黑甲的奢崇明排众而出,大声命令道:“乱箭压住城头!再上五十人,去把圆木抱起来!”

城下的彝族兵见到主帅到来,士气高涨,神情顿时变得坚毅,几百把长弓一起扬起,对着城头倾泄下一大片箭雨,小马超挥起白杆枪架开流矢,却见城头上的弓箭手在这一波箭雨里折损了一两成,彝族兵悍不畏死地冲上了一批,再一次扛起圆木,猛扑城门,将城门撞得蓬然巨响。

捧着油壶的白杆兵还想再故技重施,但彝族兵毫不怜惜箭支,几百把弓对着城头不停地乱射,油壶还没抱到墙边,抱壶的白杆兵就被射成了刺猬。油壶倾倒,滚油在城头上乱流,把弓箭手的阵容也搅得一团乱。撞城门的圆木没有受到弓箭和滚油的威胁,声势大涨,咚咚咚地疯狂顶撞着城门。每撞一下,城门上的凹洞就越大,不一会儿,坚实的城门已经被撞出一个大洞,彝族兵们看到城门里面还堆着一大堆石块顶着城门,他们发声大喊,继续用圆木撞击城门后的石块。

不一会儿,石块松动,顶住城门的石堆哗哗地向后垮塌,城门眼看就要不保。

小马超叹了口气,领着自己的亲兵队下了城头,在城门的后面摆开了一个凹形阵,白杆枪密集如林地指着城门背后,所有人都静静地等着城门被攻破的那一刻。

随着圆木一下一下地撞击,坚实的城门终于不堪巨力,咯嚓一下化为碎片,满天石屑乱飞,轰然巨响中,城门口的石堆也被巨石撞开。

烟尘乱舞,灰烟弥漫!

“放箭!”小马超一声令下,白杆兵对着洞开的城门疯狂地倾下一阵箭雨,这些箭支飞入烟尘之中,带出一片惨叫声,显然是撞开城门的彝族兵被射杀在烟尘之中。

然而乱箭只能挡得住一时,却挡不住一世,烟尘中突然传出一阵豪迈地狂笑声,紧跟着是一阵密集地“叮叮叮”声,似乎射进烟尘里的箭支都被什么东西给挡住了。

黑盔黑甲,不可一世的奢崇明,挥舞着凤翅镏金镗,拨开箭雨,穿过烟尘,有如远古时坠入凡间的恶魔,冲入了城中……

“石柱马家!”奢崇明大吼道:“松藩之战时的老帐,今天咱们就在这里好好算一算吧……”

……

黑盔黑甲的奢崇明,穿过烟尘,来到了小马超的面前。与银盔银甲的小马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奢崇明已经四十几岁,已经过了风华正茂的壮年,但他常年累月的戎马身涯,使得他的身子骨儿还是那么健壮完美。加上一身黑盔黑甲,一把华美的凤翅镏金镗,气势夺人。

小马超却只有三十来岁,正当壮年,长得风度翩翩,他之所以有小马超这个称号,虽然是形容他武艺高强,但同时也是因为他长相英俊,颇有当年“锦马超”的风范,他英俊的五官配着一身银甲,勃勃英气,与奢崇明的杀气不相上下。

乱臣贼子,在水西打了败仗,像老鼠一样逃来西昌,还装什么大牌,和他无话可说。小马超懒得多说废话,白杆长枪转出流星,一枪刺出,去势连绵有如江河大海,奢崇明大笑一声,凤翅镏金镗迎着白杆枪而来,“叮”地一声,小马超神力崩发的一枪,被奢崇明轻轻松松地架了下来。

要知道小马超的突刺,就连张逸尘也要凝神连劈二三十刀,才能化解了枪上的神力,但奢崇明却毫不费力气地将这一枪轻轻松松地接了,似乎还游刃有余。

小马超眉头一皱,长枪一摆,刷刷刷,连环十几枪刺出,每一枪都全力而发,不但力透长空,而且还快逾电闪,别说普通人,就算是张逸尘在这里,也要躲到一边,暂避其锋。但是奢崇明就似浑不在意地般,凤翅镏金镗挥洒自如,每一镗都不偏不倚,正好迎住白杆枪,叮叮叮一阵急响,小马超的连环快枪,被他一招不落地全都架了下来。

奢崇明大笑道:“松藩之战时,你母亲秦良玉再加上神弩将张令,两个人夹攻我,也莫奈我何,你区区一个黄口小儿,有甚能耐与我对敌,退下吧!”他一边大笑,一边将凤翅镏金镗轻轻一拖,巨力透过镗尖,勾住白杆枪上的弯勾,将小马超向旁边一拉,小马超运劲回夺,但他的力气居然不敌奢崇明,被他一拉,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哈哈,拿命来!”奢崇明的凤翅镏金镗向前一探,直取小马超的胸腹。

小马超大吃一惊,这一镗来得好快,他踉跄中的身形猛地一定,收回白杆枪,横枪一架,噗地一声闷响,这一镗顶在白色的枪杆上,巨力崩发,小马超感觉自己有如被一只巨锤击中,澎湃的力量将他双臂震得发麻,他身形不稳,一瞬间连退十几步才化解了那巨大的冲力。

他这一退,城门要道已经被奢崇明占据,彝族兵的精锐见机不可失,立即从奢崇明的身边杀出,白杆兵毫不示弱,上前堵截,城门道里立即变成了修罗屠场,彝族兵在拼命向里面冲,白杆兵在拼命向外顶,两股巨力挤压,夹缝里的士兵抛头颅,洒热血,极短的时间里,尸体就摆了一地。

奢崇明大吼一声,正要前冲,突然听到身后的手下正在大喊:“大王,外围有一股军队,正从南边杀来,与白杆兵前后夹击攻打南门的我军!”

“多少人?”奢崇明心里一惊。

“人不多,两千多人吧,肯定不到三千。”那士兵报道:“来人都用墨汁涂面,似乎是陕西阎王军。”

“阎王军这时候来凑什么热闹?为什么会帮官兵?”奢崇明大感不耐烦,命令道:“叫外围分出一个四千人的小队,去把阎王军拖住。这点人手,成什么事,别理他们,赶紧给我拿下西昌城。”

奢崇明挥起凤翅镏金镗,又对着小马超杀去,小马超此时已经知道了奢崇明的厉害,不敢再大意,凝起全副心神,将一把白杆枪发挥到了极致,全神惯注地与奢崇明较量了起来。

……

乌云翻滚,凉山上一片压抑与深沉,西昌城边,漫天的喊杀声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郑晓路收起了嬉皮笑脸,摆着一副严肃的表情看着远处战火中的西昌城。两千五百名阎王军士兵排着整齐的方阵,站在他的背后。其中有两个方阵是满千人的编制,另一个方阵因为有五百人留守在了盐井镇,因此只余下三百铳手,两百黑杆枪兵。

“说实话!”郑晓路叹道:“我第一次打真正的硬仗,以前都是阴谋诡计,暗箭伤人,这一次……没计可用,只能硬拼。”

两万彝族兵正围着西昌城的三个方向猛攻,只留下了北城方向没有敌军,但谁都知道,如果白杆兵敢逃出北城,就会被彝族埋伏起来的骑兵绞杀在草原之上。

张逸尘拿着一把普通的钢刀,伸指在上面弹了一弹,皱了皱眉头,似乎非常不满意,但他还是把这把刀挂在了腰间,看着皱眉的郑晓路,张逸尘淡淡地笑道:“你以前虽然总是用计取胜,但那不代表你没有打过真正的仗,所谓上兵伐谋,下兵才是攻城。咱们打过的仗,可比彝族的攻城战要高明得多了。”

“嘿嘿,别安慰我了。”郑晓路手心微微发汗:“这次的敌人……太多了点……我心里也不是很塌实。”

张逸尘轻轻一笑,道:“我平生经历过三次围杀,每一次的敌人都百倍于我,我都杀出一条血路,胜了过来……但碰上你,我总是扎手扎脚,输得一败涂地。你怕这些彝族兵干嘛?把你常见的坏笑拿出来吧,别让将士们不安!”

郑晓路感激地看了张逸尘一眼,他知道他在安慰自己,不过这些话确实有用。是啊,我有主角光环不死命,天下谁能敌我?

郑晓仰天哈哈大笑,将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一声令下,两千五百阎王军,向着激战中的西昌城,缓缓地推进了过去。

彝族兵的斥候早已发现了阎王军,但他们不知道这只军队究竟想做什么,直到阎王军向着攻打南门的彝族兵攻去时,彝族兵才有了反应,最外围的兵阵略微一分,一个四千人的队伍向着阎王军迎了过来。

“记住!矛是一扇门,全靠铳打人!”谭宏将自己谭腿的口决“手是两扇门,全靠腿打人”改了一改,好让士兵们牢牢记住自己的责任,因为西班牙方阵在训练的时候,总是有黑杆枪兵脱离自己位置,想冲出去撕拼。

在无数次的打板子、罚站、不给吃饭……之后,士兵们才终于慢慢地明白了什么叫纪律性和组织性,开始懂得将自己化为整个方阵中的一颗小石头。

很快,四千名彝族兵结着阵挡在了阎王军的面前,彝族兵并不主动进攻,因为谁都知道防御要比进攻合算,对于这四千彝族兵来说,他们的任务只是防御阎王军救援西昌城,不需要急着冲上来厮杀。

他们为自己的保守付出了代价,当阎王军前进到距离彝族兵的方阵前五十步左右时,阵形突然一变,九百名掣电铳手突出队列,也不用瞄准,对着前面密集的彝族方阵发起了无情的轰击。

九百铳的齐声轰鸣,翻开了死亡的序章,密集的子弹有如雨打荷叶,在彝族兵的身上暴起一浪“卟卟卟”的声响,这是铁弹入肉的声音,沉闷恐怖,将数百名彝族兵在顷刻之间拖入了阴曹地府。

彝族兵的阵型立即大乱,但是他们也不是省油的灯,从天启年间跟着奢崇明造反开始,彝族兵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何况西昌这一战,是彝族兵最后的希望,绝不放弃的精神将他们从死亡的恐怖中拯救出来,趁着阎王军的火铳手退回阵后装填弹药的时间,彝族兵立即重新集结起方阵,这时他们已经知道敌人拥有大量火铳,他们毫不迟疑地向着阎王军的方阵发起了冲击。

五十步太近,阎王军的火铳手们还在紧张地装填弹药时,彝族兵的第一阵已经冲到近前,黑杆枪兵立即迎上,长矛尖一起向外直立,整个阎王军队有如刺猬一般。但刺猬并不能吓退彝族兵这种凶猛的野兽,就算满嘴流血,它也要咬这只刺猬一口。

“噗!噗!噗!”长矛入肉的声音四处响起,第一波彝族兵扑倒在阎王军的矛尖上,在黑杆枪刺入自己身体的同时,他们也拼命刺出自己手中的长矛,以命换命,以血换血。鲜红的血液在两军相交的阵线上迅速地暴射开来,有彝族兵的血,也有阎王军的血。

编者按:天启元年时奢崇明发动松藩之乱,本书的第二卷开始就有多次提到,当时秦良玉派出白杆兵,与奢崇明打了多场。因此结怨,为免书友们忘记这一段记叙,本人特别在这里再说明一次。当然,正史里并没有奢崇明与人单挑的记录,实力乃是一个迷,本人为小说趣味性,将奢崇明的实力设为逆天级,看官们不要深究。

本章节由16k书友上传

(八

度吧

第六十七章 西昌城之战(2)

第六十七章

西昌城之战(2)

今日还是只有一更,六千字大章,相当于平时两更的字数

------------

第一波彝族兵用身体填了黑杆枪,使得阎王军这只刺猬就如同已经刺上了一块肉,看上去威胁性大减,第二波彝族兵紧跟着冲上,高高跃起,从同伴们的尸体头上发动了又一轮的攻击。(八

度吧百度搜索)

“顶回去!”郑晓路拨出翼虎铳,呯呯两响,将两个跃过尸堆的彝族兵打得向后飞落。

彭巴冲早已急红了眼,他一个大步窜到阵前,满身的黑色铁甲泛出无穷的煞气,他大吼道:“敢杀我土家战士,我和你们拼了!”彭巴冲巨拳挥出,四五个跃过尸堆的彝族兵被他的拳头打得口吐鲜血,从尸堆上又飞了回去,还撞倒了跟在后面的一大堆彝族兵。

彭巴冲两只手分别抓住两个彝族兵的腿,以人作兵器,排开方阵,直冲入彝族兵的阵中,双手挥起,两具血肉之躯在他手上变成了两件凶残无比的利器,砸谁谁死,碰谁谁伤。

郁闷,彭巴冲这家伙,又犯痴了。“快回来,别离已方的方阵太远!”郑晓路气急败坏地大吼,他生怕彭巴冲又像上一次在周家寺村一样,被敌人制住,那次自己有底牌可以救他,但这次就没有了。

“我们也上了!”闵家兄弟一刀一剑同时出鞘,冲到阵线上力拒彝族兵。他二人轻功出色,小巧短打的功夫甚至不输张逸尘太多,但是军阵之中,却发挥不怎么出来,彝族兵长矛密集如林,闵家兄弟一时之间也只能守住一个缺口。

皂莺一扬袖子,也要上前作战,张逸尘对着她摇了摇头道:“你就别去了,护住大王,千军万马之中,刀枪胡乱捅刺,哪有时间给你运转飞剑!”

张逸尘拔出腰间那把普通钢刀,叹了口气,一飘身,已经到了彝族兵的头顶之上,血光暴闪,十几个彝族兵向四面飞跌而出,无一例外地被他一刀切在颈脖要害之处。他的功夫一向都是这样,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直奔要害而去,毫无花巧可言。

“各位头领,矮身!”谭宏大声吼道。

众人一听,知道火铳队又已经装填好了一波弹药,闵家兄弟就地一躺,张逸尘则是向天空中飘起,彭巴冲仗着满身铁甲,不惧火铳,压根就没理会。“碰碰碰”,又一阵铳声狂吼,这一次是近距离齐射,准头奇好,彝族兵又一次被打得人仰马翻,攻势稍稍一缓。

黑杆枪兵这时才有机会用脚将自己矛尖上穿刺着的彝族兵尸体踢开,哗哗哗,黑杆长枪再一次有如刺猬般林立……彝族兵的第一次强攻失利。彭巴冲也终于从敌阵中撤回,短短的几个来回,连神力无穷的彭巴冲也呼呼地直喘气。他的铁甲已经染满了鲜血,上面还沾着几块碎肉,但他自己看不到,只拿一牛眼,瞪着正在冒烟起火的西昌城。

“全军继续向前!”郑晓路大声道:“不能墨迹了,西昌危在旦夕!”

阎王军整了整队列,在刚刚那短兵相接的那几息时间里,阎王军的伤亡就超过以前损失的总合,火铳兵躲在阵中心,倒是没有伤亡,但黑杆枪兵损失了两百多,郑晓路一阵肉痛,张逸尘飘回他的身边,叹道:“你得习惯这个……”

“我永远不能习惯!”郑晓路郁闷地道。

皂莺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搭在了郑晓路的背上,但她什么也没有说。

“全军向前!”阎王军撕开层层彝族兵的防线,向着南城杀来。

……

马祥云在百忙之中一侧身,又闪开了奢寅劈过来的一刀,南城墙上的战斗,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城头上每一寸方圆的土地都是白杆兵和彝族兵的必争之地,彝族兵每抢下一块空地,就可以使已方爬上城头的士兵多一块喘息之地。

而白杆兵每失去一块地,则代表着西昌城的陷落又临近了一步。

若论武艺和纪律,白杆兵天下闻名,彝族兵根本不是白杆兵的对手,但彝族兵四倍于白杆兵,虽然每一个白杆兵都能至少杀个够本,甚至还能赚上一个,但彝族兵仍然慢慢地占据了上风。

马祥云挥舞着双枪,苦战奢寅,她的双枪使得已经相当不错,但是她是个女子,力气不够,再加上年龄尚轻,经验也不足,和奢寅一交上手就落在了下风,全仗着身体轻盈,辗转了许久都没有受伤,但败相已现。

奢寅挥着着钢刀,一步一步将马祥云逼退得远离城墙,使她无法阻碍彝族兵爬上云梯翻进城来。

正在这时,南城下突然发出了巨大的喧哗声,还有火铳的轰击声,彝族兵大声呼喊:“奢将军,不好了,敌方有援军来了。”

奢寅一刀逼开马祥云,百忙中还有时间扭过头去看了一眼,只见城下打得热烈,一队两千多人的军队,脸涂墨汁,排着奇特的方阵,以一个黑色铁甲巨人开路,翻翻滚滚地已经冲到了城墙下面。

郑晓路又拿了个兵粮丸压在舌头底下,改变了自己的声音,他看着城头上马祥云正在和奢寅激斗,心里着急,大声喊道:“马将军,撑住,我们马上来帮你!”

马祥云全神贯注地对付奢寅,可不敢东张西望,完全没有听到郑晓路的呼喊声。

阎王军又一阵火铳齐射,终于贴到了南城门的下面,但是城门紧闭,阎王军根本进不去,看着城墙上面激斗惨烈,郑晓路急得直跳脚,彭巴冲也急得团团转,他抡起一双铁拳,拼命敲打城门,大叫:“开门,让我们进去帮忙。”

但是白杆兵认得这只军队是阎王军,怎么可能开门,门内反而死死顶住。

奢寅见城下已被阎王军占据,城头上的彝族兵变成了孤军,他心里一发狠,咬牙吼道:“孩儿们,给我拼了,城下已经丢了,现在只能拼命向里打!”

彝族兵轰然应诺,手上使力,更加不要命地拼了起来,这一下背水一战,居然把白杆兵也压得喘不过气来,阵线直向后溃退。

马祥云奋起双枪,拼命抵档,奢寅哇哇狂叫:“马家的混蛋,老子今天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你杀了再说。”他钢刀疯狂乱斩,把马祥云逼得四处闪躲。

怎么办?这样打下去,老子的老婆就没了!而且城门也不开,我救援个毛啊,郑晓路急得直跳脚。这时皂莺突然从他身边跳出,一把抓住疯狂的彭巴冲,大声道:“把我扔上城去!”

“扔上城?”彭巴冲一愣,他仔细打量了一下皂莺,只见她一身紫衣,身材娇小玲珑,应该不到七八十斤重,说不定,自己奋起神力,真的可以把她扔得上去。他心急着救自己的土家族乡亲,但他还是懂得替别人作想,忍不住又问道:“皂莺,如果真把你扔上去,你也很危险!”

“没事,你把我对着马祥云和奢寅扔!”皂莺将腰带用力地紧了紧,她原本穿的就是一身紫色劲装,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飘带、吊坠一类的东西:“如果我顶不住了,会从城墙上跳下来,到时你接住我就行了。”

彭巴冲点了点头,他向后退了几十步,然后猛地向前冲来,他身材高大,步伐也十分巨大,一身蛮力,在他刻意的发力之下,踩得烟尘四起,有如一头巨牛。

皂莺见他快要冲到城墙下面了,连翻了两个筋斗,高高跃起在半空之中,这时彭巴冲正好冲到,他借着前冲之力双手一托,托住了皂莺的双脚,彭巴冲吐气开声,大吼道“去!”,脚底发力,腰马一挺,双手巨力崩发,好一招天王托塔!

皂莺只觉得脚底传来一股巨力,身子有如腾云驾雾,轻飘飘地飞了起来,直向墙头上的奢寅和马祥云飞去,然而人力有时而穷,九米高的西昌城墙,哪有这么容易扔上一个人去,眼看距离墙头还有半丈来高,皂莺去势已竭,阎王军的士兵们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一起大喊道:“皂莺当家!还差一点……”

皂莺在空中身子一倦,缩成一团,然后突然弹开,右手臂舒出,身子崩得笔直,五根纤细的玉指,拼命地去抓那墙头,眼见毫厘之差,就要抓不住,皂莺双足齐扬,一起踢在城墙壁上,借着这一轻踢之力,两根手指终于搭上了墙头……

只见皂莺的手指一搭上墙头,身子顿时有如大风车,急速地旋转了起来,划出一个完美的圆形,轻轻松松地翻上了城墙……哇!阎王军齐声欢呼:“皂莺当家威武!”

这时奢寅也听到了城墙下的喝彩声,他心叫不妙,一把单刀舞如龙蛇,将马祥云逼得香汗淋漓,只要再使一把劲,就可以将马祥云斩在刀下。

就在这时,皂莺已到,她右手一挥,飞剑直取奢寅背心,奢寅大吃一惊,转身招架,马祥云顿时压力一轻,她双枪齐出,也取奢寅背心。奢寅不敢被两女夹在中间打,只好贴地一滚,想躲入自己的亲兵队中。

此时时间紧迫,皂莺哪敢留手,必须尽快打倒奢寅,打开南城门,她对着马祥云大叫道:“马将军,我要使绝招了,你帮我!”

马祥云一愣,但她和皂莺交过手,只一瞬间就想起了皂莺的绝招是什么,她点了点头,双足顿地,高高跃起,就像半年前偷袭郑晓路一样,双枪划过长空,直奔奢寅而去。

奢寅一声冷笑,心想,你这样高高跃起,半空中转身不灵,怎么躲得我的刀?他挥起钢刀,正要迎向马祥云。

突然见旁边的皂莺双手连扬,几十把飞刀呼啸而来,头一低,后颈也有飞刀射出,双脚有如踢键,地上不停的弹跳起飞刀,满天银光闪动,几十把飞刀从各个稀奇古怪的角度激射而来,飞刀当中还夹着一把飞剑,这剑与飞刀不同,剑是活的,被一根银丝牵着,有如灵蛇,在空中蜿蜒来去,去势无可捉摸。

奢寅心里大叫一声不妙,他奋起神威,钢刀一阵急舞,哗啦啦弹开了所有的飞刀,但那飞剑从他身前饶了一圈,直袭后心,奢寅一个龙摆尾,一脚后踢,好不容易将飞剑踢开。就在这时,马祥云已到,双枪袭来,一枪急点奢寅的脸面,奢寅用最后一点反应力,拼命一架,将这一枪破了,但是马祥云还有一枪,这一枪从取的是心腹要害,奢寅再也无力闪避……

只听得“噗”地一声闷响,马祥云的白杆短枪从奢寅的胸口直捅了进去,这一枪居高临下,还借着马祥云一跃之力,短枪从奢寅的胸前刺入,从他背后“噗”地又穿出来一截,居然刺了个透心凉……鲜血的血液瞬间将白杆枪染成了红杆枪。

“在郑府杀我白杆兵的仇,我终于报了!”马祥云一脚踢在奢寅的身体上,将他踢得直飞了出去,尸体在空中翻了两圈,从高高的城墙上直坠下落,淹没在阎王军的兵海里。

“快命令你的兵打开城门!”皂莺急道:“我们来帮你们!”

“什么?”马祥云一阵迟疑,虽然皂莺是救了她,但阎王军到底打什么鬼主意,她哪知道,万一是个苦肉计……

这时城墙上的彝族兵见大将丧生,顿时双眼血红,城下被阎王军占据,主将阵亡,如果还不拼命,死无葬身之地。彝族兵发声大喊,军中的小将小校官一起拼命向前,城头上又是一阵血雨腥风……残肢断臂,满天飞舞……

马祥云硬声道:“我凭什么相信阎王军?半年前你们还把我抓做人质。”

皂莺见难以解释,干脆不解释,也没有时间给她解释,她认认真真地道:“我乃九指皂莺,言出必诺,我现在郑重地告诉你,我们是来帮你们的……你信就打开城门,若是不信……大家一起死!”

马祥云心中一沉,九指皂莺,她真的从来不说假话吗?她突然想起半年前,小马超和阎王谈不拢,但却愿意相信九指皂莺的一句话。后来阎王似乎想留住她,不放她走,但皂莺挺身而出,准备以死相抗……若是她的话,可以信的吧?

马祥云并不是小女子,不会优柔寡断,也不喜欢拖泥带水,她也是响当当的一条巾帼红颜,此时满城烈火梵烧,西城东城也喊杀不断,哪有时间给她慢慢思考,她定定地看着皂莺的眼神,虽然皂莺的脸上涂满了墨汁,但一双眼睛却分分明明,黑是黑,白是白,晶莹剔透,有如黑山白水,无疵无瑕……这样一对眼睛,怎会是说谎之人?

马祥云大声令道:“开城门!传我将令……从现在开始,白杆兵与阎王军并肩作战!”

……

凤翅镏金镗又一次划过虚空,发出丝丝地尖锐声音,袭向小马超的左肩,小马超侧身一让,回了一枪,但奢崇明的动作实在太快,小马超的侧身并没有完全避得开这一镗,一声轻微地金属擦挂声响起,凤翅镏金镗上的倒钩在小马超的肩甲上勾了一下,银色的肩甲被勾出一个难看的大口子,张牙舞爪地豁着大嘴,露出里面古铜色的肌肤。

小马超回刺的一枪又被奢崇明轻松地避过了。

越打下去,小马超越是心惊,奢崇明其实根本就没有出全力和他打,因为他一边和小马超过着招,一边还在不停地发出将令,眼观着八方,耳听着六路。

虽然他有些命令根本不合兵法,在小马超看来这样用兵完全不对,但单论武艺的话,奢崇明不愧是四川的混世大魔王,难怪当年松藩之战,四川精兵齐出,第一名将秦良玉和第二名将神弩将张令两将联手,也没能把奢崇明留下,神弩将张令还一度被奢崇明胁迫着帮他卖命。

这个人活脱脱就是一个吕布再世,和吕布一样的武艺高强,也和吕布一样的头脑简单。

“和我对战,你还有时间东想西想?”奢崇明哈哈大笑,凤翅镏金镗一个大回转,将小马超扫得向旁边跌开,五个白杆兵见主帅有难,一起上前,白杆枪从五个方向一起刺出,奢崇明看也不看,将凤翅镏金镗划了一个圆,五个白杆兵一起溅血飞跌而出。

东城门此时已经完全洞开,彝族兵如流水一般涌入,在城中四处横行,不少的白杆兵只好上了民房,占据屋顶与彝族兵对抗,满城居民发出恐怖地哭喊声,四处火焰升腾。

小马超咬了咬牙,伸手入怀,摸着怀中的短枪,看来只有拼了,切入奢崇明的内圈与他贴身短打,然后争取用短枪奇袭,但是奢崇明的凤翅镏金镗快如电闪,要怎么才能切入进去呢?

正在这时,一道淡蓝色的身影突然从旁边的屋顶上飞掠而来,这人穿着长袍,墨汁涂面,腰间挂着一把难看之极的普通钢刀,身法潇洒有如八仙过海,踏云而至……正是自己在半年前见过的阎王军头领,那个使绣春刀的高手。

小马超心中一紧,暗想:“不好了,难道阎王军也来插一腿?”

然而还没等他做出任何反应,来人已高声喊道:“阎王军来此相助白杆兵,小马超将军勿要伤了自己人……”

来人正是张逸尘,他一边喊着话,一边飘下屋顶,腰间的钢刀一眨眼被他抄到手中,刀光划出一个诡异的弧线,直取奢崇明的脖颈而去。

小马超还在迟疑,一个白杆兵的传令兵也紧跟着到了,传令兵大声叫道:“马将军,马将军说阎王军是友军!”

“什么马将军,马将军说……”小马超微微一愣,就明白了,第一个马将军是指的自己,第二个马将军是指的马祥云。他心中一奇,阎王军来帮我们?

此时奢崇明也到新来了敌人,张逸尘用的钢刀,刀势诡异奇巧,身法轻灵,与小马超显然是不同类型的套路,但奢崇明乃天生战神,管你什么套路,他通通不吃,凤翅镏金镗一个急转,暴起一大片的镗影,张逸尘见他的攻势来得凶狠,只好收了刀,向后飘飞退避。

小马超皱了皱眉头,他不想与贼寇联手,但此时情况紧急,哪里还能讲究太多,抓住张逸尘退开的一瞬间,他的白杆长枪直刺而出,从中路来了个中宫直进,直捣黄龙。

奢崇明一声冷笑,他刚刚逼开了张逸尘,但变招仍然神速无比,镗尖下压,碰地一声又将小马超的攻势架住:“哈哈哈,有意思,和你们两个打,就如同当年对上秦良玉和张令!不过如此,不过如此。”

他将凤翅镏金镗向地下一顿,喀嚓一声,地面的青砖被顿成了碎块,紧跟着奢崇明一声豪笑,禀烈的杀气从他身上喷涌而出,他不再顾着指挥自己的部下,而是全神贯注地挥起他的凤翅镏金镗,向着小马超和张逸尘攻出一片镗影。

好强悍的一片镗影,黑盔黑甲的奢崇明在镗影中狞笑,那恐怖的杀气压得小马超和张逸尘都喘不过气来。

小马超不敢大意,将白杆枪舞得有如一轮风车,镗影伸进他的枪影里,发出一连串的撞击之声,剧烈的撞击将小马超的双臂震得发麻,翻涌的气血差一点激得他口喷鲜血,他猛地一口深呼吸,将翻涌的气血压了下去,凝枪如山,凭借着自己的年轻气盛,硬生生地将那镗影给挡了回去。

但张逸尘却不敢硬碰那凤翅镏金镗,他的身形在一瞬间飘到空中,有如一阵疾风中的劲草,随着大风起起伏伏,摇摇晃晃,每一镗都险而又险地擦着他的身体划过,但却没有一镗伤到他分毫,风无论怎样也吹不断草,当疾风过去,劲草又能挺直身躯。直到镗影收回,张逸尘才轻飘飘地停落到地上,但他的衣衫却有多处破碎,风一吹,化为灰……露出他苍白的肌肤……从来没有人把张逸尘逼到过如此狼狈……

小马超和张逸尘对视了一眼,他们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恐惧,这个对手,根本不是人,他干嘛要取名为“大梁王”,应该取名为“大魔王”才对。

本章节由16k书友上传

(八

度吧

第六十八章 西昌城之战(3)

第六十八章

西昌城之战(3)

仍然是六千字大章一更,这几天我都把章节放成六千字的大章,就是为了让西昌城之战看起来流畅一点,不至于看三千字就没了,那样不爽,呵呵,本月最后一天了,有月票的朋友,别藏着了,明天票就浪费了。(更新快

-----------------

西城边的战斗,可以算是西昌城中最富有喜剧色彩的一幕。

安邦彦还在没命地逃,猛如虎还在拼命地追,一追一逃,有如躲猫猫。而士兵们不论在什么地方做什么样的事,总是用一只眼睛在瞅着主将的。

彝族兵们很快就发现自己的主将陷入了危机,于是数百名彝族兵结起方阵,拼命想保护安邦彦,猛如虎则管他方阵不方阵,管他人多人少,提起独脚铜人只管追着安邦彦打。

至于猛如虎的五百名手下,则害怕猛如虎陷入敌阵,要是主将阵亡,他们哪还有好果子吃?这五百兵拼命地追在猛如虎的后面,彝族兵想拦截猛如虎,五百官兵就拼命拦截彝族兵。

结果西城头上演了诡异的一幕,安邦彦在前面逃,后面有一大队彝族兵跟着他跑,猛如虎挥着独脚铜人,跟着彝族兵的后面跑,在猛如虎的背后,五百官兵大声叫道:“将军慢点,将军小心……”一边叫着,一边也没命地跟着跑。

这扯蛋的一幕把白杆兵看得目瞪口呆,简直不知道怎么办好。

不过彝族兵势大,很快就有一部份彝族兵明白这样打下去不是办法,在没有主帅指挥的情况下,他们开始自发地抢占城头上的重要地区,白杆兵赶紧迎上,和彝族兵争抢城头,把猛如虎和安邦彦两个活宝忘到了九宵云外。

“安邦彦!你这孬种!”猛如虎哇哇怪叫道:“你给老子站住,有种别跑。”

“你这蛮子,野兽,谁他**的要和你打!”安邦彦一边逃,一边怪声回骂。

“你这样也算大将?”猛如虎一铜人打死两个彝族兵,继续骂道。

“老子是军师,不是大将,军师你懂吗?”安邦彦没好气地道:“老子不和你这蛮子一般见识。”

猛如虎看着要追上了,结果旁边又杀出一队两百多人的彝族兵方阵,猛如虎的官兵发出一声大喊,冲上去拦住彝族兵一阵乱打,叮叮当当好不热闹。安邦彦拔脚又跑,猛如虎抬腿又追,两边的士兵一看主将跑了,又停手不打,跟着追了上去。

彝族兵毕竟势大,人多了四倍,猛如虎追来追去,彝族兵拦来拦去,慢慢的彝族兵越来越多,猛如虎越追越慢,被几十个彝族兵缠着,再也追不过来。人群里传出猛如虎狂暴的吼声,刀枪在他的独脚铜人面前不堪一击,断裂飞舞。但人肉筑成的长墙,终于把他阻在原地,再也无法寸进。

虽然猛如虎神力无双,但连续击杀了近百彝族兵之后,力竭了。

安邦彦见猛如虎终于没有追过来了,大松了一口气,他在五百彝族兵的拥护之下,站稳在墙头,开始安排士兵们集结成阵,攻守进退,并且接应从云梯爬上墙头来的友军。

彝族兵声势大涨,没过多久,就将白杆兵和猛如虎的官兵压退开去,西城眼看不保。

安邦彦心神大定,听着彝族兵淹没中的猛如虎吼声越来越小,他忍不住哈哈大笑道:“蛮子,你不是很厉害吗?你不是很能打吗?哈哈哈!”

这时城内突然喧哗身大作,全身黑色铁甲的彭巴冲,领着一千名墨汁涂脸的阎王军冲了过来,旁边还跟着马祥云和一大队白杆兵。

马祥云大声叫道:“我来救援西城了,白杆兵听令,阎王军是友军!”

“援军?”安邦彦心里一紧,他侧耳仔细一听,南城的喊杀声已停,看来奢寅的进攻是失利了,这些过来增援西城的敌军,肯定是从南城过来的。

安邦彦带的兵比奢寅多得多,他并不害怕,大声下令,继续组织兵阵。

那边的彭巴冲瞪着牛眼,在敌群里仔细寻找着敌方大将,找了半天,双眼一亮,把安邦彦给盯上了,彭巴冲大喜,他虎吼道:“阎王军大将彭……”他一想,周围都是白杆兵,可别把我的真实身份暴露了,给大王惹来麻烦,那“彭巴冲”三个字只好收回,改口道:“阎王军大将铁甲人在此,敌方大将可敢与我一战?”

“铁甲人?什么玩意儿。”安邦彦心里一阵冷笑,什么阿猫阿狗阿牛都上战场来了,无聊不无聊,这时彭巴冲人随声到,已经向着他冲了过来。安邦彦大手一挥,几十名彝族兵立即迎上,还没得安邦彦定定神,只听到一片惨叫声响起,彭巴冲铁臂挥起,那几十名彝族兵东倒西歪,已经溃不成军……

彭巴冲一只手抓起一个彝族兵,又拿到了两件人形兵器,双手挥起,见人砸人,直向安邦彦冲来。他声势极大,身上有铁甲不避刀剑,撞得彝族兵东倒西歪,人仰马翻。

“我的妈呀,刚刚拦住一个蛮子猛如虎,这里又钻出一个蛮子铁甲人,这还要不要人活了,消停一会行不行?”安邦彦怪叫一声,身子一矮,猫着腰开始拼命逃窜!

彭巴冲大骂:“孬种,你这也算大将?别跑,快回来和我打。”

“老子是军师,不是大将,军师你懂吗?”安邦彦大骂道:“老子和你们这些蛮子讲不清楚。”

彭巴冲追着安邦彦一阵乱打,城头上又出现了刚才那奇异的一幕,安邦彦跑在前面,彝族兵跟在后面,彭巴冲追着乱打,几百阎王军怕彭巴冲有失,也跟在彭巴冲后面……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马祥云没好气地带着自己的兵,直冲向猛如虎的战团,将围攻猛如虎的彝族兵顶开,白杆兵与阎王军再加上大明官兵,三路兵马终于合为一体。

猛如虎刚一脱困,立即怒吼道:“安邦彦呢?安邦彦那混蛋到哪里去了?”

马祥云伸手一指,道:“阎王军的大将正在追赶安邦彦,猛将军,阎王军暂时是帮我们的,你可别乱打。”

猛如虎怒目圆睁,吼道:“现在我除了安邦彦,谁也不打!”他把独脚铜人胡乱挥舞了两下,舒缓了一下手脚上的气血,感觉稍稍喘得过来气了,又扛起独脚铜人,直冲向安邦彦而去。

安邦彦此时逃得正急,彭巴冲追得他鸡飞狗跳,好不热闹,安邦彦正心烦,突然见前面有人大吼道:“安邦彦,你这混蛋孬种,你爷爷猛如虎来了。”

我晕,前面有猛如虎,后面有铁甲人,这可如何是好?安邦彦顿时傻了眼。他极目四顾,只见满城到处打得火热,自己手下的兵和白杆兵、阎王军、官兵打得也正是激烈的时候,谁也没法来帮他了……

安邦彦吓得屁滚尿流,这可如何是好?还能往哪里跑?

这时猛如虎挥起铜人,打得彝族兵满天乱飞,已经逼近到安邦彦前面,彭巴冲仗着铁甲,横冲直撞得彝族兵四处乱躲,也逼近到了安邦彦背后。

两员绝世虎将,一起大吼一声,一出铁拳,一挥铜人,一起向中间的安邦彦砸了下来。

安邦彦只觉得魂都要吓没了,他见旁边就是城墙边缘,上面还挂着一只勾索没有取下,百忙之中不及细想,安邦彦纵身一跃,跳下了城墙,双手抓住勾索,一直滑了下去,一边滑,他一边心里想道:“城墙上太危险,我还是回城下去吧!”

安邦彦一跑,猛如虎和彭巴冲收势不住,铁拳迎上了铜人,只听到“咣”地一声震天巨响,彭巴冲的铁拳和猛如虎的铜人砸到了一起,就如同一只巨大的铜锤敲打在铜锣之上,满天满地,充塞着金属撞击的尖锐丝丝声,高频率的声波有如声波武器,以两个铁汉为中心,圆环形地扩散开来,震得周围的杂兵们东倒西歪,头晕目眩。

彭巴冲和猛如虎也不好受,巨大的冲力将他们两人也震颤得全身发麻,骨头都仿佛要散架一般喀吱作响。

“是你!”猛如虎大惊,这个铁甲人,就是自己曾经在唐家沱的江边碰上的铁汉。彭巴冲也立即想了起来,对面的将军就是自己曾经会过的游击将军猛如虎。

“哈哈哈,居然是你!”猛如虎仰天狂笑,大吼道:“真好真好,别急着走,来和某家分个高下,上次打了几拳,也没分出谁高谁低,今天正好……”

“没时间理你。”彭巴冲虽然也喜欢打架,但他急着要救土家族的兄弟们,哪有时间和猛如虎在这里墨迹,他转身就想走。

猛如虎却不肯放行,大吼一声,铜人横扫,直冲着彭巴冲而来,彭巴冲无奈之下,回身用铁臂一架,只听得碰地又是一声巨响,金属碰撞的声波又一次扩散开去,周围的人被震得耳膜剧痛,连手上的活儿都忘了……

“我以为我是浑人,结果你比我还浑!”彭巴冲大怒道:“现在不是我们两个分胜负的时候,赶紧救援白杆兵!”

猛如虎刚才打得兴奋,被彭巴冲一吼,这才醒悟过来自己的游击将军身份,现在还真不是个打架的好时候,他虎眼四下里一扫:“咦,安邦彦那个混蛋跑哪里去了?”

彭巴冲也打晕了,哪里知道安邦彦在哪里,他也瞪大牛眼到处寻找。

一个阎王军的士兵大叫道:“快看城下,那是敌军大将!”

彭巴冲凑到城墙边向下一看,安邦彦正在一大堆彝族兵的保护下飞快地向远处跑。

“火铳!”彭巴冲大吼道:“快拿火铳打他。”

“弓箭!”猛如虎大吼道:“快拿弓箭射他。”

阎王军的掣电铳手立即涌到城墙边,跟着彭巴冲来西城救援的只有一千兵,里面包含着三百名铳手,这些铳手都趴到城头,居高临下,瞄准安邦彦的背影碰碰碰地打了起来。

猛如虎哪肯示弱,虽然不方便和彭巴冲在这里打一架,但他还是想要争胜,他的五百官兵一起趴上城头,拉开弓箭,一阵乱射,猛如虎自己也夺过一把弓,拉开弓想要射箭,但他用力过猛,一拉之下,白桦木的长弓被他拉断成两截。

安邦彦走得极快,刚才猛如虎扭着彭巴冲过了一招,耽搁了时间,安邦彦早已走出很远,弓箭火铳虽然一阵乱轰,但超过一百米的距离就完全失去了准头和劲道。一片负责断后的彝族兵被放倒在地,但安邦彦却拍了拍屁股,走得无影无踪。

“都是你害的,猛如虎,你这浑人!”彭巴冲大怒道:“安邦彦走脱了,一会儿他再召集士兵攻城怎么办?”

猛如虎不甘示弱,大吼道:“不是你这浑人,老子早就杀了他了。”

“放屁,我来的时候你被彝族兵围着打,马上就要隔屁了!”彭巴冲道。

“老子在故意示弱,正准备一举反攻,没人杀得了我猛如虎。”猛如虎瞪大了眼睛道。

“你们两个别吵了!”马祥云杏面带怒,一身红衣上的吊饰哗啦啦地抖震,她怒道:“安邦彦这一退走,应该不敢再来攻西城了,南城也被我们压下,他肯定要从北边转一圈,然后去东城增援奢崇明,我们也赶快去东城!”

“对,对,咱们也增援东城!”彭巴冲是土家族人,从小就对马家的人敬畏非常,一听马祥云发话,立即没口子地答应。

猛如虎怒哼了一声,但也没异议,他的上司张子元还在东城那边呢,要是保护不力,把张子元给丢了,以后回京城,他不被东厂提督曹化淳给灭才怪。

三人合兵一处,一股军队穿着三种军服,穿街过巷,直奔东城而去。

……

空气很闷,乌云盖顶,随时有可能降下大暴雨,西昌城里又四处燃起了战火,这使得空气更加闷热。

东城门被破开之后,大量的彝族兵涌了进来,与白杆兵进行着激烈的巷战,一旦进入巷战,阵形什么的就完全失去了作用,士兵们全靠着自身的武勇在支撑着战局,兵源的质量和数量,成了胜负的关键。

而数量有四倍优势的彝族兵,毫无疑问占了上风。眼看白杆兵就要全线崩溃的时候,郑晓路、皂莺、闵家兄弟,谭宏,带着一千多名阎王军和南城门退过来的一部份白杆兵,也加入了战局。

战斗一开始,阎王军就占了不小的优势,巷战毫无疑问是非常适合火铳兵发挥的,郑晓路一声令下,六百名火铳兵爬上了屋顶,居高临下,瞄着彝族兵一阵乱打,黑杆枪兵守护着这些房屋,防止彝族兵爬上屋顶攻击上面的火铳兵。

占着地利的火铳兵毫无后顾之优,不停地装填弹药,发射,再装填弹药,发射……几个循环下来,彝族兵吃了大亏,在东城门内摆开了一大片的尸体。偶尔有几个身手好的彝族兵拼命爬上了屋顶,闵家兄弟立即飘身过去救援,轻松地将彝族兵砍落下去。

但是彝族兵毫不气馁,因为他们的主将,黑盔黑甲的混世魔王奢崇明,仍然威风凛凛,丝毫不露败相。

奢崇明将凤翅镏金镗探出,刚一出手,立即化成一片镗影,分袭小马超和张逸尘两人,两人使尽浑身解数,好不容易又将这一轮急攻化解。

但是小马超气力已经不续,他连续无数次与奢崇明硬拼,一身力气,已经消耗了七七八八。再看张逸尘,一身蓝衫遍布破洞,显然无数次与凤翅镏金镗擦身而过,如果其中有一次躲得慢了半分,就是皮开肉绽的结局。

“这……这家伙不是人……”张逸尘深深地吸了口气,又一次调匀自己那烦乱的气息。他手上的钢刀已经崩了几个口子,这把刀乃是凡铁,怎么能和奢崇明的凤翅镏金镗相比美,在几次进攻中被凤翅镏金镗扫到,就崩烂得已经不成样子了。

“他没有破绽,完美无缺!”小马超恨恨地道:“也许我们两人武艺不够,逼不出他的破绽,若是母亲大人在,也许可以……”

“你们两人还有心情说笑?”奢崇明暴喝一声,凤翅镏金镗又再攻来,小马超和张逸尘的身影赶紧分开,各自应付他铺天盖地的攻势。此时两人都已感觉到油尽灯枯,再打下去,就要丧命在奢崇明的镗下。

突然,远远地传来一个含糊不清的声音,似乎说话的人嘴里嚼着什么,张逸尘心里一喜,郑晓路终于到了。

清理开挡在路中间的彝族兵花了郑晓路不少时间,但他终于还是赶到了东城门前,一见场中的情影,郑晓路吓得倒抽了一口凉气,呔,什么妖怪?居然以一人之力,压住小马超和张逸尘的联手合击。太逆天了吧?

郑晓路拔出火铳,碰碰两下,对着奢崇明轰去,但奢崇明反应神速无比,他与明军多年对敌,岂有不知道火铳厉害的道理,郑晓路瞄着他扣下扳机的那一瞬间,奢崇明身子一转,早已离开了原先站立的地方……两缕清烟冒起,火铳只在石板地上打出了两个凹坑。

哇,火铳偷袭也不行?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啊,做人不能太夸张!

郑晓路将牙一咬,心想,这是你逼我的,我本来不想用这么不人道的绝招,他伸出手去,从腰间提起一个鲜血淋淋的人头,大声道:“奢崇明,快看,你儿子的脑袋在此!”他将奢寅的人头一脚猛踢,那人头提溜溜地滚到了奢崇明的脚边。

奢崇明闻言,心中猛地一痛,他一镗逼开小马超和张逸尘,伸手抓起地上的人头,撩开乱发,仔细一看,这人头满脸凹坑,就像一个**子,正是奢寅。

奢崇明一声怒吼,大声道:“谁,谁杀了我儿子?”他就这么一个儿子,虽然说不上爱如珍宝,但护犊之情,人皆有之,一见亲生儿子的首级,顿时心神大乱。

“破绽……终于看到了奢崇明的破绽!”张逸尘一声低哼,身形飘飞而起,手中钢刀划过虚空,走势淡如写眉,直奔奢崇明的脖颈而去。小马超也强打起精神,双手举起白杆长枪,运力在臂,凝聚起全部精力,一枪直刺,雷光电闪,取奢崇明胸腹要害……

两大高手,一起豁出了性命进攻,势要将奢崇明放倒在这里。

奢崇明用右手提着凤翅镏金镗,左手提着儿子的人头,心神激荡,似乎没有看到两大高手一起袭来,但他身上一股煞气,直涌向四周,仿佛有什么情绪在他心里暴炸开来。

“我要屠尽西昌全城,将此地夷为平地,给我儿子陪葬!”奢崇明右手一挥,凤翅镏金镗以一个圆弧形挥洒而出,这一镗声势还是如以往一般庞大,甚至气势比起平时更加狂暴,但是狂暴中微微带有一丝颤抖,似乎是因为太过愤怒,而使得镗影中有了一丁点儿的可乘之机。

等的就是这个,小马超凝神转枪,枪如流星,直向那镗影中的破绽而去。张逸尘也身子一转,轻如柳絮,似乎是被风吹着一般,向着镗影中那难以察觉的空档钻去……

“别想得太简单了!”奢崇明大声狂吼,他在一瞬间已经发现自己露出了破绽,此时如果扔掉左手上的人头,双手持镗,应该还来得及将两人逼退,但左手上抓着儿子的人头,怎能乱扔?如果扔到地上,乱军踩踏,踏为肉泥,那要怎么办?

奢崇明不愧为混世魔王,就算只用一只手,也绝非善类,他将右手一绞,镗身旋转,有如轮盘,风气霍霍而起,轮盘绞起一片镗影……只听得一连串的兵刃交击之声响起,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密集的频率显示出那一瞬间有多少招短兵相接。

“铮”地一声,张逸尘手上的钢刀从断口处崩裂,裂成片片碎片。

“啪”地一声,小马超的白杆长枪从中断折,白色的枪杆化为了齑粉。

两大高手联手,不,准确的来说还有郑晓路帮着打了一下心里战,仍然没能将奢崇明伤到一丝一毫,反而震断了自己的兵器。

围在旁边的白杆兵和阎王军一起大惊失色,彝族兵齐声欢呼……

正在此刻,小马超将手中的断枪猛地一扔,伸手出入怀,摸出了两把小巧的白杆短枪,右足顿地,双手前探,两只短枪一高一低,一起向前探出,仍是直刺奢崇明胸腹……小马超的杀手锏,怀里双枪,终于一起发出,在半年前对战张逸尘时,他只出了一把短枪,如今两把短枪一起探出,全身力气再无一丝保留。

张逸尘也放弃了碎裂的钢刀,他的身形突然向天空中高高飘起,全身衣衫轻飘飘地卷动云舒,半空中的他手如刀、眼如刀、心如刀,张逸尘的整个人,终于化为了一把完美的刀。他双手挥出,一左一右,刀气森森,直切奢崇明两边脖颈……

本章节由16k书友上传

(八

度吧

第六十九章 西昌城之战(4)

第六十九章

西昌城之战(4)

今日加更,现在是第一更六千字,下午四点二十分还有一更七千字,一共一万三千字,让大家看个爽

--------------------------

奢崇明犯了个大错,如果他一开始就扔掉儿子的人头,双手使镗,将小马超和张逸尘逼退,那他仍然是个有胜无败之局,但是奢崇明舍不得扔掉儿子的人头,他一只手使镗,无法把两人逼开,因此他使了个绝招,只将两人的兵器震断,以为这样会让两个敌人失去战斗力。(最快更新8

度吧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小马超还有怀里双枪,张逸尘本身就是一把刀,一旦这两个怪物靠近了他,事情就没有这么简单了……所谓一寸长,一寸强,凤翅镏金镗利于远战,但一旦被敌人靠近,却不易发挥。

小马超拼起最后的力气,双枪一上一下,直取奢崇明,他是一员猛将,他是铁之魂,钢之魄,他的双枪就如他的人,一往无前,气势凛然。

但张逸尘与他完全不同,如果小马超是火,张逸尘却是水,他如风之呢喃,他如雪之飘突,他的手刀去势如羚羊挂角,变化无穷,他从来不喜欢硬拼,借力打力,借势破敌,才是张逸尘的路数……他绕着奢崇明飘飞,手刀飘突而来……

不愧是奢崇明,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居然还能应变!

一代枭雄魔王,终于还是明白自己的性命比死去儿子的脑袋重要,奢崇明松开了左手,任由奢寅的人头滚落尘埃,同一时间,他的右手也松开了凤翅镏金镗,双手同时回防,一拳下沉,击向小马超,一拳抬起,迎向张逸尘。

他并不知道张逸尘是个什么人物,他只知道小马超是他的宿敌马家的后人,小马超的攻势也比较凌厉,张逸尘却淡如烟火,似乎并不厉害,因此他主要的力量还是集中在小马超这一边。

“啪……啪……”又是两声脆响,小马超必杀的怀里双枪,居然还是被奢崇明挡了下来,并且奢崇明空手震断了两把短枪,顺势一拳击在小马超的胸口,将他打得直飞了出去。

另一边,奢崇明的拳头却落了一个空,他对着张逸尘去的那一拳,明明似乎就要击中张逸尘了,却击了一个空……

好大一个空……

一个人在半空中怎么还可以变幻身形?这不可能……奢崇明并不知道武当派有一种已经失传的绝学,名叫——梯云纵!在不可能的可能中,张逸尘的身子在半空中再次拔高。

以绝世轻功躲开奢崇明一击的张逸尘,轻如柳絮,柔若无骨,他在半空中弯了弯腰,腰身折起,有如一抹新月般的弯刀……这刀轻轻一斩,终于,斩中了奢崇明……

手刀不是真的刀,但手刀未必就不能比刀更锋利,这一刀轻轻地,却狠狠地切在了奢崇明的脖子上,张逸尘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定是直取要害,他从来不会去攻击什么手臂、大腿、后背这一类不能马上至人死命的地方……

一个人被刀斩中了脖子,能不死吗?别人必须死,但奢崇明却未必!在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在所有人都以为奢崇明死定了的时候,他居然还来得及偏了偏头,张逸尘必杀的一刀看上去斩中了脖子,实际上斩在了奢崇明的肩井窝里。

奢崇明的一只左手,顿时脱臼,但他还有右手可用,他收回右手,碰地一拳,这一次结结实实地打中了已经力竭的张逸尘,使得张逸尘的身躯有如一只惊飞的雏鸟,摇摇晃晃地划过长空,向后飞跌了出去。

“你这是在找死!”奢崇明暴怒,他一生虽然多有败仗,但只是输给朱燮元的计谋,自身从未在战场上挂过彩,如今居然被对方两个人夹攻,伤了左肩,使得整只左手完全失去了知觉,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奢崇明大步迈动,随着张逸尘飞跌出去的方向猛冲,想要将这个伤了自己左肩的刀客碎尸万段。他被愤怒蒙蔽了理性,原本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他,此刻眼中只有张逸尘一人,再也看不到周围的情形。

“碰!碰!”两声火铳的轰鸣,突然在奢崇明不远处响起。

奢崇明心里一惊:“不好,我忘了留意旁边那个拿火铳的年轻人!”

在听到铳声的那一瞬间,奢崇明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闪避,离开自己现在的位置,但翼虎铳的子弹,在出膛时勉强可以达到音速的两倍,虽然飞过数十米之后速度下降,仍然不输给音速,奢崇明听到声音时,一切都已经晚了,子弹在同一时间,已经击中了他。

两颗子弹,从郑晓路的翼虎铳里激射而出,划过长空,一颗从奢崇明的耳边飞过,擦着发丝飞了过去,险些打中了他的脑袋,另一颗却不偏不依,正好打中了奢崇明的胸口,子弹上附带着的巨大冲击力,使得奢崇明的身子一僵,血气翻涌,全身剧痛。

这次的伤就重了,比肩伤重得多,奢崇明乃是一代枭雄,当机立断,放弃了追杀张逸尘,他的身子向后一滚,以右手按住自己胸口的伤,向着彝族兵已经抢占下来的城门口退去。

小马超,伤!张逸尘,伤!奢崇明,伤!三大高手,一起受了重伤。

“敲响大扁鼓,全军给我突击!”奢崇明一边后退,一面狂吼道:“我虽受伤,敌方主将小马超也伤了,我方兵多的情况没有改变,全军突击!”

十几个白杆兵抢上一步,想趁着奢崇明重伤,将他留下,不料重伤中的奢崇明仍然是无敌的魔王,他右拳一挥,四五个白杆兵吐血飞跌,另外的白杆兵也只能暂避其锋。

几百名彝族兵从四面八方一涌而来,将受伤的奢崇明拥护在中间,传令兵立即将奢崇明的将令大声地传了出去……

“咚咚咚……咚咚咚……”

彝族独特的大扁鼓,敲动着夺人心魄的音符,奇异的情绪开始支配彝族兵的心思,这是胜利之鼓,也是绝望之鼓,是绝死之鼓……彝族巫师在鼓声中贯注了全部的精神,这种鼓声告诉彝族兵们,战斗吧,最后的时刻到来,不胜!即死!

彝族兵的脸上充满了决死之志,他们突然之间比以前更加悍不畏死,双眼赤红着扑了上来。

“敌军要拼了!”郑晓路大声咒骂道:“**,这鼓声,难道是一种精神催眠?”

小马超和张逸尘被奢崇明重拳击中,两人都躺在地上,再难爬起,小马超抬起头,用微弱的声音向围过来的亲兵低声道:“我现在将指挥权,交给阎王……你们……听他的……一定要守住西昌城……”说完就晕了过去。

白杆兵得令,背起小马超,围到了郑晓路的身边。

“火铳手集结,重列方阵!”郑晓路大声命令道,这时白杆兵跑了过来,向他转达了小马超的命令。

郑晓路抹了抹汗,我的六百铳手,其实只配着不到八百名黑杆枪兵,已经无法排列两个方阵了,正好将白杆兵借过来用,只是白杆兵没有操练过西班牙方阵,不知道用不用得了。

郑晓路一边指挥火铳兵向冲过来的彝族兵齐射,争取时间,一边将白杆兵分派成方阵来保护自己的火铳手,但他对白杆兵的编制完全弄不明白,分派得扎手扎脚,不得要领。

“大王,快看,奢崇明居然有援军到了!”阎王军的士兵大声呼叫。

郑晓路抬头一看,城外的草原上,一股彝族兵正在顺着北城边上绕过来支援奢崇明,迎头一面大旗,上书“四裔大长老安邦彦”。

“我晕,彭巴冲和马祥云去西城干什么吃的?怎么把安邦彦放到东城来了?”郑晓路心中大大不爽,他哪知道西城那边被猛如虎搅了一下局,结果安邦彦走脱到了东门来。这一下彝族兵声势合一,兵力集结成了一股,一起向东门杀了进来,有如排山倒海……

草原上大扁鼓敲得欢快,一队人数达三千的骑兵,也从北城方向疾奔过来,正是彝族一直藏起来的骑兵队,此时再藏着也没什么用,这些骑兵一起冲出,围着城墙下乱跑,骑士在马背上张弓搭箭,对着城里的白杆兵乱射。

敌军势大,兵力三倍于我方,而且全是不怕死的疯子兵,城门也破了,无坚城可守,这仗他**的要怎么打?郑晓路心里大急,经常能在关键时帮自己的一把的张逸尘这时也重伤倒地,几个阎王军的士兵正把张逸尘抬上担架,哪里还能帮他。

兵法娴熟的小马超现在也晕了过去,兵权交在了自己手里……我x,担子好重,鸭梨好大!

正在郑晓路也不知道怎么办好的时候,救援西城的猛如虎、马祥云、彭巴冲也终于赶来了东城。白杆兵也全部集结到了一起,还余下三千多人,有了马祥云指挥白杆兵,郑晓路身上的担子顿轻。

阎王军也终于重新集结起两个西班牙方阵。

郑晓路大声命令道:“白杆兵暂时退后,守护我方侧翼,观摩我们的方阵运用,阎王军方阵前顶!”

两个方阵,六百把火铳顶到城门前面,碰碰碰,乱铳扫射,城门前的彝族兵虽然狂热,但血肉之躯壳终究抗不住子弹。“变阵!装填弹药,枪兵向前。”刺猬矛阵又林立起来,悍不畏死的彝族兵立即抢上前来,与黑杆枪兵激烈拼斗。

闵家兄弟一刀一剑,在黑杆兵里纵横来去,插漏补缺,他两人全身浴血,刀剑都砍出了卷口。

一分钟之后,火铳兵装填完成,“变阵,火铳齐射!”郑晓路吼得声撕力竭,又一片子弹激射而出,彝族兵伤亡巨大,但大扁鼓奇异的声音鼓舞着他们,狂热的民族精神使他们一次又一次悍不畏死地冲锋。

他们的兵力高达两万,虽然有巨大的战损,但仍然远超白杆兵和阎王军的总合。悍不畏死的冲击使得阎王军的两个方阵摇摇欲坠。

“看明白了吗?我没有太多时间让你们观摩了!”郑晓路大声道:“白杆兵向前,猛如虎,你也上,拼命顶住,给我的铳手争取装填弹药的时间。”

“我凭什么听你的?”猛如虎吼了一声,但他看到周围的白杆兵和阎王军都对他怒目而视,他仔细一想,这时候还是听听他的算了,以免小命不保,自己只带了五百官兵,是三方势力中最弱的一方。

马祥云也已经全身浴血,但她本来就是一身红衣,鲜血在上面倒是看不太出来,但她洁白的俏脸上染满血污,却十分可怕,她深深地看了郑晓路一眼,一言不发,带着白杆兵直顶到城门前方,混在白杆兵里的三百名铳手也立即开火,白杆兵虽然在短时间内掌握不了西方牙方阵的奥妙,但却懂得了要保护好铳手,上千白杆兵围在三百名铳手的身边,用人肉筑起了城墙。

猛如虎将独脚铜人一挥,大声道:“铁甲人,我今天不方便和你打,你敢和我比比谁杀的彝族兵多吗?”

“我怕你?”彭巴冲大吼道:“现在就开始比,谁杀得少,谁是龟儿子!”

两条巨汉,一起向前猛冲,有如两只雄狮钻入了羊群,彝族兵被他们两人一冲,顿时东倒西歪,溃不成军……

惨烈的战斗一直持续了一个多时辰,鲜红的血水将东城门都染成了红色,城门大道地上的青石板,全部变成了暗红色的石板,残肢断臂铺满了地面上每一寸的土地。

彝族兵的损失起码是白杆兵、阎王军的两倍,但他们的兵力太多,这一点损失无法动摇根基,东城门一寸一寸地被打开,白杆兵、阎王军的联军不停地后退,至于猛如虎的五百官兵,早就在半个时辰前被杀了个干干净净。

“蛮子,老子杀了四十五个了,你呢?”猛如虎喘着气,上气不接下气地道。

“哈哈,我比你多一个,四十六个。”彭巴冲笑道,他的笑声中夹着咳嗽声。

“你放屁……你故意多说一个来气老子。”猛如虎道。

“你才放屁,我不像你们这些官兵,说话不实在。”彭巴冲骄傲地道:“我说杀了四十六个,就是四十六个,一个都不会少。”

……

“抗不住了!”皂莺惨然一笑,她伸手搭住了郑晓路的后背,认认真真地道:“你走吧,彝族的骑兵队已经出现了,现在开北城逃,也许还能逃得掉,我在这里代你指挥,替你断后。”

谭宏凑过来道:“我断后,你们走!”

“吵个毛,谁都得走!”郑晓路一声低吼,心想,又不是演电视连续剧,都叫别的人走,赚眼泪玩儿么?但是此时此刻,该当如何才好?

这时张逸尘被两个阎王军用担架抬了过来,他在担架上轻声道:“大王,现在指挥权在你手上,可以叫白杆兵断后,我们阎王军撤!反正我们是来救他们的,仁至义尽,既然救不了,自然要走,总不能都死在这里。我们为了救他们才陷于险地,让他们断后也是理所当然。”

众头领听到张逸尘这一句话,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好你个张逸尘,真是腹黑啊,他们一起道:“大王,这么做不仗义吧?而且,白杆兵不是傻瓜啊,他们怎么肯给我们断后?”

“仗义?”张逸尘轻声冷笑道:“仗义能当饭吃么?咳……咳……何况,白杆兵如果仗义,这时候就该帮我们断后,让我们走才对。”

“彭巴冲绝不肯逃的!”皂莺叹了口气道:“我们还好说,彭巴冲怎么办?”

“叫五十个士兵上去抱住他,拖他走!”张逸尘道:“彭巴冲绝不可能对自己兄弟出拳的,只要抱住他,他的力气就使不出来了。”

郑晓路脸色深沉如水,张逸尘说的是对的,这时阎王军应该走,虽然有违于浪漫的英雄主义,但阎王军已经没有了继续战斗的理由,反正都保不住白杆兵了,总不能把自己也陷在这里。

他叹了口气,对向边的传令兵道:“去传令,叫白杆兵断后,阎王军开北城,逃!”

传令兵脸色如土,心想,这命令我得怎么传啊?以后这事情若是传出去,咱们阎王军这群英雄好汉,只怕脸子都丢光了。

“丢脸比丢命好!”躺在担架上的张逸尘轻声道:“咱们本来就是来义务救人的,又没领薪水。”

“呃,张逸尘,你说话的味道越来越像我了。”郑晓路干笑了一声,舔了舔丝裂的嘴唇,心想:“祥云,若我跑了,把你扔在这里,这样做好像不算男人吧?但我可不能让我的手下们白白送命在这里,只好……”

“援军!大王,不用跑了,援军到了……”传令兵突然疯狂地吼了起来,他跳着脚,用手指着北方,只见北城方向的草原上,一大片人影正在向着西昌城跑来,这些人全是步卒,三名骑将正在打马飞奔,将后面的兵卒甩开了很长一段距离。虽然隔得尚远,看不清楚来者何人,但大家都知道,这绝不可能是彝族兵,一定是朝廷的援军。

“是母亲大人来了!”马祥云抱起晕迷中的小马超,喜极而泣:“母亲大人亲自来援救我们了!”

草原上奔过来的,是整整一万白杆枪兵,而领在前头的三骑,当中一人,白发飘飘,乃是一个年过五旬的老妇人,她身材高大,英姿勃勃,不显老态,正是川中第一名将,天下闻名的白杆兵总帅——秦良玉。

跑在她左手边的,是秦良玉的侄儿,马祥麟的表弟——马庭立,右手边的,乃是秦良玉的儿媳妇,马祥麟的妻子——张凤仪。

三员大将,品字形地骑马在前,身后的白杆兵声震四野,排山倒海般地冲杀了上来。

原来水西之战结束后,各地官兵都回归自己的辖地,但秦良玉与奢崇明作战多年,知道奢崇明这人有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一定会再兴风浪,于是她一直领兵在川南活动,接到马庭立飞报求援之后,立即倾白杆兵全军,一起向西昌杀来,连同小马超的妻子张凤仪也一并带了过来。石柱马家的全部大将,一起出现在这西昌城外。

彝族的三千骑兵立即行动了起来,安邦彦赶紧调动后军,排出几个方阵准备迎战秦良玉,但此时此景,安邦彦心中已经升起了绝望之感。城中的白杆兵和阎王军硬得像铁块,咬着吃力异常,城外又出现一万白杆兵,这仗不用打,也知道输定了……

三千彝族骑兵刚刚迎上秦良玉部,领头的骑将打马而出,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没来得及挥出一枪,秦良玉的快马已至,两马交错时,秦良玉随手一枪,已经将那名骑将刺于马下。川中第一名将,岂是彝族一个小小骑兵头领可以抗衡,他连秦良玉的一招都接不下。至于他的姓名,注定会淹没在茫茫历史长河之中,不为后人所知。

一万白杆兵张开一个巨大的口袋,倾刻间从后方将彝族兵留在城外的部队包围在里面。马庭立手起一枪,敲打大扁鼓的彝族巫师被捅了一个透心凉,大扁鼓声一停,彝族兵的战斗力顷刻之间就一落千丈。

张凤仪虽是女将,却喜男装,她穿着一身男儿铠甲,有如一个翩翩美周郎,与他的夫君小马超的英俊不相上下。她冲入敌阵之中,枪影如山,杀人无数,乱军之中,迎头碰上安邦彦,张凤仪哈哈一笑,一枪将安邦彦挑于马下,乱军涌动,将安邦彦踩为了肉泥。

现在不用跑了,不用对不起自己的良心了,郑晓路远远地看了一眼鲜血满身满脸的马祥云,内心深处忍不住对她又多了一份歉疚之感,欠她良多,不知何时能还。

“阎王军,最后的战斗开始了!”郑晓路大声下令道:“打,狠狠的打,替刚才死去的兄弟们报仇雪恨!”

城里城外,兵乱如麻,人命如狗,不值一钱。

刀光剑影中夹杂着血与火的嘶吼,残垣断墙之中埋没了许多英雄。

郑晓路终于有时间定下神来,理理自己烦乱的思绪,看着不停地有人死在身边,郑晓路耸了耸肩,叹道:“这一天,几起几落,几沉几浮,人生真是太有趣了。”

张逸尘躺在担架上,皱着眉头道:“确实很有趣,最有趣的事情是,奢崇明这次会不会死?如果这家伙不死,我以后没有一晚可以睡得着觉。”

编者按:张凤仪,史实人物,明末女将军,沁水人,明末忠臣(尚书)张铨之女,母亲霍氏,夫马祥麟。受母亲霍氏和张铨影响,熟读兵书史集,能文善武。早年跟随母亲霍氏及爷爷张五典在北方进行抗清活动,婚后跟随马祥麟四处征战。

据史书记载张凤仪喜欢穿男装,原文如下:“凤仪武健,有母风,效姑男装,以无官领石柱兵,奏报称马凤仪,诸营不知其为妇也。屡破贼王嘉允、王自用等,山西幸无贼。”

写到这里,笔者不得不说笑几句,土家族真是爱用女将呢,先是秦良玉,后有张凤仪,两个女人都超级厉害,在下佩服佩服。

本章节由16k书友上传

(八

度吧

第七十章 再见,魔王奢崇明

第七十章

再见,魔王奢崇明

终于有风了,沉闷的空气开始流转,压在头顶上的乌云,被风吹跑,原本以为要来一场夏天的暴雨,但雨最终没有落得下来。(更新快

秦良玉不愧为川中第一名将,她很轻易地用一万白杆兵将数量比已方还要多的彝族兵切成数块,然后分而食之,兵法之娴熟,让人叹为观止。而彝族兵方面,总大将奢崇明受伤,军师安邦彦死于张凤仪之手,全军失了统属,乱成一团。

马祥云和郑晓路也带着白杆兵和阎王军从城里反冲锋出来,两面夹攻,彝族兵顿时溃不成军。西昌城里城外,几乎都呈现出一边倒的场面

……

风中血腥味很重……因为两万彝族兵,鲜少有逃者,他们全都报着必死之心,死了!

郑晓路没时间去理会那些彝族兵的尸体,他吩咐阎王军将死去弟兄的尸体集中起来,向城里的百姓买了些柴禾,升起火堆来,准备将尸体火化。这一战阎王军的损失非常大,足足损失了五百名黑杆枪兵,近百名铳手。

看着火堆里升起的黑烟,郑晓路默默地叹了口气,道:“放心,我还你们的子孙后代一个太平盛世,安心去吧……”

火堆背后,成了光杆司令的猛如虎正揪着彭巴冲嚷嚷道:“老子最后的最后,杀了七十四个,哈哈,你这蛮子终于不如我了吧。”

“哈哈,说出来气死你,我杀了七十五个,还是比你多一个。”彭巴冲傲然道。

“放屁放屁,你绝对是故意多说一个来气老子!”猛如虎大怒。

“你才放屁,要不要现在再打一场。”西昌之围已解,彭巴冲不再急着杀敌,终于开始发牛劲了。

“打,现在就打!”猛如虎从地上一跃而起,但紧跟着他的身子一软,又躺倒在了地上。原来他久战乏力,全身都酸软了,哪里还跳得起来。

“哈哈,你这家伙就嘴皮子厉害,打啊,怎么不打了?”彭巴冲哈哈大笑,提起大拳头一拳向着猛如虎打过去,这一拳正中猛如虎的胸口。

猛如虎歪了歪嘴巴,笑道:“什么破拳头,还没蚊子咬得痛,哈哈哈,你这蛮子也没力气了,装什么装,睡下吧……”

……

就在这时,马祥云扶着小马超走了过来,两边相见,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拿眼珠子瞪着眼珠子,看着对方眼里的光突闪突闪的。

良久,小马超才叹了口气道:“母亲大人说不来见你们了,她说……算了,不说也罢。你们这就准备要走了吗?”

哦,秦良玉不来见我,很正常,按史书记载,秦良玉一生忠于明廷,至死无悔,她必定是说了些难听话,把我列为乱臣贼子什么的,不来杀我就不错了,哈哈。郑晓路心里亮堂堂的,不过这种事没必要太计较,因为自己来救白杆兵为的可不是秦良玉的好感度。

郑晓路嘴里包着兵粮丸,含糊不清地道:“烧化了这些兄弟,我就走!”他拿眼角的余光扫了扫马祥云,只见她脸上的血污还没抹去,一张俏脸,涂满了凄凉,郑晓路一阵心痛心疼,但此时不是相见之机,而且……以后是否还能相认,也未可知。

小马超拱了拱手道:“感谢兄台这次出手相救,白杆兵有恩必报,这一场救援的恩德,异日里有机会,我会还你。”他不可能称郑晓路为大王,也没法叫将军什么的称呼,只好称之为兄台。顿了顿,他又道:“你究竟是在做什么?若真是乱臣贼子,你的做法就不合兵法了,如果我是你,就联合奢崇明,大乱四川,这样更有机会。”

“唔,我在做什么,没法告诉你。”郑晓路眨了眨眼睛,笑道:“若你加入我,或者帮助我,我就告诉你!哈哈!”

双方哈哈一笑,这本是绝不可能的提议,所以小马超和郑晓路都没往心里去。

小马超又看了看一边躺着的张逸尘,叹道:“你的刀……比半年前厉害多了,若是再打一场,我就输了。”

张逸尘摇了摇头,叹道:“还差得太远,若是这次没碰上奢崇明,我还以为自己快要天下无敌了,但是见了他,我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这把破刀,还够得练。”

小马超嘿嘿地笑了两声,骄傲地道:“奢崇明确实厉害,但我们也不会输给他……因为,我们还年轻!我会打败你,并且,超过他!”

“嘿嘿,你说得对,我们还年轻。”张逸尘从担架上撑起身子,对着小马超认认真真地道:“我也会打败你,并且,我也会超过他,下次再见,再来分个胜负!”

……

“咦,对了!”郑晓路突然向小马超问道:“奢崇明呢?死于乱军之中了吗?”

小马超苦笑着挥了挥手,一个士兵跑过来,哗啦啦扔出一具盔甲在地上,黑盔黑甲,正是奢崇明的标志,小马超指着盔甲道:“抓到一个穿这东西的人,结果不是奢崇明,真正的奢崇明……不见了……”

“我晕!”郑晓路,张逸尘一起倒抽了一口凉气,不是吧,不要这样玩我们,老天爷,你让奢崇明这祸害赶紧去死吧。要是这家伙不死,以后他处心积虑地来找我们的麻烦,那还了得?

……

奢崇明还真没死,从天启年间开始,他吃过无数败仗,每次都败在朱燮元、秦良玉这两人的手上,但每一次,他都能绝处逢生,逃脱生天,然后回到彝族人的部落里,重新拉扯起大军,这一次虽然败得很惨,虽然身受重伤,但奢崇明并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倒的人。

看到秦良玉带着一万白杆兵出现,奢崇明就脱下了他的标志性黑盔黑甲,这套衣服让他很威风,让他目标很大,但当他要逃命时,这套衣服也有别的用处,随便找个忠心的手下,将他的黑盔黑甲一穿。敌人的目标就转过去了,人人都知道黑盔黑甲是奢崇明,那么脱下了盔甲之后的他,就更容易逃遁。

奢崇明在亲兵掩护之中,换了一套普通的粗布衣服,然后借着人山人海满天飞箭火铳,他扑倒在一堆尸体之中,亲兵们故意保护着穿着黑盔黑甲的假奢崇明突围,四处横冲直撞吸引注意,真正的奢崇明在尸堆中钻进了西昌城的一条小水沟里……

谁也没有注意到,谁也没有想到,不可一世,魔王般的奢崇明会用这么不起眼的方法逃脱。

奢崇明摸了摸胸口的枪伤,这伤不是很重,虽然火铳的威力极大,但是他的黑甲也不是凡物,绝大部份的冲击力被铁甲挡住,钢弹入肉后,又幸运地撞在了一根肋骨上,然后就卡在了那里,虽然撞得他当时全身一痛,但钢弹没有打伤内脏器官,这伤就算不上什么。真正麻烦的伤,是张逸尘砍在他左肩井窝里的一记手刀,这一刀伤及经脉,他的整只左手完全没了知觉,只有等回到彝族部落里,找巫医看看了。

奢崇明顺着小水沟爬行了一段儿,全身都裹满了污泥,两个白杆兵发现了他,拿着白杆枪冲过来,但他们只看到一个穿着粗布衣的汉子满身污泥爬在水沟里,白杆兵皱了皱眉头,其中一个叫道:“乡亲,别躲在这里,小心被流矢伤了,赶紧跑吧。”

奢崇明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两个白杆兵不再理会他,转身冲进了战场,奢崇明又继续向前爬,爬了许久,砍杀声远了,他已经爬到了西昌城中间的贫民区,这附近有许多穷人居住,并且彝族控制西昌很久,这里的居民里也有许多彝族人,逃进这片贫民区,基本上就算是安全了。

奢崇明不敢进入民居,他看到前面有一座小小的城隍庙,虽然破败,但也有屋顶可以遮风挡雨,可以暂时容身,抬脚钻了进去。

庙里空间很小,到处都布满了蛛网尘埃,奢崇明瞅了瞅,找了个角落,准备钻进去缩上一两天,等风头过了再逃出城去。不料他刚准备钻进那角落,角落里却有一个人大叫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我只是在这里躲一躲!”

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白净脸皮,穿着一身书生袍服,从那角落里钻了出来,跪在奢崇明面前低着头哭喊道:“好汉别杀我,我只是个普通书生,不是朝廷的人!”这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张子元。

一开战,张子元就吓破了胆,他把身上的东厂档头袍服扔到一边,换了一件书生服,在城里东躲西躲,最后他和奢崇明的眼光一样,选中了这间破庙,选中了同一个角落。

听着城里城外杀声震天,张子元以为城已经破了,现在白杆兵可能已经全军覆没,他简直成了惊弓之鸟,奢崇明打扮成一个普通汉子的样子他都没细看,还以为是彝族兵把他找到了,他一出角落,就趴在地上,哭喊着求饶。

奢崇明大感好笑,心想,你一个破书生,我没来由的杀你做什么?求什么饶。他乃一代枭雄,当然不会和一个小书生为难,挥了挥手道:“滚吧,这庙给大爷落脚。”

张子元大喜:“不杀我?太好了,我又活过来了,我真是命大福大啊。”他抬起头,瞄了一眼奢崇明,见他一身粗布衣服,上面还满是泥污,这才松了口气,心想:“原来是个无赖汉,我还以为是彝族兵呢,不过这个无赖汉看起来身强力壮,老子也打不赢他,这庙还是让他吧,万一他真的杀人,就不妙了。”

张子元爬起身子,哆嗦着就向庙外跑。

“慢着!”奢崇明突然想起一事,赶紧叫道,原来他转念一想,自己身上没有银两,在这破庙里呆上几天,饿也得饿死。这书生看起来面皮白净,是富贵人家,找他讹诈点银子来用用也好。

“给大爷回来。”奢崇明命令道:“把身上的银子都给我捞出来。”

张子元被那句“慢着”吓得混身一激灵,还以为奢崇明反悔了要杀自己,等到听说是要银子,他心里又一松,赶紧将身上的书生袍一阵乱抖,一堆碎银子哗啦啦地落了满地。

“这些都给你,大爷,饶了小的吧!”张子元耷拉着脑袋道。

“嘿,算你乖巧,走吧!”奢崇明把银子抓在手里,心中大定,等风声过了,他靠着这些银子,不愁吃不愁喝,还可以雇个马车回彝族部落。

张子元转身又要走,刚走到庙门,突然听到外面喊杀震天,他脚一软,就返了回来,对着奢崇明道:“这位大哥,外面兵荒马乱,小的不敢出去啊,看在银子的份上,就让小的在这里和您挤一挤,您看行不?”

奢崇明本想说不行,但一想自己左手不能动,一只右手挺不方便,有个人使唤倒也不错,就改口道:“行,回来吧,但是在这庙里得听我的,去,拿两块板子把屋顶那个破洞遮好,免得一会儿雨钻进来。”

张子元乖乖巧巧地应了一声:“是”!从庙角捡了两块布满灰尘的木板,搭了个破木凳子,拿那板子去堵庙顶的窟窿。

奢崇明见这书生乖巧听话,就不再管他,自顾自钻进墙角里,缩成一团休息。他自持武艺高强,虽然只有一只右手可用,但就算白杆兵来上几十个他也不怕,何况一介书生?苦战一天,也着实有些累了,见张子元堵好了屋顶,缩到另一边角落里似乎在打盹,奢崇明也眯起眼睛,休息了起来。

他不在意张子元,张子元却很在意他,老子好好地躲在庙里,安安全全,热热乎乎,平空穿个乞丐来抢老子的庙,抢老子银子,还使唤老子做事,我x,你知道老子是谁吗?老子是东厂档头张子元,在京城里,老子使个眼角,无数官员都要过来巴结,你这鸟懒汉是什么东西?

张子元恶向胆边生,但他胆子极小,要他去偷袭奢崇明,那是万万不敢的,他在身上一阵乱摸,突然摸到一张大饼,这是他躲在庙里之前带进来的,因为不知道要躲多久,所以他特意准备了一张大饼用来充饥。

张子元嘿嘿一笑,从怀里摸出一瓶药来,这是一瓶软筋药,是青楼老鸨们用来对付不听话的ji女们用的,若是哪个姑娘不听话,不肯接客,用了这药,将那女人往客人床上一扔,就算了事,一两个时辰里,保证那女子全身酸软无力,连手指也抬不起一根,只能任客人们施为。

张子元背转过身子,将一整瓶软筋药全倒在大饼上,然后把大饼折叠起来,包住药粉,做完这些工作,他偷偷瞄了一眼奢崇明,见他一点都没发现自己的小动作,心中暗喜,就将大饼递了过去,陪着笑道:“这位爷,我有一个大饼,您吃两口充充饥吧。”

奢崇明平时高高在上,总有亲兵服侍,被人伺候惯了,也没细想为什么这个书生要伺候自己,他接过饼来就吃,完全没想到这饼里被人做了手脚。其实奢崇明并不是这么不小心的人,但是张子元的书生相太窝囊了,窝囊得奢崇明一开始就把这个人当成了完全没有威胁的废物。

奢崇明吃完了饼,打了个饱嗝,心满意足地又躺进角落里,养精蓄锐,留着力气好逃亡。但是他越是休息,越觉得不对劲,怎么身体越来越软,似乎有点使不上力气。他忍不住举起右手挥了两下,奇道:“咦,怎么有点不听使唤?”

张子元听到这句话,顿时大喜,他算了算时间,软筋散也差不多生效了,于是从地上捡起一块大石头,跳起来哈哈大笑道:“你这无赖汉好傻,你刚才吃的饼里有老子下的软筋散,哼哼,居然敢使唤老子,你知道老子是谁吗?哈哈哈,要你做个明白鬼,老子就是堂堂东厂档头,张子元是也,你这无赖汉,去地府里后悔惹了老子吧,哈哈哈!”

“什么?”奢崇明大怒:“你这混蛋小子,居然敢暗算我?”他大怒中一跃而起,但这时软筋散已经生效,两腿酸软,浑无力气,奢崇明差点摔倒。

张子元大笑道:“别挣扎了,乖乖把脑袋伸过来,让爷爷一石头砸碎,省得爷爷浪费功夫。”言毕双手举起大石头,向着奢崇明的脑袋砸了过来。

奢崇明怒火中烧,他强提了提精神,吼道:“宵小鼠辈,安敢欺我?”奋起神威,咬了咬牙,他居然硬生生地将软筋散的药力压下了一小半,他武艺盖世,就算只能使出一丁点儿力气,也非常恐怖。奢崇明右拳击出,正中张子元砸过来的大石头,碰地一声响,张子元和他的石头一起向后飞出,变成了滚地葫芦。但是奢崇明也不好受,他运不起力,一只拳头挥得软绵绵的,被石头砸得鲜血横流,指骨断折。

“无耻小人,拿命来……”奢崇明向前一步,脚下一软,差点摔到,他奋起全力,稳住身形,又继续向前冲来。

张子元抱着石头在地上打了两个滚,没受什么伤,但胆子却吓破了,我的妈呀,这哪里来的妖怪,中了软筋散还能一拳把我打飞,他爬起身来,撒腿就跑。手上抱着的大石头都忘了扔掉,抱着石头一溜烟儿就跑出了庙去,这时外面的砍杀声已经停了,彝族兵早已全线败亡,一队又一队的白杆兵正在城里穿梭来去,清理城里的乱兵。

张子元抱着石头跑出去,后面追着个一摇一晃的奢崇明,一个人是抱着块大石头所以跑得慢,另一个人是使不出力气也跑得慢,两人一摇一晃地跑了半天,还没跑出去多远。

奢崇明气急败坏,忘了自己身处险地,一心要把张子元扑杀,这时迎面过来了一小队白杆兵,这队白杆兵只有十个人,是来贫民区安抚民众的,他们刚走到这里,扯开嗓子正要安民,突然就看到东厂档头张子元大人,头发杂乱,穿着古怪的书生服,手上抱着一块大石头,正在向他们跑来,后面跟着一个脚步摇摇晃晃,满身泥污的无赖大汉。

张子元一见白杆兵,大喜,吼道:“快来救我,我是张子元!后面这无赖汉要杀我。”

那几个白杆兵不用他叫唤,也知道他是张子元,心中暗喜,想道:“你这家伙平时阴阳怪气,作威作福,现在被一个无赖汉追,你也有今天,哈哈……”他们正要开口调笑,突然一个白杆兵发出恐怖的大叫:“这个无赖汉……啊啊……快发警报……叫支援……叫马将军来,哦,不,叫秦将军来……这家伙是奢崇明!”

“什么?”另外九个白杆兵倒抽了一口凉气:“奢崇明?”

张子元也被这个白杆兵的叫吼声吓得全身一激棱,我的妈妈啊,我刚才惹上的是奢崇明?他看那几个白杆兵吓得全身颤抖,不敢动弹,心知不会假,后面这个肯定是奢崇明了,白杆兵不敢上,那自己岂不是没人援手?

张子元扯开嗓子吼道:“别怕他,他中了我的软筋散,使不出力气来了,兵哥哥们,快上,抓住他大功一件。”

那几个白杆兵原本吓得手足酸软,想转身逃命,一听张子元的叫喊,仔细一看,奢崇明果然脚步虚浮,看上去确实像是受了伤,或者中了毒药的样子。他们顿时胆气一壮,一个白杆兵叫道:“咱们上,不能让他跑了……他打伤了马将军,我们杀了他,给马将军出口恶气。”

十名白杆兵举起起白杆枪,一起扑上。

奢崇明见到前面来了白杆兵,就知道要糟了,但他脚步酸软,哪里跑得掉,此时十名白杆兵扑上来,这些兵哪是张子元那个废物能比的,十把白杆枪,发出呼呼风声,从前方直刺过来。在这生死攸关的一瞬间,奢崇明一口咬破了自己的舌头,剧裂的疼痛使得他精神一振,他挥出铁拳,使出了最后的力气……十把白杆枪同时折断,十名白杆兵一起震飞……一拳即出,奢崇明力气已尽,这个时候,别说再动拳头,哪怕是动一下手指头也困难。

但他还能动嘴,奢崇明仰天长吼道:“我乃大梁王奢崇明,就算虎落平阳,岂是你等可望项背……”

话音戛然而止,“噗”地一声闷响,一颗大石头从后面砸在了奢崇明的脑袋上,张子元趁着奢崇明分心的一瞬间,从背后摸了上来,将手上的大石头用吃奶的力气,拍中了奢崇明的脑袋……

头骨迸裂,脑浆四处横飞,红的白的,染了张子元一身。奢崇明伟岸的身躯终于轰然倒地,再也没有一丝声音。

一代混世魔王奢崇明,自天启元年开始作乱四川,经过漫长的九年时间,终于在崇祯二年的夏天,死于西昌城中,死于一个莫名其妙的小人之手,死于一场惊天大战之后的小小阴谋……

他没有被菜市场斩首、没有战死在沙场上、没有死在刀枪剑戟之下、没有死在火铳乱射之中……却死在了一颗大石头的猛砸之下,一代枭雄,最终没有得到一个适合他的死法,只能在无尽的憋屈之中死去。

张子元手捧大石头,开心地狂笑道:“哇哈哈,魔王奢崇明是吗?很了不起是吗?哇哈哈哈,碰上我东厂档头张子元,还不是乖乖的授首!哇哈哈哈,我立大功了,我要发达啦,哇哈哈哈。咦,不对呀,老子本来就已经发达了,哇哈哈,我要更加发达了……”

……

奢崇明的死迅,在极短的时间里就传遍了全城,白杆兵全军欢呼如雷,从天启元年开始,奢崇明和他的彝族兵,就是秦良玉和她的白杆兵最大的敌人,漫漫九年,打了无数次仗,死了无数个人,终于,就在今天,奢崇明死了……由不得白杆兵不欢呼雀跃。

几百个白杆兵,将张子元扛在肩上,游街欢呼,张子元一只手提着奢崇明砸得扁扁的脑袋,另一只手向着围观的人群挥手示意。

满城军民纷纷低声议论着:“原来东厂的张档头才是真正的高手啊。”

“不愧是东厂档头,实力太恐怖了。”

“是啊是啊,听说张大人一只手就制服了奢崇明,另一只手捡了块石头,啪……把奢崇明敲死了。”

“你胡说了吧,哪有这么简单,我听说的是张大人与奢崇明苦战两百多回合,打断了奢崇明一只手,最后才抓住破绽,一石头砸死了他。”

几十个白杆兵涌到张子元面前,大声问道:“张大人,说说您怎么打败的奢崇明吧,满城传的全是不靠谱的胡说。”

张子元哈哈一笑,道:“奢崇明这等宵小之辈,提他做什么?我一把掌就把他拍死了,哪有你们传得这么复杂。”

于是又一种新的说法出现了,这几十名白杆兵在今后讲故事时,一口咬定张子元是用巴掌拍死的奢崇明,与一只手石头砸死,大战两百回合的说法形成了三大流派!

“走吧,咱们阎王军别再去掺合了!”郑晓路挥了挥手,招呼着阎王军速速离去。

担架上的张逸尘叹了口气,哭笑不得地道:“我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傻人有傻福,这世间要说谁的运气能真心地让我敬佩,非张子元莫属。”

“也不全是运气……”已经走出一段路的郑晓路回过头来嘻嘻一笑,道:“他敢拍出那一石头,就有资格得到这样的成果,富贵险中求,张子元深得其中三味……走吧,别再感叹了……”

郑晓路当先走去,边走边道:“再见了,魔王奢崇明!”

编者按:据史实记载,奢崇明和安邦彦死于崇祯二年八月,在下故意在这些章节里没有提到具体的月份,而是以“夏天”代之,也算是模模糊糊地回应了史实,哈哈哈。

老实说,我很舍不得奢崇明死掉,作为一名作者,其实不应该舍不得某角色死的,但奢崇明实在是一根很深的伏线,我对他有很特别的感情,从第一卷秦良玉出现,我就开始提到奢崇明,第二卷,第三卷……每一卷里,我都有不时地提起他,我希望我的读者朋友们不会忘记他的存在,但这同时也让我的心里一直记挂着这个人,到了这一卷,要定四川了,所以奢崇明必须死了,我也只好把这根伏线牵出来,让他死去。让这个在我心里记挂了几个月的枭雄,消失于尘埃。

很舍不得他,老奢,一路走好!可惜我这书不是仙侠或者玄幻,死了的人不能复活,可惜可叹,可惜可叹啊!话说,3月份了,诸位兄台有月票就扔给我吧,唉,新人不容易。

本章节由16k书友上传

(八

度吧

第七十一章 膛线的威力

第七十一章

膛线的威力

因为西昌之战结束了,本书恢复每日两更,上午九点半一更,下午四点半二更,呵呵,变来变去真是不好意思,没办法嘛,我的名字决定了变化多端。(百度搜索8

度吧

----------------------

在夏末的微风里,阎王军向北离开西昌,返回四川。一万三千名白杆兵静静地站在西昌城头为阎王军送行,只有秦良玉没有来送,别的人全都来了。

固持地忠于明廷的老太太,无法接受乱臣贼子,只好避而不见。但白杆兵们与他们的总帅不同,他们很平庸,很渺小,朝廷对于他们来说很远,与其忠于朝廷,不如忠于自己的良心。西昌一战,白杆兵们对阎王军的救援感动于心,但这份感动,对于男人来说光是口头上的致谢是不足够的,留待他日报答吧……

风卷长草,阎王军的身影消失在远远的北方。

猛如虎凑到张子元的身边,低声道:“张档头,皇上命咱们剿灭阎王军,咱们就这么看着他们走,没问题吗?拿出御赐的尚方宝剑,强行命令秦良玉捉人,你看如何?”

张子元耸了耸肩,摊开手道:“我把尚方宝剑扔在成都府了,没带过来!”

猛如虎吓得倒抽了一口凉气,我的妈呀,尚方宝剑也敢乱扔?张子元你真是个人才。

张子元嘿嘿地笑了两声,突然认认真真地对猛如虎道:“我看你是个老实人,我才敢对你说点心里话,免得你将来得罪了人翻不了身。几年前,我是个混帐官,到处作威作福,害人整人,可是魏忠贤的倒台,给了我当头一棒……这做官……哦,不对,是做人的学问啊,深着呢……”

张子元伸手指了指安安静静目送阎王军的白杆兵,道:“如果我们现在拿出尚方宝剑要他们抓人,就把白杆兵得罪光了……连带着把秦良玉、小马超……一窝子人都得罪了个遍。”

“我知道我是个傻蛋。”张子元认认真真地道:“所以……我才不要得罪任何人,官场上的事,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一朝就有可能翻身落水,万劫不复,咱能不得罪人,尽量别得罪人的好。阎王这人,谁爱抓,谁就去抓吧,我亲手杀了奢崇明,这功劳比抓个阎王高多了,何必吃着西瓜,又去捡芝麻。”

猛如虎听得瞠目结舌,乖乖我的妈,人人都说你张子元是个傻蛋,想不到,你还真是肚子里自有一篇锦绣文章啊。

张子元拍了拍猛如虎的肩膀,笑道:“楞着做啥,走,跟爷回屋去,爷要写一篇奏章,向皇上表功。放心,我不会一个人独占功劳的,***,上次独占功劳得罪了张逸尘,吓得我屁滚尿流,这辈子再也不独占功劳了。”

猛如虎一阵苦笑……

阎王军一路向北,走出凉山地界,刚一走出凉山,立即化整为零,全军都换上普通平民的衣服,分成三五人一组,散开成小队返回红崖子山。郑晓路和几位头领,则弄了辆马车,把重伤的张逸尘放在车里,先一步赶回山寨。

离开家半年,由于凉山被奢崇明阻断,消息断绝,郑晓路对山寨和家里的情况都一无所知,现在可以说得上归心似箭。

马车上,皂莺好奇地问道:“我们为什么要向北离开西昌呢?这样岂不是告诉敌人我们在四川,若是向南,绕一圈再回去应该更好吧。”

“朝廷早就知道我们在四川了,还是没把我们找出来,让他们知道我在四川也没关系。”郑晓路笑道:“但是若我们向南,朝廷向南找去,找到了盐井卫,那就麻烦了,那里的炼铁刚刚开始,不能在这个时候被打扰。”

皂莺又道:“盐井卫新来那个县令……看到我们在炼铁,应该会出来阻止吧,毕竟盐铁都是官府管制的物品。”

“不光炼铁,我们不也控制了盐井吗?”郑晓路嘻嘻笑道:“放心,一个真正懂事的县令,只在乎民生,哪会和地方豪强硬撼这些小节,只要他收得上税,民生安定,他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不过嘛……一旦他站稳了脚跟,就有可能来和我搅和盐铁的事,到时候派兵直接把他给揣了!”

皂莺叹了口气:“你真是巨细无遗,什么都想得到……”

“那倒也不是,我至少有一件事没想到。”郑晓路摇了摇头道:“我没想到奢崇明厉害到这个地步,这都是情报工作做得不足啊。”

他瞪了瞪车里躺着的张逸尘,叹道:“逸尘兄,咱们这情报工作,是不是得再加强一点。”

张逸尘闭着眼,轻叹道:“这种事,就算再好的探子也别想探得清楚,除非派两百个探子去围攻奢崇明,不然谁知道他有这么厉害。”

郑晓路心念一转,突然忍不住想,奢崇明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造反头子,居然就这么厉害了,那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张献忠、李自成、吴三桂等人,会有多厉害?和他们硬拼武功,靠谱么?

一想到这里,郑晓路再也坐不住了,跳起来大声对着赶车的彭巴冲吼道:“快马加鞭,***,俺要赶紧回山寨去造火铳、造大炮、造飞机、造原子弹……不能再和敌人硬拼武功了。”

“飞机?原子弹?”彭巴冲奇道:“这是什么东西?”

众人一边说笑,一边飞也似地赶回了红崖子山寨。

刚走到山寨门口,就看到寨门站着一大堆人,原来是王小满等人得了消息,又赶到门口来迎接来了。

郑晓路满脸笑容,走过去刚要打招呼,突然旁边窜出一个洋人,一把抓住郑晓的袖子,咿咿呀呀地说着话,仔细一看,居然是半年前那个说要给火铳加膛线的西班人牙。

“他要干嘛?”郑晓路奇道:“西班牙话我可听不懂,我只会说。”他对着洋人大声道:“你的,西班牙的干活,我的,听不懂的干活……”

你会说屁个西班牙话,你这是哪国的语言?旁边的翻译张秀成哭笑不得地走上来,赶紧给西班牙人翻译。原来郑晓路走了之后,洋人们陆续发明出了一些东西,这个西班牙人终于成功地给火铳制好了膛线,他想拿金子,就天天缠着张秀成,叫他去帮自己要金子。

但是郑晓路不在,王小满这个冒牌大老爷屁都不懂一个,哪敢乱花钱来买自己不懂的技术,只好说师爷出去公干了,得等师爷回来再给他们发钱。洋人只好等着,偏偏洋人都是没耐心的动物,等了几天就猴急得上窜下跳。

王小满只好天天拿些金子在洋人们的眼前晃来晃去,提醒他们,等吧,等着师爷回来,钱就有了,这些洋人看在金子的份上,等了好几个月,这才终于等回了郑晓路,不由得他们不急,就在山寨门口,扯着郑晓路的袖子不放手了。

也好,我最关心的就是技术,别的事先放着,去看看洋人们搞出来了什么也好。郑晓路嬉皮笑脸的跟着那个西班牙人,跑到练兵场上。

西班牙人拿出一把火铳,这把火铳从外表上看,和掣电铳一模一样,但他只把铳管给郑晓路看,对着铳管看进去,果然能看到铳管里有一些凹凸不平的槽子,就有些像刀上的血槽,不过郑晓路并不懂兵工技术,所以也就只能看个热闹,他对西班牙人笑道:“这些槽线真的这么有用?”

听了张秀成的翻译,那西班牙人哈哈大笑,他叫两个阎王军的士兵摆了一个靶子,放到足足两百米开外,然后对郑晓路道:“你可以派十个士兵,用原来的掣电铳去打这个靶,看看能不能打中。”

废话,当然打不中。郑晓路笑道:“用我们的火铳想打中两百米外的靶子,不如让士兵们瞄准月亮,打中两者的几率是一样高的。”(编者按:英国陆军的汉格上校在1814年写过这么一段话:“如果一个士兵的枪膛不是制造得很糟的话(许多都很糟),可以打中80码、甚至是100码外的人形靶;但是如果一个士兵在150码外被敌人用一支平常的枪瞄准并打伤的话,那么他真的就是非常倒霉了。至于想用一支平常的枪射击200码外的人,你不如改为射击月亮,两者打中目标的机率是一样的。”)

西班牙人听了郑晓路的话,莞尔一笑道:“那现在,我们拥有了一只可以打中月亮的火枪。”他把刚才给郑晓路看过的那把火铳举起来,瞄了一阵子,确保瞄得万无一失之后,一扣扳机,轰地一声巨响,两百米外的靶子上被打出一个大洞。

西班牙人得意地道:“这就是膛线的威力,有了膛线,火铳可以打得更远,更准,这样的射程,最好的弓箭也无法威胁到铳手。师爷先生,我看过你的方阵,感觉和我们西班牙的方阵一模一样,有了膛线的火铳,你可以尝试增加火铳手在方阵中的比例,降低长矛兵的数量,方阵的威力就可以大大地提高。”

哟,我那方阵名字叫西班牙方阵,被西班牙人看出来了倒也正常,他接过那把带膛线的掣电铳,爱不释手。正在这时,旁边又走出来一个英国人,正是上次那个说有了膛线的火铳装填不易的英国人。

他手上放着一小包火药,一把子弹,这个英国人笑道:“师爷先生,看过了他的膛线,再来看看我的速射弹吧。”

本章节由16k书友上传

(八

度吧

第七十二章 速射弹

第七十二章

速射弹

郑晓路转头望去,英国人手上抓着一把圆柱形的子弹,样子已经很像后世的弹头,不同的是尾部没有子弹壳,而是有一个小小的洞,从这个洞可以看到,子弹的后半部份是中空的。(最快更新8

度吧

英国人指着这个小洞笑道:“当火药点燃之后,会将这个洞炸开,膨胀起来撑住膛线,这样的子弹就可以射得很远很准,而且它没有膨胀之前很小,可以直接用枪管塞进去。”

英国人将西班牙人手上的掣电铳拖过去,用闪电般的动作将一小纸包的火药塞入枪铳,又将速射弹塞进去,然后用最快的速度瞄准,碰地射了一发,众人仔细一看靶子,没打中……正要笑他枪法太烂,没想到英国人在一瞬间收回枪铳,又装进了一包火药,一颗子弹,碰,又是一铳……

只见他一阵眼花缭乱的动作,短短一分多钟时间里,射了五发子弹出去,虽然全都没有打中两百米外的靶子,但这射速,实在惊人,是阎王军火铳兵射程的四五倍有余。

英国人抠了抠头,不好意思地笑道:“半年时间一直在研究这种速射子弹,没练习,枪法不成了,打了五发都没打中靶子,真是不好意思。”

他虽然连射连不中,但神奇的射速已经让郑晓路欣喜若狂,膛线加上速射弹,相当于普通火铳两倍多射程,四倍多的射速,这样的射程与射速,基本已经完全无视弓箭手,并且可以很大程度地对抗骑兵单位。

在郑晓路的记忆中,米浧弹出现之后,传统的步骑协同完全失去了战术价值,骑兵和炮兵的作用也大大降低,例如美国南北战争,20万人战死,40万人受伤,其中九成的伤亡就是因为来复枪和米涅弹,使得对方的战损大大增加。(编者按:膛线的读法是rife,所以有膛线的枪支,就被称为来复枪。)

这一次西昌城之战,虽然最终是赢了,但阎王军损失近六百人,其中有五百名是黑杆枪兵,传统近战步兵战损太大,实在是让郑晓路心痛心疼,如果能大规模装备膛线和速射弹,将西班牙方阵中的黑杆枪兵减少比重,增加火铳手,就可以更大程度地加强火力,避免战损。

郑晓路高声叫道:“来人啊,给这两位先生发金子,一人两百两,十足真金!”他想了想,这么有用的东西,不能老让洋人监工,万一这两个洋人要跑路……他又向旁边站着观看的铁匠们大声道:“你们跟着洋人学习膛线和速射弹的制法,谁最先学会,我赏五十两黄金!”

翻译张秀成听到这句话,全身一震,他转过头来,对着郑晓路轻轻一揖,脸上敬佩之情显露无遗。

“这种新式的带膛线的掣电铳和速射弹,一定要大力生产!”郑晓路对着王小满道:“我怎么没见到张廷禛,这么大的事,他怎么不在场?”

“张廷禛的东西搬不到练兵场来,东……师爷你还是去铁匠铺看看吧。”王小满嘻嘻笑道:“他也有好东西要给你看。”

郑晓路满心欢喜,他从怀里摸出两把翼虎铳,递给那个西班牙人,笑道:“the兄弟,me有两把非常good的短铳,you能不能help我改造改造,也add上膛线,配上速射弹。”

张秀成听着他乱七八糟的“西班牙语”,忍不住摇了摇头,赶紧凑过去翻译,免得丢了中国人的脸。

那西班牙人得了两百两黄金,笑得合不拢嘴,反正膛线这东西在欧洲老早就有了,也不是他发明的,没费什么力气,他接过翼虎铳,没口子答应说一定能加上。

郑晓路带着一帮子心腹,又转移到了铁匠铺里,去看张廷禛鼓捣出了什么好东西。

只见铁匠铺中间放了一个巨大的锅子,锅子上接出许多铁管,每一根铁管都由一个气阀控制着向外喷气,喷出来的蒸汽推动一个铁板,铁板又推动一个轴承,轴承转动起来,又推动一个滑轮……一层一层,最终,一个巨大的铁锤子被轴承牵动着,一上一下地敲打着铁块。每一根喷吐蒸汽的铁管,都接着一把铁锤在敲打着。

见郑晓路来了,张廷禛一溜烟儿地跑过来,笑道:“师爷,你看和黄毛洋人一起设计的蒸汽锤如何?”

“你这个……啥名堂?”郑晓路满头大汗地道:“说是蒸汽锤,我看起来像是章鱼怪。”

张廷禛哈哈一笑道:“咱们一群大老爷们儿,做出来的东西能有多好看?这玩意虽然是有点像章鱼怪,不过胜在实用。”

他带着郑晓路走了一圈,指着那些上下活动的锤子,笑道:“用这个锅子喷出来的气,可以推动二十把这样的锤子一起敲打铁块,省下了二十名铁匠的功夫呢,我们现在只需要站在锤子旁边,把铁块送到锤子下面,让它自己打,偶尔用铁钳夹住铁块翻一下就行了。现在一个铁匠可以负责五把蒸汽锤,相当于一个人当成五个人用。而且用这样的锤子来打制百炼钢的话,非常省事,只要有足够的铁,我们可以把它们全部打制成百炼钢。”

“哇,这个好!”郑晓路大喜,自己手下只有五百名铁匠,实在不多,要负责自己越来越多的士兵的装备,越来越力不从心,这个时候有了蒸汽锤,确实可以大大提高铁匠的工作效率。

张廷禛扁了扁嘴,叹道:“虽然我们发明了这么好用的锤子,但是却无法大量使用,因为寨子里已经没有多少铁了……”

“嘿嘿,铁的问题已经解决了,我这次赶回成都,就立即叫肖青派人把我们的铁都护送回来。”郑晓路回头叫了一声,一名阎王军的士兵递上来一块镔铁,这是从盐井镇带回来的样品,因为要去西昌打仗,所以这次只带回来了一块,别的镔铁还堆在盐井镇的镇长办公室里。

那个会打玉钢,会做日本刀的金发洋人也在旁边,他接过镔铁看了几眼,叹道:“真是一块好铁啊,得用多好的铁矿石才能炼出这样的好铁。”

郑晓路拉过那个金毛洋人,笑嘻嘻地道:“这块铁,我想把他打成一把刀!”他伸出手指,沾了点水,在地面上画出了一把绣春刀的样子,笑道:“就打这一把这样的刀,要打成真正的钢刀,要比日本刀还要好,你行吗?”

此时张逸尘已经被抬去看大夫,不在旁边,郑晓路想给自己的老友一个惊喜。

听了张秀成的翻译,那金毛洋人笑道:“如果是以前,我不敢说自己打出来的刀比日本刀好,但有了蒸汽锤,每一次锤击的力量都是均匀的,不会因为铁匠的手颤抖而影响钢材的质量,我可以保证打制出比日本刀还要精美的好刀,而且……不费什么力气,因为有蒸汽锤嘛。”

“哦哦,那你加油搞。”郑晓路心想,回头镔铁块运来了,全都打成百炼钢,给闵家兄弟也打造两把新的刀剑,给皂莺打一把新的飞剑,还可以把彭巴冲的铁甲换成钢甲,真是太帅气了……

“对了,我们的炮造得如何了?”郑晓路见识过了奢崇明的武勇之后,对科学技术有了强烈的渴望,靠着张逸尘他们去肉搏,终究不是长久之道,还是得武器领先,才能打舒舒服服的仗啊。

“咳咳……师爷,咱们缺铁啊,造炮要的铁太多了,这半年来,在造炮的工作上几乎没有什么进展。”

张廷禛无奈地道:“洋人们急着赚钱,会造炮的洋人画出了许多新式炮的图纸,但没铁就没法造,咱们只能干看着。”

“那不急,过不了十来天,我就会让肖青运回来大量的镔铁,到时候你们再加紧搞炮吧。”郑晓路钻出了铁匠铺子,心想,看来得赶紧回成都去了,山寨这边的事情基本搞清楚了。

这时大梁也来见他,向他汇报了一下留守山寨的阎王军训练情况,郑晓路带了三千人走,寨子里还有两千人在刻苦训练,同时还有两千多混混军,就是在打浣花教时收用回来的,现在也基本训练成了两个合格的方阵,只不过军纪方面还需要进一步加强。阎王军的总数量现在已达九千人,如果加上江百涛的水匪军,就有上万人了。

因为山寨缺铁,新训练的两千混混军暂时还没有装备,看来也得等着盐井镇的铁运回来之后再慢慢武装了。

一些没有特长的洋人,已经被张秀成打发回了澳门,有特长的全部留下来了,吃香的喝辣的供养着,让他们没有离去的心思,安安心心给阎王军搞科研,教基础学科的洋人老师,也取得了一点成就了,几十名孩子和几百名派去学习的阎王军士兵,已经完成了基本的扫盲,数学、物理、天文……都略知了一二。

很好,大方向没有错,就这样发展下去,山寨的腾飞指日可待!

但是自己的时间,不多啦,郑晓路心中暗想,崇祯二年了,还有几年可以给自己折腾呢?定四川,刻不容缓啊!一切都得加油才行。

本章节由16k书友上传

(八

度吧

第七十三章 偷西瓜的坏女娃

第七十三章

偷西瓜的坏女娃

参观完了红崖子山,郑晓路把张逸尘、彭巴冲、闵家兄弟这些黑户口,都留在了山寨里,仍然只带着皂莺,乘着马车,返回成都的家。(最快更新8

度吧

此时夏天已快过完,秋天快要到来,但天气还是很炎热,人们习惯把这段日子称为“秋老虎”,意思是虽然是秋天,但气温仍然可以吃人。(编者按:秋老虎是我国民间指立秋8月8日左右,短期回热天气。一般发生在8、9月之交,持续日数约7-15天。这种天气出现的原因是南退后的副热带高压又再度控制江淮及附近地区,形成连日晴朗、日射强烈,重新出现暑热天气,人们感到炎热难受,故称“秋老虎”。)

马车行了一段,郑晓路感觉车霜里闷得难受,忍不住脱成了光膀子。

皂莺见他脱得上半身赤条条的,就有点不高兴了,怒道:“没羞没臊,当着我的面居然脱成这样,简直是流氓行径。”

郑晓路好久没和她斗嘴,心里也觉得有趣,笑道:“大热天的,又没电扇,我脱脱衣服又怎么了?倒是你,一年到头都是一身紫色劲装,难道你就不热?要不我把脑袋伸到车外去,你也脱了凉快一下吧。”

电扇是什么东西?皂莺本想问一句,但听到他后面的yin言yin言,啥也不想问了,手一抬,飞剑就要出来了,却见郑晓路身子一矮,从车厢的角落里抓起一把大蒲扇,对着皂莺扇了起来,边扇边笑道:“女人就是可怜,热了也不能脱衣服,这年头又不流行短袖T恤和超短裙,真是难为你了,大热天还要穿一身劲装,算了,爷好心,给你扇两下吧……”

清凉的风吹了过来,皂莺感觉到脸上凉丝丝的,怒火顿时间散了个干干净净,她的手慢慢地垂了下去,飞剑滑回袖子里,心里忍不住想,要说他是个好人吧,满嘴的胡说八道,yin言秽语,没一个正经样子。要说他是坏人吧,这明朝到哪里还能找到一个男人肯给女人打扇的?

皂莺一伸手抢过蒲扇,自己给自己扇了起来,嘴里冷冰冰地道:“我自己来,我的身份是你的丫鬟,哪敢让你给我打扇!”

“切,穷讲究!”郑晓路嬉皮笑脸地道:“别说打扇我愿意做,如果你要人伺候宽衣解带,我也是很乐意的……就是我这人宽衣的动作比较粗暴,怕你接受不了……”

“铮”飞剑最终还是飞了出来,擦着郑晓路的耳朵刺在了车壁上,不料郑晓路连眉毛都没动一根,还是嬉皮笑脸地道:“这飞剑我挨多了就不怕了,反正你也舍不得真的刺中我。”

“你!”皂莺大怒:“你这无赖!”

“唉,天生缺钙的孩子,骂人的花样都少,翻来覆去不是说我流氓,就是说我无赖,拜托你换点新鲜花样吧。”郑晓路突然对着马车夫大叫道:“停车!停车!路边有块西瓜地,咱们去讨两个西瓜来吃。”

天气炎热,无风无雨,但道路边的一片西瓜地,却显得绿油油的份外可爱,郑晓路见那些西瓜长得滚圆滚圆的,忍不住流了满嘴的口水,这大热天的吃两个瓜,那有多爽。他跑到瓜田边,扯开嗓子喊道:“喂,有人在吗?谁家的瓜田?我要买瓜!”

皂莺满脸怒容地跟了过来,没好气地道:“你不是流氓无赖吗?摘了瓜就跑不就行了?偏偏装什么好人要买瓜。”

“我晕,皂莺,你居然是这么坏一个人。”郑晓路正色教育道:“你知道农民伯伯种出一个瓜来有多么辛苦吗?偷人家的瓜,这种事我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他话音刚落,旁边的树荫里钻出一个小老头儿来,老头儿笑道:“官人说得好,你比那女娃子懂事多了,若是那女娃子要来偷我的瓜,我拿扁担打她!”

“听见没?不懂事的女娃子,快回车上去,少来掺和大爷的事。”郑晓路对着皂莺挤眉弄眼地道。

皂莺大怒,她可没想过要偷瓜,只是找点话来骂骂郑晓路罢了,结果被人家瓜农听到,这张脸往哪里搁。但自己说错了话终究是事实,皂莺赶紧把嘴巴一闭,在旁边生起闷气来。

郑晓路向那老汉笑道:“老人家,你这瓜卖我几个吧,大热天的,嘴馋得慌,我还顺便带几个回去给老婆吃。”

那老头儿倒是挺乐意,有人直接来田里买瓜,省了他挑到城里去,他在田里选了半天,选出来了十来个熟透了的西瓜,一古脑儿搬到郑晓路的马车里,然后对郑晓路笑道:“官人,这些瓜省了我运送,我就便宜些算给你,给个五钱银子吧。”

“才五钱,真便宜啊。”郑晓路伸手入怀,想摸块碎银子出来给老头儿,结果这一摸,居然摸了个空,惨了,这一路打仗打来打去,身上什么时候带过银子?回到红崖子山寨之后转了一圈,也没休息,就立即又匆匆上路,也忘了抓点银子在身上,这下好玩了。

那老头儿见他脸色,就知道他身上没钱,但看这马车、车夫、丫鬟,就知道他不是没有钱,只是忘了带钱,老头儿笑呵呵地道:“官人别急,若是有郑氏的肥料票,也可以来的抵这西瓜钱!”

“虾米?郑氏肥料票?”郑晓路大奇,这啥东西?

老头儿见他不知道,摇了摇头道:“官人莫不是外地人吧?怎么连郑氏肥料票都不知道,那票是今年春天,一些没钱买肥料的人从郑氏信贷所里贷出来的,用那票可以在郑氏的农业加工厂里提取肥料。因为郑氏信用好啊,这票绝对能兑换成肥料,不用担心作废,所以大家伙儿又用这票来当钱使,反正肥料也要钱买,拿着票子和拿着钱是一样的用处……”

老头子还在唠叨,郑晓路已经听明白了,这玩意儿就是自己叫郝孟旋去鼓捣的嘛,想不到去了盐井卫半年,打了打仗,回来的时候郝孟旋已经搞出来了,并且还在农民的心里地位极高,等同于钱,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郑晓路转过头去,对着皂莺伸手道:“拿点钱来,我买西瓜!”

“不给,我是个偷西瓜的坏女娃子!”皂莺的气还没消,开始犯倔。

“别扯了,老人家在等着呢,快拿钱来。”郑晓路不爽道。

“不给,我和你非亲非故,我的钱干嘛要给你?”皂莺不为所动。

“哼哼,再不给,我把你人拿去给了他,抵西瓜钱。”郑晓路恶狠狠地道。

“那样也好,给这位老人家当丫鬟,也强过跟着你这流氓。”皂莺继续犯倔。

“***,瞪鼻子上脸了。”郑晓路嘿嘿一笑,耍流氓道:“别忘了你发过誓要听我话,怎么了?说话不算数了?快把钱拿来!”

这话一出口,皂莺就像泄了气的皮球,说她啥都可以,就是不能说她说话不算话,她是一诺千金的皂莺,信义对她来说重过生命。

皂莺从怀摸出了一个小荷包,拼命地摔在郑晓路的胸前。这荷包也是紫色的,郑晓路将荷包打开,里面只有四五块小小的碎银,估摸了一下,连二两银子都不到。

吓,我以为什么宝贝,死也不肯给我,结果就二两银子不到,郑晓路小小地郁闷了一把,他把银子全给了老头子,然后拖起厥着嘴的皂莺,返回了车厢里,马车起行,继续向着成都府前进。

“怎么就这点钱?”郑晓路一回到车里,就忙不叠地问道:“我们阎王军的军饷不带这样的发的吧,你可是头领级的,少说一个月也有好几十两可以挥霍,你都拿去干嘛了?养小白脸?”

“呸呸呸!”皂莺怒道:“你才喜欢小白脸,我把钱都给了我手下的兄弟们。”

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皂莺真够义气的啊。郑晓路心里小小地汗了一把,忍不住埋汰道:“你这家伙到底是男是女,***,这些举动,哪有半点女人味。”

皂莺冷笑看着郑晓路,突然伸出一只手,在脸上一抹,顿时变成一张男人脸。她开口道:“我其实是男人,以前一直扮女装骗你玩儿!”这一开口,吓了郑晓路一跳,她连声音都变成男音了。

“我晕!”郑晓路大汗道:“把这些江湖上卖艺骗人的玩意儿赶紧收起来,吓死我也!”

看着郑晓路大汗淋漓的样子,皂莺开心地笑了起来,她和郑晓路斗嘴,输多赢少,每次都被郑晓路耍流氓,但这一招变身为男,想不到效果奇佳,弄得郑晓路全身恶寒,她伸手一抹,又变回原本的样子,笑道:“别来惹我,当心我一直以男人样子出现在你面前。”

“得,你是大爷,算我这次怕了你!”郑晓路心里老大不爽,天仙般一个人儿,干嘛喜欢来这一套,***,还要人活不。

“把我的荷包还来!”皂莺伸手道。

“不还!”郑晓路又开始耍流氓了,他把那个荷包捏在手心里,笑道:“这玩意儿归我了。”

“随你吧,反正我花不了几下功夫,又能再缝一个。”皂莺缩到一边,拿起蒲扇,哗啦啦地又给自己扇了起来。

“扇子拿来,我给你扇吧!”郑晓路心里又柔软了一下,伸手拖过了蒲扇,给皂莺打起扇来。微风在车厢里流动,皂莺瞪了他一眼,却没再说什么,闭上眼睛,在柔和的风中安安静静地睡了过去……

马车颠簸了一路,终于回到了成都郑府。

郑晓路与家人简单地聚了一聚,抱了抱郑佳怡、郑佳忻、向兰索,然后又向杨帆问了一下这半年来家里的生意情况。这半年来生意倒没什么变化,钱还是那样赚法,日子还是那样过法。

但是今年新开张了信贷所,所以有大量的肥料是贷出去的,并没有收回资金,得等到秋收之后,等农民们用等价的粮食来归还。江百涛那里用了二十万两银子发展水军,又有七万两落进了肖青的腰包,郑氏今年的流水银子消耗很大。

幸运的是郑氏今年与郑芝龙的合作新增了商品销售渠道,尤其是牵涉到向外国出口,所以丝绸、织锦、少数民族工艺品的销量大增,大量的银子从欧洲人的手里流转了回来。朝廷虽然限定欧洲人只能在澳门交易,但郑芝龙可不管这些,他想和什么洋人交易就可以和什么洋人交易,想在哪里的海边交易就在哪里的海边交易,朝廷哪有能力管得了他。

这一来连带着郑氏的少数民族工艺品也非常自由,想卖给哪个国家就卖给哪个国家,想卖多少就卖多少,从这一块儿上赚了不少钱,勉强也足以抵消今年巨大的开支。

比较好的消息是,若尔盖黑河牧场的第一批战马,终于养出来了,几年前就开始养的一大堆子小马驹已经成熟,一匹战马的服役年限,往往是两岁到八岁之间,这批战马可以让郑晓路使用六年之久,

以前郑晓路只能从别人手上买马,马匹数量实在有限,现在牧场的第一批战马一出来就是四百匹,加上以前的三百多匹战马,已经可以组成一只七百人的骑马火铳部队,由不得郑晓路兴奋了一下。他赶紧叫杨帆再加大银两投入,一定要把若尔盖黑河牧场的战马再多弄些出来。

江百涛那边也发了个消息过来,说自从打趴了另外的八大水寨,长江上游的水面已被金竹帮,哦,不对,是金竹船运有限公司控制了,无主的小水匪纷纷加入了金竹帮,另外八大水寨的游散逃兵,最终也只能投降加入金竹帮。

江百涛用投降的赵水鬼为副手,花了大笔银子开始建造各种战船,当然,这些船都是以货船的名义来建造的,给重庆知府王行俭使了巨额的贿赂银子,王行俭也就对这些战船睁只眼闭只眼了。

因为在王行俭心里,江百涛本来就是水匪,建些战船来打别的水匪是很正常的事,完全没有想过江百涛已经有了反意。这大明朝的官员们,**得真是可怕,连这种东西都可以贿赂得过去。

本章节由16k书友上传

(八

度吧

第七十四章 马祥云归来

第七十四章

马祥云归来

郑晓路派人送信给江百涛,找几个得力的制船匠,赶往盐井卫,建造运煤的大货船,老是用木排运煤也不是个办法,浪费太大。(百度搜索8

度吧

接着又去了封信,让杨帆亲自去送给锦都镖局的肖青,让他派出镖队,去盐井卫将自己的镔铁锭送回到红崖子山来。

自己那点实力,瞄着肖青也没啥意义了,肖青这老狐狸,只怕早就通过一些江湖门道摸了个一清二楚。但这家伙真沉得住气,他只管埋头赚银子,发扬光大他的镖局,别的事一概假装不知道。

打点完这一切,费了不少功夫,还没消停下来,郝孟旋又赶了过来,原来他也在成都府,目前四川的八府一州,都已经建立了郑氏信贷所,农民们可以从郑氏信贷所里贷出肥料票,再拿着肥料票去自己家最近的农业加工厂提取肥料。

这种肥料票是郑氏自己收购的造纸厂制作的纸张,非常厚,也特别白,普通的纸坊短时间内无法仿制,纸张上的印花极其复杂,不用半个时辰休想完全看得清楚,纸中间还有苗族特有的银丝嵌着。郝孟旋笑道:“东家,你看这肥料票如何?短时间内,不可能有人仿制得出来。”

“嗯嗯,很不错!”郑晓路笑道:“这票每一年收回一次,第二年又重新发放新版,用新的纸张,换新的印花,这样可以更大程度的防止别人仿制。”

郝孟旋笑道:“这种肥料票现在很热乎,村民们已经开始把它当钱用了。”

郑晓路嘻嘻一笑道:“我知道,回成都来的路上,我已经听一个老农说起了。人们之所以敢把它当钱用,是因为我们郑氏信用好,若是我们失去了信用,这东西就会变成废纸。所以,你一定要保证它的兑换能力,不论何此何地,在任何一个农业加工厂,都要能用这票换到肥料,否则咱们就完蛋了。”

郝孟旋正色道:“这个我一定会严格把关的。”

……

几天之后,西昌城之战的捷报传入成都府。

成都府沸腾……虽然平叛只是朝廷的事,但奢崇明这个家伙不同于普通的叛党,他在天启年间曾经兵围成都,当时成都只有两千守军,那一场成都保卫战打得成都府人人自危,万人空巷。

成都的军民提起奢崇明,无人不是恨得牙咬咬的,听到奢崇明死于东厂档头张子元之手,人人弹冠相庆,街上甚至有人放起了鞭炮。

郑晓路这骚包的家伙,虽然对奢崇明的死没什么好庆祝的,但他喜欢放鞭炮,于是也跑到街上,拿起几大串的鞭炮胡乱点燃,炸得郑府门口纸屑乱飞。

郑府的街对面就是青羊宫,只见一大堆老百姓排着队向青羊宫里走去,人人都念念有词,郑晓路拦住一人问道:“老乡,你们是去拜什么神吗?”

“不是啊,咱们在青羊宫给张子元大人供了个牌位,天天上香祝福他老人家长命百岁!”老乡激动地道:“奢崇明那混球,死得好,死得好啊!张子元大人真英雄啊。”

“我晕!”郑晓路感觉脑门一痛,张子无都快成万家生佛了,唉,傻人有傻福啊。

这一番闹腾显然还不够,又过了几天之后,西昌之战的结果传入了京城。崇祯皇帝大喜,奢崇明在四川闹了九年,闹得天启帝和崇祯帝两代皇帝心烦,这下终于被张子元灭了,那还不好好嘉奖一番么?

他御笔亲题“西国无双”四字匾额,赠送给张子元,另赐万金,封平川候,这一下又是钱,又是爵位,还送了一个响当当的外号。

等张子元慢吞吞地从西昌返回成都时,圣旨早已送到,一大堆奖赏送上来,把张子元乐得差点晕了过去。

张子元这次做人比较厚道,在奏章里大谈猛如虎有多厉害,帮着他打败了多少奢崇明的部下,崇祯皇帝一高兴,把猛如虎这个游击将军,升成了副总兵。猛如虎一身武胆,神力可敌千军,没想到升官的方法却是靠着一包软筋散,一颗大石头,人生际遇风云无常,可见一斑。

没过多久,各路官兵也纷纷从水西赶回了自己的驻地,水西大捷,这些官兵都各有封赏,四川的第一牛人朱燮元、第二名将神弩将张令也陆续回到成都坐镇,四川又开始呈现出一片繁荣安定的景向。

皂莺看着成都府日益安定,忍不住向郑晓路吐槽道:“小马超说得对,我们实在不该去打奢崇明,不合兵法啊,让四川继续乱下去,我们才更有机会。现在各路官兵返回驻地,四川一片安定,我们怎么成得了事?”

这一手确实看上去是昏招,但是别人哪会知道,就在今年的年底,清兵就要又来一次大举入侵,有名的袁崇焕就是在这一次里被杀了,然后全国官兵勤王北上,四川的主力官兵全都得去守北京……

若是奢崇明不死,拖着四川的官兵走不掉,北京陷落了,那就扯蛋了。现在奢崇明死了,四川看上去安定了,其实这安定是假的,清兵一入关,官兵就得北上,那才是真正空虚的四川,比起奢崇明闹腾的时候十万官兵四处调来调去的空得多。

郑晓路嘻嘻一笑,道:“没关系,我自有计较,你只管相信我就行。”

正在这时,杨帆跑进来通报道:“少爷,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你丫说话给点机灵吧,一句话直接把主题说出来,先吼个好消息,吊胃口啊,好事都被你叫成坏事,快,说来我听听,有多好?”郑晓路笑道。

“马将军……马祥云来了……”杨帆道:“未婚妻上门,好消息吧?”

“我晕,好个屁的消息!”郑晓路如火烧屁股一下跳了起来,这下麻烦大了,他对马祥云的感情非常复杂,一方面,说得上喜欢,但说不上爱,另一方面,他亏欠马祥云实在是很多,这一次去找铁,先是抓了马祥云当人质,后来西昌城之战又曾经想过把她出卖了垫后,不论从哪一条上来说,现在想笑着面对马祥云都是非常困难的事。

皂莺看着郑晓路变幻无穷的脸色,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很难么?不管多难,见是一定得见的,见到之后,再想想后面的事吧。”

这倒也是,见是一定得见的,何况马祥云并不知道我是阎王,怕啥!郑晓路整理了一下情绪,他伸出手来,在皂莺的腰上狠狠地摸了一把,使得一把飞剑贴着他的耳边飞了过去,唤醒了他怠慢的人格!

郑晓路嘻嘻一笑,向皂莺做了个鬼脸,他一边向外跑,一边向外大声吼道:“祥云,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你等得好辛苦……”

……

一袭红甲,满身吊饰,马祥云的打扮一点儿都没有改变,郑晓路看着秋风中俏立的马祥云,心里生起一丝丝儿淡淡的心痛。

西昌之战时,这身红甲被鲜血染透,如今马祥云把它洗得干干净净的,又穿了来见他。

为何一定要穿这一身?郑晓路心里老大不爽,不要穿这一身军装,我就不会时时想到你是兵,我是贼,那样该多好。

“祥云,好久不见了!”郑晓路的手掌上还留着皂莺柔腰的余温,这可以使得他的流氓性子不至于被歉疚的心情所冲淡。

马祥云一看到他,便即大喜,一张英气勃勃的脸颊瞬间飞满了红云,她向前跑了两步,两只白杆枪在她腰间碰撞,发出“哗哗”地枪杆交击之声。但她并没有扑进郑晓路的怀里,而是在好几步外就站定了,然后仔仔细细地端详了郑晓路一番,奇道:“咦,刚看到你时我很激动,可是仔细一看,却觉得我们并不是许久不见了,好像……就好像几天前才见过一般熟悉……这是为什么?”

“哈哈,这是因为几天前我钻进你的梦里,对你说了一些甜言密语,不过梦这东西,醒了就忘了,所以你不记得了。”郑晓路的脑门上一粒汗珠滑落,女人的直觉果然可怕,我涂黑了脸,嘴里嚼着兵粮丸,她是绝不可能认出来的,但却有些微的感应。

“哈哈,油嘴滑舌的性子倒是与以前一模一样。”马祥云非常开心,她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笑道:“我们打了胜仗,终于可以回来了!”

“嘿嘿,恭喜恭喜!”郑晓路笑道:“街头巷尾都传遍了,小马超与猛如虎联手大战奢崇明,仍然不敌,最后靠着西国无双的张子元,一出手就杀了奢崇明……”

“哼哼,民间全是胡扯蛋。”马祥云皱了皱小巧的鼻头,道:“张子元不过是个大混混,捡了个现成便宜。大战奢崇明的,是我哥和……”她的话音戛然而止,这件事的真相,还是不要外传的好,如果让朝廷知道了白杆兵见到阎王军却纵容他们离开,终究不妙。

马祥云不再说这话题,转了个方向道:“我回来了,你……可以来娶我了。”她是土家族的女孩,不像汉人女子那么扭捏,娶嫁也敢大胆地直言不讳。

本章节由16k书友上传

(八

度吧

第七十五章 群官聚宴西月楼(1)

第七十五章

群官聚宴西月楼(1)

吓,老子把这事忘了,郑晓路大汗,不太好吧,当贼的娶个女将军,将来她大义灭亲,背窝里一刀把我脸袋砍去领赏,咋整?

他脸上神情古怪,马祥云当然一眼就看出来了,她心直口快,立即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呃……这个嘛……”郑晓路急中生智,道:“我爹……他老人家去世了,我得守孝三年,不能娶妻……”

“啊!”马祥云一声惊呼,她对汉人的习俗也略知一二,父亲去世有多么严重她当然心里有数,一听这个噩耗,满心的欢喜全都化成了空。(8

度吧手机站

郑晓路带着马祥云钻进郑家的大堂,老爷子的灵位还供在案上,香炉香烛,烟雾缭绕。马祥云看了一眼那香案,头一晕,脚一软,但她曾在刀山火海中战斗,心志比一般女子坚毅得多,倾刻间就恢复了常态。

她恭恭敬敬地跪到老爷子的灵牌前面,认认真真上了两柱香,等到一切礼毕,马祥云转过头来望着郑晓路认真地道:“那我等你,不过三年罢了……”她脸上的红云已经消失不见,虽然说的是婚嫁大事,却无一丝羞色,反倒多了一抹凄清。

郑晓路一阵子心痛,忍不住叹道:“为了向兰索等一年,为了奢崇明又拖两年,接下来为了我守孝,又是三年……这一二三过去,岂不是漫漫六年光阴……祥云,你会老的!”

他忍不住道:“若是……若是有别的中意的男人,你……”他原本想说,你不妨嫁了算了。但这句话还没出口,只见马祥云的眉头已经深深皱起。

“咱们土家儿女,娶嫁便是一生一世,六年又如何?就算是六十年……”马祥云轻轻一笑:“只有你们汉人才那么多心思和花样!”

她站起身,轻轻抖了抖满身的吊饰,让它们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然后轻轻一笑,道:“我走了,你在守孝,我也不便与你谈情说爱。但你需记得,三年后,石柱万寿寨……我等你!”

马祥云走了,她虽然看上去坚强,但其实内心已破碎,又是三年,人生有几个三年可用?

皂莺从大堂的屏风后走出来,看着慢慢走远的马祥云,忍不住叹道:“你还真是狠心,对她说几句好听的话也好吧,怎么就能让她这样走掉?”

“那要怎样?对她说,爷是个土匪,你就别当兵了,来和爷一起造反,把你老妈和老哥全叫来一起造反……”郑晓路道:“这样说能成么?”

皂莺哑口无言,想了半天,又道:“那你打算怎么对她?多好的一个女娃,我见犹怜!”

“我见犹怜个屁,她岁数比你大,入门比你早,你该叫她姐姐才对!”郑晓路没好气地道。

“什么?又来胡扯,我什么时候入了你家的门!”皂莺大怒。

“***,我受伤了,我现在就收你入门!”郑晓路恶狠狠地扑过去,将皂莺一把抱入怀中,意外的是,皂莺居然没有挣扎,只是冷冷地道:“你爱她吗?”

“不知道!”

“那你爱我吗?”皂莺继续问道。

“有点爱吧!”郑晓路抠了抠头道。

“放屁,胡扯,赶紧滚开!”皂莺双手用力一推,将郑晓路推开几丈远,怒道:“我看你应该反过来说,不知道爱不爱我,但是,你是爱马祥云的,所以你才对她心痛心疼!”

郑晓路刚刚温香软玉抱了个满怀,正要动手动脚,又被皂莺推开,大感不爽,他正要痞着脸又去和皂莺胡闹来冲淡心中的不快,突然,杨帆又跑了进来,大声道:“少爷,有人送请贴来,想请你去赴宴喝酒!”

“扯淡,爷好忙,哪有时间理他。”郑晓路一边盯着皂莺,眼珠子提溜溜地转,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谁请我?在哪里喝酒?”

“四川右检事邵捷春发来的请贴,说是请您在西月楼吃饭喝酒,谈点儿事……”杨帆光是念名字前面那一排官位,就把舌头念得打了结。

哦,这个文官要见我做啥?郑晓路心里奇道,俺在他眼里,不就一爱国之勇士吗?没事找我聊天玩儿?

这事不重要,重要的是喝酒的地方,西月楼,好耳熟,这不就是上次江百涛想请我去的四川第一风月场所嘛,哇哈哈,上次被八大水寨破坏了兴致,这次正好去见识一番。

郑晓路将屁股一拍,大喜道:“好地方,俺这就去!”他转过头来瞥了一眼皂莺,阴阳怪气地道:“带刺的花儿,爷不要收入门了,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爷这就去温柔乡里抱抱月亮,哇哈哈哈!”

这次飞剑没来,但满天的飞刀来了,皂莺拿出了绝招,用飞刀将郑晓路全身上下的衣角都刺了个窟窿,她狠狠地道:“这种风月场所,你去做什么?”

“我这不是接到了请贴吗?很重要的呢,四川右检事邵捷春,人家是从三品大官呢,我可得去见见。”郑晓路嬉皮笑脸地道。

“我看你去见邵捷春是假的,去见楼子里那些姑娘才是真的吧,不行,我也要去。”皂莺道。

“我晕,你一大姑娘家,跟去那种地方做啥,莫要坏了你的名声。”郑晓路道。

“我是你的护卫,不管你去哪里,当然都得跟着。”皂莺道。

“切,随你的便,我可先说明,你要是跑出来坏我的好事,小心我晚上回家慢慢收拾你。”郑晓路大声叫道:“杨帆,快备车,咱们去西月楼抱……咦,不对,去西月楼见邵捷春!”

……

皂莺将他的紫色劲装换成了一套普通的丫鬟衣服,一头青丝也扎成鬟,穿了双普普通通的绣花鞋,头上还扎了一朵花,一身打扮平庸之极,但她天生丽质,虽然打扮成丫鬟,也是丫鬟中的绝版,看得郑晓路一阵子心猿意马,但玫瑰多刺,不好惹啊!

两人乘着马车,慢吞吞地来到西月楼的前面,此时已快到傍晚,华灯初上,西月楼一片繁华喧闹的气氛,丝竹轻歌之声从楼子里飘出来,站在楼子的门口,也能听得清清楚楚,楼背后就是府河之水,清清静静,端的是一个好地方,难怪这里是四川第一的风月场所。

郑晓路站在西月楼前仔细打量,这楼是全木质的,大约有三层,这在这个时代可不多见,因为大多数的楼都只有两层高。楼的外形非常讲究,到处都镂刻着花纹,飞檐翘角,华美异常。此时天气将晚,楼子的屋檐下挂出了粉红色的灯笼,每一个窗口也透出温暖的烛光,看上去非常舒服。

这楼子的老板,是个会做生意的人啊,在后世大家都已经懂得了装修的重要性,但在明朝,还有许多的商人并不了解装修可以给一个店铺带来怎样的好处,尤其是一些小酒楼,根本就没有装修,一个大通铺子里面扔着一些桌椅板凳就算了事。

西月楼的老板明显是研究过富人心态的,难怪这楼子是四川第一风月场所。

郑晓路带着皂莺,闷头就向楼子里走,不料刚抬脚,背后窜出两个大个子,一把将他推到一边,昂着头,抢先向里面走去。

郑晓路大怒,***,老子的梦想就是横着走,怎么有人比我还横,他正要骂人,皂莺一把拉住他,低声道:“别急,看清楚是什么人。”

那两个人连眼角都没瞄郑晓路一眼,显然对他这身商人打扮看不上眼,他二人走到西月楼前,对着门口的迎宾*公大声道:“爷是四川总兵张令张大人请来赴宴的,快带爷去张大人定的席位。”

那*公不敢怠慢,点头哈腰地道:“原来是张大人请的客人,张大人在里面等了许久了,不知道二位爷怎么称呼?小的也好通传。”

为首那人大声笑道:“你个小小*公也敢来问我姓名,算了,军爷不和你一般计较,听好了,爷是四川总兵候良柱,旁边这位是副使刘可训,赶紧通传去吧。”

我道是什么鸟人这么嚣张,原来只是个总兵官嘛,郑晓路心里暗想,也就和秦良玉、张令两的官位一样大。

郑晓路挽了挽袖子,对皂莺说:“走,咱们去扁他!”

“你傻了?”皂莺关心地看了看他,认真道:“民不与官斗,何况咱们连民都不是,只是土匪,见了官兵应该有多远躲多远,你还要去扁他?”

切,就你那点出息,郑晓路嘻嘻笑道:“我也不是要扁他,这种军痞你和他打架,他输赢也不放心上,爷要去落他的脸子!”

郑晓路向前走去,走到四川总兵候良柱的身边时,故意拼命一撞,把候良柱挤开到一边,对着*公大声道:“爷是四川右检事邵捷春邵大人请来赴宴的,快带爷去邵大人定的席位。”

候良柱被人一挤,心里大怒,转过头来一看,撞他的居然是他刚才挤开的年轻小商人,心中一把火,腾腾地就燃了起来,正要出手打人,突然听到来人报名字,居然是邵捷春请来的,这一下,提起来的拳头就不好打了。

都是重文轻武惹的祸,总兵这个官衔非常有趣,它是没有品级的,虽然镇守一方,手握兵权,有战乱时挂将印出征,没战乱时,就只是个练兵掌兵的兵头头而已,说起身份地位,比邵捷春这种从三品的大员差了十万八千里。

说起来他旁边的副使刘可训虽然听起来是个“副”,但实际上是五品文官,倒比他这个总兵日子还要好过。明里上刘可训是副使,实际上是监军,反比候良柱的地位高。

候良柱拳头放了下来,但还是不肯息气,想要上前和郑晓路骂架,刘可训赶紧一把扯住他,低声道:“别胡闹了,刚才我们撞他在先,何况这人是邵捷春请来的,据说邵捷春不久后就要提拔为四川巡抚了,咱们都归他管,别惹他为好。”

候良柱虽然是个兵痞,但脑子不傻,被刘可训一劝,强行压下了火气,怒哼一声,抓住*公的领口,就要他带路。

偏偏郑晓路也是个骚包的人,他还没玩够,哪里肯让候良柱走,郑晓路一把抓住*公,道:“先带我进去,请我的是邵大人哦,你可得想想谁先谁后!”

*公被这两边拖住,两边都是不好惹的,管你四川右检事和四川总兵谁大谁小,都比他这小小*公大了几千倍不止,他两边都不敢惹,急得哇哇大哭。

郑晓路见*公哭了,心里反倒软了,没来由的把压力转到这么一个小人物身上做什么,这就未免有点仗势欺人了,他松开手,笑道:“算了,我不争了,你先送这位大人进去吧。”

那*公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低头哈腰,迎着候良柱和刘可训进了楼子。

皂莺在旁边哭笑不得,忍不住道:“你这家伙,好端端的去和候良柱闹什么闹,平白得罪了人,又不讨好。”

“哈哈,我今天心情好,所以找个人来埋汰着玩。”郑晓路笑道:“管他得罪不得罪。”

又一小会儿,那*公还没出来,反倒是一个中年胖子迎了出来,胖子一来就高声叫道:“贵客啊,我还道邵大人请了谁呢,原来是郑大善人来了,手下的*公不懂事,小人在这里赔礼了,快请快请……哦,瞧我这嘴,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就是这西月楼的东家,名叫李德奎。”

原来今天西月楼热闹着呢,邵捷春宴请了文官们,神弩将张令也恰好在今天宴请了武官们,往来的全是大人物,西月楼的东家李德奎一直亲自在门口迎接,他刚送了一名大员进去,门口只剩下*公在迎客,结果就闹腾起来了,于是赶紧从里面跑出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李德奎跑出来一看,哈,郑小路,这个是自己盼了许多年,一直没盼上门的家伙,想不到他终于来我西月楼了。他一边迎上来,一边没口子地说起好话来,天上地下,飞禽走兽,倾刻间就说了一个遍,那一张嘴真是可以闭月羞花,可以沉鱼落雁。

本章节由16k书友上传

(八

度吧

第七十六章 群官聚宴西月楼(2)

第七十六章

群官聚宴西月楼(2)

郑晓路跟着李德奎走进西月楼,这楼子从外面看就已经极美了,从里面看更是不凡,雕栏木廊,花香垂帘,里面到处有美丽的少女穿插来去,这些女子行骸放浪,见了郑晓路年轻富贵,就对着他频繁地抛着媚眼,或用肢体语言隐隐地勾引他。(八

度吧

郑晓路左看右看,满眼春色,忍不住口水长流。

旁边的皂莺见他一脸猪哥相,心中大怒,但是李德奎就在身边,她扮的是郑晓路的丫鬟,哪能对主人说三道四,只好按住心中怒气,闷声不响地走在一边。

李德奎在郑晓路耳边低声道:“郑先生,我敬你是个有能力的商人,是咱们商界中的翘楚,因此不得不小心提醒你几句。今天这楼子里的,全是文武官员,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刚才听说你在门口与人争执,这可不好啊,有道是民不与官斗……”

郑晓路眼神游移,一个脑袋四处乱伸,眼光在青楼女子们的身上乱扫,哪里听得进耳,嘻嘻笑道:“知道啦,我不和他们斗就是。”

皂莺实在看不过味,偷偷伸出手去,在郑晓路的腰上用力一掐。她凑到郑晓路耳边,用低得像蚊子一边的声音道:“若是当年我没有被戏班子收留,说不定也是这样楼子里的一个女子,你是否也会用这样的眼光来看我呢?”

郑晓路回过头来嘻嘻一笑,也凑近皂莺的耳朵边,细声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在看女人?我告诉你吧,东厢房里是文官的宴席,西厢房里是武官的宴席,刚刚我借着看女人的由头,已经把这楼子前前后后看了一个遍,我们的老朋友成都知府徐申懋、重庆知府王行俭……都在左厢房子,另一个老朋友神弩将张令,刚才先进来的四川总兵候良柱、副使刘可训……已经在右厢房里了,但是石柱马家没有来人。”

他伸手在皂莺的肩膀上拍了拍,道:“你还是走江湖的,一点江湖经验都没有,哪有到了一个陌生地方,先看女人的道理。”

“你……”皂莺心中一恼,她可不是没江湖经验,只是被郑晓路的猪哥相气晕了,没想到这个流氓也不完全是在犯猪哥,其实是借着由头在观察环境。

郑晓路继续道:“看来邵捷春不光是请了我,还把文官们都请来了,至于武官们为什么也正好在今天请宴,这个就不清楚了,一会儿看情况吧。”

李德奎领着郑晓路转了几圈,果然走进了东厢房,也就是文官们聚集的房间,见到郑晓路进去,成都知府徐申懋一下子跳起来,满脸含笑地把他拉过去坐下,他每个月从郑氏这里拿到大笔孝敬银子,郑氏的农业加工厂使得他的政绩也很出色,现在日子过得舒舒服服的,因此他见到郑晓路就像见到财神爷一般,满眼亲切。

重庆知府王行俭居然也在坐,他本来也想上来和郑晓路打招呼,看到徐申懋出了头,他和徐申懋一向不对付,因此就稳稳坐定,没上来和郑晓路搭腔,但一双眼珠子,却故意和郑晓路对碰了一下眼光,点了点头,表示招呼过了。

徐申懋亲切地拉着郑晓路的手,一个一个依次介绍席上的官员们,什么巡按御史刘之渤、按察副使张继孟、庐州知府郑履祥……一大堆子人,官位和名字千奇百怪,郑晓路一个都没向心里去,反正都是路人甲乙丙丁,记他们做什么。

介绍完了,邵捷春还没来,一众官员就在那里闲聊着玩儿,谈些乱七八糟,风花雪月的事情。郑晓路忍不住拖了拖徐申懋的袖子,悄声道:“徐大人,你说邵大人把我们都请来做啥?我看各位大人谈的话题全在天上飘,也没落着个实处,显然谁也不知道今天的主题是什么。”

徐申懋嘿嘿一笑,道:“这个嘛!”他用手一指西厢房,笑道:“今天四川总兵神弩将张令宴请武官,说是为水西剿匪搞个庆功宴,这些武官粗痞之极,一向耀武扬威,邵大人看他们得意,心里不爽快,就把文官们也请来,和他们唱唱对台……”

吓,这个理由?我x,不是吧,邵捷春看上去是个正经人啊,做事没这么不靠谱儿吧?郑晓路心中大大地腹诽了一番,徐申懋又补充道:“这是本官猜的,也作不得准。”

呸,搞了半天是你在胡说八道,我看邵捷春也不是为了这种事情胡闹的人。

邵捷春确实不是个喜欢胡闹的人,但邵捷春不喜欢胡闹,别人却喜欢。和徐申懋想法一样的人,显然很多,而且不光文官们这样想,武官们也是这样想的,只听得西厢房里,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故意大声道:“**,我们武官今天在西月楼吃饭喝酒,聊聊水西剿匪的趣事,什么风把文官们也吹来的?是来偷听我们的丰功伟绩不成?哈哈哈。”这声音极大,明显是故意说给东厢房听的。

东厢房这边的文官们一听,坐不住了,他们以为邵大人把他们请来就是为了和武官打对台的,这下还敢不卖力?火爆脾气的重庆知府王行俭第一个跳起来,对着西厢房阴阳怪气地笑道:“好大的丰功伟绩,这剿匪从天启元年剿到了崇祯二年,剿了整整九年,剿得我头发胡子都白了,我看奢崇明不是被你们剿死的,他是自己老死的吧?哈哈哈哈!”他这句话阴毒无比,惹得一众文官哈哈大笑。

对面的武官果然有点坐不住了,一个声音大吼道:“老子是四川总兵林兆鼎,刚才说话那混球,你是重庆知府王行俭吧?屁大个官儿,也敢来掐老子的虎须。奢崇明有十五万部众,是老子们浴血杀光的,九年又如何?给你们这帮子酸书生九十年,你们也剿不了奢崇明。”这林兆鼎是个厉害角色,剿匪立了大功,有传闻说他马上就要晋升为正二品的都督俭事,当然不用怕一个小小的知府。

对方虽然有可能变成大官,但终究是武官,何况现在还没晋升呢,王行俭本来就是个霹雳脾气,连蜀王爷也不怕的,哪会怕他林兆鼎,他嘿嘿冷笑道:“我们剿奢崇明要不要九年我是不清楚,但我们不发粮草给你们这群大头兵,你们连九天也过不了。”

“***,你要敢不发我粮,我现在就灭了你!”林兆鼎从西厢房里冲了出来,候良柱和刘可训将他死命地拖住。

王行俭大笑道:“别以为文官就怕了你们武官,老子打架也是一把好手,来,咱俩来比划比划!”他是个浑人,天不怕地不怕的,挥起拳头就要上,背后的一大堆文官见这架势,怕他吃亏,死命也将他拖住,你一文官去和武官打什么打?一会儿打成猪头回来,别落了所有文官的面子。

这时候良柱远远地瞅见了郑晓路,他凑过去在林兆鼎的耳边道:“林大人,您官大,不用怕那些鸟文人,刚才那个年轻人仗着邵捷春的名头,看不起我们武官,您得帮我们出出头。”

林兆鼎正被王行俭气得晕头转向,一听候良柱挑拨,立即大怒,转头看着郑晓路,看了半天也不认识,于是对着他吼道:“你这年轻人是谁?快报上名来。为何看不起我们武官?”

扯淡吧,老子连你是谁都搞不清楚,想看不起你都没机会,你来扯乎个啥劲。郑晓路耸了耸肩,道:“这位大人,久仰久仰,请问尊姓大名?”

“**,你又说久仰,又问我名字,恶心人吗?”林兆鼎大怒,他一伸手指着皂莺,又对着西月楼的老板李德奎吼道:“连你们西月楼也看不起我们武官么?为什么最漂亮的姑娘分给了文官那边!”

众人这才注意到郑晓路旁边跟了个女人,娇小玲珑,美如天仙,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就如同两幅清清淡淡的山水画卷。文官们还能假装道貌岸然,武官们一起睁大了眼,口水都快流出来了。除了年龄已高德高望重的神弩将张令,别的武官一起向前探了探头,纷纷对着李德奎怒道:“这么好的姑娘,为何不送进西厢房?你也看不起我们么?”

李德奎满脸苦笑,道:“那个姑娘不是我们楼子里的啊,她是……”

他话音未落,皂莺早已经大怒,她不方便使出飞刀飞剑的绝技,只好从宴席桌上抓起一只筷子,刷地一下飞出,这一筷子不偏不依,正好插在林兆鼎的官帽上,将上好的皂帽捅了一个窟窿。

皂莺怒道:“谁是这楼子里的姑娘?我是郑家少爷的丫鬟!”

她这一出手,顿时技惊四座,文官们看个热闹,一起鼓掌,武官们却知道扔筷子有多难,还要扔中活蹦乱跳的林兆鼎的帽子,那就更是难上加难,这小姑娘的身手真不错。

“不吉利啊!”林兆鼎大怒道:“这小娘们是要掀我的乌纱帽,太不吉利了!”他气急败坏,也不管前面的人是谁,冲将上来,巨爪伸出,就来抓皂莺的肩膀。

皂莺洁身自好,曹操碰她一下,她就斩了自己一只手指,哪容别的男人胡乱来抓她身子,她向后一错身,就想出手打人,却见郑晓路突然伸出一只手,格在两人中间,林兆鼎那一抓自然就抓在了郑晓路的手臂上。

郑晓路嘻嘻笑道:“这位将军,你抓我家的丫鬟做什么?”

林兆鼎怒道:“滚开,你这丫鬟竟敢辱我,今天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她。”

“哼,你把我家清清白白的丫鬟说成风尘女子,是你污言秽语在先,怎么反而怪我家的丫鬟辱你?”郑晓路面色一沉:“你要教训她,就先来教训一下我吧。”

林兆鼎用眼角瞥了瞥郑晓路,见他年纪轻轻,虽然看上去身子还壮实,但穿着商贾袍服,看不出有什么本事,他冷哼道:“什么歪瓜裂枣,也敢来强出头。”他挥起蒲扇般的大掌,一巴掌就向郑晓路打来。

郑晓路嘻嘻一笑,向后一翻,躲开了一掌,皂莺见他和别人打起来,赶紧想上来帮忙,却听到郑晓路笑道:“你别出手,让少爷来帮你出出头。”他退到屋角里,伸手抓起了屋角的一把扫帚。

皂莺的功夫特色太明显,要是她多出手几招,被人看出来是九指皂莺,那就麻烦大了,还是自己亲自来吧,哈哈,他沉腰马,转乾坤,扫帚疾刺而出,直取林兆鼎的胸口,正是马家枪法。

皂莺一惊,这才恍然想起来,这家伙是会枪法的,在陕西白水县去救自己部下时,郑晓路就曾经使过一次枪法,但是时间太久,这家伙又一直用翼虎铳打人,慢慢的自己都忘了他也会功夫……

没错,郑晓路自从石柱一行之后,从来没有忘记过苦练枪法,只不过他很少使用,练习的时候也总是半夜三更偷偷练习,因此很少有人知道,枪法虽然不算好,但对付普通人还是没问题的。

郑晓路一枪刺到林兆鼎胸前,林兆鼎微微一惊,他错步闪身,就想避,但是扫帚不同于长枪,扫帚的脑袋很大……虽然没有端端正正地刺中林兆鼎,但一把扫帚丝,全扫在了林兆鼎的手臂上,弄得他的衣袖上全是泥灰。

林兆鼎暴跳如雷,转身从东厢房里提出一把刀,想了想又觉得动刀子不合适,于是又换成刀鞘,提着刀鞘跑出来,道:“好你个奸滑的小商人,老子和你认真打过。”

郑晓路身后的文官们见东厢房里出了一个商人,居然可以占到武官的便宜,都觉得长脸,一起帮郑晓路呐喊助威。

西厢房的武官们却大吼道:“这小子使奸,不算数,林大人,用刀鞘狠狠揍他。”

正在这时,楼子里又走进来一人,一见场中闹腾得欢快,这人顿时大怒,大声吼道:“住手,都在闹什么?”众人仔细一看,哈,邵捷春终于来了。

本章节由16k书友上传

(八

度吧

第七十七章 群员聚宴西月楼(3)

第七十七章

群员聚宴西月楼(3)

从三品大员邵捷春,将来的正二品四川巡抚,还有可能挂上兵部尚书衔,这么一个人物出场,顿时震压四方,文武官员一起住嘴,乖乖坐下,不敢再闹腾。(百度搜索8

度吧

郑晓路和邵捷春还算有一面之缘,得卖他一个面子,收了扫帚笑嘻嘻地回座位上坐好。

林兆鼎还感觉有点收不住脸,却见西厢房里突然飞出一只箭,这箭好大的声势,穿窗过榭,箭风刮得西月楼里的那些轻纱彩带满天乱飞,箭飞得很慢,但却带着尖锐的呼啸声,似乎故意在提醒大家“箭来了”,要把一只箭射得这么慢,却这么大劲道,实在匪夷所思。

这只箭慢吞吞,却气势无穷地飞出西厢房,飞到林兆鼎的面前,猛地插在林兆鼎脚尖前一寸之处的地面上,箭尾摇摇晃晃,发现“嗡嗡”的声音,似乎在说一个“不”字!那剧烈地震颤,将地面倾刻间抖震出一个圆形的小坑……

我晕,什么妖怪箭法,伤心小箭么?郑晓路汗了一把,赶紧抬头去找那箭的来路。

西厢房里,年近六旬却精神仍然健旺的神弩将张令,正将他的五石大弓慢吞吞地背回背上,他对着林兆鼎沉声道:“别闹了,成什么样子!”

一箭即出,林兆鼎即退。

张令只是一个总兵,林兆鼎也是总兵,何况林兆鼎马上就要晋升了,但面对张令,林兆鼎总觉得矮了一头,而且所有武官都不自觉地矮了一头。川中第二名将神弩将张令,兵法娴熟,武艺高强,再加上年龄已大,德高望重,实为四川武官无形中的首领。

他在天启元年,曾被奢崇明裹胁着造反,后来张令脱离了奢崇明的控制,反击奢崇明,结果奢崇明杀了张令全家老小,还推平了他的祖坟,使得张令与奢崇明结下血海深仇,正因为这次变动,张令有个从贼的恶名,官位一直不高,当了数年的副总兵,直到天启七年的月圆之夜,张令跟着张子元破了曹府灭门大案,剿灭一股五百多人,还带着火铳的山匪,才积功升为正总兵。

官位在武官们的心中,远远不如武勇来得重要,有武勇的人,就算只是区区小官,也能震摄群雄,张令一开口,所有武官立即乖乖退进西厢房,不再闹腾。

咦,张令挺厉害嘛!当年月圆之夜,我在高高的山顶上和张逸尘交流感情,他在半山腰击退了里长耕,擦肩而过,无缘相见,想不到如此有气势,端的是一条好汉,难怪他是川中第二名将,郑晓路心里暗暗记下了这个人。

其实几年前的张令还没有现在这样沉稳,一是因为当时郁郁不得志,二是因为他的大仇人奢崇明没死,他一天到晚都心急火燥,如今他已隐为川中武官的首领,奢崇明也挂了,心情一松,整个人的气势就自然出来了。

张令挥了挥手,招呼着武官们围着他的桌子坐下,然后他笑道:“今天是我请客喝酒,大家卖我个面子,就不要和文官们闹腾了,咱们来聊聊水西之战的精彩之处,何等快活,跟那帮子酸人闹腾什么。”

林兆鼎走回桌前坐下,喝了口酒,压了压火气,然后道:“张大人说得对,和那些酸人闹腾,别磨掉了我们的英雄气,来,喝酒!”

旁边的候良柱、刘可训等人,也赶紧帮腔,一大桌子武官端起酒杯,鲸吞了起来,候良柱大声道:“说起来,这次水西之战,张大人立了大功啊,总共发了三十五箭,箭箭射中敌方的将领,奢崇明的叛军有一半是崩在了张大人的神箭之下。”

林兆鼎赶紧帮腔道:“是啊,奢崇明见到张大人,不敢交战,打马逃跑,我等亲眼所见的。”

刘可训道:“张大人神箭无敌,奢崇明哪是张大人的对手,拉拉弓,吓也吓死他。”

我晕,你们吹得也太过份了吧,武官们声音很大,皂莺听了个清清楚楚,这一下嘴巴鼻子都被气歪了,奢崇明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的确是个枭雄,兵法虽然烂点,但人家的武勇确实是魔王级数的,你们在背里给人家乱抹黑,也太不地道了。

这时邵捷春走过来,想要招呼文官们开宴了,皂莺却坐不住了,腾地一下跳起来,跑到西厢房的门口,对着林兆鼎和刘可训道:“你们两个人,太不地道了吧,奢崇明的武勇实在是川中无敌,小女子亲眼所见。岂是你们两个软脚虾非议的!我见过文人不靠谱的胡说八道,但是武官也跟着胡说八道的,实在少见,你这人真不要脸。”

“我x,老子没理你了,你又来惹老子?”林兆鼎腾地一下跳起身来,又来和皂莺扯皮。

张令叹了口气,大声道:“别闹了,都静静!”

他声音浑厚,震得西月楼里“嗡嗡”作响,众人一起转头去盯着他,张令沉声道:“老夫与奢崇明交手过两次,第一次是和他一对一单挑,二十招就落败,被他强迫着跟他一起造反,这是大逆不道的事,我就不多提了。第二次是天启年间的成都解围之战,我与秦良玉二人合战奢崇明,秦良玉与奢崇明贴身近战,用一把白杆枪缠住奢崇明的凤翅溜金镗,老夫在一旁瞅准机会,连环四十五箭……”

“哗!”众人一起大哗,五石大弓每一次开弓放箭,都要用五百斤的力气,张令连环四十五箭,那是什么怪力?

却听张令叹道:“奢崇明就像背后长了眼睛,看也不看,四十五箭或被他闪开,或被他用镗击落,无一箭伤得了他分毫,他一边应付我的箭,一边还压得秦良玉喘不过气来,若不是朱大人妙计退敌,成都必陷。这川中若论武勇,奢崇明无人能敌。”

这一下不论文臣还是武将,全都脸上变色,他们中有绝大多数没有见过奢崇明,更别提和奢崇明过招,因此大多不知道奢崇明有多厉害,但是秦良玉和张令有多厉害他们是知道的,听到张令这一说,才觉得汗流浃背,这种妖怪,若是在战场上碰见了,只怕自己老早就埋在坟堆里了。

张令指着皂莺道:“这位小姑娘说得没错,咱们不能胡说八道,奢崇明当得起魔王二字,枭雄死后还要抹黑人家,就太没道理了。”

众人听了张令亲口描述,自然对奢崇明敬畏有加,也就不再胡说,各自唏嘘起来,正在这时,一直紧紧关闭着的南厢房突然“趴”地一声推开了门,一个喝得醉熏熏的年轻官员走了出来,一边打着酒嗝,一边嘻嘻笑道:“谁在说奢崇明?那是我手下败将,不值一提!”

“什么?”众官大怒,张令刚刚才教训了林兆鼎,又钻出来一个讨骂的,这一下文官武官都对刚钻出来的人大大不爽,诸官一起转头望去,只见钻出来的这个人身材中等,五官端正,头带尖帽,着白皮靴,穿褐色衣服,系小绦,这家伙不是旁人,正是张子元,他后面还跟着个猛如虎,也喝得晕头转向的。

张子元一只手拿个酒壶,另一只手正提着皇帝御赐的尚方宝剑,大笑道:“奢崇明又活了?别怕,等本官过去,一巴掌拍死了他!”

“哗!”众官大惊,这位是谁啊,这位就是皇帝御赐“西国无双”四个大字,平川候,东厂档头张子元张大人,据传闻,他力敌奢崇明,将那魔王一巴掌拍死在地,以前大家不知道奢崇明有多厉害,此时刚刚听完张令的话,再看到张子元,顿时有时雾里看花,山顶看神,那身影儿,立即就高大了起来,简直让人不能逼视。

一名文官脚下一软,啪嗒跪倒在地,大声道:“是张大人,是张大人来了,大伙快拜!”

拜你个头,大伙儿一起鄙视了他一番,见过拍马屁的,没见过拍得这么赤luo裸的。张子元打了个酒嗝,笑嘻嘻地道:“这么多人在这里,是要做什么呀?”

张令和张子元有点交情,而且当年从副总兵升成正总兵,也是沾了张子元的光破了曹家灭门案,才能积功升为正总兵,张令赶紧站起来,双手虚请张子元道:“原来是张大人,来我这边坐坐,我正请了些武官儿们一起喝酒聊天呢,正好碰上你,来,不醉不归。”

邵捷春却和张子元不太对付,主要就是因为上次重庆唐家沱剿灭水匪一战里,张子元带队逃跑,虽然水匪最终是剿灭了,但邵捷春却打心眼里看不起这家伙。他冷哼了一声,转过头去,招呼文官们道:“咱们也来开宴了,今天请大家来,一方面是喝喝小酒聊聊天,另一方面,是想谈谈川南的行政问题。”

原来如此,郑晓路这才恍然邵捷春为什么要请自己来,原来奢崇明死后,川南大片的地区重归朝廷的管辖,例如盐井卫就是个例子,邵捷春肯定要立即安排大量的人手,去接管川南的无主地带,同时要考虑这些刚刚才接管过来的地方的经济发展问题,例如开荒啊,种粮食啊什么的,就和当年八府一州争夺郑氏农业加工厂一样,邵捷春把自己请来,也是希望自己能参加川南的重建。

本章节由16k书友上传

(八

度吧

第七十八章 群官聚宴西月楼(4)

第七十八章

群官聚宴西月楼(4)

接下来邵捷春果然说了一大堆什么川南初平定,人心惶乱,急需大力整治什么的话,然后举出大片地区缺乏行政官员,希望各位同僚帮助……其中有一大半是没用的官话,但也有一小半切切实实是在说一些比较重要的问题。(八

度吧

例如如何安抚彝族百姓,如何加强彝族地区的控制问题,如何加强川南地方的农业和经济,使得那里的人心安定等等。

郑晓路听得昏昏欲睡,这些官场上的事情,他哪有兴趣,坐在一边直打瞌睡,倒是皂莺听得很起劲,对于她来说,还是第一次听到朝廷的官员们“认认真真”在考虑为百姓做点事,在她以为,所有的官员都是吃白饭,绝对不会为民办事的,这还是第一次知道,朝廷里也有好官,官员也会想到百姓。

郑晓路猜中她心思,忍不住在她耳边轻笑道:“你真当天下所有的官员都是白痴啊?若真是这样,朝廷早就垮掉了,之所以现在还没垮,只是摇摇欲坠,那就是因为还有几个有用的官员在拼命维持,例如这个邵捷春,就是一个好官。”

这时邵捷春转过头来,对着郑晓路道:“我在来四川上任之前,就听说过川西郑氏,传授百姓农耕畜养之术,又生产利民之肥料、饲料,对四川的民生有极大的帮助。所以这次遍请群官,也将郑先生请了过来,希望能听听你的意见。”

他顿了顿,道:“水西初定,百废待兴,我欲将水西打理得风调雨顺,但我来四川时日尚浅,对此地人生地不熟悉,苦无良策,还请先生教我!”他突然抬高了声音,对着西厢房的武官们也大声道:“若是谁有治理水西的良策,不论文武官员,尽可大胆说出,我今天故意和你们同时摆宴,就是想听听武官们的意见。”

皂莺在一旁听得大奇,忍不住低声问道:“既然谈的是公事,为什么不在衙门里谈?要故意凑着武官聚宴来上这么一下?”

“哈,这家伙在武官中的威信不高,怕自己请不到人,就借着张令请客的机会,自己也请客,把酒宴摆在一起,搞成了四川文武官员大会。”郑晓路低声笑道:“官员们哪会因为你是谈的公事,就卖面子来参加你开的会,官员这东西有派系的,不给你面子的死也不给你面子,说不来就不来,很难搞的。何况在酒楼里开会,也是常有的事。”这倒是真的,就算是后世,还有许多官员喜欢在酒楼里去开会呢,**的明朝官员当然更喜欢这样干。

既然被邵捷春问到,还是得假意着出点主意的,要怎么出主意才能对自己有利呢?郑晓路抠了抠脑袋,开始考虑起来。

他还没说得出意见,那边武官群里却暴出一个意见来,总兵林兆鼎冷哼一声,大声道:“水西哪里还有什么民生可言,满地皆贼,我看没一个是良民百姓,只有贼生没有民生,直接派兵,把水西的彝族人通通杀光,再迁移汉人过去居住,不就行了?”

候良柱等军官一起叫好,西厢房里顿时热闹了起来。

“禽兽一群!”重庆知府王行俭又是第一个跳起来的,他大叫道:“你等和禽兽无异!水西之民,固有从贼者,但大多仍是良民,岂可一律杀光?禽兽,简直是禽兽不如。”

林兆鼎冷笑道:“彝族人跟着奢崇明,杀了我们多少将兵?要说禽兽,他们这些化外之民才是禽兽,我和他们的血海深仇多不胜数,杀光他们才是最好的治理之法。”

神弩将张令全家老少被奢崇明杀光,还被夷平了祖坟,对奢崇明恨之入骨,他一听林兆鼎的话,就觉得有理,沉声道:“林总兵说的有理,我也觉得对这些化外之民,不能心慈手软,杀光水西全境,重新迁移居民即可。”他是武官们的领袖,他这一开口,基本就决定了武官派的意见,一群武官闹闹嚷嚷起来,都说要杀光彝族人。

这边文官堆里跳出一个庐州知府郑履祥,庐州距离水西比较近,因此庐州知府郑履祥对水西了解也最深,他大吼道:“杀不得,水西之民,与我庐州之民多有亲戚同族关系,如若杀光水西之民,庐州之民皆反也!”

林兆鼎嘿嘿一笑道:“他们敢反,老子把庐州也全杀光!”

“你放屁,你放大屁!”重庆知府王行俭又跳了出来,道:“庐州百姓与我重庆相交甚深,你杀光庐州,老子的重庆人全都反了!你是不要又要来杀光重庆人?到时候……哼哼……我看整个四川都要被你杀得造反。”

这几人说得虽然粗痞,一边说正事,一边放屁什么的乱骂,但说的也是实情,以杀治国,那是万万不可的,神弩将张令虽然一时被仇恨蒙蔽了,但被庐州知府郑履祥和重庆知府王行俭这么一闹腾,也觉得杀光不妥当,就住口不言。

一堆武官闹闹嚷嚷,哪里说得半点有用的意见。

这边文官群里站出一人,乃是巡按御史刘之渤,这人开口道:“治理水西,宜抚不宜剿,咱们应该效法先贤,训农治兵,耀武河上,使贼日备我。从兵民便,愿耕者给之,且耕且戍,卫所自实,无勾军之累。军耕抵饷,民耕输粮,各乐其业。”

我擦,掉书袋的,说了半天都不知道在说什么。

皂莺凑到郑晓路耳边,低声问道:“这人在说啥?完全没听懂。”

郑晓路叹了口气道:“他说应该在水西鼓励农耕,训练兵士,向水西人显示朝廷的强大,让他们不敢谋反。给那里的驻军土地,让他们一边耕田一边卫戍,以军耕抵军饷,就不会拖累中央,军民各乐其业,也就安定了……方法其实还不错。”

这个还不错的方法刚刚出口,西厢房里一直安安静静,说话比较少的副使刘可训突然道:“你这方法虽然好,但是……需要大量的银子才行,我斗胆问一下邵大人,咱们四川可拿得出来这么多银子去安抚水西?”刘可训不愧是以文职入武官序列,考虑事情就是比较细,一语中的。

邵捷春的脸色一沉,叹道:“川中已无银,奢崇明闹了九年,咱们的银子,全花在剿匪上了,哪里还有许多银子可以用来鼓励农耕。”

这一下东厢西厢,尽都沉默了下来,别说安抚了,就算听林兆鼎的派兵去全部杀光,也得要军饷,没钱啥也别想做。

一屋子人都在苦苦思索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林兆鼎鼓着牛眼,左瞅右瞅,最后瞅到了郑晓路,他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道:“你这家伙,刚才不是很能干么?现在怎么闷着了?有本事你拿个办法出来听听。”

郑晓路见他来找自己麻烦,哈哈一笑,长身而起,其实他早就想到了办法,故意不说,拖到别的人都想不出办法来的时候再说,方显示自己的本事。

郑晓路大声道:“不就是国家拨不出钱么?这还不简单。咱们来个一对一帮扶计划!”

“一对一帮扶计划?”官员们大感奇怪,忍不住一起问道:“啥意思?”

“咱们先把水西按县或者村,分成几十个小份子。”郑晓路认认真真地道:“然后,让全四川的大城市,每一个城市选择一小块儿,进行帮扶。例如:成都府负责帮扶两个村子,重庆府负责帮扶两个村子,庐州府也负责帮扶两个村子……以此类推……最终将水西分成数块,每一块都由另一个城市帮扶建设。”

“以各州各府的实力,提携一两个村子,自然是没有什么问题的,整个四川的所有州府一起动员,要将水西全境的所有良民帮扶起来,不过是小事一桩……”郑晓路笑道。

其实郑晓路说的是后世国家帮扶灾区时常用的手段,例如上海、北京、广州……都曾经在地震时期帮扶过重灾区的村子重建。用这种方法,可以将国库的压力转移到地方,分化压力,使得压力变得有如无形,相当于充份发挥了全民的力量。

邵捷春一听,便即大喜道:“这方法使得!各州各府要帮扶两个村子,自然是毫无压力可言。”但他又有点担心,这些知府知州没来由被摊上这么一个活儿,人家肯吗?

却听郑晓路嘻嘻笑道:“这活儿虽然有些麻烦各路知府知州,但邵大人可以在将来报功时,将水西治理的细则一纸上报天听,皇上他老人家听了,一定高兴……”

这句话一出,知府知州们顿时双眼一亮!

邵捷春大喜,对啊,这些知府知州白干活是肯定不乐意的,但我若是把这事上报皇上,这些知府知州拼着个上达天听的好处,说什么也会干。他还没来得及点头同意,又听到郑晓路笑道:“邵大人你可以看看帮扶的结果,哪个州府帮扶的村子建设得好,就在上表时,多提提那人的功劳,皇上说不定会重重有赏!”

咦,对啊,还要成立对比奖励机制,这样知府知州们就会更下力气帮着建设水西了。邵捷春大喜过望,一个箭步冲到郑晓路面前,伸手握住他的双手,叹道:“先生真是治国之奇才啊。”

本章节由16k书友上传

(八

度吧

第七十九章 群官聚宴西月楼(5)

第七十九章

群官聚宴西月楼(5)

郑晓路这招一出,群官动容,知府知州们,就开始考虑自己要接手什么村子了,一定要接一个距离自己近点,方便管理的村子,尽已所能把那村子给搞好,将来在皇上那里露一下名字也是好的。(八

度吧百度搜索)

这边武官们听了这提议,也觉心动,毕竟在皇帝那里露一下脸的诱惑很大,神弩将张令忍不住得为武官们争取一下,于是开口道:“邵大人,这位郑小哥儿的主意确实非常好,但都是知府知州们捡了便宜,未免不美,总也得给我们武官们一口汤喝喝吧?”

他这一开口,武官们一起叫嚷起来。邵捷春心里一堵,想道,搞地方建设,关你们武官屁事啊,你们剿了匪立的功还不够,还要来抢文官的功?他本不想理会武官们,却见武官群中站起一个人,正是张子元。

张子元醉熏熏地道:“邵大人,水西初定,你就派一堆子文官进去搞建设,小心他们的脑袋被逃兵给摘了去。我看……每一个县,都要驻点兵士才行。你不知道贼人有多凶残,哇,我在西昌亲眼见到,彝族兵都是不要命的,杀得那血飞来飞去……”

这家伙是个浑人,但他现在是平川候,皇帝眼中的红人,手上还拿着尚方宝剑,说什么也得卖他点面子,再加上他说的话也有一点儿道理,水西乱着呢,整个川南都乱,到处有奢崇明的败兵乱窜,文官们要去搞建设,手上没有兵也不行。

邵捷春还在犹豫,张子元已经笑道:“我来分派一下……猛如虎,你和我,带五百兵,守西昌……嘻嘻……西昌好地方啊,姑娘美得跟月亮似的……”

众官听得直摇头,你这家伙哪是去守西昌,分明是又想回西昌去偷懒泡妞。

他们倒是把张子元想得太简单了,张子元虽然看上去醉晕了,其实人还清醒着呢,他亲眼见阎王军从西昌向北,又回了四川的腹地,但转眼又消失不见了,这个时候让他呆在成都,那真是屁股有如火烧,算来算去,四川现在最安全的地方应该就是西昌了,阎王军才离开了西昌,不会马上又回去的吧?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张子元决定躲到西昌去。

这一下开了头,武官们就开始挑选自己想要“帮扶”的地方,不一会儿,水西被割成了几十块,每一块都被一位大佬占了,简直就像军阀割据。候良柱和另一个军官,为了一小块地方归谁,吵得差点动了拳头。

邵捷春苦笑了一下,心想,我是让你们去帮着维持治安,可不是跑去割据地方的,搞得像啥?你们是土匪还是强盗?他忍不住苦笑道:“这可是去帮扶地方建设,不是打仗,我是不发军粮和军饷的,你们自己想办法。”

这一句震退不少军官,还有少数军官本来就很有钱,世袭戎边,就图着在皇帝那里露个名字,所以也不在乎,笑道:“没饷就没饷,反正不是打仗,我自己也养得活这些兵。”

武官们忙着抢地盘,文官们就文明多了,慢条斯理地考虑着自己要哪一块儿,他们可不像武官那么直接,就算抢地盘也不会大打出手,顶多下些阴嘴。

邵捷春心里挂着自己的老朋友贺文龙,贺文龙去了盐井卫已经很久了,也不知道那边管理得如何,他提起笔来,在四川地图的左下角,画了一个圈,笑道:“哪位大人愿意去帮扶一下盐井卫……”

这句话一出,文官们全都闪到了一边,谁不知道盐井卫那地方,鸟不拉屎,路途遥远,虽然西昌现在已经收回来了,但盐井卫仍然是块儿难啃的骨头。

成都知府徐申懋也想闪人,却见郑晓路一把扯着他的袖子,在他耳边低声道:“徐大人,这盐井卫,咱们得拿下来。”

“为啥?那地方太穷了,也太远了,不好搞啊。”

徐申懋低声道。

“嘿,正是不好搞,若是搞好了,才显大人的功劳啊。”郑晓路笑嘻嘻地道:“有西国无双的张子元镇守西昌,通往盐井卫的道路就肯定是通畅的,咱们帮扶盐井卫的同时,干脆把西昌也一起帮扶下来,这样大人的功劳就谁也比不上了。”

徐申懋脑门流汗,道:“西昌太大了吧,以我成都一府的实力,帮扶个盐井卫还差不多,西昌只怕搞不定!”

“大人,你怎么把我忘了呢,我愿意出钱帮着搞西昌和盐井卫,嘿嘿,大人,你要政绩,我只想借着西昌的凉山草原,养养马,经经商,你看,这不是一拍即合吗?”郑晓路继续贼兮兮地道。

徐申懋一听,顿时大喜,郑家肯出钱的话,搞个西昌还不是小事一件,郑晓路又道:“大人,我不想分了你的功劳,你可别说我要出钱,这功劳你一个人占就行啦。”

废话,功劳哪会分给你一个小商人,不过你这人倒是识相得很,徐申懋大生知已之感,对着邵捷春大叫道:“邵大人,咱们成都就去帮扶盐井卫,顺便,嘿嘿,凉山西昌这一块儿,咱们成都全包了!”

徐申懋这一吼,满屋皆惊,成都好厉害啊,一开口就要吃掉整个凉山,你有这么大能耐么?那边惹急了重庆知府王行俭,他和徐申懋一向关系不好,处处攀比,几年前就为了新式肥料吵过架,一听徐申懋这手笔,顿时感觉到自己落了下风,但重庆没多少能耐,哪敢和徐申懋争。

王行俭正在着急,突然见到郑晓路的美丫鬟靠近他身边,在他耳边低语道:“我家老爷说,知府老爷大胆接活儿,我们郑家有钱……一定帮您。”

王行俭大喜,哈哈,有郑家撑腰,我怕你徐申懋?他开口大叫道:“那我要毕节地区,全要!”这毕节地区是重庆、贵州、云南三省交界的地方,面积达到三百四十万平方公里,王行俭铁着脑壳就向里钻,管他有多大,反正要比你徐申懋大!

众文官倒抽了一口凉气,成都知府、重庆知府,你们疯了?一个开口要下整个凉山还加个盐井卫,一个开口讨来整个毕节,你们有力气搞这两块儿的建设么?

邵捷春也有点将信将疑,他忍不住问道:“两位知府,你们知道自己讨的地方有多大吗?”

“知道,那又怎样?咱们重庆有的是人力物力,哼哼,要帮帮这些穷乡僻壤,不费吹灰之力。”王行俭把胸脯拍得“啪啪”响。

“你就扯吧!我们成都是天府之国,要比人力物力会怕了你重庆?”

徐申懋大声道:“你别把毕节搞得一团糟,到时哭都哭不出来。”

“你才一团糟,徐申懋,**你大爷的,我诅咒你的凉山一匹建昌马也生不出来。”王行俭破口大骂。

“有辱斯文啊,我……我才要诅咒你的毕节,一根水稻都长不出来!”

徐申懋也跳脚大骂。

“咱们走着瞧!”王行俭一边骂徐申懋,一边向郑晓路使了眼色,看到郑晓路对着他点了点头,他心中大定,暗想,老子从郑氏那里调钱,杀得你徐申懋人仰马翻。

徐申懋一只手背在背后,从袖子里握着郑晓路的手,郑晓路在他手心里写道:“放心,保证不输给重庆!”

徐申懋也心中大定,哈哈,你个王行俭,这次要你好看。

一群人各怀着鬼胎,哈哈怪笑,直把郑晓路乐得心里开了花,你们就争吧,扯蛋吧,老子不动声色,就把川南那几个造反窝子轻松捏在了手里,嘿嘿,老子出钱建设,那还不是由得老子想怎么建就怎么建……建成啥东西,天会知道。

皂莺从王行俭身边走回来,贴着郑晓路的耳边轻叹道:“你又诡计得惩了,这些官员,真是……”

“哈哈,这算什么诡计,这是实力,若我没钱,能玩得了这诡计吗?若我不能有利于民生,使他们得到政策,他们能信得过我吗?”郑晓呼嘻嘻笑道:“阴谋诡计是不能创造历史的,历史必定是由有实力的人去书写!”

……

文武官员皆大欢喜,人人都对提出帮扶政策的郑晓路另眼相看,直到天色全黑,喝得醉熏熏的官员们才先后散去。

当所有人都走*了之后,一直静悄悄地紧闭着的北厢房门,突然轻轻巧巧地推开了,一名面相清矍的老者从北厢房里踱了出来,他已经快七十高龄,垂垂老矣,但目光逼人,虽然穿着文士衣袍,一身杀伐之气透出,不怒自威。

这位老者,正是贵、川、湖、滇、粤五省总督,兼四川巡抚、兼兵部尚书的四川第一牛人朱燮元,妙计连败奢崇明数次的超级总督,他看着杯盘狼藉的东西南三个厢房,抬头看了看月亮,忍不住叹道:“川西郑氏,又是你,不声不响,将川南大部份的地区收入了你的商业网中,你究竟是好是坏?是奸是恶呢?”

若是恶,为何四川在你来了之后,百姓安居乐业,年年丰收。若是善,为什么总是暗中使劲,蚕食着四川的一切。

我朱燮元就用这双眼睛,好好地看你一看……

本章节由16k书友上传

(八

度吧

第八十章 定四川的序曲

第八十章

定四川的序曲

十几天之后,肖青派出的镖队将第一批镔铁锭送到了红崖子山,顺便还将受了箭伤在盐井镇养伤的那名川南组镖师给接了回来,他的伤势已经基本好了,以后这名镖师就将负责所有的镔铁运送,他和阎王军的头领们已经很熟悉,做这事再合适不过。(八

度吧百度搜索)

肖青还是那个样子,护镖送镖,他只管要钱,至于送给谁,送的是什么东西,犯法不犯法,他完全不考虑,谁给他送钱,他帮谁干活,谁挡他财路,他就抄刀子和人家干,连话都不多问一句,这性子倒是挺对郑晓路的脾气。

这一批镔铁锭运回来了之后,红崖子山寨立即开始了大炼钢铁,蒸汽大铁锅也可以多做一些了,经过一番调试,以前那个装了二十把大铁锤的大锅,因为用了一段时间就出现气密性问题,而且个头太大,不方便搬运,就将它淘汰,重新制作了一批小锅,每个锅只配带一把铁锤,这样整台蒸汽锤搬运起来也比较方便。

铁的问题已解决,人力问题也被蒸汽锤解决了一部分,郑晓路立即下令加大力度制作带膛线的掣电铳,有膛线的枪在后世又叫来复枪,为了方便区别,郑晓路一声令下,新生产的火铳全部改名为来复枪。

与来复枪配套的速射弹也开始大力制造,由于铁制的子弹太硬,有时候火药无法将它膨胀完全,又或者膨胀过头之后,对膛线的磨损很大。

一名叫冯子铭的中国铁匠,提出了使用铅来造子弹的主意,因为铅比较软,对膛线的磨损非常小,而且铅的溶点也低,这个意见一提出来,郑晓路立即采纳,因为后世时郑晓路就经常听说铅弹,原来铅弹是这么个来历,倒是长了见识。

来复枪配上速射弹之后,射程比以前提高了两倍多,射速更是提高了三四倍,一个三百人的火铳队的火力,足以超过以前一千只火铳,在如此强大的火力前提下,郑晓路决定增加西班牙方阵中火铳手的数量,减少黑杆枪兵的数量。

实际上西班牙方阵在历史上也经历过这个变化,就是由最初的三百名铳手,七百名枪兵,逐渐增加铳手,减少枪兵,慢慢地,最终变成了纯铳手的阵容,这个进化的过程,是伴随着火铳技术的不断改良,火铳在战争中的地位越来越高,才逐渐完成的。

郑晓路的来复枪加速射弹,其实从理论上来说,科技水平已经逼近美国南北战争时的技术,已经可以编制纯粹的铳手队列了,但考虑到士兵们的心理,大多数士兵仍然觉得没有长矛兵的保护,就无法脸色平静地上战场,因此还是在每个方阵里保留了三百名左右的黑杆枪兵。

随着火铳阵的日益成熟,郑晓路隐隐觉得自己好像差了什么东西,他拼命地回想后世时的那些近现代战争片,想了许久。终于脑袋灵光了起来,后世火铳手大行其道时,还有一种士兵也曾威风过一时,那就是掷弹兵。

掷弹兵其实就是最早期的手榴弹部队,需要选用军队中臂力强的士兵,给他们配上手雷,在战斗时,掷弹兵突出已方队列,向敌方队列投掷手雷,这种士兵对集群的步兵有着非常强大的杀伤能力,甚至可以攻城拔寨对抗炮兵,唯一的缺点就是害怕骑兵。

手雷这玩意儿最初是中国人发明的,15世纪的欧洲也已经出现,想必自己山寨里的中国铁匠和欧洲人都是懂得制作的,郑晓路将自己的想法微微一说明,立即就有几个欧洲人为了赚这笔金子,冲进了铁匠铺,中国铁匠们也不甘示弱,纷纷动手,没过几天,第一批试制手雷就出来了。

不过这个时代的手雷也够粗糙的,就是一个铁壳包裹着火药,上面拖出来一根火绳,战斗时将火绳点燃,然后将手雷扔入敌阵中,碰上下雨天,就完全无法使用了。

这下彭巴冲也终于派上了大用处,这个超级大个子,不用来当掷弹兵的头领,那就真是浪费了他那一身力气。另外还有几百名身材高大,双臂有力的士兵被挑选出来,训练成精锐掷弹兵。

大量的铁运回来之后,火炮的制作也终于可以开始进行。

山寨里的第一门火炮,是最戏剧化的,一名英国人将山寨里淘汰下来的掣电铳的铳管取下来,将两百只铳管捆绑在一起,使用同一个点火装备,使火线依次点燃两百只铳管,两百只铳就可以依次发射,火力奇猛,巍为壮观。

英国人将这种炮称之为“管风琴炮”,原来这玩意早在1339年就已经在欧洲出现,许多欧洲人都见过,要制作也不费什么力气,就是把许多根铁管绑在一起罢了。

“这东西只需要两个士兵就可以操作,火力抵过两百名士兵!”英国人自毫地说。

“呸呸!这东西的确只需要两个士兵就可以操作,但是需要两百个士兵来装填弹药!”别的欧洲人立即将英国人剽窃的过时武器骂了个体无完肤。

不过郑晓路倒觉得这玩意儿挺有意思,一来可以废物利用自己淘汰了的掣电铳,二来这东西虽然装填麻烦了点,但可以当成一次性使用,在山寨里装填好了再搬上战场,用完了就向旁边一扔,打完了仗再回收就行了,用来防御时效果应该还不错。

山寨里原本就有一千多把掣电铳,郑晓路干脆让英国人将它们的铳管全部取下来,绑成了七个管风琴炮,嘿嘿,有了这东西,派二十名士兵守着,在一个极短的时间里,这二十人可以当得上一千人的火力。

郑晓路在这边大打科技牌的时候,成都知府徐申懋却急了个团团转,原来重庆知府王行俭一回到重庆,立即带着江百涛派出来的几百人,加上郑氏通过江百涛偷偷送去的钱,开发毕节地区去了。

徐申懋见不得王行俭走在他前面,急得不行,他派出师爷王兴辰找了郑晓路几次,结果郑晓路都不在,好不容易等到郑晓路从红崖子山寨上忙完了回来,徐申懋赶紧亲自上门,揪住郑晓路道:“郑先生,咱们可是说好了的,你要出钱出力帮我搞凉山地区的建设。”

郑晓路故意凉了徐申懋许多天,要的就是他着急,他一着急,自己提的要求就更容易成功。他见效果已经达到,笑道:“徐大人莫急,凉山地区和毕节地区不一样,凉山全是草原,也没什么好开发的,不用像重庆的毕节那么急着去开荒种地。”

徐申懋道:“全是草原那要怎么开发?”

“嘿嘿!徐大人,你忘了凉山是以什么东西出名的吗?”郑晓路用手比划了一下骑马的动作,笑道:“建昌马,这东西好啊,一匹好马,卖上百两银子不止,咱们如果搞这个,那收入多多,王行俭拍马也追不上咱们。”

徐申懋道:“我当然知道凉山有建昌马,不过……弄那东西需要很多钱啊,所以我这不是急着等你出钱嘛。”

郑晓路哈哈一笑,道:“徐大人,咱是商人,商人出钱总得讲究个有收获,我可得明说了,这建昌马的生意,你得让我占,我赚钱,你赚政绩,咱们各求所需……当然了,我赚了钱,也少不了徐大人你的好处。”他挥了挥手,旁边的杨帆又送上一大盒银子。

徐申懋笑着收过银子,道:“我对经商可不懂,你就算不要建昌马的生意,我也要推给你帮我搞,我只图在皇上那里露露脸,今后图个晋升就行啦。”

“好,那咱们就说定了,凉山附近的百姓,我帮你安抚,建昌马的驯养、收购、倒卖什么的,我都一力承担了,你只管收税,上报功绩,嘿嘿,咱们谁也不吃亏。”郑晓路贼兮兮地道。

……

因为战乱而逃离凉山的牧民们,在听说奢崇明死后,纷纷返回了家乡,但他们的家早已在战火中烧成了灰烬,大量的成年建昌马早已被奢崇明抢走,靠着养马放牧维生的百姓们衣食无依,非常凄苦。

正在这时,百姓们突然听说,西昌城里开设了一家郑氏信贷所,这家信贷所贷的东西很有趣,居然出贷小马驹、马饲料……而且贷出这些东西都是不需要利息的,唯一的要求是,养大之后的建昌马,必须折价出售给郑氏。

为了帮助这些百姓们重建家园,郑氏信贷所还派出几十名养马专家,指导他们新式的养马技术。并且凡是和郑氏签好契约,今后十年内为郑氏养马的人家,可以得到郑氏的扶助,给他们提供粮食,度过眼前的难关,如果养出来的马好,表现出色,还可以与郑氏签订白金契约,郑氏可以为签了白金契约的人帮着交朝廷收的各种税。

有这么好的事摆在面前,不去签契约的就是傻子了,凉山地界的百姓们闻风而来,把西昌城里的郑氏信贷所挤得人山人海,大部份的百姓与郑氏签了养马契约,成为了阎王军的战马提供者。

郑府的书房里,杨帆一边收拾着帐薄,一边道:“少爷,咱们的若尔盖黑河牧场都开始出战马了,为什么你还要在凉山上再来搞这么一下呢?咱们的钱可不经这样乱用啊。”

“呵呵,杨帆啊,自产自销自用,这叫小农经济,是成不了大事的,有些事,如果可以让别人帮着做,省下自己的心力来,就可以有心力去做更多的事。”郑晓路笑道:“而且咱们的若尔盖黑河牧场规模太小了,再加上凉山,也说不上多大,将来造反的路上,骑兵多多益善。我是不会嫌弃马多的。”

“至于毕节那边,位置是云贵川三省交界之处,将来是非常重要的战略要地,你通知江百涛,叫他把那里的民居尽量造结实点,把所有的小村子都修上围墙和护栏,弄得就和盐井镇的焦家堡一样,嘿嘿,将来……”郑晓路卖了个关子道:“将来会有用的。”

风卷枯叶,夏天已经过完,金秋也转瞬即过,今年的秋天,郑氏信贷所贷出去的肥料和食料,终于到了返还的时候,七里八乡的农夫们,将自己的收成分出一小半,交给郑氏信贷所,用来偿还他们春天时贷走的肥料。

当然,这其中也发生了几起碰上痞子不肯还贷的情况,郑氏的掌柜们将这些痞子告上官府,衙门里几通板子一打,痞子们就乖乖还贷了。

有少量的农民经营不善,还不上贷,上门哭诉,郑氏进行了宽大处理,让他们暂缓归还贷款,明年丰收了再还也行。

因为无息的放贷,穷人们也用上了肥料,所以今年的四川比之去年更加丰收,而丰收的一小部份果实,直接通过还贷的模式落入了郑氏的腰包里,这使得郑氏的粮食都快暴了仓。

……

“少爷,这是前几个月以来的朝廷邸报,因为那时您还在盐井卫找铁,所以错过了。”杨帆递过来了一大叠纸,道:“张逸尘头领伤好之后,立即加紧收集情报,他说这次西昌之战,奢崇明的实力如此出乎意料,就是因为情报没搞好,所以他就把前几个月的邸报都翻出来了,又在加紧收集新的消息。”

“哦,我好像确实说过一句情报没搞好。”郑晓路笑道:“我还以为张逸尘没向心里去呢,想不到他倒记得。”

郑晓路翻开手上的邸报,认真看了起来,没多久,一条消息就让他双眼一亮,忍不住叹道:“历史虽然会受到蝴蝶效应的影响,但若是稍稍放手不管,立即就会弹回原轨……”

原来这张报上写着:“崇祯三年二月,王左挂向总兵杜文焕乞抚,不久复谋再起,被洪承畴和陕西巡按御史李应期定计杀死。王左挂受抚时,部下苗美等人不从,带着队伍向西转移,被官军击溃,苗美也被清涧庠生李攀龙杀死于贺家湾。”

崇祯一年时,郑晓路曾带阎王军乱陕西,在黄龙山寨与王左挂还有过一面之缘。

由于自己的乱入造成的蝴蝶效应,洪承畴兵围黄龙山,王左挂明明跟着王嘉胤窜到了山西去,按道理来说,历史已经发生了变化,他的结局应该不同。但没想到的是,郑晓路刚刚离开陕西回了四川,王左挂又领着义军从山西偷偷潜回陕西,结果落得与历史一模一样的结局,蝴蝶效应的影响终究被历史的洪流又拉回了正轨。

有趣,真是太有趣了,如果我现在死了,四川的大好局面,是否又会被历史的洪流拉向坠落,最终又造成张献忠与清兵先后屠川呢?郑晓路微微有点失神,心想,看来我得加把力才行,若是稍有疏忽,我会不会也被历史卷进去,无法改变这个世界呢?

对了,说起来李自成现在也应该已经起义了,他又在哪里,做着什么事情呢?郑晓路突然有点想见见李自成。

就在这时候,门外一人飞也似地跑进来,这人是作的家丁打扮,但肩头上挑着一个绿色的线头,正是情报员的标记,这人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郑晓路的面前,大呼道:“紧急情报,朝廷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军情,张头领刚得到这情报,赶紧叫我给您送来!”

“哦?”郑晓路一边伸手去接那信纸,一边皱着眉头道:“让我来猜猜这上面写的什么,野猪皮……哦……不对,东虏军队入侵了,是吗?”(编者按:当时的人称清军为东虏。)

那传令的情报员瞠目结舌,道:“东家,你真是神机妙算,这也能猜到?”

郑晓路展开信纸一看,上面写着“十月二十七日,东虏兵分三路,一路攻打入大安口,参将周镇死亡;一路攻入龙井关,一路攻打洪山口,参将张安德等败逃,张万春降。蓟州被围,京师戒严。”

果然如此……郑晓路心中明镜一般,这次清兵扣关,可以说是明末农民起义的一次转折,因为这个原因,朝廷被迫号召全国的军队北上勤王,例如川中白杆兵、陕西精兵、山西兵……全国各地的精兵良将都被调到了北京。

这么一调,陕西的农民起义军原本被洪承畴他们剿得要死不活的,结果全都活了过来,因为精兵走了,陕西留下来剿匪的都是垃圾卫所兵,与农民起义军战斗就有些力不从心了,朝廷派去陕西的三边总督杨鹤,不得不采用以抚为主的政策,给了起义军休息整顿的机会。

这一调,只怕四川能留下的兵力也不多,尤其是四川第一名将秦良玉,必定要带着白杆兵北上勤王,不可能继续留在四川。

“机会来了!”郑晓路笑道:“这就是我在等的机会,你赶紧回去通知张逸尘,红崖子山寨给我加紧点,练兵、造铳、造炮……一样都不要拉下。另外,通知我郑氏在全川的所有掌柜,将粮食集中起来,运往红崖子山寨,咱们要屯粮备战了,仔细点搞,阎王军三年之内,必取四川!”

秋风吹得落叶狂舞,郑晓路嬉皮笑脸的神色被坚毅所取代,定四川,将从现在拉开帷幕!

本章节由16k书友上传

(八

度吧

第八十一章 风起云涌

第八十一章

风起云涌

长风北望,天下大势变幻。(更新快崇祯二年的年尾,在激烈地冲突中拉下帷幕。

十一月,后金皇太极亲自督军攻入龙井关,以蒙古喀尔沁台吉布尔噶图为向导,攻克洪山口。另遣将攻克大安口,会于遵化。

同月,名将袁崇焕点起手下所有大将挥师救援。

十一月初四日,袁崇焕手下的山海关总兵赵率教入援,于遵化战死,全军覆没。袁崇焕失去了最得力的大将,失去了救援京师的最佳时机。巡抚王元雅、保定推官李献明、永平推官何天球、遵化知县徐泽、前任知县武起潜等,据遵化城死守,城破皆死。

十一月初十日,袁崇焕驰军入蓟州,蓟州是横在遵化与通州之间的屏障,他原本想在这里拦截后金军,结果……皇太极绕道顺义、三河,直逼京城。

十一月二十日,八旗军兵临北京城下……

这次北京保卫战最终以明军成功保卫了北京告终,但袁崇焕随即入狱,崇祯帝以“袁崇焕咐托不效,专恃欺隐,以市米则资盗,以谋款则斩帅,纵敌长驱,顿兵不战。及至城下,援兵四集,尽行遣散。又潜携喇嘛,坚请入城”的罪名,后将袁崇祯斩于菜市。

京师一震,天子大怒,全国皆动。

崇祯三年,秦良玉率领石柱白杆兵全军赴京救援,石柱万寿寨里,只留下一个马庭立看家。

同年,四川精锐尽皆北上,驰援京师。山西兵、甘肃兵、陕西兵……全国精锐立即群起而动,入京勤王。举国兵力齐集北京,万里山河,空空荡荡。

官兵的兵力空虚,给了农民起义军极大的机会。

崇祯三年,一名年轻人投身到了闯王高迎祥的麾下,带领第八队义军,自号闯将,这名年轻人的真名,叫做“李自成”。

还是崇祯三年,一个大魔王在陕西米脂县聚众起义,自号八大王,后被人称为西营八大王,这个大魔王的名字,叫做“张献忠”。

……

然而崇祯三年的四川,依然平静,虽然北边的东虏和陕西的农民军闹腾得欢快,甚至战火已经烧进了山西,但四川仍然五谷丰登,百姓安居乐业,人心安定,没有丝毫乱相。谁也不知道,在四川蒲江县红崖子山上,有一个山寨已经全面进入了备战。

随着时间越来越向前推进,郑晓路脸上的嬉皮笑脸也越来越少,越发显得凝重,从最近这一年的天下大势来看,郑晓路造成的蝴蝶效应,依次被历史的巨轮推回了正轨。

虽然因为自己的到来,奢崇明的叛军从十万变成了十五万,但他与历史所写一样,死于崇祯二年的夏天……

虽然因为自己的影响,王左挂提前进山西,但他与历史一样,回到陕西死于洪承畴的手中……

虽然因为自己的闹腾,白杆兵不知为什么被围在西昌,但为了防止自己造成的蝴蝶效应会影响清兵入关的结果,郑晓路自己也不得不去救援白杆兵,使得历史向着正轨发展……

过程不同,但结果最终一样,这些历史的变化一一被拉回正轨,使得郑晓路对自己的主角光环都有点不自信了起来。郑晓路看过《寻秦记》,在那部小说里,项少龙虽然呼风唤雨,最终还是被历史所泯灭了痕迹,自己能不能超越他呢?

如果历史最终会走回正轨,那自己究竟能不能挡得住张献忠入川,能不能挡得住清兵入关呢?根据历史所记,张献忠在崇祯六年就会入川,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已!

此时已经是崇祯三年的冬天,气温虽低,红崖子山上却热火朝天,炼铁的炼铁,练兵的练兵,整个山寨都呈现出一股蓬勃向上的气氛。

郝孟旋正在报告着信贷所取得的成绩,自从崇祯二年春郑氏信贷所开始运作以来,四川的穷人们得到了极大的便利,不少濒临破败的农户,又重新起死回生。这使得一心“为生民立命”的穷书生郝孟旋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崇祯三年,天下虽然闹得欢腾,郝孟旋却更加大力地推行着信贷所,这一年四川的农民们收获得比去年还多,秋收时还贷,郑氏的粮仓里又多了一大笔军粮。

郝孟旋满面红光地向郑晓路说道:“东家,这一转眼儿冬天就要过去了,崇祯四年咱们还可以再加大点力度,透过毕业地区,将信贷所做到云南和贵州去,这样就有更多的百姓能安居乐业了……”

他还没说完,郑晓路突然打断他道:“崇祯四年……好,距离张献忠入川还有两年,不能等了,就从今年开始,关闭郑氏所有的信贷所。”

郝孟旋一听,顿时大惊,急道:“东家不可,咱们的信贷所刚刚走上正轨,用了两年时间,终于在全川百姓的心中建立起了良好的信誉,如果这个时候关闭,不但我们郑家信用扫地,而且马上就要开春了,很多百姓指望着从我们这里贷入肥料,这样搞,他们的生活……他们会饿死的啊!”

“关掉!”郑晓路沉声道:“我们没有时间了,现在必须要出手定四川,这个时候,正是关掉信贷所的最佳时机。”

郝孟旋大急:“东家,我不明白啊,定四川与关掉信贷所之间,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郑晓路慢条斯理地道:“郝先生,人这东西非常奇怪,如果一个人原本没有糖吃,那么他就不会奢望着吃糖,而且,会视没有糖吃为天经地义的事情。”

“可是……如果你每天送他一个糖吃,吃上个一年半载,慢慢的,他就会认为他是应该有糖吃的,每天不吃糖,那日子就没法过了。”郑晓路双眼精光一放,道:“我就是那个给四川百姓发糖的人,现在,我不发糖了,你猜他们会怎么样?”

郝孟旋满头大汗滚滚而下,道:“他们会认为日子过不下去了,会……会恨死我们郑家。”

“嘿,未必就会恨我,只要善于引导,他们就会去恨上真正应该恨的人!”郑晓路认认真真地道:“郝先生,赶紧去关掉所有的信贷所,我会让百姓们知道他们该恨谁!”

“我明白了,东家是想把他们的仇恨引导到官府身上,把他们都裹胁起来造反。”郝孟旋心痛地道:“东家,这样……百姓们不是太可怜了吗?我们刚刚给了他们希望……尤其是凉山和毕节地区的穷人们,好不容易从奢崇明带来的伤痛中复苏,才过了一年好日子……我……我下不了手。”

“郝先生,还记得你刚上山来时,我说的那四句话吗?”郑晓路道。

“记得,为天下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郝孟旋认真地道:“晚生对这四句话,没有一刻敢忘于心。”

“好,记得就好,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为万世开太平。”郑晓路道:“**会有阵痛,这是历史的必然,但阵痛之后,才能有万世的太平!”

“为万世开太平!”郝孟旋默默地念叨了几遍,突然狠狠地咬咬牙,作了一个揖,转身而去。

唉,骗读书人玩儿真累,郑晓路心里汗了一把,天下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万世太平”不过是一句空话罢了,就算后世,还有一大堆小国家天天没事打仗玩儿呢,但是为了让这个充满浪漫主义情怀的文人安心办事,说不得只好骗上一骗。

这时书房的门开了,张逸尘脚不沾地地飘了进来,他笑道:“大王,看来有我的活儿要干了。”

“没错,我们两人的活儿都有得干。”郑晓路嘿嘿地笑道:“逸尘兄,我常常感觉到很奇怪,你究竟是为了什么在拼呢?你看郝孟旋,他是为了心中那点儿理想才帮我。彭巴冲只是为了打架图个痛快,吃饭吃个饱暖。谭宏和王小满嘛,他们是能安生立命,啥也愿意干。肖青,只要有钱,叫他去杀皇帝他也会考虑一下。皂莺,哦,不提皂莺那怪人了。可我最不明白的就是你,你为什么要帮我?”

张逸尘闻言,久久不语,他抽出腰间挂着的一把崭新的百炼钢绣春刀,伸指弹了一下,使得轻薄的刀身发出嗡嗡地声响,然后淡淡地道:“我最初是为了安身立命,后来是为了向朝廷报报仇,出口气,可再后来……”

他咧开嘴,嘿嘿地笑道:“我看到了你的实力,开始作一场梦。我要身份,要地位,要封候拜相,要封妻萌子,我不想再被人排挤陷害……我要当一个大大的官!这些东西,朝廷永远给不了我,但是你可以给我……”

嘿,你这家伙,郑晓路哈哈笑道:“你这脾气,我最喜欢!”

“来人啊,叫谭宏、闵家兄弟、王小满、皂莺、大梁、杨帆、张廷禛、张秀成……”郑晓路一口气点出了所有心腹头领的名字:“叫他们统统来书房里见我,咱们现在要开始下一盘大棋了,一盘大大的棋!”

本章节由16k书友上传

(八

度吧

第八十二章 朱燮元出招

第八十二章

朱燮元出招

崇祯四年,春,万物复苏,春寒料峭。(八

度吧百度搜索)

十里八乡的农民们,兴高采烈地涌向大城市,他们要去郑氏信贷所贷一些肥料,以备今年的耕种之需,然而这些农民们到了城里才发现,原本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的郑氏信贷所,现在居然紧闭着大门。

农民们顿时有如被一盆冰水迎头淋下,愉悦的心情降到了冰点。

存有侥幸心理的农民们连夜赶向别的城市,例如蒲江县的农民们,连夜狂奔入成都,才发现不光是小县城,连同成都这样的大城市里的郑氏信贷所,也紧闭着大门。

“为什么?”失落的情绪在不久之后就被愤怒取代,一大群农民挽着袖子,冲向了各地的郑氏农业加工厂,纷纷要郑家的掌柜们拿个说法出来。

“你们这样干,分明是想乘机多卖肥料,想赚我们的钱。”农民们几乎要把郑氏农业加工厂的门都挤破了。

一群郑氏的掌柜满脸陪笑,对着农民们告饶道:“乡亲们,咱们加工厂是信贷所是分属不同的部门,信贷所的事,我们加工厂也不清楚啊。”

“放屁,胡扯,信贷所里贷出来的肥料票都是由加工厂兑现的,说什么分属不同部门,还不都是郑家的产业,你今天一定得拿个说法出来。”农民们不依不扰,继续在加工厂的门前叫嚣。

掌柜们苦笑道:“这个……咱们的东家只说信贷所的事加工厂不要管,就没有下文了,具体的情况我们也不清楚。”

“少骗人了……今天你们必须得拿出说法,信贷所究竟还开不开了?”农民们群情激愤,挥舞着大拳头。

“这个……”掌柜突然压低声音,对着最前面的农民们道:“咱这话只小声告诉你,你可别拿去乱说,官府里有大官眼红咱们郑家,不许咱们开信贷所了……嘘,千万不要声张,小心被官府给抓去……不是我们郑家不帮乡亲们,实在是官府不许啊。”

……

此时,郑氏农业加工厂对面的一个小茶棚里,一名年近七旬的清矍老者正慢吞吞地喝着茶,他的身边还坐着几个精干的汉子,这名老者正是朱燮元。

朱燮元轻轻地喝了一口茶,笑道:“郑家终于出手了,我查了他近一年多,什么也没查到,真有趣,现在不用我再查下去,他自己跳了出来。”

朱燮元的旁边,坐着一名三十岁左右的年轻汉子,他向朱燮元低声道:“表叔,郑家这是什么意思?关掉自己的信贷所,会有什么好处?这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朱燮元冷笑道:“人这东西很奇怪,如果他本来没有糖吃,他就不会在意糖,不认为自己一定应该有糖。但是,如果有人每天给他一个糖……”他虽然没有学过后世的心理学,但这一番话居然与郑晓路在山寨里说的一模一样。

“他是想捣乱,想把四川弄得一团糟!”

朱燮元微怒道。

“表叔,他只是一个商人,赚太平钱还可以,如果乱了,他有什么好处?”年轻汉子奇道。

朱燮元皱了皱眉头,道:“现在还看不出来,但必有深意。”

那年轻汉子是朱燮元的表侄,叫做刘峻崎,多年来一直跟在朱燮元的身边充当护卫,也跟着自己的表叔学一些为人为官的道理,他忍不住又问道:“表叔,这一年多来我一直追查郑家,什么也查不到,他看上去完全是一个普通的富商,您为什么要这么在意他呢?”

朱燮元道:“崇祯二年秋天的时候,你跟着我一起在西月楼的北厢房里旁听群官聚宴,你还记得么?”

“记得!”

“就是那天,郑家终于露出了一点点狐狸尾巴,被我抓住了,但这尾巴太短太小,我不好借题发作,只好暗中追查。”

朱燮元叹道:“想不到他隐藏着这么深,我怎么找也找不到他的破绽,难道从郑府和石柱马家入手追查的方向错了?”

“咦,那天侄儿也在,我没见到他露出什么狐狸尾巴啊?”刘峻崎奇道。

“你记得吗?当时林兆鼎、候良柱他们在说奢崇明的坏话,夸张张令的战功,郑家的一个小丫鬟,突然越众而去,当众大骂他们两人不厚道,她当时说‘奢崇明的厉害,是她亲眼所见’。”

朱燮元笑道:“一个普通商人家的丫鬟,怎么可能亲眼见过奢崇明的厉害?除非……她不是丫鬟。”

刘峻崎心里一惊:“那表叔何不直接下令抓人?”

“不行,都说了这尾巴太小。”

朱燮元教训道:“郑小路是石柱马祥云的未婚夫,他可以说丫鬟曾经跟马祥云上过战场……这样就可以轻易化解。石柱马家一定会帮他掩饰的,毕竟因为这么一个理由就抓人,太说不过去。”

刘峻崎又道:“那郑家现在关掉自己的信贷所,搞得四川大乱,咱们就可以抓他了啊。”

“胡闹!”朱燮元气道:“这些年你跟着我都学了些什么?他家关掉自己的店铺,犯什么法了?拿什么理由抓他?”

刘峻崎见表叔发怒,不敢争辩,赶紧道:“那咱们该怎么应变?”

朱燮元冷笑道:“他是想把四川弄乱,然后好浑水摸鱼,虽然不知道他究竟想要做什么,咱们现在要做的是努力维持四川不乱,他就没有可乘之机。”他冷冷地道:“去通知关峻来见我!”

“关峻?”刘峻崎道:“那个经常来给您送礼的浙江富商?”

“没错,咱们以商制商,先和郑氏过过招。”

朱燮元淡淡地道:“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想乱动刀兵,何况现在四川境内,没有多少兵可用呢。”

……

农民们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传播开了一个小道消息,郑氏信贷所,是被官府强行勒令关闭的,这个小道消息在乡里乡间静悄悄地传播着。

到了十天之后,农民们突然崩发出了巨大的威力,成百上千名乡亲,围在了各地的县衙门和知府衙门前面闹闹嚷嚷,少数胆大的农民甚至敲响了衙门口喊冤用的大鼓。

“叫县令(知府、知州)大人出来说话,为什么要关掉郑氏信贷所?”农民们群情激愤。就如同后世那些被拖欠了工钱的农民工一般。

人就是这样,如果他本来没有,他就不会在意,但你将他现在拥有的东西拿走,他就会抓狂,就会愤怒,甚至敢于直接挑战国家机器。

郑晓路笑嘻嘻地看着农民们大闹衙门,等待着四川大乱。

结果……四川居然没乱。

就在农民们涌向衙门,讨要说法,很有可能上演农民大起义的时候,四川所有的知县衙门、知府衙门、知州衙门……一起大开,一条横幅出现在农民们的眼前——“关氏信贷所”。

一个由浙江富商关峻开设的新信贷所,居然出现在各地的衙门里,这个信贷所当着前来讨要说法的农民们宣布,从今天起,关氏信贷所开业,向农民们出贷真金白银。

原来,朱燮元在短短十天里,就将整个四川所有的衙门安排妥当,不但制作了条幅,招牌,还安排了掌柜,筹集了巨资。郑晓路想等的乱局,分毫未现……

红崖子山的书房里,郝孟旋满头大汗地向郑晓路报告道:“东家,这下好玩了,咱们信贷所的客户,都跑到关氏信贷所去了。看来这个关峻与官府的关系非常好,或者说根本就是官府授意出来搞信贷所的。因为铺子就在县衙门里面,贷出来的又是真金白银,不是票子,所以农民们也不用担心他们的信用问题,现在绝大多数的农民都转去了关氏信贷所,四川乱不起来了。”

“有意思……哈哈!”郑晓路笑道:“别急,些许小问题罢了。”他扯开嗓子,大声道:“逸尘兄,你在附近吗?快出来帮我解解惑,这关峻是个什么人?”

张逸尘的身影一晃,出现在屋中,他沉声道:“关峻,年龄三十五岁,浙江富商,还有一个童生的功名在身,这家伙家底非常雄厚,在浙江开设着几间钱庄,对于理财、投资、放高利贷都很有经验。从三年前开始,他就想在四川发展自己的生意了,但是一直不得其门而入,据说他一直在走五省总督朱燮元的门路,如今看来,他这条路终于走通了……”

“哦哦,原来是这样,我猜朱燮元本来没心情理他,结果我一关闭信贷所,朱燮元就只好把这个人抬出来了!”郑晓路面色一沉道:“好玩了,惹动了朱燮元,这家伙怎么反应这么快?我没招惹过朱燮元啊。”

“可能是我们在哪个环节出了岔子,把这个难缠的家伙惹出来了。”张逸尘叹道:“朱燮元可不是省油的灯,这下麻烦大了……”

这下又要如何?郑晓路忍不住沉吟了起来,如今惹动了四川第一牛人,看来这事情已难善了。他微微一考虑,已经下了定了决心。

“反正咱们要做的事情是定四川,最终免不了得和朱燮元过招,既然早也是一刀,晚也是一刀,不如一开始就真刀真枪干一干!”郑晓路大声令道:“通告全川,关掉郑氏所有的农业加工厂、粮食加工厂、羽绒服制作厂……除了少数民族艺术品加工厂,别的通通给我关了!”

“东家,这样搞……咱们就相当于断了大部份收入来源!”郝孟旋急道。

“没关系,现在还赚什么钱?现在是拼的时候了!”郑晓路的双眼射出淡淡的神光:“从崇祯二年秋天开始,我就叫山寨囤积粮食,现在咱们手上的钱,足够用上两年。”

两年,嘿嘿,还有两年张献忠就入川,成败就在这两年,老子只要有两年的钱就够了!

本章节由16k书友上传

(八

度吧

第八十三章 工人联合会

第八十三章

工人联合会

成都巡抚衙门里,一群人表情严肃地端坐着。(更新最快



度吧

朱燮元、邵捷春、徐申懋三人都在座,三人的背后站着各自的心腹亲信,堂中还有一个三十几岁的精悍商人,则是来自江浙的富商关峻。

成都其实已经很久没有巡抚了,这个位置一直由朱燮元兼任着,因此朝廷才委派了邵捷春来四川担当右检事,让他熟悉了四川的政务以后,接手巡抚的职务。这在四川官场已经是人尽皆知,算不得秘密。所以,巡抚衙门里也有邵捷春的一张椅子。

徐申懋则是因为和郑氏关系比较密切,因此被朱燮元请来商量事情。

此时,朱燮元的表侄刘峻崎正向三位大人报告道:“郑氏信贷所已经关闭了半个多月了,幸亏关先生的关氏信贷所开设得及时,目前百姓的情绪都已经安定了下来。”

大堂里静了一会儿,三位官员都各有心思,过了一小会儿,邵捷春才叹道:“郑氏这是在搞什么?我和他见过两次,感觉他这人不错啊,有爱国爱民之心,也肯出力,为什么要在这节骨眼儿上闹腾。徐大人,你和郑氏最熟,你来说说。”

徐申懋抹了抹头上的汗,赶紧道:“下官和他也不是很熟悉啊,两位大人明查。我哪知道他人面兽心,穷凶极恶,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

呸,你这小子没事就和他称兄道弟,收着人家的钱,现在又骂他“人面兽心,穷凶极恶,丧心病狂了”朱燮元心里一阵子不屑,皱着眉头道:“徐大人,你可有联系上郑氏?”

徐申懋继续抹着汗,颤抖着道:“下官这几天天天拜访郑氏,想找郑小路问个明白,但他一直不在府里,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问他的管家杨帆,一问三不知,他只说郑家不想搞信贷所了。”他当然找不到郑晓路,此时的郑晓路正坐在红崖子山寨里指挥大局,哪有时间呆在成都。

徐申懋很想拍拍桌子,但面前的五省总督给他的压力太大,他连动作都有点不灵光,只好哈着腰道:“下官认为,干脆发兵,把郑府给围了,郑家的二小爷和女眷都还在成都,咱们把他们全拿下,不愁郑小路不出现。另外,咱们派兵查封掉郑氏的所有工厂,这郑氏如此混蛋,敢和官府叫板,我们要打他一个肚皮朝天。”

“不可!”朱燮元道:“你有何罪名抓人?”

“他只是一个商人,要身份没身份,要地位没地位,拿了也就拿了,不用什么罪名吧?”

徐申懋小声道。

“放屁!”邵捷春大怒:“朝廷的名声,就是被你们这些胡闹的官员给搅坏了,无罪拿人,屈打成招,养奸纵恶,若不是你们这些混蛋这样乱搞,百姓们会如此不相信朝廷吗?前些天郑氏信贷所关闭,民怨沸腾,明明是一个商人在捣鬼,百姓却都冲着朝廷来,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咱们朝廷没有信用,没有信用啊!”

“还有,郑氏的工厂现在绝不能查封,你知道四川有多少人靠着郑氏工厂吃饭吗?如果查封了工厂,四川立即就得乱。”邵捷春怒道:“马家也和郑家订着亲,你拿他家眷,要不要去北京,把正在勤王的马祥云也拿回来?我看你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未来的四川巡抚发火,徐申懋不敢争辩,乖乖地缩着脑袋挨骂。

好不容易邵捷春骂完了,他对着朱燮元拱了拱手道:“朱大人,下官失礼了,一时控制不住。”

朱燮元挥了挥手,表示没有关系,他叹道:“九年来,我被奢崇明搅得心神不宁,一直在川南带兵与奢崇明墨迹,现在奢崇明死了,我才有空闲回来管理四川的政务,说来也惭愧。邵大人说的这些话,其实也是我想说的。”

他突然转向关峻,道:“关先生,虽然借着衙门的便利,你这信贷所算是开设起来了,但我可得有个话和你说明白,贷款必须是无息的。我听闻你在江浙一带,以高利贷发家,在我的四川,可不许搞这种勾当。”

关峻赶紧道:“那是自然,这信贷所只图揽个名声,小人以后借着美名搞别的生意,断断不敢在这贷款上赚钱,以免辜负了朱大人提携之恩。”

朱燮元又道:“现在信贷所风波总算是安抚了下去,不知道郑氏还会打出什么怪招,徐大人,你赶紧把郑小路给我找出来问个明白,记住,不可以胡来,他现在只是关掉自家的产业,没有触犯王法,无罪拿人,断断不许。”

徐申懋赶紧鞠躬行礼,然后吩咐背后站着的师爷王兴辰去活动活动,到全川所有的郑氏农业加工厂里询问郑小路的下落。

正在这时,巡抚衙门里飞快地冲进来一个汉子,朱燮元仔细一看,这人是自己的心腹,只听汉子大声叫道:“不好了,郑氏关闭了所有的农业加工厂、羽绒服工厂、酿酒厂、榨油厂……全关了……”

“啊!”两位大人一起大惊,徐申懋叫道:“这不可能啊,如果这样做,他岂不是断了自己的财路,也相当于断了自己的生路?”

邵捷春也叫道:“这怎么使得?郑氏工厂里的工人遍布全川,有近十万之数,如果这么大一批人丢了饭碗,这四川……怎么能不乱?”

唯有朱燮元处变不惊,他冷冷地端坐未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郑氏信贷所的关闭如果只激怒了农民,那么一系列的加工厂关闭,却又激怒了工人,刚刚从关氏信贷所里贷出银子的农民们,却发现拿着银子也买不到肥料了,因为郑氏农业加工厂居然关闭……

从天启六年开始,郑氏农业加工厂就延伸向四川的每一个角落,不光大城市里开设着加工厂,连很多偏远的小县城里也有分号,如此庞大的体系,在一夜之间,突然销声匿迹,除了紧闭着大门的店铺之外,没有留下一丁儿存在过的痕迹。

加工厂的工人们第一天还正常上班,说说笑笑,第二天早上起床来厂子里准备开工时,才发现加工厂已经关闭,一夜之间,所有的掌柜都不见了,所有的机器都被推倒在地。

工人们最初是惶恐,接着是失望,然后就是绝望,一个月三两银子工钱,还天天有白米饭吃的日子,就这样突然失去,这使得他们的心里有如受到重锤的锤击,难道……难道又要回去过朝不保昔的生活,难道又要去脸朝黄土背朝天,天天喝稀粥,吃野菜……

不,我们不要这样生活,我们要干干净净的车间,快快乐乐的生产线,还有香喷喷的白米饭……工人阶级和农民阶级不一样,农民阶级再怎么穷,还有地可以依靠。

但工人阶级除了薪水,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赖以生存。

工人们开始聚在一起商量怎么办,没多久,一个叫万尚竿的“工人”在蒲江县召开了工人大会,这是一次团结和进步的大会,在万尚竿的提议下,工人们成立了“蒲江县工人联合会”,又称“蒲江县劳工会”,简称“工会”。

工会就今后工人们的前途进行了漫长的讨论,经过万尚竿的总结和归纳,这次大会得出来的结论只有一条:“万恶的官府想要侵占郑家的财产,就像当年朝廷对付沈万三一样,朝廷想要过拆桥,将郑家像沈家一样灭掉。”

(编者按:沈万三,历史名人,明初富商,非常非常有钱,比起郑晓路有钱得多,用富可敌国来形容他一点也不过份。但是他太有钱了,有钱得招了朱元璋的忌讳,于是朱元璋抄没了他的所有家产,将他发配充军,在云南结束了残生。悲剧!)

“这种事,不能让它发生!”万尚竿在蒲江县工人大会上大声激昂地宣布:“我们应该进行游行示威,抗议官府打压郑家,让官府保护郑家的工厂,如果官府做不到,咱们就砸了衙门。”

“对,就这么办!”工人们异口同声地应道。

半个月之后,全四川的郑氏工人们都加入了工会,工会的名字也从“蒲江县工人联合会”改名成了“四川省工人联合大会”,工会的第一任会长,由拥有“卓越见解”,具备“领导风范”的万尚竿担任,工人们密谋,在十天之后,发起全川范围的示威游行,对官府进行声讨。

……

“命杨帆,带郑氏所有家人撤出成都,把他们送到盐井镇去暂避几年。”红崖子山寨里,郑晓路冷静地发布着命令:“工会这招一出,我的家人就要危险了,也几乎到了和官府翻脸的时候,皂莺,麻烦你也走一趟成都,女人们的安全由你来护卫比较方便。”

“潜回来的农业加工厂掌柜们,再次把他们派出去,让他们在七里八乡走动一下,见人就说加工厂的关闭是官府命令的。”

“郝孟旋,你以信贷所大掌柜的身份,去各个县城露个脸,随便找些说书先生什么的,告诉他们,朝廷为了让关家抢占我们郑家的信贷所生意,所以才逼迫我们关掉信贷所。”

“大梁,你带两千士兵,化装成平民,混进成都城,躲在乞丐窝里,等我的命令起事。”

“闵家兄弟,你们去一趟重庆,见见江百涛,这里有一个锦囊,叫江百涛依计行事。”

“逸尘兄,官府那边的动静还请你多加留心。”

郑晓路脸色平静,发布着一条又一条的命令,四川是旗盘,自己是旗手,阎王军是旗子,这盘旗的对面现在坐着朱燮元,谁会将谁的军?

本章节由16k书友上传

(八

度吧

第八十四章 各出奇谋

第八十四章

各出奇谋

原订于二月初十举行的四川省工人大游行,在二月初五遭到了朝廷的狙击。(百度搜索

二月初五这一天,在每一府、每一州、每一县、每一村的官府布告榜上,同时出现了一张最新的官府通告,这张官府发布的最新通告上说:“今年全四川的赋税,一律减免五成,郑氏的失业工人则完全免赋税……”

在这一条劲暴的消息下面,又附了一条小消息:“关氏加工厂正在紧急筹备之中,郑氏加工厂的工人们如果愿意,可以去关氏加工厂报名,虽然关氏加工厂不懂得如何生产新式肥料,但旧式肥料、酿酒、榨油等项目却没有问题。关氏加工厂尤其欢迎郑氏的熟练工人加入!”

这条官府公告在很快的时间里,就瓦解了四川省工人联合大会,一部份工人开始打退堂鼓,他们觉得官府这样做已经很厚道了,自古民不与官斗,既然官府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没有必要再和官府闹腾。

以万尚竿为首的另一部份工人,虽然还是坚持要进行工人大游行,但却显得势单力孤,至少在短时间内,组织不起像样的游行活动了。

官府的减赋税举动不但瓦解了工会,还使得农民们提起来的心也放了下去,虽然今年没了新式肥料,但只要有旧式肥料,靠着减了五成的赋税,也能撑得过去。人心这东西非常奇怪,只要卯足的劲一松下去,就很难再凝聚起力量振奋。

眼看要乱的四川,一下子又被按得风平浪静。

三天后,五省总督朱燮元的亲笔通缉令被贴在了各大城门口,妖言惑众,挑拨民变的两大主力“郝孟旋”、“万尚竿”被画像捉拿,一时之间,风声顿紧。

……

“好个朱燮元,这样你也能撑过去。”郑晓路看着张逸尘撕回来的官府通缉令,忍不住叹道:“朱燮元在提醒我,别乱来。他还没有抓我的证据,所以他通缉我的两个心腹,以此来告戒我不要再玩花样。”

张逸尘耸了耸眉道:“减赋税,这招也太狠了,朱燮元应该没权擅自减赋税,如今东虏入侵,国难当头,崇祯皇帝也肯定不会允许他减赋税,那么这些钱……肯定是关峻在出,这关家还真有钱。”

郑晓路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突然嘿嘿一笑:“关家接过去的东西越来越多了,这压力只怕也越来越大,商人逐利,关家也不可能无限制地这样搞。这匹骆驼虽然大,但我只要让他背得足够沉重,再加上一片羽毛,就可以击垮他。”

“大王!”大梁突然跑了进来,叫道:“不好了,您叫我带两千士兵混进成都城,但我到了成都门口才发现,进出城的盘查非常严格,别说带火铳和刀子了,就是带把锄头,也会被城门守卫盘查半天,咱们的阎王军进不去,转了一圈又回寨子里来了。”

“咦,朱燮元真是滴水不漏啊,成都城如果不能混进去,而是要强攻,那可不好打。”郑晓路敲了敲脑壳,感觉有点小痛,和这个老头儿玩用计,真是吃力。

大梁道:“东家,咱们为啥不在关闭信贷所之前就混进城,这下可晚了一步了。”

“是啊,这是我的疏忽,主要是没想到朱燮元的应变如此快速。而且让大量的兄弟一直埋伏在城里,吃喝训练都成问题,所以就拖晚了一点。其实……工人游行现在已经被化解,咱们就算伏兵进了城,也不一定有用了。咦,我的家眷能不能出得来?”郑晓路抠了抠头,突然大叫一声:“不妙,出不了城的话还安全,因为官府还没有抓我的证据,不能明着动我的家人。一出了城,那就真的不安全了!逸尘兄,快,叫上彭巴冲,咱们赶紧去救援!**,朱燮元这家伙,这次真是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

……

这一天,*光明媚,阳光射得大地一片金黄金黄的,郑府的大管家杨帆,护着郑佳忻、郑佳怡、向兰索,还有郑家小少爷郑俊材,以及云姐儿,带着一群丫鬟家丁准备出城踏青。皂莺也混在丫鬟堆里,安安静静地保护着各位女眷。

当然,大家都知道,明里是踏青,实际上却是准备离开成都,暂避刀兵。

三百名背着火铳的家丁刚准备护主出发,探路的人就返了回来,低声报告道:“杨管家,不好了,城门盘查非常严,兄弟们带着火铳只怕出不去。”

杨帆多年陪着郑晓路打拼,也越来越处变不惊,他吩咐地道:“那就别带火铳,把火铳埋在后花园里,埋深一点。一人提把长棍,咱们人多势众,就算没有火铳,寻常歹人也不放在眼里,出了南城门先去红崖子山找少爷调点兵,就安全了。”

三百家丁,提着长棍,护着郑家的家眷,向着南城门来。

南城门当值的守卫很多,平时没有这么多守卫,但自从郑氏信贷所关闭以来,朱燮元就下了特别命令,不光是成都,所有的大城市,城门的守卫都增加了两三倍,对进城出城的盘查变得严厉多了。

不光是钢刀、长剑一类的武器受到严格的管制,就连菜刀、锄头、镰刀一类的能用来伤人的器具,都被一而再,再而三地盘查。

杨帆带着一大堆人来到南城门,立即被守城的军士拦住了,三百多人的郑府大队人马,里面还夹着女主人的轿子,小少爷的骏马,不可谓不打眼。

守城的军士当然知道这是郑家的队伍,作为低级士兵,他们可不知道郑家正在与朱燮元较劲,他陪着笑过来道:“是杨管家吗?你们这是做什么呢!”

“咱们家的夫人和小少爷要出城溜溜,赏赏*光,踏青散心。”杨帆道:“我带了几百个兄弟给他们当护卫呢。”

“哦,原来是这样,您可别见怪,咱们职责在身,您这队人也得按例盘查一下。”那军士陪着笑道。

“那是,你只管查,我们就拿着木棍儿护主,也没带什么违禁物事,不犯法的吧?”杨帆大大方方地让家丁们接受士兵们的盘查。

“木棍儿当然没问题。”那士兵笑着指挥手下们依次搜郑氏家丁们的身,一边指了指夫人们的轿子和丫鬟们……嘴里道:“这个……我也好像也得查查。”

一听这话,皂莺心里就是一紧,她全身上下到处藏着飞刀,袖子里还有一口百炼钢打制的飞剑,哪能让人查出来。

“兄弟!”杨帆沉下脸道:“女眷你也要查,就过分了吧,难不成你打算让你这些兵在我家的丫鬟身上乱摸?夫人们更是不能唐突!”

那士兵看了一眼丫鬟们,现在是春天,大家都穿得不厚,身上断无可能藏什么凶器,何况这又是出城,不是进城,不用查得太严,他想了一想,便道:“那就算了吧,兄弟们,开城门,放郑家的人出去!”

杨帆见脱了险,心中大喜,脸上不动声色,招呼着家丁们缓缓出城。

城墙上方,刘峻崎和朱燮元正坐在城楼的阴影里,默默地看着。

“就这样让他们走?”刘峻崎道:“表叔,这岂不是纵虎归山!”

“急什么!”

朱燮元沉声道:“他们在城里的话,我动不了他们,因为我们官府做任何事都是需要有证据的。但是……对付贼人,也需要不拘一格,既然郑家已经显露了歹心,咱们这些做官的,也不能太拘泥于证据,放他们出城,正是为了方便对付他们。”

“放他们走了反倒是对付他们?”刘峻崎大感意外:“难道是要跟在他们后面,找到郑小路的踪迹?”

“顺藤摸瓜没什么意思,我要瓜自己滚过来找我。”

朱燮元道:“在城里,咱们不能抓他们,不能打他们,还得保护他们。但他们出了城之后,若是碰上什么歹人匪人,那就不关我们官府的事了。”

他顿了一顿,强调道:“你懂么?他们会碰上歹人!”

刘峻崎双眼一亮,低声道:“表叔,我懂了,侄儿这就去当歹人去!”

“动作要快!别杀死郑家的直系,把他的家眷全都拿回来。至于那些家丁,不用在意死活。”

朱燮元沉声道:“乱世要用重典,对付贼人,需要胆大心细,心狠手辣,太讲原则或者不讲原则,都是会失败的!你抓回郑家人之后,放那管家走,让他去叫郑小路来见我。我倒要问问他,他捣这些乱,究竟是为了什么。”

刘峻崎点了点头,转身欲下城楼。朱燮元突然叫道:“慢着,小心那个丫鬟,你应该见过她扔出一只筷子,正好插在林兆鼎的官帽上,这个女人可能很擅长使用暗青子,你可别着了她的道儿。”

刘峻崎认认真真地应道:“是!”然后点起一批心腹手下,向着南城外追了出去。

……

杨帆等人离开了成都,向着蒲江县急赶,几位夫人坐的都是轿子,走得慢,丫鬟们步行跟随更是缓慢,走了好一阵子还没走出多远。幸亏杨帆早有准备,没走多远,路边就驶出几辆黑色的大马车来,夫人和丫鬟们移驾进了马车,整个队伍就立即轻快了起来。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有一只更轻快的“歹人”队伍,早已骑着骏马,抄到了他们的前面,一场埋伏,正在等待着毫无防备的他们。

本章节由16k书友上传

(八

度吧

第八十五章 我会让你放人

第八十五章

我会让你放人

郑家的家眷队伍,在成都西南四十里的地方,遭遇了“歹人”。(百度搜索8

度吧

率先出现的,是一波并不算密集的箭雨,这些箭从道路两边射出来,它们并没有对着女眷和杨帆、郑俊材等人去,目标全是郑家的家丁。

手拿木棒,毫无思想准备的郑家家丁,倾刻间就有不少挂了彩,好在这个时代的弓箭伤害并不高,只要没有被直接射中要害,那顶多就是在身上开了个血洞,咬咬牙还能撑住。

郑家家丁在第一波箭雨之后,立即护着运女眷的大车,避向了路边的小树林里。

紧接着,一身黑衣,黑巾蒙面的刘峻崎,带着八百名蒙面手下,将整个树林子静悄悄地围了起来。

“哪里来的人马?”树林里,杨帆背靠着一辆大车,小声地向皂莺问道:“能看出来吗?”

皂莺摇了摇头:“看不出来,不过敌人的弓箭目标明确,显然号令森严,不是普通强人。”

两人还要继续商议突围的办法,就见到“歹人”的首领出现在前方不远处的官道上,向着他们大声叫道:“郑氏的人,我们家大王想请几位夫人小姐和小少爷去山寨里喝喝茶,聊聊天,谈谈赎金一类的事项,还请几位夫人和小少爷陪着我们走一趟!至于你们的家丁护院,我们家大王没兴趣,还请杨管家尽数带走,走得远远的。”

“攻心战,想瓦解家丁们的士气。”杨帆低声道:“普通强人才不会来这一套,一般都是冲上来就杀的。”

皂莺点了点头,道:“我上去会会他们!”她空着双手,越众而出,向着那歹人首领走去,袖中飞剑已经蓄满了势,全身崩得紧紧的,如果有必要,皂莺准备将全身的飞刀齐出,一举擒下对方的首领。

“我家夫人命我上来回话。”皂莺大声道:“我郑家备着一些微薄的茶水钱,可以给各位英雄拿去解解渴,夫人们万金之躯,不便去贵山寨,还请高抬贵手。”皂莺一边说着江湖套话,一边向着蒙着面的刘峻崎靠了过去。

见刘峻崎混不在意地让她靠近,皂莺心中暗喜,只要再向前走几步,再几步,走进她的飞剑和飞刀的射程之内,就有机会一举拿下刘峻崎,眼看就要走入射程。

刘峻崎突然大声道:“停!嘿嘿!休想玩阴的,你这丫鬟我认得,你有点鬼门道。再向前走一步,我就叫孩儿们乱箭齐发,把你家的夫人们都射成刺猬。”

皂莺心中一惊,停步不前,这人认得我?他知道我是九指皂莺还敢来惹我们郑家?不对,他应该不认得我,不然他就该称我为九指皂莺,不应该说“你这丫鬟我认得”。

一队盾牌手突然从道路边跑了出来,前前后后将刘峻崎围了个结实,他在盾牌手中笑道:“据说你暗器厉害,我就围成个乌龟样子,你可别笑我,我叔说了,做事情要胆大心细,只要能取得最后的胜利,装装龟儿子也没什么关系。”

皂莺一看他的架势,知道自己的飞刀飞剑都伤不了他,心中一叹,缓缓退回了杨帆身边。

刘峻崎笑道:“夫人们,跟我走吧!这三百个拿着木棍儿的家丁,护不了你们,若是反抗,白白送了他们的性命。”他挥了挥手,围过来的八百手下一起亮出兵器,这些人右手持长矛左手拿着小圆盾,腰间挂着一把钢刀,背上还背着一把小弓,武装到了牙齿,如此齐整的装备,在这个时代还真不容易见。

皂莺和杨帆都吃了一惊,心中暗想:“这哪里是什么强盗土匪,分明就是正规官兵,而且还是精兵,才能有这么精良的武装。”

车队里传出来一声怒叱,小辣椒郑佳怡大声道:“哪里来的强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强抢……唔唔……大姐,你捂着我嘴做什么。”她还没说完,郑佳忻已经捂着她的嘴,将她按在车厢里。

敌我双方都被郑佳怡这一声叫唤弄得苦笑了一把,刘峻崎耸了耸肩,对着杨帆高声道:“杨管家,你看,贵府的夫人不谙世事,天真纯良,若是死在这里,何其可惜。贵家主不在这里,你可得拿出点担当,当断则断,否则害人害已。带着家丁们走,我可以不伤他们性命。”

杨帆多年来跟着郑晓路打拼,何等忠心,要让他交出夫人们带家丁走,那是万万不能,但若要硬拼,他环顾了一下家丁们,有几十个人受了箭伤,身上正流着血,虽然他们斗志仍然高昂,但只靠着木棍,如何能敌八百武装精良的敌人?若是乱斗起来,刀枪无眼,流矢乱飞,伤了女眷,那就罪该万死了。

他正犹豫不决,车队里突然传出一个镇定的女声,这声音甚是柔婉:“杨管家,叫我们的人都别动。”

温柔如水的大小姐郑佳忻一只手牵着郑佳怡,一只手牵着向兰索,从车中掀帘而出,她是郑晓路的夫人中,唯一一个亲身上过战场的女人,在阎王军乱陕西时,她一直跟在郑晓路的身边,早已习惯了锋烟战火,此时之镇定,尤胜旁人一筹。

郑佳忻走出车队,对着刘峻崎柔声道:“这位大王,我们三个随你们去。想必你截这一道,为的是找我的夫君郑小路谈条件。那么,有我们三个去了,份量已经足够,我的三妹和小弟年龄尚小,还望放他们一马。”

她说到这里,双眉突然一竖,柔婉却坚定地道:“若是连我小弟和小妹也不放过,那今天咱们郑家就在这里和你们拼了,能拼掉你们多少人我不知道,但我们这边三百多人,一个都不会活着,到时候你想和我夫君谈任何条件都是妄想。”

一语即出,满场皆惊。

如此柔婉一个人儿,坚定之时,犹胜须眉,场中只有皂莺不觉意外,她在陕西早见过大小姐郑佳忻的厉害之处,外表柔婉,千依百顺,但一碰触到郑家人的利益时,此女必定死守原则,寸步不让!

刘峻崎只觉浑身一冷,忍不住嘿嘿地干笑了两声,他在极短的时间里权衡了一下利弊,和这三百多人拼,已方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损失,毕竟对方装备太差,但若是郑家家眷全死了,他的差使就算是办砸了,逼不出郑晓路来谈判的话,做这些都是白费功夫,徒惹劲敌罢了。

“好,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你们三位夫人跟我走,别的人我都放!”刘峻崎挥了挥大手,向手下们示意。

盾牌手们让开一条道儿,郑佳忻对着皂莺摇了摇头,牵着郑佳怡和向兰索,坦坦荡荡地走了过去,她的胆子并不是铁打的,其实她也不像别人想像中的那么坚强,但她是郑家的大姐,母亲大人死后,她支撑着郑家,为弟妹们遮风挡雨,多年来早已习惯了在关键时候挡在弟妹们的前面。

郑佳忻走进盾牌手的群中,站在刘峻崎的旁边,道:“我过来了,现在该你放人!”

刘峻崎哈哈一笑,挥了挥手,示意放人,他一边指挥,一边有点好奇地笑道:“夫人好胆量,在下佩服不已,奇怪的是,夫人不担心我抓了你们三个,还是不肯放人吗?”

郑佳忻柔柔地道:“不担心!”

“为何?”刘峻崎真奇了,我黑巾蒙着脸,看起来也不像好人,我这样的人说的话也能算数?

“因为我会让你放人!”郑佳忻低着头细声道,她的双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悄地放开了郑佳怡和向兰索的手,从怀中摸出一个短小的物事。

郑佳忻突然双手一抬,手上出现一把小巧精致的翼虎短铳,她双手持铳,在极近的距离上,将铳口抵在了刘峻崎的脑袋上。而刘峻崎看着她柔弱不堪,似风吹就会倒一样,哪里想到她会来这么一手,措不及防之下,短铳已经指着他的脑袋。

郑佳忻柔柔地笑道:“看,我过说了,你得放人!”

满场又一次皆惊。

郑佳忻一出场时,看上去实在是个软弱无比的女子,她虽然嘴上坚强,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浑身没有二两力气,举手投足,一派大家闺秀之风,无论如何都不会有人想到,她怀里居然随时揣着一把短铳。

原来自从乱陕西之后,郑佳忻就养成了一个怪癖好,只要出门,她怀里总是揣着一把短铳,郑晓路劝了她几次,她依然坚持,也就只好由得她了。

郑晓路知道,这在后世被称为一种心理疾病,叫做强迫症,比如有的人上楼梯时总是会数楼梯有几步;有的人每天会洗无数次手;有的人如果吃饭时没汤,就难以下咽……而强迫症通常是因为受到一些事情的刺激而造成的。

例如曾经闹得全世界不安的“**”,就造成很多人得了反复洗手的强迫症。郑佳忻这个必须在身上揣一把短铳的强迫症,就是来自于乱陕西时李魁对她的伤害,她总是没有足够的安全感,所以才需要一把短铳防身。

如今,这把短铳居然还有这样的用处……

本章节由16k书友上传

(八

度吧

第八十六章 援兵到来

第八十六章

援兵到来

“厉害,真是厉害,不愧是郑家大小姐!”刘峻崎被火铳指着脑袋,但他也不是太慌乱,毕竟多年来跟着朱燮元办事,他也不是省油的灯,哈哈笑道:“你们郑家真是人才辈出,有个郑小路这样的商界奇才也就罢了,想不到大小姐也是个厉害人物。(更新最快



度吧

“放人!”刘峻崎挥了挥手,火铳被脑袋指着,还是放人的好,他是五省总督的表侄,将来前途无量,犯不着拿自己的脑袋去和贼人拼。

“现在还要多放两个。”郑佳忻紧紧地握着火铳,用眼角的余光扫了扫旁边站着的郑佳怡和向兰索,认真道:“把她们两人也放了。”

“行,放就放!”刘峻崎哈哈笑道:“你这样拿火铳指着我叫我放人,你自己最后怎么走得了?我放了他们又何妨,就冲着你这气势,就知道你在郑小路的心中份量一定不轻,只要抓住你一个人,就足够找郑小路谈了。”

郑佳忻心中一柔,她是被人休掉的老姑娘,原本没指望能嫁个好人家了,但入了郑小路的门之后,他对她却百般怜爱,爱如至宝,使得她天天都快活无比。她心中暗想,等弟妹都脱了险,我就用短铳自尽,不可以成为别人的人质,给相公添麻烦。

小辣椒郑佳怡听说要放她走,在旁边急道:“大姐,不行,我要陪你!”

“胡闹,听我的话,快走。”郑佳忻眉头一皱。

郑佳怡从小就听姐姐的话,此时辩了一句,不敢再辩,牵着向兰索就向外走,皂莺赶紧上前,接过她二人。

刘峻崎的手下将包围圈撤开了一个口子,让郑家的家丁护着家眷从那口子慢慢撤了出去。郑家人一离开包围圈,立即迅速撤离,郑佳怡见姐姐还在敌人堆里,死赖着不走,皂莺只好将她一掌打晕,扔在车里。

眼见郑家人越走越远,刘峻崎笑道:“可以把短铳放下了吧!”

“还不行,他们走得不够远。”郑佳忻道:“再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刘峻崎道:“你有力气把短铳举一个时辰吗?”

郑佳忻不想多说,只是举着短铳。

就在这时,成都府的方向突然人喊马嘶,又窜出一彪人马来,这队人马衣甲鲜明,都是正宗的明军打扮,为首一员大将,年近七旬,老当益壮,背上背着一把五石大弓,正是神弩将张令。原来川中精兵大将虽然大多去了北京勤王,连带着四川第一名将秦良玉也去了北京,但四川总还是得有人镇守,张令就没有去北京,一直在成都留守。

张令带着他的一千亲兵还有一千卫所兵,共计两千人,这些兵马一出现,就将八百名“歹人”围了起来,张令在马上大叫道:“哪里来的歹人,光天化日之下,蒙面劫道,不怕杀头么?”

原来刘峻崎和他的手下都是黑衣黑巾,夜行人的打扮,看起来就不像好人,张令因此一问。

郑佳忻心中一喜,虽然郑家也是造反份子,但从明面上来看,郑家是正经人,官兵应该是帮着自己这边的,她扯着柔弱的嗓声叫道:“将军救我,歹人把我劫持在此,我x着徐知府送我的短铳才能自保……”

张令哈哈一笑,大声道:“夫人莫急,我来救你。歹人!吃我一箭!”

他突然伸手向背上一抄,五石大弓已经抄在手中,就在马上双臂开弓,瞄也不瞄,刷地就是一箭射出,那箭就如风雷,呼唤而出,带着呜呜地破空之声,直射向刘峻崎!

好快的一箭,好大的声势,这箭若是射入人体,别说箭伤,光是箭上附带的巨大力道,也能将人震得七窍流血而死,郑佳忻大喜,得官兵相救,就不会给相公添麻烦了,大不了先回成都,再来一次出城踏青溜走。

但她突然一呆,想道:“咦,张令为什么要射这个匪首,他不是被我用铳指着吗?要射也应该是射他的手下啊。”

当她想到这里时,已经晚了,张令的箭眼看就要射中刘峻崎,居然在半空中突然一弯,原来箭上还带着旋劲,那箭一偏一折,突然变了方向,直射向郑佳忻手上拿着的翼虎铳……

原来他们是一伙的,郑佳忻心中大悔,我还是太笨了,这个匪首的部下装备精良,分明就是官兵化装的歹人,我怎么能相信官兵呢。她力气柔弱,动作又慢,这时候哪里来得及移开自己的火铳。别说移开火铳,就连抠下扳机都来不及了。

这时,一条蓝色的身影突然从旁边的树上飞下,人未到,一抹新月般的刀光就从半空中划落,这一刀来得好蹊跷,它就似完全猜得到箭要转弯一样,刚刚好等待在郑佳忻的短铳旁边,就在箭要射中短铳的一瞬间。

这一刀横切在箭尾上,将那只神奇的箭又一次改变了方向,嗖地一声,射向旁边的小树林里,消失无影踪。

刀光散去,蓝色的身影现出原形,正是张逸尘。

张逸尘左手一把抓住郑佳忻握铳的双手,紧跟着手臂上一使力,将她高高抛起,郑佳忻感觉自己像腾云驾雾一般,从“歹人”的包围圈里飞了出去,眼看要落地重重摔一跤,路边又闪出一条身影,将郑佳忻接入怀中,正是皂莺。

郑氏两大头领一起出手,瞬间就将郑佳忻送出险地。

张逸尘哈哈一笑,足尖点地,轻飘飘地飞了起来,就要脱身。

这时候刘峻崎和他的护卫盾牌兵才反应过来,刀枪齐出,直取张逸尘足底,但见绣春刀的刀光一闪,划出一个完美的半圆,百炼精钢打造的新绣春刀,无坚而不催,一瞬间,十几把钢刀一起折断,连铁盾牌上都被张逸尘划出了一道深深的印痕。

张逸尘的身影腾空而起,上了一颗小树,然后从一颗树顶直飘向另一颗树,向着包围圈的外围纵去。

“咦,居然能预算到我的箭路?”远处的神弩将张令微微吃了一惊,其实他是奉了朱燮元的密令来接应刘峻崎的,如果刘峻崎抓人成功,他就不出现,如果发生变数,他就现身救场,此时正该他发挥作用了。

张令在马上不便放箭,他跳下战马,脚落实地,双臂开弓,箭如流星,“刷刷刷刷刷”,一连五箭,一箭快似一箭,向着半空中的张逸尘射去。这五箭与刚才在马背上射的一箭不一样,因为脚踏着实地,箭矢非常有力,准头奇高,不再那么容易应付。

张令年龄也大了,九年前成都城下与秦良玉双战奢崇明,他开弓连射四十五箭,现在精力已经大不如前,对付不知名的敌人,他并不想出全力,因此随手射了五箭,就停手休息。

那五箭袭到张逸尘背后,只见张逸尘头也没回,绣春刀向后挥出,啪啪,击落两箭,他身子一飘,又闪开两箭,最后一箭眼看要中,张逸尘身子突然向下一沉,那箭贴着他头皮过去了,原来他已经飘出了包围圈,就落下了实地。

“好一把绣春刀,好俊的功夫!”张令不由得心中一叹,他翻身上马,大手一挥,手下两千士兵一起前压,此时再掩饰身份也没什么意思了,刘峻崎的手下和官兵合流,一起向着郑氏的家眷队伍追来。

郑氏的家丁们知道情况紧急,跑得飞快,裹着装女眷的大车向前猛冲,官兵一时半会居然追不上,但官兵的速度终究是要快些,眼看着越追越近。张逸尘和皂莺落在队伍最后面,不停地用刀剑拨开射过来的零零散散的箭只。

还没追出半里地,道路两边不再是树林,而是两座小小的山崖,官兵刚刚咬上郑家家眷的尾巴,只听路边一声呼哨,无数蓝衫士兵从山崖边钻了出来,这些蓝衫士兵显然是郑氏的家丁兵,以郑氏的财力,有许多的家丁也不让张令感到意外,他仔细一看,这些家丁兵估计有千人以上,全都手持黑杆长矛,矛尖闪着冷冷的寒光。矛兵中还夹杂着一些盾牌兵,显然是用来对抗弓箭手的。

官兵见有伏兵,赶紧全军一停,不敢再猛打猛冲,眼睁睁地看着郑氏的家眷队伍跑远。

郑晓路从伏兵中慢吞吞地走了出来,叹道:“我说张将军,你追我的家眷做什么?”他面色镇定非常,其实手心后背全是汗水,幸亏他赶到得及时,若是当时在山寨里反应慢了半拍,家眷就要被朱燮元抓去了,到时候可就要哭了。

张令勒了勒马,他战场经验丰富,只在一瞬间就看清了现在的形势,敌方人数不少,看得见的有一千,看不见的不知道有多少,前面跑掉的三百郑氏家丁虽然只有木棍,但既然已经被对方接应上了,很可能立即带着武器回转,也就是明面上的实力是一千三百人。

装备方面,长矛兵,结着战阵,张令与秦良玉曾经数次并肩作战,只一看就知道郑氏的家丁是白杆兵的一脉相承,这可是不好惹的东东。

编者按:最近有朋友在书评区对我说,这本书千万不要TJ。呃,那就特别说明一下吧,本书是绝对不可能太监的,因为……呃……咋说好呢?在下准备将来以写书为专职,所以断断不可能将自己的第一本书就太监掉,如果这样干,以后还有什么脸吃这碗饭呢?

写到这里,顺便说一下这本书的成绩吧,目前订阅情况算不上很理想,但是……每个月让我喝两碗稀饭的稿费是有的,如果我TJ了,那样会害得我连稀饭都没喝的,哈哈,大家放心看吧。

本章节由16k书友上传

(八

度吧

第八十七章 来复枪初显威力

第八十七章

来复枪初显威力

今日只有一更,6000字大章,我懒得分成两更了

---------------------

张令看了看郑氏的伏兵大约有一千多人,心想,如果就这么硬拼,自己这方有两千八百人,装备精良,加上自己的亲兵以弓手为主,应该是不吃亏,但若对方还有伏兵,那就不妙,这仗不一定好打。(最快更新8

度吧

他对着郑晓路拱了拱手道:“郑先生,我可不是在追你的家眷,我是捉拿土匪。碰巧和你的家眷走在同一条路上罢了。”

郑晓路嘿嘿一笑,伸手指着已经取下了蒙面巾的刘峻崎道:“张将军要抓的土匪不是在这里吗?”

刘峻崎微微有点尴尬,这神弩将张令老脸老皮的,胡说八道不脸红,但自己可没这境界。他大声道:“郑先生,明眼人就不要说暗话了,绕来绕去不烦么?我抓你的家眷,就为了问你一声,你在四川搞风搞雨,究竟想要搞什么?”

“我什么也没搞啊,我关掉自己的信贷所和工厂,犯了哪门法了?”郑晓路笑道:“我最近身体不适,想举家搬迁,所以把自己旗下的产业都收了……”

“都说了,明眼人别说暗话,我不想和你绕!”刘峻崎大声道:“你这是在故意捣乱,想让四川大乱,你想混水摸鱼造反不成?”

“造反?”郑晓路假装吓了一跳道:“哇,你可别吓我,我就这一千家丁兵,都是训练用来保护我的家人的,你说我要造反,这话说大了吧,我可是正经人。”

你正经个屁,刘峻崎感觉一阵头痛,这根老油条,还在绕,他抬起头,大声冷笑道:“别以为你那些弯弯肠子能够得逞,有我表叔朱燮元坐镇成都,你什么花样也别想玩出来,看看你出的这些昏招吧,关信贷所,关加工厂,哼哼,我表叔不费吹灰之力,全都化解掉了。”

“哟,原来你是朱燮元的表侄,厉害厉害,可是他真的化解了么?”郑晓路嘻嘻一笑:“靠着关家的财力硬撑,我看不一定好吧,何况减赋税是大事,减得了一年,还能减得了两年?关家再有钱也经不起这么折腾。何况……我如果现在打垮关峻……你猜猜会发生什么事?”

刘峻崎皱了皱眉头,他对商业并不太擅长,具体的细则他也搞不清楚,但他手上有兵,有上有兵就走遍天下都不怕,刘峻崎冷笑道:“关家能撑多久咱们也不用去管他,只要在这里拿下你,什么乱子按不平?”

刘峻崎大声令道:“张将军,我这里有表叔的亲笔谕令,凡四川省内军队,听我号令,便宜行事,现在令你拿下郑晓路!罪名嘛……”他的眼珠子在一千名郑氏家丁身上一转:“罪名就是蓄养私兵,图谋不轨!”

张令听刘峻崎说他手上有朱燮元的亲笔谕令,想来假不了,这命令还是听着吧,于是大手一挥,做了几个手势,他的一千亲兵随他日久,已经懂了他的意思,齐刷刷向后一退,把一千卫所兵和刘峻崎的八百精兵顶在前面,张令大声道:“弓箭手,射住阵脚,卫所兵,前进破敌!”

刘峻崎本身也是一员儒将,他也赶紧指挥自己的八百精兵,向前杀来。一千名弓箭手一起放箭,这些人是张令的亲兵,多年苦练弓术,射出来的箭又准又狠,阎王军赶紧竖起盾牌,只听“扑扑扑”一阵急响,一千只羽箭倾泄在阎王军士兵的方阵之上,大部份被盾牌档住,但有小部份却钻过了盾牌中的缝隙,使得一部份阎王军的士兵受了轻伤。

“既然打伤了我的人,那就没法善了了。”郑晓路怒道:“原本看你放过了我的三百家丁兵,我还打算也放你一马的,既然你要打,我便打吧。”

郑晓路高高地举起一只手,大声道:“咱们不隐藏实力了,想来朱燮元那老狐狸也用不了多久就能看破我的身份,再藏着也没劲,孩儿们!出来吧!”

“哗啦啦”一阵响,山林里冒出了一大片密密麻麻的人头,两千火铳手从两边的山头现身出来。

郑晓路大声道:“他们打伤我们一人,我们就要打伤他们两人,这才是为人之道,老子是睚眦必报的。火铳手,给我打!”

来复枪配着速射弹是什么威力?这种搭配的结果是美国南北战争,伤了40万人,死了第一个见证未来科技的新新人类。

正在向前冲的一千名卫所兵和八百名朱家亲兵,一瞬间就被密集的铅弹所笼罩,两边的山头上,两千名阎王军火铳手,以每分钟三发子弹的射速向着官兵轰出一片又一片的弹雨。

冲在最前面的那个官兵一瞬间就被打成了马蜂窝,他的尸体还来不及倒下,第二波子弹又跟着射来,在这个马蜂窝上打出更多的孔洞。

官兵们一见旁边的山头上还有伏兵,士气就受到了打击,待见伏兵全是火铳乱轰,顿时大乱,聪明的立即趴地双手抱头,笨点的还在向前冲,反应慢的站在原地……

结果就是,向前冲的瞬间死,站在原地的稍慢点也死,趴在地上的如果运气好,还能捡一条命。

强大的火力覆盖了所有前冲的官兵,一千八百名官兵阵中发出凄厉的惨叫,他们纷纷捂着中弹之处倒地,朱家亲兵们虽然配有盾牌,而且盾牌还是铁制的,但子弹是从两边的山头倾泄而下,因此这些士兵们在短时间内根本无法用盾牌将自己防护起来。护得住左边护不住右边,护得住前面护不住后面。

官兵在倾刻间就伤亡惨重,不过一转眼间,十停中去了五停的兵力。

然而阎王军也未能全歼敌人。

在伏兵一露头的那一瞬间,神弩将张令就向他的亲兵下达了撤退的命令。他久经战场,兵法娴熟,在这种山林之地作战,需防敌人伏兵,因此张令并没有一开始就得意忘形,他虽然指挥着卫所兵们前冲,但他本部的一千亲兵全都缩在后面放箭。

阎王军伏兵一现,张令就知道这仗输定了,两千铳手,火力奇猛,张令立即开始后退,他一把抓住刘峻崎,将他拖到自己的马背上,向后打马就跑,他的一千亲兵齐刷刷地向着山头射出一波箭雨,然后转身跟在张令马后,没命地狂奔。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何况郑家势大,火铳凶猛,和他们硬打就是傻X。张令明显不傻,当年他打不过奢崇明,就假装跟着奢崇明一起造反,等到安全了,又叛了奢崇明跟着朝廷混,后来与秦良玉合兵一处,依靠着朱燮元的妙计打败了奢崇明,能屈能伸方为大丈夫。能在战场上混到快七十岁,没点智慧是不行的。若是好勇斗狠,他早就挂掉了,哪有今天的声望。

张令抓着刘峻崎,带着他的一千亲兵狂奔,这边郑晓路的火铳队还在轰那一千八百名冤大头,铅这玩意儿便宜,铅的熔点又很低,子弹铸造起来容易,因此郑晓路故意让阎王军的火铳手们打个痛快,浪费点子弹没关系,主要是让铳手们打个顺手,打个满意,这还是阎王军换了来复枪和速射弹之后第一次实战,让铳手们对自己的武器多点熟悉也是好的。

而这些第一次实战的火铳手们,直到今天才知道自己手上的武器用来打人是多么的爽,看着官兵在自己面前被打成一个又一个的马蜂窝,铳手们信心大涨,原本有点紧张的心情,被一种狂虐的情绪所支配,他们装填弹药的手不再颤抖,而是越来越熟练,对自己的信心越来越充足,打得越来越欢快。

等到硝烟散去,官道上满是死人,受伤的,侥幸没死的,也全趴在地上,不敢直起身子,场中一个站着的人都看不到了。

“停火,撤了!”郑晓路大声道:“这里距成都只有三十里地,别缠斗,赶紧脱离。”

阎王军轰然应诺,谁都没去理会战场上趴着那些家伙,管他们死了活着,反正胆子是肯定吓破了,这种敌人今后已经没了威胁。由得他们去宣传一下阎王军的凶残吧,哈哈!

阎王军整起队列,开始撤回红崖子山寨。

这个时候,地上趴着的活人才敢挪动一下身子,残存下来的官兵大多是一开始就躲在了别的士兵的尸体下面,才借着人肉盾牌捡回了一条性命。一千八百人,在密集的火铳阵下,只捡回了不到百条性命,这百人也都带着点伤,有的是手臂被打穿,有的是大腿中了弹。

看着周围满地的洞洞尸体,这百人吓得哇哇大哭,浑身颤抖不停。

……

郑晓路赶紧追自己的家眷队伍,追了一阵,终于和家眷队伍合兵一处,诸女人见到他来,这才松了一口大气,郑佳忻本来一直坚强地给几个妹妹打气,此时见到郑晓路,全身一软,倒在他怀里。

郑晓路忍不住心痛地道:“都是相公考虑不周,没有一早把你们迁出城外,这才害你们受惊了。”

郑佳忻柔柔一笑,道:“没关系,也不太惊!”她嘴上说不惊,全身却颤抖个不停。

……

“这仗一打,咱们的实力就暴露了!”见郑晓路安抚好了家人,张逸尘飘到郑晓路的身边,皱着眉头道。

“早晚也得暴露,老是装孙子也没劲,咱们偶尔也要装B一下。”郑晓路认认真真地道:“而且你的绣春刀也在张令面前露了相,就算咱们不搬出火铳队,朱燮元也能猜到我们是阎王军了。反正我今天只搬出来了两千统手,一千枪兵,也不是咱们的全部实力。”

这时又一队援军赶到,原来是彭巴冲和谭宏也带着一队士兵赶来接应,见郑家的家眷无恙,双方皆大欢喜。

彭巴冲大声道:“大王,我一直很奇怪,咱们为什么要关信贷所什么的?应该在朝廷注意到咱们之前就把阎王军偷偷潜入成都,从里面打起,拿下成都绝对不是什么难事。”

“呵呵,问得好。”郑晓路认真地解释道:“天启年奢崇明的松藩之乱就是这样开始的,奢崇明领军进入重庆,直接在重庆城内反叛,一举占领重庆城,然后以重庆为根基,发兵攻占了几乎半个四川,并且兵围成都,形势一片大好。可是……他最后失败了!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彭巴冲抠了抠头:“我哪会知道。”

“因为他不得民心!”郑晓路叹道:“因为人心思安,但奢崇明在捣乱,所以他不得民心。他以上万大军围攻只有两千兵力的成都,久围不克,成都军民一心,硬生生地守得援军到来,最终使他被朱燮元一举打败,逃往水西。”

“咱们要是也直接从成都或者重庆一类的大城里内部破坏,趁着官府措手不及来占领城市,那么咱们就成了叛党,朝廷一纸公文,全川围攻咱们,就会落得和奢崇明一个下场。”郑晓路道:“别看我们在百性心中的名声好,如果我们这么搞一下,百姓未必会站在我们这边。”

彭巴冲奇道:“那我们现在这样搞,百姓就会帮我们了?”

“人这东西很奇怪的!”郑晓路道:“若是我比他们先造反,那么我是叛党,他们会骂我。但如果他们比我先造了反,我出来帮他们,我就是救世主,他们会感激我。所以,我要做的事就是,先把百姓弄得造了反,我们再出来帮他们!”

张逸尘点了点头,拍拍彭巴冲的肩膀,道:“彭巴冲,这些事太复杂,你别想太多的好。”

他又不无担忧地道:“今天这仗虽然打得痛快,但我们也不能高兴得太早啊。山寨里现在共有八千士兵,其中有五千是铳手。但四川有四万官兵,如果朝廷再募集乡勇,说不定能集起七万以上的军队。咱们现在的实力,还不足够强攻成都城,如果咱们的商战不能把四川搞乱,以这点实力要定四川,仍是妄想,我始终觉得我们起事得还是太早了。”

“确实,咱们的根基还说不上稳,兵力也差了点,但时不待我,此时还不定四川就来不及了,以后你自然会明白。”郑晓路砸了砸嘴唇,心想,还有两年张献忠就要入川,时间真的来不及了。

张逸尘叹了口气:“可惜四川不够乱,咱们连续关了信贷所和加工厂,想不到姓关的都抗过来了,朱燮元不知道怎么弄出这么一个人来,真难缠。”

“嘿嘿,也不算十分难缠。”郑晓路哈哈一笑道:“逸尘兄莫急,朱燮元越是依靠关家,越是要倒霉,这关家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嘿嘿,不出二十天,我就让朱燮元头大如斗!”

“致命的缺点?”张逸尘奇道:“莫不是要暗杀那家伙?只怕有点难,关峻现在肯定躲在朱燮元的巡抚衙门里,就算我亲自出手,也无法成功。”

“嘿嘿,我让闵家兄弟带了一封信去给江百涛,对付这关家,就看我那封信了!”郑晓路嘻嘻一笑:“这关家的致命缺点,就是……他是一个浙江富商。若他是北京,天津,山西的富商,我都无可奈何,偏偏他是浙江的,哈哈哈,这就叫天助我也!”

“浙江……江百涛……”张逸尘并不擅长谋略,他仔细地想了半天,才终于恍然大悟:“哈,原来是这样,我们手上的人脉,不用白不用啊。”

“没错,孙文宇欠我一个情,我送了那么多粮食给他,帮我做这么点小事,想毕他不会介意的。”郑晓路嘿嘿地笑了起来。

张令拖着惊魂未定的刘峻崎回到成都府之后,赶紧调派大军去救援被他们扔下的一千八百名官兵,然后赶去巡抚衙门见朱燮元,将追捕郑家家眷的这一场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朱燮元面色深沉地听完了一切,拿出纸笔来,在桌上写下:“火铳……使用绣春刀的高手……使暗器的女头领……黑杆长枪兵……”

他将这几张纸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突然叹了一口气,道:“这次的对手,看来比奢崇明还要麻烦得多……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个郑小路,居然就是大乱陕西的阎王。”

“阎王军?”刘峻崎和张令都吃了一惊,他们随着朱燮元和奢崇明玩了几年的猫捉老鼠,对陕西的事情并不太了解。

朱燮元道:“你们两个,得多看看朝廷的邸报才行,天下大势,双眼一抹黑怎么能成?”

他的手指移到“火铳”两个字上,道:“据报,第一次发现使用火铳的匪人,是在崇祯元年的陕西宁强县,当时领匪军的是白水王二,手下有两百名骑马火铳手。他让刘应遇吃了个大亏,然后白水王二改称阎王,向北移动。”

他将手指又移到“使绣春刀的高手”上,道:“在攻打成县时,阎王军派出一名使绣春刀的高手,伪装成锦衣卫作为内应,攻破成县城关镇。”

朱燮元又指着“使暗器的女头领”几个字,沉声道:“据传陕西女匪首九指皂莺,善使飞剑,在黄龙山群匪聚会之后加入阎王军。”

最后,朱燮元指着“黑杆长枪兵”叹道:“西昌之战,这东西又和阎王军的火铳手一起出现过……不过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白杆兵有意隐瞒,这事我还是从张子元那里听来的。”

刘峻崎倒抽一口凉气,急道:“表叔,你是说……白杆兵也属于阎王军?”

“那倒不会!”

朱燮元沉声道:“阎王军救援了白杆兵,白杆兵出于义理,也就纵容阎王军离去,这件事老夫早已知晓,也帮着白杆兵隐瞒了下来。因为土家族人的天性就是如此,勉强不得,若要去追究白杆兵的过失,反倒容易激起白杆兵兵变,所以我就睁了只眼,闭了只眼。”

“我一直在奇怪,阎王军为什么要去救援白杆兵,现在终于明白了,原来是郑小路去救自己的未婚妻马祥云!”

朱燮元其实猜错了,不过从外人的角度来看,这件事也就是这样了。

“现在郑氏关闭信贷所和工厂,想要搅乱四川的理由,我们也终于知道了。”朱燮元道:“他想乘着四川大乱,混水摸鱼,行那造反翻天之事。”

“表叔,那现在咱们要怎么办?”刘峻崎问道。

“不用担心,从这种种情报来看,阎王军的兵力应该不多。”朱燮元抚了抚自己的长须,仔细地想了又想,道:“在陕西时,阎王军仅只五千不到的数量,数年作战,又有损失。在救援西昌时,只派出了两千五百名士兵,还损失近六百名,不过郑氏钱财非常之多,有可能招纳了一些别的人手。据老夫估计,阎王军的数量应该在一万以下。”

他又仔细想了想,道:“虽然阎王军火铳厉害,终究人数太少。我手握四万兵力,要破他这区区一点兵力易如反掌,何况云南、贵州的官兵也归我管辖,我随时可以召之入援。只要四川不乱,他就没有一丁点儿的机会。”

张令向前一步,微微躬身道:“朱大人,末将请战,给我两万人马,必将阎王军找出来剿灭。”

朱燮元马着脸,摇了摇头:“别急,自从陕西一乱,天下谁不知道阎王足智多谋,变化无穷,这个家伙绝不是两三万人马就可以轻松对付得了的。我们现在要做的事只有一件,努力维持四川的稳定,千万不可以乱,同时四下派出探子,务必要把郑小路这个阎王的底细摸清楚。若是不摸清他的底牌就仓促出战,必败也!”

“发我号令,全川戒备,所有总兵死守好自己的城池,叫探子赶紧给我活动起来。”他微微皱了皱眉,道:“从川西和川南开始找,把阎王军的老巢找出来。”

“再传我命令,调云南、贵州两省的军队入川!”

朱燮元是五省总督,要调云南和贵州的兵马只需一纸文书,不费吹灰之力。

……

本章节由16k书友上传

(八

度吧

第八十八章 关氏倒闭

第八十八章

关氏倒闭

朱燮元一声令下,整个四川进入了森严的戒备之中,各个大城都开始了严格的清理,为了防止里应外合,朱燮元首先对所有的大城市进行了清理,凡是和郑家曾经有过关系的人,都进行了严厉的警告和严格的看管,防止他们在阎王军攻城时里应外合,纵火扰乱城里。(更新最快



度吧

另外,城门口的出入检查更加严厉,现在别说刀枪,连锄头都不许向城里带,这是为了严防阎王军的士兵乔装混入城里。

为了安定四川的局面,朱燮元给了关峻更多的便利,让他赶紧建设关氏工厂,将失业的工人阶级大量吸引进去安顿起来,避免引起百姓的暴*。

而关峻也不负所托,他将自己在浙江钱庄里的钱财大笔大笔地运到四川,借助着官府的帮助,吸纳郑氏工厂里的熟练工人,在极短的时间里就建设了许多的工厂,安顿了几千名工人,还没安顿好的几万名工人看到关氏的工厂正在加紧建设,那自己的生活就有保障,心里就安定了下来。

……

“不得不说,朱燮元很厉害!”看着张逸尘送回来的“官府近期动向报告”,郑晓路笑道:“和朱燮元这样的对手过招,才有意思。”

张逸尘也淡淡地笑了:“是啊,看着他呕心泣血地经营四川,不得不佩服他的反应之迅速,判断之准确,不过有些东西,是他坐在四川管不到的,他只是五省总督,不是皇帝,要伸手到浙江那么远的地方去,根本不可能。”

“嗯,孙文宇军师的回信到了吗?”郑晓路笑道。

“江百涛刚刚派人送来了。”张逸尘笑道:“我正想给你说,孙文宇叫我们稍候片刻即好。”

“稍候片刻?”郑晓路哈哈笑道:“这个回答有意思,片刻究竟是多久呢?”

……

就在郑晓路与张逸尘聊着上面这一段话的片刻之后,一个惊天噩耗传到了巡抚衙门,关峻在浙江的钱庄、工厂、粮行……甚至连他的老家,都被海盗抢劫了。关峻的近千家丁护院,被海盗打散逃窜,万贯家财,倾刻间化为乌有,但是海盗还是给他留了一条生路,将他的几个妻妾和儿女给放了,并且亲自派船,通过长江将他的家眷送来了成都。

好玩的是,海盗送他的家眷用的是一流的快船,划得比官府的驿递快多了,就好像是专门让他的家眷来成都报信一般。

看着蓬头垢面的妻儿,关峻心中大痛,也吓得不轻,他这才知道,自己以为依靠着朱燮元的力量可以抗衡郑家,将四川这块肥肉吞入自己的商圈,但自己却惹上了不该惹的人。这郑家居然……竟然……还能调动远在浙江的海盗。

根基已无,金钱的支持顿时没了,关氏资金断链。

朱燮元脸上黑气升腾,他知道,这一次不好办了。

“表叔,咱们给皇上写奏章,请求户部调银入川支援吧。”刘峻崎怯生生地提议道。

“峻崎……写奏章没用的。”

朱燮元长叹道:“户部哪里拿得出来银子,这几年户部还是靠着我们四川的收成好,才勉强能维持,咱们四川要是也向户部要银子……”

“唉,国难当头,国难当头啊!”朱燮元长叹一声,双目突然射出神光:“既然没银子,抚不住,那……只好压了!”

……

关氏倒闭的消息在两三天之内,就传遍了整个四川,而这一次朱燮元再也拿不出紧应的应变之策。他短时间内到哪里再去找个富商来?何况就算让他再找出一个富商,有关氏的倒闭这个前科之鉴,百姓们也一定不会再相信官府的信用。

当今之计,除了寻求中央的支援,已经别无他法,但此时的北京,正和东虏打仗打得一团糟,陕西和山西还在闹农民起义,中央哪有钱来支援四川?

朱燮元一声令下,官兵全部涌上街头,日夜巡逻,向百姓彰显军威,如今无力再抚,朱燮元只好背水一战,以国家机器的力量威慑百姓,吓阻他们,使他们不敢闹事。

虽然官府进行了全城的戒严和巡逻,但倒闭的关氏工厂外,每天都有人对着那紧闭的大门扔石头,行人路过衙门时,看着衙门边已经取下来的关氏信贷所横幅,忍不住用力的啐上一口口水。

……

“被积压起来的怒火,原本只需要一次倾泄,就会化为虚无。”郑晓路在山寨里哈哈笑道:“我不得不说,关氏的出现帮了我一个忙。在我关闭信贷所和加工厂之后,关氏又给失去了希望的百姓们一个新的希望,但当这个希望再次破灭时,深深的绝望将会汹涌地暴发,而这一次,谁也无力再阻止它……”

……

四川省工人联合大会在沉寂了一段时间之后,再次召开,为了防止官府的破坏,这一次大会的召开地点被选在了一个偏僻的小村子里。被通缉之后躲藏了数日之久的四川省工人联合大会会长万尚竿同志,又一次站上了演讲台,在他慷慨激昂的演讲之后,一场新的风暴,又开始酝酿了起来,

然而动乱的序曲还不止如此,以郝孟旋为首的“四川省农业合作社”,也在蒲江县的一个偏远农村成立了起来,虽然农民们远远不如工人们的战斗**那么强烈,但有一件事他们是懂的,如果官府干掉了郑家,自己今后再也贷不到肥料,过不上以前那种好日子了。

……

成都南城门,一大堆百姓围在布告栏边,听着一个说书先生给他们朗读布告。今天一大早,官府就在城门边贴出一个大型的布告,并且敲响了梆子,要求全城所有百姓必须去看,若是三天后,有不知布告内容者,一经发现,一律打五十大板。

而这布告绝对不止成都城贴了出来,同一时间,重庆、广元、庐州……四川省内的所有大城小城,都开始张贴类似的布告。

布告的内容由官府出钱请了个说书先生,整日里给百姓们朗读。

“现经查明,川西郑氏小路者,貌似忠良,实乃贼寇,自号阎王,蓄养私兵,匿藏火器,图谋不轨,更兼妖言惑众,搅乱民间,凡有捉拿郑小路归案者,赏银五千两,通告其下落者,赏银一百两。”

既然已经亮剑,朱燮元就必须将郑晓路抹黑,让普通百姓不肯跟着郑晓路造反。其实官府抹黑义军首领的布告往往很复杂,还会说什么义军要吃人,要**妇女,杀死儿童什么的,以使普通百姓畏惧农民起义军,不敢加入义军。

但川西郑氏已在四川多年,百姓们心中郑氏的形象非常好,朱燮元不敢乱抹黑,怕落了反效果,所以只能不咸不淡地将他定义为贼寇,不好进一步地夸张。

同时朱燮元将阎王军的详细分析,例如有哪些头领,有多少兵力,有多少火铳一类的资料,整理成册,分发给全川的官兵将领,让他们做到心中有数。

……

“大王,官兵在所有的城市都严格防范,咱们组织的工人农民都不敢起来示威游行。”郝孟旋的回报很快送到了红崖子山寨里:“若是官兵再继续这样死守下去,咱们组织这些工人和农民的**积极性就要消磨光了。”

“这倒是个问题。”郑晓路拿着信件,皱眉道:“朱燮元这人实在老辣,他抚不下百姓们的情绪,就用兵威来镇压,防止暴*的最好办法就是宣扬国家机器的威力,使之百姓不敢妄动。”

张逸尘扬了扬眉:“要不我们阎王军出动,先拿下一两个小城,引得官兵移动?”

“呵呵,这是个办法,但不是最好的办法。”郑晓路笑道:“我一定要让百姓们先动手,我要让这次造反成为全民的造反,而不是我一个人的造反,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获取成功。”

“可是我们不出手的话,官兵又守得严密,百姓们没胆子动的。”张逸尘道。

“是时候去找我们的老朋友了!”郑晓路笑道:“据说张子元在西昌玩得很开心,我们去找张子元谈谈心,聊聊天,交流一下感情吧!”

……

过了几天,西昌城外出现了阎王军的身影,不过并不多,也就几百人在那里转了一圈,向着城里瞅了几眼,而这队阎王军的活动被城守兵看了个清清楚楚。

吓了一跳的城守兵,赶紧飞报驻守在西昌城里的大将——张子元。

“什么?”张子元吓了一跳,他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嘴里念叨着:“阎王军来西昌了?哎呀,老子手下只有两千士兵,这可怎么办?”

没用一柱香时间,张子元就下了决定,他大声命令道:“闪,我们闪!全军跟着老子,撤回成都,西昌咱们不要了!”

旁边的猛如虎苦笑道:“张大人,咱们就这样扔下西昌城跑回成都,是不是太那个了一点……”

“什么这个那个的,**。”张子元骂道:“朱燮元的资料里写明了,阎王军的军力在一万之下,光是露过面的火铳手就有两千名,就给老子两千兵力让我守西昌,老子死也不干,万一阎王军打过来了,谁他**的来救我?”

……

本章节由16k书友上传

(八

度吧

第八十九章 工农占领西昌城

第八十九章

工农占领西昌城

数日之后,跑得腿都要断了的西昌守军,终于赶到了成都南城外。(8

度吧手机站

张子元见到前面的成都城门,猛松了一口气,大声道:“哎呀我的妈呀,终于到成都了,安全了……这一路走得我心惊肉跳,差点就要吓死过去。”

他又嘿嘿笑了两声,又道:“终于回城都了,还是在成都安全,这里兵精将广,那个什么神弩将张令也在成都,到了成都我就不怕了。”

这时城门守卫早已飞报入城,说有一票官军突然来了成都,四川右检事邵捷春和知府徐申懋赶紧前来南城门看是哪一路的官军。

两人一见张子元,顿时脑壳一痛。

痛过之后,邵捷春便即大惊,呼道:“张子元,你好不晓事,怎么带着西昌城的守军跑到成都来了?”

“嘿,我怎么就不能来成都了?”张子元可不怕邵捷春,他笑道:“皇上命我追捕阎王贼寇,本官听说阎王上一次出现在成都南边三十里的地方,我当然要来追捕!”

“你追捕个屁,你分明是胆子小,不敢呆在西昌城。”邵捷春破口大骂:“你这鸟人自己逃跑也就罢了,怎么把西昌城的守军都给带过来了,现在西昌情况到底怎样了?”

“邵大人,你说话可得负责,你让我不带兵,就这么一个人回成都来么?万一路上碰上什么山贼土匪,阎王鬼王一类的,我的安全谁负责?”张子元翻了翻白眼道:“为了本官安全着想,当然要把所有兵力都带在身边。”

“你……你这混蛋……”邵捷春感觉自己连骂人的力气都要没有了,他怒道:“我要禀报朱大人,叫他拿尚方宝剑斩了你这狗贼!”

“哇,尚方宝剑,我好怕!”张子元扬了扬自己手上的尚方宝剑,笑道:“老朱大人有一把,

我也有一把,他要拿尚方宝剑来斩我,咱也不怕,大不了尚方宝剑对尚方宝剑,咱年轻气盛,怕得谁来?”

“我……我要禀报皇上!”邵捷春又怒。

“哼哼,皇上要我追捕阎王军,可没叫我帮着你们守城。”张子元道:“禀报皇上我也不怕。”他确实不怕,有着亲手诛杀奢崇明的大功在身上,他怕邵捷春做啥,就算朱燮元他也不是很怕。

张子元一向不怕文官,他比较怕武官,文官发起狠来就是骂人,禀报皇上,有个屁用。还是武官发狠比较可怕,万一头脑一热拿枪捅人,那就麻烦大条。

张子元对着城门大吼道:“还不开门放我进去!老子拿尚方宝剑斩你们这些守城的家伙。”

哇靠,你这尚方宝剑拿去对付朱燮元也许不成,对付城门守卫那还不是轻轻松松,城守卫不等邵捷春吩咐,赶紧开了城门,张子元得意洋洋,纵马而入。

他一进了城,立即像孙子一般一缩,打马直奔神弩将张令的府上,在他看来,这四川最安全的地方是成都,成都里最安全的地方,就是张令的身边,别的地方全都不靠谱。

猛如虎跟在他身边,低声道:“张大人,咱们是去找张令抓阎王军吗?”

“抓你个头的阎王军。”张子元道:“卖命的事让别人做去,咱们混个平安就好。”

“可是……卑职想立点功,再晋升两级啊!”猛如虎抠了抠头道。

“扯蛋吧,等你打得过阎王军那个蛮子了,你一定能晋升。”张子元道:“若你连那个蛮子都打不过,你凭什么打赢阎王军?凭什么晋升?”

猛如虎抠了抠头,道:“咦,好像真是这样……”

……

张子元逃窜到成都还不到五天,西昌城就暴发了大规模的示威游行。西昌是个很特殊的地方,从天启初年奢崇明造反开始,西昌的百姓就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多年来,战火不断,奢崇明无耻地向当地的牧民们抢劫战马和粮食,奴役他们为叛军干活。

好不容易奢崇明死了,人民迎来了好日子,在郑家的帮助之下,慢慢地恢复了元气,但郑家突然关闭了所有的信贷所和工厂。虽然官府说郑家是贼寇,但百姓们并不太相信。

他们见识过奢崇明的叛军,在他们心里,那种向百姓需索无度的才叫贼寇,帮着百姓们重建家园的郑氏,到底哪里像贼了?

张子元带着官兵一撤,西昌立即就乱了。

牧民们争相奔走通告官兵离去,和郑氏签订过养马契约的牧民们,更是一早就聚集在了一起,因为他们曾经和郑氏签订过契约,所以前些日子戒严时,他们是官府重点看管的对象,此时官兵走了,顿时觉得压力一松。

牧民们不自觉地聚在一起,商量今后的出路。

“现在怎么办?大伙说说,咱们这一年多来,一直是郑氏接济在着过活,吃的,用的,就连家里养的小马驹也是郑氏给的,若是郑氏没了,咱们全得饿死。”一个牧民道。

“那还能怎么办?难道你想造反?”另一个牧民道:“奢崇明造反是什么下场,你没看见吗?”

“我不敢造反,但闹腾一下我还是敢的。”一个牧民道:“咱们应该去衙门里敲敲喊冤鼓,帮郑氏说说话,咱们这么多人,一起说郑氏是好人,官府也许就不把郑氏列为贼寇了吧。”

“嗯,你说的对。”牧民们一头同意:“就这么办,咱们去帮郑氏喊喊冤,一定是有贪官想侵吞郑家的家产,咱们喊出一个青天大老爷帮郑家主持公道就行了。”

……

牧民们聚在一起,约摸着有一千多人,浩浩荡荡地进了西昌,想去衙门里喊冤,这时西昌的守军全被张子元带走了,城里只有一些行政官员,西昌属于军卫所,军队一走,这里最大的文官只是一个七品县令。

一千牧民围着县衙门,将喊冤鼓用力一敲,那县令吓得哪敢出来,缩在衙门里直发抖。

牧民们敲了半天鼓,没反应,正不知道该怎么办。

突然街角又转出一大队人来,原来是“四川省工人联合大会”的工人们也到了,为首一个工人领袖,正是万尚竿。

只听万尚竿大叫道:“工人兄弟们,这万恶的官府,他们侵吞了郑家的家产,逼得郑家关闭了工厂,又拿关氏来糊弄我们,我们不能再忍受官府胡作非为了。牧民朋友们敲了半天的喊冤鼓,县令居然不敢出来说话,分明是心中有鬼,咱们冲进县衙门去,打他***。”

万尚竿的背后其实根本不是工人,全是阎王军士兵化装成的假工人,这群假工人大声应和道:“万会长说得对,打他***!敢砸我们的饭碗,反正活不下去了,老子反了。”

两百多名假工人一涌而上,冲进了县衙门,将那可怜的县令揪了出来,一阵拳打脚踢,把那县令打了个鼻青脸肿。

打官造反这种事,最怕有人带头,阎王军的假工人们一带头,牧民就有点忍不住了,少数胆大的牧民凑了过去,伸出脚来,在人群中向着里面的县令狠狠踢了两脚,这一踢就上了瘾,想起平时被贪官污吏们百般欺辱,气就不打一处来。

一群牧民心想,反正有工人带头,造反这种事,官府的追究方法一般都是“首恶必办,从犯不究”,牧民们显然只是从犯,以后是不究的,这还怕啥,他们也一涌而上,不光是县令,连同衙门里的恶吏也一起拖了出来,一阵拳脚,将他们打得要死不活。

只有几个平素为人比较好,照顾乡邻的好差吏,才没有被人打,但是也吓得不轻。

万尚竿哈哈大笑,叫“工人”们将贪官污吏捆在一起,押着游街示众,一群工人在西昌城里转了几个大圈,边转边嚷嚷道:“贪官污吏必糟天谴!”、“我们要吃饱肚子!”、“我们要穿暖和衣服”、“我们要郑氏重新开张”……

这些口号开始时还是说“贪官污吏必糟天谴”,后来慢慢地,在万尚竿的领头下叫来叫去就叫变了味,示威游行进行到最后来的时候,口号已经变成了:“工人朋友们站起来”、“农民朋友们站起来”、“亲手打倒贪官污吏”、“亲手创造美好生活”……

得,这一下得自己来了!

游行结束后,阎王军伪装的工人们占据了县衙门,在衙门的门口挂上了巨型的横幅,上书“四川省工人联合大会总部”,万尚竿坐在公堂之上,大声宣布道:“我宣布,工人们从今天起,占领西昌城……哦,对了,也有牧民朋友们的功劳,来,把副会长的座位给牧民朋友们拿一把出来。”

牧民们一阵谦让,最后选了个不怕死,胆子大的人出来,坐了副会长的位置。这新上任的副会长显然是个没见识的,他向万尚竿陪着笑道:“会长……会长大人,咱们今后怎么办?”

“那还不简单,咱们要求和官府谈判,要他们重新开设郑氏信贷所和郑氏加工厂,要他们重新制定赋税,减轻工农负担!”万尚竿按照郑晓路教的一条一条地背道:“要他们惩治贪官污吏!”

“官府要是不答应怎么办?”那副会长怯生生地道。

“不答应!哼哼!”万尚竿冷笑道:“咱们就占了西昌城不还!”

本章节由16k书友上传

(八

度吧

第九十一章 葫芦口水战

第九十一章

葫芦口水战

今日仍是一更,八千字大章

------------------------

云南总兵谭秀,也于三月初十接到了入川应援的军令。(更新快

云南不比得贵州,此时的云南还属番蛮之地,朝廷流放官员,最喜欢的的就是放到云南,可见云南的条件有多差。

云南总兵谭秀带的兵力不多,也就三千人,这三千人已经是砸锅卖铁才凑出来的了,因为云南比四川和贵州穷得多,而且少数民族时起叛乱,云南已经发了精兵去北京勤王抗清,要再抽出几千人,再筹备起几千人的军粮军饷,着实有点困难。

云南军离开昆明,向北前进。打算经过巧家县渡金沙江,然后向北取道西昌,进入成都。

金沙江乃属长江上游河道,江水湍急,几乎不可行船,但在巧家县这里,有一个叫葫芦口回水湾,一条叫黑水河的小河汇入金沙江,因此江水徒然变多,水势也变得平缓,从这里开始,金沙江的江面也变宽了,达到了可以行船的程度。当然了,所谓的平缓,只是相对于金沙江上段来说的,其实这里的水流仍然非常湍急。

谭秀领着三千云南兵,打算在葫芦口征集民间渡船渡过金沙江,赶往西昌。

到了葫芦口镇,谭秀心里就是一惊,金沙江上空空荡荡,除了两艘能装四五人的小渡船,就没别的船了。

三千兵马可不是几艘小船能运得过河的,若是一次十人的运,运到哪年哪月才能运完?

谭秀心里老大不爽,抓过船夫就吼道:“船呢?这葫芦口镇以前不是有很多船吗?”

船夫是个老人,被吓得不清,他颤抖着道:“军爷休怒,前些天水匪赵爷发了话,所有的十座以上小船大船都得去他那里拜码头,若是不去,砍了扔江里喂鱼。所以这江上讨活儿的船夫们,都乘着船去见赵爷去了。小人这船只有五座,所以不用去。”

“水匪?”谭秀大怒:“还有王法没?水匪也有这么大的面子?”

那老人低声道:“军爷莫怪,这江上行船,就和道上行车是一个道理,船夫和车夫,都是要给水匪山匪拜码头的,若是不拜,哪里出得了工。”

谭秀老大不耐烦,道:“我不管这么多,你赶紧给我找些船来,到哪里找都行,若是找不来,我也把你砍了扔江里喂鱼。”

那老船夫面色一苦,这可怎么办,官兵如虎,这下死定了。

正在这时,江面上远远驶来一片船影,老船夫大喜道:“回来了,真及时,咱们葫芦口镇的船拜完码头回来了!”

谭秀抬眼望去,三十艘中小型的船只,正缓缓地向码头边靠过来,这些船多是货船,简陋不堪,葫芦口镇这里的江水虽然开阔,但水也不算深,到处有浅滩,所以这些船只都不大,吃水很浅。这样大小的船,挤满兵员,一船也顶多只能运五六十人。自己的三千部众,最少也得运两次才行。

谭秀心里有点不爽,忍不住骂道:“破烂小镇,像样的船都没两艘,耽误大爷的行军。”

这时江面上又行来五艘大船,只见这几艘船块头儿就大多了,吃水很深,一艘船起码可以运三百名士兵。船夫的操船水平显然也很高,在金沙江段操着这么大的船,那可不是普通船夫做得到的。

谭秀这一见这大船,心中顿喜,大声叫道:“船老头,你去把那几艘大船叫过来,给军爷我运兵。”

老船夫吓了一跳,对着谭秀轻声道:“军爷,那是水匪赵爷的船啊,您是兵,那是匪……”

咦,对呀,我是兵,那是匪,我叫他过来,他肯过来才怪,谭秀见那五艘船还很远,估计船上的人看不到岸边的情况,就叫自己的手下的官兵们纷纷躲藏在岸边的石头和草丛中。

不一会儿,五艘水匪的大船靠到了岸边,谭秀一声令下,三千官兵一涌而上,冲上船去,将船上的所有水匪控制了起来。

船上的水匪见到大队官兵,不敢抵抗,全都退到船弦边,聚成一团,害怕非常。

谭秀哈哈一笑,走上船去,大声道:“你们的头儿呢?快给军爷出来回话。”

一个赤着上身的汉子从水匪堆里钻出来,显得很害怕地道:“军爷,小的就是这几艘船的头儿,名叫赵水鬼,不知道军爷为什么突然把我们围了起来。”

谭秀扬了扬手上的宝剑,道:“赵水鬼?这什么破名字!军爷今天心情好,也不想杀你,你乖乖把军爷的兵送过江去,我就放你一马。如果你要玩花样,爷就问问你,想吃板刀面,还是馄饨面,哈哈哈哈。”他手下的兵们脑门一汗,心想,将军,你说话怎么反倒像个水匪。

赵水鬼心里嘀咕道,爷这名字,在长江上游水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也就你这云南老山里出来的大头兵,没点见识,才听了还说是破名字,一会儿走到江心,爷要你好看。

五艘金竹帮的大船装了一半的官兵,葫芦口镇的小船也装了一半的官兵,一大堆子乱七八糟的船,直向金沙江对面驶去。

谭秀此人能当上总兵,当然不会是傻子,他命令水匪们回去驾船,却把赵水鬼押在身边,以防水匪们玩阴的。

船队行到江中心,谭秀正在得意,突然听到旁边站着的赵水鬼低声道:“这位将军,你喜欢吃板刀面,还是馄饨面?”

“**,你这破水匪,敢来撩拨我?”谭秀大怒,抬手就是一巴掌扇了过去。却见赵水鬼向后一退,到了船弦边上,对着他做了个鬼脸,然后向后一翻,跳入了江中,与此同时,船上正在操船的所有水匪一声呼哨,齐齐翻入了水中。就连葫芦口镇的那些小船上面的船夫,也一起跳入了水中,原来全是水匪假扮的。

谭秀微怒,但此时不是发怒的时候,他一边命令自己手下的士兵接管船浆和船舵,一边对着江水里大声吼道:“此处江水如此湍急,你们跳下去也是个死!”

他倒不是说白话,这金沙江中段,水流实在湍急,江中又多浅滩大石,水性很好的人,在这样的水域也难游泳。

却见不远处的江面上探出一个头来,正是赵水鬼,他对着谭秀大声笑道:“这长江水道,谁不知我赵水鬼的水性,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天下第一,玩玩你是足够了!”

他话音刚落,人已经向下沉去,倾刻之后,出现在一艘葫芦口镇的小船之下,他在水下伸出手来,掌着船弦一阵乱摇,没两下,船上的官兵尽数被摇落水中。随即鲜血从江面上丝丝浮起,几个官兵被他用分水刺杀于江中,连反抗的力气都使不出来,没被刺死的则被急湍的江水吞没,一瞬间冲得不见了影子。

“弓箭手!”谭秀大吼:“向水里射。”

大船上的弓手纷纷趴上船弦,但江水急湍,哪里看得清赵水鬼在哪里。这时赵水鬼又到了另一艘小船下面,他故技重施,又有一船官兵被摇落水中。

赵水鬼的手下们虽然现在属于金竹帮,但以前都是丰都帮的水下好手,在这江水里潜泳虽然困难,但也难不倒他们,他们也游向葫芦口镇的船队,不一会儿又摇翻了两艘船。

谭秀心中大怒,他坐的是大船,这船不怕摇,船底也厚实,不怕贼人凿船,谭秀赶紧吼道:“快把船控制好了,赶紧冲到对岸去!”

“将军,这江水太急了,咱们这些士兵可不是水上好手,这船控不对劲,不停的在向下游滑。”

大船被江水带着,距离葫芦口镇的小船们越来越远,谭秀眼睁睁地看着小船被水匪一艘接一艘地弄沉,但大船却无法过去帮忙,别说过去帮忙,连划到岸边也有所不能。三千兵力,就这么莫名其妙在水面上没了一半。

“**,老子一定要把你们这些水匪碎尸万段!”谭秀大骂道。

正在这时,官兵们大声喊了起来:“将军,前面又来船了!”

只见前面的江面上,一字儿排开十艘快船,这十艘快船并不是大船,只是中型船,每一艘船上的人也不多,不到百人,船的外形看上去也是货船的样子,但每艘船的船弦上都伸出几只黑漆漆的炮管。

“是弗朗机炮?”谭秀心中一惊,弗朗机炮是洋人发明的火炮,明政府在沿海与葡萄牙人打仗时从葡萄牙人那里缴获过,发现性能非常先进,于是自己也仿照了不少,并且在万历年间投入过抗日援朝的作战,军中的将官对这种炮当然不会陌生,只一眼就认了出来。

只见水匪的船样子虽然是货船样子,但每艘船的左右弦各安装了六门弗朗机炮,一艘船就是十二门炮,十艘船就是一百二十门炮……这规模,几乎已经可比明军水师三只大型炮舰的火力。这他**的哪是水匪,这简单是武装到牙齿的军队!

这时赵水鬼不知道怎么又游到了这些快船旁边,船上垂下一条绳子,将赵水鬼吊了上去,他一上船,便对着帮众们大声道:“孩儿们,让官兵吃点铁弹子玩玩。”

十杰快船一起向前逼来,水匪们操船的本事数倍于官兵,何况这船的体型比官兵乘坐的大货船要轻便得多,只一眨眼功夫,就将官兵的五只大船围在其中。

一个帮众向赵水鬼道:“二当家,真的轰沉这几艘旧船吗?毕竟是我们自己的船,打沉了怪可惜的。”

“可惜个屁,本来就是要淘汰的旧船,轰便轰吧,用这船给他们陪葬,总比官兵在岸上跑来跑去的好。”赵水鬼最喜欢的就是水,不喜欢陆地,若是在陆地上想全歼官兵三千兵力,可不只是付出五艘船的代价就能办到的。

十艘战舰一起开火……满天炮弹,直向着面无人色的谭秀轰去。

……

红崖子山寨里,张廷禛正向郑晓路抱怨道:“大王,咱们寨子里用了两年时间才造了一百五十门弗郎机炮,您一转眼儿就给了金竹帮一百二十门……”

“哈哈,你不知道水军对炮的依赖性!”郑晓路摇头笑道:“一百二十门哪够,按我的想法,一艘大战舰上就应该有四十门以上的费郎机炮,要组成一只像样的舰队,没有上千门炮哪里够。我现在给不出这么多炮,只好让他们用小快船来搭载,这还远达不到我想像中的标准呢。何况,咱们的陆军不是还有红衣大炮可用嘛,弗朗机炮就让给水军也无不可。”

张廷禛张了张嘴,哑了半天,才又道:“水军不过就守个长江水道,要这么多炮来做什么?寨子里就五百铁匠,就算配上蒸汽锤,也造不出这么多炮来。”

“现在造不出,以后就造得出了。”郑晓路眨眨眼睛,笑道:“等我们定了四川,我把全川的铁匠都召集起来给你调度,嘿嘿!”

张廷禛一听,顿时大喜,郑晓路这句话无形之中就是告诉他“今后你就是整个四川的工匠头头”,这可不是个小官啊,在张廷禛心中,这就是一个铁匠最终级的官位了。

张廷禛心中一喜,忍不住叨叨道:“那咱赶紧造大炮去!这四川早点定的好。”是啊,早点定了四川,早点当大官,他一转身,滴溜溜地跑了。

切,没出息啊,爷还没说完,定了四川,还要定整个中国呢,你看你那出息,郑晓路瞥了瞥嘴。

……

看到十艘敌船一起开火,云南总兵谭秀闭上了眼睛,坐等船毁人亡,但让他惊喜的是,闭了半天眼睛也没感觉到座船发生剧烈地抖震。

他睁开眼睛,奇道:“怎么了?”

亲兵急急报告道:“将军,水匪们不会用炮,打了半天,一炮都没打中我们。”

“啊?”谭秀的下巴都要掉甲板上了:“还有这种事?”

“但是水匪们早晚会打中我们的。”亲兵道:“将军,咱们的弓箭射不了这么远,只能白白挨炮打,撑不了多久的,咱们降了吧。”

“降个屁。”谭秀骂道:“老子谭家世代忠良,镇牧云南一方,岂可忘了朝廷的恩典,谁再敢提降字,我先砍了他的脑袋。”

此时金竹帮的船上,赵水鬼也皱着眉头在骂道:“炮手,你们在搞屁啊,打了几十炮,毛都没摸到一根。”

一群炮手有点尴尬地道:“二当家,这炮才从寨子里送来,就一个洋人叽叽歪歪了教了我们一阵子,哪里这么快就会用了?咱也得学学不是?”

“靠,一阵废物,爷亲自来放一炮,你们学着点。”赵水鬼扶正炮管,对着谭秀的座船,点燃火绳,只听得“轰”地一声,那炮弹打过了头,越过谭秀的船上空,从另一边的船弦外落入了江中。

一群水匪面面相觑,想笑又不敢和自己的二当家作对……赵水鬼大恼道:“这洋人的玩意儿,不好使,***,全都给我多轰几炮,就拿官兵的船练习一下。”

这倒真是个练炮的好机会,谭秀的五船官兵在湍急的金沙江上,光是维持着船不翻,就很困难了,哪里还能逃跑或者突围,就似活靶子一般在江中心转来转去的挨炮轰。

金竹帮的炮手们赶紧趁这机会练习弗朗机炮的瞄准射击,打了一百多炮之后,终于有一颗炮弹轰在了官兵的座船之上,水匪们一阵欢呼,就似捡了金元宝一样高兴。

“对,就这样打,好好地打!”赵水鬼叫了几声,道:“哈,官兵怕了,水性好的官兵开始跳水逃生了。”

原来官兵的座船挨了一炮,虽然实心弹只在船体上打了一个窟窿,但官兵们已经吓破了胆,一些水性好的官兵,脱下身上的衣甲,纵身跳入江中,想要游泳逃跑。

赵水鬼笑道:“孩儿们,给我继续轰,今天必须把打*给我练好了,爷去水里活动活动。”

他走到船弦边,一个猛子扎入江中,有如一条健美的飞鱼。

不一会儿,江面上游泳逃跑的官兵纷纷沉了下去,每一个人的胸口、腰眼都被赵水鬼从水下捅了两分水刺,赵水鬼杀得性起,身子时不时地探出水面,嘲弄官兵。

谭秀命令弓箭手疯狂放箭,但江水湍急,箭支一入水就没了力道,赵水鬼根本就不怕。

就这么闹腾了一阵,水匪们的打*技术越来越炉火纯青,一炮比一炮打得准,实心弹,开花弹,不停地向着官兵的大船招呼,实心弹倒也罢了,开花弹一落在船上,立即倒下一片官兵。

轰了几十炮,一艘大船终于抗不住实心弹的连续轰击,发出一声恐怖地咔嚓声,侧翻沉入了江中。

谭秀长叹一声,拔出随身携带的长剑,向着脖子一抹,鲜血飙出,魂归地府。他虽然领兵的本事不怎么样,但对明廷却是忠心耿耿,宁死也不降贼寇。

余下的士兵们见到领兵的将军已经死了,再不顾虑,赶紧竖起白旗,大呼道:“我等愿降,请好汉们高抬贵手……我等愿加入好汉的水军,好汉饶命……”

……

成都府已经完全进入了戒严模式,从四下的卫所里里汇聚起来的两万五千士兵将成都城守得似铁桶一般。重庆、庐州、广元、都江堰……各个城市的两千驻军也紧张地严守着城池。

巡抚衙门里,邵捷春正对着张子元破口大骂:“都是你这混球,是你丢了西昌城,害得那个什么工人联合会占领了西昌,还害得云南和贵州的援军在去西昌的路上遭到伏击,几乎全军覆没,你这混球,我一定要弹劾你!”

张子元翻了翻白眼:“我是什么官职?”

邵捷春一楞:“你是东厂档头!”

“东厂档头可有守土之责?”张子元冷笑道。

“……”邵捷春无言以对。

“够了,别吵了!”朱燮元黑着脸道:“成什么体统!”

邵捷春和张子元一起乖乖闭嘴,张子元不怕文官,但朱燮元虽然样子看起来像文官,张子元却知道这家伙比文官狠得多,不惹为妙。

邵捷春转向朱燮元,哀道:“西昌现在成了叛军的一面旗帜,若是不拿下西昌,有可能造成全川范围的大暴动了。这几天各地的工人都有点不稳,不少人在邻里乡间地传播消息,我们的探子回报说,工人小聚时,都表示声援西昌,要以西昌为榜样。”

“这些天蒲江县的工人也开始不稳了起来,都江堰和重庆也有些动荡,广元附近也闹得很凶。”邵捷春道:“若是再不拿下西昌,敲山震虎,有可能这些工人都会群起攻占县城。”

朱燮元沉默着不发一语。

邵捷春又急道:“朱大人,贼人真是太凶残了,云贵两省的援军居然都被伏击,几乎全灭,云南总兵谭秀自尽殉国,贵州总兵许成名只带着两百人逃回贵阳,咱们不能再在成都按兵不动了,应该广纳全川卫所兵,击破西昌才行啊。”

朱燮元挥了挥,阻止邵捷春再碟碟不休,然后他慢吞吞地道:“我们的确吃了不少的亏,还丢掉了西昌和毕节两地,但是……嘿嘿……我们正在慢慢地逆转着形式呢。”

“咦?此话怎解?”邵捷春大奇,连张子元也感觉有点奇怪,被人打这么惨,还叫逆转?

“我方之所以吃了这么大的亏,原因只有一条,敌暗我明。”朱燮元沉声道:“但是我们是朝廷正统,拥有几乎无穷无尽的力量,吃点小亏,难撼我们的大局,相反的,我们每吃一次亏,敌方的实力就明亮了一点,当敌暗我明的局势被完全解开来,我们能摸清阎王军的全部底牌时,就可以一击而胜。”

他淡定地在书案上辅开一张白纸,又在纸上写下:“战船十艘,携弗朗机炮一百二十门,水匪上千名。地道纵横的据点,毕节堡。守堡士兵一千,皆带火铳。并有射速极快的火炮,三门。暴民数千。”

朱燮元轻笑道:“看,我们吃了一点亏,又可以在纸上多记下几笔。”他把这新记下的阎王军实力,扔进上次记的那一堆纸片里,然后将这一堆纸片混在一起道:“这里记的东西越多,我们离胜利就越近。”

张子元扁了扁嘴,他虽然很喜欢吐别人的槽,但朱燮元的槽还是不要乱吐的好,万一哪天被他阴死,那就不合算了。

邵捷春敢问,他问道:“朱大人,咱们就算知道了阎王军有这些实力,也不一定有足够的实力剿灭他们啊。”

“的确,成都城里只有两万五千兵力,如果用来和他的火铳手、大炮什么的正面硬撼,我们也未必稳操胜卷!”朱燮元笑道:“可是,四川可不止成都有兵,重庆、广元、庐州……哪里调不出兵来?咱们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尽可能地摸清阎王军的实力,找到他的老巢。”

这时候,刘峻崎一溜烟儿地跑了进来,双手递过一封信,道:“表叔,有线索了。根据我们的探子发回来的消息,在西昌城发生工人暴动之前,有不少三五成群的庄稼汉子,从蒲江县向着西昌移动,人数总计达到五百人之多。虽然这些人的身份都清白无疑,但仔细想想,却觉得奇怪,现在全川戒严,普通农民都躲在家里,这个时候还大张旗鼓地走来走去,又是去西昌,不得不使人怀疑。”

朱燮元双眼一亮,笑道:“很好,非常好。多派些探子,撒遍蒲江县,嘿嘿,想来应该错不了,蒲江县也正是川西郑氏发家的地方,如果那里是郑小路的老巢,我一点也不会觉得意外。”他搓了搓双手,道:“这五百人应该就是郑氏从老巢里派出来,到西昌挑拨工人暴动的种子。”

“那西昌,咱们不管了?”邵捷春双目失神地问道。

“管,当然要管。”朱燮元道:“西昌现在是叛军的旗帜,西昌不倒,叛乱不止,但是……咱们要攻下西昌并不容易。阎王军还有多少实力隐藏着,咱们还未知晓。而且阎王贼军火铳众多,若是死守西昌,急切间难以攻下城池。”

朱燮元脸上突然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道:“但是,我们又何必非要攻下西昌?西昌倒了还是没倒,远在别处的工人怎能知道?还不是靠着阎王贼寇传播消息,但若论起传播消息,咱们官府的实力怎么可能比阎王贼寇还差?咱们便来和他们打一场消息战!”

……

蒲江知县杨立仁最近的日子过得很不悠闲,因为一向安定富足的四川,居然闹起了匪患,而且据朱燮元的通告说,这闹匪患的源头,就是蒲江县出身的大商人——郑小路。

杨立仁有点坐立不安,要是朝廷追究责任,肯定会追究到自己的头上来,因为是自己的辖区里出了巨匪,这乌纱帽还能不能保得住,实在让他心里没底。

这几天传来消息,西昌被四川工人联合大会占领了,现在西昌已经成为了工人和农民的天堂,这消息没来还好,一旦到来,蒲江县的工人们立即就有点燥动了起来。

**就怕有标杆,一有了标杆,影响力就开始成倍成倍地增长。市井乡下,聚集在一起的工人们议论纷纷。

“听说了么?西昌已经成为工人自主管理的城市了!”

“我也听说了,现在西昌宣布工人自治,说要迎接郑家去西昌重开工厂。”

“朝廷不管么?”

“朝廷当然要管,听说云南贵州都发了兵去攻打西昌,但是云南兵在金沙江里被水匪给做掉了。至于贵州兵……我只告诉你一个人知道,毕节地区全反啦,贵州兵根本过不了毕节。”

“哇,那西昌现在还是工人自治?”

“废话,我正琢磨着,收拾行李去西昌呢,再呆在蒲江,没活儿扛,还不饿死?”

“狗屁,我才不去西昌,咱生下来就在蒲江县,死的时候也要在蒲江县。”一个工人激动地道:“要不咱们也学学西昌,反他**的,把蒲江县拿到手里?”

“咦,你说的有道理啊,要说起工人数量,咱们蒲江县难道会比西昌少?这里可是郑家加工厂发家的大本营啊。咱去联系一下工会,看看有多少兄弟有这心思。”另一个工人赶紧应道。

工人们正在议论的时候,突然有人喊道:“官府出新的公告了,大家快去听说书先生宣读。”

……

只见蒲江县城鹤山镇的门口,无数的百姓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布告栏,周围还有士兵在维持秩序,布告栏前站着个说书先生,这先生正宣读着布告的内容:“阎王贼寇,丧心病狂,煽动工人,暴*西昌。五省总督朱燮元,亲率大军,已于五日前攻破西昌,凡在西昌暴动作乱之贼,已尽数拿下,伪政权四川工人联合大会总部,已被拆除。”

“哗……”围观群众们大声喧哗了起来,他们刚刚才从阎王军散布的探子那里获知西昌现在安然无恙,想不到朝廷突然发布公告,说西昌已被攻下。

那说书先生继续宣读道:“朝廷奉劝各位百姓,一定要奉公守法,若仿效西昌暴民,杀无赦!”

工人们大乱,不少人交头接耳了起来。

“咦,这是怎么回事?刚刚还有人给我说西昌现在好好的。”

“到底该信谁的啊?朝廷说的是真的还是我们听来的消息是真的?”

“朝廷连布告栏都用上了,这种布告,应该不会假吧。”有个老成的工人道。

“那咱们怎么办?咱们还反不反?”刚才有意造反的工人道。

“现在还反个屁啊,你没见西昌都被朝廷攻破了,想想也是,天兵一到,就凭咱们这些手无寸铁的工人,怎么镇守得住城池?”胆小的工人接道。

“那……那再观察观察吧!”就连胆大的工人也焉了气。

发生在蒲江县的这一幕,绝非只有一例,在广阔的四川省里,无数个县城府城都上演了几乎同样的一幕,阎王军的探子们拼命散布着西昌造反了,造反成功了的消息,但朝廷一纸布告,立即将这些真正的消息变成了假消息。

人民虽然不喜欢官府的压迫,也受够了贪官污吏,但说起公信力,始终是手握正统大旗的朝廷更胜一筹!

眼看就要抬头的工人运动,又一次被打入了低谷。

本章节由16k书友上传

(八

度吧

第九十二章 雪山上的猎人

第九十二章

雪山上的猎人

继续只有一更,八千字大章,最近喜欢发大章,不知道为什么。(更新快呃!

--------------------

蒲江县,郑氏的发家之地,这里被阎王军称为“软地”,意思是这里的百姓们都是自己的朋友,在官府通缉捉拿万尚竿与郝孟旋时,这里的百姓没有一个出卖过他们,不但如此,还多方掩饰两人的行踪,或者向官府传递假消息。

相对于蒲江县来说,成都府、重庆府一类的大城市,则叫做“硬地”,表示那里的富人比较多,有许多官僚和地主,目前在那些地方活动并不安全。

蒲江县的一个农村里,郝孟旋压了压头上的草帽,向身后看了一眼,他的身后除了几个护卫士兵,就没有别的人影了,只有*光映照着树影,摇曳生姿。确认没有人跟踪之后,他带着护卫钻入了一座民居里。他被官府通缉了几个月了,虽然在软地,他的行动也越发地小心了起来。

民居里坐着一堆农民们,这些农民都是“思想积极”,“有进取心”的贫农,是郑晓路想要创造全民起义的最理想对象。

郝孟旋一进屋,就有一个贫农上来扶住了他,低声道:“郝先生,可把你等来了,我们有重要的情报要通知你。”

“哦?”郝孟旋不觉得意外,他被官府通缉之后,农民们很少会主动联系他,今天特意叫他来到这里,肯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

“我们捉到一个官府的探子。”农民们低声道:“这家伙假装成外乡人,在村子里探头探脑的打听消息,我们几个趁他不备,一棍子打晕,抬到这里来了。”

郝孟旋心中一禀,这可得见见,他走进里屋,只见墙角里扔着一个五花大绑的小个子男人,这男人穿着普通的农民衣服,皮肤黝黑,满脸苍桑,看上去像极了一个农民。这么完美的装扮,也只有真正的农民才能看得出来是伪装的,郝孟旋就看不出一丝破绽。

男人是醒着的,睛珠子溜溜地转,但嘴里塞着破布,说不出话来。见到郝孟旋进来,就有乡民过来取了他口中的破布,他冷笑了两声,道:“不要问我问题,我什么也不知道。”

郝孟旋轻轻一笑,他从男子的眼神中看出来,这男子认得自己,或者说,认得自己的样子,显然是在官府的通缉布告上见过自己的画像。

郝孟旋是一个有着浪漫主义情怀的书生,想救国救民,但并不是传铳的傻子书生,他听了这个汉子说的话,只说了两个字:“杀了!”

问也是白问,就算问了,也不过就是“朝廷已经将探子派来了蒲江县”,这种谁都能猜到的结果。郝孟旋的护卫都是阎王军里的好手,是从陕西迁来的悍匪,几个护卫走上前来,也不说话,一刀就捅在那探子的心窝里,将他送进了地府。

一群农民显然有点害怕,低声道:“郝先生,朝廷盯上咱们蒲江县了,说不定大军就要来了,这可怎么办好?”

这还真是个麻烦问题,若是不理会这些探子,他们迟早要发现红崖子山寨,若是将这些探子统统找出来杀了,岂不是告诉朝廷,来蒲江的探子都得死,此地无银三百两。

郝孟旋愣了半天,没想到什么好办法,赶紧回山寨向郑晓路报告。

“这问题很容易解决!”郑晓路嘻嘻笑道:“叫咱们散布在四川各地的探子都活动起来,逮着朝廷的探子通通杀了,既然此地无银三百两,那咱们就来个全川范围的无银三百两!”

此令一出,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就将打响。

郝孟旋又问道:“大王,朝廷打信息战这一招很毒辣,现在工人运动陷入了低谷,万尚竿在西昌也搞不出多大的花样来。我这边策反农民们的效果也不佳,大家都以为西昌已经陷落,在这种情况下谁敢造反?”

“嗯,你说得没错,咱们不能老是防守,应该适时地进攻,打乱官府的步聚。”郑晓路握了握拳头,嘿嘿笑道:“汉族百姓就是胆子小,有口饭吃,就不会起来反抗,但是四川这地方,嘿嘿嘿,可不只是汉族人的天下,有些人,是很敢拼的。”

“咱们要遍地开花才是。”郑晓路挥了挥手,道:“让整个四川遍地开花!”

……

五月,气温已经大大转暖,不少地方的人都穿上了单衣。虽然是小冰河时代,五月的四川盆地仍然开始热了起来,但在川西的蜀山之上,寒气依然侵人。

日隆乡,海拔三千五百米,虽然是五月,日隆乡却仍然在过冬天,漫天的大雪刚刚停下,雪山上漫漫白色,金色的阳光从一座山头倾向另一座山头,于是在雪山上映出一个个巨大的山影。

一个羌族牧民从雪堆里找到了自家的只牦牛,拉着牛的鼻环将它们牵回家里。一边高一腿低一腿地踏着雪,牧民一边拉了拉自己的羽绒服衣领,让刺骨的寒风不能钻进他的脖子里。

这件羽绒服是郑氏一年多前运上山的,牧民用了两张完整的牦牛皮换来,对它视如珍宝。但是雪山上摸爬滚打,又风吹日晒,虽然牧民已经非常小心,但这件羽绒服仍然磨损了多处,已经补满了补丁。

牧民用闪亮亮的眼睛盯着身边的几头牦牛,心想:“差不多该换件新的羽绒服了。”可怜的牦牛并不知道主人正打着它们皮的主意,在雪地里慢悠悠地漫步着。

但是牧民只稍稍这样想了一下,就打消了自己的念头,因为郑氏的车队已经快要半年没上蜀山来了,日隆乡里的日用物资越来越紧张,几乎被打回了几年前的状态。

现在山上已经换不到新的羽绒服,只有偶尔才有人将用旧的羽绒服拿出来和别人交换物品,但那价格已经远非一两张牦牛皮能够换到。

铁锅、铁锹、绣花针、米、油、盐……几乎所有的物质都在疯狂地涨价,已经习惯了使用这些东西的羌族百姓,开始感觉到严重的不适应。

此时在日隆乡的中央,一群脸上浮现着漂亮高原红的汉子,正在整装待发,领头的正是羌族好汉日渥不基,大山的儿子。他的头上戴着一个圆筒形的皮帽,帽子的正前方插着羊角。他的羽绒服早已磨破了,现在穿着的是一件用牛皮随意剪接成的皮袍子。

日隆乡的老乡长一脸沉重,将羌族村落里最好的神弓挂在日渥不基的背上,他嘴里叨叨道:“郑氏的信使来过了,他说朝廷不允许货车队上山,要抢夺他的家产。乡亲们的生活又开始一天不如一天,我听到大山在哭泣的声音。日渥不基,雪狼欺负我们,我们就杀死雪狼;虎豹要吃我们,我们就杀死虎豹。朝廷若要扼杀我们的未来,我们也必须发泄出自己的愤怒……羌族人的未来,只能由我们自己的弓箭来决定。”

乡长顿了一顿,又道:“我现在将日隆乡的至宝——羌角神弓暂时托付给你,另外,再给你五百名最好的猎人。”

日渥不基单膝跪地,静静地接受了羌角神弓,他认认真真地道:“乡长放心,我是大山的儿子,我会为大山献出自己所有的热情。”他低下头,头顶上的羊角皮帽上雪花沥沥。

乡长叹了口气,拿出一只羊角号,呜呜地吹了起来,号角声在寒冷的雪山顶上随着风儿远远地飘了出去,没多久,在日隆乡四面八方的山头上,都响起了同样的号角之声。

凄厉的寒风也吹不散这些号角声中火热的战斗漏*点。

乡长挥了挥手,道:“去吧,大山的儿子!”

日渥不基随即出行,五百最精锐的羌族神射手猎人,跟在他的身后,向着雪山下的世俗之地出发,寒风吹,号角响,从日隆乡附近的山头上又汇集下来许多的猎人队伍,纳西族、白族、哈尼族、僳僳族、普米族、景颇族、拉祜族、基诺族……这些从古羌族中分裂出来的小部族,纷纷派出了自己的猎人队伍,加入了羌族猎人的大军。

百川汇集,即成大海,羌族一族的实力虽然贫弱,但数十个民族的力量集合在一起,就成为了一只两千人的大军,这是一只寻找幸福生活的军队,没有什么可以抵挡他们火热的心。蜀山之险,不可以;冷风之寒,不可以;官兵之威,更加不可以……

……

都江堰,位于成都西面,临近蜀山边沿。自都江堰再向西,地势便陡然拔高,进入连绵无尽的蜀山地界。因此都江堰也是成都平原的西壁垒,自蜀汉诸葛亮时开始设兵护堰,常备一千二百名官兵守护着都江堰,并设有堰官,专司都江堰的管理之责,明朝仍有堰官,并且还增加了护堰兵,例如此时,便有堰官领着一千五百名官兵镇守都江堰。

都江堰的堰官叫做余楠,年三十,原本是个乡坤之家的少爷,后来他读了点书,考了个进士,家里再使了些钱,给他上下活动了一下,便领了个都江堰堰官的肥缺。这官可不小,在官职上是为正七品,与县令同级,手下领着一千五百名官兵,这就比县令威风多了。

再加上都江堰乃是成都平原农业之根本,地位极其重要,因此都江堰的堰官比起普通县令,无形中就官大了一级。

此时的都江堰也在戒严,余楠一双眉头深锁,有点郁闷地站在江边,看着面前巨大的水利工程。

一名绍兴师爷站在他的背后,哈着腰道:“堰尊大人,时间已经五月份,这月一翻过去,就是放水节,这护堰的工程,咱们还不搞,就来不及了。”

原来自宋代开始,都江堰就定下了岁修的规矩,每年春天枯水季节,都江堰就会断流岁修,修整堰体,深淘河道,明廷在都江堰的滩底埋了一块卧铁,要求每年岁修时,必须将滩上的泥沙深挖,直到挖得可以见到卧铁为止,这根卧铁铸于万历年间,成为了后来堰官们考核岁修是否达标的重要标准。

岁修在六月之前必须完成,然后六月都江堰就会开堰放水,称为放水节,一年一度,从不例外。

余楠深深地皱着眉头,道:“我也知道岁修必须尽快了,若是还不开始,六月之前就来不及。但是现在情形特殊,民心不稳,岁修需要聚集起一千两百名民夫一起淘滩,在这种非常时刻,聚集起上千民夫,我怕引起民变。”

师爷低头道:“堰尊所虑即是,但是……若因害怕民变而不岁修,破坏了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只怕民变更烈……自宋朝开始,都江堰即有规矩‘岁必一修’,百姓皆知这是关系农业生产的根本大事,若是不修,这兆头可不好。今年本来就没有了郑家的新式肥料,如果还没了都江堰的水利灌溉,我怕四周的农民们不用聚在一起就会反了!再者,朝廷也绝不会允许岁修中断。”

余楠皱起眉头,道:“那你说怎么办?必须修,又不能修,这该如何是好!”

师爷道:“县尊手下有一千五百名官兵可用,修堰时将他们全部调出,镇压百姓,以保民心安稳,不生异乱。此地距离成都府极近,我们事先向成都发出警报,以朱大人远见卓识,定知其中厉害之处,若发生乱事,朱大人断无不救之道理。”

余楠点了点头,心想,也只有此法可用了。

第二天,都江堰的县衙门口贴出了告示,崇祯四年的都江堰岁修准备进行,要求附近的民夫们前来服役。此令一出,十里八乡的农民们背起各种淘滩工具,聚向都江堰来。

岁修乃是每年必行之役,都江堰附近的百姓们早已习惯,因此官府征集他们去淘滩,倒是没有多大意见,扛起铁锹就来了,何况岁修都江堰也是利民之事,对于百姓来说也有好处,百姓断断不会在这种事情上与官府闹腾。

一千二百民夫挽起裤腿,进入河道的淤泥之中,奋力地淘起河滩来。

往年民夫们都一边言笑一边干活,但今年却有点不同,民夫们一边干活,一边低声交头接耳。

“今年不会有好收成了,唉!我到现在都没弄到好肥料,这庄稼怎么种得好啊?”一个农民满脸沮丧地道。

“就是,就算淘好滩,保证了都江堰的正常运转,咱们也别想种出往年那么多庄稼。”

“那你说怎么办?咱们现在扔下活儿,回家去?”一个大胆的农夫说道。

“那怎么行,堰还是得修的,若是没了这堰,咱们连种田的水都没了。”一个老成持重的农夫道:“但是修完了堰,咱们趁着这次来的人齐,应该一起向官府讨个说法,这郑氏究竟是怎么回事,是真的贼寇还是贪官污陷,总得有个说法。”

别的农民一头称是,一边手上加力,猛淘河滩,争取早日完工。

此时在都江堰西边不远住的山林里,一支两千人的猎人队伍,已经静悄悄地驻扎了下来,日渥不基站在小山头上,看着远处的都江堰热火朝天的淘滩工作,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一个穿着汉人衣服的大汉顺着山坡跑了上来,对着日渥不基行了个羌族礼,用羌语道:“日渥不基兄弟,你来啦!”这大汉正是锦都镖局的姚方来,锦都镖局这一次并没有采取任何行动,肖青还没有决定是否帮助郑氏造反,姚方来是自已偷跑出来的。

日渥不基拍了拍姚方来的肩膀,道:“姚兄弟,我们等你好久了,这里有两千人,是蜀山里能调出来的全部猎人,咱们下山来帮郑氏的。但是山下的情况我们搞不清楚,只有靠兄弟你领路了。”

姚方来点了点头,道:“郑先生已经教了我要怎么做,咱们先打下都江堰。”

日渥不基点了点头:“好,我马上就下令打。”

“现在还不行!”姚方来急道:“现在百姓们正在淘滩,要打也得等他们淘完滩再打,岁修是四川百姓性命攸关的大事,咱们可不能上去搞破坏。”

“成,兄弟你说什么时候打,咱们就什么时候打。”日渥不基很信服姚方来,因为姚方来每个月都会给日隆乡送去大批的日用品,为羌族人民解决了许多生活难题。

“好的,你让猎人朋友们好好休息,淘完滩的那天,就是咱们打都江堰的时候。”姚方来双眼红光闪闪,道:“官府打郑家,就是断了我们羌族人的好日子,我不管总镖头怎么说,一定要好好地打他一打!”

……

都江堰的淘滩工作,终于在五月底拉下了帷幕,滩底的卧铁暴露在阳光下,显出黑亮的光泽,百姓们大声欢呼,为今年的岁修圆满结束而感到欣喜。

欣喜之后,一千两百名民夫组成了巨大的游行队伍,一面嚷嚷着“赶快开始放水节”,一面涌向衙门,去找堰官余楠询问关于郑家的事。

都江堰是个很特别的地方,因为水利复杂,所以都江堰并没有修筑城墙,当然更无城门一说,堰官的衙门就修建在一片民居的正中间。衙门的旁边就是南桥,桥头接着都江堰的主堰体,民夫们毫不费力地涌到了衙门的前面。

一千五百名官兵看见自己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紧张得鼻尖冒汗,他们在县衙门的前面列起方阵,将百姓们堵在外面,任由百姓们怒吼嘶喊,就是不让开。

而百姓们也没有胆子向官兵动手,双方就在县衙门面前纠结了起来。

“郑家的事官府还是给个说法吧,上次就一纸公文,将郑家定为贼寇,就没了下文。加工厂怎么办?信贷所怎么办?肥料怎么办?不会又搬出一个关氏来糊弄我们吧?”百姓们群情汹涌。

余楠见百姓果然聚起来闹事,心里烦恼,他整了整衣冠,走出衙门,对着前来闹事的百姓大声吼道:“大伙儿别急,这事情朝廷还在调查,调查完了会给大家满意的答复的。”

“调查个龟儿子啊。”百姓们大怒道:“这都几个月了?还没个说法。”

余楠见软的不行,又来硬的,他怒道:“你们要造反吗,不怕杀头吗?西昌的暴民全被朝廷杀光了,你们是想学西昌暴民一样死无葬身之地不成?”

随着他话音,一千五百官兵向前一压,将百姓们压得喘不过气来,虽然聚起来的民夫有一千两百人之众,人数上不差官兵太多,但气势上就差得远了。

余楠见百姓退缩,哈哈大笑道:“散了吧,都散了吧,再闹腾下去,我把你们全当成贼寇给杀了。”

余楠话音刚落,远处的屋顶上突然有人用古羌语大吼了一声:“狗官,兄弟们,把官兵全杀了!”

“是”、“好”、“yo”、“ye”、“呀”、“哦哒”……各种民族的回应声在四面八方轰然应诺。

羌族、,纳西族、白族、哈尼族、僳僳族、普米族、景颇族、拉祜族、基诺族……十几个来自蜀山的少数民族猎人们,从四面八方的隐蔽之处跳了出来。

他们都是来自雪山上最好的猎人,即使在白雪覆盖的地面上行走,也不会发出一丝声音,连最敏感胆小的松鼠,也未必能感知到他们的靠近,两千猎人陡然现身,官兵还如在梦中,浑不知道哪里跑出来这么多人。

随着猎人们现身,羽箭从他们的手上离弦而出,从各个角度,呼啸着直飞向官兵的阵列之中。

“乡亲们,快散开或者趴下,让咱们和官兵打。”姚方来用汉语对着茫然不知所措的百姓们大声呼喊道。

这时漫天羽箭已至,这些箭矢的准头非常高,猎人们就算在树干林立的密林中射箭,也可以保证箭矢命中奔跑中的小动物,而不会射在树上,此时当然不会误伤平民,这一波羽箭越过人群,准确地射在官兵的身上,暴出一片片的血花。

百姓们聚众闹事还成,真刀实枪是完全不成的,一见打了仗,见了血,顿时焉气,四面八方,一哄而散。

官兵没了活肉盾,这一下完全暴露在了蜀山猎人们的眼前。满天羽箭顿时密集出雨,将衙门前面的官兵方阵射得东倒西歪。

都江堰的官兵可不是什么精兵,只是普通的卫所兵,常年累月守在都江堰这得天独厚的地方,也没什么仗打,很少有贼人出没,战斗力完全不成,一见四面八方弓箭乱射,顿时就慌了神,趴地的趴地,举盾的举盾,乱七八糟,抱成一团。

堰官余楠吓了一大跳,他身子向后一倒,滚进了衙门,一把抓过师爷道:“赶快去向成都求援。”你道他为什么叫师爷去求援,自己却不跑呢?原来县官有守土之责,若是他跑了,一样要被朝廷斩首。也只有白水县令谢愽文那没脸没皮的人,才会扔下县城自己跑路。

师爷定了定神,推开后门,打马而去,临跑之前还记得给余楠献计道:“县尊大人,您可得去指挥啊,龙无头不行,您要不出去指挥,那点兵立即就得散了。”

余楠定了定神,一想,还真是这样,若自己一直躲在衙门里,外面的官兵倾刻间就要被打垮。他是个文官,没什么指挥的本事,但此时硬着头皮也得上。

余楠走出衙门,站到门口,运足中气,大吼道:“听我指挥!不要慌乱。全部退进衙门来,死守待援!”

他是主官,这一吼倒也有点效果,一堆乱七八糟的士兵立即向衙门里退却,想借着衙门的高墙来守御。

对面的屋顶上,姚方来早已看到了余楠这一番动作,双目一亮,他对着日渥不基笑道:“看那里,那家伙就是敌方的领军。”

日渥不基不发一言,从背上拿下羌角神弓,这是一把羊角巨弓,乃是用最好的羊角制成,上面裹着牛皮,绑着牛筋,实乃日隆乡最好的神弓,日渥不基使出全身的力气,拉开羌角神弓,搭上一只白桦木的神箭,瞄准余楠,大喝一声,弦响箭出。

一转眼间,那箭已划过百米的距离,直奔到余楠的面前,余楠乃是一个文官,劲箭飞来,哪知闪躲,那箭照着脸盘子就直插了进去,卟地一声,直透后脑,眼见是没命了。

主官阵亡,官兵顿时乱上加乱,猎人们箭无虚发,射得官兵东倒西歪,溃不成军。

刚刚跑开的百姓们这时胆子也大了起来,不少百姓躲在附近的屋檐下观战。

姚方来大声道:“乡亲们莫怕,我们是从雪山上来的猎人,我们是来帮郑氏讨个公道的!”

百姓们一听,帮郑氏讨公道的?那岂不是和自己是一边的?

人这玩意儿最喜欢附强凌弱,既然打架的两边,比较厉害的一边是自己人,那岂有自己不上的道理,一群胆大的农民挽起袖管,拿出淘滩用的铁锹和铁镐,大吼一声,也对着官兵冲了上去……

这一冲,反而给猎人们添了乱,官兵和百性们混在一起,打得难解难分,那弓箭自然就没法再射了。

官兵在刚才的箭雨中折损了不少,但还有七八百之数,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哪有这么容易对付,百姓们立即落在下风。姚方来大急,抽出铁棍,也跳入人群中,与官兵混战在一起。

日渥不基冷笑了一声,用羌语大声道:“猎人们,杀虎啦!”

猎人们应声收起猎弓,从腰间拔出一把寒光闪闪的钢叉来,猛虎用弓箭是射不死的,要给猛虎最后一击,终究得靠他们手上的猎叉。

两千猎人,手拿猎叉,猛冲向官兵,一片叉光剑影闪过,疏于训练的官兵们哪是勇猛的猎人们的对手,在猎叉下顿时伤亡惨重。

猎人们排出了对付猛虎的阵势,前面一两个人用钢叉吸引猛虎的注意,后面的猎人一叉就捅在猛虎的背上。许多官兵后背中叉,在地上翻滚挣扎,前面的猎人就一叉捅在伤者的咽喉之上,结束对手的性命。

百姓们也打红了眼,一见猎人们武艺卓绝,打得官兵节节后退,他们也大声欢呼,提起铁锹铁铲疯狂攻击。

残余的官兵不敢再接战,钻进衙门,又从后门跑了出去,然后随着师爷逃跑的方向,向着成都城没命而逃。

……

姚方来与日渥不基顺利地接管了都江堰衙门,成为了这里临时的堰官。

“开堰!现在开始召开放水节。”姚方来向着百姓们大声宣布道:“不论发生了什么,岁修都是最重要的,等放水节过了,咱们一起管理这座城市,一起向朝廷讨要说法,一定要让郑氏重新回来!”

百姓欢呼如雷!

姚方来又道:“我还要给大家通告一个重要的消息,西昌依然健在,依然在我们工人和农民们的手里,朝廷前些天放的是假消息!”

百姓再一次欢呼如雷!

随着都江堰开堰放水,滚滚岷江水从堰后一涌而出,被鱼嘴一分为二,江水向东的一半进入宝瓶口,分流向整个平原的灌溉渠道。向西的一半则进入西边的外江,白花花的江水映亮了每一个农民们的笑容。

“我们一定要丰收,要吃饱,要穿暖,我们要郑氏回来,我们要郑氏回来!”姚方来领头高呼道。

“没错,我们要吃饱,要穿暖,我们要郑氏回来。”都江堰上群情激昂,有如雷鸣。

……

“可惜,今年的四川注定没法丰收了。”红崖子山寨里,郑晓路有点郁闷地道:“现在已快到夏天,农民们还没有得到新式肥料,就算他们拼了命耕种,今年的收成也要比去年差许多。我对郝孟旋说,**会有阵痛,可是……我并不希望百姓们吃一丁点儿的苦头。”

皂莺伸手,想轻轻抚抚他的肩背,但这个动作最终没有落到实处就被她收了回去,她低声道:“不用自责,相比起陕西来说,四川的百姓在你的荫蔽之下,已经算是非常幸福了。”

“今年之内,一定要结束定四川之战!”郑晓路狠狠地握了握拳头:“今年是我欠了他们,明年一定要加倍奉还!”

编者按:都江堰的岁修和放水节,自宋朝沿袭至今,现在的农历六月二十四日至六月二十六日,仍然有传统的放水节目,如果朋友们有兴趣,去旅行时可以一观。不过岁修变得简单多了,现在淘滩可以用各种挖掘机,比起旧时靠民夫下河挖泥来说,真是不可同日而语。

本章节由16k书友上传

(八

度吧

第九十三章 朱燮元撒网

第九十三章

朱燮元撒网

继续只有一更,七千字大章

----------------

都江堰陷落于羌族猎人之手的消息,被逃走的师爷在第一时间飞报到了成都府。(八

度吧

全府文武官员一起震动,因为都江堰不同于西昌和毕节,那两个地方山高皇帝远,但都江堰却是成都平原的农业根本,是孕育了四川文化的摇篮。

都江堰的陷落,有如在四川的行政官员们脸上狠狠地扇了一个耳光。

“表叔都江堰不可不争。”四川巡抚衙门里,刘峻崎在朱燮元的面前恭敬地道:“西昌因为远在凉山,所以普通百姓大多不知道西昌的详细情况,咱们就算不管它,也能封锁住消息,但都江堰却不行,它是四川农业的根本,来往商旅和农民多如牛毛,咱们必须夺回都江堰,否则那儿会成为一面新的旗帜,别的地方会有许多农民群起效仿。”

朱燮元没有立即接他的话,而是又拿出一张纸片,在上面写上“羌族猎人,两千”,他又将这张纸片放进记录阎王军实力的那一大堆纸片里,用手将纸片拢了拢。

“看出什么了吗?”朱燮元用手拨了拨纸片堆,对着刘峻崎道。

刘峻崎伸手将纸片一张一张地拿起,仔细研究,“两千统手”、“十艘炮舰”、“两千羌族猎人”……每一张纸片都展示出郑家实力的一角。

“这个……侄儿看出郑氏的实力深不可测”刘峻崎叹道。

朱燮元摇了摇头,叹道:“这些年你跟着我学来学去,都不知道学了些什么,还是这么没用。”

他招了招手,对着一旁的右检事邵捷春、知府徐申懋、总兵张令、东厂档头张子元、总兵候良柱、总兵林兆鼎、副使刘可训、副总兵猛如虎等人道:“你们从这纸片里能看出什么吗?”

徐申懋歪着头,想了半天,然后道:“贼寇凶残,天理不容,必遭天遣”

“呸,废话连篇,滚边儿去”邵捷春极度看不起这个废物官僚,从旁边插嘴道:“这些纸片说明敌军火力强大,行动迅速,组织调度非比寻常,要慎重对待。”

朱燮元还是摇了摇头,叹道:“你们看问题的角度都太直接,再拐个弯”

神弩将张令走上来,也看了看这些纸片,皱眉道:“毕节地区不宜强攻,地道很难对付,需引水灌入地道破之。西昌一马平川,最易攻取,问题是路途太远,来回时间太长。都江堰倒是挺容易对付,一群羌族蛮人,又无城墙可依,随便派个四五千人就可以夺回。水军方面嘛,末将不太懂水战,可从荆襄地区调来水师剿之。”

朱燮元仍是摇了摇头,道:“这不是我要你们看的东西。”

这时张子元也摇头脑袋走上来,他看问题的角度倒确实与众不同,只扫了几眼这些纸片,他就大惊失色,怪叫道:“哇哎呀敌军如此凶残,太可怕了。猛如虎,咱们闪……咦?不对啊,阎王军怎么一直没来打成都?按理说他直接打掉成都,打掉重庆,打掉广元……打掉全四川,把我们全杀了,事情不就结了?太可怕了,老子得在他们打过来之前跑路。”

朱燮元双眼一亮,冷冷地瞥了一眼张子元,道:“只有你这家伙,才会从这个角度来想这件事。”言毕,又苦笑道:“也只有你这样的家伙,才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细节。”

朱燮元将那堆纸片揉成一团,扔进角落里,然后沉声道:“这些全是虚相,阎王军指东打西,指南打北,到处作乱,却不一个城一个城的攻城掠地,其实原因只有一个。”

他双手在桌上一拍,突然发出一声清爽的长笑,道:“他打不过我们”

“我们一直在找他在哪里,一直在想他有多少隐藏起来的实力,一直害怕他还有什么阴手或者后招,但他却一直没有任何动静,只敢到处作乱,引动百姓暴动,自己却坐在阴暗处偷偷观察,那就是因为——他打不过我们,他不敢和我们打”朱燮元双目射出神光:“成都有两万五千守军,装备精良,各地州府也各有守军,全都集结起来有近四万之数,咱们又据守坚城,阎王军根本不敢与我们正面作战,只敢玩弄阴谋。”

刘峻崎双目一亮,上前一步道:“表叔的意思是?”

“既然敌军不敢战,我就去找他战”朱燮元拿出几张纸,在纸上龙飞凤舞地写了一会儿,然后将几张纸分别装入了锦囊中。再抓出一把令箭,从中抽出一只,向着堂下扔去,高声道:“总兵候良柱,现令你率士兵五千人,速去都江堰平贼”

候良柱上前收好令箭,正要走,朱燮元又扔给他一个锦囊,告戒道:“这只锦囊,待你赶到都江堰,将要与贼军交战前拆看,依锦囊里的妙计行事,贼必破矣若是还没到时候就拆看了,我要你的脑袋。”

候良柱道:“未将不敢”言罢拿着锦囊飞也似地去了。

朱燮元又拿出一只令箭,道:“总兵林兆鼎,你率五千人,速去西昌城平乱,我也给你一只锦囊,交战前一晚拆看,若是看的时候不对,一样要你的脑袋。”

林兆鼎揖了一揖,也火速去了。

“总兵张令,副使刘可训,你们的任务是最重的,我给你们八千人,攻打毕节堡。”朱燮元伸手递出一个锦囊道:“这个你拿去,走到毕节堡的半路上就可以拆看”

张令面色凝重,伸手接过令箭锦囊。

却见张子元如火烧一般跳了起来,大呼道:“不妥不妥,老朱,你不知道毕节堡那里全是地道纵横吗?你就给张令八千人,怎么行?起码给个十万八万,不然怎么攻得下那怪堡”

原来张子元认为四川最安全的地方就是张令的身边,所以一直死死粘着张令,现在朱燮元要派张令去打最危险的地方,张子元哪里肯依。

朱燮元当然看得破他那点小心思,他招了招手,示意张子元靠近,然后道:“张档头,你要去哪里我懒得管,你把副总兵猛如虎留在成都,成都已无大将,我需要他。”

张子元脑袋摇得像泼浪鼓:“不行,我要跟着张令,猛如虎自然得跟着我,他是厂督给我的护卫大将,我到哪里他就得到哪里,决不给你。”

朱燮元暗暗苦笑,连他也拿这活宝没办法,想了半天,他道:“峻崎,你带张档头去后院看看我们的宝贝,我相信这么好的东西,张档头看了就不会走了。”

这老家伙眼界超绝,他说的好东西,那一定是好东西,张子元心中暗喜,不会是要送礼物给我吧?五省总督送礼给我,那礼品想不名贵都不成了。他屁颠颠地跟在刘峻崎后面,笑道:“什么好东西?”

刘峻崎领着他直入后院,只见院子中间放着两件巨大的物事,长达两丈,上面盖着红布。

什么礼物这么大件?张子元心中呯呯直跳,只见刘峻崎一伸手掀掉了上面盖着的红布,两口巨大的火炮显露在了张子元的名前。

“红衣大炮?”张子元一惊,随即又想到,不对,这玩意儿比一般的红衣大炮还要大了近一倍。

跟随而来的朱燮元轻轻抚了抚炮身,叹道:“说是红衣大炮也无不可,它们是加大型的红衣大炮,一门重六千多斤,两门炮合起来重万斤,射程可达十里之远。我叫人运来之后,一直偷偷藏在巡抚衙门里,阎王贼军的探子再厉害也不知道我们有这东西。”

“这一门叫做威风大将军炮,这一门叫做威武大将军炮。”他抚着两门巨炮,对着张子元道:“张大人,有它们在,谁能攻得破成都?”

“哇,能打十里远?六千斤?”张子元有如在梦中,他虽然废,但也知道一般的红衣大将军炮只有三千多斤重,只能打七里远,重六千斤,能打十里远的大炮,他还真是闻所未闻。

但朱燮元是什么人?那是五省总督,他再闲也没兴趣来和你说胡话玩,这炮的威力,朱燮元是不可能乱说的。

张子元大喜,他一把抱住威风大将军炮,用脸在上面磨蹭了几下,大笑道:“有它们在,成都必定是难攻不落之城,哇哈哈,我不怕了,阎王贼军,管叫他们来多少,死多少。”

朱燮元道:“张档头,你就安心待在成都府里,等着看一场好戏吧”

这时邵捷春也跟了过来,他对朱燮元拱手道:“朱大人,下官想了又想,仍觉不妥,我们这样分兵出去,万一贼人将各位将军像贵州和云南的援军一样各个击破怎么办?那就得不偿失了。”

“嘿,这三个地方相隔甚远,怎么可能各个击破?以阎王军的实力,拦截一路没有问题,拦截两路应该就不容易了,想三路同时截下来,定然无法做到。”朱燮元的双眼闪着寒光:“我倒要看看,郑晓路如何同时救三个地方。”

……

“大王,官兵出城了。”张逸尘弹了弹手上的信纸,轻声道:“五千兵,去了都江堰。五千兵,去西昌。八千兵,去毕节……朱燮元撒了个大网,想要同时拿下我们手上的三个据点。”

“装备方面如何?”郑晓路问道。

“兵精将猛,不可小看。”张逸尘道:“朱燮元手下的士兵不比寻常卫所兵,他们携带着大量鸟铳、火炮、火箭、弓弩……就算我们拥有新式武器,也不可能轻易打败他们。”

“他在试我,想看我是想各个击破,还是会分兵同时吃掉三路人马。”郑晓路摇了摇头:“朱燮元终于出招了。”

张逸尘苦笑了一下,认真地道:“咱们还真有点麻烦了,我们只有五千铳手,三千黑杆长矛兵,若是想分兵同时救三路,只怕实力不够,若是只救一处,就要丢另两处。”

这时谭宏也在,他插口道:“大王,我们可以同时救两处,派两千火铳手,一千黑杆枪兵,加上羌族猎人守都江堰。另派三千铳手和两千黑杆兵去救援西昌,毕节那边让江帮主先撤一阵子,应该就行了。”

“此法不可取”张逸尘道:“朱燮元还领着七千官兵守在成都里呢,如果我军分兵救援,朱燮元也可以从成都里发兵救援都江堰或者西昌的官兵,说不定反而使我方被分割吃掉。”

“没错,朱燮元居中调度,完全可能乘着我军分兵的机会,吃掉我们一半的兵力。”郑晓路摇了摇头道:“分兵救援不可取。”

郑晓路歪着头想了一会儿,突然向张逸尘问道:“能否确定官兵真的是出去打都江堰、西昌和毕节的?说不定只是出去转一圈,引我们自乱阵脚,又返回成都。”

“真是出征的”张逸尘道:“咱们混进军队中的探子说发布的将令没有丝毫水份,进行的准备也是长时间出征的准备,并不是故布疑阵。”

“那么……”郑晓路沉着脸,举了举拳头,叹道:“朱燮元终于露出了一丝破绽了。”

“他算准了我们的兵力不到一万,因此只留了七千兵力守城,以这样的兵力守成都,按常理来说,我的八千阎王军是攻不下成都的”郑晓路嘿嘿一笑道:“但是,我们的武器装备不能以常理而论。”

“我命令,全军出击,直取成都”郑晓路大声道:“攻破成都城,再据城坚守,如今工人和农民们已经被鼓动了起来,有如吹满气的气球,我只需要用针轻轻一捅,嘿嘿。若我们攻下成都,比起西昌和都江堰的表率作用何止大了一倍,全川必反之”

……

红崖子山寨在一瞬间活了过来,因为阎王大人终于发了总动员令,八千阎王军,一个不落,全体出击。

这在阎王军成军之后,尚属首次。

火铳、钢刀、火药、铅弹、兵粮丸、应急医药包……阎王军的单兵装备可以说是全四川,全中国最精良的装备,每一个阎王军的士兵,都要用上百两的银子才能完成武装。

张廷禛指挥着铁匠们,用几百匹建昌马拉着几十门火炮慢慢下山,这些炮中有三十门弗拉机炮,这种炮口径小,射程短,但小巧轻便,射速也快,很适于装备在军舰上,陆战时使用则利于野战。

阎王军还有五门三千斤重的红衣大炮,这种炮的口径极大,射程也能达到七里,但是太重了,每一门红衣大炮都需要三四十匹马才能拖动。看惯了后世武器的郑晓路觉得这种炮实在太笨重,因此只造了五门,就没有继续搞这东西。

但红衣大炮比弗拉机炮更利于攻城,为了攻打成都,也只好弄了两百匹建昌马,将五门红衣大炮全都拖下了山来。

红崖子山寨的铁匠和洋人们充份发挥了想像力,还制造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例如还有四门管风琴炮,这玩意儿的射程只有一百米,只能用于防御。还有一大堆火箭溜,这东西是一种滑槽式的火箭发射装置,火箭能沿着滑槽轨道发射向目标,非常有趣,不过火箭的飞行轨迹十分难以捉捕,命中率几乎是零,只能用来乱轰。

中国铁匠们还造了一种“飞火铜枪”,这玩意儿出自《火龙经》,形如花筒,长一尺二寸,围四寸,中容火药四两,上有枪刃,下有木竿,点放时宛如流星,其实,就是用火药轰出去一只巨大的标枪……

洋人们也制造了富有自己国家特色的玩意儿,名叫圣水洒,其实就是一个装满了火药的圆筒,单兵可以持在手上,敌人靠近时,点燃火线,圆筒里就会不停地喷出火焰,算是古老的火焰**器。

看着这些乱七八糟,也不知道有用还是没有的火器,再看了看自己的五千名来复枪兵,三千名黑杆枪兵,郑晓路感觉到信心满满,以这样的实力,如果拿不下七千土著守的成都,那就太可笑了。

这时各路将领也纷纷赶到,彭巴冲突然着钢甲,带着五百名身材高大的士兵跑了过来,原来是掷弹兵部队也集结完成。这一年多来,掷弹兵的训练也已经取得了相当大的成效,五百名身材高大,手臂有力的士兵被训练成了精锐的掷弹兵,他们可以用极快的速度向敌军投掷手榴弹,在对抗敌军步兵方阵时,有着非常强大的杀伤力。

看着诸军集结完毕,各路头领也纷纷赶到,郑晓路环视了一眼自己的兄弟们:张逸尘、谭宏、彭巴冲、皂莺、大梁……阎王军的主力大将尽皆在此,另外,江百涛和闵家兄弟在毕节,赵水鬼在长江上游荡巡视,李逸风镇守着盐井镇,王小满和张廷禛留守红崖子山寨,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

“兄弟们”郑晓路对着士兵们大声道:“这次出征,非常重要。我不喜欢吊书袋,所以我就说得简单直白一点了,这仗打赢,有饭吃,有衣穿,做大官,赚大钱。这仗打输,死,死,死,死无葬身之地明白了吗?”

诸军脸上表情一汗,心想,看朝廷官员讲话,都是满嘴之乎者矣,文绉绉的,也只有我们的阎王才这样搞战前动员。

张逸尘耸了耸肩,叹道:“就是爱胡闹。”

彭巴冲听到了,对着张逸尘笑道:“不算胡闹,我就挺喜欢听这样的话,简单,直接,省得我老粗听不明白。咱手下的掷弹兵,都和俺一样是大老粗,都爱听这样的话。”

“全军出发第一站,蒲江县城,我给你们一柱香的时间,给我拿下县城。如果一柱香都搞不定一个小小县城,咱们就不用去成都了,直接抹脖子吧”郑晓路大声命令道:“打下县城,首要的注意事项是什么?说来听听”

“于民秋毫无犯”全民将士一起大声应道。

“好,出发”郑晓路大手一挥,八千阎王军杀气腾腾地冲了出去。

……

蒲江县城鹤山镇里,爱钱如命的县令杨立仁面临着一点小麻烦,因为朱燮元派出的探子正在县衙门里向他询问一些问题。

“照你说来,有一个叫王小满的家伙曾经在红崖子山大兴土木,开荒垦地?”朱燮元的密探仗着自己是五省总督的亲信,丝毫不把身为县令的杨立仁放在眼里,因此说话极不客气。

杨立仁满头大汗,应道:“是的”

密探又道:“这王家后来又做了些什么?”

“呃……”杨立仁道:“他又买下了里长耕等人的良田,到处请人来耕种,弄出了很大的动静。”

那密探想了想,认真地道:“红崖子山究竟在什么地方?”

“就在长滩湖的边上”

“长滩湖?”密探倒抽一口凉气,道:“那岂不就是郑小路发家养鱼的地方?”

密探伸手入怀,拿出一大叠资料翻了起来,他和他的主人朱燮元一样,喜欢将情报写在小纸片上。翻了半天,他从怀里翻到一张小纸片,铺开在桌上仔细看,只见纸片上记录着:“王小满,忠州痞子,武艺稀松,目不识丁,天启六年加入川西郑氏,任职不明,后数场战斗皆不见出现。”

密探看到这里,猛地一拍桌子,大呼道:“我明白了,贼巢就在红崖子山”

杨立仁吓了一跳,蹬蹬蹬连退数步,惨呼道:“不会吧?”红崖子山是他亲手批给王小满开荒的,后来里长耕等人的田地也是他卖给王小满,他确实赚够了银子,但将来朝廷剿灭阎王贼寇之后,论功行赏,论罪处罚,他包庇贼寇的罪名是怎么也洗不掉了。

这下死定了,杨立仁呆如木鸡,一下跪倒在地。

密探冷笑了两声,他也知道杨立仁的政治生涯算是完蛋了,这个废物已经不用再理会,他抬起脚,就想赶紧回去向朱燮元报告自己的发现。

刚走出县衙门,只听鹤山镇的城门方向,梆子声敲得震天价的响:“阎王军打来了阎王军打来了。”鹤山镇的城门守卫站在瞭望塔上,一边敲着梆子,一边拼命地吼着。

三百名鹤山镇守军,像没头苍蝇一样在城门边团团乱转,有人飞快地跑进县衙门寻找县令杨立仁,想请他来指挥大局,但杨立仁形如痴呆,哪里还能理事。

蒲江县的县丞和典吏、主薄等官吏,纷纷拥上低矮得只有一人多高的城头,向外张望,只见鹤山镇外,密密麻麻的阎王军士兵排着整齐的方阵,向着鹤山镇杀过来。

“这……这他**的有多少人啊?”县丞已经吓傻了,他大哭道:“本县只有三百守军,如何能敌?”

三百守军看到镇外贼军如潮,多达八千之数,脚都吓得软了,连拿起刀枪的胆量都提不起来,只有典史大人胆气比较好,他大吼一声:“怕个屁啊,赶紧关城门,募集乡勇,叫城里的居民都出来抵抗。”

旁边的主薄大哭道:“你看看背后再说话吧。”

典史回头一看,鹤山镇里的百姓早已涌上街头,人人脸上笑颜逐开,无数人一起大声欢叫道:“鹤山镇百姓恭迎郑先生,重开工厂,重开信贷所,人人吃饱饭,人人穿暖衣”

没有百姓的支持,想用三百人守住县城,简直是痴人说梦,典吏大人禁不住呆了,难怪蒲江县又被贼人们称为软地,自己一直没搞明白软地到底是什么意思,原来是这个意思啊。这时候,城外响起一声震天炮响,五门红衣大炮发出了恐怖的轰鸣。

典吏大人突然感觉到背后有什么东西爆炸了,然后他身子一轻,飘上了半空……咦?啥东西把我送上天了?原来……是一颗巨大的炮弹……

朱燮元派来的密探一见这情形,忍不住长叹一声,他历尽千辛万苦,全川奔走,记了满满一衣兜的纸片,好不容易抓住了阎王军的尾巴,结果……阎王军居然在这时候发动了进攻,这个时候才找到他们的老巢还有个屁用。

天意啊,密探大人忍不住仰天长叹

是日,阎王军八千大军攻破蒲江县鹤山镇,总共开了五炮,放了不到三十枪,鹤山镇县令杨立仁自尽,典吏被炮轰死,县丞和主薄逃亡但被百姓抓回,三百守兵,全数投降,无一敢战者,满城百姓,载歌载舞,欢迎郑晓路进城。

朱燮元的密探伪装成平民,欲从下水道逃窜,但被郑氏的密探盯上,以暗箭射杀……

这一天是六月初四,蒲江县人民永远都记得这一天,因为就在这天,幸福的旗帜被插在了蒲江县的县城鹤山镇里,而这旗帜一旦插上去,就再也没有被取下来,直至永远

“喂咱们的军旗为什么是红色的?上面还有五颗五角星?”皂莺好奇地问道。

“不为什么,就因为我喜欢”郑晓路端正了一下仪容,认认真真地道:“我就爱这面旗,以后我们阎王军占领的地方,一律插上这样的旗子”

他抬起头,看了看插在县衙门口迎风招展的五星红旗,双眼微微地湿润了。西昌、毕节、都江堰,那些都不算,只有鹤山镇,才是真真正正,自己的根。

当年自己揣着一百两银子来这里买做鱼饲料的肥料,何曾想到,如今会在这里插上五星红旗。

编者按:明朝火器很强,火器在军队中的比例大约能占十分之一,军中拥有许多红衣大炮和弗郎机炮,红衣大炮的射程是七里,加大型号的射程十里,这些都是史书有记,并非本人乱扯蛋,当然,打这么远还能不能打准,不是俺能管的事,反正打得到这么远就对了。至于弗郎机炮,一般来说射程是三里,这东西打得近,但射程快,利于野战,在明军抗日援朝时曾经用过。打得日本兵很惨,我依稀记得那时侵攻朝鲜的是加藤清正什么的人,这些人就曾经挨过弗郎机炮的炮弹,很惨的。

不过本书前面很少提到明军使用火器,因为明末时军治败坏,官兵的火器也不咋地了,当然,这只是普通卫所兵不行,真正的精兵,武装是很好的。

本章节由16k书友上传

(八

度吧

第九十四章 进攻成都

第九十四章

进攻成都

今天也只有一更,六千字大章

----------

尽管鹤山镇的百姓们热情如火地欢迎阎王军,但郑晓路没有打算仅在这里就开始享受胜利的喜悦,阎王军仅用了一柱香的时间,就清理了整个鹤山镇,然后穿镇而出,向着成都出发。(八

度吧

兵贵神速,阎王军必须要在最快的时间里拿下成都,以防朱燮元派出去的三路军队返回来救援。

这三路军队中以神弩将张令和副使刘可训那一只最不可能返回,因为毕节最远,自己开始攻打成都之后,朱燮元派出求援的信差只怕还没走到毕节,这边的战事就结束了,而且毕节堡地道纵横,江百涛又是经验丰富的老水匪,张令想轻松夺回毕节堡是不可能的,因此这八千官兵应该来不及回救成都。

林兆鼎带去平西昌的五千兵力也不容易返回,虽然西昌根本没有军队驻守,但从西昌走到成都,就算快马加鞭也要好几天,何况官兵大多是步卒,这一路军马也是不用担心的。

最容易赶回来救援成都的,只有候良柱率领着去都江堰平乱的五千兵马,实际上都江堰距离成都只有一百多里路,官兵如果收到成都被攻打的消息立即回军救援,一日就可以返回。也就是说,阎王军必须在一天之内攻下成都城。

八千阎王军穿过蒲江县,向着西北方向的成都急行军。不到半天时间,又至新津县,一柱香之后,新津县也插上了五星红旗。

“再过一个双流县,就到成都了。”郑晓路给诸军打着气:“大家加油,一举拿下成都。”

“加油?什么意思?”皂莺奇道。

“呃……”郑晓路这才想起来,古代又没用油跑的汽车火车,加油这词还没发明出来呢。

“过了新津县,就没有软地了。”张逸尘不无担忧地道:“临近成都的地方,大多是硬地,并没有那么容易解决,富人开始变多,穷人变少,咱们的支持者也会少很多。双流县就是硬地,里面多有富商大户,咱们一旦过了双流县,不论是情报还是补给,都会受到相当大的影响,需防富户们组织乡勇与我们对抗。”

彭巴冲大奇,皱着眉头道:“咱们的武器这么先进,怕那些乡勇做什么?俺扔几个手榴弹,全炸飞”

“傻蛋,你炸死的人越多,那地方越硬。他们打不过你,可以在水里下毒,封锁你的情报,就像软地里的农民们会帮着我们抓官兵的探子一样,硬地里的百姓也会对付我们的探子。乡勇还会断你的后路,拆桥堵路什么的,很麻烦的。”张逸尘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道:“人心这东西,让你这莽大个来理解,真的太难了。”

郑晓路也皱了皱眉头,他知道争天下的过程中,必定会碰上与自己理念相左的人,而且这些人中不乏普通人,要杀光他们,自己狠不下心,但若不和他们打,又要怎么来争这天下?矛盾之极。

“进入硬地之后,行军速度给我加快一倍,更要做到于民秋毫无犯。能不开火尽量息事宁人,竖立我军的光辉形象。”郑晓路叹道:“若是富人们非要组织乡勇来和我们做对,也不必留情,往死里打”

“一手拿糖果,一手拿枪杆,这世道,总得两手一起抓,才能平得了,一味的怀柔也不见得就好。”郑晓路咬了咬牙,也许这样解决不是最好的办法,但自己没有时间纠缠在双流县这种小地方。

阎王军压向双流县,这是一个古老的县城,有着数千年的历史,曾经是古蜀王的都城,因此双流县又叫广都。它和普通的县城有所不同,普通的县城顶多只有一人多高的城墙,并且驻军稀松,但双流县的县城东升镇,却有着五米高的城墙,并且驻军多达八百人,是成都西南重要的拱卫城市。

虽然阎王军一直在急行军,但随着蒲江县和新津县相继被阎王军攻占,快脚的官府信差,仍然将敌情飞报进了双流县。一时之间,东升镇如临大敌,八百官兵一起上了城墙,在南城墙上布下了铁桶般的防御。

双流县乃是硬地,富人不少,他们是官府的坚实拥护者,听说阎王贼军快要到来,立即募集乡勇,并且尽起家丁护院,登城助防,搬石送水。

阎王军到达东升镇的时候,城墙上不但挤满了整整八百官兵,还有近两千的乡勇助威,声势震天,郑晓路看着墙头上的官兵和乡勇们手上抱着“落石”向着阎王军耀武扬威,忍不住叹了口气,道:“拿着块石头就想阻止我们阎王军攻城,真是可笑。”

古时打仗,守城一方通常会准备滚木落石,以防敌军爬城墙,而滚木落石也是有一定的储备量的,通常守城一方得民心时,百姓就会帮着守兵搬运石头,守军的滚木落石多,防守就容易。若是不得民心,落石自然就不够用,守城也守不了多久。

乡勇们向阎王军展示自己手上的落石,就是想告诉阎王军:“本镇防守资源丰厚,你别来惹我们。”

“怎么办?打还是不打?”张逸尘皱了皱眉:“这些家伙全是乡勇,若是打了,在这地方的名声也好不起来了。”

“打,狠狠地打。”郑晓路抹了一把眼睛,防止自己眼圈发红,然后狠狠地道:“我没法让全天下的人都喜欢我,支持我。但我可以用枪杆子教训一下反对我的人,让他们乖乖听话。再之后,我再用实际行动让他们信服”

“把红衣大炮和弗朗机炮都推上前去,**,告诉那些胆敢来和我们阎王军掐架的富商们,石头是没用的”郑晓路大声吼道:“一柱香,我还是只给你们一柱香的时间,把东升镇给我轰成渣。”

五门红衣大炮,三十门弗朗机炮一起推上前去,炮手们只有一柱香的时间,所以丝毫不敢怠慢,装弹的装弹,瞄准的瞄准,点火的点火,随着一阵硝烟弥漫,一阵震天巨吼,数十颗实心弹向着东升镇高耸的城墙飞去。

东升镇五米高的城墙虽然十分厚实,但第一片炮弹轰击在城墙上,仍然震得整个南城一阵摇晃。尤其是有一颗红衣大炮的炮弹,正好砸在城墙的一个凹洞上,嵌入进了城墙里,年久失修的城墙顿时起了一片龟裂。

恐怖的裂痕向四面八方延伸,顿时在城墙上震落许多方砖。

墙头上有一个乡勇抱着大石头,本来就站得不稳,这一下被抖震,抱着石头翻落下城墙,摔得半死不活。

阎王军的炮兵不等敌人回过神来,立即又开始装填弹药,准备进行下一波的射击。但此时城墙上,乡勇们的嘴巴都变成了“O”字形……贼寇怎么有大炮?而且一搬出来就是三十几门,这还要人活么?

此时谭宏大声指挥着阎王军的来复枪兵向前挺进,走到距离城墙两百米左右,就停止了前进,墙头上的官兵随手射了几箭,但阎王军隔得太远,这些箭只飞到一半的距离就已经坠落。

阎王军士兵排成整行的横列,抬起来复枪,瞄准城头,随着一声令下,来复枪的枪口吐出了致命的铅弹,在谭宏的授意下,这些铅弹主要是对着官兵发射的,但仍然有一部份子弹也飞向了乡勇们。

墙头上响起一片密集的子弹打在砖墙上的扑扑声,阎王军的士兵们并不都是神枪手,许多子弹打飘在了砖头上,弄得墙头出现一片小凹洞,还有许多子弹打高了,呼啸着划过官兵和乡勇们的头顶,飞进了城里,失去了动力之后,这些铅弹坠落在了地面上,在今后的许多年里,成为了东升镇的顽童们收集的目标。

顽童们将这些子弹揣在兜里,向别的孩子们炫耀自己的收藏品,甚至还用这些子弹来当作赌愽的资本,直到许多年之后,东升镇的孩子们当中,都流行一种叫做“打子弹”的游戏……当然,这是后话,咱们就按下不表了。

排除那些打在墙上的和打飞到天上的,阎王军的子弹还有一大部份落在了守城的官兵和乡勇们身上,血花四溅,人仰马翻。墙头上的人影顿时就减少了一大半,他们中有一半是自己缩下去了,另一半则是傻傻地挥舞着手上的弓箭和落石,企图向阎王军耀武扬威,结果被铅弹打落尘埃。

这一波火铳轰过之后,三十几门大炮又一次怒吐火舌,南城墙上的龟裂更加明显,显然再轰上几次,这南城墙就会轰然一声倒塌下去。

“玩石头没劲。”郑晓路喃喃地道:“咱们阎王军,才不去做那爬墙头的蠢事。”

一柱香之后,双流县城东升镇陷落,古老的城墙上豁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城里残余的官兵与镇里的富人们早在城墙被轰开之前,就打开北城门逃向成都了。

穷人们则无处可逃,只好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静候着阎王军入城,然而他们发现,阎王军并没有因为东升镇的抵抗而迁怒百姓,他们仅仅将一面鲜血的五星红旗插在了县衙门的面前,即刻全军起拔,直扑成都而去。

……

第二天早晨,夏风轻拂,艳阳初吐,树梢的知了一大早就起床吱呀吱呀地吼着,黄桷树在阳光里奄奄一息地伸展着一丁点儿绿意。

没有墨汁涂面,以本来面目示人的阎王军,终于抵达了成都府南城门外,城头上,朱燮元不慌不忙地排开了七千官兵和三千乡勇,城墙外,郑晓路也信心满满地张罗开了八千阎王军,这其中包括四千来复枪兵,一千来复枪骑兵,三千黑杆枪兵,五百掷弹兵。

城里城外,一片寂静,谁都知道,战争即将打响,因此紧紧地崩着全部的神经。

成都城乃是历史名城,到底有多有名,郑晓路也懒得管,但他知道这并不是一座轻易可以折服的城市,光是看着眼前的城墙,就有一种让人无法逼视的感觉。

这城墙高达三丈(九米),厚达两丈三尺(七米),顶部排列着整齐的垛口,一块块巨型的砖石上,布满了青苔和岁月留下的刻痕,不少的巨砖上,还能看到“八段彭记”的字样,这“八段彭记”想来应该是烧制这块巨砖的商号,但岁月沧桑,谁还知道“八段彭记”是个什么人物搞的东西?

城墙的外面,宽达三丈三尺(十米)的护城河环城缓缓流动,让人一见就感觉心里冰寒,郑晓路并不是第一次看到成都城的城墙和护城河,但平时进进出出城门,不觉得它们有什么特别,今天欲要攻打成都,此时再看这城墙和护城河,才发现它们的森然之处。

难怪当年两千士兵死守成都,以奢崇明盖世武勇,以彝族兵的悍不畏死,也奈它莫何。

护城河的对面,能看见一个圆拱形的城门洞,但此时城门里塞满了巨石,显然朱燮元老早就下令用巨石堵死了城门。

古老的成都城难攻不落,这里的官兵士气岂是小小的东升镇可比,朱燮元端坐城头,见到阎王军靠近,他大笑道:“郑小路,你还真来了”

他已老了,声音并不大,但他南征北战,荡平奢崇明叛乱,戎马生涯,老而弥坚,那声音虽老而不暮,依然中气十足。借着城里城外的安静,这声音飘出老远,居然让远在数百米开外的郑晓路听了个清清楚楚。

“朱燮元,我挺佩服你的。”郑晓路对着城头大笑道:“我使了无数阴招,居然都被你一一化解,你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

朱燮元不为所动,甚至连一丝得意的表情都没有升起,他皱了皱眉头,叹道:“可是我仍然落在下风,这四川,终究现了乱相。”

“也不算太下风,差点乱,老是乱不了,你一连串的阴手,打得我好不狼狈。”郑晓路哈哈大笑道:“不过,你以为靠着七千人能守住成都,那可就终于大错特错了。若是你的两万五千官兵都在这里,我还怕你一分,既然你只有七千人,就把成都给我吧”

“你不妨试试。”朱燮元冷冷地道:“就算这里只有七百人,你也未必动得了成都一根毫毛。”

这时候,在朱燮元的身后不远处,两门巨大的火炮正在偷偷地调校瞄准向郑晓路,朱燮元一边故意和郑晓路扯蛋闲聊,一边安排了火炮手,调校着威风大将军炮和威武大将军炮,重达六千多斤一门,射程达十里的恐怖大杀器,一开始就被朱燮元调了出来,他要趁着阎王军不知情,一举轰杀郑晓路,奠定胜局。

大炮要想轰死一个人,用实心弹是不成的,只能用开花弹,但开花弹不能及远,就算是威风威武大将军炮,用了开花弹,射程也会变得只有一两里近。至于想要瞄准目标准确命中,那就更加困难,超过几百米距离,肯定没戏。

只有一次机会,一旦威风威武两门大炮暴露,郑晓路一定会躲得更远,那时候还想打中他,就没那么容易了,就连处变不惊的朱燮元也感觉到心里有点紧张,但他脸上却绝对镇定,他对着城下继续冷笑道:“郑小路,哦不对,应该称你为阎王,以你的才干,若是肯归顺朝廷,我以五省总督的名义,担保给你一个大大的官职。”

“可是我要的不是官职。”郑晓路不知是计,还在和朱燮元墨迹道:“我要的是国泰民安,风调雨顺,要的是我炎黄子孙,强权一万年。这些东西,别说你五省总督,就算是皇帝,也给不了我,得靠我自己去争取才行。”

这时朱燮元身后的炮手终于调校瞄准完毕,两门巨炮锁定了郑晓路,炮口森森,炮手向着朱燮元轻声道:“总督大人,瞄准了。”朱燮元心中大定,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低声命令道:“开炮”

眼看那炮手就要点燃火绳,旁边突然跳出一个人影,一把将火把夺了过去,原来是一直紧紧跟在威风威武两门大炮旁边的张子元,张子元嘿嘿一笑,道:“这么天大的功劳,我可不能让给别人,这炮由我来点”

那炮兵心里一急,你这么大个官儿了,何必还来抢我这炮手的功劳。他心中不忿,虽然不敢和张子元较劲,但脚底下却使了个绊子,张子元刚点燃了火绳,冷不丁脚下一绊,他哎呀呀一声叫,身子一下子扑在威风大将军炮的炮管上,这还了得,这炮马上就要发射了,趴在这上面死路一条,张子元心中大急,赶紧向后后一翻,结果翻得太用力,屁股又在威武大将军炮上猛地顶了一下。

他吓得不轻,赶紧趴在地下,连打了几个滚,才滚离了两门巨炮的身边。

随着轰轰两声巨吼,两颗炮弹从城墙上突然飞出,这两炮来得得好突然,除了朱燮元旁边的几个人之外,没有人想到居然官兵会在这个时候开炮,双方首领不是正在进行“亲切”“友好”的会谈吗?

炮弹划过长空,在郑晓路目瞪口呆,完全没来得及反应的表情下,从他的头顶上空飞过,落到后面阎王军的方阵里。

开花弹爆开,几十名阎王军士兵惨叫着倒地,眼见是不能活了。

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张子元一扑屁股一顶,将这两炮的方向弄歪了一丁点儿,就这一丁点儿,让炮弹从郑晓路头顶飞过,让他捡回了一条小命,但仍然让阎王军付出了几十条生命的代价。

“我x,朱燮元你***好阴险”郑晓路大怒,他这才发现自己太过得意了,带着领先了几百年科技的军队,就志得意满,浑然忘了小心敌人的暗箭伤人,自己终究还是太年轻了,在朱燮元这种老狐狸的面前,那真是破绽百出。

这时候,城墙顶上的朱燮元也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他脸色铁青,对着张子元大吼道:“你这家伙,究竟在想什么?大好的机会,就被你白白浪费了。”

“这可不能怪我”张子元怪叫道:“我是想好好地打*的,是这炮兵绊了我一下,我他**的不是故意的。”他跳上前去,一把抱住炮兵,就要和炮兵撕打。

他堂堂平川候,东厂档头,手拿尚方宝剑,那炮兵哪敢和他打,只能抱住脑袋等着挨揍,却听到朱燮元一声断喝道:“张子元,你给我滚开一边,让炮兵赶紧调正炮口,继续给我轰。”

张子元和炮兵这才如梦初醒,对啊,没打中再打嘛。

他们两个一起跳起来,炮兵匆忙去调校大炮,张子元手拿火把,站在一边。

但郑晓路可不是傻子,一次差点被阴死,哪里还给他们第二次机会,阎王军阵形一变,开始向前推进,三十门弗郎机炮,五门红衣大炮被推到阵前,瞄准城头,就要开始乱轰。

郑晓路向后连退,直到退出两里,才松了一口气,大声吼道:“攻城,**,不能和朱燮元这老滑头墨迹,太他**的阴险了。”

阎王军的火炮顿时一起发射,三十几门火炮吐出凶猛的弹丸,就和攻打东升镇一样,郑晓路打算轰垮城墙,直接突入城里。

但成都城的城墙可不是盖的,厚达两丈多的城墙,无比坚实,第一批炮弹轰击在城墙上,顿时被弹得七零八落,实心铁弹只在墙砖上砸出一个凹形,却无法造成龟裂,更不要说震落砖石了。

城头上的朱燮元冷笑道:“把我们的大炮也通通亮出来,还击”

垛口里立即伸出许多炮管,这些全是朱燮元下令藏起来的弗郎机炮,郑晓路细细一数,有二十几门。官兵居然在成都囤积了如此强大的实力,郑晓路小吃了一惊。

城上城下,立即开始互相炮击,你一炮打过来,我一炮打回去,郑晓路脸色铁青,双手一挥,阎王军八千士兵,向前顶压

编者按:双流历史悠久,古称广都。古蜀王蚕丛、杜宇、开明氏等曾先后以广都瞿上、樊乡为治所。至元十二年(1275年),双流县属成都路录事司,至元二十三年(1286年),隶四川等处行中书省。明洪武九年(1376年),改四川等处行中书省为四川布政使司。洪武十年(1377年),撤销双流县建制并入华阳县。洪武十三年(1380年),复置,隶属关系不变。

另,不知道哪里的史料,记载成都古城墙高达七丈,我看到的时候笑喷了,七丈就是21米高,这不是瞎扯蛋么?后来我采取了比较正统的资料,将成都城的城墙高度记为三丈,也就是9米。实际上明朝成都城的城墙已经很烂了,清朝进行了一些翻修,修完之后是9米,也不知道修之前到底是多少,在下就用了清制成都城墙的资料,至于“八段彭记”,现在在成都城的古城墙上还能看到,不过……据本人不负责任的猜测,这应该是清朝时翻修才有的,明朝时应该没有这种砖,在下乱用在这里,大家笑过即可。

本章节由16k书友上传

(八

度吧

第九十五章 吹响集结号

第九十五章

吹响集结号

“骑兵队,来复枪兵,去压制城头的火炮”谭宏大呼道:“黑杆枪兵,填平护城河。(八

度吧

阎王军里立即有一千人骑着健昌马冲了出去,这是阎王军中最精锐的士兵,这一年多来一直在练习骑术,以及在马背上使用来复枪的技术。

一千骑冲出已方阵营,向着城下猛冲,在进入弓箭手的射程之前,勒马平移,开始保持着距离疾奔,一边纵马疾奔,一边对着城头抠下扳机。密集的铅弹将火炮手们吓得一缩,都躲在垛口后面不敢探头。

火炮也停了一停,紧跟在后面的四千来复枪兵立即向前挤压,占据了最理想的距离,让城头上的官兵弓箭刚好射不到他们,但他们的来复枪却可以向着墙头轰击。又一片更密集的铅弹向着墙头倾泄过去,压得官府的火炮又哑了半响。

强大的火力掩护下,黑杆枪兵抗着沙袋,向前推进,想要填平成都城的护城河。

“敌方火力好猛”城头上的刘峻崎对着朱燮元大声道:“表叔,怎么办?”

“不要慌乱,城头上的守军暂时躲在女墙下面,不要露头。城墙极厚,让敌人轰上半天也无妨。”朱燮元命令道:“用火炮瞄准敌方的火炮,咱们占着守城的便利,居高临下,在火炮方面我们是有优势的。敌人可以依仗的是射程极远的火铳,咱们的兵只要在女墙后面躲好,一直不露头,他们也没办法。”

朱燮元握了握拳头,冷然道:“阎王军的火铳确实很厉害,可以打到两百步,但是他们想要进城,终究得过护城河,让弓箭手瞅准了狙击对方填护城河的兵。”

下了这个命令,朱燮元忍不住暗想,我还是第一次碰上大炮、火铳、骑兵一应齐全的贼军,比官兵还要像官兵,我在川南对付奢崇明时,究竟四川发生了什么?为何让郑氏拉扯起了如此厉害的贼军……官员们都是吃白食的么?

官兵暂时缩进女墙,避免伤在来复枪下,火炮也躲在墙后,只从垛口伸出黑漆漆的炮管向外轰鸣,官兵借着坚城护守,阎王军的来复枪弹全打在女墙上,一时之间女墙上青烟直冒,弹孔密集,但官兵伤亡却非常小。

阎王军看不到城内的情况,拿着火炮乱打,城墙太厚,轰了几十发实心弹都纹丝不动,甚至砖头都没掉下来几块,阎王军只好拿火炮瞄准女墙轰。

这东西目标小,不好瞄,虽然阎王军的炮兵都跟着欧洲人学过了弹道学,但仍然很难打中目标,一阵乱轰之后,有四五格女墙被阎王军轰倒了,倒下去的女墙砸死了少量的官兵,但更多的炮弹只是擦着墙头飞了过去,落入了城内。

炮兵又拿出了开花弹,向着城内吊射,但城内的情况阎王军是看不到的,哪里有官兵,哪里没有,炮兵们两眼一抹黑,只能乱轰,收效甚微。

火炮战中,官兵大占优势,在威风大将军和威武大将军两门巨炮的轰击之下,不少阎王军士兵挂了彩,一门红衣大炮的运气极差,被威风大将军的实心弹吊了个正中,碰地一声巨响,那火炮被打得直飞了出去,撞死好几个炮兵。等到炮管落地,几十个士兵想去把那巨炮拖回来再用,才发现炮管已经被打弯了。

郑晓路脸色铁青,他一直对自己领先几百年的军队志得意满,现在才知道,古人不是傻X,再烂的装备,只要有一个好的将领,也能玩出各种花样来。再加上敌人凭借着坚城死守,自己的装备虽然先进,但也没有达到辗压的程度,没有TNT、火箭弹、原子弹什么的,想对付成都城的厚墙,没那么容易。

在来复枪兵的掩护下,黑杆枪兵背着沙袋冲到护城河边,将一个个沙袋扔进护城河里,成都城的护城河宽达十米,要填平可不是一会半会的事情,三千黑杆兵一人一个沙袋扔进河里,也只不过在河边制造了一个小小的凸地。

城头上的弓箭手瞅着来复枪间隔的一瞬间,转出女墙,对着下面的黑杆枪兵射出一波箭雨,官兵中间也有许多使用鸟铳的铳手,这玩意虽然射程只有来复枪的一半,射速也非常慢,但要打到护城河边还是绰绰有余,黑杆枪兵顿时被打死打伤数名。

如果不是来复枪兵压制着城头,敢于探头出来攻击的官兵并不多,黑杆枪兵的损失还不知道会有多大。

“彭巴冲”郑晓路大声吼道:“女墙交给你了,把它给我炸成渣”

彭巴冲大声应诺:“终于轮到我打架了”

他身上的黑色厚铁甲早已换成了一身百炼钢打造的钢甲,更加轻薄,更加坚固,但重量仍然非常骇人,没有他的天生神力,普通人仍然无法使用。

彭巴冲带着手下的五百掷弹兵向着猛冲,这五百兵都是身材高大,力气极大,每个人的腰间挂了一大圈的手榴弹,另外还佩着短刀,方便与敌人接近战。

经过一年多的训练,这五百掷弹兵都能将手榴弹扔出四十米远以上,有少数的掷弹兵可以扔出六十米,至于彭巴冲这个妖怪,则可以将手榴弹扔到七十米远。

掷弹兵们向前进到距离城墙四十米左右,就纷纷开始向着墙头上乱扔手榴弹,他们的掷弹准确度岂是火炮可比的,每一颗手榴弹都刚巧翻过女墙,落到墙后面,炸得躲在女墙后的官兵哭爹喊娘。

城墙顶上冒起一阵阵手榴弹爆炸造成的硝烟,有几门躲在垛口后的弗朗机炮也被炸毁,官兵士气顿时大挫。彭巴冲一上战场就兴奋,他双手抓起手榴弹一阵乱扔,炸得城墙顶上弹片碎石满天乱飞。

一群官兵发现了彭巴冲是掷弹兵的首领,向着他射过来一片弓箭,但这些箭全被他的钢甲弹落,伤不了他一丝一毫。

黑杆枪兵趁机又背来几千个沙袋扔进河里,护城河顿时又窄了几分。

张子元吓了个半死,他拍了拍屁股,大叫道:“哇,贼人真凶残,我找个安全的地方先呆一会儿去。”言毕转身就要开溜。

旁边的朱燮元却面色沉静如水,他冷静地道:“张档头,阎王贼寇这点雕虫小技,不足挂齿,也没什么好怕的,你要躲请自便,但是猛如虎得给我留在这里,我一会儿还要用他。”

见到朱燮元端坐如山,连胆小如鼠的张子元也感觉到安心,这个老头儿那种举重若轻的态度,确实很给周围的人信心,张子元干咳了两声,道:“既然你说他们是雕虫小技,呃,本官就暂时不躲了,先看看再说。”他上次在西昌躲角落里,结果碰上奢崇明,差点玩没了小命,又躲?不好,还是跟着猛人们似乎更安全点。

阎王军和官兵还在城墙边上拉锯着,双方就护城河的填平问题进行了深刻的探讨,当然,探讨护城河问题主要的工具是大炮、火铳、弓箭、手榴弹……因此探讨的激烈程度非比寻常。

经过长达大半天时间的探讨,阎王军终于取得了第一阶段的胜利,十米宽的护城河,被沙袋填断了,河上出现了一条三米宽的沙袋水坝。阎王军士兵踩着沙袋越过了护城河,终于贴近了城墙边。

张子元歪着脑袋看着朱燮元,心想,你现在还坐得住?还有什么妙计不成,赶快用啊,难道要等阎王军爬上城墙再用?

正在这时,城墙边发出一声滔天巨响,仿佛一百门火炮同时轰鸣一般,地动山摇,巨石横飞,厚重强悍的成都南城墙,在顷刻之间就崩裂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原来阎王军贴到城墙边之后,并没有爬城墙,而是在城墙上砸出一个凹洞,然后在里面塞了几十包炸药,随着炸药的暴炸,一直屹立不倒的南城墙,终于垮塌,一个一丈宽的缺口打开了,城外的阎王军发出一阵巨大的欢呼声,与之对应的,却是成都守军们惨白的脸孔。

张子元再也坐不住了,一蹦三尺高,大叫道:“猛如虎,咱们闪”

然而就在这同一时间,朱燮元也大声道:“峻崎,吹响集结号”

“集结号?”张子元的脑门上一颗汗水滑下,他忍不住问道:“啥玩意儿?”

没人理张子元,只有猛如虎走了过来,将张子元护在背后,只见刘峻崎拿出一只巨大的尖尖号角,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举起号角,用尽全身的力气,“呜呜呜”地吹响了起来。随着他的号角响起,旁边又钻出来一大排号手,每一个人的手上都拿着一个长长的号角,几十把长号同时吹响,声震四野,压得喊杀声和大炮火枪的声音都弱了半分。

“什么声音?”城外督战的郑晓路听到号角声,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这号角的声音好雄浑,呜呜地直冲天际,震得成都平原仿佛都在回应他一般。

张逸尘的双眉突然一皱,他大声道:“不好了,这是军方的集结号,表示周围所有军队向吹号的地方集结的意思”

“集结?”郑晓路奇道:“除了去都江堰的五千兵有可能在今日之内赶回,他哪里还有军队可以集结……”然而郑晓路并不是傻瓜,他话音未落,突然猛地一拍腿,大惊道:“我明白了,朱燮元派出去的军队,根本就不是去打都江堰、西昌和毕节的,他们是张了一张网,等着我来钻,我们的情报有误。”

“快叫所有阎王军退回来,集结成方阵,准备应付敌军包围。”郑晓路大呼。

郑晓路反应得快,但敌军出现得更快,只听得西边一声炮响,四川总兵候良柱,领着一万兵马,从都江堰方向杀了出来。西南边也一声炮响,四川总兵林兆鼎,领一万兵,从西昌方向杀了过来。东南边还是一声炮响,四川总兵神弩将张令,副使刘可训,领一万兵,比毕节方向杀了出来……

官兵三面合围,居然有三万大军集结了过来

……

城头上,正准备拔腿开溜的张子元猛地停住了身形,双目瞪大有如牛眼,怪叫道:“哎呀我的妈啊,这些兵是哪里钻出来的?他们带的兵不是两个五千和一个八千吗?朱燮元……你……你这家伙居然会撒豆成兵?你是何方妖孽”

“妖孽个屁张子元我忍你很久了,你***对我表叔放尊重点。”刘峻崎一跳三尺高:“这是表叔的锦囊妙计召来的兵,什么狗日子的撒豆成兵,你的脑子被猪吃了。表叔早就猜到阎王军会直取成都,所以安排三位总兵出去布下罗网……”

原来三位总兵得了攻打都江堰、西昌、毕节的军令之后,赶紧调拨士兵,出发攻城。锦囊里写的东西他们也不知情,还真以为是要去攻打那三个地方。因此三位总兵将令坚决,没有丝毫疑点,把阎王军埋伏在军中的探子都给骗过了。

等他们走出城,突然有朱燮元派的信使从背后追上他们,要他们立即打开锦囊,他们拆开锦囊一看,锦囊里要他们不必去攻打目标,只需要在附近转一圈,并且所过州府县城,将所有的当地守军都收编进他们的军队里。尤其是候良柱这一路,都江堰本来很近,锦囊里要他故意兜了一个大圈子,沿着周围的所有县城收纳当地守军。

三位总兵这个大圈子一兜,就把绵阳、德阳、雅安、乐山、内江、宜宾、庐州……连同这些地方的所有县城的守军,全都抽调一空,甚至还裹胁了一部份乡勇,呼拉拉三万人,全都躲藏在附近的县城里,这些县城临近成都,乃是硬地,阎王军在这些地方的消息也不太灵通,官军又按锦囊所写,控制所有县城,只许进,不许出,情报出不了城,阎王军居然被瞒过。

此时集结号一响,声震四野,三位总兵早已等得不耐烦了,三路大军,立即合围而来,声势震天,人吼马嘶,阎王军人人脸上变色。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朱燮元,我真是服了你了。”郑晓路心中长叹,玩阴谋诡计一向是自己的特长,想不到碰上朱燮元,招招挨打,次次失算。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城头上的朱燮元冷冷地笑道:“任你孙猴子七十二般变化,也翻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

三军合围在即,阎王军哪敢继续向城里冲,只好又撤了出来,在城外的平地上集结成方阵,这一下前面是坚城,后面是敌军,被夹在中间,好不尴尬。

三路大军也知道阎王军火铳厉害,并没有一开始就傻傻地直接冲上来,而是在距离阎王军三四百米之外,就停下了脚步,将阎王军围在其中。两军都需要点时间来调整阵形,一时半会不方便开打,各自停了火炮,将部队一层一层的排列好。

只见官兵队伍声势极大,排在最前面的,是一大排巨盾兵,这种盾牌是铁制的,非常厚,要两三个士兵一起使劲才能举起,但做工非常粗糙,显然是不久前才赶制出来的,原来这些巨盾是朱燮元在得知阎王军拥有许多火铳之后才临时叫工匠打造的,专门用来对抗阎王军的火铳。

巨盾兵后面,躲着许多乡勇和各地州县聚集起来的卫所兵,这堆士兵素质低下,但胜在人多,密密麻麻,层层叠叠,人这东西,一旦以多欺少,就会士气如虹,士气一高,杂兵也会变成精兵。

在最后压阵的才是最麻烦的,乃是曾经跟着朱燮元平水西奢崇明叛变的精兵,这些精兵中又混杂着神弩将张令、林兆鼎、候良柱等人的亲兵,军容整齐,装备精良,携带着大量的火绳枪和弓箭,还有数门火炮。这些兵身经百战,士气高昂,而且对朝廷也是忠心耿耿,绝对不好对付。

“郑小路,本督见你是个人才,现在还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朱燮元大声道:“受抚吧,以你的才华,高官厚禄何愁不得?造什么反呢?”

阎王军缩成一团,将炮兵和郑晓路围在中心,来复枪兵环卫着炮兵,骑兵们也纷纷下马,散入了来复枪兵的阵列当中,外圈则是黑杆枪兵和五百掷弹兵,人人的脸上都略见紧张,虽然阎王军手握着先进的装备,但人数太少。又在平原之地被敌人围困,敌军背靠坚城,实在是占尽了天时地利。

郑晓路没有回答朱燮元的话,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目光穿越过遥远的几百米距离,落在朱燮元身上,然后歪着头想了半天,叹道:“我突然想明白了你为什么要等我填平了护城河、炸塌了城墙才吹集结号,原来是为了方便城里的守军从炸开的城墙里冲出来包围我……”

“若论阴谋诡计,论心思细密,我实不如你”郑晓路大声道:“但我坚信,历史不可能由阴谋诡计来创造,能开创历史的,必定是大势所趋,人心所向,而朝廷有何民心可言?要打便打,你把我团团围住,也未必就能赢得了这一仗”

“好,要打便打”朱燮元面沉如水,他那枯槁的右手高高举起,又轻轻放下,威风大将军炮、威武大将军炮一起吐出了震耳的轰鸣,成都城头上发出了最终的将令:“全军突击……全军突击……全军突击……”

“嘿嘿嘿,姓郑的小子,当初在西月楼落我的面子,今天要你好看。”候良柱大手一挥,身后的一万官兵潮涌而出。

“九指皂莺,我要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林兆鼎也是令旗挥舞。

“打便打吧。”神弩将张令将指挥权交给了副使刘可训,跳下战马,脚落实地,从背后取下他的五石巨弓,那个使绣春刀的高手呢?曾经闪开我五箭,我倒要看看,他究竟闪得开我多少箭

城头上的朱燮元转过身来,对着刘峻崎道:“去吧,这城里残余的几千官兵和乡勇,我就交给你了。另外,猛如虎,你也跟着去。”

猛如虎转头看了看张子元,见张子元点了点头,也就不再迟疑,他转过头去,下了城墙,从藏兵洞里抓起一件厚实之极的铁甲。这件铁甲就和彭巴冲在西昌之战时穿的一模一样,原来当年猛如虎与彭巴冲一战之后,就觉得彭巴冲的铁甲也很适合自己,回成都之后,也依着样子打造了一件。

铁甲一上身,猛如虎顿时有如古之恶来,他伸手抓起独脚铜人,跟着刘峻崎率领的城内官兵,从城墙的破洞处一涌而出。

官兵四面合围,四万大军……其势紧急,皂莺心中一慌,伸手抓住郑晓路的袖子道:“怎么打?”

“还能怎么打”郑晓路长叹一声道:“背靠背,围成圈,向四面八方一起打”

不用郑晓路说,谭宏也知道,现在只有这一个打法,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官兵们一涌而上,八千孤军除了向着四面八方一起打之外,还能如何?

率先冲上来的,是一大圈子的巨盾兵,这些巨盾兵三人一起举着巨盾,拼命地向前挺进。

刚踏进两百米的来复枪射程里,阎王军就狠狠地开了火,铅弹有如下雨一般飞去,官兵们赶紧将身子紧缩在巨盾的后面,这些巨盾是朱燮元特制来对付阎王军火铳的,厚重结实,来复枪的铅弹大多打在巨盾上,被弹得横飞开去。

不过这些铁盾匆匆造成,也没经过实战的检验,质量也未见得通通过关,官兵们也不可能完全躲在铁盾后面,随着一排枪声响起,一部份没被盾盖住的官兵倒落尘埃,有少数的铁盾被打穿了,盾后的士兵也委顿倒地,但官兵人数众多,以多欺少自然就士气如虹,后排的官兵捡起前排的死人掉落的铁盾,继续向前推进。

双方的火炮隔着自己的兵阵,向对方的兵阵吊射,轰鸣之声不绝于耳。开花弹在极近的地方暴裂,弹片横飞。

本章节由16k书友上传

(八

度吧

第九十六章围攻

第九十六章围攻

皂莺见满天弹片乱飞,有些担心郑晓路受伤,她将身子靠在郑晓路的背上,希望能帮他挡住后面的弹片,但她身材娇小玲珑,就算当盾牌也只是半面盾牌,郑晓路见她神色有点慌乱,心中颇有点不忍,于是将她一把拖到身前来,然后合衣抱在了怀里。(八

度吧

皂莺正凝神注意着有没有弹片飞过来,突然落入男人的怀抱,她吓了一跳,赶紧骂道:“什么时候了,别闹。”

“反正你想帮我挡弹片,挡前面的和后面的都一样,就待在我怀里吧。”郑晓路低声道。

皂莺听他嘴上这样说,但双手将她护得死死的,显然是郑晓路反想帮她挡弹片,忍不住叹道:“不挡也罢了,这次如果你死了,我会陪你,反正我这条命早已答应给你了。”

“没那么容易死”郑晓路在她耳边轻声道:“我相信我们能赢”

两军卜一接战,官兵即损失惨重,郑晓路虽然兵少,但毕竟占了几百年科技的便宜,冲在最前面的官兵,除了运气好,用盾牌将自己遮得完美的人之外,别的都扑倒在了地上。但官兵非常毒辣,顶在最前面的全都是各县城召来的乡勇和卫所兵,这些人的死了就死了,后面的精兵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前仆后继地继续冲来。

火铳厉害,官兵们虽然不在意损失,仍然小心多了,将巨大的铁盾拼在一起,盾与盾之间连一点缝隙也没有,继续向前顶压,这一次就连来复枪兵,也撼不动他们的盾阵。

阎王军的火炮赶紧对着盾阵发射,但成都城头的火炮也立即进行援护射击,硝烟弥漫,阎王军的火炮视野受阻,打不准,但成都城头的火炮视野和角度都非常良好,威风大将军炮和威武大将军炮不断地吐出火舌,压得阎王军苦不堪言。

在朱燮元的授意下,城头的火炮主要瞄准了阎王军的中心进行轰击,一来是因为郑晓路站在中间,二来是因为阎王军的火炮主要也在中间。

数十名阎王军的士兵将郑晓路围在中心,用身体帮他阻挡横飞的弹片。但火炮们却没法这样保护,好几门弗朗机炮被轰毁,又有两门红衣大炮报销在了威风大将军炮和威武大将军炮的实心弹下。

虽然来复枪兵拿铁盾没办法,火炮也受到压制,但彭巴冲有办法,五百名掷弹兵顶着官兵的弓箭火铳向前一压,手榴弹脱手飞出,越过四五十米的距离,落在铁盾兵的脚下,随着手榴弹的暴响,铁盾兵立即东倒西歪,溃不成军。

铁盾一被手榴弹炸开,来复枪兵们哪会错过这个机会,一阵疯狂扫射,打得官兵东倒西歪。

但掷弹兵的射程太短,他们一旦向前突出,也将自己暴露在了官兵的射程之中,几位总兵都身经百战,自然看出来掷弹兵的厉害,令旗挥处,弓箭火铳立即向下雨一样倾泄在掷弹兵们的身上。

阎王军的来复枪手赶紧进行援护射击,硝烟弥漫,战场中间尸体躺了一地,虽然官兵受到了重大的伤亡,但掷弹兵们也伤亡过半,剩下的一半不得已退回阵中,只剩下彭巴冲一个人,还能仗着铁甲傲立阵前,炸得官兵人仰马翻。

这时官兵阵中一声怪叫,一匹骏马突然向着彭巴冲猛地冲了过来,来复枪兵们立即对这匹马抠下扳机,骏马冲出几十米,就倒在了来复枪的集火射击之中,马上的骑士也随着马的倒下滚落在尘埃。

双方士兵都在想,哪个神经病这样单骑冲火枪阵,死了也活该。却见地上的骑士滚了一地的灰尘,却突然又爬了起来,甩了甩手,居然没事。

这人从地上爬起来,还顺手在地上捡起了他的兵器,那是一个巨大的独脚铜人。原来这人是副总兵猛如虎。他身披厚重的黑色铁甲,来复枪弹打在他身上就被弹落,只能使他感受到一点点轻微的震荡而已。

猛如虎对着彭巴冲大吼道:“蛮子,还记得猛如虎吗?今天咱们就在这里分个胜负。”

彭巴冲忙着扔手榴弹,没听到他的吼声。

猛如虎大怒,他迈开大步,刷地一下就冲过了几十米的距离,来到了彭巴冲的侧面,独角铜人一个横扫,打向彭巴冲的脑袋。

猛如虎动作极快,这一铜人横扫,倾全力而出,风气呼呼,杀气十足。彭巴冲刚点燃了一个手溜弹,正在扔出去,突然感觉到旁边有人打他。百忙中一低头,那铜人呼地一下贴着彭巴冲的脑袋过去了。

但是彭巴冲原本带着铁护臂,手榴弹拿得不怎么稳,这一低头躲避,手上的手榴弹咕咚一下落到了地上,再想捡起来扔出去,火绳已经快要烧完了,哪里来得及。

彭巴冲赶紧转身,向外一扑,猛如虎跟着他的目光,也发现了地上的手榴弹,赶紧把铜人一扔,也转身扑了出去,只听得轰地一声巨响,那手榴弹在彭巴冲和猛如虎二人中间的空地上暴了,弹片和小钢珠呼啸而出,一半打在了彭巴冲的背上,一半打在了猛如虎的背上。

两人虽然都穿着铁甲,但爆炸送出来的钢珠带着巨大的冲击力,撞在铁甲上也劲透里面的肉身,两个巨汉都哎哟地叫了几声,背上好像被巨锤打过。

好不容易拿桩站稳,彭巴冲大怒道:“好哇,蛮子猛如虎,你又来坏我的好事。”

猛如虎却不知道彭巴冲的名字,只好道:“你个蛮子铁甲人,爷也打造了一件和你一模一样的盔甲,今天公平地分个胜负。”

“什么铁甲人,我以前不方便说名字,现在你听好了,我的名字叫彭巴冲”彭巴冲一边大吼,一边向前猛冲,一拳打向猛如虎。

猛如虎大叫道:“来得好,猛如虎今天和你抗上了,不分出胜负就没个完。”他也抡起铁拳,向着彭巴冲直击过来。

两人都犯了牛劲,不闪不避,彭巴冲一拳打在猛如虎胸口,猛如虎也一拳打在彭巴冲胸口,两人一起痛呼一声,齐齐向后飞出,变成了两个滚地葫芦。

……

阎王军的掷弹兵阵线倾刻间就被冲破,巨盾兵一直压进了百步距离,来复枪手瞅准巨盾的缝隙开火,虽然立下赫赫战功,但却无法将官兵的士气击溃。

眼看终于冲入了百步距离,神弩将张令长笑一声,道:“让你们见识一下川中神箭营的厉害。”

原来京城有个神机营,乃是天下火器之首。川中却有张令亲自训练的三千弓箭手,他自称“神箭营”,有着和京城的“神机营”比美的实力。

在巨盾的掩护下,三千神箭营弓手张弓搭箭,一起射出一片劲箭,弓箭这玩意儿,训练不易,威力不大,比起火枪手来说要差上许多,但精锐的弓手,也曾一度是火枪手的劲敌,不可小看。

一大片弓箭向着阎王军东南角的来复枪阵袭来,而这些来复枪手正保持着站立、下蹲、趴地的三段射击姿势,完全没有盾牌防护,这一波箭雨从空中洒下,立即在阎王军的来复枪兵中暴起一片血花。

弓箭手们的射速极快,比来复枪手还要更胜一筹,而且可以越过铁盾进行吊射,来复枪却无法吊射,必须面对铁盾。现在既然已经没有了射程劣势,神箭营弓手立即大发神威,一箭快似一箭,漫天箭雨压得阎王军的东南角节节败退。

西南角,林兆鼎的大军也终于冲入了百步距离,林兆鼎并没有神箭营这种变态玩意儿,神箭手可不是那么容易训练出来的,但林兆鼎也不是庸才,他曾经讨伐过番州苗族叛军,连破十余寨,擒其魁。也曾讨伐过湖广苗黑酋叛乱,攻拔二百余寨,也是非常有实力的大将。

林兆鼎一声令下,巨盾兵没命地向前猛推,他也是把募集来的乡勇和各地的卫所兵当成炮灰,顶在前面吃枪弹,自己的亲兵躲在乡勇和巨盾的后面,直到临近了阎王军战阵,才推开乡勇们的尸体,直扑出来。这一招虽然有违天和,但死的是乡勇,不伤自己亲兵的士气,端的是阴狠非常。

官兵一贴近了阎王军,立即拔出长矛、钢刀等利器,狠狠地扑了过来,阎王军的黑杆枪兵立即顶上,与官兵开始了贴身肉搏。

林兆鼎的亲兵肉搏技术实在不赖,他们已经数次参加征剿苗族叛军的战斗,又加上占了人数优势,一瞬间就压得西南角的阎王军喘不过气来。

皂莺见敌军压近,已经形成了肉搏,再也忍不住了,她从郑晓路的怀里一跃而出,就要向着西南角跑去。

郑晓路伸手一捞,想把她留在身边,但她身子一滑,没让他捞着。

“你小心”郑晓路知道她不想躲在他怀里,而皂莺一旦下了决心,一百匹马也拉不回来。

皂莺点了点头,转身冲向战场,人未到,几把飞刀已经先飞了出去,两三个官兵溅血倒地。

林兆鼎一见皂莺,大怒道:“就是这臭娘们儿,在西月楼用筷子捅破我的帽子,***,亲兵们,给我把她大卸八块。”

官兵见阎王军中来了将领,还是女将,立即分出一部人向皂莺逼来,乱军如潮,皂莺没时间运转飞剑,一开始就拿出了绝招,满身飞刀乱发,见人杀人。谭宏见西南角吃紧,也赶紧调来更多的黑杆枪兵。两大头领一起发力,堪堪将西南角顶住。

这时东南角那边,由于只有一千多名来复枪手,早已被张令的三千神箭营压得抬不起头来,另外七千杂牌官兵和乡勇,也在向前挤压。张逸尘也忍不住了,抽出绣春刀,飘向东南角,以一柄长刀去格挡那些飞来的箭矢,能给铳手们减轻一点压力就算一点。

阵后的张令哈哈一笑,等的就是你,使绣春刀的高手,你终于出现了,上次你一连闪开我五箭,今天且看看你究竟能闪过多少箭。

张令一向很吝啬自己的箭,在水西一役里,张令总共只射了三十五箭,每一箭都射死了一个奢崇明的叛军头领,他的箭不为无名之辈而发。

见到张逸尘出现,张令随即张弓,瞄了个准,右手一松,神箭已离弦而出,先打你一箭,看看你如何对付

此时张逸尘正全神贯注地帮来复枪兵们格档漫天箭雨,刚挡开十几只箭,突然一丝不祥的感觉袭来,只见那漫天箭雨中,有一只箭来得特别快,特别狠,带着劲风,有如闪电,刷拉拉一下划过长空,一瞬间就到了眼前,

周围的箭都特别慢,唯独这一只箭,特别的快,快得和周围的环境都有点不协调,张逸尘一时不查,差点习惯性的用挡别的箭的动作去挡,但他身经百战,身体的灵敏比非比寻常,只一瞬间就发现了自己的错误,他赶紧一收刀,脑袋向后一仰,一个铁板桥,脑袋直弯得碰到了后面的地面,张令的劲箭刷地一下贴着他的胸腹飞了过去,只差一点就射中了他。

一箭果然撂不倒你,张令一连扣上五只箭,心道,上次打你五箭,未出全力,今天就认认真真来打你五箭,看你究竟能不能闪开。

张令弯弓搭箭,还没出手,突然听到西面发出巨大的喧哗之声,原来是候良柱从都江堰领回来的那一万人一起在惊呼。他忍不住放低大弓,抬头望去,只见西边的候良柱军,自乱阵脚了起来。

候良柱也不是庸才,他采用了和林兆鼎同样的战术,先以巨盾兵前顶,在破开掷弹兵阵之后,将乡勇和卫所兵当成炮灰,终于欺近了阎王军的阵线,双方士兵眼看就要开始贴身肉搏。

正在这时,候良柱的军阵背后,突然起了一阵骚乱。

“怎么了?”候良柱大声咒骂道:“前面的人在吃枪弹,你们后面的乱个屁啊,要乱也是前面乱吧。”

“将军,后面的也在吃弓箭啊”一个亲兵哭丧着脸道:“后阵有敌军偷袭,全是弓箭手。”

“什么?阎王军哪来的弓箭手。”候良柱大奇,不论从哪里的情报来看,阎王军至始至终,也没有出现过弓箭手啊。

他话音刚落,一根长长羽箭,就贴着他的头皮飞了过去,幸亏他戴着头盔,不然头皮就要被擦破了。

“我x,果然有弓箭手。”候良柱大怒道:“亲兵回转,应付后面来的敌方伏兵。”

候良柱军前军还在继续进攻阎王军,后军的三千人一起回头,候良柱军的背后是一大片良田,这些良田以前种的水稻,在郑晓路来了四川之后,却有许多种上了玉米。

此时正是夏天,玉米杆子已经长了一人高,绿绿葱葱,迎风招展。

在这些层层叠叠的玉米地里,不少人影晃动着,这些人头上戴着羊角帽子,身上裹着不合时节的皮衣,因为夏天太热,这些人的皮衣大多扒在腰间,有如腰带一般围成一圈。精赤的上身显示出健康的红色,但他们最与众不同的地方是脸上都有一团奇异的高原红。

这些人手拿猎弓,不停地向着候良柱的后军乱射,箭法颇凌厉,候良柱的亲兵们被射得东倒西歪,因此阵脚大乱。

“靠,是羌族那些土包子。”候良柱大怒,他这一军最初接到的命令是夺回都江堰,当然得到过羌族猎人的情报。此时一见羌族猎人现身,他心思一转,就明白了过来,自己转了一个大圈,没去都江堰,这些羌族猎人却摸到了成都府来,有趣之极。

羌族猎人只有两千人,并且没有经过正规的训练,候良柱并不害怕他们,他挥了挥手,三千亲兵向着玉米地冲了进去。

亲兵们杀入玉米地,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刚刚还在这里看得到许多人头涌动,一转眼,玉米地变得静悄悄的。官兵们分开玉米杆子四处寻找,找了半天,一根猎人的毛都没找到。

此时,在更远处的一片玉米地里,日渥不基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嘲弄的微笑,对于猎人们来说,潜行匿踪是最基本的活儿,若是行动起来动静很大,还当屁个猎人,野兽都要被吓跑光了。

刚才在前面那片玉米地里诱敌的猎人,早已静悄悄地撤进了别的玉米地。

他拿出羌角神弓,也不瞄准,对着官兵们正在搜索那片田地里摇晃得最厉害的玉米杆子处猛地射了一箭,只听“啊”的一声惨叫,一个官兵倒毙在田地里。

一声轻脆地口哨声响起,猎人们听到口哨声,一起张弓搭箭,对着那片玉米地猛烈射击。可怜官兵们还在玉米杆子里寻找敌人,就被漫天箭雨笼罩在其中,一个个被射成了刺猬。

候良柱大急,吼道:“你们这些蠢货,分兵,向周围的玉米地同时进攻。”

官兵分成几股,同时冲进邻近的几块玉米地里,但是在这种视线狭隘的“草丛”“矮树林”里作战,正是猎人们的拿手好戏,官兵刚一杀进玉米地,立即被猎人们用弓箭暗算了一大批,好不容易贴近了猎人们,官兵还没好好地使上力,就被各种稀奇古怪的角度里刺来的猎叉带走了性命。

“邪门啊”候良柱大怒,但他的军队两面作战,也抽不出更多的实力来对付羌族猎人了。

这时被围在中间的郑晓路早已发现了西边官兵的异动,他猜得到是外围来了羌族猎人助阵,不由得精神大振,赶紧指挥西面的阎王军反攻,阎王军士气大振,一时间又将西边的官兵给逼退开去。

候良柱正跳来跳去,郁闷着怎么对付猎人,突然见神弩将张令领着三千神箭营,跑过来增援候良柱。

原来张令正准备开弓射张逸尘,突然看到西边大乱,他是沙场老将,自然懂得被前后夹击是很严重的事情,极度影响士气。

阎王军反正被围着,一时半会也跑不了,他就将东南角的军队交给副使刘可训指挥,自己带着三千神箭营赶紧来增援候良柱,助他先击退羌族援军。

张令一到,立即令候良柱的亲兵退出玉米地。

这一番纠缠好不残酷,候良柱进入玉米地的官兵足有三千,撤出来时只剩下两千,损失达到了三成。

张令冷笑了一声,道:“神箭营,让猎人们看看谁才是用弓箭的老祖宗。”

三千神箭营轰然应诺,一起张弓搭箭,对着玉米地一阵乱射,羌族猎人们一见来了对手,哪肯示弱,纷纷还以利箭,只见满天羽箭,有如飞蝗,辅天盖日。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一个羌族猎人刚刚从玉米杆子后面探头,就被神箭营的箭手一箭射倒。这猎人临死前也射出一箭,将一个官兵放倒在地。

哪里的玉米杆子摇动,哪里就受到官兵的集中射击。

神箭营的士兵有一部份中箭倒地,但玉米地里的猎人们也不好受,顷刻之间就倒下一片。

张令一声令下,神箭营的士兵们又换上了火箭,这一番对射下来,玉米地立即燃起了雄雄大火,羌族猎人们失去了可以凭依的阵地,只好从玉米地里撤了出来,但他们自由惯了,并不懂得结战阵,只好在空地上东一堆,西一堆地散站着。

双方又是一轮对射,这一下猎人们失去了掩护,人数也不如神箭营多,又不成战阵,顿时落在下风,伤亡惨重。

张令微微冷笑,论起玩弓箭的技术,这天下谁能比得上我的神箭营。

日渥不基见到张令在神箭营的后面指挥若定,知道那一个人必定是敌方大将,打狼群就得先杀了头狼,否则狼群就会凶残到底。汉人有云,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要想挽回败局,除了先杀敌方大将之外,没有别的办法了。

日渥不基拉开他的羌角神弓,力聚双臂,沉腰坐马,一张神弓拉得有如满月,瞄准了神弩将张令,当他确信万无一失之后,大喝一声,右手一松,只听一声嗡嗡地弓弦震颤之声响过,那箭破空而去,箭如流星。

此弓乃羌角,雪山之顶,羊角制成,历无数风霜雪雨,历数百年代代相传,它是羌人之魂灵,是猎人的骄傲,此弓一箭即出,撕天裂地,一去无回。

日渥不基乃是雪山上最好的猎人,箭无虚发,雪山闻名,因此才能得乡长批准暂用羌角神弓,他的箭准确异常,不论是凶残的雪狼,还是狂暴的猛虎,甚至是皮粗肉厚的野熊,雪山上的任何野兽,都曾是日渥不基箭下的亡魂。

本章节由16k书友上传

(八

度吧

第九十七章 我们也有集结号

第九十七章

我们也有集结号

日渥不基的箭有如催命鬼符。(更新快

唯可惜的只有一点……

张令不是野兽,他年近七旬,身经百战,一生浸yin弓箭之道,以神弩将三字响誉川中,位列川中第二名将,仅次于秦良玉。

日渥不基的弓弦一响,虽然千军万马,虽然人吼马嘶,虽然火炮轰鸣,但弓箭那独特的振弦声,仍然清清楚楚地落入了张令的耳朵,这种独特的巨弓振弦声,不论在多么吵杂的环境里,也会被张令注意到。

张令转过头,白眉一耸,双目如电,直扫向弓弦响起的方向,与此同时,一只劲箭,已扑到张令的面前。日渥不基的箭虽然比声音传来得慢,但却只慢一丁点儿。

劲箭扑脸,任何人都会慌乱失措,但张令却不慌不忙,他这一生,与弓箭亲如兄弟,哪会害怕它,就在箭快射到他脸面的那一瞬间,张令将头微微一偏,那箭贴着他的耳边一寸之处飞了过去,空中散落两丝白发,张令耳边的发丝被射断,随风轻轻飘落。

“哈哈哈”张令仰天豪笑:“有意思,太有意思了,有多少年了,没碰上过有人用弓箭向我挑战。那毛孩子,我就站在这里,你再射几箭试试”

日渥不基听不懂张令说的话,实际上千军万马吼声如雷,他就算能听懂汉话,也听不清。但他从张令的表情可以看出来,对方在挑衅。

大山的儿子,不会畏惧任何人的挑衅,就算是刺骨寒风呼啸,也敢于挺起胸膛去面对。日渥不基一连抽出三只箭,刷刷刷,三箭连环,一箭快似一箭,箭箭追尾而去。

箭至半空,飞在后面的两只居然一只拔高,一只拔低,同时射向张令上中下三路。

张令哈哈一笑,伸出手来,随手一挥,三只劲箭原本是射他上中下三路,却不知道为什么他站着没动,只是手一挥,三箭全被他接在手中。他将三只箭依次折断,扔在地上,然后对着日渥不基又勾了勾手指。

是可忍,孰不可忍。日渥不基被彻底地激怒了,他一下摸出五只箭,全都扣在手中,这是他能力的极限了,一弓五箭,五箭连环,弦响处,五箭以一个梅花形飞洒了出去,这五箭来得好诡异,有两箭直射,有两箭飞出弧形,还有一箭竟然发出剧裂的震颤,让人永远也猜不到它会射向何方。

如果换一个人站在这里,绝对接不下这五箭。但张令只是皱了皱眉头,他右手一挥,两只直射的箭被他抓在手中,左手又一挥,两只弧射的箭也落入他手中。

然后他双手一合,叭地一声响,那只震颤不已的箭,也被他夹入掌中。

“黄口小儿,不过如此。”张令摇了摇头,颇有些失望,这个羌族猎人的弓术虽然高超,但仍不是张令想要的敌人,他拿出自己的五石大弓,大声道:“你射了一、三、五,总共九箭,那我便还你九箭好了。”

张令一伸手,九只劲箭已经扣上了弓弦,日渥不基远远看见这个老人一弓九箭,不由得大惊,他是雪山上最好的猎人,也仅能一弓五箭,这老将居然可以一弓九箭?

九箭齐出,日渥不基急欲闪避,但弓弦之声未到,箭已至,张令的神箭比声音还要快,第一箭,“叭”地一声射落了日渥不基的箭囊;第二箭射飞了帽子;第三箭正中日渥不基拿弓的左手,羌角神弓顿时滑落;第四箭贴地而来,正好在羌角神弓快要落之前,一箭射断了羌角神弓的弓弦;第五箭正中日渥不基的前胸;第六箭入腰;第七箭入腹;第八箭射入咽喉;第九箭正中额头……

日渥不基一声没吭,向后仰倒,在倒地之前就失去了生命

大山的儿子,鲜血为大山而流,性命为大山所有。日渥不基死于一场争取羌族人幸福生活的战斗,他死而无憾。

在羌族猎人们赶到成都城下时,姚方来曾经有点担忧地看着数万官兵,犹豫要不要上前帮忙,但日渥不基并没有一丝毫地犹豫,他的羽绒服已经磨破了,不能再穿,家里的日用品也快要用光了。

日渥不基深切地知道郑氏的货车队会给雪山上的羌族同胞带去怎样美好的未来,如果郑氏战败,羌族人民又要回到那茹毛饮血的日子里去,这事情怎能允许?大山的儿子不容许大山哭泣

别说官兵只有四万人,就算四十万,勇敢的羌族猎人也不会皱一皱眉头,日渥不基只用了一瞬间,就发动了攻进的命令……

姚方来双目含泪,一把抱起日渥不基的尸体,另一只手抄起断了弦的羌角神弓,大呼道:“暂时撤退”

但没有人听他的命令,残余的猎人们失去了掩体,但仍然骄傲地拉弓射箭,大山的儿子又岂止日渥不基一人,他们全都是大山的儿子

张令射出九箭,转身就走,也不看自己是否命中,因为他早看出来凭着日渥不基的身手,绝对躲不过自己这九箭。敌酋既然倒下,余下的猎人已不足俱,神箭营的弓手们乱箭齐发,将猎人们射得溃不成军。

张令赶紧返回东南角,继续去寻找那个使用绣春刀的高手。

这时官兵四面合围,压得阎王军几欲崩溃,四面喊杀震天,火铳狂轰,阎王军的西南角、东南角,北面,都已经被官兵贴近,形成了局部的肉搏战,一旦开始了肉搏,火铳的威力就大大减小,官兵的人数优势立即凸显。

“彭巴冲,看拳”

“猛如虎,接招”

“蓬”

一钢一铁,两个巨人的身体再一次撞在了一起,巨大的重金属撞击声中伴随着让人牙酸的吱吱嘎嘎声,彭巴冲与猛如虎在北面的兵阵之外纠缠搏斗,狂猛的冲击力使得地面上的灰尘被震上半空中缭绕,久久不散。

彭巴冲一拳打在猛如虎的肩头上,猛如虎也一拳打在彭巴冲的肩头上,两人犯了牛劲,都对对方打来的拳头不闪不避,看谁先顶不住认输。

几个官兵正想从背后偷袭彭巴冲,想帮猛如虎一把,结果两个交换了一拳,一起向后飞退,彭巴冲一退,正好撞在从背上摸上来的几个官兵身上,几声闷响,那几个官兵被撞得直飞出一丈远,躺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别他**的来捣乱。”猛如虎大吼道:“老子要亲手打败他。”

“正和我意,猛如虎,老子要打得你哭爹喊娘”彭巴冲也吼道。

“来啊”“来吧”

两人向前一个大步,又是同时挥出巨拳,蓬蓬两响,两人又捂着肚子退开,各自呲牙咧嘴地捧着肚子在地上哼哼了半天都没站得起来。

“怕了吧,蛮子……痛得……你话都说不清楚。”猛如虎大笑了两声。

“你……放屁……我一点……都不痛。”彭巴冲也干笑了两声。

“好,看爷过来把你打得痛得哇哇叫。”猛如虎撑起身子,又向彭巴冲走来。

彭巴冲也撑着地爬起来,道:“你一会儿不要痛得叫娘。”

“嘿嘿,老子乃是孤儿,什么时候有过娘?你才不要叫娘。”猛如虎一拳打来,正中彭巴冲胸口。

“那你叫关二爷也行,我管你叫什么。”彭巴冲也正好挥出一拳,打中猛如虎胸口。

两人一起向后摔出,啪嗒两声倒在地上,捂着胸口,别说爬起来,连喘气都有点困难了。

休息了几息,猛如虎道:“老子觉得,你有点像典韦。”

“嘿嘿,我看你也像许楮。”彭巴冲道:“典韦比诸楮厉害一点点。”

“放屁,那是误传,老子一直觉得许楮比典韦厉害。”猛如虎拼命地撑起身子。

“那就再来打过,我要让你知道谁更厉害。”彭巴冲也拼命撑起身子。

“接招”“看拳”两条伟岸的身躯再次撞在了一起,震耳的钢铁撞击声听起来有如两只来自洪荒的猛兽在仰天咆哮。

……

东南边的战斗已经彻底变成了肉搏,官兵借着巨盾的掩护,切入了阎王军的军阵之中,黑杆枪兵与他们斗在一起,人流交织。来复枪失去了作用,阎王军士兵只好扔掉来复枪,从腰间拔出钢刀,与官兵激烈地战斗了起来。

没多久,双方的兵员就交错在一起,形成了巨大的混乱。

张逸尘一刀刺进一名官兵的咽喉,立即抽身而退,回退的同时,绣春刀又泛起两道淡如轻烟的刀光,两个在他旁边的官兵只觉得脖子一凉,鲜血就从断掉的颈部大动脉里喷洒了出来。

但是张逸尘退得极快,那飞溅的鲜血居然连他的一片衣角都没有沾上。

杀了半天,张逸尘手下的亡魂已经数不清楚了,但他就如同刚刚踏上战场一般,全身上下蓝衫整洁,没有沾上一滴血渍。因为就连血在空中飘飞的速度,也赶不上他的身法。

连血都溅不到他一滴,杂兵们的弓箭更别想摸到他一根毫毛。

就在这个时候,张逸尘突然感觉到,箭……那难缠的箭,又来了

张令再一次从乱军中找到了张逸尘,百步之外的张逸尘进退如闪电,飘飞如蝶,不可捉摸的身形有如幽灵。

但不论他怎样快,也逃过不从小练习弓箭的张令的眼睛,他弯弓搭箭,原本打算射五箭,后来转念一想,刚才已经出过九箭,现在还射什么五箭,干脆也来九箭得了。

一弓九箭,声音未至,箭已至,快比音速的九只羽箭,刚刚才夺去了日渥不基的生命,那么张逸尘又将如何?

张逸尘并没有如何,他轻轻地一闪身,身形有如一缕轻烟冉冉升起,九只箭居然没一只摸到他的皮毛,通通从他的脚下过去了。

张逸尘看似躲得轻松,但实际上额头见汗,他刚发现箭过来了,就感觉到那箭来得太快,若以平时的身法,断然不可能躲开,在那极短的一瞬间里,张逸尘提气轻身,全身神经崩紧到极限,脚尖点地,使出全部的力气,将轻功发挥到了极限,才能在箭到达之前,险险地飘了起来。

张令九箭无功,忍不住轻轻咦了一声,好小子,居然躲开我九箭,好,我再加上几箭。

张令拉开神弓,一连扣上十二只箭,正在这时,张逸尘也在人群中远远地看到了张令,正好看到他又拉开弓瞄准了自己。

不成,不能让这家伙继续这样射下去,我可撑不住有人一直这样射我。张逸尘狠狠地一咬牙,功聚双腿,向着张令冲了过去。

张令站的位置距离张逸尘大约有一百多步,中间间隔着许多官兵和阎王军士兵,乱七八糟,层层叠叠,这些官兵的素质又有高有低,有的来自朱燮元的亲兵,有的是副使刘可训的亲兵,有的是卫所兵,有的是乡勇,武器也乱七八糟,驳杂无比,再加上阎王军也混在里面,双方激烈肉搏,那场面就更混乱了。

张逸尘一猫腰,落入人群,手起刀落,面前的两个士兵溅血倒地,他原本想踏着人头从军阵上面飘过去对付张令,但如果飘得太高,只怕不易闪避弓箭,旁边还有数千官兵手拿弓箭火铳,虽然杂兵们的弓箭不太有威胁,但鸟铳子弹可没法躲,于是他钻入人群,力求在人群里杀出一条血路。

张令微微一笑,缩进人堆里就能躲过我的弓箭?他拉开大弓,静静地等着机会。

张逸尘正好被几个精兵围住,他挥了几刀,将这几个官兵砍倒在地,一个官兵身子一歪,人群中刚好露出一丝缝隙,这机会一闪即逝,但只需要一闪就足够了,“嗖”地两声,两只劲箭从张令的大弓上脱弦而出,穿过千人百人。

一个乡勇只感觉脸边凉风拂动,张令的箭已经贴着他的脸飞了过去。又一个官兵正好挥出手上的刀,张令的箭从他的腋下穿过。一个阎王军的士兵正双手握着钢刀砍向一个官兵,箭从他的双手臂弯里飞过。

这两箭就似长了眼睛,从不可能中划出了可能的轨迹,穿越过重重叠叠的乱军,撕开一层又一层的阻碍,钻过那些手臂肩膀形成的一个又一个破绽,有如神助一般出现在张逸尘的眼前。

好箭

张逸尘虽然一直在乱军中砍杀,但没有一丝一毫敢放松对张令的注意,箭到前面,张逸尘早已做好了准备,他立刀一架,铮,第一箭刚好射在绣春刀的刀身上,被弹飞开去,但五石巨弓开弓就要五百斤的力气,这一箭力量奇大,张逸尘的绣春刀也被震得一歪。

刀身歪开,后面紧跟着的第二箭无声无息地扑面而来。

张逸尘要收刀再招架已经来不及,四面八方都是人,也不方便向两边躲,只好轻叹一声,脚尖点地,跃了起来,那箭险险地贴着他的足底划过,将背后一个乡勇射了个透心凉。

身子刚起到半空中,见眼前黑影晃动,十只劲箭已到面前,原来张令放了两箭之后,算到张逸尘会跳起躲箭,对着空中又放了十箭。

这十箭来得更快更急,听不到一丝风声,因为劲箭比声音还快,张逸尘眉头一皱,不敢再藏私,拿出压箱底的绝活儿,右脚点在左脚背上,绝世轻功梯云纵已经使出。

箭来得快,张逸尘的身子也飘得快,他出刀,格开第一只箭,借着梯云纵轻功,以及劲箭与他绣春刀的碰撞力,向后猛退,一边退,一边连出数刀,张令的十只箭依次被他击落尘埃。

但张逸尘每格开一箭,人就后退一步,连格十箭,连飘退了十步,等到稳下身子来一看,自己又回到了原地。

……

激战惨烈如火,被官兵当成炮灰顶在前面抗阎王军枪弹的乡勇和各地卫所兵,已经死得七七八八了,而几位总兵的亲兵,终于与阎王军形成了贴身肉搏,人数大占优势的情况下,四面八方的官兵将阎王军的军阵越压越小。

“咱们这是要胜了还是要败?”成都城墙上,张子元看着战场上混乱不堪的局势,忍不住叨叨道:“老朱,我看咱们的人死得很快啊,你撒豆变出来的乡勇和卫所兵,死得都没几个了。”

朱燮元皱了皱眉头,沉声道:“如果能不让他们死就打赢这一仗,我当然希望少死点人。但阎王军火器厉害,不拉点人在前面顶着,精兵就贴不过去,死点乡勇和卫所兵,不伤精兵的士气,这仗才打得赢。否则,一旦士气崩溃,就是必败之仗。”

他长叹了一声,道:“剿匪哪能没有牺牲……”

张子元嘟了嘟嘴,道:“这牺牲也太大了点,人人都道我是废物,但我的心可没你们这些家伙来得黑。”他摇了摇头,就向城里走。

朱燮元奇道:“眼看要赢了,你现在还要去躲?”

张子元闷哼了一声,道:“死人太多,我看不下去了,去城里喘喘气。”他走了几步,又喃喃地叹道:“有违天和,真他**的憋气。”

……

“大王,打不赢了,咱们突围吧。”谭宏靠近郑晓路身边,低声道:“趁着咱们的士气还没完全崩溃,向着南边杀出去,一路狂奔回山寨,据山寨死守,还有机会。”

“不成,这一仗如果输了,咱们就再也没机会,官兵再调来外省的援军,或是把勤王去北京的兵力召回来,咱们的山寨也别想守得住。”郑晓路皱着眉头道:“我总觉有哪里不对劲,但一直没想得出来。”

皂莺也一脸鲜血,退回郑晓路的身边,她沉声道:“朱燮元太狠了,居然用乡勇和卫所兵当成炮灰,强行突破我们的火枪阵……”

谭宏接口道:“他们起码损失了上万乡勇和卫所兵了,我看成都附近所有县城的乡勇和卫所兵全都被他们拉来当了炮灰。”

“所有县城……全部的乡勇和卫所兵……”郑晓路喃喃地念了两遍,突然猛地一拍大腿:“哈哈哈,我终于想到哪里不对劲了,哈哈,朱燮元,我终于发现你的破绽了。”

“现在你还有心情笑?”皂莺急道:“赶紧下令突围吧。”她咬了咬下唇,黑山白水般分明的眼眸里满是急迫,又补充道:“我来断后”

“你又要苦大仇深一肩挑?”郑晓路满有意思地看了皂莺一眼,突然大声道:“你是我郑晓路的人了,有困难,应该我来挑才对。”

“可是你不能死”皂莺急道:“若没了你,百姓就没有好日子过。”

“谁说我会死?”郑晓路突然仰天长笑,对着谭宏道:“谭宏,咱们也来吹一吹集结号”

“啊?大王,咱们哪来的集结号?”谭宏奇道:“咱们也没兵可集了”

郑晓路神秘一笑,轻声道:“看我撒豆成兵”

……

“蓬蓬”

猛如虎与彭巴冲的身影再一次分开,双双跌倒在地,两人都受伤不轻,挣扎了半天都没爬得起来。

十几个官兵见彭巴冲爬不起来了,提着刀想过来杀他。

猛如虎吼道:“滚开,不要过来,老子要自己打赢他。”

一个官兵道:“猛将军,你都动不了了。”

“你没看见他也动不了了吗?等老子休息一下,就能比他先站起来”猛如虎吼道:“你敢过来坏老子好事,老子回头一把捏死你。”

那官兵吓了一跳,惹谁都比惹上这怪物强,他赶紧转身跑了。

彭巴冲睡在地上,大声道:“猛如虎,你可别装英雄,一会儿我比你先爬起来,就要你好看。”

猛如虎吼道:“放屁,一定是老子比你先起来……”

他话音未落,突然听到阎王军阵中发出一阵巨大的呐喊声,残余的五六千阎王军正在齐声高呼:“吃饱饭……穿暖衣……”

“吃饱饭……穿暖衣……”

郑晓路一脸平静,站在残余的阎王军阵中,低声自语道:“没错,这就是我们的集结号。”

“吃饱饭……穿暖衣……”

“吃饱饭……穿暖衣……”

所有的阎王将士一边浴血苦战,一边放声高喊,数千人的齐声呐喊形成一种奇异的节奏,声浪一波高过一波,气氛一层盖过一层,炮声轰轰也掩不下这轰然的呼喊,满天神佛,也要被震下云端……

“吃饱饭……穿暖衣……”

听着这整齐的呐喊,城头上的朱燮元脸色惨变,他一生算无遗策,心思细密,岂会不知道自己的包围网最大的破绽。为了击败阎王军,他必须铤而走险,甚至没有时间慢慢摆下包围圈和郑晓路墨迹,用最短的时间发动了最猛烈的围攻,想要尽快打败阎王军。

但是……那个年轻的阎王郑小路……终于被他找到了……自己的破绽……

“吃饱饭……穿暖衣……”

编者按:有些书友说最近的更新有些郁闷,请大家放心,我从来不虐主,大家静静期待我的绝地大反击吧。另外,老朱很爱用诱敌包围这一招,历史上他用这招搞死奢崇明。呃呃呃,我真的没胡写。

(八

度吧

第九十八章 看我撒豆成兵

第九十八章

看我撒豆成兵

夏,无风

成都自古即是避暑盛地,虽夏却不炎热。(最快更新8

度吧

但此时的成都,却压抑在一种奇怪的气氛之中,使得这里的空气也变得闷热起来。

张子元走下城头,回到成都的大街上,看着空空荡荡的大街,心里怪不是滋味。他算不上好人,欺软怕硬,胆小如鼠,又浮华不实,好出风头,这些缺点他自己都知道一点儿,但他不想改,也没兴趣去改,他只想当一个快快乐乐的小官僚,混混日子,享享富贵。

但他真不是坏人,他从不会处心积虑地要害别人,也没想过打仗得拿别人的命去填自己的功劳。在城头上看到乡勇和卫所兵被当成炮灰,一批又一批地死在阎王军的火铳下,张子元感到一阵反胃。

他摇进成都城,慢吞吞地走着,这时城外在打仗,炮声轰轰,百姓们胆子小,全都躲在家里,因此大街上空空荡荡,半个人影也没有。

张子元想着城外有人不停在被当成炮灰填枪眼,心里腻味,忍不住脱下他的官袍,光着个膀子,将官袍扔在地上狠狠踩了两脚,尚方宝剑也扔在地上,懒得管了。

不过反复踩了几脚之后,张子元发泄也够了,叹了口气,伸手又去捡他的官袍,发泄可以,官还是要当的,荣华富贵,咱也不能丢了。

他还没把官袍捡得起来,就听到空气中突然回荡起一个震天撼地的声音:“吃饱饭……穿暖衣……”

“啥?”张子元好奇地想道:“啥吃饱饭……穿暖衣……,谁吃饱了饭没事干在那儿嚷嚷?”

然而这声音响了一阵,不但没停,反而越吼越响,奇异的节奏弄得成都的空气都紧张了起来。

“瞎掰”张子元一边叨叨着,一边继续伸手捡起官服,这上面被他踩了几十个脚印,扑满了灰尘,张子元伸手拍打着灰尘,想早点弄干净了好穿上身,不然光着个膀子怪难看的。

刚拍打了两下,张子元就感觉到有点不对劲了,“吃饱饭……穿暖衣……”这吼声明明是城外的阎王军吼的,怎么听起来像在耳边?而且这吼声还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只见一大堆乞丐从他身边一冲而过,边跑,还一边敲着破碗,跟着城外的吼声应和道:“吃饱饭……穿暖衣……”

“神经病,外面在打仗,你们这些乞丐跟着闹腾什么。”张子元皱了皱眉头,不爽道:“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吧,别枉送了性命。”

说到这里,张子元突然心中一凉,咦,不对啊,成都不是一直戒严吗?乞丐什么的,哪敢成群结队在街上乱跑?哎呀,老朱把城里所有的守军,卫所军,乡勇,都抽出城去给阎王军填枪弹,给他的精兵当肉盾去了……城里哪里还有人管……

不妙,大大不妙,张子元惨叫一声,他就算其笨如猪,这时候也知道情况不妙了,怎么办?张子元急中生智,捡起尚方宝剑,将自己的官服咔嚓咔嚓,砍成碎片。然后弯腰从地上抓起一把泥巴,涂抹在了身上,将他一身细皮嫩肉涂得黑漆漆的。

做完这一切,街道上已经吼声如雷,数千名一直被禁足在家里的郑氏加工厂工人,排着整齐的队列,从街上冲过,边冲边应和着城外“吃饱饭……穿暖衣……”的吼声。

工人、挑夫、小贩、农民、工匠……三十六行,各种身份的人从他们躲藏的小屋里跑了出来,随着城外的吼声一起大声狂吼。而富商和地主们,则吓得蹲在家里不敢探头。

“我们要吃饱饭……我们要穿暖衣……郑氏绝不能倒下……阎王军绝不能倒下……”

当一个人拥有一件宝物时,他不会知道珍惜,当眼看就要失去它时,才会追悔莫及,阎王军陷入官军重重包围,覆灭在即,百姓们想起郑氏的好,终于开始感觉到痛中之痛。

压抑的情感在极端害怕失去的心情下崩发出狂热的能量,一个人的呼声变成十个人,再变成百人,千人,万人,十万……再加上城中失去了官兵的弹压,百姓们哪里还有顾虑,人流在街道上汇聚,短短的时间里就集起了数万之众。还有数万人躲在屋里观望,但却从窗户里伸出头来,跟着外面的人一起狂吼。

张子元满身泥污,提着一把也抹满了泥的尚方宝剑,瑟缩在街角里,想要躲一阵,却见一群乞丐跑过来,一把拖起张子元道:“这位兄弟,咱们要去帮郑氏,砸了衙门,杀了朝廷的狗官,你一起来吧”

“啊?”张子元吓了一跳,对方说要杀官,自己就是官,这可如何是好?

“你不杀官?”那群乞丐恶狠狠地盯着他。

“杀”张子元一哆嗦,立即道:“我当然杀,**,老子三岁就敢骂官,五岁就杀过官,看,老子手上这把剑,又叫杀官神剑,早已饮过十几个贪官污吏的鲜血……”

那几个乞丐被他一唬,又见他拔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宝剑来,顿时被他吓了一跳,这可是尚方宝剑,剑身轻薄闪亮,散发着寒芒,普通人哪用得起这样的好剑,那几个乞丐还是有点眼力的,一见这剑的威风,忍不住肃然起敬道:“走眼了,想不到您居然是位江湖好汉,我几个没见过世面,请好汉带我们去杀官造反,出口鸟气。”

张子元骑驴难下,哪敢说个不字,只好把心一横,又抄起一把泥灰,把脸也抹黑了,以免被官员们认出自己来,他道:“杀官是要杀头的勾当,兄弟们把脸抹了,不然小心被抓去杀头。”

几个乞丐大喜道:“果然是杀官造反的熟手,咱们连抹脸都忘了,幸亏好汉提醒”

张子元被几个乞丐涌着,不想一马当先,也只好一马当先的冲了出来,谁让他有把剑呢,别的人都是空手,当然要缩在有武器的人背后。满街百姓乱窜,齐声喊着帮助郑氏,张子元硬着头皮从人群中钻过。

没想到背后的乞丐突然将他抗在肩上,大声道:“乡亲们,这位好汉是杀官造反的行家,大家听他说两句经验。”

刷,一条街上几千只眼睛看着张子元。

“呃……这个……”操,老子豁出去了,现在保命要紧,要是不跟着这些家伙,群情激愤非把我踩死不可,张子元心一横,大声道:“你们空着双手造屁个反,回家拿锄头去……喂,就是你,你这大婶,拿把剪刀也比拿根针强啊……喂,那边那个白痴,别拿锅盖,回去换个烧火棍来……操,你懂不懂怎么造反,你拿一筐鸡蛋在手里干屁啊,准备扔谁去的?快回家,换成一筐石头再来”

“好汉说得对”百姓们钻回家里,拿出更大件的武器来。

“对”张子元大叫道:“就是这样,走,咱们帮郑氏打架去。”打你个头,我瞅个机会溜掉才是正道理。

张子元很想溜,但溜不掉,几千人把他涌在中间,俨然把他当成了首领,向着城墙的方向直冲过去,张子元总算知道了“匪首是怎样诞生的”,原来都是被别的百姓给裹胁出来的,这年头“首恶必办,从者不究”,谁他**的肯当匪首啊,百姓抓住他这个出头鸟,哪里肯松手,死拽活拽地把他当成首领。

苦笑不得的张子元混在几千人里,跑过一条街,旁边又加入几千人,再跑过一条街,又加入几千人,不一会儿,半个成都城的穷人都汇进了张子元的大军。

张子元仔细一看,乖乖我的妈妈呀,阎王军才八千,老朱也不过才四万人,爷就在成都里糊弄了几句,屁股后面就屁颠屁颠的跟来了五六万,这他**的还了得?

“吃饱饭……穿暖衣……”的呼声一阵高过一阵,等张子元被人群裹胁着冲到南城墙边上时,身边居然裹带了整整十万人。

张子元平生为人,得势就会得瑟,此时他看到人多势众,也忘了被裹胁的痛苦了,站在几个乞丐搭成的人桥上面,十分得意地挥舞着尚方宝剑,哦,不对,是杀官神剑,一张脸笑开了花,不过他满脸都添着泥灰,笑得跟一个黑炭团似的。

百姓们冲到南城墙边,几十个炮兵正在城墙上对着下面的阎王军瞄准射击。张子元看到朱燮元的背影,不敢再得瑟,这老头儿太厉害了,别惹他。张子元刚往人群里一缩,他旁边的几个乞丐已经大喊道:“砸了那些炮,我们要帮郑大善人”

数万百姓一涌而上,炮兵吓得魂飞魄散,几十门弗朗机炮比较轻便,一瞬间就被人群掀翻在地,威风大将军炮和威武大将军炮重达六千多斤一门,百姓们掀了半天也没掀得动,人群里钻出几个大力士,拿铁棍撬着炮座,上百人搭着力,一声大吼,用力一撬。

威风大将军炮和威武大将军炮顿时翻下城墙,只听得“哗……哗……”两声巨大的水声,两门巨炮从城墙上翻落到护城河里,淘天水花溅起几丈高。

朱燮元看着暴民作乱,仰天长叹一声,不发一语,他的几百个亲卫兵,立即涌着朱燮元狼狈而逃……

张子元登上城头向下一看……

只见成都南城外的战场,也已经发生了滔天的巨变。

在成都城里发生居民大暴*的同时,城外也上演了几乎相同的一幕。

首先是南边,林兆鼎眼看就要攻破阎王军西南边的最后一道防御线,突然听到背后喊声震天,一面鲜血的五星红旗突然迎风招展而出,郝孟旋一马当先,领着数万百姓冲了出来。

他是个文弱书生,双腿无力,跑不动,但有几个身体强壮的农民将他架在肩上,才能领在最前面,这队人一出场,立即大喊道:“蒲江县、新津县全体工农在此……”

林兆鼎大惊,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

西边又是一阵大吼:“都江堰、郫县、温江、崇州工农尽数在此……”数万工农一涌而出,人头涌动,难以计数。

东边也是一阵大吼:“彭山、眉山、仁寿县、龙泉驿工农尽数在此……”数不清的人头涌动,数不清的锄头镰刀,数不清的锅盖剪子。

……

看我撒豆成兵

……

一瞬之间,四十万工农大军齐聚成都,声势辅天盖地,谁人能敌?

官兵脸色顿时惨变

原来朱燮元为了对抗阎王军的先进火器,不得已抽空了周围县城的全部乡勇和卫所兵,这么一来,以前一直用强硬手腕压制着的百姓们,失去了官府的压制,顿时松了一口气。

朱燮元也知道此举十分行险,但若不用此招,他也没有信心将阎王军打败,他本打算趁着工人和农民们造反之前,一举杀了郑晓路,只要阎王军没了,工人和农民那点瞎闹腾,他一翻手就可以压制。

没想到最后关头,郑晓路看到了他的破绽,一句“吃饱饭……穿暖衣……”,声传数里,将附近远远观望着战场的百姓们全都调动了起来。

其实自官兵集结之后,各地的县城早已先后大变,工人和农民们并不傻,他们也知道私下传递消息,官兵的异动,很快就被农民们了解了真相,原来是阎王军就要攻打成都城了,这个消息一旦传出,工人和农民们就再也坐不住了,他们纷纷集合在一起,悄悄地接近战场,在远处的田地里,树后,小丘陵上观战。

大多数人只是抱着来观看结果的心思,原本并没有想过发动暴*帮助阎王军。

但“吃饱饭……穿暖衣……”的呼声传出来之后,一浪高一浪的吼声使得他们渐渐地亢奋了起来,郑氏覆灭可能带来的严重后果,也给他们心里敲响了警钟,如果郑氏真的覆灭了,以后再也买不到新式肥料,再也没有工厂雇佣他们。

一人振臂高呼,九州幅裂。一个工人带头冲出,千百个工农跟着就上。四十万大军一塌而就,空前绝后的声势,震撼了整个成都平原。

看我撒豆成兵

郑晓路知道不用打了,此仗已胜,还有什么好打的?自从开办农业补习班的那一天开始,他无数次地梦想着这一天,梦想着人民群众能够站起来,能够奋力争取自己的幸福。

不为强权而低头,不为恐怖而折腰。爱我所爱,念我所念,求我所需。

自古以来,仁者无敌

神弩将张令眼角一瞥,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大声道:“神箭营,快护我走……”

话音未落,一百步外一直被他用弓箭咬住的张逸尘突然淡淡一笑,对着张令大声笑道:“张令,你还想走到哪里去?”

他人随声动,身子有如轻飘的柳絮,直飞向张令而来。

两人中间间隔着许多的官兵和阎王军,但此时这些士兵们都被四十万工农大军惊得呆了,战场里呈现出有如时间静止一般的凝固状态。

张逸尘就在这仿佛凝固的时间里,化为一缕轻烟,有如春风吹,掠过百人千人,向着张令飘了过来。

张令将牙一咬,今天不射倒这个人,肯定是走不掉了,好,当年我射了奢崇明连环四十五箭,今天就来打你四十五箭,且看你比起奢崇明又如何?

开弓没有回头箭,看箭

一箭,被闪过,两箭,被闪过,三箭,还是被闪过……张逸尘凝神观心,足下轻飘飘地混不着力,身形忽左忽右,有如行走于梦境。

四箭,落空,五箭,落空,六箭还是落空……张逸尘振臂如大鹏,越千山万水……

七箭、八箭、九箭、十五箭、二十箭、三十箭……张逸尘衣袖飞舞,刀光如匹练,箭支有如被梦境绞碎,箭尾的羽毛在空气中飘落。

三十一箭、三十五箭、四十箭、四十五箭……张令射完了连环四十五箭,全都射中了一个空,一个梦,一个不可能存在的幽灵。

张逸尘有如鬼影,穿过现实与梦幻,略过有如凝固的一百步距离,落到了张令的面前,绣春刀划出凄美的弧线,直取张令的脖颈。

四十五箭连环,已是张令全部的实力,敌人已切近身,对于一个弓手来说,被人近身就等于死。但张令还有一手绝活,那就是他的弓,五石巨弓突然举起,以弓做刀,“铮”地一声,将张逸尘的绣春刀架住,弓上的铁弦瞬间缠死了刀身。

张逸尘松手,弃刀

自两年前与小马超一战,张逸尘已经可以随时舍弃绣春刀,对于他来说,还有比绣春刀更好的刀,那就是手刀。

张逸尘并指如刀,挥刀又切向张令的脖颈。

张令也弃弓,他居然还有绝招,两只袖子里突然滑出两把小巧的弩,神弩将张令,为什么是叫神弩将而不是神弓将?因为他真正的杀手是弩,而不是弓。

双手虚抬,张令的两把小弩一起射出了毒箭。

张逸尘笑了,千变万化,任你如何,我自两年前与奢崇明一战,早已升华,我不光有绣春刀,有手刀,还有……心刀。

张逸尘向前一步,整个人变成了一把新月般的刀,噗地一声,撞入了张令的怀中。

鲜血飞洒,刀光弩影尽收,张令的胸口中了一刀,他的两只夺命小弩颓然落地。两只毒箭划破虚空,飞得无影无踪,没有沾到张逸尘一根毫毛。

须发皆白的老将低头看了一眼胸口,没看到伤口,但他知道自己中了刀,不知道敌人哪里还有刀,是一把什么样的刀?

“你……你是什么人?为何……你的功夫已直追当年的……奢崇明”张令不敢相信地喃喃道。

“晚辈张逸尘。”张逸尘淡淡地笑道:“张令,你老了。这天下,属于我们年轻人,奢崇明一定会被我超越,而且绝对不止被我一个人超越。”他突然想起了小马超,想起他那一把一往无前的白杆长枪。

张令吐出一口鲜血,身子一歪,轰然倒地。川中第二名将,神弩将张令,崇祯四年夏天,死于成都南城门外。

三千神箭营一见主将战死,士气顿时崩溃,残余的羌族猎人缓了一口气,在姚方来的指挥下,猛力回击,羽箭乱飞,神箭营死伤遍地。享誉川中的第一弓箭部队,就此灰飞烟灭。

四十万工农大军合围,再加上张令一死,武官们全都慌了,因为张令虽然排行第二,其实比秦良玉更有声望,没办法,女人再厉害都难服众。林兆鼎和候良柱不约而同,打马飞逃,但四周三十万工农,能往哪里逃去?四面里工农合围,官兵不敢前进,只好不停的后退,越退越靠近中间的阎王军。

两人逃了一圈,又转回了郑晓路的面前,阎王军可不会客气,来复枪一阵乱打,两人的亲兵纷纷倒地。

林兆鼎双目圆睁,大吼道:“老子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他纵马直冲向郑晓路身前,皂莺甩手一飞剑,正中林兆鼎胸口,倒撞下马,死于尘埃之中。

候良柱跳下马想要装死,郑晓路摸出翼虎铳,一铳打在他背上,把他真个儿的打死在地。

副使刘可训率众投降,免死于乱军之中

刘峻崎一直背靠着成都城指挥作战,他早早脱下军服,纵身跳入护城河,从对面钻上岸时已经变成一个泥人,慌慌张张,直奔成都城里,寻找他的表叔朱燮元去了。

编者按:张令在史实中,死于崇祯十三年,当时他对战年龄二十出头的小将李定国,他看到李定国年龄尚幼,没有提防,骑马出阵和李定国聊天,却不料李定国是明末清初最闪亮耀眼的巨星。于是被李定国一箭射中咽喉而死。本书为故事趣味性,将他的死提前到了崇祯四年,死于张逸尘刀下,请看官们不用深究。

另,关于李定国射死张令的史料,本人颇有怀疑,因为李定国是名将,写史书的人有意给李定国增光,故意把张令的死安在李定国的头上,这种可能性是非常大的。据本人不负责任的推断,张令死于流矢的可能性比较大。因为战场之前,出阵去和敌将聊天,这……难道写明史的人是三十二般变化不成?只有这家伙才写这种狗血情节。

(八

度吧

第九十九章 恭迎阎王

第九十九章

恭迎阎王

四十万工农大军,还没动手就把官兵吓破了胆,士气一崩,大多数的官兵失去了再战的勇气,放下武器,举起了白旗。(更新快少量的官兵害怕投降之后还是会被杀死,脱下了军服,跳入护城河里,想要躲在淤泥里逃生,但他们最终也没逃脱工农们的眼睛,从水里被拖出来打了个半死,反倒是投降的人没事。

最好玩的是彭巴冲和猛如虎,两人一个穿着钢甲,一个穿着铁甲,身上没穿军服,百姓们也不知道他们属于官兵还是属于阎王军,只见两个大铁人躺在地上哼哼,谁也没去管他们。

阎王军也停下了手,静静地看着周围的形势,只见四十万工农大军冲了过来,将阎王军围在当中,齐声大叫:“恭迎郑大善人回来恭迎阎王治川”

原来郝孟旋和万尚竿成立“工人联合会”与“农业合作社”的时候用的中心思想是“迎接郑氏回来”,郑晓路通过他们,一直暗中操纵着工农们的精神理念,使得工人和农民们一直认为,造反就是为了让郑氏回来。

现在官兵被打败,造反已经成功,自然应该迎接郑氏回来治理四川。

郑晓路爬上一座红衣大炮的炮管,高高地站了起来,让所有的工农都能看见他的身影,然后学着后世的领导们讲话的样子挥了挥手。

“乡亲们好啊”

“阎王好”

“郑大善人好”

可惜,不是回答的首长好,差了一点味道。郑晓路心里骚包了一下,然后大声道:“乡亲们,官兵被我们打败了,四川人的好日子马上就要来了。你们想要什么?”

“吃饱饭……穿暖衣……重开工厂……重开信贷所……”工农们的要求并不高,实际上只要能吃饱饭和穿暖衣,劳动人民重来都没有奢求过更多。

“好”郑晓路大声道:“咱们这就重开工厂,重开信贷所,让大家都吃饱饭,让所有人都穿暖衣,走,咱们进成都”

“走,咱们进成都”四十万人齐声呐喊。

“咱们可不能从炸烂的墙进去。”郑晓路大声道:“搬开城门口的巨石,咱们要从城门口,正大光明地走进去。”

“没错,咱们要正大光明地走进去。”

四十万工农一起动手,那是什么声势?管他千斤巨石,万斤巨石,城门洞里的石头在倾刻间就被清理得干干净净,成都城古老的大门轰然而开,护城河上也放下了吊桥。

阎王军留下一部份,在城外收敛死去兄弟们的尸体,清理战场,残余的阎王军走在前面,降卒押在中间,四十万工农跟随在后,雄纠纠,气昂昂,跨过护城河,穿过城门洞,刚一进城,城里的五六万百姓也暴发出巨大的欢呼声“恭迎阎王”

山崩地裂般的吼声回荡在整个成都平原的上空,一面鲜红的五星红旗从郝孟旋的手上交到郑晓路的手上:“走,咱们把这旗帜,插到巡抚衙门的前面去”

正在这时,旁边的一群乞丐大声叫道:“阎王大人,咱们这里有一位好汉,是他带着咱们造反的。”言罢推推攘攘,把满身涂得黑漆漆的张子元给推了出来。

阎王军里认识张子元的人可不少,虽然他涂成个大黑脸,大家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见他这个样子,人人目瞪口呆,哭笑不得。

张逸尘摇头苦笑了两声,身子一闪,已将张子元拖了过来,放在郑晓路身边,让他把做了些什么详细地说出来。

众人一边赶往巡抚衙门,一边听张子元满头大汗地讲他的奇遇。

张子元落入贼军之手,吓得魂飞魄散,哪里敢撒谎,一五一十地将自己怎么被乞丐裹胁进义军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郑晓路听完,先是哭笑不得,后来却又释然笑道:“你因起了一丝善念,所以反而从乱局中捡回一命,若是你没下城头,现在说不定已被百姓们踩为肉泥……一念之慈,也有善报,古人诚不欺我。逸尘兄,张子元这人我也怕怕的,实在搞不定这种人,就把他交给你吧。”

张逸尘莞尔一笑,抓过张子元,笑道:“子元兄,数年前一别,如今又见面了。”

张子元见到张逸尘就如老鼠见了猫,他还记着几年前在唐家沱的茅草丛里,张逸尘扬言要杀他,吓了他个半死,哭丧着脸道:“逸尘兄,你不会还要杀我吧,我真的没害过你,只是冒领了曹家灭门案的功劳,真的没害过你啊。”

张逸尘挥了挥手,道:“往事已矣,子元兄,咱们今后还是做个好朋友吧……”

“甚好,甚好啊”张子元大喜,只要张逸尘不杀他,天下谁能杀他?跟在这人身边,那安全程度可不是一般的高。

张逸尘又道:“子元兄,如今你带着工农祸乱成都,这事情被几万人看了个清清楚楚,再回朝廷去做官,还做得了吗?”

“啊”张子元脑门一痛,这才想起自己的处境,这可大大不妙,虽然自己抹黑了脸,但阎王军的人只一眼就把自己认出来了,想必官兵中也有不少人认出了自己,朝廷的探子什么的,东厂锦衣卫什么的,哪会不知道自己在成都之乱里充当了这么个角色。

他表情一苦,郁闷道:“这可怎么办?我好不容易官做到了东厂档头,爵位封到了平川候,这好日子还没过上两年呢……我可不想死啊。”

“跟着我们吧。”张逸尘轻叹道:“别再回朝廷了,跟着咱们阎王军,你将来当的官说不定更大。”

“哦?能当更大的官?”张子元双眼放光:“你可不要骗我”

张逸尘摊了摊手,耸了耸肩,难怪阎王也拿这家伙感觉到棘手,好粗条的神经,刚刚还在担心性命,现在就在谋求官位了,张子元啊张子元,你啥时候才能长进一点。

这时城里的各个重要位置都被工农大军围了起来,富商们躲在屋子里瑟瑟发抖,郑晓路在百姓的欢呼声中,正向巡抚衙门而去,突然听到一群百姓大声喊道:“快去北面,北面还在打”

郑晓路派人问话,那些百姓报告道:“郑大善人,城北的塔子山那里,有一个朝廷的大官被我们围住了,很大的官呢,据说比四川巡抚还大”

哦,这么大的官,看来除了五省总督朱燮元,也不会有别人的,郑晓路大喜,赶紧道:“快带路,咱们去看看。”

阎王军分出一队,去安排俘虏,又分出一队前去接管巡抚衙门,再分出一队去安抚伤兵,收敛战死兄弟的遗骸。其余的跟着郑晓路一起,带着几十万工农,绕到了城北塔子山来。

古人取地名非常不靠谱,只要有一座山,山上有个小塔,这山就可以叫塔子山,所以中国各地,遍地都是塔子山,郑晓路到了城北的塔子山一看,这里其实是个小丘陵,上面有一个小小的七层宝塔,也不知道这塔叫什么名字。

此时宝塔已经被几百官兵镇守住了,这塔只有一条木梯可以登上,几百官兵守住二层的木梯,百姓们就不敢上去,只敢吆喝。但百姓多达几十万,官兵哪敢下来,只能守在塔上挥舞着刀枪,吓阻百姓上塔。

郑晓路抬头一望,朱燮元正端坐在宝塔的第七层顶上,面色沉静如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两人对望了两眼,同时挥了挥手,官兵和百姓都安静了下来,静静地等着听他们二人要说些什么。

朱燮元叹道:“你赢了。”

“呵,战术上,你赢了。我还是太嫩了点,搞阴谋诡计,行兵布阵,我远远不是你的对手。”郑晓路道:“但是在战略上,我赢了。”

朱燮元摇了摇头道:“不对,战术是你赢,战略你还早得很。四川只是我天国一隅之地,你占了四川就能叫战略上赢了?未免太过不自量力。”

郑晓路笑而不答,在明末这乱世里,能占下四川这个富庶之地,战略上已经赢了一大半,我胸中自有一篇锦绣山河,但岂可当众说出。

“朱老先生,你不是坏人。”郑晓路大声对着塔顶道:“我还记得上一次在蜀王府,你曾经看破过我的计谋,但因为我的计谋对四川百姓有好处,你故意没有点破,放了我一马。”(编者按:请参看第二卷第三章,八府一州齐开门)

“你是一个心里有百姓的官员。”郑晓路大声道:“你占优势时,曾试图劝我投降受抚,现在我也给你一个机会,投降吧”

朱燮元双目一瞪,哈哈笑道:“岂只一次,西月楼时我见你不声不响揽下西昌与毕节,何尝没有看破你的用心,但此举有利于民,我又怎能横加阻挡。”

旁边的张逸尘心中一禀,难怪阎王军一出手,处处被朱燮元压过一头,原来他早有准备。

“感君高义,愿君惜身,继续为百姓出力”郑晓路认认真真地道。

朱燮元摇了摇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既已败,不必惜身。我赖在这塔上,等着你来,不外乎为了给你说一句话。”

“请讲。”郑晓路肃然道。

朱燮元厉声道:“你切莫得了四川,便得意忘形,切莫利用了百姓,却给不了百姓你应该给的承诺”

郑晓路恭恭敬敬地向塔顶上的朱燮元揖了一揖,道:“如果为此事,你大可放心。”我又不是傻子,历史上的李自成得了北京之后,立即腐化堕落,结果到手的中国又飞了,我可不会学他。

朱燮元得了郑晓路的答复,终于心愿了结,他挥了挥手,对他的亲卫们道:“按我说的去做吧。”

塔里的几百亲兵听到朱燮元的命令,双目涌出热泪,他们扔掉兵器,走出宝塔来,跪伏在地,对着塔顶齐身道:“朱大人,来世我们还是您的亲兵,终身听您调遣。”

话音起,火焰也起,七层宝塔早已被朱燮元下令倒上了菜油,不知哪一个亲兵偷偷点燃了火,整个宝塔立即雄雄燃烧了起来,火焰中传来朱燮元清朗的长笑声:

腰间羽箭久凋零,太息燕然未勒铭。

老子犹堪绝大漠,诸君何至泣新亭。

一身报国有万死,双鬓向人无再青。

咳……咳……

一诗未完,声音已绝

这时人群里挤出一个泥人,这泥人哭喊道:“表叔”他飞也似地冲出去,也跟着投入了雄雄烈火之中,这人不是刘峻崎又是谁。

崇祯四年,夏天,成都城北,塔子山,五省总督朱燮元与其表侄刘峻崎,双双消失于烈火之中。

……

朱燮元一死,众人都感觉到心里有点不爽快,这个老人虽然是敌人,但阎王军的将领们对他尊敬多过敌意,诸人又返回巡抚衙门来。

这时巡抚衙门已被百姓们包围,阎王军进去之后,轻松就抓住了成都府的一应文官,郑晓路赶过来时,所有的文官都被捆绑在衙门的大堂里。

见到郑晓路走进大堂来,一个文官拼了命地挣扎出列,两只手绑在背后,动作有如一只鹌鹑,这人张口叫道:“郑兄弟救我”

郑晓路一看,乐了,这家伙是成都知府徐申懋。

徐申懋双膝跪地,连滚带爬地挪到郑晓路身前,哭道:“郑兄弟……哎,郑大哥,俺老徐……俺小徐可没整过你啊,当初我一看你就知道是贵人。您想想,俺可帮过你不少,您可别杀了我啊。”

我呸,老子这么年轻,你四十几岁一个老家伙,称我为大哥,自称小徐,要脸不要脸了。郑晓路差点晕了过去,这人够无耻的,但多年打交道,没点亲情也有点友情,没点友情也有点人情,也还真硬不下心来杀了。

他转头去看张逸尘,张逸尘低声道:“此人虽然无耻,但有一点好,他为了政绩是肯做事的。”

咦,对啊,徐申懋当年为了政绩,是狠狠地帮了郑晓路一把的,虽然立意不正,但终究是为百姓做了事。这样的人,何必要杀,留作已用也未尝不可,为了在自己面前好好表现,徐申懋同样可以再一次为百姓做事,为自己做事。

“押下去”郑晓路不想这么快就让徐申懋松气,得吓吓他,以后他才能变成自己属下的官员,在红崖子山寨鳖了这么久,最缺的就是知识份子,明朝的文官虽然腐朽,但自己暂时还不能全部舍弃,需要慢慢来。

徐申懋打着哆嗦被押了下去,他本以为是被押下去砍头,结果是被押去关了起来。

接着就是邵捷春了,郑晓路看着邵捷春,邵捷春也看着郑晓路,瞪了天半。

邵捷春叹道:“怪我不识人,居然把你这乱臣贼子一度当成了爱国勇士。”

“哦?谁告诉过你乱臣贼子就不能是爱国勇士的”郑晓路嘻嘻笑道:“爱国和忠君一定要挂上勾么?”

“废话,不忠臣如何称得上爱国,若是爱国,定要忠君”邵捷春义正严辞地道。

“切,你就瞎扯呼吧。古人说了,民为重,君为轻,社稷次之。”郑晓路笑道:“我觉得爱民,爱社稷就叫爱国了,你把最轻的君拿出来扯呼个啥?”

邵捷春怒道:“休要胡扯,既要爱民,又要重社稷,也要忠君,才是大丈夫三样一个都不能少。”

“若是忠君与爱民发生了矛盾怎么办?”郑晓路嘻嘻笑道:“你选哪一边?”

“这种选择不要也罢。”邵捷春道:“忠君与爱民怎么可能矛盾,两者本是一体。”

“酸人,睁大你的眼睛看看,睁大你的耳朵听听。”郑晓路道:“听听外面四十万工农的呐喊声,此时此景,忠君必叛民,爱民必叛君……你不选也得选”

邵捷春大怒道:“我选死”他以头撞地,碰地一声,但他被绳子捆得死死的,使不上力,这一撞只是撞得晕了过去,没死掉。

“抬下去,扔到徐申懋一个牢房里。”郑晓路挥了挥手道:“没来由的我和他扯什么劲。”

一会儿,大厅上的文官们降的降,自尽的自尽,发呆的发呆,骂人的骂人……郑晓路也懒得再理会他们,这时又有一人跑进巡抚衙门里来,守门的阎王军士兵居然没拦他。

郑晓路仔细一看,来人是姚方来,他背着日渥不基的尸体,手上拿着断了弦的羌角神弓。姚方来一进屋子,立即双膝跪地,将日渥不基的尸体放在面前,然后痛声大哭:“雪山猎人两千,如今只剩五百余人,皆在城外,请郑先生听我们几句话……”

“……”郑晓路心中剧痛,言语不能。

“大山的儿子为大山而死,虽死而无憾,但请郑先生赠我们大雪山一个美满”姚方来哭道。

“好”郑晓路热泪滚滚而出,我这就给你们一个美满,也给四川所有百姓一个美满,他走出巡抚衙门,站在热闹的百姓面前,大声道:“从现在开始,我宣布,阎王军接管四川……咱们重开信贷所,重开工厂,人人都能吃饱饭,人人都能有衣穿……乡亲们,你们愿意跟着我来吗?”

“好”

兴高采烈的百姓们一瞬间热情高炽,成都城的上空响起了震而欲聋的欢呼声,人人都知道,四川的新纪元即将展开,美好的生活近在眼前。

……

谁也没注意到的是,成都南城门外的平原上,两个铁汉还在纠缠。

猛如虎和彭巴冲被人们遗忘了,他们也遗忘了周围所有的人,对于他们来说,天地间唯剩下的,只有打败对手的信念和执着。

猛如虎颤颤巍巍地爬了起来,双腿的骨节发出卡卡地颤抖声,他有气无力地笑道:“蛮子,老子又站起来了,你站不起来了吧,嘿嘿嘿。”

“你放屁,我这不是起来了吗?”彭巴冲也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两只铁腿不住在打颤。

两人一起叫道:“认输吧,你这蛮子”

听到对方和自己说出了一模一样的话,两又一起抠了抠头,咧嘴笑道:“嘿,你这家伙,看来还是要用拳头打你,你才肯认输。”

“碰”地一声巨响,两个铁汉又撞在了一起,然后各自向后飞跌了出去,躺在地上,又爬不起来了。

天空很蓝,白云飘。

两人躺在地上,静静地看着头顶的蓝天,全身再也使不出一丝力气。

“猛如虎,咱们别打了,你也来我们阎王军吧。”彭巴冲突然道。

“为什么不是你加入我们官兵?”猛如虎笑道。

“官兵不是打输了吗?”彭巴冲憨憨地道:“打输了的人就要听打赢的。”

“那好”猛如虎一口答应了下来。

“这么简单?”彭巴冲反倒有点不能接受了,忍不住问道:“你就这么轻易的投降了?”

“投降?”猛如虎哈哈笑道:“我才不要投降,我永远不会投降。官兵输了,所以听阎王军的。我是官兵,所以我加入阎王军。但是我还没输给你,我投降个屁”

“说得好,**,你等着,我有了一丝力气,马上爬起来揍你。”彭巴冲认真地道。

“谁揍谁还说不一定呢,你也给我等着。”猛如虎躺在地上,一双眼睛四面乱转,他看到阎王军的士兵正在战场上收敛尸体,一边收着,一边痛哭,于是问道:“彭巴冲,这次你们阎王军损失不小,为什么你不哭?”

“哭?”彭巴冲看着蓝天,沉静地道:“好男儿,流血不流泪,我心中伤疼即可,为什么一定要哭?”

……

崇祯四年夏,成都易主。

紧接着,成都周边的县城全部陷落在阎王军与工农联军的威压之下。

数天之后,一部阎王军进逼广元,广元不战而降。

同时,一股阎王军进攻重庆府,重庆知府王行俭率两千卫所兵死守重庆,但被阎王军旗下的水军——金竹军以炮舰轰开朝天门,阎王军和金竹军水匪从朝天门一涌而入。重庆陷落,知府王行俭跳嘉陵江自尽,余者皆降。

又数日之后,阎王军进逼忠州,忠州知州紧急向四面求援,石柱与忠州唇齿相依,不得不救,石柱马家留守的猛将,小马超的表弟马庭立,率领留守的最后的三千白杆兵往援忠州。

白杆兵行至半路,突遇五十人挡路,领头挡路的人正是尖顶山上的百灵鸟,土家阿妹向兰索。

向兰索的身后是五十名残废的阎王军士兵,白杆兵一瞬间就认出来了,这五十名伤兵居然是西昌一战时受伤的阎王军士兵。

向兰索一曲山歌唱毕,白杆兵退回石柱,再也没有出来过,阎王军也至始至终,没有踏进石柱一步。

失了白杆兵的支撑,忠州随即陷落……

再数日之后,全川已平,五星红旗插满了四川的每一个角落。

编者按:朱燮元按史实,病死于崇祯六年(1633)年,本书为小说越味性,将他的死提前到了崇祯四年,熟知历史的朋友不必介怀。此人乃明末著名的政治家,军事家,有著作传于后世,在明史里是非常猛的人物。

下面这一段摘自明史:燮元长八尺,腹大十围,饮啖兼二十人。镇西南久,军赀赎锾,岁不下数十万,皆籍之于官。治事明决,军书络绎,不假手幕佐。行军务持重,谋定后战,尤善用间。使人各当其材,犯法,即亲爱必诛;有功,厮养不遗赏也。驭蛮以忠信,不妄杀,苗民怀之。初官陕西时,遇一老叟,载与归,尽得其风角、占候、遁甲诸术。

简单翻译过来就是说:朱燮元身材高大,一顿饭要吃二十人的量。处理事情非常明断,事必恭亲不假手自己的幕僚。打仗谋定而后动,擅长离间计。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对付少数民族,讲究诚信,不乱杀人。最后一句最扯,说他曾经碰上异人,学会了奇门遁甲之术,呼风唤雨什么的是没有鸭梨的,这个也太扯蛋了。

我一向觉得自己写小说很夸张,但明史更神奇。

(八

度吧

第一百章 天下震颤

第一百章

天下震颤

七月。

夏天的北京城,无风,无雨,极为闷热。

金碧辉煌的金銮大殿上,文武百官分两列静静地站着,目不斜视,等着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发话。

那个人名字叫朱由检,大家称他为崇祯皇帝,他还很年轻,今年只有二十一岁,五官端正,称得上一表人才。但他双鬓已白,满脸苍桑,糜烂的国事压在他的肩上,使得他年轻的心有如铅块一般沉重。

崇祯帝在龙椅上正了正身子,他已经几天几夜忙于国事没能合眼了,此时强打起精神,向着下面的文武官员道:“有事上奏,无事退朝。”

话音刚落,殿下走出一文官,奏道:“臣近日听闻,皇太极集诸贝勒大臣议,定官制,设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工部。贝勒管部事。每部有承政(蒙古承政、汉承政),其下设参政八员,启心郎及笔帖式若干。各司其事,事不留行。建虏此举分明是仿效我天朝上国,其心叵测,不可不防。”

崇祯听了这话,心底里冷笑了一声,暗想,其心叵测,叵测个屁,人家都兴兵打到北京来了,已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何需叵测。他挥了挥手,阻止这文官继续废话下去,淡淡地道:“联知道了。”

又一文官出列,奏道:“自海上巨寇郑芝龙受抚之后,原先与郑芝龙一起在海上抢截商旅的巨寇刘香心有不甘,他窜到广东,继续在海上劫掠营生。这个刘香与红夷荷兰人勾结,闹得东南海防不宁。福建巡抚邹维琏上奏,请皇上恢复海禁。”

“恢复海禁?”崇祯皇帝对海没有太大的好感,但禁不禁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紧要之事,如今辽东的建虏和陕西的土匪更让他头痛,海什么的,哪有心情去管。

旁边跳出一文官,呼道:“臣也认为应该恢复海禁,一来可以使刘香和红夷无力可使,二来,那郑芝龙虽然明里归降了朝廷,暗地里仍然在和夷人通商。福建巡抚邹维琏请恢复海禁,想必也是想控制一下郑芝龙搞的那些暗里勾当。臣听闻郑芝龙在去年在晋江安海镇建置豪华府邸,西从西埭抵西港,北达西垵头,南临安平桥头,直通五港口岸,占地138亩。

主构为歇山式五开间十三架,三通门双火巷五进院落。两旁翼堂、楼阁,亭榭互对,环列为屏障。东有“敦仁阁”,西有“泰运楼”,前厅为“天主堂”,中厅为“孝思堂”,规模宏耸。大厝背后辟有“致远园”,周以墙为护,疏以丘壑、亭台、精舍、池沼、小桥、曲径、佳木、奇花异草。此等府邸,已大大逾距,其心叵测,不可不防。”

殿下一文官急忙出列,道:“皇上,海禁不可。臣听闻崇祯元年前闽南大旱,两广总督熊文灿与郑芝龙一起出力,移漳、泉灾民数万,以海船运至台湾岛垦荒定居。如果此时禁海,台湾恐落入海贼和红夷之手。”

崇祯一听,要丢台湾岛,原本想说禁就禁吧,又赶紧把话收了回去。

先前那奏要海禁的官员又跳了出来,道:“皇上,台湾岛不过一荒岛耳,丢了也就丢了,于中原大事无妨。值此关键时刻,我们的精力应该放在辽东或者陕西才对。”

崇祯听到这话,又觉得有理,想了半天,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挥手道:“就依你之言吧,给福建巡抚邹维琏下旨,命他搞好海禁,严防海贼上陆。”

这时又有一文官出列,奏道:“陕西匪事糜烂,三边总督杨鹤,对贼寇一味怀柔招抚,不施雷霆手段,以至于贼寇之势越来越大,理应治罪。”

崇祯皱起了眉头,陕西匪乱,一直是他心头一根大刺,此时听到有人奏起,便问道:“陕西匪事现在究竟如何了?哪位爱卿可以为我解惑?”

殿下转出东厂提督曹化淳,奏道:“今年六月,陕西巨匪王嘉胤已经授首,王嘉胤手下的几百路贼寇有如星散,闯王高迎祥,紫金梁王自用、曹操罗汝才、老回回马守应等人各自为战,分兵乱窜,已不足惧,只需再派天兵征剿,即可灭之。”

旁边转出一人,乃是右参政兼副使卢象升,他认真地道:“皇上切勿轻敌,据微臣所知,那闯王高迎祥手下兵强马壮,又多有能人,尤其是高迎祥手下的第八队闯将李自成,非常难缠,不可不防。另外,紫金梁王自用手下的西营八大王张献忠,也是个非常厉害的角色,臣请皇上三思,对付这两只贼寇,需以重兵征剿,不可掉以轻心。而且匪事岂止陕西,去年底,贼寇已进入山西境内,搅得山西也一片糜烂。”

崇祯心里好一阵犹豫,此时北京虽然已经守稳了,建虏已退去,但辽东战事紧张,举国精兵都在辽东和建虏死磕,哪里有多少兵可以派去陕西剿匪。他忍不住叹道:“哪位爱卿愿为我分忧,解除这陕西匪患?”

卢象升道:“臣推举一人,三边总督洪承畴,此人雄才大略,用兵如神,定可一举剿灭贼寇。”此话一出,立即有一堆大臣附议,都道洪承畴好。

崇祯有点意动,正要下令,突然东厂提督曹化淳道:“洪承畴刚刚才上任三边总督,马上又调他去陕西、山西,朝令夕改,岂可如此?臣推举右佥都御史陈奇渝,此人文武双全,也可堪大用。”

支持洪承畴的人想了想,也觉得这话有道理,便不反对。

崇祯于是下令:“令陈奇渝总督陕西、山西军务,专半流贼”

此令刚一发出,突然见殿外有一人屁滚尿流般跑了进来,一边跑,一边大吼:“皇上,不好了,皇上,不好了啊……”

“金銮大殿,文武百官皆在,大呼小叫,成何体统。”崇祯正要发怒,只见那跑进来的是一个内监,手上挥舞着一张八百里加急的紧急军情信纸,浑然不顾崇祯的怒意,还在大吼道:“皇上,不好了啊,四川……四川没了……”

“大胆,把话说清楚,什么四川有了没了的。”曹化淳一把抓住那个内监,怒道。

“阎王贼寇攻占全四川,五省总督朱燮元自残而死,四川总兵张令、林兆鼎、候良柱等尽皆战死,文官一并被阎王贼寇捉去……”那内监哭喊道:“不好了啊……”

“什么?”崇祯皇帝大吃一惊,刷地一声站了起来。

满堂文武,尽皆目瞪口呆续而议论纷纷,吵吵嚷嚷,整个金銮大殿上乱成一锅沸粥。

乱了许久,才听到卢象升道:“四川这几年税赋充足,已是我大明朝的新粮仓,此时失去,意义重大,皇上,咱们必须第一时间解决四川之乱,否则整个天下都要大乱。”

崇祯两鬓的白发显得份外苍凉,他喃喃地道:“寡人派去的张子元呢?他不是剿灭过奢崇明吗,寡人派他去剿灭阎王贼寇,怎么未见消息?”

曹化淳拿着那紧急军情信件正在拼命地看,看了,大哭道:“皇上,张子元投了贼了。”

“这……这可如何是好?”崇祯帝原本就看上去老态隆钟,不似二十一岁的人,现在看上去又老了十岁。

卢象升长叹道:“臣建议,派荆襄水师顺长江而上,攻克重庆,以重庆为据点,发兵成都。另尽起云南,贵州,湖广之兵,陆路齐头并进。陕西……陕西方面,让陈奇渝尽量抽调士兵,从广元入川。数路大军齐进川,力求一举击破阎王贼寇。”

诸臣一听,都觉得理,崇祯也没更好的办法,只好依其计而行。

数日之后,军情回报。

荆襄水师刚进入四川段的长江,就受到阎王军水军的迎头痛击,缺乏火炮的明军水师吃了大亏,数十艘战舰被击沉,只好败退回了荆襄地区。

第二路军情回报,湖广长沙地龙翻身,黑气障天,井泉泛滥,地裂孔穴,浆水涌出,倒塌荣府宫殿及城垣房屋无数,湖广之兵皆皆受阻,前进不能。

第三路军情回报,陕西巨寇作乱,王自用、高迎祥、点灯子、李自成、张献忠、罗汝才等贼寇四面开花,新上任的陈奇渝光是对付陕西土匪已经倾其所有,实在无力再进兵四川。

第四路军情回报,云南、贵州合兵一处,一起进兵毕节,但在毕节堡被阎王军地道战所阻,多方设法,仍然无法通过毕节。

满朝文武尽皆默然,此情此景,当何解?

正在此时,有内监高声报道:“四川总兵秦良玉回来了”

崇祯精神一振,赶紧道:“快宣上殿。”

原来秦良玉一直带着两万白杆兵在前线参与大凌河筑城之战,现在突然归来,想必是大凌河之战有了结果。崇祯急欲知道战事如何,赶紧宣秦良玉上殿。

没多久,只见白发苍苍,年近七旬的秦良玉,一身铠甲未脱,甲上还沾着斑斑血迹,就这么不修仪容地大步走上了殿来。

百官一见她这身杀伐血腥气,吓得都向后一缩,只有卢象升能坦然对之。

秦良玉上了殿,等不及皇帝让她开口说话,先一步道:“大凌河筑城之战……败了”

原来崇祯四年七月,明军祖大寿、何其纲,率四千军士至大凌河符城,后来相继增兵,筑城人数达四万之多。八月,皇太极派大军将大凌河团团围住。孙元化遣孔有德救援,结果孔有德半路叛变。孙承宗派宋伟、吴襄两将救援祖大寿,没想到宋吴两将不和,军心不齐,在长山坡溃败。祖大寿四次突围均失败,明军四万多、分两路出击,全军皆没。祖大寿粮尽而降,副将何可纲不从,祖大寿抓住何可纲,于后金诸将前杀之。

秦良玉原本分兵一半,将一万白杆兵留在大凌河,结果辽东巡抚邱禾嘉乱调白杆兵,将一万白杆兵调回北京驻防,等她得知前线吃紧,赶紧带着两万白杆兵前去救援,已经来不及了,大凌河陷落已成定局,秦良玉只好又退回了北京来。

此军情一报上大殿,满殿文武又是大吃一惊,半天回不过神来。

崇祯皇帝长叹一声,泪落如雨,可怜我大明朝风雨飘摇,陕西和山西土匪乱窜,四川落于阎王贼寇之手,荆襄地龙翻身,两广海盗为祸,辽东又连吃败仗,这可如何是好?

百官都失了声音,半天不敢说话,只剩下一个卢象升还算清醒,他出列道:“臣有一计可用。”

“爱卿速速奏来”崇祯精神一振,现在只要有任何办法,他都急切地想要听上一听。

“臣以为,咱们的精兵都在辽东对付建虏的同时,已经无力再同时扫除陕西、山西、和四川三地的贼寇,唯有将陕西和山西的官兵集合起来,把陕西和山西的贼寇向南驱逐,将他们赶进四川去。”

“此计可谓之为——驱贼入川之计。”卢象升道:“四川已失,要再夺回不易,不如利用四川将所有贼寇集中起来。贼寇虽众,但统属不一,若是将他们全部挤在川中,很有可能闹出窝里反,就算不窝里反,让他们合兵一处,也方便我天兵围而歼之,总比他们四处乱窜来得好。”

崇祯一听,大感犹豫,这样搞虽然听起来很美,但贼寇合兵一处,岂不是更难对付。

这时东厂提督曹化淳赶紧上前一步,道:“卢大人所言有理,民间传说甚广,曹操罗汝才与阎王军九指皂莺素有深仇,皂莺断指一事,就是罗汝才搞出来的,若是将山西贼寇赶入川中,别的不说,罗汝才和九指皂莺一定会打起来。”

众大臣听了,都觉有理,一起上前道:“皇上,四川反正都没了,不如驱贼入川,就算四川一时半会拿不回来,但至少陕西和山西可以平静下来。”

崇祯思前想后,拿不定主意。

一直冷眼旁观的秦良玉大怒道:“你等岂能如此?我白杆兵出自川中,四川乃是我土家族的根,岂有赶贼入家门的道理?”

卢象声一听这话,顿时有点脸红,不敢再说,退开一边。

但东厂提督曹化淳却阴阴冷冷地笑道:“你就只当四川是你的根,这整个天下,便不是你的根了?但对于皇上来说,整个天下都是根,非此你四川一地,咱们驱贼入川,伤一四川,可救陕西和山西两地,伤一根而救两根,有何不可?”

秦良玉一向对朝廷忠心耿耿,听了这话,虽然气得不行,但却一时找不到言辞反驳。

崇祯呆了半响,想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下了决定,他长叹一声,道:“便依卢爱卿所言,命令陈奇渝驱贼入川。先让陕西和山西缓缓吧,唉……”

秦良玉一听皇帝下了决定,金口一开,再无转圜的余地,她将袍袖一甩,愤愤地下殿离去,连给皇帝告退的礼仪也忘了。

崇祯一向看重秦良玉,见她气愤退走,也不想追究她的失礼,反而命道:“着人给秦将军送去彩币羊酒,另送两幅官袍,以褒其拳拳爱国之心。”

他说完这几句话,还是觉得有点对不起川中百姓和秦良玉,又拿起笔来,亲手写了两首诗:

第一首

学就西川八阵图

鸳鸯袖里握兵符

由来巾帼甘心受

何必将军是丈夫

第二首

蜀锦征袍自裁成

桃花马上请长缨

世间多少奇男子

谁肯沙场万里行

命人将这两首诗装裱了起来,赶紧给秦良玉送去。

秦良玉愤愤回了大营,小马超马祥麟、马祥云,以及马祥麟的妻子张凤仪早已在营里静静地候着她了,见她回来,小马超急道:“娘亲,孩儿得到消息,川中被阎王军攻破。现在全川落入贼寇之手。”

秦良玉叹了口气,道:“我刚才也知道了,咱们去大凌河打仗这段时日里,四川早已经不在朝廷的手上了。”

马祥麟双眼发红,道:“这可如何是好?咱们石柱也不知道怎么样了。皇上……皇上怎么说?”

“唉,皇上听了奸人谗言,决定驱贼入川”秦良玉将殿上听来的消息一五一十说给了儿女听:“一旦驱贼入川,四川更将大乱。”

马祥麟一听,顿时大怒,急道:“娘,这可不行,咱们不能在这里看着。”

“对。”秦良玉沉声道:“传我将令,白杆兵整备集结,准备回川。”

“啊?娘……”马祥云道:“若是这样,岂不是不听朝廷号令,擅自行动?”

“我一生忠于朝廷,但也要忠于咱们土家族人的信念,我决定将白杆兵一分为二,一半勤王抗清,一半回救石柱,不负君恩,不负乡亲。”秦良玉微微想了想,对着儿女道:“我自带一万白杆兵,留在这里抵敌清兵,祥麟、凤仪、祥云,你们三人带一万白杆兵回救石柱。”

“你们三个给我听好了……”秦良玉厉声道:“你们要记住,我们是白杆兵,是土家族人,永远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永远不会置兄弟姐妹于不顾,谁若伤我们土家人一根毫毛,必十倍奉还”

“是”

“祥云,你知道阎王的名字了吗?”

听到这一句,马祥云全身极快地僵硬了一下,她背转过身去,整个身子开始剧烈地颤抖,许久,这颤抖才停了下来,只听到马祥云硬声道:“知道,阎王就是郑小路。”

她的声音非常平静,仿佛没有一丝感情,但她面前的地面上,突然滴下了两三滴血迹,显然是嘴唇咬破之后滴落下来的。

马祥麟轻轻一叹,无话可说。

“郑小路是贼寇,你不能再和他在一起。”像这种没意义的话,马祥麟和秦良玉都是不会说的,实际上土家族的儿女,一旦许诺了终身,那就永远不变,断断没有因为对方是贼是妖,就悔婚不嫁的道理。

此中恩怨情仇,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数日之后,白杆兵借实战操练之名,入山中练兵,入山时有两万,出山时却变成了一万,秦良玉带着一万兵马回了京师,另外一万人,却在三位年轻将领的率领下,穿山过水,向前四川而来……

第五卷

定四川



编者按:漫长的第五卷终于写完了,这一卷自2011年1月6日开始写,到2011年3月19日才写完,接近42万字,历时两个月零十三天,倾尽了在下无数的心血。

当然,这一卷是不完美的,为了更深刻地刻画几个人物,在下这一章用了相当夸张的手法,将几个敌方主将的实力大幅度地提高了。

主角也不再一帆风顺,这使得有一部份喜欢大杀四方的读者感到不满。当然,会有些朋友感到不满,是在下事先就有心理准备的,不过没想到有这么多人会不满,这倒是在下没有想到的,呃。

有些朋友说得好,看小说就是图个爽快,何必这样?可是在下认为,若是一味的爽快,失去了高如山峰般的敌人,而是将敌人都刻画成一些脸谱式的NPC,一推就倒,一打就死,那么这样的小说将无法撼动你的灵魂。只有当高山被主角轰然推倒的那一瞬间,才能有经历过风雨之后最美的彩虹。

这一章里,有五个我很用心在写的敌人,他们分别是老朱,老奢,老张令,猛如虎,还有神奇的张子元,当然,有的朋友并不将张子元看成敌人,呃,他也许连敌人也算不上吧。

看官们,经过一段压抑的情节之后,你是否对这几个敌人的印象比较深刻呢?再回想一下第四卷的几个敌人,你是否感觉到他们已经模糊?

嗯嗯,我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吧,敌人也是有血有肉的,敌人也不会是行尸走肉般的傻X,这样的小说,更有灵魂。

最后,再透露一个小秘密,其实前些天我一直都是大章,为的是刚好在100章的时候结束定四川这一个卷,多美好的数字,为了刚好在100章时结束,我将许多小章节压缩成了大章,所以就有了连续以来的大章一更,呃呃,明天开始就恢复一天两更,两个小章了,没办法,收藏在猛掉,如果不恢复成两更的话,就少了一个显示在更新列表里的机会,唉,我很悲剧,大家帮我宣传一下吧。

下一卷:展宏图

四川急待发展,阎王军也需要休整,然而朝廷使用了驱贼入川之计,将农民起义军赶向四川,郑晓路会让这些义军进入四川吗?小马超领军回援石柱,马祥云究竟要如何自处?且看第六卷,展宏图。

第一章 展宏

第一章

展宏图

夏,天气仍很闷热,但四川省的上空却回响着一种类似“呜啦啦,呜啦啦”地声音,这声音你听不到,但它确实存在。(更新快

八度吧

这神奇的声音是由人们的精神迸发出来的,当一个人、一群人、一城人、全四川人都带着一颗欢快鼓舞的心时,他们所散发出的精神能量,就会使得整个城市的上空回响着这种“呜啦啦”的情绪,仿佛热情似火,快要暴炸。

连太阳都被四川百姓的热情给烫伤了。

郑氏农业加工厂在数天之内重新开业,全部遍撒四川,那些一直躲藏起来的掌柜们,就如雨后春笋一样从地底下冒了出来,天知道他们打仗时躲到哪里去了。其实这个并不难理解,得到百姓的掩护,天下何处不能躲?

郑氏信贷所很快就再次开张,短短数天之内,肥料票就又开始满天飞舞。

今年的夏天已经过了一半,现在再生产新式肥料,已经无法让农民们过上一个丰收好年了,但整个四川的百姓们没有一人发出怨言,因为郑晓路掌控四川后发布的第一个命令就是:“今年免税赋。”

短短五个字,震得四川百姓狂喜不已。

实际上,四川的行政体系在这一次大变中已经基本瘫痪,因为在这一次工农大暴动中,朝廷安排在全川的行政官员,例如县令什么的一类东西,基本上被百姓们打倒完了。只有少数清官,被人民真正爱戴的好官,还好好地活着,贪官污吏没一个逃出了人民的制裁。

在这种大瘫痪的情况下,就算郑晓路想收税,嘿嘿,也没法收,不如落个大方,宣布免税,更让百姓们感恩戴德。

这时江百涛已回长江,与赵水鬼一起封锁着长江水道,防止朝廷的荆襄水军进入四川,实际上自从湖广长沙地震之后,朝廷的水军也无力再进川了,但他二人不敢大意,天天在江上巡视。

闵家兄弟带着一千金竹军的陆战队,驻守在毕节堡,还有几千民团,防止云南和贵州的官兵入川。

大梁则带着一部阎王军,进驻广元,防止陕西方面的官兵进入四川。

谭宏领一部阎王军,进驻重庆,防止湖南方面的官兵从陆路进入四川。

张逸尘全力侦察朝廷动向,不敢有丝毫怠慢,每天忙得晕天黑地。

杨帆为了重开郑家的生意,忙得飞来飞去。

郝孟旋忙着信贷所,万尚竿全力控制着工会,使工人和农民都听阎王军的话。

张廷禛带着五百铁匠终于重回成都铁匠街,立即收纳所有铁匠,全力为阎王军打造新兵器。

……

所有人都忙得昏天黑地,直到此时,郑晓路才发现自己手边可用的人,实在太少太少,到了最后,身边除了皂莺,就只剩下彭巴冲,猛如虎两个憨大汉,这三个家伙都是只适合当护卫的,若要是放出去独挡一面,只怕会带来反效果。

另外,还有一个新投降的张子元,这货用来干嘛好?郑晓路一个头两个大。

崩溃的行政体系,必须立即重建,这事情刻不容缓,郑晓路打开监狱,把徐申懋给放了出来。

这货一出监狱,顿时长松一口气,哭天喊地跑到郑晓路面前,噗通一下跪了,叫道:“郑大哥,你终于肯见小弟了,小弟这些天想得明白了,小弟绝对会好好为大哥出力,你可别杀小弟啊。”

郑晓路哭笑不得,赶紧和颜悦色地道:“徐大人怎么这么客气,你这称呼改得,小弟我都不敢和你说话了。”

徐申懋趴在地上,连连磕头道:“郑……大王,您就别再这么称呼小的了,小的当不起啊,您只要不杀小的,小的做牛做马,什么都肯做啊。”他一转眼,又称起大王、小的来了,真是变化无穷啊。

“哦?真的什么都肯做?”郑晓路坏笑道。

不会是要我做什么很难的事吧?徐申懋心里十分犹豫,但为了保命,他牙一咬,道:“什么都做,就算是造反翻天,我也做。”

“哈,成,就冲你这句话,我给你个好活儿做。”郑晓路故意吊足了胃口,笑道:“新任成都知府,你做不做?”

“……”徐申懋心里一呆,我以前就是成都知府,你把我抓了,又叫我做成都知府?这活儿……我不敢接啊,你不会是耍我吧?

“做不做?不做立即叫人把你杀了。”郑晓路恶狠狠地道。

“做,小的愿意做,不,小的马上做。”

徐申懋一听要杀他,顿时急道:“小的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好好地做好知府这份有前途的工作。”

郑晓路心里好笑,挥了挥手,道:“那你还呆在这里做什么?赶紧给我去知府衙门干活,你给我听好了,若是拿不出政绩来给我看……咔嚓”郑晓路比划了一个砍头的动作。

徐申懋吓得脑袋一耸,没口子的应道:“小人省得,小人这就去干活,小的轻车熟路,这知府的活儿一定干得好,您等着看政绩,感觉大王给小的这个机会……”他还要再拍几句,突然发现郑晓路面色不耐烦,赶紧一低头,一溜烟儿地闪了出去。

郑晓路笑了个半死,他拍了拍手,堂后又押出了邵捷春,他头上撞了一个大包,但没死得成,后面死志也就没这么坚决了,一心等着朝廷派天兵来夺回四川。郑晓路故意把他押在后堂,让他听得到自己和徐申懋的对话。

郑晓路笑嘻嘻地道:“邵大人,你看,我把徐申懋放回去做知府了,你觉得他做得好知府吗?”

邵捷春满脸愤色,怒道:“这等小人,你用他做什么?除了害民坑民,他什么也不会做。”

郑晓路摊了摊手,道:“没办法,我也没人可用,你说我现在到哪里去找人来做知府?难道我到街上,随手抓个书生回来,就让他做知府?那说不定比徐申懋还差十倍。”

邵捷春心里愤愤,嘴上骂道:“用这种小人治川,越治越烂,越治越差,害民误民,你阎王不外如此。”

“嘿嘿,我还有更夸张的呢。”郑晓路笑道:“我打算用猛如虎来当四川布政使司,你觉得如何?”(编者按:布政使司是地方最高行政长官,专司行政,不管军务)

“碰”邵捷春大怒,一腿踢在柱子上,原来他死志去了之后,就只有手上枷着枷锁,双脚是可以自由行动的,一听郑晓路的话,他大怒吼道:“治国岂可儿戏?猛如虎当四川布政使司,不出三十天,哦,不对,不出十天,四川就要大乱。”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郑晓路叹道:“我手下现在可以用的人只有三个,九指皂莺、彭巴冲、猛如虎。皂莺是女子,我让她去当布政使司只怕不妙。彭巴冲嘛……比猛如虎还要呆一半,若让他去当巡抚,可能天天在找人打架。想来想去,只有猛如虎可用了。”

郑晓路说完这几句,大声道:“来人啊,传我号令,四川布政使司由猛……”

“慢”邵捷春大吼道:“我来当,**,我来当。”

“咦?”郑晓路假意道:“邵大人,你可要想清楚了,你如果真来当我这个四川布政使司,那就是从了贼。”

邵捷春双目圆瞪,大怒道:“与其让你这等贼寇恶搞政务,弄得老百姓民不聊生,不如我自己来搞,我从的是江山社稷,从的是百姓营生,岂是从了贼?异日天兵到来,重夺四川,我自尽以谢天下,不负君恩。”

“切,随你去吧。”郑晓路叫人给邵捷春松了枷,道:“邵大人,四川布政使司就暂时交给你了,民政方面,我还真不懂,我只懂一个道理,吏治清明,百姓才能安居乐业,希望邵大人能让我看到一个好结果。”

他说完这些,突然又补充道:“猛如虎你带去吧,虽然他笨了点,但你多教教他,将来你不想干了,或者干得不好我撤了你的职,他还可以接你的班继续当布政使司。”

“你……”邵捷春大怒道:“就算我死了一百年,也轮不到猛如虎来当布政使司,你休想抓到把柄撤我的职……”

邵捷春怒冲冲地跑了出去,没一会儿,又跑了回来,道:“给我点衙役,布政使司衙门都快变成菜市场了。”原来自阎王军进驻成都之后,行政瘫痪,各个衙门都被百姓踩踏了一遍,现在基本上都是乱七八糟的颓废样子。

郑晓路哈哈一笑,吩咐皂莺派了些阎王军士兵跟去暂时充当衙役,也顺便监视邵捷春,以免他逃跑掉或者玩小动作。

邵捷春虽然不愿从贼,但也不愿意四川行政糜烂,影响老百姓的生活,他一上任立即募集衙门里的各种主薄、师爷、文书、衙役等人物,不出数日,就将布政使司衙门重新建立了起来,并且赶紧接手处理各地政务,不得不说,他是一个清官,也是一个好官,行政能力非常出色,不出数日,积压起来的政事就被他清扫一空。

不过邵捷春也立即发现了一个棘手的事情,那就是缺官,四川何其之大,八府一州,无数县城,现在全川皆倒,一切都要重来,岂是他一个光杆布政使司就搞得定的?这缺官一事,无论如何必须立即解决。

第二章 四川锻造总厂

第二章

四川锻造总厂

夏,还是夏。(手机站

阎王军占领四川之后没过两天,成都城门、重庆城门……所有的大城小城门口,都贴出了一张告示:“征兵。”

阎王军本来就为数不多,在成都一役里又上了朱燮元的大当,损失不小,成都占下之后,工农大军又散回了乡间,重新展开生产去了,因此阎王军的兵力别说统领全川,仅仅是要防守也很困难。迫不得已,只能征兵。

郑晓路开出了十两银子一个月的军饷,向着全川范围进行大征兵,不过这年头有句话说得好:“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只要活得下去,谁肯来当兵啊,郑晓路的征兵告示贴得遍布四川,但是征到的兵员却也不多,每天到征兵处报到新兵寥寥无几。

没办法,谁让郑晓路这几年把四川经营得太好了,人人都有饭吃,人人都有衣穿,鬼才来当兵。

幸亏成都南城一战,官府的降卒也有数千,把这些家伙拿来训练一番,也算是有点助力,郑晓路知道征兵这事急也急不来,就算急着弄一大堆兵来,没训练也没啥用,就先训练着降卒,慢慢征兵吧。

郑家的家眷在不久之后,也从盐井镇搬回了郑府,一家人相见,自然是十分欣喜,不过郑晓路还是很忙,天天在巡抚衙门里处理各方的事务,分不开身回家陪着妻子们。

这天皂莺有事找郑晓路,她来到巡抚后院,就看到郑晓路拿着一本书正在摇头晃脑地看着,忍不住奇道:“你在干什么?大家都忙得要死,你还有闲情看书?”

“这可不是书啊。”郑晓路叹道:“这是帐薄,各地发回来的乱七八糟的资料,全记在这帐薄上,看得我头晕脑胀,要死不活的。”

“诺,四川很大,比起红崖子山寨来难管多了吧?”皂莺道。

“那是。”郑晓路叹了口气:“真不知道崇祯皇帝咋活过来的,他要管一个国家,又比四川大了不知道多少倍。”

皂莺那黑白分明的眸子眨了两眨,轻叹道:“别闹了,张廷禛正求见你呢,你答应人家的事,一件都没记得做,人家都等得着急,这不,找上门来了。”

郑晓路一拍脑门,哎呀,差点忘了,他一溜烟跑出去,只见张廷禛在大堂等着他,见他来了,怪不好意思地道:“大王,你上次说那事儿……”

“嘿,是我的错,事情一多,差点儿忘了。”郑晓路道:“走,咱陪你一起去铁匠街。”

铁匠街还是那个老样子,天启七年的时候,郑晓路曾经来过这里一次,就是那一次拜访,郑晓路挖到了张廷禛和五百名铁匠,然而郑晓路并不敢挖太多铁匠走,因为挖得太多,引起了朝廷的怀疑,那就不妙了。

这一次回来,已经不用再担心朝廷,心情大是不同。

郑晓路带着皂区、彭巴冲、猛如虎和张廷禛走进铁匠街,只见街道两旁店辅林立,菜刀、犁头放满了铺面,就和天启七年到来的时候一模一样。

张廷禛欣喜地道:“大王,你几年没回来了吧,现在这铁匠街两千多户铁匠,都不用再听朝廷的了,咱们是不是全部……”

“哈哈”郑晓路笑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想让我把他们全部划到你手下,是吗?”

“嘿嘿,我就这点出息。”

张廷禛嘿嘿笑道:“咱不是当大将军的料子,但当个铁匠头子总没问题。”

“好,就让你当个最大的铁匠头子。”郑晓路哈哈笑道:“从今天起,铁匠街这块儿地,咱们阎王军占了,把这里的铺面全部推倒,修成一间巨大的工厂,名字嘛,名字就叫‘川中锻造总厂’,四川所有的铁匠都必须挂牌在锻造总厂名下,全部由你管理。”

张廷禛大喜,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虽然他只是个小小铁匠,原本没什么野心,但人一旦看到机会,就总会想向上爬,能从一个小铁匠,变成四川所有铁匠头头儿,这可是件好事。

郑晓路跟着又下令道:“咱们废除匠籍,凡川中人民,想当铁匠的,都可以随时加入锻造厂,由厂里调拨铁匠教他们打造兵器,不想当铁匠的,任由其转业谋生。”

张廷禛呆了一呆,道:“大王,这样搞会不会弄得没人愿意当铁匠啊?”

“当然不会。”郑晓路笑道:“只要给予合理的工钱,以后当铁匠就和当工人一样是自由自在的,自然就会有人为了工钱来当铁匠,比起世袭的匠户制度要好得多,也能更加调动工匠们的积极性。”

几天之后,在郑晓路的命令下,由张廷禛出任第一任厂长的“川中锻造总厂”,轰轰烈烈地开始了筹备工作。

废除匠籍之后,果然有一部份铁匠表示不想再打铁了,但大多数的铁匠除了打铁并没有别的维生手段,还是选择了加入川中锻造总厂,郑晓路出了一大笔钱,将铁匠街的铁匠铺子全部买了下来,将里面的铁钻、铁铁锤等工具都收作川中锻造总厂的第一批生产工具。

另外花大价值又重新赶制了新的蒸汽锤子、新的炼铁炉子,总之一切器具都按照最好的标准来制作。

在郑晓路的刻意支持下,成都、重庆、盐井镇、内江……各地都开始筹备建设川中锻造总厂的分厂。

铁匠废除匠籍之后,不再像以前一样需要到工部服役,而是天天到工厂上班,每月领取工钱,就和工人们一样,这使得铁匠们不用再为生计所苦,日子也过得好了起来。

于是有一些穷人主动申请进入锻造厂,张廷禛这个第一任厂长当然是大大的欢迎,笑嘻嘻地数着自己手下的人不断地增加。

“川中锻造总厂”最终在“铁匠街”兴建落成,这个大厂将整个铁匠街裹在了里面,以前的铁匠铺子,现在全部变成了锻造厂的厂房。以前往在铁匠街上的铁匠们,都分配到了“职工宿舍”,一排排整齐的新房子里住满了铁匠,贫穷的铁匠们终于过上了好日子。

这个举措大大鼓舞了铁匠们的士气,每一天生产出来的兵器都比前一天多,郑晓路命令锻造总厂分为两个大部门,一个负责军用兵器的生产,另一个负责民用铁器的生产。

因为所有的铁匠都被自己收罗了,万一没人给普通百姓打造日用铁器,那可就大事不妙,所以军用和民用的两个部门都非常重要。

张廷禛当然是主力负责军用铁器的生产,民用铁器则由张廷禛指派了一个副手去管理,在郑晓路的授意下,军用的以质量优先,花再多钱也值,民用的是性价比为优先,在考虑质量的同时一定要注意控制成本,以免价格浮高,造成*人民无力购买的窘况。

不过随着整个四川落入郑晓路手中,铁矿石和煤的获取变得容易多了,以前郑晓路只敢躲在盐井镇挖点攀枝花的铁矿和盐边村的煤,又远又难运送,现在全川入手,到处都是铁和煤的产地,各个大城市的铁矿石供应量极为充足,铁器成本大大降低。

这么一来,不论是军用还是民用的铁器,价格都降了不少。郑晓路赶紧给自己新召入伍的新兵们配备新兵器,另外,从官府那里投降过来的士兵,先发给他们长矛用来训练,暂时不发给来复枪。要等确认他们忠诚可靠之后,才能发放新式武器。

对于郑晓路来说,这个锻造总厂相当于自己的第一个“国营企业”,仅有国营企业当然不够,以后还可以放宽政策,使人民自己搞些私有企业,不过现在火候未到,也不用着急。

刚刚忙完了铁匠这一边,郝孟旋又跑上门来诉苦,说他的信贷所现在快变成钱庄了,每天都有无数人在信贷所有门**易肥料票……

原来郑氏肥料票的信誉本来就好,现在四川都是郑氏的了,肥料票的信誉就更不用说了,百姓们直接把肥料票当成钱来用,结果还有人专门搞起了肥料票与银子的兑换生意,这个又没法律管,所以这些搞肥料票换银子的小商人,全都集在信贷所的门口。

现在郑氏信贷所还不算国营企业,只是郑家的私有企业,但门口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搞得就像证券交易市场一样,弄得郝孟旋哭笑不得。

“这可不行啊,大王。”郝孟旋道:“现在有些人贷了咱们的票子跟本不是用来换肥料的,就是用来当钱用的,银子带在身上太重,不方便,这些人干脆跑到咱们这里贷出票子,然后立即用银子还贷,把咱们的票子当成银子到处使。”

他又低声道:“现在给别人送礼,都不兴送银子了,太重不好带礼盒。百姓们现在流行拿个红纸包,包上几张肥料票送人……每其名曰,送红包。”

“我汗”郑晓路大汗了一把,心想,老子搞出来的蝴蝶效应别带坏后世啊,送红包居然是这样发明出来的吗?

这样可不行,必须成立国家级的金融机构,郑晓路歪着脑袋想了半天,得搞个四川银行才行啊,但是自己哪来的人手?难道真的让猛如虎或者彭巴冲去搞不成?

唉,不是我不想搞,而是我没有人。

正在犹豫,突然有卫兵进来通报,说是抓住了几个奸细。

“奸细?”郑晓路大怒:“敢到爷的地盘上来当奸细,胆子不小,押上来,让爷审审”

不一会儿,几个精神委顿的的人被推上了堂来,为首一人似乎是个商人,年龄大约三十五岁的样子,虽然精神不振,一身丝绸衣服还算端整,但已经很久没选过,脏得都黑了。他后面躲着一个女人,也是三十几岁了,容颜还算端庄,只是饿得久了,脸上有点菜色。女人后面又躲了一个年轻后生,大约十七八岁左右,衣服也颇华贵,但是扑满了泥灰。

“这三个人是奸细?”郑晓路脑门一汗,道:“我看他们怎么像普通逃难的人。”

卫兵道:“这几个人咱们打进城那天我见过,他们就在这巡抚衙门附近转。没想到我今天又碰到他们,他们又在布政使司衙门前面转。逃难老是在衙门旁边逃,就有点奇了,所以我把他们抓进来,让大王审问一下。”

这倒是,哪有逃难的一直在衙门旁边的道理?郑晓路眉头一皱,道:“你们是什么人,老实说出来吧,我这人很好说话的。”

那为首的中年人长叹一口气,道:“不敢隐瞒,小的名叫关峻,后面这两个是我的妻儿,我们来自浙江。本是浙江富商,后来……唉,后来大王也该能猜到了,我开设关氏信贷所和关氏加工厂,与大王你打对台,你派人抄了我浙江的老家,所以现在败落成了这样。”

啊?这家伙就是关峻,郑晓路大汗了一把。

“我家破产败落之后,蒙朱大人可怜,收留在巡抚衙门里。大王你打进城那天,我从巡抚衙门里逃出去。衣食无着,最近看到邵捷春大人当上了布政使司,就想找他接济一下,没想到被你的卫兵抓回来了。”关峻长叹一声:“我曾与大王作对,你要杀就杀吧,还请放我儿子一条生路,给我关家留个香火。”

郑晓路心中道,这家伙与我倒没仇,顶多算是个商业之争,只是他来争四川商界的时机不大对,结果成了自己的敌人,我请孙文宇抢了他的家财,把他逼到这步田地,说来也挺惨的。

他突然想起张逸尘曾经说过这个关峻的情报:年龄三十五岁,浙江富商,还有一个童生的功名在身,这家伙家底非常雄厚,在浙江开设着几间钱庄,对于理财、投资、放高利贷都很有经验。

哈哈哈,天助我也,老天爷看我头痛,就送人手来帮我了,郑晓路大喜,跳下堂去,一把抓住关峻,笑道:“杀你,我怎么舍得,嘿嘿嘿嘿……”

他一阵嘿嘿,笑得关峻全身毛骨悚然,却听郑晓路话音一转,道:“你有没有兴趣,来当我的四川银行第一任行长?”

“啊?四川银行行长?什么东西?”郑峻一脸茫然。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很大很大,很大很大的钱庄”郑晓路拍了拍关峻的肩膀道:“你不是很擅长搞钱庄吗?”

关峻原本以为死定了,就算不被郑晓路杀死,多半也会饿死,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双眼一红,流下泪来……

第三章 打劫蜀王爷

第三章打劫蜀王爷

要开银行,就得有银子,而且是大量的银子,银行的银子储备量,将决定可以发行的货币量。这是郑晓路作为一个后世人,所具备的最基本的常识。

若是像明朝廷那样乱发交钞,就会自己把自己的经济搞崩溃。(编者按:明廷曾经发行过一种纸币,叫交钞,但是因为明廷的人不懂得经济学的基础理论,所以胡乱印发交钞,导致这种纸币失去信用,变成废纸)

郑晓路不是没银子,但自己的银子都在各地流转,用于庞大的郑氏企业运转,如果把这些银子都抽出来押在银行的银库里不能流通,说不定会使自己的家族企业受到制约。

打开巡抚衙门的库房,里面没银子。打开知府衙门的库房,还是没银子。各地县库,通通没银子……崇祯那混球皇帝,早就把各地的银子抽调一空,拿到辽东打仗去了。

重新洗刷得干干净净,穿得整整齐齐的关峻表示,没有银子,鸭梨很大,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却见郑晓路轻轻一笑,拍了拍他的肩磅,道:“跟我来,咱们去取一笔银子来,我埋了很多年了。”

关峻一听,倒抽一口凉气,心想,你还藏了一笔很多年的银子?我的妈,就算你不使阴手找海盗抢了我的家产,我也不够钱和你拼啊。

关峻跟着郑晓路,带着兵,出了巡抚衙门,直冲着城中心走去。

“大王……你把银子埋在成都城正中心了?”关峻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就埋在那里”郑晓路伸手一指,关峻随着他的手望去,只见一座巨大的宫殿俯卧在前,此宫殿坐北朝南,殿阁楼台,金碧辉煌……不是蜀王府又是哪里?

关峻面色一白,心想,你这无法无天的家伙,说了半天,你是要去抢蜀王爷的银子。

原来百姓虽然暴*成都,但出于对皇家的天生敬畏,并没有攻进蜀王府,郑晓路的阎王军进城后,就将蜀王府围了起来,王府里的卫兵都出来投了降,现在蜀王府里就只有蜀王爷一家子,以及一些宫女太监什么的东西,阎王军没等到郑晓路的命令,就没进去撩拨他们,只是把王府看管起来。

吊了半天,郑晓路是没时间来管这里,如今缺银子用,才终于想起蜀王爷他老人家了。

郑晓路走到蜀王府前面,堵着王府大门的五百阎王军士兵纷纷向他问好,府墙上探头探脑的王府下人则是心中咯噔作响,暗道:“来了,终于来撩拨我们蜀王府了。”

朱元璋对自己的儿孙们相当不错,守牧一方的王爷们,其实都可以拥有自己的私兵,当然,这个私兵的数量是有严格的规定的,比如三千、五千不等,每一个王爷有自己的规格。

虽然有规格,但各地的王爷哪会嫌弃自己的兵多,只会怕少,所以王爷们的私兵往往比规格上的数量要多,当然,这个是暗地里的勾当,不能放在明面上来说。

例如明朝中期的“宁王谋反”,就是宁王将自己的五千私兵,偷偷扩成了几万,然后利用这几万私兵来造反。

大多数王爷的私兵比定制的要多,但这蜀王爷朱至澍却相反,他乃是个不长进的王爷,唯有他的私兵,是比定制要少的,别的王爷有三千私兵,还偷偷超制两千,但蜀王爷却是只有一千私兵,比定制还少两千。

原因很简单,他懒得操这份心,反正他也不想谋反,只想当个太平王爷。

不过嘛,你想找太平,太平不一定就会来找你。阎王军攻打成都,蜀王爷的一千绣花私兵跟本没啥用,派出去或者不派出去,意义不大,等到成都陷落,得,干脆投降吧。

郑晓路走到王府前面的广场上站稳,看着府墙头上窃窃私语的王府下人,转过头去,对着后面的阎王军士兵大声道:“来人啊,去拖二十门红衣大炮来,咱们轰轰王府玩,看看要多少炮才能把这里轰成平地。”他故意说得非常大声,大声得连王府里面也听得一清二楚。

旁边的彭巴冲傻傻的不明白,心想,我们哪有二十门红衣大炮,也就五门,还打坏了三门。

猛如虎却比彭巴冲聪明多了,他假装大声跟着道:“大王,咱们已经从护城里河里把威风大将军炮和威武大将军炮捞起来了,正好用蜀王府来试试六千斤的巨炮轰人是什么滋味。”

“哇,太好了,我早想试试那东西了。”郑晓路夸张地大叫道:“去,搬来玩玩。”

此话刚一出口,就见蜀王府的大门碰地一声开了,肥得像猪一样的蜀王爷朱至澍,屁滚尿流地从王府里跑了出来,边跑边喊:“轰不得,轰不得啊,我投降。”

切,神经病,老子派兵围着你,你早就投降了,现在又跑出来投降个啥劲。郑晓路一阵不爽,道:“哟,这个不是蜀王爷大人吗?”

“不敢不敢,阎王大人饶命啊。”朱至澍趴在地上哭道。

“蜀王大人请起。”

“阎王大人饶命。”

“操,叫你一声蜀王,你真以为自己是王了?”郑晓路骂道:“快给老子滚起来。”

蜀王心里咯噔一声响,一溜儿就从地上爬了起来,站得笔直。

“带爷进去参观一下你的王府吧。”郑晓路道:“咱来看看有些啥值钱东西。”

蜀王朱至澍哪敢不从,赶紧苦着脸走在前面,带着郑晓路向里走去。

这地方郑晓路其实来过,天启六年时,曾经在这里会聚过八府一州,此时一路走进去,过了红照壁,只见乐亭、表柱、三桥、石狮,一应皇家规格,隐隐透着肃杀之气。再往前走,就是那亲王议事用的承运殿了,古典庄重,说不出的富丽堂皇。

啧啧,这些东西都搬去卖掉,得卖多少银子啊。郑晓路心里暗暗想,可惜,这些不动产在这年代没人敢买,放在家里就算不用,也是谋反大罪,还是只有金银珠宝比较靠谱啊。

进了承运殿,只见王府的下人们堆成一团,缩在殿角里,害怕得瑟瑟发抖。

“来人啊,把这些下人们,全都放出府去。”郑晓路笑道:“我给你们赎身了。”

“……”那群下人哪敢乱动。

郑晓路见他们胆气太小,没办法,只好揪着蜀王的衣领道:“听到我说的没,爷给他们赎了身了。”

蜀王苦着脸,对那群下人道:“还楞着做什么,阎王大人给你们赎了身了,走吧,都走吧。”

一群饱受压迫的王府下人这才知道真个儿自由了,一群人欢呼一声,一哄而散出了大殿,回自己的房间收拾细软准备跑路去了。

郑晓路跑到王爷的宝座上去坐好,笑道:“蜀王爷,咱今天来,是来杀……”

“别,别杀我”朱至澍听到杀字,跳得老高,我什么都给你,只要别杀我。

“切,神经病,我把你杀了,你的东西不就是我的了么。”郑晓路笑道:“干嘛要等你给我?”

“这个……”朱至澍满头大汗道:“我有些宝贝是藏着的,你杀了我就再也找不到了,饶我一命,我全都给你。”

“我很稀罕钱么?我有的是钱。”郑晓路假意道:“不行,还是得杀。”

“别,别啊,我还把我的妃子都让给你。”朱至澍急道:“全是国色天香的美女,都让给你”

哇,这个有点意思,郑晓路心里一荡,不过也只能想想罢了,要真去接手朱至澍的妃子回家,小辣椒不把我给踢飞才怪。要不就是看皂莺满天扔飞刀,呃,这个不太好玩。

“算了,看在你诚心诚意的份上,把你的宝贝都交出来吧,只要你不藏私,我就放你走。”郑晓路也玩够了,直接摊了牌,实际上他也没太多时间和蜀王废话。

蜀王爷还有点不相信,拿眼睛直瞅郑晓路背后的皂莺。

郑晓路大怒:“***,你看我家皂莺长得美,拿一双贼眼一直瞅她做什么?我挖了你的眼睛。”

“啊,不是啊,大王不要误会,我是想……是想让皂莺开口答应放我……”蜀王爷满头大汗地道:“九指皂莺,一言九鼎,大家都这么传的……她说放我,我就把宝贝都拿出来。”

我晕,哥说话就是不算数的么?以前有小马超,现在又来了蜀王爷,个个都觉得我说话不靠谱,只有皂莺说的才算,***,我算个啥。郑晓路一脸郁闷,转过头去对着皂莺道:“又得你出面了。”

皂莺白了他一眼,一双眸子里秋水荡漾,满是嘲弄之意,她在他耳边低声道:“看吧,你一天到晚嬉皮笑脸,没个正形儿,连敌人都不信你,唉,正经点儿吧……”

切,我若正经了,还是我么?活得不痛快,不如不要活。

皂莺出面发了话,蜀王便信了,赶紧去打开了一个密室,众人跟进去,只见一屋子珠光宝气,全是金银财宝,关峻估算了一下,居然有三百万两银子之多。

[]

第四章 四川银行

第四章

四川银行

“唉,朱燮元若是能得到这笔钱,四川哪乱得了,工农起义根本不可能发生,这明朝啊,就败坏在了这些自私自利的官员和皇亲国戚身上。”郑晓路不禁唏嘘,他突然想起明朝灭亡前最后的挣扎。

据史书所记,李自成攻到北京之前,崇祯帝向北京城里的皇亲国戚、朝廷官员、富商们要求捐银养兵退敌,结果募来募去,没募捐得到多少银子。后来李自成打进北京,向皇亲国戚和官员们打劫勒索,居然弄到了七千万两银子之多。

这些家伙的自私自利,可见一斑,要拿走这些神经病的银子,果然还是得靠抢才行。

叫士兵来搬走了这些财物,郑晓路心情也大坏,皂莺便将蜀王连同他的王妃、儿子、女儿一类的玩意儿统统赶出四川去,省得看着心烦。

天下将大乱,这蜀王其实跑到哪里去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但杀死他的人不应该是自己,免得污了自己的手。

拿到了蜀王爷的私房钱,关峻心里也有了底,赶紧去筹备“四川银行”,当然,这古怪的名字关峻并不接受,他比较喜欢“四川钱庄”这样的名字,但是郑晓路坚持要叫银行,也就只能由得郑晓路,谁叫他是老大呢。

这笔钱严格地入了帐,算成阎王军的第一笔公共财产,郑晓路决定将这第一笔的外来财物归给“国家”,而不是再划进自己的腰包。

将国家的财产私有化,是很可怕的事情,万一久而久之的下去,自己的子孙后代也变成蜀王爷这种神经病,那就不妙了。当然,历朝历代的中国皇帝,其实不光是把国家的财产私有化了,甚至连国家,都被他们私有化了,这就是所谓的“家天下”。

郑晓路并不喜欢“家天下”的思想方式,但也经常YY着自己能够当上皇帝,是的,咱们行为上可以“家天下”,但思维里不能,就算当了皇帝,也要让自己成为国家的力量,而不能让国家成为自己的力量。

有了“国库”,事情就开始好办了,关峻从郝孟旋那里借鉴了肥料票的制作方法,终于印刷出了第一版的纸币,郑晓路亲自为其命名为“人民币”。

其意思是“为人民服务用的纸币”,简称“人民币”,这种纸币的印刷极其精美,纸张柔韧不易损毁,为了解决广大人民不识字的问题,“人民币”上画着银锭

,画一锭表示“一两银子”,画两锭表示二两银子,画五锭表示五两银子。

另外还有大面额版本的,上面画着银堆,一堆银子是“十两”,两堆则是“二十两”,最大面额的是“一百两”,当然,“一百两”这种面额的“人民币”发行极少,现在的四川也没有多少商人会使用这么大的票子。

第一批人民币共有“一两”、“二两”、“五两”、“十两”、“二十两”、“五十两”、“一百两”共七种,低于一两的,由于有铜钱来解决,就不需要用纸币了。

“人民币”发行之初,效果非常不好,大多数的百姓脑海里还残留着当年朝廷发“交钞”时留下的反感,认为纸币这东西不保值,很快就要变成废纸。

不过郑氏信贷所很快就放出消息,说是将所有的肥料票回收,更换成“人民币”,郑氏的肥料加工厂也不再接受肥料票,要求所有百姓先更换成等值的人民币再来兑换。

百姓们最初闹了一阵意见,但因为郑家的信誉一向良好,见郑氏信贷所力挺人民币,慢慢地也就妥协了,将自己手里留存的肥料票都换成了人民币,送礼的红包,也换成了装人民币在里面。

慢慢的肥料票退出了市场,人民币大行其道,郑晓路为了给四川银行增加金银储备,命令阎王军将整个四川的朱家皇亲国戚通通洗劫了一遍,这不洗劫就不知道,一洗劫还真是大发了一笔。

想不到小小一个四川,朱元璋的后代多如牛毛,随手一抓,就是一大把,共计有:华阳郡王朱至潓、内江郡王朱至沂、石泉郡王朱宣堄、汶川郡王朱奉鎯、庆符郡王朱宣壑、南川郡王朱至湘、江安郡王朱至氵丘、东乡郡王朱至藩、富顺郡王朱至深、太平郡王朱至渌……

朱元璋的规矩定得怪,后代的名字必须要有一个金木水火土的偏旁,所以这些名字看起来全都差不多,让人头晕脑涨,郑晓路也记不得这许多名字,总是一共抢回来了两千多万两银子,实在是大发了一笔横财。

郑晓路从这一大堆名字里看到了汶川郡王朱奉鎯,心里忍不住一痛,想起了后世的一场滔天大劫,于是下令将汶川郡王朱奉鎯的钱全部散发给当地的百姓,并且在汶川立了几百块大碑,每一块上面都写着:“XXX年之后5月12日,所有汶川人,连同汶川周边的百姓,必须到成都府举行集会,如果不去的,将会被天谴……”

这碑立在那里,也不知道有用没有用,如果几百年后,他们还信这块碑的话,就能少死一些人了,但几百年后的事沧海桑田,自己也管不到,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这只是个小小插曲,咱们就不多说了。

四川银行成立之后,郑晓路干脆将阎王军的一应支出,包括军饷什么的,也都划给四川银行负责,不再由自己的家财来支出,由于关峻是自己抓来的,忠心度不太可靠,只好让郝孟旋先暂时插手和关峻一起负责,以免关峻在里面玩手脚。

还好关峻这人起码的保命常识还是有的,没敢在这上面玩任何花样,只是兢兢业业地帮阎王军管理着财务。他知道自己的命在郑晓路手里,就算逃出四川回了老家,也不知道还有多少海盗在等着自己,还是安心给郑晓路办事的好,毕竟四川银行行长这个职位,可算不上小官,以后如果阎王能成事,他这位置就好比户部尚书了。

他转念一想,自己丢了家财,结果却得到一个成大官的机会,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在那时候,商人的地位可不怎么样,大多数商人赚了钱之后,都想谋个官位,或者给子孙后代谋个官位,图个正途,现在关峻丢了商人身份,却慢慢有了户部尚书这个指望,思维就活了起来,干活特卖力。

他在浙江时经营高利贷,对开钱庄非常有心得,与郝孟旋一合计之后,就准备在免息的农业信贷之外,开设收取利息的商业贷款,从利息上回收一些资金,被阎王军花销出去的钱就能够赚回来一些。

这件事他们两人原以为郑晓路不会同意,没想到给郑晓路一说,阎王大人立即拍板同意,还亲自给他们拟了一大堆贷款的条款。后世的银行怎么赚钱?就是靠贷款出去收利息回来,而且主要就是商业贷款。

郑晓路就算是个傻子也懂得这是银行赚钱最好的方法,想不到自己这两个手下不傻嘛。

四川银行的商业贷款一经推出,许多小商人的心思就活了起来,自从金竹帮转为了金竹水军,吃着军粮了,就不再有兴趣去跑什么长江水道的商路了,长江上又生出了许多的货运商来,这些货运商原本有点怕水匪骚扰,没想到金竹军镇压着长江上游,水匪不是被*掉了,就是加入金竹军了。

整个长江上游前所未有的安全,许多新兴的小商人在江上跑着活儿,他们也需要一笔启动资金来扩大自己的货运生意,四川银行推出的商业贷款立即受到这些小商人的追捧,他们贷出大量金银,购置大货船,一次运送更多的货物,赚够银子之后再来偿还贷款和利息。

再加上四川百废待兴,许多粮行,布庄什么的也纷纷来贷款经营,使得四川银行的资金慢慢进入了良性循环。

能贷出钱,扩大自己的生意,这对于商人来说拥有无穷的诱惑力,这诱惑力居然又吸引出一个久未出现的人物来。

这天,关峻正在自己新建成的四川银行总行里和郝孟旋聊着天,说着一些无关风月的话题,就见银行的伙计们请进来一个大人物,这人约摸三十岁左右,穿一身短打劲装,模样看起来很精明,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面白无须,嘴角挂着一个平实之极的微笑,看起来不像坏人,也不像商人。

关峻微微感觉到奇怪,什么大人物,伙计居然不通传就直接请进来了。

只听郝孟旋一声轻呼:“哎呀,这不是许久不见的锦都镖局肖总镖头吗?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躲了很久不曾露面的锦都镖局肖青,肖青听了郝孟旋的话,忍不住苦笑了一声,道:“郝先生这话听起来是客套,实际上是在讽刺肖某人在阎王军危机之际躲了起来吧?”

他叹了一声,又道:“我也有点不好意思,所以不敢直接去见郑先生,你看,咱想偷偷来见关掌柜,结果还是撞上了熟人。”

“哦,你所为何来?”郝孟旋奇道。

“嘿,还不就是为了钱……钱那点儿事吗?”肖青有点不好意思地笑道:“我也是来贷款的”

第五章 锦都邮局

第五章锦都邮局

原来肖青这人在阎王军一开始闹腾时,就悄悄地躲了起来。把锦都镖局也关了,一天到晚躲得人影全无,力争在乱世里保存实力。

现在四川一定,他又跑了出来。

肖青为人,一向本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虽然他和郑晓路关系很好,但官府没惹他,他就不愿意惹官府,所以阎王军和朝廷打得天都要变了色,他还是躲在角落里没出来。

这么做确实两边都不得罪,但当阎王军险死环生的夺了四川之后,肖青又有点不好意思出来见郑晓路了,所以一直很低调。

直到四川银行开始向全川贷款了,肖青才坐不住了。他这辈子也就一个追求,赚很多钱,把他家的镖局生意做大,上次从郑家赚到七万两银子,使得他的镖局生意一下子红火了不少。这次看到四川银行搞商业贷款,他的心思就活起来了,多贷点钱出去,发展一下自己的镖路,开枝散叶。若是能在四川各地放上镖都镖局的分号,那他的生意就可以更上一层楼,列祖列宗都要夸他了。

肖青虽然不好意思见郑家的人,还是硬着头皮上了门。

郝孟旋看到肖青苦笑连连,伸手去把他拉了过来,坐在自己身边,然后道:“肖总镖头,丑媳妇也总是要见公婆的,你一直躲着大王不去见,也不是个办法吧。”

肖青苦道:“阎王军最危机的关头,我缩在角落里没敢出头,这事儿郑先生怎么说?”

“大王什么也没说。”郝孟旋笑道:“我看,要么是忘了,要么就是觉得没必要说。”

“这个……”

“别担心啦。”郝孟旋笑道:“你还不知道么?我家大王宅心仁厚,宽以待人,怎么会见怪你,你还是和我去见见他吧,有什么话和他说,总比跟我和关峻谈要好。”

宅心仁厚,宽以待人……呃,你说的这是郑小路么?肖青心里乱冒了一把汗,我看到的郑小路分明是个笑里藏刀、扮猪吃虎的家伙。

想归想,丑媳妇确实也得见公婆,肖青硬着头皮被郝孟旋拉到了巡抚衙门里来。

郑晓路见了肖青,还真不发怒,只是淡淡地道:“哟,肖总镖头,真是许久不见啊。”

他把“许久不见”四个字说得极重,听得肖青心里有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肖青叹了声,双手抱拳,身子鞠了下去,认认真真地道:“请郑先生恕罪,我思来想去,实在是没有造反的胆子,不敢帮你,但是我也不愿意帮官府,只好当了缩头乌龟。这事儿是我不对,要打要罚,便由得郑先生了。”

他很有趣,不称大王,而称郑先生,显然是盼着这称呼能让郑晓路念点旧情。

“算啦。”郑晓路挥了挥手,其实他真的不怪肖青,逢这乱世,肖青力求自保,也没什么过错,从后世人的眼光来看,肖青的做法无可厚非。

郑晓路笑道:“肖总镖头,我知道你这人一向无事不登三宝殿,有啥事找我?且说来听听哦,对了,你把郝孟旋和关峻一起拉了来,看来是和钱有关。”

肖青不好意思地道:“确实和钱有关,我就那点心思,哪瞄得过您。不瞒您说,我是来贷点款子的,想在八府一州都开上锦都镖局的分号,把生意做大点。”

“哦?”郑晓路心中一动,这肖青的镖局,放在后世就是一个快递公司,这东西是人民来说是有好处的,便民利民,但它终究是私人的,国家也需要公有的邮递系统,才能更好地服务大众。

郑晓路略微一思量,已经想好了说辞,于是笑道:“原来是贷款啊,不贷”

“啊”肖青大失所望。连关峻和郝孟旋也吃了一惊,大王回答得还真是快,一瞬间就给肖青顶了一句不贷,看来对于肖青没有出手帮忙,还是心里耿耿于怀啊。

肖青叹了口气,抱拳道:“哎呀,大王不肯贷款也是在情在理,我还是自己想办法吧。”言罢耷拉着脑袋就要走。

“慢着。”郑晓路笑道:“我有个办法,能让你的镖局转瞬之间开遍全四川,不知道你有没有胆量接手。”

“咦?什么办法?”肖青停下脚步,又歪过脑袋来听。

“我来帮你搞镖局。”郑晓路语不惊人死不休地道:“以你的锦都镖局为总局,我把全四川的官方驿站都划给你当成分号,全四川的驿卒都划给你当手下。不过你这个局子的名字要稍稍改一点点,不能再叫镖局,要叫邮局。”

“……”一屋子人都大惊。

此时的驿站其实是归属军方的,明廷所有的驿站其实都归属卫所管理,是军方的重要环节,这玩意担负着各种政治、经济、文化、军事等方面的信息传递任务,非常重要,直接关系到一个国家的生死存亡。

肖青不过一个普通的镖局老板,郑晓路居然敢直接将整个四川的驿站都给他……郝孟旋和关峻大惊失色,肖青也顿时茫然不知所措。

“肖总镖头”郑晓路笑道:“我知道你一心想把祖宗传下的生意做好,做大。但是做得再好再大,也不过只是个镖局,想来你的祖宗也不会十分满意,若是有朝一日,你把锦都镖局做成了举国轻重的超级镖局……你的先祖们必定会更加高兴的。”

郑晓路接着道:“你也不必担心我吞掉你的镖局,你想想,你那点钱财,我吞它们做啥?我打算建立一个锦都邮局,将邮局的工作分为两大部分,一部份针对军事,也就是军驿,一部份针对民事,也就是你的镖局了。你把民事那一部份做到最好,也就足以光宗耀祖。同时,我给你便利搞这个的条件嘛,就是你得把我军事这一部份也做到最好……”

“怎么样,做不做一句话”郑晓路大声道。

肖青沉着脸,脑子里飞快地衡量着得失,如果答应下来,就是真的从了贼,但是只要答应下来,转眼间自己的镖局就可以做遍全四川,毕竟是可以得到四川所有的驿站,这可不得了啊。而且这个什么锦都邮局的头儿,明显就是吃官饭了,算得上一个官员,如果阎王军将来真的造反翻天成功,自己也就成了全天下最大的驿官……

吃皇粮似乎总是要比吃自己来得强,肖青将牙一咬,富贵险中求:“好,我做”

听到肖青答应了一下为,郑晓路哈哈一笑,道:“果然是肖总镖头,有担待,够丈夫。好吧,俺先从四川银行里调五十万两银子给你,作为启动资金,你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修整各地的驿站,重新招募驿卒……”

“啊?”肖青惊道:“驿卒还要招募?你不是说全川的驿卒都划入我的手下吗?”

“呃……是啊,以后所有的驿卒都是你的手下。”郑晓路嘻嘻笑道:“可是我刚刚定下四川,朝廷以前招募的驿卒都跑光了,我手上一个驿卒也没有了啊,你为了自己的手下多多,赶紧去召吧。”

晕,肖青心里大叫憋屈,这家伙好阴啊,刚刚拿话套我,许我美好将来,等我答应了,才告诉我没人可用,搞了半天,还是得我自己去弄啊。算了,有五十万两银子可用,我肖青只要有银子在手,何愁做不好这些小事。

于是郝孟旋、关峻、肖青三人赶紧去四川银行调拨银子,搞起锦都邮局来,不得不说,郑晓路这一步棋算是走对了,若是让阎王军自己来重建整个四川已经瘫痪的驿站,那还不知道要建到什么年月去。

肖青手下能人无数,川东、川南、川西、川北四路镖师组齐出,大把撒出银子,重修驿站,招募驿卒,以前逃散的驿卒们为了糊口,又返回了驿站来,给肖青当起手下。

肖青按照郑晓路的要求,将驿站改了名字,叫做邮局,又将邮局分为两个部门,一个部门负责军情传递,一个部门负责民事邮递。

短短几十天之后,简单的军情网络就再次通畅了,阎王军的信息开始大量流通,大梁、谭宏、闵家兄弟这几路外驻的阎王军传回来的消息也就多起来了。以前还得自己派士兵骑着快马往返送信,现在只需要交给邮局,就有统一的邮差送信。

又几十日之后,粗陋的民事邮递系统也开始运转,郑晓路为民事邮递提出了许多意见,例如发布邮票,按货物的重量计算收费等等……

第一版的邮票印刷极为精美,一共有十一张,每一张邮票上画着一个阎王军的重要将领,例如编号阎1,11-1的邮票,上面画着张逸尘,拿着一把绣春刀,作势砍人。

编号阎1,11-2的邮票,上面画着皂莺,左手摊在桌上,右手挥剑,正在斩自己的左手小指。

编号阎1,11-3的邮票,上面画着一个铁甲人,全身覆盖着厚厚的铁甲,幸好没戴头盔,因此才能认出为这人居然是彭巴冲。

编号阎1,11-4是谭宏、阎1,11-5是闵家兄弟、阎1,11-6是郝孟旋、阎1,11-7是王小满、阎1,11-8是杨帆、阎1,11-9是张廷禛、阎1,11-10是大梁,阎1,11-11居然是万尚竿。

[]

第六章 列士陵园与洋人街

第六章

列士陵园与洋人街

这一套邮票一经发售,瞬间就被人抢购一空,其中又以九指皂莺的邮票最为珍贵,发行不多,极难入手,一些喜欢收藏字画的富商,以收集齐了全套十一张邮票为荣,而全套的十一张套票,在收藏家们中间可以卖出一个极好的价钱。

由于收藏者众多,愿意使用邮票的人少,肖青只好赶紧推出第二套邮票。

这一套邮票后来成为了川中人民主要用来寄信时使用的邮票,编号从阎2,6-1开始,分别有:阎2,6-1邵捷春、阎2,6-2徐申懋、阎2,6-3关峻、阎2,6-4猛如虎、阎2,6-5刘可训、阎2,6-6贺文龙。

这套邮票中除了编号阎2,6-4的猛如虎邮票比较有收藏价值,另外的邮票都被百姓们胡乱用来贴在信封上使用,以至于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四川人们收到信件时,粗粗扫一眼信上的邮票,就对旁边的人笑道:“看,我姐又给我寄了一个邵捷春来,真没劲。”

“哎呀,我哥怎么又寄了个徐申懋来,真腻味,老是看他这张脸。”

“我的娘啊,下次你给我寄个猛如虎吧,我真不想再看到刘可训了。”

当然,还有一张独成一套的神奇邮票编号阎0,0-0,张子元,这张邮票印得十分巨大,画上的张子元活灵活现,张子元本人十分喜欢这张邮票,因此将市面上绝大多数的张子元邮票都买去收藏了。

张子元这个举动本是无心之举,仅仅是因为他为人骚包,自己喜欢自己的画像罢了,没想到由于张子元邮票全被他自己买走,在市面上流通的太少,物以稀为贵,导致张子元邮票的收藏价值狂飙猛升,张子元本人也不太关心收藏邮票的事,不知道自己的邮票在暴涨价,一不小心就把自己买回家的邮票都弄丢了,在十五年后,张子元邮票成为了极为稀有的绝版神票。

十五年后的有一天,张子元在搬家时找到了一个满是灰尘的旧盒子,他打开盒子才发现里面全是自己的绝版邮票,被自己遗忘在了旧宅子的角落里,结果这些邮票张张都价值千金,张子元瞬间大发了一笔横财,这是后话,咱们就按下不表了。

------------分割线----------------

成都郊外的“阎王军列士陵园”也竣工了,宽广的列士陵园占地数十顷,内中幽雅安静,森严肃穆,上千个坟头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每一个坟头上都用最好的玉石雕刻成晶莹雪白的墓碑。

碑上刻着每一位战士的名字,他的生平事迹,以及他曾经在阎王军中担任什么职位。

这些墓碑上面的名字,全都是郑晓路亲手书写,再由石匠照着他的字雕刻上去的,虽然郑晓路的毛笔字写得极烂,但他还是坚持由自己来书写每一个碑铭。

这个举动导致每一个列士的名字都书写得歪歪扭扭的不成样子,但这一次,郑晓路没有笑,也没有任何人笑他的字。

一个一个歪歪扭扭的名字,就如同刻在心灵上的丘壑,虽然不美,但是很美。

这些墓里,没有那一千五百名雪山猎人,也没有大山的儿子日渥不基。姚方来和残余的五百多名猎人,将日渥不基和死去猎人们的尸体堆在一起,举行了火葬,郑晓路这才知道古羌族是流行火葬的。

五百多名残存的猎人围着火堆,用古羌语低声唱歌,后来听了姚方来的翻译,郑晓路才知道歌词大意是:

……

水流来了,

也会流走;

人既有生。

也就有死。

水要还流来流走的债。

人要还生和死的债。

水欠下了流来流走的债,

千年万载也还不清;

人欠下了生和死的债,

花堆成山的金帛银钱也没有用。

……

“他们要回大雪山了吗?”郑晓路忍不住向姚方来问道,他问的是剩下的五百多名猎人。

“他们必须回去。”姚方来静静地答道:“没有了这些最好的猎人,雪山上的部落将难以生存……唉,失去了一千多名最好的猎人,可以想象接下来的许多年里,雪山上的人们要饿肚子了。”

“把他们都接下山来如何?”郑晓路认真地道:“我会划出一大片土地,让雪山上的部族能安居乐业,谁也不能欺负他们。”

“大山的儿子,岂能弃大山而去。”姚方来扬了扬手上断弦的羌角神弓,叹道:“神弓也必须回归雪山,谁也不能阻止。”

“好,那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会不停运送食物和日用品到雪山上去,不收取他们任何报酬。”郑晓路认真地道:“直到下一批优秀的猎人长大成材为止。”

五百多名猎人返回雪山的时候,郑晓路赠送了一百车的各种食物和日用品,他没有送金银,因为金银在雪山上并不比石头珍贵。

并且让姚方来带话给雪山的日隆乡长,接下来的数年里,郑家将免费给他们运送食物和日用品,直到下一批新的猎人可以独当一面为止。

一千多名猎人的生命,最终还是成功地为雪山换回了他们需要的物资,只是这代价何其之大,何其之惨烈。

虽然猎人们火葬之后任由骨灰被风吹散,无法再安设墓地,但郑晓路还是在列士陵园里修筑了一个三丈高的巨大铜雕,这个铜雕是仿着羌角神弓的样子雕成,神弓没有上弦,因为弦断了。

几个月以后,其中四百猎人又安安静静地回到了成都,原来郑晓路送上物资到雪山之后,雪山上的部落就不愁生活了,没有猎人打猎也能维持。

日隆乡的乡长于是决定派一些猎人下山来继续帮助郑晓路,一来是报答他免费送物资上山的恩义,另一方面也是让这些猎人能成为郑晓路的力量。

大山的儿子,滴水之恩,必涌泉相报,何等豪情恩义……

-------------分割线-----------------

四川渐渐安定,郑晓路也将自己的基业慢慢从红崖子山寨搬到了成都来,红崖子山最后变成了陕西迁移过来的穷人们种地的农业基地,王小满这个大老爷,也只好跟着从红崖子山寨迁移到成都,连带着翻译张秀成先生,以及一大堆的洋人,负责监视洋人的谢愽文,都来了成都。

已经有相当一部份的洋人返回福建去了,当然,这些能够返回的洋人,都是没什么本事,也没得到新式技术的。有点本事的洋人,都被好吃好喝,多金多银地养着。尤其是会做来复枪、速射弹、蒸汽机的几个洋人,更是被严加监视,若是他们三个想回去,就会被张逸尘留下来监视他们的阎王军探子杀掉。

洋人们在金银的诱惑下,勉强在红崖子山寨里待了几年,也腻味了,现在终于能来到大城市,不由得十分兴奋,这些人都是很宝贵的移动知识库,郑晓路想了半天,还是决定善待他们,虽然可以在他们要走时杀掉他们防止技术泄露,但能让他们一辈子留在中国,把知识都交给中国人,这才是最重要的,比杀了有用得多,如果因为吝啬一点点物质,而损失了宝贵的知识,就得不偿失了。

于是郑晓路花费了巨资,在重庆的长江南岸,修建了一大片街区,将这里的建筑们都修筑成西欧风格,让洋人们住进这条街上,这条街的名字,就取成“洋人街”。

嘿,后世美国有个“唐人街”,咱今天就在重庆修个“洋人街”,今后看看是谁的人往别人国家里跑。

“洋人街”的落成,赢得了欧州人的一片赞美之声,使得这群洋人的思乡情绪略微被抚平了一些,郑晓路又以保护他们为名,将整个洋人街用士兵围了起来,这个举动虽然确实有保护他们的心思在里面,更多的却是为了防止这些家伙逃掉。

不过凭着良心来说,中国这个时代的手工业,建筑业,饮食业……不论哪一方面都比欧洲要强,欧洲人又不像中国人那样有很重的乡土情绪,这些洋人吃得好,穿得好,住的房子也修得好,安全又有保障,其实根本没想过要逃,倒是郑晓路多心了。

原本跟着欧洲人学习各种天文、地理、数学、物理……知识的学生们,也全都迁入了洋人街,跟着洋人们学习各种基础学科。

在郑晓路的授意下,张秀成将这些学科记录成书册,并且按难度,分为了:小、中、高三段式的教材。又开始在各地修建学校,教“小”这个阶段教材的学校,就叫小学,“中”这个价段教材的就叫中学,“高”这个阶段教材的,就叫“高中”。

至于大学……现在暂时没有力量建造,只好先放着不管了,没办法,师资力量不足。

这事情把浪漫书生郝孟旋鳖得极为眼红,因为他的理想是:“为天下立心、为生民请命、为往圣续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现在这个办学校,明显是“为往圣续绝学”。自己的信贷所已经搞得很好了,为生民请命这一条算是基本做到,现在该下一条了嘛。

郝孟旋哭着喊着,辞了四川银行和郑氏信贷所的职务,死活也要去当教育局的局长。郑晓路扭不赢他,最后只好让他把工作交接给关峻和杨帆,然后郝孟旋乐呵呵地上任了四川教育局的局长,全权负责修建学校——为往圣续绝学。

这家伙不求吃不求穿,不图金银,就图着满足自己那点儿理想,郝孟旋就像上足了发条的钟,一天到晚热火朝天,忙个不停,把郑晓路搞得哭笑不得。E

你正在阅读第六章

列士陵园与洋人街,如有错误,请及时联系我们纠正!

第七章 金竹水军

第七章金竹水军

入秋了。

今年的四川农业收成受到了影响,因为缺乏先进的肥料,再加上工农大军闹腾了几下,各地的县衙门也被工农暴动砸坏了不少。

大家的心思好像都不在种田上,这么一闹腾,整个四川起码减产了五成。好在郑晓路已经发布了免税赋的公告,四川人民也没有感觉到多大的压力,减产就减产吧,反正往年大部份的收成都被朝廷刮走。

尤其是崇祯三年,皇帝又加派了辽饷,这一层一层的压下来,被拿走的岂止五成而已,现在税赋一免,倒有往年的五成粮食是自己的,减产反倒变成了增产……

今年郑氏的信贷所也没正正经经的营过几天业,所以秋天到来时,没有回收多少粮食,郑氏的二级加工厂没有原料可用,闲置了不少。不过郑晓路为了稳定工人情绪,并没有让工厂减员,反而是给工人们放了个白拿薪水的大假。让他们好好休息一阵,再来上班。

没想到过了些天,街上就开始出现大量卖粮的农民了,原来税赋一免,农民们的粮食比往年还多,自然就吃不完,于是背到街上,四处叫卖。

杨帆赶紧叫人去收购回来,然后将放假中的工人召回,加工厂照常开业,热火朝天。这个世界就是如此诡异,有时候你以为你没有了,结果你有,你以为你得不到,偏偏就能得到。

不久前,朝廷派兵四面进攻四川,结果被阎王军分数路挡住(第五卷末章的情节),郑晓路听说金竹水军将朝廷的荆襄水师击败之后返航了,大为高兴,立即前往重庆见江百涛和赵水鬼。

仲秋时分的朝天门码头,江水浩荡,十分漂亮。远远的江面上,黄色的长江水和绿色的嘉陵江水汇聚到一起,形成“夹马水”的美丽景观,有如野马分鬃。

郑晓路看着金竹水军的十几艘战舰慢慢靠岸,这十几艘战舰就是曾经在葫芦口镇打过贵州援军的炮舰,每一艘舰上都有十二门弗郎机炮,一个侧弦上装着六门。

江百涛和赵水鬼快步下了船头,两人都显得十分高兴。

“大王,这弗郎机炮果然厉害,哈哈,咱们在江面上把船一字展开,轰轰轰地几十炮一打,荆襄水军就吓得跟龟儿子一样了。”江百涛大为兴奋地笑道。

“呵呵,水上打仗,果然还是要有炮才厉害。”赵水鬼也笑道:“我水下功夫虽然好,但大船的船底凿不动,还是得靠炮轰才行。”

郑晓路也很高兴,嘻嘻笑道:“那咱们再多造些炮舰,以后顺着长江打下去,把朝廷的什么荆襄水师、江南水师都轰成渣。”

江百涛笑着接口道:“对,咱们再出海去,把洋人也轰成渣。”

三人正在说笑,突然听到旁边一声长叹,一个声音冷冷地道:“打了一场小水战就得意忘形,尔等也不过如此。”

“什么?”赵水鬼大怒,转头过去一看,这阴阳怪气的家伙居然是翻译张秀成先生。

原来洋人街建在重庆的长江南岸后,翻译张秀成先生自然也跟了过去。郑晓路对张秀成的了解,一直停留在那次他抓着郑晓路厉吼“你为什么要把新技术教给洋人”那个时候,知道他是一个爱国的翻译,因此给了他很大的自由。

这次金竹水军回重庆,张秀成也跑来观看,结果他听到郑晓路与江百涛和赵水鬼的对话之后,居然跑出来冷嘲热讽。

赵水鬼见到说话的是张秀成,这人是郑芝龙的人,直属于孙文宇军师的手下,在阎王军里也只是客卿,赵水鬼反倒不方便发作了,但还是很不爽地道:“我等水上拼命,你这文人在这里发什么酸水。”

张秀成摇了摇头,道:“井底之蛙,夜郎自大,拿这十几艘像玩具一样的破船,打败了弱得有如婴儿的荆襄水军,就在这里妄想打败洋人的水军,何等可笑,我要是不出来说你几句,将来你死在洋人的手上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赵水鬼终于忍不住大怒:“我赵水鬼的名头,长江上游谁人不知?谁能在江面上杀死我?”

张秀成不答他,只是淡淡地道:“你这船上的炮不少嘛。”

赵水鬼一听,顿时得意道:“那是当然,整整十二门炮,嘿嘿,老子当水匪时可没驾过这么厉害的船。”

张秀成闻言,皱起眉头,认认真真地道:“十二门算个屁洋人的炮舰上有四十二门炮,四十二门你听明白了吗?”

此话一出,赵水鬼脸色顿时大变。

“这么多炮,那得多重啊?这么大的船,根本开不起来,会搁浅的。”赵水鬼反击道:“你根本就是在胡说八道。”

这时,一只大手放在了赵水鬼的肩上,那是书生帮主江百涛,只听江百涛叹道:“赵兄弟,你没出过海,不知道大海有多广阔,有多深。不论多大的船,也不会搁浅的。”

江百涛对着张秀成揖了一揖,道:“张先生,你是海边过来的人,见过洋人的坚船巨炮,还请指点一下,咱们这水军要怎么弄才好。”

张秀成想了想,认认真真地道:“抗倭名将俞大猷曾说过,海战不过是以大船胜小船,以大铳胜小铳,以多船胜寡船,以多铳胜寡铳。”

“没法弄,弄不了。”张秀成摇了摇头,道:“在这内江航道上造船,顶多也就只能放上十六门炮,若是再多,船就要搁浅了,要想打败洋人,终究得有海港,咱们得造更大的船,更多的炮。”

张秀成停了停,又道:“你们阎王军偏安在四川,就不要考虑什么打败洋人的事了,这些事,就交给我们飞虹将军去考虑吧。”他言罢不胜唏嘘,仿佛不能为了飞虹将军出力打洋人而感到遗憾。

这一番话江百涛和赵水鬼听了,倒没什么,反倒是一直静静不说话的郑晓路听得心里一冷,他是后世来的人,当然知道洋人坚船利炮,十分厉害。但是明朝末年的洋人究竟有多厉害,他并不清楚。

听张秀成一说,才知道洋人的炮舰上有四十二门炮,这火力可就有点了不起了,想自己与朱燮元在成都攻防战时,双方一共也才出动了六十门炮左右,还不如洋人两艘船的炮多。

郑晓路上前一步,拱手道:“张先生,我听说过飞虹将军曾经大败荷兰人,既然洋人的炮舰如此厉害,飞虹将军怎么打赢的呢?”

张秀成见阎王大人亲自问话,不敢怠慢,认真答道:“飞虹将军实力强劲,有舰船上百余艘,其中大舰就有五十余艘,每艘船上配有火炮十六门至三十六门不等,虽然单艘船舰的火力不如洋人的船只火力猛,但是洋人的舰船数量并不多,我方百船齐上,就能大占上风了。”

原来如此,古代版的狼群战术,郑晓路心里汗了一把,历史名人确实有历史名人的气势啊,我以为自己这点实力很了不起了,没想到郑芝龙手上居然有如此庞大的舰队,真是不能小看啊。

自己手上有来复枪和掷弹兵,在陆地上也许不怕郑芝龙和洋人,但如果到了海上,现在的自己就是整个儿一幅挨打相。金竹水军现在的实力,给人家飞虹将军提鞋都不够,更别说要对付连郑芝龙都搞不定的洋人了。自己还一直在妄想入海保国,这水军……

张秀成见郑晓路沉思,忍不住提醒道:“阎王大人,我觉得贵军应该赶紧造船,虽然四川在内陆不怕洋人,但朝廷的江南水师也是有十几艘大船的,如果朝廷看到了荆襄水军战败,很有可能调来江南水军,到时候金竹军说不定要吃大亏。”

咦,这倒是不可不防,郑晓路脑门一汗,突然心里一凉,想到,郑芝龙不是已经被朝廷招安了吗?如果朝廷叫郑芝龙顺长江逆流而上来四川打自己,那该怎么办?水军多半架不住,朝天门只怕也得失守。

看到郑晓路表情怪异,张秀成猜中他心思,低声道:“阎王大人请匆多心,飞虹将军一心对付洋人,绝对不肯让舰队离开海边进内江来的。”

郑晓路点了点头,这个倒是值得相信,虽然他对历史说不上非常精通,但也知道郑芝龙在历史上从来没跑到四川来过,他一生都在海上混,他问道:“张先生说说江南水师的情况吧。”

张秀成娓娓道来,原来明朝的水师原本是十分强大的,在嘉靖年间,明军的战船就有一半以上的人员配备了火器,到万历年间,火器装备率达到了近乎人手一把的地步。水师使用的福船一号二号,极为巨大。

抗倭名将戚继光曾云:“福船高大如城,非人力可驱,全仗风势,倭船自来矮小如我小苍船,故福船乘风下压,如车碾螳螂。斗船力而不在斗人力”。

据《武备志》云:“用火器与浪漕间,起伏荡漾,未必能中贼。即使中矣,亦无几何,但可假次以吓敌人之心胆耳。所恃者有二:发射佛朗机。是惟不中,中则无船不粉,一也。以火球之类于船头,相遇之时,从高掷下,火发而贼船焚,二也”。当时的明军水师船型大,干舷高,在冲撞等近战场合有明显优势。

明军以二号福船为水军主力,这种福船高大如楼,可容百人。底尖上阔,船首昂起张开,尾部高耸,吃水约一丈两尺,舰首备红衣大炮一门、千斤佛郎机六门、碗口铳三门,迅雷炮二十门,喷筒六十个,噜密铳十支,弩箭五百支,火药弩十张,火箭三百支,火砖一百块,及冷兵器上千。乘员六十四人,水手九人,战士五十五人。

但是到了现在,明军水师已经几乎要完蛋了,卫所兵大量逃亡,船船破损不堪,又因为多次禁海,造船技术退步,现在明军可战的江南水师,大约仅有十五艘大船,别的船都是小船了。

这只水师以前常活动在浙江一带水面,以及长江入海口附近,自从郑芝龙归降朝廷后,福建浙江的海面交给了郑芝龙去镇压,这只破破烂烂的船队就撤进了内江,一直在长江下游屯扎。

虽然在张秀成嘴里说来江南水师是破破烂烂的船队,但郑晓路知道自己的金竹军在张秀成嘴里是小孩玩具,看来金竹军还不够江南水师看的,更别说郑芝龙和洋人了。

朝廷上次调来荆襄水军吃了大亏,下一次很可能就调来江南水师了,这事情不可不防,郑晓路心里暗暗下了决定,说什么也得把水军好好整顿一下,总不能等到将来要对付洋人了才来临时报佛脚。

郑晓路对着张秀成揖了一揖,道:“张先生,我欲整顿水军,但不知道从何入手,还请先生教我。”

张秀成听他说得客气,也有意出力,他眯着眼睛仔细想了半天,然后叹了口气,道:“这长江不深啊,始终造不了大船,我看贵军的水军,还是得以量取胜,以技术取胜。”

“此话怎解?”郑晓路问道。

“这种十二门炮的炮舰,最少还得造上四五十艘,另外,再增加一些十六门炮的大船,船多就不怕江南水师了。”张秀成娓娓道来:“我看贵军的来复枪射程极远,若这技术也能用在炮上……或许可以用寡炮对抗多炮,用小船对抗大船。”

咦,对啊,郑芝龙的船不如洋人的好,就搞狼群战术,我也可以搞嘛,另外,线膛枪既然造得出来,线膛炮自然也行,我真他祖母的傻X了,郑晓路大喜:“就依先生之言,我这下令,水军全面升级。”

郑晓路转过身子,正待发令,突然见江面上一只小船,划得有如飞一般,破开白花花江水,向着朝天门码头飙了过来。

江百涛眉头一皱,他看出来了,这只小船是用来与孙文宇联络的通信船,于是赶紧下令江边的金竹水军士兵将船放了过来。

一个信使从船上跌跌撞撞地跑了下来,一边跑,一边狂吼:“坏消息,大王,不好了啊……”

那信使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跑到郑晓路面前,急声道:“孙文宇军师派我送消息过来,朝廷下令恢复海禁,片板不得下海……飞虹将军被朝廷勒令不准逞凶斗狠,立即将舰队从东南亚诸海撤回防守海疆……”

“什么?”还没等别的人反应过来,张秀成一声惊呼:“朝廷又在发什么神经病,我反了他**的……”

编者按:本书中所列郑芝龙的实力,应无虚假,他确实拥有上百艘战舰,并且有五十余艘是巨舰,此事史书可查。另,此时的郑芝龙三万兵力,也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因为后来郑成功收复台湾时,拿出了两万多人的身家,击破荷兰人两千多人的热兵器部队,收复台湾。

[]

()

第八章 线膛炮

第八章

线膛炮

崇祯四年,朝廷应福建巡抚邹维琏之奏,下令海禁,片板不得下海,并将雄霸东南亚诸海面的巨无霸郑氏船队召回。(最快更新



此举一方面是为了限制郑芝龙坐大,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朝廷太蠢,不懂得海权的重要性。

再一方面,朝廷此举明显是为了将郑芝龙的部队回调来代替江南水师的巡狩作用,以便江南水师能够放心大胆地逆江而上,进攻四川……

此令一出,天下不怎么震动,但坐镇四川的阎王郑晓路和坐镇闽南的“五虎游击将军”,又号飞虹将军郑芝龙双双大怒。

“他**的,好昏庸的朝廷,好他**猪头的朝廷,你禁个屁海啊。”

孤悬在海外的宝岛台湾,看来是保不住了。另外,郑晓路准备向洋人倾销的大量少数民族工艺品,看来会积压下不少。

崇祯元年时,郑芝龙曾经在郑晓路这里借粮,大量移民到台湾岛开荒定居,苦心经营多年,如今一纸禁海令,不许郑芝龙的船队出海,岂不是要将台湾宝岛拱手送给荷兰人。

“孙军师怎么想的?”郑晓路拉着那个送信人低声道:“有没有说要干点什么?例如……造反什么的。”

张秀成也特关心这问题,凑过脑袋来细听。

那送信人压低声音,道:“孙文宇军师劝郑将军反了,重回海上当逍遥大王。但郑将军还在犹豫,恐怕……恐怕郑将军不愿意反。”

“**,朝廷这样对我们,怎么大当家的还不肯反?”张秀成一急,连大当家都喊出来了,可见他心中已经反了。

送信人不过是一个小兵,懂的也不多,只是细声道:“孙军师也和张先生说过一模一样的话……不过郑将军应该有自己的想法吧,小的不敢多言。”

郑晓路心里一奇,孙文宇不会派这送信人来只为了说这么一句话吧,他低声对送信人道:“嘿,孙军师还有什么话?他不可能只叫你带这么几句话来吧?若是这几句,写封信就行了,何必要人亲口来说。”

那送信人低声道:“孙军师要我转告阎王大人,若是我们反了,还请阎王大人能给予一定的支持。虽然我军在海面上战无不胜,但在陆地上恐不是朝廷的对手……”

郑晓路心里一动,他也听说郑芝龙在晋江安海镇建造了豪华的府邸,想必还同时经营了很大一块陆地上的地盘,若是朝廷派陆军攻打这地方,郑芝龙长于海战,陆战却没多大自信,到时很可能再次被赶回海上,丢掉闽南多年的基业,十分可惜。

难怪送信人得亲口来传,不敢写成书信,这些东西如果写成书信被朝廷劫到,郑芝龙不反也得反了。

心中算计了一番,郑晓路已有定计,对着送信人道:“你安心回去,若是飞虹将军有召,我一定想方设法帮他。另外,你给孙军师传个信儿,请他放心,朝廷绝对不会对飞虹将军动手的。”是啊,历史上郑芝龙并没有被明廷剪除,实际上明廷根本没力气对付他。

辽东、陕西、山西、四川现在到处在打仗,朝廷哪敢再去撩拨郑芝龙。

送信人跳回小船,那小船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分开江水,飞也似地走了。

郑晓路愣了一会儿,想了想天下大势,忍不住摇了摇头,下令道:“造船,**,狠狠地造船,让朝天门码头,忠州码头……所有的船厂都给我卯足劲造船。再传令四川锻造总厂,加紧给我造炮,还有,把那个造线膛枪的洋人叫来,咱们试试能不能弄出线膛炮来”

……

线膛炮的创意很快就开始了进行研究,由于早已经掌握了线膛枪的技术,所以阎王军的铁匠们没有花费多大的力气,就造出了第一门线膛炮。

这门线膛炮采用直线型膛线的模式,使用和子弹一样的圆柱型炮弹,但是一经实际测试,却发现这种炮的射击精度很难保证。

子弹的精度容易掌握,但炮弹比子弹要大得多,当圆柱形的炮弹出膛之后,在空中会形成翻滚,结果射出去就胡乱飞,根本打不中目标。

结果又是那名提出使用铅来制作子弹,名叫冯子铭的中国铁匠,他提出了制作螺旋纹膛线的建议,他在一张白纸上画了两条平形线,然后将白纸侧卷在铁棍上,再沿着这两条平行线的中间凿出凹槽,完美地制造出了漂亮的螺旋纹,再将这种螺旋纹镂刻到炮管里面。

有了螺旋纹之后,炮弹在出膛的时候就会高速旋转,为了稳定旋转中了炮弹飞行方向,郑晓路提出将炮弹的顶部做成尖的,是啊,后世一个傻瓜也知道炮弹的脑袋是尖的、什么火箭、飞机……天上飞的东西脑袋都是尖的。

尖头炮弹加上螺旋纹,阎王军的线膛炮就这么应运而生,要知道就算在后世,最新式的线膛炮也没有脱离这种线膛模式,区别只在于材质的不同,以及加工的精度不同,阎王军的线膛炮射程顿时达到普通的炮的两三倍,精度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借着攀枝花开采出来的大量好铁,四川锻造总厂立即拼命地生产新式线膛炮和尖头圆柱炮弹,根据传统,炮弹也分为实心弹与空心弹两种。

空心弹就是飞出去爆炸,没什么稀奇,比较扯的是实心弹,以往的实心弹都是一个大铁球,现在阎王军的实心弹却是一个圆锥,射出去之后还会拼命地旋转,即使很硬的城墙,这种旋转的圆锥炮弹也能在上面钻出一个洞来。

不过这种螺旋纹的炮生产和加工极为不易,在这个落后的时代,加工螺旋膛线实在是一件吃力的事情,这种神奇的炮生产缓慢,郑晓路也没办法。

……

天色漆黑,夜森森。

一只精锐的军队正在匆匆地由北向南赶路,这只军队延绵数里,竟有一万人之多,军容整肃,全军默默赶路,竟然没有一人说话,可见军规之严。

领军的乃是三位将领,当先一人,白马银铠,三十来岁,手提一把白杆长枪,正是小马超马祥麟,旁边走着扮成男装的张凤仪,在两人身后几米外,马祥云闷声不吭地打马跟随着。

三人骑得不快,因为他们背后的一万白杆兵都是步卒,跟不上奔马,所以三人都压着马速,缓缓前进。

“再行上几天,就到洛阳了。”张凤仪轻声道:“夫君切莫心急,四川陷落已久,咱们赶得再快也于事无补,需注意节省士兵们的体力。”

此时白杆兵已经过了沁阳,刚离京时白杆兵一直穿行于山中,以免被朝廷召回北京,后来离了京城范围,就亮出行迹,过府过州,向着四川猛赶。

马祥麟听到妻子的安慰,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你不用劝我”

张凤仪道:“转过这个山头,就是济源,咱们在济源休息一晚吧,天色都已经全黑了。”

马祥麟点了点头,他满脸忧愁,恨不得立即飞回石柱,哪有心思休息,但他有马骑,士兵们却是步行,终究是得休息的,不然还没回到四川,这一万白杆兵就累死了。

三人带着大军刚刚转过一座小山,只见前面夜色中的济源居然燃烧着雄雄大火,难怪刚才在山那边看着这边的天空颜色不对劲。

马祥麟吃了一惊,济源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城中失火?三人赶紧招呼白杆兵,加紧向前赶。

赶了一阵路,距离济源近了一些,隐隐能听到济源方向传来巨大的喊杀之声,人吼马嘶,火光冲天,济源城头的大炮发出轰轰巨响,这哪里是失火,分明是发生了大规模的战斗。

小马超不敢大意,赶紧散出斥候,让他们先行一步探路,自己带着大军,向着济源而来,望山跑死马,夜色中远远燃烧的城池看着近,实际远,赶了许久,还没赶到。

反倒是先一步派出去的斥候返了几骑回来,还带回来另一个没见过的斥候,这斥候穿着一身明军的衣服,显然属于朝廷另一路军马,见了小马超,这斥候大喜道:“是石柱马将军吗?太好了……我是平贼将军左良玉旗下的斥候,马将军,请快援军济源城。”

“怎么了?”小马超大奇,这济源属于河南省,没听说过河南省有什么战事啊,怎么闹到平贼将军左良玉需要救援的地步。

再说了,左良玉这人,小马超也知道一点,他号称红脸大将,高壮魁伟,力大过人,自幼习学武艺,左右双手皆可开弓,手下兵精将猛,数次剿灭贼寇,得朝廷封号为“平贼将军”,端的是非常厉害的人物。

那斥候道:“不知道怎么回事,原本在山西境内的贼寇紫金梁王自用突然杀进了河南来,夜围济源,左将军率七千兵士拼命抵住,没料到王自用势大,居然领有贼兵十余万,现在济源被围得死死的,左将军不知道还能不能坚持得住。”

“十余万?”小马超、张凤议、马祥云一起倒抽了一口凉气,贼势尽大至如此地步?

张凤仪脸色一变,凑近小马超的耳边道:“夫君……这……贼寇好大的军势,咱们帮是不帮?”

“帮”小马超淡淡地道:“出发前娘亲说过,石柱白杆兵,从无见死不救之道理,十余万又如何,一百万也得救”

“娘说的是救土家族人吧?”张凤仪轻声道。

“土家族人和汉人,还不都是一家人。”小马超跃马横枪,大吼道:“白杆兵听令,全军直扑济源,力擒贼寇紫金梁王自用。”

“是”白杆兵轰然应令,一万把白杆枪在夜色中闪耀着银白色的光芒

左良玉的斥候听得双腿一软,我的妈,小马超不光是想着解围,还想着要抓贼首,那是十万贼兵哦,十万,小马超你说话好大的口气,不怕闪了舌头?

编者按:王自用于崇祯四年,王嘉胤死后,被推举为三十六营义军盟主,听他号令的三十六营加起来,一共是二十余万,考虑到闯王高迎祥、西营八大王张献忠等怪物长期不听他号令游离在外,本人将王自用进攻河南济源时的兵力削至十万。此数字是由本人的独断,偏见,以及胡乱猜测来安排的,并无历史依据,请匆深究。

()

第九章 起义军南移

第九章

起义军南移

崇祯四年五月,农民起义军的大当家王嘉胤被内奸刺杀。(

郑晓路曾经与王嘉胤有过一面之缘,这位义军大首领,黄龙山大会时的第一大当家,就这么悲情地退出了历史舞台。

王嘉胤死后,他手下的右丞白玉柱向朝廷投降,左丞紫金梁王自用带领余众逃出,会合了山西境内的其他部义军,声势复振。

王自用会合的义军一共有三十六营,号称二十万,这三十六营包括:西营八大王张献忠、扫地王、邢红狼,黑煞神、曹操罗汝才、乱世王、闯将李自成、闯塌天刘国能、满天星、老回回马守应、李晋王、党家、破甲锥、八金刚、混天王、蝎子块、闯王高迎祥、点灯子赵胜、不沾泥张存孟、张妙手、白九儿、一阵风、七郎、大天王、九条龙、四天王、上天猴刘九思、丫头子,齐天王、映山红、催山虎、冲天柱、油里滑、革里眼贺一龙……

这时朝廷也因为郑晓路占了四川,制定了驱贼入川之计,三边总督洪承畴与陕西、山西总督陈奇瑜在陕北和山西北面辅开了一条极长的战线,开始向南梳理,将起义军赶向南边的四川境内。

此时辽东战局虽紧,但却已经不再威胁北京,崇祯皇帝又抽调了几路官兵,例如平贼将军左良玉,原四川总兵邓玘,从河南向山西推进。

原本进京勤王的陕西总兵王承恩、甘肃总兵杨嘉谟,也被崇祯遣还,加入了驱贼入川的大网之中,将起义军猛驱向南。

紫金梁王自用受不了朝廷的威压,带着三十六营中的大部份向南逃窜,跑到山西南边时,王自用突发奇想,我干嘛非要跑进四川,于是他向着东南方略微地一转,穿过太行山,突然进攻河南济源,此时的三十六营除了闯王高迎祥、西营八大王张献忠、老回回马守应和曹操罗汝才,别的都跟在他军中,因此总兵力高达十万,声势震天,所当无不披靡。

也是王自用倒霉,济源本来没什么兵力,哪抵得住他十万大军,但他刚好碰上平贼将军左良玉,带着七千官兵从河南向山西移动,正好驻扎在济源城,这一下济源就不好打了,七千官兵守城,挡着他十万农民军两天两夜,济源城还没拿下。

又该王自用倒霉的是,小马超带着一万白杆兵折返四川,正好路过这里。

此时王自用正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一大堆起义军的将领押阵攻城,虽然起义军号称十万,其实可战之兵不过五六万罢了,其余的都是义军的家眷,一些老弱妇孺。

五六万农民军,碰上左良玉的七千精兵,平地上打倒是问题不大,但官兵拒守坚城,那胜负就要另算了,王自用早有退走之心,可是打了两天了,此时退走又有点不甘。

看着城头城下炮火纷飞,起义军的士兵以血肉之驱登城,被官兵一个一个地砍落城下,王自用越发地不耐烦了起来。

正在这时,义军的背后突然大哗,王自用皱着眉头道:“后面在吵什么?快叫传令兵。”

不等他叫传令兵,传令兵已经跑了过来,满脸鲜血,大叫道:“大当家,不好了,后面有官兵的援军,好像……是川中白杆兵。”

“兵力多少?”

“黑暗中看不清楚,但人影绰绰,只怕不止七八千。”那传令兵急道。

“**。”王自用骂了一句,向着诸位头领道:“谁去后面抵敌一阵。”

点灯子赵胜和不沾泥张存孟一起应道:“大当家,我们去。”

赵胜和张存孟都是老牌起义军首领了,多历战阵,沉着达练,王自用见是他二人,心中欣喜,道:“两位兄弟速去,打败官兵一定给你们论功行赏。”

赵胜和张存孟也不多说,各领了本部士兵去后阵迎敌白杆兵。

王自用心中大定,继续督战攻城,然而没过一小会儿,传令兵大哭着跑了回来,吼道:“王大当家,不好了……赵胜当家和张存孟当家……都死了。”

“什么”众将大惊,只听那传令兵哭道:“白杆兵太凶猛了,一瞬间就冲垮了两位当家的部众,为首一将,白马银甲,单骑冲入本阵,两枪就把两位当家挑落马下。”

“**,不是吧,什么人如此凶猛?”王自用心中转了两念,已经明白了过来,大吼道:“**,那是小马超马祥麟川中白杆兵威震天下,果然不能小看,咱们撤,这济源城不打了。”

旁边的革里眼贺一龙叹道:“可惜我们三十六营中最强的闯将李自成、西营八大王张献忠不在这里,不然何必惧怕他小马超。”

王自用也叹了口气,道:“他们既然不在,说了也是白说,快撤吧,以后会合了闯将和八大王,自然不再惧怕官兵。”

王自用收兵向西撤退,十万农民军急奔了一阵,白杆兵与平贼将军左良玉一起追赶上来。王自用倒霉,他向西跑了没多久,又撞上洪承畴的手下部将曹文诏、艾万年从北面攻来,总兵邓玘从西面追上来夹攻,只好一路跌跌撞撞,直奔南边的四川而去……

……

“四川缺官啊缺官啊老天爷,赐我点官员用用吧”

这天,郑晓路正在成都巡抚衙门里看着各地发回来的乱七八糟的奏报,干这活儿就如同批改奏章,烦死个人,皂莺不识字,帮不上他的忙,而且不但帮不上忙,还帮倒忙。

她拿着几十把飞刀,在郑晓路身边练飞刀玩,一会儿对着窗户扔几下,一会儿对着大门扔几下,一会儿又扔两刀插在横梁上,一会儿又甩出两刀插在椅子上。

郑晓路看不到几页纸,就被满屋子飞刀晃了个头晕脑涨。

“喂,我说你有完没完。”郑晓路恼道:“没见哥在做正事吗?”

“最近的你,快活?”皂莺不理他,还是扔着飞刀,将怀里藏着的飞刀一股脑儿的扔在了屋子里,插得到处都是。

“呃,不错啊,挺快活。”郑晓路道。

“假的吧?”皂莺闷着气道:“天天做不完的活儿,别说你,我都有点闷了起来。”

听到皂莺的话,郑晓路心中一动,忍不住扔开了手上的工作。是啊,九指皂莺,其实是一个向往自由无拘束,只想吃饱肚子的女土匪罢了。而自己,则是一个吊儿郎当,一心自由自在过日子的后世小青年。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变得只能呆在这么一个狭小的书房里,天天为了做不完的事儿忙得腰酸背痛呢?

对,就是从定了四川的那一天开始,诺大一个四川,处理不完的政事,把自己的天马行空剿杀得一干二净,使得自己的天地变成了一个小小的书房。

这还只是四川就这样子,如果得了全中国,那又会怎么样?自己会不会变成明朝皇帝们的翻版,一辈子呆在紫禁城里,连北京也出不去,就这么老死在宫中?如果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

郑晓路歪着头仔细地想了想,我争这天下,是为了避免张献忠屠川,是为了避免清兵屠川,是为了救六百万四川人民,但是位置越高,责任越重,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理想变成了救中国了?

中国当然要救,但真我的风彩不能抹杀,人,活得要有个自己的样子。

郑晓路将手一摔,大声道:“***,皂莺你提醒得对,我差点把自己给搞丢了。这些乱七八糟的政事,我哪能一只手全都管了。”

他伸长脖子,对着外面大声道:“把所有的头领都叫来议事,***,我要官员,我要手下,我不能一个人把活儿全扛了。”

一个时辰以后,阎王军能来的将领,全都集到了巡抚衙门的大堂里,当然,外驻在广元的大梁、重庆的谭宏、长江上的江百涛和赵水鬼、毕节堡的闵家兄弟都来不了,别的倒是来得整整齐齐,连同徐申懋、邵捷春、刘可训等降将,都到齐了。

“呃,召大家来,是让大家出个主意,咱们四川现在……没官用,就咱们这几个人,忙到死也处理不完这么多政务。”郑晓路开门见山地道:“大家说说,怎么才能弄到官员。”

还没听到人出主意,就听到邵捷春长叹一声,眼泪汪汪地道:“是啊,太缺官员了,我这四川布政使司,连个跑腿的县令都没得使唤,连县级的破事儿也得我亲自处理,这还要人活么……弄点官,一定得弄点官员,不然四川是搞不好的。”

“这官……得到哪里弄去?”彭巴冲憨憨地道:“要不咱们出去抓吧,看到读书人,一把抓住拖回来,给他安个县令,多方便。”

猛如虎一见彭巴冲在出主意,他可不能比彭巴冲差了,立即道:“对,如果被拖回来那人不肯,我拿独脚铜人打他。”

“……”满屋子人哑口无言,果然如邵捷春所说,如果让猛如虎当了四川布政使司,不出十天就要大乱。

()

第十章 四川科举

第十章四川科举

邵捷春大怒,他指着猛如虎和彭巴冲吼道:“你两个浑人,闭嘴,以后凡是政事,你们两个不准开口说话。(更新快

“我晕,凶什么凶,比声音大么?我老彭的声音比你大十倍。”彭巴冲拍了拍胸口,憨道。

猛如虎倒是比彭巴冲懂事点,他拉了拉彭巴冲,道:“可能我们的法子不太成,少说两句。”

这边又跳出张子元,他贼嘻嘻地一笑,道:“要官员还不简单,咱们出个告示,五万两卖知府,三万两卖知州,一万两卖县令,至于什么主薄、典吏、县丞一类的小官,全都开价五千两好了……肯定有许多富商业协会来买的,咱们不但有了官员,还有了一大笔钱,呼呼,哈哈哈,我这方法真是好啊。”

张子元越说越得意,人都差点飘了起来。

我晕,我手下这些都是什么人来的?郑晓路大汗,果然都是一群神经病,靠你们搞政务,天下不大乱才怪,尤其是张子元,你很厉害嘛,被后世骂得最凶的卖官鬻爵你都想得出来。

邵捷春又一次大怒,但他知道张子元是不怕骂的,骂他还不如省省自己的口水,邵捷春一甩袖子,低声骂道:“和你们议个屁事,一群匪类。”他越想越气,坐不住了,起身蹬蹬蹬地走了出去,不知道跑哪里缓气儿去了。

这边徐申懋点头哈腰地道:“邵大人是个书呆子,咱们不用理他,我看这官员一事,倒也不难办。彭将军说抓,这个确实不太好,但咱们可以广发告示,募集读书人来自愿当官,我想这个是行得通的。”

旁边郝孟旋道:“这怎么行,若是募集读书人当官,我看这衙门的门都要挤破,别看咱们是贼,想从贼当官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哪里收得完。若是涌上门来一千个读书人,你只要两百个官,多的八百怎么办?你要怎么才能知道这一千人里哪些适合当官?”

徐申懋脑袋一缩,他出身不正,在阎王军里人言轻微,不敢和郝孟旋较劲,乖乖躲到一边。

众人都觉得难办,又议了半天也没个结果。

许久之后,邵捷春红光满面地跑了回来,手上拿着一张宣纸,上面写着字,只见邵捷春一个大步冲到郑晓路面前,将那张宣纸一摔,道:“看这个”

郑晓路将宣纸展末,只见两个大家写在纸上——科举。

满屋人都脑门一汗,我晕,你邵捷春还说我们胡闹,结果你自己是最胡闹的一个,科举,这玩意儿能行吗?

见满屋子的人都瞪大眼睛看着他,邵捷春也鼓了鼓眼,毫不示弱地一个一个瞪回去,然后道:“科举有何不可?”

“喂,你有见过土匪强盗搞科举的事吗?”皂莺大汗道。

“科举是啥?”彭巴冲一脸茫然。

“简直扯蛋,咱们去搞这酸腐的东西做啥。”郝孟旋不以为然。

“科举……”猛如虎喜道:“不如改成武举吧。”

徐申懋想得远一点,他低声道:“明车明马的搞科举,这不是要建立伪朝廷么?会闹大的。”

“碰”

邵捷春一拳头拍在桌子上,大声道:“你们既然是土匪,还怕前怕后个屁啊,我一文人都不怕,要搞好四川选出合用的官员,现在除了科举别无他途”

“朝廷见我们搞伪朝廷,会来打我们的。”徐申懋流着汗道:“搞科举无异于自立为王。”

“哼哼,哼哼哼”邵捷春冷笑道:“这屋子里哪一个不是无法无天之徒,他们怕个屁。”

郑晓路深深地望了邵捷春一眼,大感奇怪,这文人今天的表现真有点一反常态啊,虽然他是因为缺人手被逼得有点发疯,但这也疯得有点过了。

郑晓路试探道:“邵大人,我尝听闻,在乱世里求存,需讲究广积粮,缓称王。你这一开口就是科举,要搞伪朝廷,挑战朝廷的低线,难不成是在故意捣乱。”

邵捷春摇了摇头,道:“我只不过想百姓过上好日罢了,这无官可用,如何治政?至于称王,我管你称是不称,你看不爽,杀了我就是。再说了,你现在虽然没称王,但割据四川,与称王有什么分别?你以为朝廷的低线你挑战得还不够?”

邵捷春越说越兴奋,他双手挥得高高的,大叫道:“依我看,哼哼,起码十几万大军正在集结,不出多久,就要从四面八方攻进川来,你还有心思在这里开会,开个屁会。”

“哟,有十几万大军在集结要来打我,你还劝我开科举?”郑晓路越听越觉得邵捷春今天很有趣,忍不住笑嘻嘻地问道。

邵捷春呸了一口,道:“我怕你这恶棍万一能将十万天兵也打败,那时再来准备官员岂不是太晚,所以现在就开科举也不迟了。有备无患,有备无患啊。”

“再说了,你知道为什么阎王军征兵的效果不好吗?”邵捷春大笑道:“现在的你,在人民的心里还是个立足不稳的流寇,天兵一至,谁也不知道你会不会弃了四川而逃,百姓根本不敢跟着你押宝。如果你开科举取士,虽然打了朝廷一耳光,但是也等于安了百姓的心……”

郑晓路仔细想了想,邵捷春说的倒是有道理,虽然邵捷春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有如打了兴奋剂,但提出的意见都是中肯的。

“好,就依邵大人所言,开科举。”郑晓路大声道:“第一届的四川科举,就交给邵大人负责吧,反正我也看不懂八股文,就由你这专业对口的人去做好了。”

郑晓路心里暗想,第一届科举,我也只好让你们搞,但是第二届,第三届……等我的小学,中学,高中,大学都建好了,以后的科举就得由我来了,全部考数学、物理一类的基础科学,不能再考八股文。

……

阎王军开科举取士的消息,瞬时间飞遍了全四川。

这可是超级劲暴的消息,私开科举,这行为比造反攻城还要夸张,直接等于向朝廷的权威挑战,但也正是因为这股豪气,使得人民对阎王军更多了一份信心。

是的,如果阎王军只是一股流寇,人民哪敢归心,既然郑晓路敢开科举,无异于割地为王了,百姓这才对郑氏雄据四川的决心所有了解,这才敢倾力支持。

科举的消息一出,连报名当兵加入阎王军的人都大大增多了起来,数日之内全川就募集了四千多名士兵,弄得四川锻造总厂加紧生产兵器,好不狼狈。

原本朝廷的科举为三种,乡试、会试、殿试,乡试是地方上的考试,会试是全国级的考试,殿试则是在皇帝面前的考试。

阎王军现在只占了一个四川,自然就没有会试和殿试,只有乡试。朝廷的乡试时间定在八月,是秋季,气温比较适宜,所以又叫秋闱,但八月时,阎王军还没打算搞科举呢。

等到阎王军决定搞科举,早已快进冬天了,再将上发布科举的公告需要一定的时间去传播,给读书人聚集到成都来考试的赶路时间也得预留出来,还得给读书人们一点时间临时报报佛脚,多看几本书,邵捷春最终将四川科举的时间定在了崇祯四年的年底,十二月二十日。

这时间定得有趣,再过十天就是春节,这玩人么是?考中的,就是喜上加喜迎春节,考不中的,就得哭着回家过新年了。

实际上,在古代读书是一件很花钱的事情,真正的穷人连书都买不起,哪有能力读书,能读书的往往多是地主阶级,越有钱的家里越容易出才子,像郝孟旋这种穷书生,实在是非常的另类,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学成才的。

郑晓路占领四川之后,并没有打击富人们,只是有些组织乡勇和阎王军叫板的富人,被无情地铲除了,大多数躲在家里没出头的富人,都没有受到任何的刁难。

因此阎王军的开科取士得到了富人们某种程度上的认可,还真的准备让家里的读书人前来应试,这事早在郑晓路的意料之中,历史上张献忠占了四川之后,建立大西政权,也进行了科举取士,地主阶级知识分子中心怀疑惧者固不乏人,但多数还是抱有善意或者热中功名的,所以参加大西政权科举的人相当踊跃。

现在张献忠的活儿被郑晓路抢了,结果也一样,报名参加的还真是不少。

邵捷春显然也没想到来参加科举的“逆民”还真有这么多,一边气愤这些家伙不尊王化,草率从贼,他一边却很来劲,因为四川实在是太缺官员了。

邵捷春改八股文为策论,亲自命题《万言策》,要求考生们历评古今帝王。

邵捷春来劲,郝孟旋也跟着来了劲,为啥?为往圣续绝学呗

郝孟旋想到当年郑晓路曾经送给自己一件羽绒服,照顾他单薄的身子。

十二月二十日是非常冷的时节,而且明末又值小冰河时期,冬季冷得诡异,郝孟旋怕来参加考试的穷书生被冷坏,于是自己掏腰包,买了许多件羽绒服堆在考场旁边的小仓库里,等着考生们来时发放给他们。

这个好心的小动作,为郝孟旋赢得了极大的清名,往后的几十年里,当时参考的书生都尊称郝孟旋为:“圣德先生”,这使得郝孟旋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

第十一章 李自成的信使

第十一章

李自成的信使

第一届四川科举正在如火如荼地准备着。



这天,皂莺起了个大早,然后照惯例要去巡抚衙门上班,守在郑晓路的身边给她充当护卫和吐槽斗嘴的伴儿。皂莺发现自己越来越适应这个角色,如果哪一天不和郑晓路争吵上两句,就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全身都使不上劲。

但是郑晓路最近很忙,连吐槽的机会都不太多了,唉。

皂莺走进巡抚衙门,只见郑晓路坐在堂上,正抱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

嘿,吐槽的机会来了,皂莺大喜,一个箭步冲上去,嘲笑道:“哟,堂堂阎王军大当家也要读书?准备去参加科举?你没这么扯蛋吧,难不成还想混个县丞来当当。”

“切”郑晓路将书拍在桌上,对着皂莺阴阳怪气地笑道:“皂莺,我说你不认字就不要胡乱嚷嚷,我这书是参加科举看的书么?这是《孙子兵法》,听说过么?没听说过吧,爷告诉你,这是孙子写的教人打仗……”

郑晓路还没说完,就听到皂莺大笑道:“你儿子都没有,哪来的孙子,还写兵法?你就扯蛋吧。”

晕,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碰上你皂莺这种文盲型的女人,算我郑晓路倒霉,他砸了砸嘴,继续翻开兵法书看了起来。

郑晓路前世只是一个普通大学生,军事方面实在是很白痴,仗着一点小阴谋和后世借鉴的特洛伊木马、麻雀战、地道战……打了几个小胜仗,就有点飘飘然,结果在成都之战被朱燮元狠狠地刷了一把,才知道古人的智慧不可小视。

想想也是,如果靠着几千把枪就可以横行天下,那当年二战的时候,日本鬼子干嘛还要和红军拼刺刀?有时候先进的武器未必就能让你一路爽到底,战术,战略缺一不可,还是抓紧时间学点兵法吧。

皂莺虽然吐槽了他两句,但见他真的在认真看书,也就不吵他,在一边安安静静地坐了下来,过了许久,突然见到彭巴冲迈着大步子冲了进来,大吼道:“东家,有陕西来的信使要见您。”

“陕西来的?”郑晓路心里一奇,自从乱陕西之后,阎王军已经完全撤回了四川,后来四川战事吃紧人手不足。阎王军连龚家湾的接引站都废弃了,整个陕西已经完全没了阎王军的势力,怎么还会有信使来?

彭巴冲嘿嘿笑道:“不是我们的人,是闯将李自成的手下,好像是来谈什么重要事的。”

“闯将李自成”郑晓路心里一惊,咦咦咦,这位赫赫有名的大贼头,你怎么找到我头上来了?

彭巴冲见郑晓路迟疑,问道:“见不见?”

“见”郑晓路赶紧道:“请进来,我倒想知道李自成派人来要送个什么信儿。”

不一会儿,信使走了进来,郑晓路眼前一亮,只见来人是一个二十来岁的汉子,身体健壮,肌肉结实,行走间落落大方,举手投足有如虎豹般灵气狡捷,五官端正平实,皮肤黝黑,让人一看就忍不住喝一声彩。

好一个人物,假以时日,必成一方守牧大将,郑晓路心里赞了一声,只见这信使走到堂前,不卑不亢,双手一揖,道:“阎王大当家有礼了,我叫李过,乃是闯王高迎祥帐下第八队闯将李自成的侄儿,江湖上送我一个绰号‘一只虎’。这次奉我叔父的命令,特来与阎王大当家商议要事。”

一只虎李过……呃,历史学得差,没听说过,但看这气势,也知道他必定是李自成的爱将,将来也是搅乱天下的一方豪强。

郑晓路心里暗暗留了意,他对李自成虽然很佩服,其名如雷贯耳,但是因为李自成后来**堕落,因此对李自成也不是十分有好感,将来多半得打上几架。对于李自成手下的大将,应该做到心中有数才对。

“千里迢迢入川,看来是很重要的事吧。”郑晓路道:“说来听听。”

“我来送一个消息,定一个盟约,顺便借点粮食和兵器。”李过丝毫不打花枪,直接突入主题。

“嘿,有趣,借粮食和兵器?这可没那么容易”郑晓路心念一转,笑道:“你敢这么大摇大摆地借粮,看来你要送的消息十分重要,要定的盟约也是非常可靠,不然哪来这么有把握。说吧,先说是什么消息吧……”

李过嘿嘿一笑,他偏头看了看旁边站着的九指皂莺,那绝美的容颜使得李过有一瞬间的失神。然而他是盖世的英雄好汉,岂会被美色所迷,一双眼睛瞬间就回复了清明,然后朗声道:“阎王大当家在乱陕西时的赫赫威名,晚辈听过不少,知道阎王大人豪情仗义,并且机变百出,是智勇双全的大将。而且九指皂莺的仗义疏财,一言九鼎也是世人皆知。所以晚辈就直言了……”

“几个月前,咱家闯王大当家带队参加了紫金梁王自用大当家在山西召开的英雄大会,列为三十六营之一,当时阎王大当家正在四川苦战,也许并不知情。”李自侃侃而谈道:“大会结束后,我叔父李自成在山西各处转战,有一次在一场小战斗里抓到一个朝廷的军官,从这军官口中,逼问出了一个天大的阴谋……”

“哦?”见李过卖起了关子,郑晓路笑道:“你把这阴谋说出来,如果它真有价值,我许你粮草。”

李过眨了眨眼,笑道:“阎王大当家肯定不会说空话骗我一个小小的信使吧?”

“那是当然,如果这阴谋有价值,值多少粮食就给你多少粮食。”郑晓路认认真真地道:“你难道不信我,要九指皂莺说了才信?”郑晓路已经习惯了,现在谈判就得让九指皂莺上,自己说的话还不如她说的管用。

李过倒是没让皂莺开口,就接口道:“那倒不必,能容得下九指皂莺这样的英雄人物,阎王大当家必是胸襟开阔之人,我怎么可能信不过。”

你放屁,你真信得过,还用得着我强调一遍?郑晓路心道,谁说农民军里都是泥腿子,这李过就是个相当精明的人物。

李过正了正容,道:“叔父从抓来的军官口中问出一个天大的阴谋,原来朝廷正在布局,将所有的官兵集中在陕西北面和山西北面,然后撒开大网,向南梳理……”

李过还没说完,郑晓路心念如电闪,快速道:“驱虎吞狼之计?”

李过的眼中显示出一抹佩服的神色,道:“不愧是用兵如神的阎王大当家,正是驱虎吞狼之计,朝廷想把山西和陕西所有的义军,都赶进四川……他们自称为驱贼入川之计,嘿嘿,成王败寇,最后谁是贼,还说不清呢。”

朝廷想把陕西和山西的义军逼入四川,让我们先自相残杀一阵,然后紧跟在后面的官兵也同时入川,一举将我们打垮,郑晓路心里想着,当然不会把这句话说出来,这话如果说了出来,就相当于明确地告诉李过自己不喜欢义军,他们敢来自己就要打。

郑晓路心里转了两三个念头,然后笑道:“李自成当家怎么说?他不是让你送一个消息,还要定一个盟约吗?消息既然送到,你就该说盟约了。”

李过笑道:“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咱就直说了吧,我叔父不想入川,也会力劝高迎祥大当家不要入川……”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用奇怪地眼神看着郑晓路道:“阎王大当家雄图伟略,苦心经营四川数年,叔父说阎王大当家也不会喜欢我们入川,因此,叔父派我来与您签定一个盟约……”

嘿,李自成有眼光,他看出来了如果他进川就会被我打,郑晓路心里暗想,史书评价李自成“胆大如斗,心细如发”,这**斗争的眼光也是极高的,别的农民军懵懵懂懂地在乱窜,李自成却一直注意着天下大势,肯定也针对阎王军进行过分析,所以才决定不入川。

“盟约?什么盟约说来听听吧。”郑晓路其实基本已经猜到了李自成的想法,不过还是让李过自己说出来好些。

“叔父会劝高迎祥大当家在从山西入川之前,西行绕进大山,穿回陕西。”李过眨了眨眼,道:“咱们还可以签定君子盟约,闯军这次绝不会踏进四川半步……”

“呵,条件是什么?”郑晓路笑道:“既然你都说到这个份上,想必也有所求,不然世界上哪人会专门去给别人说这种事,自己悄悄的绕过四川就行了”

“请阎王大当家相助粮草兵器,如果可以,再借调一点兵力,帮助咱们闯军要把陕西拿到手”李过的双眼迸发出精光,沉声道:“阎王大当家坐镇四川,我闯军力争陕西,以后唇齿相依,互为臂助,何愁大事不成?”

哈哈哈,有趣,哈哈哈,真是太有趣了,李自成啊李自成郑晓路心中一阵大笑,他突然想起了日本战国史的织田信长与德川家康,当时织田家与德川家都是实力很弱的小大名,两人结为联盟,共抗四方强敌,这份盟约成为了日本战国史上最强大的盟约之一,为后来织田家和德川家先后的崛起奠定了基础。

()

第十二章 问鼎天下的盟约

第十二章问鼎天下的盟约

郑晓路没有接口盟约的事,突然语音一转,对着李过笑道:“李过,我有一个私人问题想问问你。(

.c

om)”

“请”

“据我所知,闯将李自成当家生于万历三十四年(1606年),到现在应该只有二十五岁,为什么会有你这么大一个侄儿?”郑晓路慢条斯理地问道:“我看你不止二十岁。”

“辈份所至,有什么好奇怪的。”李过脸色不变地笑道:“八十岁老头儿也有叫十岁孩子叔父的,阎王大当家认为这个不妥?”

“哈哈哈,没什么不妥”郑晓路伸出手来,对着李过笑道:“我的家乡有个礼仪,若是签定盟约,双方定盟之人要握手以示决心。”

李过淡淡一笑,走上前来,伸出右手与郑晓路紧紧相握,道:“看来阎王大当家决定与我们闯军签定盟约了?”

“没错,兵我给不了你。但是粮食和兵器,我还有一些盈余,祝李大当家早日夺取陕西。”郑晓路眨了眨眼,他没有说高迎祥大当家,而是改口成李大当家,其中味道,不言而喻。

李过紧紧握了握郑晓路的手,笑道:“有阎王大人一句话,我心里就有了底,我这就回山西通知叔父,立即移兵陕西……”

郑晓路也用力紧了紧手,笑道:“我会在陕西龚家湾准备足够的粮草兵器,绝不让李自成大当家失望。”

两个男人的右手紧紧相握,一份问鼎天下的盟约,就在这两只握在一起的大手中决定了下来。

握过了手,李过笑道:“既然已经定了盟约,我就不再藏私了,这里有一份三十六营义军和官兵的详细情报,我将它作为阎王大人送我粮食兵器的回礼吧。”他伸手入怀,摸出几张纸来,递到郑晓路手上。

这还差不多,随便来说了几句话就想拐走我的粮食和兵器,我还以为你真的这么不懂行情,郑晓路心中暗想,送上这种情报,还算比较有诚意。

李过不再多说,转身即走,他心情大好,行走起来如龙形虎步,顷刻之间走得无影无踪。

皂莺见李过走远了,忍不住出声道:“这个人只是李自成的侄儿,和他签盟约,有用吗?万一李自成不认帐怎么办?”

“不”郑晓路轻声道:“他根本不是李过……”

“啊?”皂莺大奇,道:“他不是李过是谁?”

“他就是李自成本人……”郑晓路认认真真地道:“孤身远扬千里,来四川见我,一方面是来签订盟约,另一方面也是来考量我的器度。果真胆大如斗,李自成*人中之龙也。”

“你怎么知道的?”皂莺越发不明白了。

嘿,你们女人哪懂,郑晓路哈哈笑道:“是那双眼睛……那是一双空负大志的眼睛,眼光悠远,有如鹰隼,有此眼神之人,岂会甘居人下之人。我敢肯定他不是李过,就是李自成”

“逸尘兄”郑晓路突然高声喊道。

大堂的屏风后面,转出张逸尘的身影,郑晓路将手上的三十六营和官兵的情报递给张逸尘,笑道:“你且看看李自成有没有在里夹私货。”

张逸尘拿起那几页情报,详细地看了一遍,笑道:“除了里面没有闯军的情报,别的情报都和我打探回来的一模一样。”

“嘿那就好。”郑晓路翘起二郎腿,道:“给万尚竿发个命令,让他送些粮食和兵器到龚家湾,等着李自成去取用。”

皂莺看到张逸尘突然出现,又听张逸尘说了几句,顿时大悟,奇道:“咦?你们早就知道朝廷的动向了?”

“废话,我们若这样后知后觉,还要等李自成来通知我们敌人来了,那早就死了十几次了。”郑晓路哈哈笑道。

皂莺小嘴一嘟,黑山白水般分明的眸子里蒙起一起水雾,她叹道:“男人啊,唉,男人啊”

张逸尘扬了扬腰间的绣春刀,轻声道:“要不要我追上去,干掉李自成?”

“不用了,让他去占陕西吧。”郑晓路轻轻一笑,道:“我送他粮食和兵器,其实并不是为了他送来的情报,而是为了这份盟约,我们……真的很需要一个帮我们守着北边的盟友啊。”

……

李过离了成都,骑着一匹枣红马飞也似地直奔山西而去,几天之后,到了山西边境线上,他拐进一座小山里,只见小山里有一群汉子正心急如焚地等着他归来。

“回来了,回来了……”一群汉子急匆匆地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问道:“盟约怎么样?”

李过将身子一展,他原本看上去就龙行虎步的身材仿佛又更加高大了一圈,一股被他刻意隐藏着的气势破体而出。

他笑着对旁边迎过来的一个小少年笑道:“李过,我回来了”

“刘总旗、郝摇旗、张鼐……我回来了”(编者按:刘总旗就是刘宗敏,因为他常常在李自成不在时担当军事总指挥,所以闯军的人都称他为总旗。)

那个被称为李过的小少年笑道:“叔父,你借我之名去签定盟约,没被人识破?”

“哈哈哈”李过……不……李自成哈哈大笑,此时他不再伪装成李过,一身霸气吐露,眼中精光暴闪,豪情大志随笑声倾泄而出。

李自成笑罢,沉声道:“阎王果然名不虚传,我猜,他把我认出来了……”

众将大惊失色,刘宗敏道:“我都说过了,你不要亲自去,太危险了,天知道阎王打什么主意,万一他扣下你,威胁我们加入阎王军怎么办?”刘宗敏与李自成形如兄弟,说话也比较随意,没有尊卑之分。

李自成道:“如果他如此短视,岂值得我与他签这盟约你看他从崇祯元年乱陕西开始销声匿迹,在四川一忍就是数年,不发则已,一发则全川皆平,岂会是挟持人质的小人。”

“此人是我的劲敌”李自成抬起头来,远远地望向南边——成都的方向,长叹一声道“争这天下,终究有一天,要与他兵戈相见啊”

此时此时,远在成都的郑晓路也正好看着北边山西的方向,长叹道:“李自成啊李自成,我要救中国,要争这天下,终究免不了与你好好地打上一场呢”

两人都不知道,就在这一瞬间,他们的心灵是何等的相通。

……

数日后,山西境内,紫金梁高迎祥正率领着十万起义军向南疾驰。

十万义军,看上去人多势众,其实多有妇孺,精壮的义军汉子们把老弱妇孺包裹在中间,以骑马护着两翼,穿州过县,一路上连一个县城也不敢碰,只敢没命地向南狂奔。

革里眼贺一龙道:“大当家,咱们何必要逃跑,后面的官兵不过三四万罢了,咱们和他们拼了,也未必就输。”

王自用摇了摇头,道:“别看我们人多,真打起来绝不是官兵的对手,贺兄弟,你这人就是心眼太直了,以后会吃亏的。”

“那咱们这么一直向南跑,啥时候是个头?”贺一龙嘟哝道。

旁边转出上天猴刘九思,对着贺一龙嘲笑道:“咱们要是不向南跑,被官兵给追上,马上就活到尽头。”刘九思人如其名,精瘦如猴,但此人有智谋,也是个冷静的家伙,当曹操罗汝才不在的时候,刘九思往往担当三十六营的军师。

“别担心,跑不了多久了。”王自用阻止了手下面嚷嚷,对他们笑道:“前不久我接到过西营张兄弟送来的消息,他一直在这南边附近活动,咱们只要会合了他们,就不怕官兵了。”

“是西营?”贺一龙大喜道:“有西营八大王张献忠在,官兵何惧之有。”

“嗯,咱们此次南迁,就是要会合他。”王自用给大伙打气道:“还有曹操罗汝才也和张兄弟在一起,找他出出主意,咱们三十六营今后该怎么办。他们二人领兵达五万之多,而且全是青壮年,会和了他们,我们就有十五万大军了。”

此时义军前面出现一条小河,王自用勒马细看,此河很浅,不到一人的膝盖高,河上垒石为埂,拦蓄河水,连续修筑了十道堰,堰边有小水沟将河水引到旁边的田地里灌溉农田,端的是一处好地方。

有熟悉此地的士兵报道:“此河名百二河,这地方的名字就叫十堰,已经属于湖北境内了。”

王自用大惊:“咦,我们已经跑出山西,进入湖北了吗?”

这时,斥候来报:“大当家,北面官兵又追来了,曹文诏、左良玉、小马超全在背后咱们向哪个方面跑?”

王自用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又一斥候跑来报道:“大当家,东边湖北兵压过了过来。”

“**,这还能怎么跑”王自用怒道:“向西南走”

这时西南边突然发现巨大的吼声,王自用一听,顿时大惊,难道西南也被官兵给围上了?他正要派人上去看个究竟,斥候已经跑了回来,大喜道:“王大当家,太好了,西南边是自己兄弟,是西营八大王张南忠和曹操罗汝才”

不一会儿,两个汉子分开王自用的部众,走了过来,王自用定睛一看,走在前面的一个,身材高大,头戴水色小抓帽,身穿酱色彩潞油箭衣,脚上穿金黄色缎靴,额上有一道伤疤,一看就是身经百战的枭雄,正是西营八大王张献忠。

走在张献忠身后半步的人中等身材,样貌平实,但一双眼睛灵活异常,一看就是聪明多智之人,正是曹操罗汝才。

“哈哈,天无绝人之路,眼看咱们要被官兵合围,就碰上两位兄弟。”王自用大喜。

张献忠上前一步,先对王自用行了礼,算是拜见大当家的礼仪,然后道:“大当家,我的孩儿们也侦缉到北面官兵来了,我和罗兄弟正要撤走就见到您的旗号,于是过来拜见。”他这一番话说得不急不缓,不慌不忙,就好似官兵的威胁不存在一般。

王自用知道张献忠天姿英敏、智识宏深、决断过人,碰上他顿时也觉得安心了许多,向张献忠笑道:“现在后面追赶着的官兵有三四万人,我本不欲战,在这里会合了张兄弟和罗兄弟,我军已实力大涨,或可回身一战了。”

张献忠微一沉吟,已听到旁边的曹操罗汝才急道:“咱们别和官兵打的好,三四万官兵都是精兵,很难对付,咱们虽然现在合军一处有十五万大军,但兵员素质大家心里也有数,真打起来,未必稳胜。”

“那你觉得该当如何?”王自用急问道:“别慢吞吞的,官兵都要逼到面前了。”

“入川”罗汝才道:“从这里向西南,就进入四川奉节县了,那里现在是阎王的地盘。崇祯元年黄龙山大会,我们都和阎王见过一面,算是有点交情,咱们就躲进他的地盘里去又有什么关系。再说了,就算他不愿意又如何?咱们有十五万兵力,他怎么也得怕我们三分。”

“嗯,如果不想和官兵打,也只有入川一途了。”王自用有点犹豫,又向张献忠问道:“张兄弟认为如何?”

张献忠皱了皱眉头,额上的那道伤疤皱成一团,显得格外可怕,他沉声道:“我没见过阎王,不知此人如何,但他并没有加入三十六营,可见不欲与我们为伍。再看他在四川所做的一切,咱们还是不要入川的好,别中了朝廷的驱虎吞狼之计”

王自用对张献忠的意见还是很重视的,忍不住道:“若是不入川,现在官兵四面合围,该当如何?”

我宁可回头去和官兵血拼一场,杀向北面,张献忠心里这样想,但嘴上却没说出来,他知道面前这些义军首领各怀心思,根本不可能拧成一条绳回军与官兵硬拼。

张献忠想了一会儿,道:“我觉得咱们应该派出使者,与阎王结盟,然后贴着四川边境转入陕西,咱们都是陕西出来的汉子,若是回到陕西,或可大有作为,此时强行入川,着实不宜。”他并不知道,自己现在提出的意见,与李自成做出的决定何其一致,唯一不同的是,李自成不光是想到,而且还做到了,张献忠却慢了李自成一步。

王自用一听,大感犹豫,要回陕西去继续和官兵拼?从内心深处来说,王自用并不怕阎王,他更怕官兵。

见他迟疑,罗汝才道:“还是入川吧,和阎王打交道总好过与官兵打交道。至于结盟什么的,哪里还来得及,咱们先进了四川,再议不迟。若是阎王不肯,咱们夺了他的四川自己享用。”他一边说,一边想起了九指皂莺那绝美的容颜,当初阎王横插一手,将九指皂莺收入了阎王军,却不知道自己这次进川,能不能再见她一面,若是打垮阎王,将皂莺收入帐中,嘿嘿嘿……

王自用觉得还是罗汝才说的靠谱一点,于是不顾张献忠的反对,下了命令:三十六营入川

“唉”张献忠长叹了一口气,心想:“这一步旗究竟是错还是对呢?”

()

第十三章 准备御敌

第十三章

准备御敌

寒风吹,战鼓擂,这个世界谁怕谁。(

十五万土匪、强盗、地痞、流氓、英雄、好汉、农民、逃卒、老弱、妇孺……在紫金梁王自用的领导下,在四五万官兵的挤压下,向着四川省东北方的奉节县压来。而此时的四川,已经在郑晓路的一声令下,进入了全面奋战的状态。

阎王军的兵力非常单薄,在成都城之战后,阎王军只剩下六千余人,为了防止官兵从陕西进入四川,其中有一千五百人在大梁的率领下,驻守在广元。

金竹水军则一分为二,一半驻扎在毕节,防止云南和贵州的官兵入川。一半则架着炮舰在长江上游巡航,防止朝廷水军顺长江入川。

阎王军的精锐只余下四千多一点点可以随意调动,郑晓路将这四千多人全部配备成了来复枪兵和掷弹兵。

除开这些精锐阎王军,还有四千新征来的士兵,这些人的训练度和忠心度都还有待考察,郑晓路不敢直接将自己的先进武器交给他们,因此给他们装备上了弓箭、劲弩一类的武器。

最后,成都之战时投降的一万多官兵和乡勇,郑晓路就更不敢信任了,毕竟时间太短,这些官兵会不会窝里反实在有待考查,只好给他们配上盾牌、黑杆枪这种很常规的兵器。

经过整编,阎王军的新军实力为:四千精锐来复枪兵,五百名精锐掷弹兵,四千新兵弓弩手,一万不可靠的黑杆枪兵,另外还有少量精锐的炮兵,以及四百名雪山来的猎人。

这些兵力在郑晓路的一声令下,全部压到了小小的奉节县白帝城里。

白帝城乃是历史名城

此城位于瞿塘峡口长江北岸,

一面靠山,三面环水,北倚高峡,前临长江,气势十分雄伟壮观。阎王军的大量士兵借助着金竹水军的运兵船,源源不断地赶到白帝城,近两万大军挤进这座历史名城,将整个白帝城塞得满满的。

郑晓路住进了白帝城内的永安官里,此官也就是当年刘备挂掉的地方,在明朝,这个官殿已经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庙宇,称之为白帝庙,里面塑着刘备、关羽、张飞、诸葛亮等人的塑像。

天刚蒙蒙亮,郑晓路就被传令兵叫醒,原来是斥候们将最新的军情报了回来。

这封军情信是姚方来写的,四百名雪山猎人此时已经散入了湖北与四川交界住的神农架大山里,他们用一套神奇的方法在大山中联络并传递消息,这些消息汇聚起来,由大山外的姚方来统一起来,传送给白帝城里的郑晓路。

“十五万起义军,正穿过神农架大山,向着四川前进,预计四五天之后就可以走出神农架了。一出神农架,就是四川的巫山县,那就已经是我们阎王军的地盘。”郑晓路翻着这些信件,轻轻念叨着,他故意把这个念出来,其实是为了读给不识字的皂莺、彭巴冲、猛如虎、谭宏等将领听,至于张逸尘,他应该早就知道这些情报。

“十五万?”谭宏的眉头深深皱起:“我们只有不到两万人,实力相差太悬殊了。”

“呵呵,实力方面不是问题。”郑晓路轻轻挥了挥手,道:“说是十五万,其实能战之兵应该只有七八万不到,而且武器装备极为粗劣,士气和训练更是不值一提。咱们的问题不是打不打得赢,而是……唉……究竟能不能放手打。”

郑晓路这一句话出来,几位头领的眉头都跳了一下,尤其是皂莺,她急口接道:“没错,不能乱打啊,那些都是陕西的父老乡亲,哪能随便打他们?再说了,我们的阎王军精锐,有大部份都是陕西迁来的,哪里狠得下心来打自己的同乡。咱们只要一下令打,说不定自己就先兵变了。”

皂莺脸色不太好看,她道:“能不能把他们先迎进四川,让他们在四川休养一下身息。”

“不行”郑晓路断然道:“不能放他们进四川,这些义军虽然名义上是义军,其实行为与贼寇无异,若是放进四川,只会害了四川的老百姓。”

“那……”皂莺道:“当初你能接纳我和大梁,现在也能接纳他们啊,把他们收编进阎王军,壮大我们的实力,岂不是很好?”

一听这话,郑晓路苦笑道:“我何尝不想,但这事哪有这么容易……”他抬起头,对着皂莺道:“你想想,曹操罗汝才那种人,会愿意加入阎王军吗?”

郑晓路还有句话没说,那就是:“张献忠这种人,肯当我的手下么?他肯来我也不敢收。”

听到曹操罗汝才这个名字,皂莺眉头一扬,左手小指的断指处仿佛火烧一般地痛了起来,其实那个旧伤早就好了,所谓痛,只是一种心理作用罢了。

“不管打还是不打,咱们的时间都不多了,先迁走所有巫山县的百姓,发公告,让他们暂时避入白帝城”郑晓路静静地下令道,然后又问道:“巫山县旁边的县城是哪一个?把这里的百姓也撤走。”

“是奉节”谭宏轻声道:“保险起见,奉节再西南边的地区也撤掉比较好,打起仗来对方一只军队突破战线绕到我们身后是很有可能的。”

“哦?奉节后面是哪里?”郑晓路对地理不是很清楚。

“是……石柱……”谭宏轻声道。

“什么?”郑晓路心中一惊,原来如此,难怪历史上的张献忠两次入川都被秦良玉狙击,原来从山西入川,一进来没多远就是石柱,土家族的人为了保卫自己的家乡,当然会和张献忠死磕。

“居然是石柱”郑晓路想了想,道:“我记得石柱还有三千白杆兵留守,是由马庭立率领着的,我们还是通知马庭立一声吧”

谭宏派了一只军队,去巫山县和奉节县撤走百姓。但石柱现在还是自治着的,阎王军并没有去占领石柱。一方面是郑晓路不想,另一方面是石柱马家非常爱民,百姓在马家的治理下安居乐业,自己没要去掺一腿。因此只派了一个信使,骑着快马直奔石柱送信去了。

“好了,现在继续接着刚才的问题来议,陕西义军入川,究竟是打还是不打?”郑晓路头痛得很,不得不说,朝廷的驱贼入川之计非常毒辣。

“打”彭巴冲和猛如虎的意见非常统一,两人齐声道:“咱们就在巫山摆下大军,把他们挡在四川之外。”

“不能打”皂莺的意见也很坚决:“曹操就不管了,别的当家都是很讲道理的,我们应该和他们谈谈,联手共退官兵。”

“谈判没用的,这些短视的家伙根本没法谈。依我看,这十五万义军压入川来,未尝没有把我们阎王军吞掉的意思在里面。”张逸尘淡淡地道:“实在不行的话,还是只能打。”

老成持重的谭宏叹道:“若是打,我们的阎王军精兵说不定派不上用场,他们中大多数是陕西来的移民。让他们打陕西义军……除非他们疯了,不然就是我们疯了。”

“打也不行,不打也不行,操,真麻烦。”郑晓路嘴里叨叨道,若是攻一城一池,打一山一地,郑晓路有的是妙计,但是这一次御敌入川,还是郑晓路第一次真真正正地打阵地防御战,患得患失,要考虑的东西很多,而且敌人与朋友并不是非常清晰,义军的背后还跟着四五万官兵,若是自己处理得不好,官兵一涌而入,自己这点人手跟本守不住。

这可真的麻烦了……

要想四川不乱,就绝对不能放义军入川,但若不放义军入川,就免不了得和义军打一仗,刚刚打完义军再立即和官兵死磕,自己手上这点兵力实在不够。

难道,又要我去看《孙子兵法》?郑晓路一阵头痛,也一阵心痛,老子怎么就没谋士型的部下呢,手底下这些人:彭巴冲猛如虎,两个憨大个子,除了打架啥也不懂。皂莺:就是彭巴冲的女版,也是个没头脑只知道打的。张逸尘,情报刺探,破破案子还可以,要行军打仗也是不行。谭宏,调兵遣将,正面作战没问题,一玩阴的就抓瞎……

现在计谋全靠自己一人个想,人力有时而穷啊,这种时候,才知道三国时曹操的厉害,他手下谋臣无数,打仗之前就有许多人出主意,总有一个靠谱的。

郑晓路正在头痛,突然见一信使跑了进来,双手递上一封信,大声报道:“大王,成都来的信,是四川银行行长关峻发来的。”

“关峻?”这种时候发什么信来,郑晓路心里大奇,不会是四川银行出了什么事吧,他撕开信封一看,里面是一叠厚厚的纸,抬头第一张上面写着几个大字:“引贼出川之计”

咦?这是什么东西?郑晓路大奇,朝廷制计了“驱贼入川之计”,怎么关峻发过来一份“引贼出川之计”?这是哪门和哪门?

郑晓路赶紧翻后面的纸来看,只见第二张纸上画着一幅详细的巫山和神农架的地图,然后在山上各个重要的地方批示着注解。

后面的纸上,写得许多细细的小字,这些小字说明了在哪里如何如何布置兵力,在哪里安排什么部队,又在哪里设下什么什么计策……

将后面这些计策与前面的地图一相对应,郑晓路倒抽一口凉气,这……这份“引贼出川之计”真的是神妙无双,精彩非常,将朝廷的“驱贼入川之计”破解得一塌糊涂……这是关峻想出来的?

()

第十四章 引贼出川之计

第十四章

引贼出川之计

郑晓路只一眼就将这个计策的精妙之处体会了个明明白白,心中不由得大奇,关峻只是一个商人,怎么定得出如此神奇的策略?但他此时也没时间细想,因为计策中要用到的许多东西必须立即准备。(

“谭宏,你领一万官兵降卒,去巫山县、奉节县招募乡勇,越多越好,老弱病残统统都要……人越多越好三天之后,回白帝城来见我。”郑晓路也不解释,直接下令道。

谭宏见他已经胸有成竹,对他素有信心,立即领命而出。

“王小满,你去跑一趟,命金竹水军的货船立即行动起来,将长江沿岸州府县城库房里所有的明廷官兵军服都收罗过来,三天之内,能拉多少来就拉多少来。”

“官兵军服?拿这东西来做啥?”王小满嘟哝道:“咱们阎王军的蓝布衫比官兵的军服质量好多了。”

“你别管,按我说的去做。”郑晓路笑道:“皂莺,速去找城中的裁缝,做一百面巨大的军旗,五十面旗上写‘洪’,五十面旗上写‘陈’,三天之内,准备妥当”

“洪、陈?”皂莺奇道:“我们阎王军里没有姓洪和陈的头领啊。”

“别管,快去做。”郑晓路道:“一个一个都来问我为什么,不烦啊,听命令吧。”

“通知姚方来,叫他让几十名羌族猎人换成彝族人的衣服,我有很重要的事要他们去做。”

“四千来复枪兵、五百掷弹兵、彭巴冲、猛如虎,全都直接听我的指挥。”

“逸尘兄,麻烦你让我们的情报网全力动起来,封锁住义军与山西和陕西方面的一切情报。”

嘿嘿嘿,一切安排停当,郑晓路双眼精光一闪,笑道:“咱们就来用用关峻提的这个引贼出川之计,看看朝廷和咱们究竟谁更会玩。”

王小满一边去准备军服,一边摇头叹道:“大王又开始胡闹了,关峻这种人提的计策也能用吗?咱们这是打仗,又不是要做生意卖衣服。”

当所有人都去准备自己的活儿了,大厅里只剩下郑晓路和张逸尘时,郑晓路却将脸色一沉,对着张逸尘道:“逸尘兄,我还有个事情要麻烦你一下。”

“是关峻这个计策的事?”张逸尘轻声道:“有点不对劲吧。”

“是的,很不对劲。”郑晓路甩了甩手上的信纸,低声道:“这个计策考虑得很周到,而且把我们阎王军、官兵、义军三方面的实力都进行了综合利用,人人都被算计在其中,绝不是关峻提得出来的,麻烦逸尘兄派人将关峻盯紧点,看看他最近和哪些人打了交道,是不是有什么厉害的幕僚。”

张逸尘点了点头,一闪身,消失得无影无踪。

--------------分割线-------------

神农架,位于湖北省西部边陲,总面积3253平方公里,山体高大,由西南向东北逐渐降低,这里的海拔平均1700多米,山峰多在1500米以上,山高林深,人迹罕至。

神农架的西南边紧靠着四川的巫山,巫山群峰连绵,峡谷幽深,地形十分复杂,南北高而中间低,占地达2958平方公里。

这两座连绵的大山历来是蜀中的天然屏障,古时行军打仗,少有人翻这两座大山,也因此三国时代的诸葛亮除了顺长江打荆襄之外,就只能从陕西汉中北伐,除此之外,没别的路可走。

当然,这只是针对正规的官兵而言的,像王自用的三十六营这种农民起义军,却不会被这种天险大山吓阻到。

三十六营义军跑到神农架山边,毫不犹豫地一头钻了进去,尾随在后的官兵却停在了山边,没有立即追击。

此时官兵数路合一,兵力强盛,达四万之数,共计有以下几路:

三边总督洪承畴手下的大将:总兵曹文诏、参将艾万年

平贼将军:左良玉

白杆兵:小马超、张凤仪、马祥云

进京勤王归来:四川总兵邓玘、陕西总兵王承恩、甘肃总兵杨嘉谟

这些兵各无统属,谁也管不了谁,按官位是平贼将军左良玉最高,但按后台来说,则是总兵曹文诏的后台三边总督洪承畴最硬。

官兵一追到神农架大山前,曹文诏立即停了下来,并且通知其他各部官兵都停下来不要追击,一堆官兵的大将聚到一起,开始商量策略。

四川总兵邓玘第一个问道:“干嘛要停下来?我正急着回川呢,咱这次进京勤王,没想到勤来勤去,家都勤没了,**。”

小马超也急道:“此时停下了,贼寇就顺利入川了,只要过了巫山奉节,就是我石柱土家族的地盘,我绝不同意在这里停止追击。”

曹文诏道:“大家莫急,要入这神农架大山,还得紧跟着穿过巫山,咱们急也不行,至少得补给一下军粮,我们是官兵,又不是贼寇,进了山吃什么?难道学他们刨树皮草根么?至少得等几天,让湖北方面节济点军粮才能继续前进。”

此话一出,四川总兵邓玘顿时没了声音,他手下的虽然都是精锐川军,但没吃的可就精锐不起来了。

小马超马祥麟却冷笑道:“你们带的些什么老爷兵,我川中白杆兵就吃得树皮草根,一样奋勇杀敌你们要等粮草,我可等不了,十万土家族的乡亲,还等着我马祥麟回去救援。”

他话音刚落,旁边的平贼将军左良玉开口道:“马将军莫急,你打算孤军穿过神农架和巫山,先打败三十六营的十五万贼寇,再和深浅莫测的阎王军打一仗么?就算你的白杆兵以一当十,也不够打的。”

小马超眼中精光一闪,道:“我白杆兵最擅长山地作战,翻山过岭,如履平地,要穿过这大山不被贼寇发现,易如反掌,何惧之有?”

“你穿过大山,回到石柱,然后你就变成万人敌?救了你的乡亲了?”左良玉冷笑道:“我看你钻进石柱了怎么再钻出来,难不成你带着十万土家百姓还能再从四川跑出来不成,到时被阎王军和三十六营截断归路,死无葬身之地。”

此话一出,小马超顿时哑然,左良玉虽然说得难听,但是却有道理。

曹文诏赶紧道:“各位将军都知道,此次我们奉了朝廷的命令合围三十六营贼寇,为的就是驱贼入川,若我们在后面逼得太紧,三十六营说不定会和阎王军联手对付我们。若我们故意慢上数天再去,说不定他们就会自相残杀,此谓驱虎吞狼矣。”

他话锋一转,对着四川总兵邓玘和小马超道:“邓将军,我知道你带的是川军,急于归家乃是人之常情,但若小不忍则乱大谋。马将军,我知道你也急着回去救援同族,但你孤军也未必就是阎王军的对手,若等阎王军与三十六营先自相残杀一番,咱们再挥军猛进,岂不是更加有把握。”

四川总兵邓玘听了这话,也觉得有理,就道:“那就全凭曹总兵安排吧。”

小马超却还不满意,他歪着头想了一会儿,道:“不妥,三十六营若真的和阎王军打了起来,我石柱贴近奉节,岂有不被战火波及的道理,我绝不能认同你这计谋。”

小马超虽然不同意,但别的将领却一起道好,他见自己势单力孤,只好长叹一声,挥了挥道:“随便你们好了,我自去救我的乡亲们,懒得和你们在这里废话。”

他仔细想了想,自己孤军进川确实有点不合兵法,但是石柱到底如何了?他担心得一刻也等不得,不知道阎王军有没有屠杀土家族人。

若是自己能偷偷摸进石柱,将土家族的百姓们收入万寿寨,再凭借着万寿寨的天险死守,就算外面阎王军、三十六营、官兵打得天下大乱,万寿寨里也能成为一方乐土,能救得了不少土家人。

小马超沉着脸回到白杆兵的营中,下令道:“起拔入山。”

一万白杆兵静静地起拔,向着神农架大山出发,失去了别的官兵翼护,一万白杆兵绝对不是十五万三十六营义军的对手,小马超只能选择与三十六营不同的路入山,然后凭借着白杆兵强悍的山地行军能力,穿越神农架和巫山,迂回进入石柱。

左良玉和曹文诏等人像看戏一样看着白杆兵选择了一块高达四丈多的山壁作为入山的路,这山壁直垂三丈(12米),人力难登,白杆兵发什么神经,居然选在这里入山?

只见白杆兵前队走出数人,用一把白杆枪前面的弯钩勾住另一把白杆枪枪尾的圆环,八尺长的两把白杆枪连在一起,变成了十六尺,白杆兵又勾了两把白杆枪上去,四把白杆枪首尾相连,变成一根长达四十八尺的长棍,几个白杆兵将这长棍用力一甩,第一把枪尖上的弯钩勾住了山壁顶上的一根青藤。

四十八尺长的白杆枪棍就如同一根从山壁顶上垂下的长绳,一名白杆兵用手拉了拉,确认了棍子能承受人的重量,然后一猫腰,像一只猴子一般爬了上去,短短几息间,这个白杆兵就顺着枪棍爬上了山壁。

这个白杆兵在山壁顶上挥了挥手,表示安全,后面的白杆兵立即一涌而上,几百条枪棍立即搭上了山壁,上万名白杆兵陆续顺着枪棍爬上山壁,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有如百猴过山涧,轻巧自如,如履平地。

左良玉和曹文诏见了白杆兵的威风,顿时倒抽一口凉气,心想,白杆兵名闻天下,果然不凡,四丈高的山壁一瞬间就上去了,难怪当初五千白杆兵偷袭西昌,轻松就拿下了西昌城,有这种神技,城墙算个屁啊。

马祥麟对着各位将军拱了拱手道:“你们自便,我白杆兵先行一步回石柱了。”

曹文诏也拱了拱手,道:“若是我军与贼寇打起来了,还望马将军从石柱挥军包抄。”

马祥麟点了点头,轻轻一跃,抓住枪棍,双手使力,两三息之后就翻上了山壁,带着白杆兵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神农架的大山里。

()

第十五章 埋伏

第十五章埋伏

山势连绵,行在其中苦不堪言。(

.c

om)

三十六营义军一边挖着树皮草根,吃着野果生菜,一边艰难地向着四川前进,农民起义军的战斗力虽然不咋样,但求存的韧性是天下无敌的,比起陕西那个人吃人的鬼地方,神农架大山反倒显得物资丰美。虽然是冬天,但树皮草根的供应绰绰有余,还能偶尔打到点野味,吃到点野果什么的。

山外的官兵并没有急着追进来,而是绕着大山摆开一张大网,封锁住了北面和东面的出山路线,然后向着神农架大山里缓缓推进,逼着三十六营向西南前进。

此时的谭宏,刚刚领着一万官兵降卒和征召来的五万乡勇、平民、老弱妇孺……来到了白帝城里,王小满也督促着金竹水军从长江沿岸的州府县城运来了许多官兵的军服。

此时阎王军刚刚定四川,许多州府县城的库房和卫所里还有官兵的军服没有清理,例如重庆、忠州等地方,都存着许多的新旧军服,郑晓路一声令下,这些军服全都运来了白帝城,勉强能将一万降卒和五万乡勇百姓给武装起来。

皂莺去置办的一百面“洪”、“陈”大旗也制作完毕,通通交给了这些假官兵。

王小满看着那些招募来的百姓连穿军服都困难,更别说拿刀枪了,忍不住向郑晓路苦笑道:“大王,你把他们弄来做啥?我看他们只能吆喝,根本没法打仗。”

“嘿,要的就是让他们吆喝。”郑晓路笑着叫过张子元,道:“你立大功的机会来了,带好你的尚方宝剑,另外,把朱燮元的总督服穿上,跟着谭宏去打仗。”

“打仗?”张子元吓得一哆嗦,道:“我这人老实,最怕打仗,能不能给点别的活儿做。”

“嘿,好你个张子元,连我的话也不听,我现在就把你剁了。”郑晓路假意凶狠地道。

“哎呀……别……我这就去打仗”张子元吓了一跳,赶紧道。

“嘿嘿,放心去吧,打不起来的,你也就是去做个样子。”郑晓路知道张子元这人如果胆气不足是做不好任何事的,所以又给他打气道:“只要你做做样子就够了,不是真打仗。”

“呼,那就好。”张子元喘了几口粗气,他一听打仗就腿发软。

谭宏找了一件朱燮元的旧衣服穿上,也让张子元穿了一件朱燮元的总督服,两个人带着六万假官兵,呼啦啦地开进了巫山。

张子元还有点不放心,对着谭宏笑问道:“谭当家的,咱们究竟是要去做什么啊?大王一句口风也不透露,我心里没底啊。”

“放心,真不是去打仗。”谭宏嘿嘿笑道:“按照关峻出的妙计,咱们这是去吓唬人的。”

“吓唬人?”张子元一听,双眼放光地道:“嘿嘿,我张子元别的不敢说,吓唬人的实力绝对在逸尘兄之上。”

“你就吹吧,逸尘兄挥一挥绣春刀,你就跑得不知道哪里是东哪里是西。”谭宏没好气地嘲了他一句。

六万假官兵进了巫山,每个人都随身带了十来天的粮食,还有大把兵粮丸,再加上一把寒光闪闪的长枪,累得那些没当过兵的百姓气喘吁吁。走了好几天,才到了预定的埋伏地点,这里是一个小山脊,前面就是一个很大的凹地。

巫山的地形非常有意思,南北高中间低,所以从四川方向一入巫山,地势就很高,但到了中间却开始向下降,这里就形成了许多山脊,谭宏将自己的六万假官兵全都分布在这里的山脊上,每隔一段就给一两面大旗。

谭宏将六万假官兵藏好在山脊上才过了一天,羌族猎人的消息就传了过来,三十六营已经穿过了神农架,进入了巫山地界,不久就要到这里了。

四百名最好的羌族猎人在许多天前就散入了巫山和神农架大山,他们在这样的大山里,不需要任何补给,靠着一把猎弓,几十只羽箭就可以生存,而且他们在大山里行动如飞,轻柔如猫,神不知鬼不觉地地跟着三十六营。就连最敏感胆小的松鼠,也经常被猎人们的伪装骗过,更别说三十门营这些乌合之众了。

紫金梁王自用的心情颇有点糟糕,神农架大山云雾缭绕,经常起个雾,就迷失方向,又得找半天才能搞清楚自己身在何方,十五万起义军走得又拖沓,许多老弱病残被山中的清寒一激棱,加上点晨露霜寒,结果就病倒了,需要别的人搀扶或者背着才能前进,无形中又降低了速度。

这天三十六营已经走出了神农架,刚刚进入了巫山地界,走到一片平缓的小树林。

“后面的官兵也放慢速度了。”上天猴刘九思对着王自用道:“大当家,咱们也不用赶得这么急了,缓一缓吧,让兄弟们歇息一会儿。”

王自用叹了口气道:“只能歇一小会儿,我怕官兵追来得太快。”

这时队伍最后面的张献忠和罗汝才又赶了上来,张献忠道:“大当家,这里好像已经是巫山地界了,咱们真的就这样钻进四川?我觉得还是向北杀回山西比较好。”

王自用还没开口,罗汝才道:“张兄弟,你怎么老是说不去四川,我倒觉得去四川挺好的。”

王自用挥了挥手,道:“别争了,都走进四川了还在争。”

张献忠叹了一口气,道:“从这里顺着山沟向北,也未尝不可再杀回到山西去,何必一定要入川,阎王这人,未必就比官兵好惹啊。”

正在这时,突然有士兵来报道:“王大当家,有几个山里的猎户求见。”

“猎户?”王自用心里大奇,这深山老林,人迹罕见,居然会有猎户?这是什么情况。

不一会儿,几个穿着奇特民族服饰的猎人走了过来,王自用也不识得这是什么族,有个义军小头领凑到他身边,低声道:“王大当家,这是彝族的衣服。”

“哦,彝族不就是奢崇明的那个族吗?”王自用心里有了底,一听说是彝族猎人,心里的疑虑先就去了一半,毕竟大家都是出来造反的,俗话说得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我的朋友。

只见彝族猎人来了三个,为首一个对着王自用道:“我是彝族人,名叫姚方来,为躲避四川官兵的围堵钻进巫山的,您可是三十六营的王大当家?”

王自用听对方报了家门,果然是彝族的,心里更是安稳了不少,笑道:“我就是王自用,你们找上我有什么事?”

姚方来皱了皱眉头,道:“王大当家,你带这么多人,不是正打算入川吧?”

这事瞒着也没劲,王自用笑道:“正是要入川。”

“入不得啊。”姚方来急道:“王大当家,你有所不知道,现在四川方向被官兵布下了天罗地网,正等着您去钻呢。”

“四川不是被阎王军占了吗?怎么又钻出官兵来?”王自用不信,别说王自用不信,三十六营的当家们没一个信的。

“前些天从北边来了五六万官兵,打着‘洪’和‘陈’的旗号,向着南边的山脊去了,他们行动得极为隐秘,但怎么能瞒过我们这些天天在山里讨生活的猎人。”姚方来道:“他们就在南边不远的山脊上埋伏着,您可别去送进圈套。”

“洪和陈?”三十门营的头领们对这两个字绝不陌生,一个是三边总督洪承畴,一个是山陕总督陈奇渝,这两个家伙阴魂不散地盯着农民起义军打了几年,从陕西打到山西,又从山西打到河南,再从河南打进湖北,现在他们又追进四川了?

王自用还是有点不信,沉声道:“洪承畴的三边不包含四川这个边吧,陈奇渝也只是山西和陕西的总督,怎么会也跑到四川来?”

他突然断喝一声,道:“来人啊,把姚方来和这两个奸细猎人给我拿下。”

几百名亲卫一涌而上,倾刻间就将姚方来和两个羌族猎人捆了个结结实实。

但是姚方来脸上毫无惧色,冷笑道:“我彝族好汉被官兵打败,躲在这山里讨生活,见你要去撞进官兵的口袋,好意来提醒,你却不信我,一会儿吃了亏才知道厉害。”

王自用不相信,但也不能完全不信,他不敢立即杀了姚方来,而是命人将他拖到后面看押住,然后全军起拔,继续向着四川而来。

三十六营的大军向西南又走了一两天,只见前面地势陡然拔高,出现这种地势,就说明快要走出巫山了,这是巫山南部的高脊,翻过去就可以进入四川巫山县的地盘。

王自用看着前面的山脊,突然想起姚方来的说的话,难不成这山脊上真的埋伏着洪承畴和陈奇渝?

他死也不信两个总督吃饱了撑的跑到这山顶来喝西北风,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他稳住大军,对着曹操罗汝才道:“罗兄弟,你为人仔细,素有智谋,麻烦你带些人马探探这山脊,我被那几个彝族猎人说了一通,心里有点不踏实。”

()

第十六章 吓阻

第十六章吓阻

罗汝才领了命,他手下有两万人马,随意从中间抽出两百人,要他们上那山脊去看看。(

两百人出了队列,找了一块平缓点的山壁,猫着腰就向上爬去。

然而这些人还没爬到一半,只听到山顶上一声炮响,哗啦啦地亮出一只军队来。这只军队怕不止五万之数,衣甲鲜明,人人手握长枪,在山脊上密密麻麻地遍布开去。中间竖起许多面大旗,上书“洪”、“陈”。

那两百名爬山的士兵急忙屁滚尿流地跑了回来,哪敢继续爬上去,只听到山脊上数万人一起呐喊道:“三边总督洪承畴、山陕总督陈奇渝在此,三十六营贼寇,速速投降,可免一死。”

山脊上,张子元穿着朱燮元的五省总督袍服,用官帽盖着脸,手提一把尚方宝剑,站在“洪”字大旗下,大笑道:“王自用,我等你多时了……哈哈哈哈……”

三十六营一起大惊,眼看要进入四川,官兵居然真的有伏兵,而且还是重量级的伏兵。三边总督洪承畴的大名,那是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张子元挥了挥尚方宝剑,旁边有一队官兵推出两门弗郎机炮来,这是只重一千斤的轻型炮,用了许多马匹,好不容易拖上了巫山来。两门弗朗机炮对着山下正在撤退的两百义军,轰轰地打了两炮,用的是实心炮,打得很远,但威力不咋地,一个义军也没打中。

但大炮这玩意儿用来吓唬人真是一流的效果,那两百义军唯恐被打中,跑得飞快,一会儿就撤到了罗汝才的身边。

王自用大惊,急道:“各位兄弟,这可如何是好?官兵守住了通往四川的山脊,背后又有大量追兵,我军休矣。”

上天猴刘九思立即道:“大当家,咱们向后撤吧,后面的官兵只有四五万,没这里多,何况这里是洪承畴亲自坐镇的,肯定难打。”

人群中走出西营八大王张献忠,他双眼精光闪动,大声道:“王大当家,这山顶的官兵有点蹊跷,若是我在山顶埋伏,断断不可能这么快亮出字号,说什么也会等这两百探路的士兵上去了才发动,一举就可以歼灭我军两百人。”

“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张献忠道:“我认为山顶上的根本不是真的官兵,可能是阎王军假扮的,定是乌合之众,咱们应该一股脑儿突破过去。”

“这个……”王自用并非决断之人,一听之下立即犹豫起来。

这时山顶上的张子元刚刚打了炮吓跑了贼寇,正在满心欢喜地大笑,他胡乱挥着自己的尚方宝剑,显得煞是威风。动作太过招摇,惹恼了张献忠军中的一名年轻小将,此将年仅十四岁,是张献忠的义子,名叫张可旺,他本名叫做孙可望,认了张献忠为义父之后改姓张,乃是陕西米脂人,虽然年少,却英雄善战,人称“一堵墙”。

张可旺见张子元在山顶上挥舞着宝剑,十分得意,他心中恼怒,偷偷钻出阵营,在一堆矮树林中摸到山脊边,张弓塔箭,瞄准张子元,刷地就是一箭。

别看他年龄幼小,但是臂力却大,这一箭来得好快,张子元正手舞足蹈,箭到面前哪里来得及反应,旁边的谭宏赶紧上前一步,一脚踢在张子元的小腿上,张子元小腿受痛,身子一矮,那箭刷地一下贴着他头皮过去了,吓得他全身冷汗直冒,手上的尚方宝剑脱手落下山壁,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正好落在张可旺的身边。

张可旺偷袭了一箭,也知道不可能再偷袭到第二箭,他捡起尚方宝剑回了阵营,将剑递给张献忠道:“义父,我把敌将的剑给夺来了。”

张献忠接过剑来一看,寒光映体,肃杀森然,好一把宝剑。

“这……这真的是尚方宝剑……”一众义军头领还是识货的,一看这剑就知道不是凡物:“山顶上的真的是洪承畴?”

王自用一见到尚方宝剑,表情就像吃了个苍蝇一样难看,他对张献忠道:“张兄弟,你还说山顶上的官兵是阎王军假扮,你看这剑……尚方宝剑怎么假扮得出来?洪承畴手下岂会带的是乌合之众,这山顶上的官兵肯定全是精兵。”

张献忠不发一言,他心中虽然仍觉蹊跷,这个洪承畴怎么如此无用?被我义子一箭就射得屁滚尿流,连尚方宝剑都丢了。但是尚方宝剑真不是弄假能弄得出来的,此时不信也得信。

山顶上六万假官兵吆喝了起来,只听到漫山遍野,尽是喊杀之声,虽然两军还没接火,但制造的声势却是不低。

谭宏也穿着总督袍服,将自己的“陈”字大旗和张子元的“洪”字大旗拼在一起,他扶着张子元站到山崖边,对着下面的三十六营大呼道:“尔等贼寇,还不束手就擒,竟敢夺去洪大人的尚方宝剑,罪加一等……”

谭宏的心里其实很没底,自己手下这六万人,有五万是没用的兵,有一万是成都之战时的降卒,要是这一万人叛变,那就糟糕之极。其实谭宏倒是有点多虑了,这一万降卒自从投降之后,吃好的穿好的,已经适应了自己的新角色,感觉在阎王军里过日子比起以前在官兵里好得多,至少阎王军从来不克扣军饷。只这一条,就让他们死心塌地了。

张献忠的另一名义子,年方十二岁的李定国,见哥哥立了功,也忍不住手痒,摸到山崖边对着谭宏就是一箭,却见谭宏上身纹丝不动,下身飞起一脚正好将那箭踢飞,李定国只好郁闷地退了回去。

王自用哪有心情听“陈奇渝”在那里废话,此时后有追兵,前有阻截,简直快要抓狂了。他突然想起了前几天抓到的几个彝族猎人,赶紧叫人把他们请了过来,亲手松掉绑缚,问道:“姚英雄,我现在相信你们说的话了,可是我军前有伏兵,后有追兵,该当如何才好?”

姚方来叹了口气,道:“你不识好人心,我们不愿意帮你了。”

“别”王自用急道:“姚兄弟,咱们先前多有得罪,还请匆怪,念在同是造反的,官兵是我们共同的敌人,异日我军打败官兵,也是帮你们的奢将军报了仇。”

姚方来假装想了半天,叹道:“好吧,那我就给你们提点一条明路,这里的北边有一条极为隐蔽的山谷,可以向北走进山西地界,四川你们是去不了了,还是回山西吧。”

“回山西?”王自用一听,老大的不愿意,他其实也很想进川,把阎王的地盘吞并掉,自己在四川坐大,若是此时撤向北边,四川就没得指望了。

此时山顶上的张子元已经气歪了嘴,一个小孩子居然敢拿箭射他,他仗着居高临下,占尽地利,胆气也就很足,大声令道:“鸟铳队呢?给我向山下轰”

谭宏虽然觉得他在胡闹,但想到此举也有吓阻敌人的作用,就没管他。

假官兵带了些从朝廷那里缴获的旧鸟铳,此时全部排到山崖边,对着山下碰碰碰一阵乱打,张子元亲手点燃弗郎机炮,轰轰地打了两炮,嘴里还在骂着:“**,敢拿箭射老子,老子轰死你丫的。”

但义军退得很远,他轰了半天哪里轰得到义军一根毫毛。

山下的罗汝才转了转眼珠子,道:“果真是官兵的作派,敌人还没进射程就先碰碰地乱打上一通……”原来明末的官兵虽然多有配置火器,但很少有将领懂得合理利用,官兵总是在敌人进入射程之前就乱轰一气,这已经是个传统了。

王自用看了看山顶,叹道:“官兵还有火器,看来想从这里硬冲进四川是不可能了,咱们向北撤吧,麻烦姚英雄领路了。”

张献忠叹了一口气,道:“我先说不要去四川,大家硬要去,现在走到这里,被一群虚张声势的人吓住又不去了,这算什么鸟事?北面难道就好走了?出山的地方必定有朝廷大军拦截。”

姚方来心中一惊,这家伙真难缠,他赶紧道:“放心,我可以传迅山中的彝族兄弟,向东面虚张声势,将官兵引过去,各位当家就可以安全地从北面撤进山西了。”

王自用一听,顿时大喜,道:“姚兄弟以德报怨,真是好人啊。”

张献忠的眼中精光一闪,他看出极大的破绽,本想点出姚方来这人有问题,但仔细想了想,如果真的北上不入川了,其实和他自己本来的想法不谋而合,又何必揭穿,算了,假装白痴混一混吧,张献忠闭口不言。

姚方来和两个羌族猎人领先向北,顺着关峻给他们画的地图上一条隐蔽的山谷,向北而去。王自用赶紧命令三十门营拔营向北,将山脊上的假洪承畴和假陈奇渝扔在那里不管了。

见到三十六营撤向北边,张子元猛松了一口气,道:“终于吓跑了,哎呀我的妈呀,真是吓死我了。”

谭宏哭笑不得地道:“你是来吓人的,怎么反倒被敌人吓住了?”

“十五万啊,敌人有十五万”张子元颤声道:“真要是冲上来,咱们死无葬身之地。”

“切,胆小如鼠的家伙。”谭宏嘲笑道:“三十六营只是号称十五万罢了,有多少是能战的兵,只有天知道,我看,嘿嘿,青壮顶多四成,他们又常年累月被官兵追着打,看到我们的官兵衣服,还没打就先吓死了一半,有什么好怕的。”

“你管我,我就是怕。”张子元嘟哝道:“你们是英雄好汉,你们脖子硬,可我只是个小人物罢了,我就想混吃等死一辈子,才不要当什么英雄好汉。”

“吓,你那点出息……”

()

第十七章 白杆兵的异动

第十七章白杆兵的异动

四千名来复枪兵,五百名掷弹兵,在郑晓路、皂莺、彭巴冲、猛如虎的率领下,跟着羌族猎人的指引,绕了一个大圈,在三十六营义军向北转向的一个时辰之后,逆着三十六营的方向,向着追在三十六营后面的官兵迎了过去。

更新最快



巫山风景奇好,空气清新,泥土的香味让人身心舒爽。

郑晓路看着手里的信纸,脸色非常沉重。

皂莺忍不住捅了捅他的背,问道:“干嘛呢?”

“关峻这计策,很有趣。”郑晓路扬了扬信纸,道:“各方面都算计得很周全,唯独在对付官兵这一个地方,我觉得很不可思议。”

“怎么了?”皂莺不识字,只好靠嘴巴问:“有什么不可思议的?”

“这里写着,虚放一枪,引之向北。”郑晓路笑道:“关峻又不是不知道我们的来复枪和掷弹兵有多厉害,如果我们死守在一个地形复杂的山头上,任凭官兵几万人也没那么容易打上来,要给官兵造成重创实在是很容易。为什么这个计策里却写着虚放一枪,引之向北呢?”

皂莺再没心计也听明白了,惊道:“你是说,关峻故意这样写,想让我们放官兵一马?”

郑晓路脸色沉重地点了点头,道:“有两种可能,一是关峻本人出的这个计策,那说明他还没有全心全意投入我军,心底里还存了回归朝廷的念头。另一种可能就是……给关峻出谋划策的那个人,心底里是向着朝廷的。他既希望我们引贼出川,不伤四川的百姓,又不想给官兵造成太大的伤亡。”

皂莺双目一亮,追问道:“那你打算如何?听他的计策,放官兵一马,还是狠狠地打残他们?我支持狠狠地打,不然我那些陕西同乡们就算向北回穿进山西,还是要被官兵围剿,我于心不忍,咱们应该帮他们对付一部份官兵。””

“只能下一半的力打”郑晓路叹道:“咱们如果不给官府重创,在四川的基业就说不上稳定。但也不能打得太狠,若是把官兵打光了,三十六营搞不好会掉头打进四川来……这局势可真是复杂啊。”

皂莺急道:“我们陕西的好汉岂会如此,若是帮他们打光了官兵,他们只会感激我们,怎么可能反打回四川?”

“唉皂莺,你长点脑子好不好。”郑晓路郁闷地道:“做人不能像你这样,总把别人都想成好人,你仔细想想,曹操罗汝才那个家伙,他能容得下和我们和平相处?”

“……”一听到这个名字,皂莺的左手小指又开始痛了起来,她只好闭口不言。

他抬起头,对着猛如虎道:“猛将军,不久我军就要和官兵交战了,你能狠得下心来打官兵吗?”

猛如虎甩了甩头,道:“打就打,这有啥狠不下心的……”他伸手敲了敲彭巴冲的肩膀,然后道:“我要比他杀得更多,不然就输给他了。”

“……”郑晓路叹道:“思维简单就是好,很多事情不用伤脑筋。”他又扬了扬手上的信纸,道:“想得太多,就会变得麻烦,就像这样瞻前顾后。”

这时路边射出一只羽箭,这箭刚巧落在了阎王军队伍前面的空地上,一个士兵将它捡回来递给郑晓路,原来羌族猎人给他投递的军情信绑在箭身上。

姚方来不在,没了翻译,羌族猎人们都用画图的方式来传达军情信息,郑晓路展开信件,只见羊皮上面画着一把火铳,这把火铳指向东方。郑晓路一看就明白这是指的阎王军,正向东方前进。

西面画了一个官帽,是指的朝廷的大军正从西面向东面来,实际上郑晓路就是准备拦截这一路官兵。

有趣的是在两军的北边深山里,还画了一把根白色的长枪,正是白杆兵的标志,这把白杆枪指向西方,后面还拖出了几条虚线。

郑晓路心念一动,道:“不好了,白杆兵脱离了关峻的猜想,从官兵中分离出来,从北边绕向着四川去了,这几条虚线是指白杆兵进兵神速,追之不及……”

皂莺心中一急,道:“那怎么办?白杆兵摸进川去,再掉头来两面夹击,那咱们就不好办了。”

“……”郑晓路沉吟了起来,这可真是麻烦了,白杆兵怎么会脱离官兵的阵容呢?北面全是人力难越的大山,除了羌族猎人可以在那里行动,阎王军和官兵都是进不去的,怎么白杆兵就进去了?还行军神速……

正在犹豫,突然听到彭巴冲笑呵呵地道:“我明白,小马超将军担心石柱,所以先一步穿山准备回救石柱,他肯定没心情在这巫山里纠缠,所以专门选择了最难走的路,以防我们去拦截。”

果然还是彭巴冲最了解土家人,郑晓路一拍大腿,喜道:“那就最好,如果白杆兵不参战,咱们也好打得多,赶紧让猎人们传信息给谭宏和张逸尘他们,放条路给白杆兵,让他回石柱去。然后……叫向兰索领五十个西昌之战时残废的兄弟,去堵住万寿寨的大门,让白杆兵出不来。”

彭巴冲听了,猛摇其头,叹道:“大王,你这是利用咱们土家人有恩必报的性情,真狡猾。”

“没办法,现在我没力气去管白杆兵。”郑晓路叹道:“彭巴冲,你希望我用五十个残废的兄弟去堵万寿寨,还是希望我搬五十门炮去堵?”

彭巴冲脸上变色,急道:“还是去五十个残废的兄弟吧。”

郑晓路又甩了甩手上的信纸,叹道:“顾虑太多啊顾虑太多”

一边看着关峻提供的巫山地图,一边跟着羌族猎人的指引,阎王军很迅速地来到了一个小小的山崖上面。这座山崖长得很有趣,从远处看,就如同一座坐着的观音像,走到近处,发现这山崖并不小,顶部宽阔,朝着东面是难以攀登的断崖,西边却是平缓的坡道。

郑晓路看了看手上的地图,这里就是关峻标注的打埋伏的最佳地点,因为这里也是官兵必须要经过的地方。

关峻写的是虚放一枪就向北撤,将官兵引去追三十六营,但郑晓路并不打算撤得太快,如果不伤到官兵的主力,是难以保证四川安全的。关峻的计策中最不思议的也正是这个环节,明明能大败官兵,却偏偏想放官兵一马。

四千名来复枪兵静悄悄地爬上了山崖,然后隐蔽在岩石缝里,彭巴冲和猛如虎则带着五百掷弹兵,混杂在其中。

山中清冷,时间又正好是深冬,小冰河时期的寒冷实在让人难以承受,幸好阎王军的精锐全都穿着厚实的蓝衫,里三层外三层的,既保暖,又防身,蓝衫内层还夹杂着一些护甲片。但为了轻便,这些护甲片覆盖的面积并不大,只是盖着胸前要害而已。

暖暖和和的阎王军士兵钻进岩石缝里,吹不到冷风,一时舒服得都打起盹来。郑晓路也由得他们睡,反正附近有羌族猎人充当斥候,不用担心被敌人偷袭。

一天之后,官兵的斥候率先出现在山崖下面,这斥候还算机灵,他爬上山崖,站在高处四下里东看西看,但此时阎王军的士兵都用枯枝败叶将自己藏身的岩石缝给盖了起来,既温暖,又隐蔽。

郑晓路和皂莺缩在一个石缝里,躲避斥候的视线。这石缝极狭隘,两人刚好在里面挤着,前胸贴后背,异常刺激,见皂莺满脸不爽的表情,郑晓路伸出手去,将她揽在怀中。

“别发神经。”皂莺轻声道:“斥候在呢,暴露了伏兵,咱们就偷袭不成功了。”她骂归骂,但却害怕惊动斥候,身子一动不动,任由郑晓路抱着。

“你越来越习惯被我占便宜了,这可不是件好事。”郑晓路眨了眨眼道:“不会是爱上我了吧?”

皂莺眉毛一扬,正要发火,就感觉到郑晓路的手一松:“斥候走了。”

“***,斥候怎么走得这么快呢?”郑晓路喃喃地道:“再多侦察一会儿嘛,让我多抱抱你。”

皂莺气得牙咬咬的,但是还真拿他没办法,另一方面,似乎真的被他占便宜都占成习惯了,现在被抱着的时候,火气已经不如以前大。

郑晓路嘴里说笑着,但脸上神情却已经变得严肃,他钻出岩石缝,对着山崖上的阎王军士兵挥舞了几下手势,表示:“斥候回去了,战斗马上就要打响,全军戒备。”

风中传来紧张的气味。

阎王军并不是没有打过大战,但上一次在成都城下,面对四万官兵,阎王军基本上算是吃了败仗,被朱燮元完美地包了饺子。

这一次敌军又是三万多官兵,情况是否又会一样呢?

情况当然不一样,咱们有山崖可守,敌军被我们打埋伏,而且也无法包围我们,只能从山崖下面向上强攻……郑晓路信心满满,这一场,一定要找回来

许久之后,官兵的先头部队终于出现,勤王归来的陕西总兵王承恩,带着五千精锐陕西兵,毫无防备地走了过来。

()

第十八章 阻截官兵

第十八章

阻截官兵

陕西总兵王承恩是个悲剧的孩子,他悲剧的地方在于名字,这事得怪他爹娘,啥名字不好取,偏偏取了个王承恩,这名字正好和崇祯皇帝最信任的司礼秉笔太监王承恩一模一样。

本来嘛,同名同姓也没啥大不了的,这天下叫王承恩的人多了去了,偏偏太监王承恩的名气很大,大得整个朝廷没一个人不知道的。

这就造成了什么事呢?王承恩若是不向别人通名时,别人看他就是一个威风凛凛的将军,但当他一自报姓名,人家心里就扑哧一声笑,切,你这家伙怎么和一个太监名字一样。

王承恩很愤怒,非常愤怒,因此,他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要比太监王承恩更有名,这样别人听到王承恩这个名字,会首先想到一个将军,而不是首先想到一个太监。

要想出名,当然就得当大官,对于一个武将来说,想当大官就得玩命,所以王承恩很喜欢玩命。追击三十六营贼寇这种事,别人避之莫及,王承恩却冲在第一个。

看着“王”字大旗在崖上飘了出来,郑晓路和皂莺倒抽了一口凉气。

“第一个来人必是王承恩。”郑晓路弹了弹手上的信纸对皂莺道:“关峻是这样写的,不知道他是怎么猜到的。”

皂莺摇了摇头道:“我们连王承恩是谁都不知道,关峻怎么就敢这样猜呢?真奇怪”

这时王承恩的部队刚刚走进了来复枪二百五十米的射程之内,按兵法来说,这时候是不应该攻击的,因为伏击一般要等敌人的部队过了一半才开打,才能取得最大的战果。但关峻给的计策上写着:“若是王承恩,可远击”

“为什么是他就可以远击呢?不明白”郑晓路叹道:“关峻写的连我也看不明白,但我觉得可以试一试。”

于是阎王军的第一波一千名来复枪兵,在王承恩的部队进入射程的一刹那,开始了攻击。

一千把来复枪发出轰鸣,群鸟惊飞,远在两百五十米外的王承恩部,一瞬间就倒下了一大片士兵,一般来说,受到敌军远距离伏击,敌军一定会后退,观察形势,再重新应对。

但喜欢玩命的王承恩却是反其道而行之,他大喝道:“前面有贼寇伏兵,孩儿们,给我冲上去全部砍了。”

疯子将带疯子兵,五千陕西精兵嗷嗷叫着,向山崖冲了过来……

“还真是可远击”郑晓路长叹道:“关峻怎么就这么了解王承恩呢?太奇怪了。”

阎王军的三千来复枪兵和五百掷弹兵按兵不动,只有一千兵来复枪兵现了身,他们向着山下不停地倾吐出弹丸。这是郑晓路的主意,一开始不能放出全部实力,以免将官兵吓跑了,要让官兵感觉到这片山崖是能冲下来的,他们才会拼命地向前冲,若是他们退走,阎王军就不方便去追击了。所以,一开始只投入一千兵来复枪兵。

王承恩的精兵提着小圆盾,向着山崖猛冲,他们的圆盾大多是木头制成,外面包裹着铁皮,或者动物皮革。这种盾牌用来招架钢刀绰绰有余,但对付长枪突刺就会有点力不从心,想用来防御来复枪吐出的铅弹,那更是痴心妄想。

提着盾牌冲锋的士兵倾间就倒下一片,盾牌上面被打出一个又一个的孔洞,铅弹穿过盾牌,将后面的士兵击倒在地,视盾牌如无物。

两百五十米,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但官兵向前冲了一半,来复枪兵们就已经进行了两轮射击,这一千来复枪兵也并不是全部一起射击的,经过前几次战斗,郑晓路总结出来一个经验,若是第一波就所有的来复枪齐射,往往会造成同一个敌人被多颗子弹击中。

这样做既浪费子弹,又浪费了来复枪的攻击间隔。

因此这一千名来复枪兵分为四波,第一波两百五十名一起射击,稍晚上一两息的时间,等敌军跑在最前面的敌人倒地之后,第二波又射击,再晚两息第三波射击,然后第四波……循环。

由于来复枪加上速射弹的射速是极快的,因此四波射击完全可以生生不息,当所有的来复枪兵射击过两轮之后,王承恩的先头部队已经倒下了一小半。

疯子兵也怕死,士气开始有了一点点儿的动摇。

但这只军队不愧是从北京勤王归来的,在与建虏战斗之后,这只军队的精气神比起普通的卫所兵来说要高明不少,虽然动摇,仍然在向前冲。

军中配备的火铳手和弓箭手开始对着山崖上的阎王军还击,王承恩怒吼道:“贼军人数不多,不要怕,逼近过去打。”

官兵用的火铳还是老式鸟铳,射程近,装填慢,官兵又素有在射程外就开火的习惯,等到进入射程了,又在装填弹药了,王承恩的火器部队就如同废掉了一般,没起到一丝作用。倒是弓箭手给阎王军添了一点麻烦,不过阎王军士兵都躲在岩石缝里,这些弓箭也没有伤到多少人。

又是两轮来复枪乱射,王承恩的士兵终于架不住了,如同潮水一般退了回去,任凭王承恩跳着脚乱骂,也不肯转身向前,他提起钢刀,想杀两个带头后退的以振军威,才发现自己手下的兵已经死伤近两千……

“**,这是哪一路贼寇?火铳如此厉害?”王承恩倒抽一口凉气,那督战刀就没砍得下去,任由士兵们跑了回来。

正在这时,只听到官兵后方有一大群人大声吼道:“前方战事如何?”

一面大旗从树林里转了出来,原来是甘肃总兵杨嘉谟到了。

杨嘉谟虽然是甘肃总兵,但其实常年累月在陕西混日子,跟着洪承畴和曹文诏四处征战,“所向克捷”,为什么所向克捷呢,原因很简单,起义军不敢和官兵打啊,所以杨嘉谟仗仗都打赢,赢来赢去的,这心就高了。

听到前面火铳喊杀,一片混乱,杨嘉谟来了劲,带着五千精兵一溜儿就跑了上来,一看,王承恩吃了败仗,正在收拢残兵。

杨嘉谟心里笑了,你个废物王承恩连点贼寇都搞不定。

“贼势如何?”杨嘉谟向着狼狈的王承恩问道。

“一千贼寇,火铳厉害”王承恩感觉挺没面子。

“才一千?”杨嘉谟大怒,好你个王承恩,有卵子没?莫不成你真是太监?

“王承恩,你学着点,看爷怎么打下那山崖。”杨嘉谟的甘肃兵立即向前冲去。

……

“碰碰碰碰”一阵火铳响过,杨嘉谟屁滚尿流地跑了回来。

“王承恩,老子上了,你居然看戏?”杨嘉谟大怒。

“你不是要我学着点么?老子正在学。”王承恩大笑。

“别玩了,**,一起上吧,咱俩合兵在一起有一万,若是拿不下这山崖,一会儿后面的平贼将军左良玉上来看到,会笑话我们的。

王承恩一想,也对,要是两将都被挡在这里,这面子往哪里搁?两人把残兵收拢一看,乖乖,还剩七千人了,倾刻间就没了三千。

叔可忍,婶不可忍,给我上

七千人哇哇叫着,又来冲山崖。

郑晓路见状,哈哈一笑,大声道:“第二队,出来打”

王承恩和杨嘉谟只见那山崖上刷刷刷地又钻出了一千名火铳兵,这一下铅弹来得更多更狠,噼噼啪啪地在山崖下面洒下一片铅弹雨,七千官兵被打得全都趴伏在地,不敢起身。

两位大将都大怒,但是他们望着这山崖也没办法……

又墨迹了一会儿,只听官兵后面又来了援军,一面大旗飞扬,平贼将军左良玉,带着七千精兵,也赶了过来。

左良玉精通兵法,可不是王承恩和杨嘉谟这两个人能比的,他一看到这山崖,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对着王杨二人道:“你们两个在搞什么,这山崖能硬冲的么?”

“斥候,赶快顺着这山崖两边探路,看看有没有可以绕过去的地方。”左良玉大声命令道:“全军都停下来,将粮袋里的粮食先倾在地上,在粮袋里装满泥土。”

“左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王承恩和杨嘉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两个傻蛋,盾牌挡得住火铳么?但是装满泥土的粮袋,是肯定可以挡住火铳子弹的。”左良玉大声道:“咱们用粮袋垒成土墙,慢吞吞地靠过去。”

“哇,不愧是平贼将军”王承恩和杨嘉谟两人大喜,这么简单的法子,怎么我们两个都想不到呢?

左良玉和王承恩,杨嘉谟三部官兵立即行动起来,一边等着斥候侦察周围的地形,一边用泥土装填粮袋,用来垒土墙……

山顶上的皂莺也看得头晕,忍不住向郑晓路问道:“他们在搞什么?不来攻山崖,却拿粮袋装泥巴,他们疯了吗?”

“他们没疯”郑晓路嘻嘻笑道:“对面来了个聪明的,想出了垒土墙推进的办法,人家正在就地取材呢。咱们不用急,等他们慢慢垒,垒好了再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厉害。”

截止3月底的打赏和月票记录

截止3月底的打赏和月票记录

非常感谢以下各位朋友的打赏和月票。另外,还有许许多多默默订阅的朋友,虽然我不知道你们的名字,但是我无比地感谢你们对我的支持。

请让我对你们致以最真诚的感谢。

我会努力把书写得更好,不负你们的所托

另外,感谢3月中旬以来太玄不妙朋友对我的书的支持,几乎每一章都得到了你的评价,使得我在写作的路上不感孤独。

还要感谢三台北斗朋友,经常得到你的肯定,实在太感谢了。

3月11日至3月31日之后的打赏记录

遗失的错误、民生银行健康卡、2010、书友110311225129859、书友110220101939359、飞天剡、海盗兵、梦做舟、书友110312004753067、真是气死我也、利物浦p曼联、lqzjsn、太玄不妙、0怪叔叔0、挚爱;银一、袁天昊、三台北斗、摘星台、bs5206、尔赛

月票记录

书重、d8878、并州狼、书友091216053517626、长安四载、泽东、白银之魂、挚爱;银一、hlhht、津门子弟、早饭吃锅贴、王璐、火热读人、毛十八、闷得慌、hithi投影机、nebul、f01110、老山羊2、闪光愽爵、天伦居士、@@@何@@@、大嘴李、参宿七西西、株竹、tyhu、禾斗、阎千代

更新票记录

dvidh

第十九章 戏弄左良玉

第十九章

戏弄左良玉

“三十六营向北撤过去了。”张子元跳着脚道:“咱们怎么办?还在这山脊上呆着么?”

谭宏笑道:“当然是追,我们若是不追,任由他们向北,会引起三十六营怀疑的。”

张子元大惊:“若是被他们识破,转身回来求战,那要怎么办?”

谭宏挥手指着北方,笑道:“不用怕,洪承畴手下的总兵曹文诏、艾万年,还有四川总兵邓玘,正从北面进山,在羌族猎人的带领下,他们很快就要和三十门营碰头了。他们手上只有一万二千人,不论怎么看,三十门营都该打穿他们向北跑,不可能来打穿我们这六万人向南跑的。”

张子元砸了砸嘴,道:“我就没明白,这个引贼出川之计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其实很简单。”谭宏耸了耸肩:“三十六营从东向西南进入巫山,北面是洪承畴手下的总兵曹文诏、艾万年,还有四川总兵邓玘在追他们,东面是小马超、左良玉、王承恩、杨嘉谟在追他们。本来三十六营若是不向西南,向任意方向转移,都有可能被官兵前后夹击。”

“我们阎王军要做的事就是,我两人带着假官兵吓得三十六营向北转,然后大王带着阎王军主力去拖住东面的左良玉部,等三十六营和北面的官兵打得差不多了,才把左良玉放出来,然后三十六营向北逃跑,被我们放过去的官兵也追着三十门营向北,让他们都在巫山里兜个大圈子,全都回陕西去。”谭宏笑道。

“这样也行?”张子元目瞪口呆地道:“这怎么可能做得到?除非这山里的每一只部队都被算死了行军速度才有可能做到。”

谭宏叹了口气,道:“我也没搞明白,为什么关峻能摆得下这么大的盘子。数路官兵,他是怎么能了如指掌的?”

张子元撇了撇嘴,道:“要说撒盘子布大阵,我倒是知道有个人非常厉害,别说这么点人,就算二十五万大军分成几十只部队乱窜,他也能理得清清楚楚,一丝不乱。”

“哦?”谭宏心念一动,道:“你说的那个人是……”

张子元耸了耸肩,叹了口气道:“说了也没用,人都死了……”

谭宏顿时明白了过来,也跟着叹了口气,道:“是啊,他人都死了”

六万假官兵在谭宏和张子元的带领下,咬着三十六营的屁股追去,张子元叫士兵们对着北面齐声大喊:“贼子休走,把我的尚方宝剑还来,爷还要拿它当传家宝的”

三十六营哪会理他,向北一溜儿跑得飞快。

-----------分割线--------------

左良玉的部下们很开心,因为他们不用吃铅弹了。

一万多官兵经过长时间的努力,在山崖下面垒起了一条又厚又宽的沙袋墙,并且这种墙壁方便灵活,随时可以拆卸组装,实在是居家旅行,杀人灭口的必备神器。

斥候回报,两旁无别的路,只能从这山崖上去,别的地方全是绝壁,更加陡峭。

左良玉听了之后大手一挥,进攻

沙袋土墙有如变形金刚一般在不停的折卸组装中向前推进,官兵们先在二百五十米外向前扔出沙袋,筑成沙袋墙,然后匍匐到沙袋墙的后面,再从那里向前扔出沙袋,又向前匍匐,拆掉后面的墙补前面的墙,将阵线一点一点地向前推进。

左良玉对自己的新战术大感得意,哈哈,这得多么聪明才能想到这么好的绝招啊。他在心底里自夸了一番,我左良玉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精妙无比的绝招啊。

王承恩和杨嘉谟对左良玉也佩服得五体投地,一起道:“不愧是平贼将军啊,这招沙袋筑垒,简直当世无双”

左良玉嘿嘿笑道:“过奖过奖,这只怪贼寇的火铳不会拐弯,还是咱们官兵的弓箭管用啊,可以吊射,哈哈哈哈”

笑声刚落,突然,左良玉听到一连窜“轰轰轰”地爆炸之声,他抬头仔细一看,刷,一个百户的头盔从他脑袋边飞了过去。

王承恩也差点被头盔打中,大怒骂道:“搞什么名堂,谁乱扔帽子”

三位将军仔细一看,山崖上,两个穿着钢甲的大个子跳了出来,带着五百名大汉,正向山下乱扔着一种黑乎乎的小铁球。这铁球明显裹着火药,落到哪里就炸得哪里一阵碎石沙土乱飞,铁球炸开之后,许多碎石子,铁片,还夹杂着钢珠一类的东西满天乱飞。

躲在沙袋墙后面的官兵倾刻间就死伤惨重。

前面的官兵一阵人仰马翻,沙袋墙也被炸开了几处,左良玉看到自己用聪明才智想出来的绝招居然被贼寇炸得满天乱飞,心中大怒。

“弓箭手”左良玉大声吼道。

一大堆弓箭手摸到沙袋墙后,向着山崖上洒出一片箭雨。但成都城之战时,阎王军的掷弹兵就曾经吃了官兵弓箭的亏,此时怎么可能再中招,掷弹兵们背转过身,他们背上居然背着一块盾牌,就像龟壳一般,弓箭射到上面纷纷弹落。

郑晓路将隐藏着的来复枪兵全都叫了出来,四千来复枪兵对着官兵的沙袋墙上一阵乱轰,打得弓箭手不敢露头,掷弹兵就又回过身来乱扔手榴弹,这一下炸弹官兵满天飞舞,哭爹喊娘。

“贼人居然还有两千伏兵?”王承恩和杨嘉谟这下才真的服了气。

左良玉命两个千人队匍匐着向上爬,争取夺上山崖,却见山顶上的阎王军将手榴弹贴着山崖滚下来,追得这两个千人队没命地向后跑,人跑得哪有铁球滚山坡快,这队官兵很快就被手榴弹追上,炸得在天上飘啊飘的。

左良玉气得肺都要炸了,但是他手上也没有更好攻山办法。只好下令全军暂停攻山,先让他想想。

这一想,日头就从东边跳到西边,慢吞吞地跳下了山。

左良玉一拍脑门,有了

我兵多,你兵少,咱来个疲兵之计,每过半个时辰就派五千人在山下呐喊欲攻一番,我的人可以随流休息,你山上也不过就四千多人,我看你咋和我玩。

左良玉说干就干,命令三成士兵戒备,三成士兵去佯攻,三成士兵去休息,老子和你耗。

不过他想耗,山顶上的郑晓路却没兴趣和他耗了,计算了一下时间,阎王军在这里已经拖了左良玉许久,差不多可以放他们过去和三十六营玩猫捉老鼠了。

郑晓路做了个手势,彭巴冲和猛如虎会意,和掷弹兵们一起将手上的手榴弹全扔了出去,炸得山崖下面一片烟雾缭绕,在烟雾的掩护下,阎王军悄悄地收了兵,向着北边撤去。

左良玉此时排开五千士兵充当“骂手”,正在对山崖上面展开疲劳攻势,五千人齐声呐喊漫骂,把清静的巫山弄得像菜市场一样喧闹。五千骂手骂得正起劲……

突然,山顶上扔下上千个手溜弹,轰轰轰地一阵乱炸,那声音比五千骂手的声音还大,虽然一个人也没炸到,但是声势上就压了五千骂手一头。弄得山崖下的官兵一楞一楞的,心想:“我们就骂骂你们,干嘛扔这么多炸弹下来吓人,炸不到人不怕浪费弹药么?”

左良玉也被上千个手溜弹的爆炸声吓得一楞,心想,贼寇发什么神经,过春节时满城百姓放鞭炮也没这架势大。

只见眼前一阵烟雾弥漫,整个山崖都被手溜弹爆炸的烟雾遮盖住了,左良玉拍着脑袋想了半天,突然大叫道:“不好了,这是金蚕脱壳之计,孩儿们,山崖上肯定没人了,给我上”

左良玉的几个亲信带着小股侦察部队冲上山崖,居高一望,顿时大叫道:“左将军,贼寇向北面跑了”

原来郑晓路要把官兵引向北面,让官兵去咬三十六营的屁股。所以一边向北跑,一边故意弄得树木摇晃,那些官兵一看就知道阎王军向北了。

左良玉气得牙咬咬的,他大怒道:“这些该死的贼寇不想活了,竟敢向北面跑。也好,本将军正好追在他们后面,等着北面的曹文诏和邓玘拦住他们,来个两面夹击。”

左良玉立即催促官兵们赶紧向北追,却听到手下们齐声道:“将军,粮食都倒地上了,粮袋里都装着沙子呢,我们得把粮食装回袋子里才能再追……”

“我晕”左良玉郁闷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王承恩和杨嘉谟这两个家伙刚刚还在恭维左良玉妙计无双,什么有大将之风一类的,此时一见左良玉吃了瘪,赶紧悄悄退开一边,心里暗自嘲笑。把左良玉气得更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心里好生难过。

……

姚方来正领着王自用拼命向北走,后面的假官兵不紧不慢地追着。三十六营义军以为自己已经陷入了官兵的大包围网,心里十分惶恐,越走越快。

没用多久,三十六营的前锋就撞上了曹文诏、艾万年、邓玘率领的官兵,他们三人领的官兵比左良玉那一队稍少一点点,只有一万五千左右。

兵见了贼,双方好生眼红,官兵心想:“功劳啊功劳。”

贼人心想:“四面八方围老子,你们他**的要人活不,老子和你拼了”

“轰”一声大哗,巫山北边的山林里,立即开始了一场大战。

第二十章 革左五营

第二十章革左五营

王自用很怕官兵,一直都很怕。

从他带着一堆泥腿子揭竿而起,自号紫金梁起义以来,王自用见官兵即躲,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几百官兵追着几千义军跑,几千官兵追着几万义军跑的事,在王自用身上屡见不鲜。

这一次朝廷驱贼入川,就是看中了王自用善于逃跑,见兵即走的特点,才制定了这个战略。

没想到关峻一个假官兵之计,又将王自用吓得掉头向北。他向北一跑,迎头就撞上了正在自北而南入巫山的曹文诏、艾万年、邓玘……

俗话说得好,兔子急了还要咬人呢,王自用就是一只受伤的兔子

“前有官兵、后有官兵……如何是好?”王自用对着自己的诸位手下急问道。

一直紧紧跟在他身边的上天猴刘九思立即出来提意见道:“大当家,咱们后面追着的是六万官兵,前面挡路的才一万五,为今之计,只有猛攻北面的官兵,咱们十五万大军一起发力,突破过去,应该不费吹灰之力。”

王自用犹豫了一下,如果这时候还能找个方向窜逃的话,他还是会毫不犹豫地逃掉,但似乎已经被官兵咬死了,想不打一仗已经不可能了。假官兵封住了西边和南边,真官兵从北边来,只有东面似乎可以走,但王自用知道东边还有左良玉,向东边跑可不是个好方案。

“哪位兄弟愿意当先锋?冲官兵一阵。”王自用大声问道。

“我去”革里眼贺一龙是个喜欢挑事儿的,胆子也大,勇敢度很高。

王自用大喜:“有贺兄弟出手,我就放心了。”他突然想到了三十六营里最能打的西营,想让西营帮着贺一龙突破,于是向周围问道:“咦?西营呢?怎么没看到张献忠兄弟?”

众人找了半天,这才发现,西营早已经悄悄地从大部队里分离了出来,消失得无影无踪,不但西营不见了,连曹操罗汝才的部众也跑得没了影。这就是十五万大军的坏处了,人太多,队伍太长,在这种七弯八拐的山里行军,走着走着有人跑掉了,你也不知道。

上天猴刘九思顿时乐了,阴阳怪气地道:“嘿嘿,西营八大王张献忠,还说什么最能打的一营,简直是三十六营里败类。一到掐硬仗的时候,就跑得人影都不见。咱们三十六营还是只有革里眼贺一龙大哥最靠得住。”

众头领都有点傻眼,心想,咱们从陕西开始闹腾,从陕西、山西、河南、湖北一直打进这四川巫山,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没种的,张献忠不是这种人吧?

王自用脸色铁青,气了个半死,但此时前军已经和官兵打了起来,没时间管这些了,他立即下令道:“麻烦贺兄弟去冲破北面的官兵,咱们赶紧脱离巫山地界,回陕西去张献忠和罗汝才这两个孬种,咱们就别管他们了,等他们在这山里玩吧。”

少了张献忠和罗汝才,义军的兵力又降回了十万,贺一龙也有点气愤,但他生性豪迈,马上就把不快扔到了脑后,提了本部兵马就向北冲,农民军打仗,也不讲究阵形,也不讲究兵法,反正仗着人多只管向前冲就对了。

官兵打头的正是四川总兵邓玘,他带着八千精锐川军,归心似箭,跑得贼快。在这林子里碰上了三十六营,也不感觉意外,毕竟官兵本来就是来驱赶三十六营的,人家回身硬拼,也很正常。

邓玘冷笑道:“一群乌合之众,也敢来撩拨我精锐川军,你们比起奢崇明如何?”原来他手下的兵可不简单,那是水西战场上活着回来的精锐中的精锐,连凶悍不畏死的彝族兵,也不放在眼里。

邓玘刷刷挥了挥令旗,官兵在山林里结了个简单的战阵,迎着冲上来的贺一龙就打了起来。树林里响起一阵乒乒乓乓之声,刀枪剑戟,盾牌锅盖,打得好不热闹。

川军毕竟是精锐,贺一龙那点乌合之众实在不够人家看,没一会儿就被川军压得连连后退,尸体摆了一地,没几具尸体是官兵的。

三十六营中又跳出来左金王贺锦,他与贺一龙同姓,交情也很好,大叫一声:“贺当家的,我来助你。”也提起本部人马向前猛攻,但他上去了还是不行,官兵仍然占着上风。

见贺锦上去了还是不行,义军里又跑出改世王刘希尧、乱世王蔺养成,一起发声大喊,向前猛冲。

原来革里眼贺一龙、左金王贺锦、改世王刘希尧、乱世王蔺养成,再加上老回回马守应,他们五人的交情最好,在义军里又被人称为“革左五营”,是过命的交情。此时老回回马守应不在,另外四人一起发力向前。

“革左五营”也是三十六营里响当当的字号,又仗着义军人多,顿时力压川军。

王自用见四人勇猛,心中大喜,叫道:“有革左五营在,何需西营,大伙儿,咱们一起向前冲”十万义军一起发声大喊,向前猛冲。

邓玘和他的川军哪里招架得住,瞬间阵形崩溃,幸好后面的曹文诏、艾万年赶到,急忙重新结阵,将三十六营的攻势打退。

艾万年见三十六营来势凶猛,忍不住对曹文诏道:“曹大人,咱们这样打可不是办法啊,我们才一万五千兵力,架不住十万贼军的。”

曹文诏沉声道:“不要急,咱们死死守住,和贼军拖时间,只要拖到左将军的大军从后面追上来,前后夹击,定可大破贼寇。”

邓玘不爽地接口道:“这左良玉不知道在搞什么名堂,动作也太慢了”

……

左良玉其实一点也不慢,他的手下和王承恩、杨嘉谟一起,正在拼命追赶阎王军。阎王军有地图在手,有羌族猎人引路,在巫山里走得极为顺畅,从一个山谷里拐进去,另一个山谷里拐出来,一会儿钻树林,一会儿过小溪,把后面的左良玉捉弄得好不狼狈。

但是左良玉并不气馁,他看出来一件事,这贼军行进的方向,是北面,北面有曹文诏挡着路呢,我看你们这些贼军究竟能跑得到哪里去。

……

山林幽深,交错纵横的山谷让人眼前一花。

郑晓路拿出一张地图,对着皂莺笑道:“就是这里了,甩掉官兵的关键位置。”两人站上一个小山崖,向着周围看去,只见千沟万壑,到处是小山涧,有的干了,有的还有水,有的窄得不能过人,有的又宽得可以通过大军。

“这地方叫石千湾,我看还真有点这味道,可不就是石头形成的一千条河湾吗?”郑晓路笑道:“关峻要我们在这里甩掉官兵,引他们向北,果然有道理。”

皂莺吐了吐舌头,道:“我们自己都看得眼花,官兵肯定更眼花缭乱。”

“进这条山沟,地图上标的是这条。”郑晓路指着一条宽阔的山沟,道:“咱们的任务可不轻,得将官兵引得刚好吊上三十六营的尾巴,还要全身而退,稍稍处理得不好,说不定会被官兵和三十六营前后夹击呢。”

这时彭巴冲和猛如虎靠了过来,二人道:“我们干嘛要这么麻烦,依我看,就仗着我们的武器先进,直接打他丫的,什么官兵三十六营,统统轰成渣。”

“哈哈,真要这么简单那就好啦。”郑晓路笑着摇了摇头,道:“咱们这四千多人,守守山头,死守城池,那是没问题。但若敌人分路并进,从一些我们顾不及的地方钻入四川,到处乱窜,那就大**烦。所以我们的北面,也就是陕西,一定要保证有起义军在活动,让他们拖住官兵,同时也得保证官兵也有一定的力量,可以牵制住义军。”

“他们任何一方实力过大,都会威胁到我们四川的安全。”郑晓路叹道。

“全部打他丫的,我怕他们个球。”猛如虎道。

“当然,我也不怕他们。”郑晓路眨了眨眼,笑道:“如果再给我一年,或者两年时间,让我训练出一只新的军队,给他们都装备上最好的武器,到时候,就不用做这么麻烦的事情了,咱们就……全部打他丫的,哈哈哈”

阎王军钻进山沟,七拐八翘在山沟里面钻来钻去,走到一个三岔路口,这路口一通北。一通西、一通东南,阎王军正是从东南这条路过来的。

只见三岔路口已经集结了一只小小的队伍在这里等着阎王军,正是三百名羌族猎人。

郑晓路对他们笑道:“一切都有劳你们了。”

羌族猎人中走出一人,用生涩的汉语道:“先生……请撤,后面……看我们的了。”这人是四百羌人中唯一一个会说汉语的,但是也说得非常差劲,他有个汉族名字,叫谭秀。

郑晓路对谭秀点了点头,领着阎王军向西边的岔路口撤走。

那三百猎人立即行动了起来,他们用树枝和枝叶,将阎王军西向撤走的脚印擦平,然后再在西边的山涧中间横倒了许多颗大树,用树干堵塞了山涧,再用一些青苔和泥巴将这些横倒的巨树涂抹了一遍,使它们看起来就像已经倒下了许多年一样。

猎人们伪装和造假的本领连动物也会上当,根本不担心被官兵识破,将西行的山涧伪装好之后,猎人们向北边的山沟里走去,一边走,一边故意落下重重的足印,并且反复来回走了好几遍,让脚印看上去十分杂乱,就似几千人走出来的一样。

然后猎人们慢吞吞地向北而前,追着三十六营的方向行去,一路上摇树惊鸟,唯恐后面的官兵看不见。

[]

第二十一章 三十六营回陕西

第二十一章三十六营回陕西

左良玉带着兵赶到石千湾时,阎王军早已经兔脱出去近十里山路。当他一看到千沟万壑的石千湾时,心里就倒抽了一口凉气。这么复杂的地形,若是被敌人以火铳在其中狙击,那才叫死无葬身之地。

但是追击是一定要追的,崇祯皇帝急着呢,这三十六营的贼寇必须得打,若是不打贼寇,皇帝老子就要打他,左良玉派出一堆斥候,四面八方侦察出去。

一会儿之后,一个斥候回报:“左将军,找到一条山涧,脚印杂乱,贼军肯定是进了那里。”

追呗

官兵小心翼翼,进了山涧,一路上有如惊弓之鸟,生怕贼军从两边的山上冒出来乱打火铳,幸亏一路无事,不久就到了三岔路口。

斥候报道:“西边的山涧被巨树挡路,看那些树的样子,只怕已有数年没有人畜通行。而北面的山涧有许多脚印,贼军应该是向北去了。”

左良玉嘿嘿一笑,他大致上能估算出山中的距离,心想:“再向北不远,就差不多可以和曹文诏的部队合围了,贼军就会被我们包个饺子。”

“全军向北,赶快追上去”左良玉似乎已经隐隐听见了北面几十里外的山上传来喊杀之声,曹文诏他们一定会把贼军留住的,到时前后合围,虽然没有驱贼入川,但只要能剿灭三十六营,一样是大功一件。

……

这时候,追在三十六营身后的阎王军假官兵们,正在分次分批地撤退。

张子元一边脱着总督服,一边恋恋不舍地道:“这衣服,唉,料子多好啊,又漂亮又气派,穿上身就舍不得脱了。”

谭宏没好气地看着这家伙,忍不住道:“你这家伙的脾气,唉,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好好干吧,咱们大王可不是刻薄寡恩的皇帝,只要认真替他办事的人,哪一个不是吃香喝辣,今后前途无量。”

张子元砸了砸嘴,道:“前途无量我喜欢,吃香喝辣我也喜欢,不过玩命的事,我可不喜欢。”

两人一边聊着天,一边指挥着假官兵们一股一股地向西边撤去,队伍最前面,用一万官兵降卒呐喊着吓唬三十六营向北面猛攻。后面招募来的乡勇和百姓,则在树林和山石的掩护之下,向西慢慢地退回四川境内,撤入白帝城去。

谭宏和张子元的任务其实已经完成了,当三十六营与北边来的曹文诏部队打起来之后,阎王军派出来的假官兵就必须向西撤回四川,同时郑晓路带的阎王军精锐也要撤回四川,由羌族猎人们将左良玉的部队引过去咬住三十六营的屁股,然后让左良玉追着三十六营再跑回陕西去。

这就是整个引贼出川之计的全过程,这其中每一个环节都必须计算精确,对巫山的地形更是必须了如指掌,郑晓路当时一看到这个计策,就大呼厉害,实在不相信这计策是关峻想出来的,最关键的问题是,就连阎王军也没有巫山的详细地图,关峻究竟是哪里弄来的?

看着五万招募来的乡勇和百姓退走,谭宏松了一口气,因为郑晓路要求他必须保证这些人的安全,他们不是正规兵,说起来只是普通的四川百姓。谭宏作为一个军人,应该要随时准备为了保护百姓而战斗,如果三十六营没有被吓到,真的冲过来和他们打,郑晓路要求谭宏带着一万降卒抵挡三十六营,一定要让招募来的五万乡勇、百姓平安无事。

一万降卒眼睁睁地看着五万乡勇走掉,自军就显得有点势单力孤了,如果这时候前面的三十六营返身杀过来,只怕倾刻就要崩溃。人人都有点害怕,瞪大眼睛盯着脱下了总督服,穿成了普通明军将官衣服的谭宏。

“大家别怕,我们还有最后一个工作要作。”谭宏大声道:“把事先准备好的鸡血鸭血拿出来,涂在自己身上。”

一万降卒从怀里摸出一个小水袋,里面装着鸡鸭猪牛羊的血,此时听到谭宏的命令,就将它们涂在自己身上,有的人涂在脸上,有的人涂在手上,有的人涂在胸前,所有的假官兵顿时看起来惨兮兮的。

“这是做啥?”张子元大奇:“咱们这是要装死还是怎么着?”

“我们要把追着三十六营屁股的重任,交给左良玉。”谭宏道:“从时间上算来,左良玉快要到了。”

假官兵才把自己打扮好没多久,三百羌族猎人就从南边出现了,汉语说得极差的谭秀跑了出来,对着谭宏道:“来……了,官兵很快……就到。”

“知道了,你们快散掉吧,继续在林子里远远监视各路官兵。”谭宏说道:“接下来的活儿该我们干了。”

羌族猎人们吹了声口哨,优雅地散入了林中,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惊起一只飞鸟。

“左良玉来了之后我们要怎么办?”张子元紧张地道。

“你这怕死的家伙,到一边缩着吧。”谭宏笑道:“看我们怎么逗左良玉玩儿。”

又过了一阵,只听到南边人声鼎沸,左良玉带着大军,哗啦啦地冲了出来。

左良玉一冲到这片林子里,就吓了一大跳,只见林子里横七竖八,到处倒着人,每个人身都上血淋淋的,仔细一看,这些全是官兵,当然,他并不知道这是谭宏带着的一队假官兵。

“你们是哪一部的人马?怎么血淋淋的倒在这里?”左良玉脑壳一痛,大声问道。

谭宏从人群中一瘸一拐地走出来,他的腿上也涂满了血,看起来非常可怕,他抬起头,对着左良玉道:“左将军,您终于来了……呜呜呜,我们是四川总兵邓玘所部,我军被贼寇冲开了,现在贼军正在和曹将军和艾将军战斗。”

“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左良玉看了看谭宏,认不出来他是谁人。

“我是忠州卫所调出来的千户,叫谭宏。”谭宏老老实实地道:“我们川兵最先碰上三十六营贼寇,对方势大,冲出来个什么革左五营,将我们川兵打散了,连邓将军都失散不见了。”

左良玉大惊,急问道:“曹文诏和艾万年不是跟在你们背后吗?怎么会任由你们被贼寇打散?”

谭宏叹道:“只怪我们川兵思乡情切,跑得快了点,后面的曹将军和艾将军跟不上我们,才给了贼寇各个击破的机会。”

谭宏一边说,一边使了个眼色,他旁边睡着的假官兵们就用四川话骂起娘来:“个龟儿子的三十六营,老子伤好了不切他**个鸡儿。”

“我他王自用的妈……”

“哈儿等老子站起来,提起刀去砍他龟儿的脑壳……”

诸如此类,骂得震天价的响,左良玉本来心里还有点怀疑,此时一听,这些官兵全是正宗的四川话,看来真是邓玘的川军。三十六营的贼寇都是陕西和山西人,是说不出来正宗的四川话的,这些官兵不可能是贼寇假扮。

左良玉看到川军人人带血,睡在地上,感觉到有点兔死狐悲,他旁边的陕西总兵王承恩、甘肃总兵杨嘉谟一起道:“左将军,咱们还等啥,赶紧向北吧,一方面是给川军报仇,另一方面也不能让三十六营跑了啊。”他们还有一方面没说出来,那就是川兵既然败了,功劳也可以独占了。

左良玉会意,大声命令道:“全军向北急行,就快要追上贼人了。”

下完命令之后,左良玉对着谭宏道:“谭千户,你一会儿把这些受伤的弟兄都背着从后面跟上来,睡在这山里算什么事儿。”

谭宏点了点头,左良玉也就不再墨迹,带着手下急向北去了。

此时北面已经喊杀震天,曹文诏、艾万年、邓玘三军联手,苦苦抵挡着三十六营的猛攻。官兵虽然只有一万五千,但这一万五千官兵确实是精锐中的精锐,都是北上勤王,和满清建虏干过架的,不但装备精良,而且意志也很顽强。

官兵死守着北向的通路,不肯放行,革左五营领着头,王自用的大军押着后,一波一波地冲击官兵的阵线,但官兵始终咬牙坚持,没有被彻底打散。

就在这关键的时候,左良玉的一万多精兵又到了,左良玉大老远就看到邓玘带着一只精兵,正在三十六营中间苦苦支撑,他大吼一声道:“邓将军,我来助你。”

大旗一挥,王承恩和杨嘉谟挥兵向前猛攻。将邓玘从乱军之中接应出来,左良玉跑到邓玘身边,问道:“你们川兵真惨啊”他说的其实是谭宏那只假官兵。

但邓玘以为他说的是自己这军,没口子应道:“是啊,你们再晚来一步,我军就要崩散了。”

切,什么“就要”崩散,我看是早就溃散了,左良玉心里暗暗地鄙视了邓玘一下,然后调集自己的大军,准备前后夹击三十六营。

左良玉不出来还好,他这一出来,三十六营顿时炸了锅,前后是敌,前面的难啃,后面的刚刚明明没参战,一直远远的观战,现在怎么突然也冲上来了?

叔可忍,婶不可忍啊

王自用虽然一向胆小怕事,但他终究是二十万起义军联营的大当家,这一下被逼到绝路,顿时火起,大吼道:“背水一战,如果还不突破北面,我等皆死矣”

十万义军也知道这时还不突破北面,就死定了,革里眼贺一龙大吼一声,带着革左五营发起了不要命的猛攻。这革左五营可不是玩的,在历史上,革左五营与李自成的闯军、张献忠的西营几乎能并驾齐驱,当然还是要差一点的,但差得也不太多。

此时生死存亡系于一线,革左五营立即暴发出了恐怖的能量,革里眼贺一龙和左金王贺锦两员大将奋力一冲,终于将曹文诏的防线冲出一个小口子,千里之堤,始于蚁穴,就这么一个口子,立即被革左五营抓住机会,越撕越大,三十六营狂吼着一冲,哗啦啦,终于从这口子冲了过去。

三十六营义军也顾不上死者的尸体和受伤的兄弟了,向着北边撒开脚丫子狂奔,左良玉一看,老子好不容易咬上贼军的尾巴,怎么你曹文诏这个猪头就被人家给撕开了防线呢?**

三万官兵合兵一处,也开始向着北边猛追……

哇呀呀,站住,你小子站住

**妈,停下,给老子停下

乌烟瘴气的呐喊声向着北边一路闹腾,直向着陕西而去,只在巫山里留下了一地的尸体。

看着三十六营和官兵一路向北跑得没了影儿,谭宏才带着假官兵们慢吞吞地爬了起来,张子元皱着眉头走到刚刚还热闹欢腾的战场上,看着满地死人,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叹道:“还是把这些家伙给埋了吧,看着心里怪不舒服的。”

这时,战场旁边的树林里窜出三个人影来,谭宏仔细一看,是姚方来和两个猎人,他们本来一直在给王自用带路,战斗开始后王自用就没管他们了,于是他们借着兵荒马乱,从三十六营里面钻了出去,躲在路边,这时才出来与谭宏见面。

谭宏见了姚方来,十分高兴,笑道:“姚兄弟没事就好,我正在担心你会不会被王自用给裹了去。”

却见姚方来的表情非常严肃,他急道:“谭将军,不好了,大事不好。”

“怎么了?”谭宏见姚方来的表情,吓了一跳,赶紧问道。

“这三十六营里少了两路兵马。”姚方来急道:“西营八大王张献忠和曹操罗汝才都不见了,他们就和我们三人一样,悄悄地拐进了路边的岔路。”

“啊?有猎人盯着他们吗?”谭宏吓了一跳,赶紧道。

姚方来摇了摇头道:“我没有收到任何猎人盯上了他们的消息,咱们一共只有四百人,其中三百猎人们集合起来去引左良玉上勾,还有一百一直在跟着白杆兵,所以有一小段时间失去了对整个巫山的监控。等三百猎人再散开时,张献忠和罗汝才已经不见了。”

“那……张献忠和罗汝才究竟去了何处?”谭宏只觉得背上一阵汗水淋漓:“他们手下有五万大军……若是伏击我们这只假官兵……”

“赶紧回川”谭宏大声吼道:“全军西行,咱们赶紧回川姚兄弟,你赶紧让猎人们把张献忠和罗汝才给找出来。”

[..c]

第二十二章 张献忠

第二十二章张献忠

张献忠和罗汝才去了哪里?

姚方来领着三十六营向北前进时,张献忠压着自己的西营,慢吞吞地走着,越走越慢,越拖越后,慢慢地就落到了十五万大军的最后面,当前面的大军转过一个小山涧看不见了的时候,张献忠一挥手,将自己的大军给停了下来。

义子张可旺奇道:“义父?后面有官兵追着,咱们这时停下来不好吧。”

张献忠冷冷一笑:“官兵?我看未必。这些官兵哪有个官兵样子,尤其是那个洪承畴,简直像个小丑一样。也只有王自用这种没见过世面的人,才会被他骗倒。我看这些不是官兵,是川中的阎王军假扮成的官兵罢了。”

张可旺对义父一向信服,当即附和道:“是啊,孩儿一箭就把他的尚方宝剑都给射落了下来,洪承畴岂会如此无用?义父,咱们现在停下来,难道是要回身和这些假官兵打?”

张献忠摇了摇头,道:“我本不欲与阎王交战,何况这个地方也不适合大战,若是和阎王军打起来,一会儿左良玉的部队到了,咱们就很麻烦了。”

他眯了眯眼睛,再睁开时双眼精光暴射,沉声道:“我们现在不能向西南,一向西南就会和阎王军打起来,也不能向北,既然阎王军把王自用引向北面,那北面必有阴谋,不是好走的路。算来算去,倒是东面可以走一走。”

张可旺奇道:“义父,东面有左良玉的部队,向东会被左良玉盯上的。”

张献忠摇了摇头:“不会的,如果我猜得没错,左良玉现在肯定也被阎王军派人引着,正在追王自用的屁股,向东走说不定是我们最好的出路。”

张可旺见义父下了决定,不再追问,笑道:“义父雄才伟略,你说得一定没错,那我就去发令让弟兄们转向东。”

张献忠点了点头,低声道:“全军向东走出三里,然后全部趴在地上,屏息静气,免得被阎王军的斥候给盯上了。”

西营的三万将士立即行动了起来,静悄悄地准备向东走。正在这时,北面突然转回来一只部队,为首一人,正是曹操罗汝才。

只听罗汝才老远就笑道:“八大王,你这是准备要干什么啊?”

张献忠一看是老奸巨滑的罗汝才回转,心中亮堂堂的,这个油滑的家伙,总是跟着义军中战力最强的部队走,闯军在时就跟着闯军,闯军不在时,他就死赖着西营,既然被罗汝才赖上,张献忠也不说暗话,沉声道:“我觉得这里的局势有蹊跷,我准备带队向东走。”

罗汝才的眼珠子转了两转,嘿嘿笑道:“八大王说东转,我也东转。”

“无聊的家伙”张献忠的义子李定国虽然才十二岁,但也看不起罗汝才这种墙头草,他低声嘟哝了一句,赶紧和张可旺一起带兵向东。

罗汝才的部众两万人和西营的三万人合在一起,又成了五万大军,两人悄悄脱离了三十六营的大队,向东走出了一两里,然后安安静静地趴下,派斥候盯着来时的路。

也该是张献忠和罗汝才运气好,此时阎王军的斥候猎人,有一小半被白杆兵吸引了过去,因为白杆兵在山里行军神速,而且这只军队与阎王军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所以姚方来克意派了一百名猎人去盯着白杆兵。

另外的大部份猎人,正好撤了侦察网,会合郑晓路去引左良玉上勾,阎王军的侦察网出现了短暂的破绽,使得张献忠和罗汝才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和地从三十六营里分离了出来。

过了许久,张献忠的斥候看到谭宏和张子元领着六万假官兵由南向北,追着王自用过去了。张子元一向边北走,一边还在脱他的总督服,嘴里骂骂咧咧,这些小动作被张献忠的斥候躲在草丛里看了个一清二楚。

待斥候回报之后,张献忠冷笑了一声:“果然,这只官兵是假的,是阎王军假扮出来的。”

罗汝才听了这话,连声道:“还是八大王英明,我们全都被阎王骗了。”他突然回想起皂莺的绝世容颜,忍不住一阵心跳,急匆匆地对张献忠道:“八大王,我看咱们绕过这些假官兵,直接入川去吧。”

张献忠双眉一挑:“入川?又是入川?为什么你们都想入川?”

罗汝才急道:“川中好啊,这几年陕西、山西、河南……全国都在大旱,走到哪里都饿肚子,只有四川一直在丰收,咱们若是入了川,就不愁吃喝了。”他还有一句话没说,那就是入了川还可以抢了阎王的地盘,将皂莺夺过来。

罗汝才是一个没大志的人,他出来造反并不是为了花花江山,仅仅是因为贪花好色,想让自己日子过得好一点,黄龙山大会时他带着几十名美女在帐中,现在转战多年,他的帐中已经有上百名美女了,但没有得到皂莺,一直是他心头的一个大憾事。

张献忠皱着眉头仔细地想,粮食确实是起义军的一个大问题,陕西基本已经人吃人了,哪来的粮食可以吃,山西也好不到哪里去,现在河南也是乱成一团糟,入川倒确实是个解决粮食问题的好方法,但是……

“我还是决定不入川了”张献忠摇了摇头:“川中虽然有粮食,但也有阎王军在,我曾听闻在我出来起事造反之前,阎王就靠着几千义军大乱陕西,智计无双。前不久又听说他打败了五省总督,占领了全川。这样的人物,以我们现在的实力去招惹实在不智,我宁可回去陕西刨树皮去。”

罗汝才见说不动张献忠,他自己当然不敢单独入川,于是就道:“那咱们还是向东吗?”

“嗯,向东,先钻进湖北,然后向北进河南,再回山西。”张献忠道:“反正不能和王自用走在一块儿了,他已经被官兵盯死,早晚要被打垮。”

两人聊了一阵子,又墨迹了一阵子,谭宏和张子元领着假官兵也去得远了。张献忠和罗汝才点起大军,开始向东移动,两人穿了几片林子,过了几个山涧。见到后面确实没来追兵,罗汝才大喜道:“八大王果然思虑深远,咱们好像走对了。”

“对什么对?唉,千算万算,算掉了石柱白杆兵”张献忠长叹一声。

罗汝才一惊,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只见前面的树林里人影绰绰,穿着奇特的民族服饰的土家族白杆兵正一群一群地从树林里钻了出来,为首三员大将,正是小马超马祥麟、张凤仪、马祥云。

“奶奶个熊,怎么会在这里撞上这群煞星?”罗汝才感觉心里凉泼凉泼的,虽然在长时间的追逃战中,他已经很清楚白杆兵只有一万人,而西营加上自己的部众有五万人,但罗汝才丝毫不觉得自己这边的五万人能占到便宜……

原来白杆兵入了大山之后,一直不停地向着西南边拼命行军,想早一点回到石柱。白杆兵的山地行军能力非常强悍,专走一些奇怪之极,人力难以逾越的路线,走着走着,就与左良玉、曹文诏他们完成走到了不同的线路上。

左良玉被阎王军拦阻了一阵子,白杆兵行军速度本来就快,结果原本可以从左良玉与假官兵的夹缝中钻入四川,却刚好撞上了从这里向东撤的张献忠和罗汝才。

张献忠以为自己中了白杆兵的埋伏,但同时小马超也以为自己中了义军的埋伏,谁也不知道对方只是想过个路而已,这一下狭路相逢,不想打也只好打一场了。

山地作战,白杆兵的实力举世无双,没有之一

两军还没接战前的一瞬间,一万白杆兵有如灵猴,倾刻间就攀上了附近所有的小山丘和大石堆,全部的高点不到一柱香的时间里就全部落在了白杆兵的掌握之中。

张献忠的脸色剧变,此时不能犹豫,必须突破白杆兵,杀出去才有生路。西营令旗展动,张献忠手下的大将一起发力向前。

张献忠的西营又分为五军,分别由五位将领率领,他们分别是中军王尚礼、前军王定国、后军冯双礼、左军马元利、右军张化龙。

前军先出,冲向白杆兵。左军右军也向两边翼护,想要抢下白杆兵占据的高点。

两军乍一接火,就打得难分难解,川中白杆兵名震天下,张献忠的西营也不是易与之辈,白杆兵急着回川,被张献忠挡在这里只觉得心中火起。张献忠急着逃跑,也对白杆兵拦在这里大为不满,两边打出了真火,一时之间喊杀震天。

张献忠刚让自己的中军也压上去,就见白杆兵中一员猛将杀了过来,银铠长枪,正是小马超马祥麟,因为山地作战,小马超没有骑马,只是步行着冲来,但他不论有马没马,都喜欢孤身杀入敌阵,就算面对着满清鞑子兵,小马超也没怕过。

此时两军一打起来,小马超就将大军交给妻子张凤仪和妹妹马祥云指挥,自己仗着手中一把八尺长枪,孤身杀入敌阵,直奔着张献忠杀来。

“这算什么大将?哪有指挥都不顾了,单身冲敌阵的。”罗汝才愤愤地骂道:“这种大将,简直不合格”

第二十四章 小马超回石柱

第二十四章马回石柱

空空如也的巫山县城。

张凤仪比较冷静,她并不是土家族人,是长大后嫁入石柱来的,对于四川人并没有像马家那么深厚的乡情,因此她反而能跳出局外,冷静地考虑问题。她向着周围打量了几眼,柔声对马祥麟道:“夫君大人无需担心,这座县城里并没有战斗过的痕迹,街上的店铺也没有被打砸烧抢,我想百姓们应该没有事,他们是自己撤走的”

马一听,顿时转喜,他并不是傻瓜,只是关心则乱,一时间没有仔细思索罢了,这时听妻子一说,才觉得确实如此,心情好转了一点点,急道:“咱们赶紧向前,再越过奉节县,就能回到石柱了”

三人舍了空无一人的巫山县城,又急急忙忙地向着石柱赶去。

一万白杆兵也和他们的将军一样担心自己的同族乡亲,所谓近乡情切,不用马祥麟吩咐,白杆兵就跑得比飞还快。

然而不光是巫山县,连奉节县的百姓都全部撤得一干二净,马祥麟一路进入四川,走了几十上百里,连一只鸡都没碰到,更莫说一个人了。

这也亏得阎王军组织得力,声望好,所以才能把百姓迁移得这么干净,换成普通的官府和义军,都没有声望能让百姓们全部撤走。再加上现在的时节是深冬,正好是农闲季节,百姓们不用担心田地,所以放心大胆地撤到了白帝城,就当成是去旅游看风景了。

其实这时阎王军的引贼出川之计已经成功,三十六营和官兵都转进陕西去了,阎王军的信使正在飞奔回白帝城让百姓们返家,但白杆兵思乡情切,跑得像飞一样,比阎王军的信使还快,所以马所过之处,半个人影也没。

可怜了马一直找不到个人问四川的战事究竟如何,急得他一刻也停不下脚步。

白杆兵一阵疯狂赶路,又穿过了空无一人的奉节县,前面远远望到一个镇子,马祥云高兴地叫道:“哥,咱们终于回到石柱地界了,那是咱们石柱的临溪镇。”

“嗯”马祥麟沉声应道:“但是只看到镇子,没看到炊烟……难道也没人?”

白杆兵倾刻又跑过几里路,终于来到临溪镇前,马急不可耐地进镇一看,还是一个人都没有,不过这个镇也和前面看到的一样,没有放火劫掠的痕迹,百姓们看起来是自己主动撤走的。

“哥……”马祥云紧张地说道:“你说乡亲们都去哪里了?”

马祥麟脸色沉重地道:“两种可能,一是全躲在万寿寨里,一是全被阎王军抓走了。”

马祥云面无血色,低声道:“郑路不像那么坏的人,他不会抓走乡亲们的,我想应该是全在万寿寨吧。”

“但愿如此。”马祥麟皱着眉头道:“希望万寿寨安好,马庭立带着三千人留守在万寿寨,靠着天险,就算五万大军也未必攻得进去。只希望他见机得早,没有让乡亲们受苦。”

白杆兵又继续向着万寿寨狂奔,一路所过之处,什么葵花村、七元村、核桃坪、大垭门……始终都看不到半个人影,马祥麟的脸色越来越沉重,他既希望乡亲们都平安撤进了万寿寨,又害怕乡亲们全被阎王军抓走杀害,一颗心忐忑不安,感觉精神都快要不堪重负了。

好不容易,终于看到前面出现一片郁郁葱葱的大山,这山十分雄伟,上平下险面悬崖绝壁,从山脚到山腰,覆盖着密密麻麻的绿色,只在山顶的部份,才显露一些被风吹日晒得光滑的巨石。平阔的山顶两边,各竖起两座高高的石峰,石峰又细又高,犹如石柱,一个石柱略显粗野,另一个石柱却微显柔婉。

“哥,那是男石柱和女石柱,咱们终于回到万寿寨了”马祥云双目流下泪来,千里奔袭,多少辛苦日夜,如今终于回家

男石柱和女石柱出现在视野里的那一瞬间,没有任何人下令,但白杆兵们的心底里响起了一声:“全军突袭”白杆兵千里奔袭的最后一把力气,在此暴人齐奔,数里山路转瞬即过。

马祥麟一颗心激动得快要跳了出来,他现在最怕的就是跑进万寿寨却现这里也空无一人,那他一直压抑着的心一定会崩碎得片片不存。

近了……近了……万寿寨那巨大的寨门渐渐在望,马祥麟的马早就扔在了湖北,没法骑过巫山,此时他撒开大步,一个人跑在最前面。

跑到眼睛能看清万寿寨门的时候,他突然揉了揉自己的眼晴,感觉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什么东西,只见万寿寨门口站着一排穿蓝衫的人,这群人衣衫整洁,手无兵器,大约有四五十人,但是这群人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都是残疾人。

他们的有的断手,有的断脚,有的眇了一目……这五十个人堆在万寿寨的门口,排成三排,把万寿寨的大门堵得死死的。

越过这堆人看进去,寨子里也有一排白杆兵和他们对坐着,双方似乎在说着什么话,但是明显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这?这是在搞什么?”马祥麟看到万寿寨里还有白杆兵,心中一松,他向左右一打量,这才现不光是白杆兵还在,就连万寿寨门口左右两边的西兰卡普织造厂和郑氏农业加工厂,都还在正常运转着。

“我莫不是看错了什么?”马祥麟走到近前,寨子里的白杆兵早已远远看见他过来,一起站起身大叫道:“马将军回来了,马将军”

马祥麟大奇,他大声喝道:“你们在寨子门口搞什么?这些人是?为何堵着我万寿寨的大门?”

寨子里的白杆兵大叫道:“马将军,他们是……他们是西昌之战时的阎王军伤兵……”

马祥麟一听,心里顿时一惊,他赶紧仔细打量,这些人在西昌之战时都涂着黑脸,现在哪里认得出来谁是谁,但马祥麟看到一个伤兵的左手齐肩而断,他清楚地记得西昌之战时看到一个阎王军士兵伤了左手,就是伤在这个位置。

此时看他身形,只觉得越看越像,不是那个士兵又是谁?

他顿时想起西昌之战时,阎王军舍命来救,差一点与白杆兵一起全军覆没在西昌城里,这想到这个,马祥麟心里就颇为不平静了,他对着这五十人作了个揖,轻声问道:“各位兄弟,不知道你们堵着我们万寿寨的大门做什么?”

伤兵群中走出一个**,一身蓝色的土家族服饰,头盘起,显是已经嫁人,头上缠着一根五彩斑斓的头带,正是向兰索。她对着马将军行了个礼,道:“马将军,对不起了,我相公要我带他们来堵着万寿寨的大门,只准人进,不准人出。”

“什么?”马祥麟大怒道:“就五十人,也想堵了天下闻名的白杆兵?还只准进不准出,这是什么道理?还有,我的土家族乡亲们呢?”

向兰索轻轻一笑,道:“乡亲们都安好,现在都在万寿寨里避祸呢,听说三十六营贼兵和官兵要入川,他们就暂时在寨子里躲一躲,等贼军和官兵撤走,他们就可以出来了。到时,我们也就不堵这门了。”

一听乡亲没事,马祥麟悬起来的一颗心终于放下,向兰索也是土家人,当然不可能拿这事来骗他,心中一定,马祥麟的脑子就灵活了起来,他仔细看了看这五十名伤兵,歪着脑袋仔细想了想,叹了口气道:“你相公好心计,好本事,若不是这五十人,换来五千人,也别想堵得住万寿寨的大门,偏偏是这五十人……寨子里的白杆兵是万万不肯向他们动手的。”

向兰索不好意思地道:“我也知道这么做太滑头,但为了土家乡亲的安全,再滑头的事,我向兰索也不怕去做。”

这时张凤仪和马祥云也跑了过来,马祥云一身红衣,满身银饰在跑动中跳得叮叮当当的响,她跑过来一看见向兰索,就呆了一呆。而向兰索看到马祥云,更是不好意思,两女对视了片刻,竟然谁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时旁边的郑氏农业加工厂大门突然开了,郑氏放在石柱的掌柜赵霖,从里慢吞吞地走了出来,看到马祥麟正站在寨门口愣,他叹口气道:“马将军,你何不先进寨子,让你的白杆兵们好好休息一下,再向马庭立将军打听一下这些时日里四川究竟生了什么事?”

这话有道理,马祥麟对着向兰索道:“不是可以进不能出吗?那我现要在进去,让这些身上有伤的……兄弟们让开道吧。”

他本想说让这些贼军,但话说到一半,想到他们身上的伤残都是因为救援西昌才得来的,那贼军两个字在出口的一瞬间变成了兄弟。

向兰索轻轻一笑,双手虚请,让开了大门,五十名阎王军伤兵也一起让开了一条大道,众人齐声道:“恭请马将军回寨。”

马祥麟皱着眉道:“如果我进去了,你们是不是也不放我出来了?”

向兰索眨了眨美丽的大眼睛,轻轻道:“我想……用不了多久,我相公就会来了到时候你和他说吧。”

第二十五章 请跟我走

第二十五章请跟我走

马祥麟穿过五十名阎王军伤兵,进了万寿寨,寨子门口的白杆兵齐声向他问好,马祥麟看了一眼,只有十来个白杆兵守在口门,不禁大怒道:“四川阎王贼寇作恶,怎么才你们十几个人守寨门?不怕被敌人突袭么?”

那几个白杆兵呆了一呆,其中一个道:“马将军……四川被阎王军占领好几个月了,从来没进过我们石柱……所以……寨子里就没怎么在意”

马祥麟大怒:“你们也叫军人?军人就要随时做好战斗的准备。咦?你说阎王军从来没进过石柱?”

那士兵道:“是啊,除了门口的五十名伤兵来堵了两次门,就没有别的阎王军来过。”

“……”

马祥麟继续向里走,过了一寨门,二寨门,眼前就开阔了起来,这里本来是白杆兵的练兵场,此时却站满了土家族的乡亲,人头涌动,热闹程度堪比大摆手。其实这也不奇怪,现在全石柱的土家人都避入了万寿寨,大摆手也是全部土家人齐聚万寿寨,没太大差别。

见到马祥麟,乡亲们都大喜,齐声笑道:“马将军回来了,便都涌上来向他问好。”

马祥麟大惊,乡亲们的心情似乎挺好,这像是被贼军占领了家园的人?他不禁奇道:“你们在干嘛?四川被贼军占领了,你们还笑得这么开心?”

一众乡亲大笑道:“马将军你说笑了,阎王军哪会是贼军呢?人家比官兵还要正规,不打不砸不抢不烧,赵霖掌柜还照常给厂子里的工人发工钱,送吃的。”

“……”马祥麟哑口无言,他见乡亲们的笑容都是发自内心的,实在感觉到摸不到头脑,只听一部份乡亲道:“前些天阎王军派人来通知我们,说是三十六营贼军和官兵要入川来打仗,让我们先躲一躲,等安全了就可以回家……你看人家阎王军多贴心啊,以前官兵剿匪什么的,从来就没有事先通知过我们,路过我们的村子还要顺手抢粮呢。”

又有乡亲道:“是啊,不过这次三十六营贼军听说来得不少,我们还担心寨子里的白杆兵少,怕挡不住,现在马将军带着一万大军回来,我们就不怕了。加上阎王军,一定可以把三十六营赶走。”

“喂,你等等”马祥麟大急道:“我才不和阎王贼军联手”

“啊?”那乡亲大惊道:“马将军,你不是回来帮阎王军保护我们的吗?”

“呃,我是回来保护你们的,但我没说过要和阎王军联手啊。”马祥麟大汗。

一群乡亲闹哄哄地道:“马将军,你该不会是回来打阎王军的吧?”

“马将军,打不得啊,阎王军对咱们不错啊。”

“是啊,马将军,您看石柱现在年年丰收,西兰卡普织造厂和农业加工厂都开得四平八稳的,前些天四川银行也在咱们石柱开了分号,现在的日子多好啊,您要是把阎王军打跑了……这好日子再到哪里去找……”

马祥麟满头大汗,他就算对着十万贼军,也是一往直前,从来不曾胆怯过,不曾动摇过,但是被土家乡亲们一嚷嚷,顿时汗水直流,应付不来。心想,这是怎么回事?乡亲们怎么都帮着贼寇说话。

一旁的马祥云听着乡亲们嚷嚷,一双眼睛却越来越亮,她自从入川之后,就一直脸色苍白,但是现在她心有所感,一张苍白的脸居然慢慢回红。

“哥,咱们先别在这里闹腾了,赶紧把马庭立找来问问这段时间里四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马祥云急道。

马祥麟、张凤仪、马祥云三人穿过人群,直接去寨子深处找马庭立,把一万白杆兵扔在了乡亲们中间,这些乡亲大多是白杆兵的亲人,寨子中立即开始了认亲大会,只听到白杆兵们高声在叫喊道:“阿爹、阿妈,你们在哪里?我回来了,你们在哪里?”

“阿妹,我回来啦,阿妹,你还好吧?”

万寿寨里乱成一团,白杆兵急于找到自己的亲人,生怕他们在战乱中受到波及,但石柱根本没有被战火烧到一根毫毛,没有一个乡亲因为战乱而死,倒是让白杆兵们白操了心。

马祥麟心急火撩地找到马庭立,劈头盖脸就是十几个问题一溜儿地丢了过去:“阎王军究竟干了什么?”、“四川现在情况如何”、“石柱现在情况如何?”、“四川大乱时马庭立在做什么?”……

一大堆问题问得马庭立头晕脑涨,他这才慢吞吞地给马祥麟讲这几个月发生了什么事情,把阎王军与朱燮元的博弈详细地讲了一番,然后又讲了四川如今大搞便民公共设施,例如银行、邮局什么的东西都讲了一遍,又讲了阎王军对百姓的态度,最后还把科举也讲了一下,笑道:“科举也快了,年前就要开始了,别看巫山那边打得欢,成都那边科举也准备得欢呢。咱们石柱已经过去了几个读书人了,也准备考个官儿来当当。”

马祥麟听完这一切,眼睛鼓得有如鸡蛋,问道:“咱们石柱也去考?这是要明目张胆的造反了么?”

马庭立砸了砸嘴,不好意思地道:“咱们土家族的乡亲都很支持阎王,这个……我虽然知道姑姑一定不肯,但是……我挡不住乡亲们,他们要去成都,我难道把他们绑着不让走啊?”他说的姑姑是指秦良玉,她忠于朝廷,大家都知道。

马祥麟一个脑袋两个大,现在咋办?自己难道提着一万白杆兵杀出去推翻阎王?先不说能不能打得赢,看这样子,乡亲们也不肯啊。但是若自己不做个表率,以后母亲大人回来,看到整个石柱都从了贼,她会不会气死?

马庭立见他犹豫,伸出一只手抓住马祥麟道:“表兄,你也不要想得太多,其实……我倒不认为咱们就该帮朝廷,你还得我们两很小的时候,姑父被朝廷害死,当时姑姑说过的一句话吗?”

马祥麟心里一惊,突然想起一段往事来。当年他父亲马千乘被宦官害死狱中,秦良玉心灰意冷,虽然没造反,但却带着白杆兵只管操练,保卫家园,不出石柱一步。正在这时,奢崇明造反,兵围成都,朝廷派了一个官员去向秦良玉求援。

秦良玉当时大怒道:“我石柱兵马非朝廷所养,也不必听从朝廷调遣。阉狗邱乘云陷害我夫,无端致死,朝中谁又替我夫妇说过一句话?卸磨杀驴,过河拆桥,乃是朝廷惯技。此番我倒要做壁上观,看一看朝廷所养之官兵是不是白吃干饭的。”

秦良玉发过怒之后,在寨前立了一个牌子,写着“劝出兵者斩”,后来是秦良玉的父亲秦葵出面,才将秦良玉说动出兵。

马庭立抓着马祥麟道:“我石柱兵马,非朝廷所养……此番我倒要作壁上观……这句话是姑姑亲口说过的。所以,四川大乱时,我就作了壁上观了。”

“娘当时说气话呢,哪能作得真,也亏了你这么多年还能记得。”马祥麟低声叹道,他心中好生难为,一时难以决断。

正在这时,一个白杆兵跑进来报告道:“马将军,阎王军出现在寨门口,估计着有四千多人,领头的是阎王本人,他请将军出去说说话。”

原来郑晓路见三十六营和官兵一追一逃,又窜进了陕西去,就收了阎王军回来,白帝城的乡民们也开始散回奉节县和巫山县。他自己则带着四千来复枪兵,五百掷弹兵,来了万寿寨。

马祥麟从寨中迎出,向兰索和堵门的五十名阎王军伤兵赶紧退回郑晓路军中,白杆兵出了寨门,结好阵,与阎王军遥遥相对。

冬风吹,场中安安静静,谁都不发一言。

马祥麟带着张凤仪和马祥云,轻轻巧巧地走出阵来,留下马庭立统领着大军,郑晓路也长叹一声,带着皂莺和张逸尘走出本阵,六人走到场中,眼瞪眼,瞪了半天,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冬风刺骨,刮得马祥云一身的吊饰叮叮当当地碰撞着。郑晓路看着她腰间两把白杆短枪互相碰撞,发出哒哒的凄凉响声,再看那红衣如血的女子,只觉得她清瘦了不少,飒爽的英姿中含着丝丝的哀伤,忍不住一阵心疼。

“你还好么?”郑晓路对着马祥云,轻声地问道。

“不好。”马祥云硬着声音回答道:“我母亲在东北抗清保国,我未婚夫却在西南造反翻天,我怎么好得了?我要怎么才能好?”她声音虽硬,语调却软,未语泪先流,待到说完,双颊已满是泪痕。

她没有我想像中坚强,郑晓路的心里一阵纠结,疼得有如被锥子穿了一个孔,今生欠马祥云的最多。偏偏马祥云形似巾帼,内心却比郑佳忻、皂莺要柔弱,换成郑佳忻在此时此景,也许一言不发就跟着郑晓路走了。

换成皂莺在此时此景,也许飞剑就当头对着郑晓路扔了过来。

偏偏是马祥云在此时此景

她不想跟着贼人走背叛了母亲和哥哥,但又不像皂莺那样说打就能打得出手。她虽然一直像个女将军一样出入战场,但从小在哥哥和母亲的翼护下长大,那内心却与世间一般的女子一样,柔弱得经不起风吹雨打。

马祥麟沉声道:“你究竟要如何?”他的手垂在腰间,随时准备拔出挂在背上的白杆长枪。

却见对面穿着蓝色长衫的年轻人,手放在腰间一把弯月般的绣春刀上,似笑非笑地盯着他,这个刀客好久没见,不知道他的刀法如何了?如今我自信枪法已直追奢崇明,那他的刀法,是否也已经可望奢崇明的项背?

“你究竟要如何?”这个问题很难,让人摸不着头脑,但郑晓路知道小马超想问什么。他轻轻地笑道:“我要救国”

“既然要救国为何造反?”马祥麟皱头眉头道:“受抚,然后跟我北上,去抗清吧,你在四川闹腾,算什么救国?”

“不行”郑晓路斩钉截铁地摇了摇头,道:“国家还有得救,但朝廷没得救了,若要救国,我就得把他彻底打垮,否则……没得救了”

“皇上是明主。”马祥麟定定地道:“他是大明三百年来最努力的皇上,有他在,国家就还有得救。”

“崇祯皇帝?”郑晓路摇了摇头,道:“他也许是整个中华几千年来最努力的皇上,但他不是一个明主。若是明主,为何杀掉袁崇焕?若是明主,为何数次征收辽响?若是明主,陕西、山西、河南为何到处是匪患?”

“他勤劳、努力,但他不懂得要如何救国。”郑晓路双眉一扬,认认真真地道:“我懂”

“好大的口气,你懂什么?”马祥麟微怒道。

“哈哈哈”郑晓路哈哈大笑道:“我懂什么,你回寨子里问问乡亲就知,何必问我?”

马祥麟声音转冷,道:“你要反抗朝廷,我母亲不会答应,她不答应的事,我就不答应,我妹子也不会答应。”

奶奶个熊,说来说去,绕了个半天,还是说不清楚。

郑晓路不看马祥麟,而是转头看着马祥云,柔声道:“跟我走”

马祥云的泪脸上浮起了一丝淡淡的苦笑,她柔弱地道:“不行,我不答应,我哥刚才说过了,母亲不答应的事,我就不答应。”

“那……你不要我了么?”郑晓路柔声道:“你只是我的未过门的妻子,却不肯跟我走,那就只能退婚改嫁别人。”

“我不跟你走,但我也不会退婚”马祥云定定地道:“我是土家的女儿,此生认准一人,再无可变,但是……土家人都在这里,我绝不能跟你走。”

“好”郑晓路认认真真地道:“那我就把你们五万土家乡亲,通通卷走,我看你们白杆兵还能守护着谁?”

马祥麟听了这话,只觉得心脏猛地一跳,他急道:“你要做什么?休想把我土家百姓裹胁为贼。”

“裹胁?我为什么要裹胁?”郑晓路长笑道:“你们土家族不是信奉一句话么?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现在我就来让你们看看,究竟是我对乡亲们好,还是朝廷对乡亲们好。”

郑晓路扯开嗓子,对着万寿寨大吼道:“乡亲们,咱们阎王军要和朝廷作对,你们跟我来吧”

四千五百阎王军齐声大吼:“乡亲们,跟我来吧”

“乡亲们,跟我来吧”

巨大的声浪有如一把利刃,刷地一刀,砍进了万寿寨去。

╔♀┅♀┅♀┅♀┅♀┅╗

︴︴︴︴︴︴︴︴︴︴1︴

︴最︴︴小︴︴︴︴︴6︴

︴新︴︴︴︴说︴︴︴k︴

︴︴︴最︴︴︴︴网︴.︴

︴︴︴快︴︴︴︴︴︴て︴

︴︴︴︴︴︴︴︴︴︴n︴

╚♂┅♂┅♂┅♂┅♂┅╝

[..c]

第二十六章 土家族的马祥云

第二十六章土家族的马祥云

“乡亲们,请跟我走”阎王军的齐声呐喊,有如一把尖刀,直刺万寿寨深处。

在成都城下时,阎王军一句:“吃饱饭,穿暖衣”,掀起四十万工农大军的支持,如今在万寿寨,又能得到多少人的追随呢?

阎王军齐声大叫之后,万寿寨安安静静的,没有发出一丝声音,等了许久,没有一个乡亲出来跟着阎王军走,空气中只有冬风吹着落叶,卷得两军阵前尘土轻扬。

“哼,你以为我石柱土家族人会这么容易被贼寇蛊惑?”小马超已经听马庭立说了成都之战的经过,在阎王军齐声叫喊时,心中不敢说不惶恐,但此时见到万寿寨沉静如水,就知道土家乡亲们并没有跟着阎王军走的意思,心中不由得大定。

“没有人会跟你走,我也不会”马祥云泪落如雨,点点洒在她的红衣上,数年的等待,阴差阳差,万般的相思折磨,到了最后自己的意中人却是一个造反的贼寇,其心之痛,无法以言语表明。

“我明白了。”郑晓路见乡亲们不肯跟自己走,心中顿觉失望,自己是如此地回护土家族人,怎么还是不足以打动他们呢?

“你是我比武招亲抢回来的妻子。”郑晓路沉声道:“既然我抢得到一次,我就还能抢第二次,如今这架势,是要打一场么?”

他话音一落,身后的四千来复枪兵一起子弹上膛,划拉拉一声整齐的抬臂瞄准声音,空气里立即刮起一股紧张的味道。

小马超也抬了抬手,一万多白杆兵变了变阵形,一起半蹲了下去,看样子如果真要打,白杆兵就打算贴地打滚着进攻。

双方的主将都不喜欢示弱于人,战争一触即发

这时,只见阎王军中跑出一条铁塔般的大汉,身上穿着厚重的钢甲,正是彭巴冲,他跑到阎王军的前面,伸出双手作出挡枪弹的姿势,大吼道:“别打,不能打那些都是我土家族的兄弟,谁他**的敢打。”

与此同时,白杆兵中居然也跑出一条精悍的汉子,这汉子居然是久未出现覃大,当年他弟弟在成都郑府被奢寅所杀,他本人则听过郑晓路的农业课,帮郑晓路的农业加工厂招过工人,就连彭巴冲也是他招给郑晓路当护卫的。

覃大也跑到白杆兵面前,伸出双手,大叫道:“兄弟们,别打郑先生啊,这些年我们的好日子是怎么来的?咱们土家族人难怪要学朝廷那样背信弃义、知恩不报么?要打郑先生,先杀我覃大吧”

两人这么一搅局,阎王军手上的火铳又纷纷放了下去,白杆兵也神情一松,这架真没法打,要打就先得从自己人打起。

两军的主帅自然看到了士兵们的异动,郑晓路和小马超对视了一眼,两人的眼中都是苦笑。

“别让下面的人动手了,还是咱们几个人还过过招吧。”小马超伸手从背上取下八尺白杆长枪,绰枪在手,一身杀气崩发,有如远古战神。

“我们在这里打一场有意义?”郑晓路奇道:“你打赢了我,难道我就肯乖乖受抚归降朝廷?我打赢了你,难道你就肯乖乖加入我阎王军?如果只是打着玩,有什么意思?”

小马超听了这话,顿时踌躇了起来,道:“现在四川是你的,但我石柱不是你的,我是兵,你是贼,我俩终究得打一场。”

“也许吧”郑晓路道:“但不是现在,只要你不捣乱,约束白杆兵不出石柱一步,我就让你们安安心心待在石柱里,我的阎王军也不会进石柱半步。”

小马超眉头一挑,大为心动。古语有云“卧塌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但这郑小路居然容忍四川的腹地里面有一个辖区不受他管辖,这也实有太有趣了。对于小马超来说,自己孤军回了石柱,此时要和阎王军撕破脸打仗,实在不智,不但有可能让白杆兵全军覆没,还有可能牵连到土家乡亲。

打是下策,听他的不打,那才是保护乡亲的良策。

“你……”小马超道:“为何你对我石柱如此容让?西昌之时还曾舍命来援,我不明白,我真的很不明白。”

你不明白,我也不是很明白呢,郑晓路心里叹了口气,也许是因为马祥云的关系,也许是因为自己对秦良玉的仰慕的敬佩,也许是需要白杆兵的助力对抗将来会到来的重重危险……总之,郑晓路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将白杆兵赶尽杀绝。

“我只信一条,好人必有好报。”郑晓路转身就走:“我不打好人,如此而已。”

“朝廷没得救了,但国家还有得救,要救国家,就不能没有好人……”郑晓路走得极快,再没有回头看马祥云一眼,四千五百阎王军也转身就走,一边走,郑晓路一边道:“对了,让乡亲们从寨子里出来吧,三十六营和官兵都撤回陕西了,巫山县和奉节县的乡亲们都已经回家,石柱的乡亲也不必再躲在万寿寨里。”

小马超横枪而立,看着郑晓路慢慢走远,心里五味纷杂,不知道说什么好。而旁边的马祥云则一直安安静静地看着大哥和未婚夫在那里表演了一番,她一言未发。

“回寨”小马超闷哼了一声,才发现妹子哭得比刚才还要厉害。

“哭什么哭?没出息”小马超闷声道。

马祥云抹了一把泪,苦笑道:“确实不该哭,咱们土家族的女子,在这种时候,是应该唱歌吧?”

“这种时候有什么歌能唱?”小马超大奇,土家族的山歌都是情情爱爱的,用在这种时候,绝没一首歌合适。

却见马祥云收了眼泪,硬了硬心肠,开口大声唱道:

兰草花儿起高苔,

九天仙女下凡来。

孤寡神仙我不做,

要嫁情郎变凡胎。

一歌即出,满场皆惊,此歌不是向兰索最爱唱的歌吗?当年比武招亲,最后的最后,原该马祥云回一首歌给郑小路,但当时马祥云重伤,向兰索就用这首歌代她回礼,原来……原来不服输的马祥云,一直想要自己亲口唱一首山歌相回。

此歌清丽,此歌伤怀,马祥云的嗓子虽然没有尖顶山上的百灵鸟那么轻快,但她几经沧桑战火,声音里透出万般无奈,将这首歌的精髓表现得更加淋漓,尤其是“孤寡神仙”四字,那真真是道尽相思之苦,诉不完其中柔情。

是的,我爱你,但我不跟你走,因为我是土家族的马祥云

听到这首歌,郑晓路的脚步猛地一顿,他回头大声道:“再过几天就是成都科举,科举完之后再十天,就是春节,今年的石柱,可有摆手舞?”

马祥云泪落如雨,轻声道:“摆手舞年年都有……”

“好”郑晓路大声道:“你等我,今年的摆手舞,我来娶你……”

马祥云凄然一笑,你想娶我就能娶我么?你刚才高呼数声,也没见一个土家族的乡亲跟了你走。如此这般,我又怎能跟了你去。

阎王军渐行渐远,终于消失在视线的尽头。

马祥麟拍了拍马祥云的肩膀,示意她该回寨子了,这时寨子里的乡亲们已经知道了三十六营和官兵已退,警报解除,纷纷从寨子里走了出来。

白杆兵正要收兵。

突然见石柱土家五万乡亲,一起在万寿寨的面前跪了下来,寒风吹,但乡亲们并不寒冷,他们身上穿着暖和的羽绒服并不觉寒冷,人人满脸坚毅之色。

一位老得都快走不动路的长老从人群中走出,颤颤巍巍地道:“乡亲们不能扫了马将军的面子,所以刚才郑先生叫我们跟他走时,大家都忍着没动,但现在没有外人了,咱们就不怕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代乡亲们问你一句。马将军……咱们石柱,为什么不跟着郑先生走,为什么要帮朝廷?”

五万乡亲,齐声叫道:“咱们石柱,为什么不跟着郑先生走?”

“自从天启六年郑先生入石柱,土家族就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姑娘们也不用再上山捡野菜,可以天天唱着山歌,织着西兰卡普补贴家用。男人们也不用再辛苦地讨日子,只需要按着郑先的指示,轻轻松松就能丰收。田地里果实累累,工厂里笑颜逐开。几百年来,石柱人从来没活得这么开心过,为什么我们不跟着郑先生走?”

长老娓娓道来,他是土家族里很有声望的大长老,在石柱举行大摆手时,会穿上祭祀服出席祭天的仪式,德高望重,非比寻常,而马祥麟和马祥云两兄妹,其实连参加祭祀的资格都还未够,只有秦良玉才有资格。

大长老字字如刀,问得马祥麟哑口无言。

“娘……娘不会答应的。”马祥麟叹道,秦良玉一生忠于明廷,那是死也不会从贼的。

“让你母亲来和我说。”大长老气鼓鼓地道:“我就不信了,难道秦将军不讲道理?我石柱土家人,就认一个理,谁对我好,我对谁好。”

马祥麟看了看跪了满地的五万乡亲,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然而旁边的马祥云,却觉得一颗心碰碰直跳,仿佛要从胸腔里跳了出来,如果……只是如果……土家人真的跟了阎王军去,那自己这份感情……

!!!!!!!!!!!!!1!

!最!!小!!!!!!6!

!新!!!!说!!!!k!

!!!最!!!!网!!.!

!!!快!!!!!!!!て!

!!!!!!!!!!!!!n!

[..c]

第二十七章 做一只快乐的米虫

第二十七章做一只快乐的米虫

深冬,春天渐近

阎王军“大败”三十六营和官兵的消息在郑晓路的刻意宣传下,很快就传遍了全川,这一下阎王军的声望大涨,不但报名参加科举的人数变多了,连报名参军的人数也大大增

阎王军刚刚回到成都城,就迎来了百姓们震天价一般的欢呼和拥护,全城上下,张灯结彩,简直比过春节还要热闹。酒楼茶祠里,说书先生们像说三国评书一般将阎王军智退三十六营和官兵的故事反复吹嘘着,人人都满面红光。

乡坤和富商们将肥猪肥牛大量地送到阎王军中,名为犒劳三军,实际上是想更加出力地巴结郑晓路,以示自己跟着阎王军走的决心。

还有富商居然给郑晓路送上了美女十二名,个个都长得千娇百媚,看得郑晓路口水长流,结果皂莺柳眉一竖,硬生生地将那些美女给退了回去,惹得郑晓路好一阵不爽。

两人就:“你凭什么来管我”这个问题进行了一场深刻地探讨,在探讨的过程中,皂莺使用了飞剑和飞刀,郑晓路却使出了咸猪手的绝招,最终当然以郑晓路的大获全胜而告终,皂莺被他的咸猪手打得溃不成军,踉跄着逃出了巡抚衙门。

其实送美女来的富商也很悲剧,他原本以为自己收罗来的十二名美女已经是天下绝色,结果他一进门就看到了九指皂莺,那绝美的容颜、英姿飒爽的紫色劲装一瞬间就把他带来的十二名美女比到了地底下去。这位富商带着十二名美女狼狈而逃,回家后就得了相思病,天天想着九指皂莺茶饭不思,但皂莺哪是他敢染指的女人,唯有收集皂莺的邮票来寥慰相思之苦,这一个举措使得原来就珍贵非常的皂莺邮票又涨了一番价,这个是后话,咱就不多说了。

十二月二十日这一天,艳阳高照,冬天的太阳暖洋洋的,照得人全身舒爽,冬日里的寒气被阳光赶走了少许,使得人人都神彩奕奕。

这一天正好是四川科举的日子。

郑晓路不得不佩服邵捷春选日子的本事,他选在今天开始科举,想不到今天就出太阳,这还真叫天从人愿。

成都府历来是四川的省会,每一年的四川乡试,都是在成都府举行,因此成都贡院的考场条件,也是全四川最好的,由于阎王军的科举是临时想到,因此原本在乡试之前还应该举行的“县试”、“府试”、“院试”都来不及了,只好全部免掉,邵捷春规定,凡是取得过朝廷的“生员”资格的人,都可以来参加阎王军的科举。

换言之,以前朝廷给你的文凭,现在还是有用的,拿来用吧

于是各县各府各州的生员们,纷纷挤到了成都来,把成都府的客栈价格都弄得猛涨了两倍,尤其是考场旁边的客栈,提前十几天,就被富人们给订下了。

有些贫穷的生员没法住客栈,就在城隍庙、观音庙、破庙……反正什么庙能躺人,就躺进去睡着,搞得阎王军的城管大队满头大汗的在城里巡视,生怕这些读书人出了什么事儿。

郝孟旋看着那些贫穷的读书人,回想起了自己以往的岁月,不由得泪流满面,他每天都带着一帮子士兵,沿着大街巷寻找穷书生,给他们放羽绒服和一些必要的生活物资,了几天之后,穷书生们得了消息,不用他来找就主动找上了他,郝孟旋来者不拒,将他们全都迎进自己家里住着。

他的家本来就不大,一下子挤进去几百个生员,弄得满屋子都要暴炸了一般,郑晓路看他辛苦,不由得哈哈大笑,把蜀王府的一片房舍划了出来,让穷书生临时住进蜀王府,反正那座王府也空着,不如拿来给穷书生们落落脚。

结果这个举动惹得书生们极为惶恐,这辈子能住进王爷府,对书生们来说不亚于做梦,当场幸福得晕倒的人不计其数,把郝孟旋和郑晓路都弄得哭笑不得。

当然,这些旁枝末节不值一提,十二月二十日,终于到来。

郑晓路一早就来到了考场对面的酒楼里,包下了最顶楼,和几个心腹手下看着考场的情况,对于郑晓路来说,虽然科举是一种过时、不科学、严重偏科、十分落后的取材方式,但好歹是这个时代唯一可以凭借的取材方式,在自己的学校教育还没有普及,各种物理、化学、数学这些基础学科没有被大众接受之前,科举是唯一可以用来选拔知识分子的方法,不用也得用。

吉时到贡院的大门猛地打开,副考官成都知府徐申懋满脸堆笑地站在门口,大声道:“阎王元年第一科乡试,现在开始”

我晕,他说的啥?郑晓路一听就脑袋大,他转过头,对着后面的张逸尘、皂莺、彭巴冲、猛如虎奇道:“阎王元年是什么年?我怎么没听说过。”

彭巴冲抠了抠头,道:“咱们阎王军占领四川的第一年,当然就是阎王元年,没问题嘛。”

“没问题个屁”郑晓路道:“我什么时候建了国,称了王了?徐申懋胆子不啊,直接帮我把年号都定了。”

张逸尘笑着摇了摇头,道:“科举的年号,一般都用崇祯三年甲辰科这一类的说法,徐申懋为了讨好你,不敢用崇祯的字号,我们阎王军又没有定年号,他就胡乱说个阎王元年,然后什么科就更扯了,直接扯了个第一科出来,徐申懋是个人才啊。”

这时一大群生员开始入考场,徐申懋安排了一大堆的士兵在考场门口,一个一个搜查生员们身上有没有带作弊用的抄。

郑晓路奇道:“咱们大明朝的科举有这么严格的吗?我还以为科举都是胡乱考一考就了事呢。”

张逸尘斜了他一眼,道:“当然严格,为国选贤,必须心翼翼,怎么可能胡乱考一考。”

原来郑晓路受了后世的抹黑教育,总以为科举制度是落后的代名词,对它的感观极差,就以为科举是胡乱搞的,其实大明朝的科举是中国几千来的科举制度的巅峰时期,若论严格,就连后世的高考也是比不上的。进门的搜查还是事,后面还要全身脱光了仔细检查呢。要想徇私舞弊,非常困难。

见一时半会没别的新鲜可看,郑晓路向张逸尘问道:“关峻那边问清楚了么?”

“问清楚了”张逸尘道:“那个引贼出川之计根本就不是关峻想出来的,而且连信都不是关峻的……天知道那封信怎么就进入了咱们的军事邮寄系统,可见百废待兴的时候,也是破绽最多的时候。肖青已经在作手整顿邮局,想查出这封古怪的信究竟是怎么进入成都驿站的。”

汗,郑晓路一阵头痛,这样也行?要是哪天自己出征,收到军情信说成都被人偷袭了,自己赶紧撤军回来才现那封信根本不是自己人的,这不是头都要肿一半吗?放在三国志那款游戏里,这个就叫“伪报”之计,是要玩死人的。幸亏这次的假信是帮自己的,要是整自己的,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逸尘兄,这事儿你可得一查到底,这件事太不寻常了。”郑晓路不安地道:“若是让敌人这么玩几下,我们死无葬身之地。”

张逸尘是锦衣卫出身,自然知道军情信件玩不得假的,这事情太重要了,他点点头,道:“这事情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这时考场的门口突然出一阵喧哗之声,只见一个年轻人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走到了考场门口,看样子是准备进场考试,年轻人后面还跟着一堆华美的轿子,里面显然是坐着女眷。

嘿,什么人这么大派头,来考试还有一堆女眷来相送?

郑晓路隔了一条街,那年轻人又面朝着街对面的考场,所以看不清年轻人的容貌,却突然听到徐申懋一声欢呼:“郑二公子,您来了,您快请进……”

“吓?郑二公子?”郑晓路心里一阵大汗,这人难道是?

只见那年轻人偏了偏头,不是郑俊材又是谁来跟在后面的一顶轿子掀开帘子,郑佳忻那柔婉如水的脸从帘子里露出一半来,对着郑俊材招了招手:“弟,你切莫以为大哥占了四川就可以趾高气扬,真本事得从考场里考出来,不是靠着大哥的本事狐假虎威”

又一轿子掀开,却是郑佳怡,她对着郑俊材大声道:“弟,好好考,二姐不求你考得多好,但至少要达到可以当县令的水准吧。不然你哥有本事当大王,你连县令的资格也考不到,那咱们郑家不就丢了脸面吗?”

第三顶娇子掀开,正当青春貌美的郑佳盈也钻了出来,拍手笑道:“弟,爹爹就盼咱家能考出个状元郎,不过我看你啊,哈哈哈哈,就连乡试这一关也过不了。”

郑俊材被说得一阵脸红,他这些年仗着家里有钱了,玩心大盛,成都府里是玩了个遍的,一个月几千两银子大把大把花得开心,书还真没读进去多少。这次被大姐郑佳忻逼着来考科举,心里完全没底,嘴上只好道:“这个……我当然会努力考,不过能考出啥成绩,你们就别太指望了……”

他话音刚落口,旁边的徐申懋凑过一张脸来,满脸含笑地道:“两位夫人,二少爷,三姐,我看二少爷天庭饱满,目有神光,这一科考个解元那是绝对没问题的。”他这称呼有意思,按道理招呼别人都是先招呼男人,但是郑晓路的夫人现在在四川的地位堪比王妃,徐申懋就把两位夫人放在最前面,把二少爷放在中间。

他大声说完这几句,凑到郑俊材的耳边轻声道:“二少爷,一会儿你在文章里写三次‘呜呼哉’,下官就知道那篇文章是你写的,定会给您安排个好名次。”原来乡试是要糊名字的,就连考官也不知道自己批的是谁的试卷,但是考官只要事先和考生约定好暗号,将暗号写进卷子里,那就可以识别出考生的卷子了。

郑俊材一听,顿时大喜,一个劲儿地点头,笑道:“徐大人客气了,嘿嘿。帮大忙了”

他两人在这里交头接耳,瞄得过郑家三位姐,却被旁边坐着的郑晓路看了个一清二楚,当下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

岂有此理你个徐申懋,居然诱惑我弟搞这名堂,另外,老子刚刚还觉得你在帮我认真科举取士呢,怎么一转眼就开始搞这名堂?

郑晓路大吼一声,从街对面的酒楼里窜了出去,刷刷刷几个箭步穿过大街,一把抓住徐申懋的衣领,大喝道:“好你个徐申懋,你在搞什么?”

徐申懋刚开始被他吓了一大跳,等看清了来人是郑晓路,他反而不怕了,低声道:“大王,咱这不是在帮我们家二公子吗?你别大声吼,心被旁边的考生听见了。”

“放屁放屁放屁”郑晓路一连大喝三声放屁,然后转过头去,又一把拖住郑俊材的手,大声道:“弟,你究竟有没有认真读书?想不想考个大官做?”

郑佳忻三姐妹见当家的出来了,一起哑了火,只拿美目瞅着弟,看弟究竟要做何回答。

只见郑俊材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地道:“大哥,你知道我这人……我这人最讨厌读书的。爹爹非要我读书,哎呀,我可真不想考试,不想当什么大官一类的东西。”

他说完这一句,满心的忐忑,就怕被骂。

但怕什么就要来什么,轿子里的二姐郑佳怡一听就大怒,开声骂道:“你胡说什么呢,爹爹的遗命你都不顾了……”

她还没骂两句,就见郑晓路大笑了起来,笑声直震整个街道,郑晓路大笑道:“好,不考就不考。我郑晓路对自己的家人没有多余的要求,要的就是你们一生平平安安,做自己想做的事。这一生不为什么钱财、志向、名利所苦,活个开开心心,痛痛快快……”

辣椒被他抢了白,大感不爽,急道:“这样过活,岂不是与一只米虫一样?”

“那又如何?”郑晓路哈哈大笑,一把拖过郑俊材的手,道:“做一只快快活活的米虫,胜过一辈子兢兢业业,大胆去玩吧,哥会帮你辅平一切。”

第二十八章 亲贤并举

第二十八章亲贤并举

郑晓路一阵大笑,说要小弟去做快乐的米虫,这一下可谓语惊四座。

这街上挤满了前来赶考的生员,听了郑晓路这话,一起嘘了起来。他们可不认识这个贼眉鼠眼的家伙就是阎王大人,人群里立即跳出两个穷书生。对着郑晓路大声道:“这位兄台,你这样说就不对了,大丈夫立身于世,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要有赫赫理想,怎能如你所说,做一只米虫?”

“就是,好男儿志在四方,要成就一番事业,才能活得痛快。”一群书生齐声应和。

虾米成就一番事业,不就是有两个钱儿,有两把权儿吗?郑晓路心里撇了撇嘴,心想,我郑晓路的家人,不需要再努力,也能得到这些东西,何必让他们活得不快活。但是他可没兴趣和这群穷书生讨论这问题,只是摇了摇头,道:“你们努力吧”

说完用力给了徐申懋一脚,然后甩了甩头,拉着郑俊材向着自己的两位夫人迎过去。

徐申懋被踢了个跟头,他不敢争辩,徇私舞弊被上司抓到现行,挨上一脚实在是很轻的处罚了,赶紧乖乖退开,但旁边的书生还在不依,大叫道:“你这泼皮,怎么可以对副考官大人无礼,君子动口不动手,做人怎么能像你这样粗痞”

徐申懋听了这话吓了一跳,正想呵斥那个书生,郑晓路却对他嘿嘿一笑,道:“让他骂会儿吧,读书人,有骨头是好事,别把骨头给磨圆了,那就成了坏事了”

说话间,郑晓路已经拉着小弟走到了两位夫人轿前,小辣椒郑佳怡怒道:“你在给小弟乱说些什么,当一只米虫……爹爹在地下都不会安心的。”

郑晓路嘻嘻一笑,道:“爹不就求个光宗耀祖么?这事我来做,我们就让小弟过一辈子快乐无优的生活,岂不是更好?”郑晓路一边说,一边从兜里摸出一张四川银行的“支票”,这玩意儿普通人没有,是用于大面额的银钱转帐的。

“这是五万两,哥的私房钱,小弟你拿去玩儿吧,你姐这边我来摆平。”郑晓路将支票塞在郑俊材手里,笑道:“当初我做火井、稻田养鱼、网箱养鱼……小弟毫不犹豫拿出所有的零花钱支持我,你当哥心里没谱儿么?咱弟就算不读书,也是一条讲义气的好汉子啊。”

郑俊材眉花眼笑,拿着票子也不客气,大叫一声道:“嘿嘿,又有得玩了,我去也”说完把三位姐姐给他准备来考试用的文房四宝朝着路边一扔,撒腿跑得飞快,不知道去哪里快活去了。

一个穷书生站在街边,突然见天上飞来一套文房四宝,而且还是顶级的,顿时两眼放光,但书生是有要傲骨的,岂能当街捡人家扔掉的东西,只好慢吞吞地走向地上的文房四宝,拿长衫的下摆遮住,然后低下身子假装系鞋,将文房四宝揣在怀里。他心中大喜,暗想,这难道是文魁星保佑,赐我一套神奇的文宝四宝助我中榜?

看着郑俊材跑远,小辣椒郑佳怡大怒,但他拿郑晓路没办法,只好向郑佳忻求援道:“大姐,你来管管小弟啊。”

郑佳忻温柔一笑,道:“当家老爷都发了话,我还管他做什么?相公说得也没错,只要小弟这辈子快快活活,没有做伤天害理之事,他做了什么又有多大的关系呢?”

嘿嘿,还是大妹最省心,郑晓路对着三个妹子嘿嘿笑了两句,转身欲走,却听到三小姐郑佳盈大声道:“大哥,你可别偏心,给小弟银子不给我么?”

“……”郑晓路只好又摸出一只支票,递到郑佳盈的手上道:“哥的私房钱可不多啊。”

“切,有大姐给你做后台,你还怕没私房钱?”郑佳盈甩了甩手上的支票,笑道:“我买胭脂水粉去了,没时间和你扯,回见……”她的轿子瞬间也跑得没了影儿。

“有其兄必有其弟妹……”郑佳怡叹了口气:“咱们家的门风,都被大哥给带歪了。”

郑佳忻温柔一笑,不接妹妹的嘴。

处理完家务,郑晓路回过头来,又一把抓着徐申懋道:“走,老子也要去监考,你且给我说说,除了‘呜呼哉’,你还有多少暗号?”

徐申懋脸色一苦,心叫,惨了,还以为挨了一脚就没事儿了,结果……还是要算帐啊。

“阎王元年第一科乡试”并没有像以前的朝廷取仕那样考八股文,而是改考策论,策论这玩意儿嘛,其实就是现代的议论文。邵捷春本来出的题目是让考生们评论一下古今帝王,但后来鉴于四川缺官的严重人才压力,又临时将考题改为“论四川的经济发展”。

原因很简单,朝廷考八股文是考文采,考生们考上之后,还要在朝廷里见习许多年,才会外放为官,但阎王军这个科举录中的人才,马上就要上任全川八府一州一百二十个县城,若是考八股文,取些只会圣贤书,别的啥都不会的人,邵捷春可不放心将一县行政大权交给他们。

因此邵捷春改考策论,想要录取些对治政有见解的人来,真心好用。

策论写作起来比八股文要自由随意得多,但要求的见识却不少,实际上连后世的公务员考试作文题,也就是考的策论,只不过改了个名字叫“申论”罢了。

在郑晓路的威逼之下,徐申懋老实交待,原来不光有“呜呼哉”这个给郑俊材单独预备的高级暗号,还有许多有钱人家花钱买了暗号,有的暗号是文中连用三个词,有的暗号是一整句话,有的暗号是特定的字词组合……

明朝的科举制度虽然法令森严,例如要糊名,要重新派人抄卷子,但只要是死规矩,就总会有破绽,这种约定好考官,暗中买通暗号的手法,根本就是公开的秘密。不过考官们也知道自己的乌纱重要,所以这些买暗号作弊过关的考生,一般都得不到好名次,通常只能排在几十上百名之后,这样就不起眼,不会被人揭发。

郑晓路哭笑不得地听徐申懋说了半天,又忍不住踢了他两脚,道:“老子的选才考试,你也敢玩这花样,邵捷春知道么?”

徐申懋低下头道:“那人死板,下官不敢让他知道,不过他是主考官,一般也不会来管那些几十名,上百名之后的考生,只有前几名他才会重点关注。”

“嘿嘿,你这贪官。”郑晓路笑嘻嘻地道:“你说,我是把你革职呢,还是把你砍成十七八截,还是把你赶出四川呢?”

徐申懋一听,汗水哗啦啦地直流,心想,砍成十七八截就不用说了,赶出四川就是回到朝廷的怀抱,到时候自己这个发明“阎王元年”的元凶,那还不被朝廷给点了天灯?他颤声道:“下官选个革职……革职吧”

切,没胆子的家伙,哥玩你呢,现在四川缺官员,你这种老官僚就算想搁担子,我也不让。郑晓路眼珠子转了两圈,道:“算了,这次先戴罪立功,好好给我监考,要是监考得不好,我再来处置你。”

徐申懋大喜,屁滚尿流地去了。

见徐申懋走了,皂莺在身后不满地道:“这种贪官,留着做什么?依我的性子,一剑就把他砍了。”

“哈哈,皂莺啊皂莺”郑晓路笑道:“砍了他,换个官员上来,难道就不徇私,不舞弊了?别太天真啦,说到底,还是科举制度本身有漏洞可钻,才有了这些家伙的钻营。这事儿,再过四百年也不能完全杜绝,敲打一下就行了,赶尽杀绝也没必要。”

皂莺奇道:“那你录取上来的人才中间有些废物怎么办?”

“你想多啦。”郑晓路笑道:“用人的学问,不能唯贤,也不能唯亲。用人讲究的是亲贤并举,走后门进来的人,虽然废一点,但好处是感情好,忠心够。靠本事考进来的人,虽然能力强,但是忠心度也差,做起事来不够***。一个大公司,必须要亲贤并用,才能保证整个组织的健康”

“吓,听不懂你说的东西,神神叨叨的”皂莺撇嘴道。

郑晓路也不恼,仔细地道:“换句话来说吧,假如把我家阿妹向兰索叫到阎王军里来领一只军队,虽然向兰索完全不是那块料子,但我就完全不用担心这只军队会反叛我。反之,我用你来统领一只军队,虽然你是个好头领,但是……啧啧,你自己都经常拿飞剑和飞刀来扔我玩,你手下的兵,就更可怕了”

皂莺眉头一皱,这话的意思……难道是说我和他的关系,还不够亲?她心里一阵胡思乱想,神思恍惚了一下。

却没注意到郑晓路凑到她身前,突然一伸手将她熊抱在怀里,双手紧了一紧,让两人贴得很近,然后郑晓路笑嘻嘻地道:“这样才不怕。”

我晕,这家伙,消遣我来着,皂莺大怒。

她正要发火扔飞剑,就见郑晓路一转身,向着考场深处走去,边走边笑道:“我去看看这乡试到底怎么回事,考生都是怎么在考,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玩意儿呢。”

这一天,阎王军在四川第一次开科举,艳阳高照,暖洋洋的好一个日子,穿着郝孟旋发放的羽绒服的考生们,看到一个眉花眼笑,贼焖兮兮的阎王大人在考场里转着圈圈监考,他的背后跟着怒气冲冲的九指皂莺……

许多年后,这一幕仍被考生们传为佳话

第二十九章 江南水师来了

第二十九章江南水师来了

在郑晓路亲自监考的情况下,第一届四川科举落下帷幕,本次科举共录取了三百五十名读书人,在经过短期的培训之后,他们就将上任四川省内的八府一州一百二十个县城的各个职位。

郑晓路出人意外地并没有将那些使用了暗号的富家子弟作弊生给挑出来,不但没把他们踢出去,反而将他们都以低名次寻取,给了一些类似县丞、典史一类的小官儿。

阎王大人亲自舞弊,这可把邵捷春给气坏了,但是郑晓路一手抓着军政大权,硬要委任几个小官,邵捷春也没办法,只好对着他吹胡子瞪眼睛。大有一副:“你自己的江山基业,你居然也胡搞”的味道在里。

“咱这招,一方面叫亲贤并举,另一方面可以让四川的富人们更贴紧我阎王军,省得以后朝廷来打四川时,这些家伙又生异心。”郑晓路解释道:“我给他们家里的读书人一个小官位,就把他们都绑上贼船,何乐而不为?”

邵捷春给了他一个大白眼。

不光帮着徐申懋搞舞弊,郑晓路还亲手舞弊了十几个生员,原来这十几个生员是来自各个少数民族的。

例如石柱来的土家族的读书人。石柱人读书的可不多,这几个香饽饽是土家族里万里挑一的读书人,但就这么万里挑一出来,成绩也不太好,比起汉家的书生们,文采差了好几个级数。

还有几个苗族的、藏族的、壮族的……郑晓路故意把每个族推出来的生员都取了几个,也不管他们文采如何了,能识字就成。

邵捷春差点抡着拳头上来了

巡抚衙门里一度响起邵捷春的暴吼:“你录用的都是些啥怪物,这个苗族的考生……我都不知道他怎么拿到的生员资格,这家伙连笔都拿不太稳,也就勉强识字的程度,这样的人你也要?”

你不懂,这个叫少数民族加分,咱们后世都兴这个。郑晓路笑嘻嘻的也不解释,反正邵捷春这死板家伙也不懂,这是为了维护多民族团结的必要手段,尤其是在祖国西南地区,这样做的好处尤其明显。

四川从来就不是汉族一个民族的四川,说得难听点,在四川你抓一把碎石子在街上乱扔,打中二十个人里面就有一个是少数民族的,如果再加上云贵,那就真的必须做到五十六个民族一家亲,否则别想把西南治理得风调雨顺。不过这些事给邵捷春讲了也未必有用,这大明朝的读书人,有几个是真正懂得少数民族与汉族那密不可分的关系的?

郑晓路从天启六年开始,就一直在和少数民族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因此阎王军占领四川的过程出奇的顺利,没有一个少数民族的土司发兵来帮朝廷作战,反倒还有羌族猎人下雪山来支援,这都是郑晓路的团结政策带来的好处,不然结果还真不好说。

最终的阅卷和挑选完成之后,邵捷春将手上仅有的明廷降官们都升了一两级,担任了知府、知州一类的要职,例如远在盐井卫的贺文龙知县,被邵捷春调回来担任重庆知府,原先的一些降官,都得到了相当重要的职位。

因为这些官员毕竟轻车熟路,太重要的官职是不能完全使用新手的,新考取的三百五十名“举人”,先要由邵捷春培训一些基本的行政处理方法,才会下放到各县城。四川省的文治注定还需要一定时间的折腾。

文治方面在折腾,武功方面也在折腾,由于三十六营和官兵的战败,大量还在望风的人终于确定了阎王军政权已经稳定,于是放下担心,大胆地来参军。

短短数十天之内,阎王军的兵力就增加了上万,这可愁坏了四川锻造总厂的厂长张廷禛,这么多人,我到哪里弄这么多兵器给他们,除了拼命打铁,那就只有拼命打铁了。

谭宏也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这些新兵蛋子要全部训练出来,要花的精力也不少。

阎王军的精锐士兵们大量被提拔成百户和千户,把新兵蛋子交给他们统领和训练,兵营里整天响着报数的声音,以及士兵们操练时发出的嘿哟声。

阎王军忙得够呛,百姓们也没闲着,大街上开始披红挂绿,张灯结彩,安定下来的四川人民,开始走街窜巷,购买年货。原来,崇祯五年的春节,马上就要到来了。

今年的春节,是阎王军占领四川后的第一个春节,万物复苏,百废待兴,百姓们的兴致很高,因为美好的生活已经近在眼前。

郑晓路的兴致也很高,他决定去娶老婆

那个红衣如血,让人心疼的女子,也许她还是不会跟自己走,但自己有义务再去迎娶她一次,不论成功与否。

“真要去?”张逸尘眨了眨眼睛,低声道:“你就不怕小马超把你抓了当人质?这种做法完全有如儿戏。”

“他必须去”皂莺力辩:“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过今年的大摆手会去娶她,若是不去,算什么男人?”

张逸尘瞪了郑晓路一眼,淡淡地道:“搞不好会死哦”

皂莺立即跟进道:“死也得信守承诺”

“喂喂”郑晓路被他们两个唱得头晕,忍不住道:“你们两个别玩我啦,不就走一趟石柱么?哪有你们说得这么严重,别玩了,快去备车。”

不久之后,一辆豪华的大马车就准备好了,因为是“深入虎穴”,张逸尘颇不放心,于是非要跟着一起去,皂莺自然要去看个热闹。彭巴冲知道了郑晓路是去石柱参加大摆手,于是也挤上了大车,说什么也要回去石柱参加今年的大摆手。大摆手当然更少不了向兰索,结果一辆豪华大马车里人塞得满满的。

满车子是人,行程倒不显寂寞,一堆人说说笑笑,没两天就到了重庆。众人准备在重庆换乘大船到忠州,再从忠州乘车去往石柱,就和当年郑晓路第一次去石柱的路程一模一样。

到了重庆朝天门码头,江百涛和赵水鬼早已恭恭敬敬地在码头边上等着。

听说郑晓路要坐船去忠州,金竹水军自然得派出最好的船来送行,只见朝天门码头边上驶出一艘巨大的楼船,这是阎王军最新建造的内河战舰,平底,吃水不深,可载士兵五百余人,船的两弦一共配着千斤弗朗机炮十八门,这也是内河战船能配炮的极限了,再多加炮,这船的吃水就深得无法在内河航道里航行。

这十八门弗郎机炮全部是最新式的线膛炮,这种炮生产极为不易,阎王军此时所有的线膛炮加起来不过二十几门,其中十八门就全装在了这艘战舰上,另外的几门则安装在朝天门码头的炮台上,还没有开始向别的船舰上装载。

郑晓路看到自己的新船,显然十分高兴,笑道:“这些新的线膛炮威力究竟如何?前些天我忙着在巫山里和三十六营玩儿,也没顾得上自家的炮造得如何了。”

江百涛听到他问起,不由得哈哈大笑道:“这里是朝天门,百姓很多,不便试炮给大王看,咱们向下游驶出去一段江面,找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就打几炮,让你看个热闹吧。”

“哟,不错不错,俺喜欢看打*。”郑晓路嘿嘿yin笑了两声,不过说笑归说笑,他倒是真的很想知道线膛炮与普通滑膛炮的差别究竟在哪里。

众人登上楼船,只见船上已经配备了五百名手持来复枪的金竹军水兵,看起为军容整束,十分给力,郑晓路忍不住笑问道:“江帮……嘿……江将军,咦?这称呼怎么有点不对劲,你姓啥不好姓个江,弄得将军两个跟在后面太怪异啦。算了,咱叫你江都督吧。”

江百涛大喜,他的梦想就是以后能当上水军大都督,既然郑晓路这样称呼他,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江都督,这五百名水兵看起来很厉害啊,像这样的兵,咱们的水军里有多少?”郑晓路笑问道。

江百涛不好意思地笑道:“这也就是新船上面来点强兵充门面,其实这么精锐的水兵咱们也不多,就只有一千五百人,其中三成都在这船上了。别的都是些歪瓜裂枣,入不得大王的法眼了。”

汗,赶情这也算是面子工程的一种,郑晓路汗道:“那歪瓜裂枣有多少?得花多少时间才能训练出来呢?”

其实这事儿也不用问江百涛,张逸尘这个情报头子就所知甚详,不过张逸尘懒得开口。江百涛笑道:“最近这些天征兵比较容易,咱们的歪瓜裂枣水军还有六千之数,不过嘛……呃……新征来的好些家伙还会晕船,能投入实战的顶多只有两千。”

一千五百精锐,两千杂兵,四千新兵蛋子,也不错了,郑晓路心想,能靠着一条内江召集起这么多水兵,也挺不容易了。

郑晓路又说笑了几句,大船就准备起锚向忠州去了。

正在这时,江面上一条小船,箭也似地飞了过来,划船的是四个“歪瓜裂枣”,这四人四把浆,划得水面翻起一条白线,江百涛看到小船,眉头一皱,道:“看来有紧急军情。”

“不是吧,大过年的,谁又发神经要来找我们麻烦?”郑晓路也皱起了眉头。

只见那小船驶到大船边上,大船上垂下一根绳子,从小船上拉起一个传令兵来,那传令兵急匆匆地吼道:“大王、江帮主,不好了,朝廷的江南水师,正沿长江直上,不出五日就要到巫峡了。”

众人一惊,江百涛急问道:“江南水师有多少兵力?”

“楼船十五艘,每艘配千斤佛朗机炮十六门,中船小船三十余艘。”那传令兵满头大汗地道:“来势汹汹啊”

我了个去,张秀成说过的江南水师,终于来了

第三十章 就打中间那艘

第三十章就打中间那艘

崇祯五年春节将至,举国上下,不论是贼还是官兵,都停止了折腾,欢欢喜喜地准备迎接新年,然而在这么个喜庆的日子里,江南水师给阎王军心里添堵来了

江南水师的心里也很堵,其实他们应该在大半个月前就入川的,正好可以配合三十六营和官兵一起入川。

但是江南水师正准备启航沿江直上时,大海盗刘香袭击崇明岛,江南水师仓促应战,险些完蛋,后来幸亏飞虹将军郑芝龙和其弟郑芝虎赶到,将刘香吓得狼狈而逃。江南水师修补了一下与刘香作战打破的船舰,然后再启程顺长江直上,结果就晚了大半个月,赶到四川时,已经快到春节了。

春节可不是打仗的好日子,所以阎王军心里堵得慌,江南水师的心里也堵得慌。

一得到江南水师入川的消息,朝天门码头立即活了起来,无数的大船小船立即开始整备,金竹军的军营里无数水兵进进出出,将一箱一箱的炮弹和火药抬上战舰。

郑晓路端坐在新战舰上,看着江百涛指挥着金竹军忙上忙下,忍不住向张逸尘问道:“咱们的水军现在究竟实力如何了?我有许久没有关心过水军了。”这倒不是郑晓路倦怠,而是他现在要管的事越来越多,有很多方方面面,已经不能全部掌握。

他现在终于明白了皇帝为什么容易被下面的人糊弄,因为盘口大了,事情就多了,一旦你关注于其中一件事,别的事就容易忽略,也就给了下面的人徇私舞弊的机会。除非,你有一个信得过的情报头子……这也是朝廷历代依重锦衣卫和东厂的原因。但也正因为这种依重,使得锦衣卫和东厂又变成了恐怖的特务组织,也变成了蒙蔽皇帝的一道墙壁。

所以皇帝们只敢用自己最信得过的人来充当锦衣卫和东厂的提督。

现在,阎王军的特务头子,毫无疑问就是张逸尘。

张逸尘见郑晓路问起水军的实力,笑了笑,道:“来重庆前我就想过你可能有此一问,也就正好查阅了这方面的资料。金竹水军现在拥有新式战舰两艘,咱们乘这艘是其一,但只有咱们乘这艘上面安装了新式的线膛炮,另一艘还在船厂里。”

“另外,有十二艘旧式大炮舰,每艘装有十二门千斤弗郎机炮,每船有水兵百人,皆配来复枪。”

“还有二十余艘小型战舰,这种战舰上面没有炮,但有喷筒、烟筒、火砖……水兵三十人

,皆有来复枪。”

张逸尘说了这三项,就不说了,但大家都知道,还有许多两人小船一类的玩意儿,那是水匪时代留下的,但那东西太寒酸,就不拿出来专门说明了。

郑晓路眯着眼睛想了一会,道:“看来咱们和江南水师实力也差不了太多。”据探子回报,江南水师有楼船十五艘,中船小船三十余艘,光从船上看来,江南水师还占点便宜。

水战的精髓,其实就是以大船胜小船,以大炮胜小炮,以多船胜寡船,以多铳胜寡铳,现在金竹军的船只和大炮,并不比江南水师多,说起来只有铳方面可以占便宜。但若两军隔着遥远的水面进行炮战,那阎王军的来复枪也发挥不出来优势。

郑晓路对水战并不太精通,甚至可以说是个水战小白痴,不敢乱提意见,只好叫来江百涛询问道:“江都督,这仗你打算怎么打?胜利的机会有多少?”

江百涛却显得信心十足,一点也不慌张,他嘿嘿一笑,道:“大王,若是以前,我觉得咱们不好打,只能把江南水师引入复杂的水域,靠着我们这些地头蛇对水底浅滩暗礁的了解来打伏击。但现在咱们有了线膛炮,哈哈,这一仗就是有胜无败之局。”

“哦?”郑晓路顿时来了兴趣,笑道:“江帮主究竟是怎么安排的?”

“嘿,大王就在这艘新战舰上看戏好了,咱们这艘新战舰就是胜利的关键”江百涛转过头去,对着码头上的士兵们兴奋地大叫道:“来人啊,把朝天门上的八门线膛炮也拆下来,咱们把它们搬到白帝城头去。”

“呃,我记得传令兵说,江南水师五天后到巫峡……咱们打退江南水师之后,还来得及赶上石柱的大摆手么?”皂莺还记着郑晓路的承诺,对她来说,守承诺重逾性命。

江百涛愣了愣,道:“也许来得及吧。”

“不论来不来得及,我都得去看看。”郑晓路叹道:“娶妻乃是私事,水战乃是公事,私事还是为公事让路的好。咱们在忠州将彭巴冲和向兰索放下船去,让他先一步去石柱参加大摆手,顺便帮我报个信儿吧。”

……

巫峡,全长46公里,自巫山县城东大宁河起,至巴东县官渡口止,有大峡之称。

巫峡绮丽幽深,以俊秀著称天下。它峡长谷深,奇峰突兀,层峦叠嶂,云腾雾绕,江流曲折,百转千回,船行其间,宛若进入奇丽的画廊,充满诗情画意。

“万峰磅礴一江通,锁钥荆襄气势雄”是对它真实的写照。

峡江两岸,青山不断,群峰如屏,船行峡中,时而大山当前,石塞疑无路;忽又峰回路转,云开别有天,宛如一条迂回曲折的画廊。

巫峡又是四川的东门户,从长江行船,进入巫峡之后,就算是进了四川,阎王军根据郑晓路的战略思路,是尽量要将所有的敌人都御于四川之外,以免骚扰到四川人民的安全,所以金竹水军势必要在巫峡内与江南水师决一死战。

江南水师一进入巫峡之后,就放慢了速度,全神戒备着前进。

江南水师的战船十分威风,其中十五艘巨舰更是庞大,它们的名字也十分拉风,有混江龙、塞断江、撞倒山、江海鳖等……当然,那个时代的战船大多是这样的名字,据说元末明初时的陈友谅的战船,也大致上就是这些名字,可见造船匠们给船取名字的水准,那是几百年如一日,没有发生过什么变化。

江南水师提督名叫余楠,年三十,算是少壮派的水军将领,为人沉稳,久经战火洗礼。在郑芝龙投靠朝廷之前,明廷就靠着余楠手下这几十条船,抵御着郑芝龙、刘香、诸彩佬、荷兰人、西班牙人……

以他这点实力,要对抗上面这些大佬,那是完全没机会的,但余楠有个好处,他一直很清楚自己不是那些海盗的对手。见势不妙,马上就跑,这就是他的为人之道。因此就连荷兰人和西班牙人的坚船利炮,都没能把余楠给收拾掉。

在江南水面上飘了数年,余楠的水战经验已经极为丰富,尤其是逃跑的功夫,在四大洋里他若认了第二,只怕就没有第一。

江南水师的船队一进巫峡,余楠就大声命令所有的船只放缓前进,以免中了敌人埋伏,打败仗不可怕,可怕的是被敌人围住,那就跑不掉了。不过余楠并不认为自己会打输,在海面上他虽然没赢过,那是因为敌人太强,但四川的一群土匪,在内河航道里造点小船,他还没放在眼里。

余楠下令自己的十五艘巨舰排成一排,封锁着江面,向着上游推进,准备以此排山倒海之势,一举击溃阎王军的水军,然后封锁朝天门码头,给阎王贼寇一点教训。如果顺利,说不定可以登陆抢占重庆城,然后接应荆襄水军运输湖北兵入川。

不得不说余楠想得太美好了,也太天真了,这年头出来造反当贼,已经是一种艺术,例如郑芝龙虽然是海盗,却有三万手下,上百条战舰。例如王自用虽然是贼,却有三十六营,二十万部众。例如阎王虽然是贼,却有水陆两路……

江南水师刚进巫峡不久,余楠就看到前面几里外的江面上迎来一艘巨船,没错,就一艘。距离太远,看不清船上站了些什么人。但余楠看到对方的船上挂着一张巨帆,帆上画了一条金灿灿的竹子。

“是金竹水军”余楠冷笑道:“就派一艘战舰来迎敌,做贼也没这么寒碜的,架起佛郎机炮,准备轰他”

此时敌舰距离已方还有两三里水面,佛郎机炮虽然能打到这么远,但在这个距离是基本没有命中率的,余楠下令炮兵准备好,但没叫他们放炮,只等对方进入射程,就百炮齐发,将敌船轰杀至渣。

但是余楠不让自己人放炮,金竹水军却不会和他客气。

此时在金竹军派出来的这唯一一艘巨舰上,郑晓路正眉花眼笑地道:“江都督,你不是说让我看看线膛炮的威力吗?咱们现在正好拿官兵来试试。”

江百涛哈哈大笑:“好啊,大王,官兵在江面上一字排开十五艘巨舰,多有趣,你看咱们拿哪一艘来开刀?”

郑晓路砸了砸嘴,笑道:“现在的距离起码还有两里,你难不成想打哪艘就能打中哪艘?”

“嘿嘿,不敢说必中,但咱们总得试试。”江百涛嘿嘿笑道:“说不定咱就打中了呢?”

“那……”郑晓路伸出手,隔着遥远的江面一阵乱点,最终指到了十五艘大舰正中间的那一艘:“就打这艘吧,这艘在最中间,就算咱们打歪了-本文转自书书网tml-,说不定炮弹歪到旁边也能打中另一艘船呢。”M

第三十一章 巫峡炮战

第三十一章

巫峡炮战

今天只有一更,6000字的大章

-------------

郑晓路伸手随意一指:“打中间那艘”

这随手一指,余楠就倒了霉,因为中间这艘船的名字叫翻江海,正是余楠的坐船,江南水师的旗舰。

郑晓路的座船一共有十八门佛郎机炮,其中船首有三门,船尾也是三门,左右侧弦各六门,江百涛命令水手们将船打了个横儿,拿着右弦对着江南水师。

船首的炮和船尾的炮一起转向右边,和着侧弦的六门炮,一共是十二门,一起瞄准了余楠的旗舰。

这个时代明军的炮座通常都是固定死的,但阎王军的炮却可以灵活地进行180度的旋转,这些炮座是中国工匠和洋人工匠一起费脑子研究出来的,非常方便。

江百涛大声笑道:“孩儿们,瞄准点,阎王大人在看着你们,要是开门第一炮就打歪了,我把你们这些家伙罚去挑鱼一个月。”

那些炮兵一起大叫道:“我们跟着洋人学弹道学几个月了,岂有失手之理。”言罢就开始调整起炮口角度来。明军的炮兵,往往得老炮兵才打得准,因为打*全凭炮兵的个人经验,非得打过无数炮的老炮兵才能打得准。

以前的大炮又都是滑膛炮,炮弹离膛之时就动力不足,在空中又会翻滚,经常对着东边打*,炮弹却飞到东北或者东南去,很不靠谱。

所以两军交战,往往得大量的炮一阵乱轰,专挑对方兵力最密集的地方瞄准,不然难以给对方的士兵造成很大的损失。至于在两里外想准确打中一艘船,那根本就是妄想。

但郑晓路的工匠为阎王军带来了更加精确的线膛炮,又发明了尖头圆柱型的炮弹,解决了炮弹在空中翻滚的问题,再加上洋人们又教会了阎王军士兵最基础的弹道学,这使得阎王军的炮兵比起凭着经验来乱打*的炮兵要厉害了不少。

十二门线膛炮花了许多时间才瞄准了余楠的旗舰,由于横在江中瞄准,郑晓路的座船没有移动,但余楠的江南水师却在一直逼近,因此当炮兵们调好炮时,江南水师已经靠近到了两里之内。

炮兵们将一切准备停当,对着郑晓路和江百涛大声道:“大王、江帮主,咱们准备好了,随时可以放炮。”

“哈,还在叫江帮主,咱都改口叫江都督了,你们也改口吧。”郑晓路笑嘻嘻地道:“你后你们也会成为将军什么的,不要老是一身水匪习气。”

江百涛大喜,炮兵们也大喜。

“开炮”郑晓路见江百涛故意把下令开炮的权利留给自己,明白他是让自己出出风头,玩得开心点,于是大声下了令。

十二把火把一起划过炮尾,十二根火绳丝丝地燃烧了起来,短短几息之后,第一门线膛炮发出了巨大的轰鸣,然后另外十一门线膛炮先后轰响。

“切,火绳这玩意儿真不靠谱,明明一燃,却不是一起发炮。”郑晓路郁闷地道:“怎么咱们都进入线膛炮时代了,还要用火绳来引燃。”

他在这边抱怨,另一边的余楠却在冷笑:“两里外就开炮,有病,打得中才……”

余楠话音没落,第一发炮弹就贴着余楠的旗舰翻江海的左弦落入了江中,实心弹的巨大冲击力,使得江水上炸起一条巨大的白色水柱,然而这还没完,紧跟着又是十一发炮弹相续飞来,一颗接一颗地落在翻江海的近处,数条水柱在余楠的身边交相冲起。

然而并不是每一颗炮弹都落入了水中,有四五发炮弹正巧落在了翻江海的船身上,尖头圆柱型的实心炮弹,加上出膛时的旋转之力,毫不费力地击穿了翻江海那厚重的船板,钻进了这艘巨舰的肚子里面。

一阵木屑纷飞,满天水珠乱打,江水被连续的炮弹轰击激荡得猛烈地摇动了起来,使得翻江海那巨大的船身随着江水起起伏伏。幸亏余楠运气好,没有被实心弹直接砸中,不然就要直接见阎王去了。

余楠吓了一大跳,**,什么炮打得这么远,而且还打得这么准?我在西洋人那里也没看到这么厉害的炮。

“损失如何?”余楠虽然知道自己的座船中了几炮,但也不是很担心,被实心弹击中,也就是船身上一个窟窿,回头找块个木板,拿几颗钉子把木板钉在破洞上就算了事,所以他漫不经心地对手下问道:“看看船上伤了几处?”

一个水兵正好从舱里钻出来,满脸骇然地叫道:“都督,大事不好,船底被一颗炮弹钻出一个洞”

原来有一颗实心弹正好打中了翻江海的吃水线以下,打出一个巴掌大的窟窿来,江水立即从那个窟窿灌了进来,船舱下面已经开始在积水。

“慌什么慌,拿软木塞给我塞住”余楠怒道:“赶快叫水手给我全速前进,**,敌人的炮打得远,我们被阴了,给我逼近到红衣大炮的射程里,我要还他们一个好彩头。”

原来余楠的十五艘大舰不光配有佛郎机炮,每艘船的船头还配着一只三千斤的红衣大炮,这炮虽然能打十里,但真实有效能瞄准的射程也不过就一里多的样子,现在暂时还打不中敌人的船,但只要再靠近一点就行了。

此时在阎王军的船上,郑晓路正在拍手大笑:“哈哈,打中了,厉害啊”

江百涛也觉得十分得意,笑道:“这下余楠只怕要抓狂了。”

“诺,已经抓狂了。”郑晓路伸手一指,只见江南水师的十五艘巨舰,一起鼓起风帆,向前猛冲,大舰的缝隙里有三十几艘中船和小船,也一起向前冲来。小船速度快,倾刻就将大舰甩在后面。

“咱们怎么办?”皂莺从旁问道。

“哈哈,跑呗”郑晓路大声笑道:“江都督早有定计,我们来看看书生帮主如何打这一仗吧。”

江百涛明白这话的意思是指挥权全权由他负责,郑晓路自己只是个来看热闹的,不会胡乱指挥,他感激地一笑,然后大声命令道:“再乱轰一气,然后掉头逃吧”

炮兵们打开炮的后盖,取出一个子铳,然后拿出早已装填好的备用子铳塞入炮膛里,然后重新调校一下距离,用最快的速度“轰”地又打了一炮,整个重新装填的动作不过两分钟,当然,这个两分钟只是郑晓路自己估计出来,他可没有表。

第二波炮弹一出膛,江南水师的船队旁边又冲起数条水柱,这次没瞄着翻江海打,而是对着别的船乱打了一气,有两艘大舰被打中,甲板上打出老大的窟窿,有一个倒霉的官兵被实心弹直接打中,砸成了一堆烂泥。

阎王军的大船就开始掉头逃窜起来,用船屁股对着江南水师,船侧弦的炮和舰着的三门炮就用不上了,只剩下舰尾的三门炮还可以使用,江百涛也不闲着,命令舰尾的三门炮对着江南水师胡乱轰击。

这时官兵的阵形已经发生了变化,余楠的旗舰翻江海慢慢地落到了最后面去,另外十五艘大船向前挺进,三十余艘中小船跑得比大舰快得多,破开江水,急匆匆地向着郑晓路他们追来。

金竹水军的炮手毕竟还是嫩了点,船停着没动时打*还能打得比较准,但当船开始行驶,有了相对移动的复杂情况,要想打中两里外的敌船,就有点力不从心了。三门尾炮对着江南水师轰轰轰地乱打了一气,一里外的水面溅起几条白色的水柱,煞是好看。

炮手虽然摆了大乌龙,但是水手们可不差劲,船上的水手全是千里挑一的金竹精锐,行船没有十几年经验的都上不了这艘新战舰,江百涛一声令下,大船向着白帝城的方向猛地驶去。高大的船身破浪分水,气势非凡。

此时余楠刚刚派人堵上了船底的漏洞,对着手下们怒道:“快追”

一幕僚道:“提督大人,敌方仅派一艘船来与我方交战,必有伏兵,不可深追。”

余楠并不是傻瓜,相反他逃命能力四海无敌,一听幕僚的建言,立即发现这事情确实有点诡异,于是大声命令道:“大舰稳着点,让小船去追,追上去之后跳帮夺船。”

翻江海上打出旗语,叫别的大战舰都慢点追,别中了敌人的诱敌之计,却见数艘战舰都用旗语回道:“都督,敌人跑得飞快,我们就算真的想追,也追不上人家那速度”

大舰追不上,小船却表示鸭梨不大,江南水师的十六艘苍山船,率先追了出去。

苍山船是一种非常小型的船,吃水5尺深,装备千斤佛郎机2门,碗口铳3个,噜密铳4把,喷筒40个,烟筒60个,火砖30块,火箭100支,药弩4张,弩箭100支。全船37人,水手第一甲佛郎机与鸟枪,第三甲火器,第二甲冷兵器。

这种小船跑得快,又带炮,上面武器又齐全,端的是居家旅行,杀人放火的超级利器,在对付海盗这种机动力很强的敌人时,苍山船往往比大福船还要有用。

十六艘苍山船驶得极快,再加上船体小,江百涛命舰尾的三门线膛炮打了半天,居然一艘也没击沉。江南水师的士兵士气大振,心想:“咱们船小吃水浅,大炮不容易轰中,他船大却容易被炮打中,咱们贴近过去,用佛郎炮把金竹贼军的大船给轰沉。”

……

“江南水师的苍山船来了”水兵们大声叫道。

“废话,我有眼睛。”江百涛叫道:“加速”

随着江百涛一声令下,大舰的两舷突然响起一阵巨大的划水声,郑晓路奇道:“咦,咱们这船不是帆船吗?”他看到船上张着巨帆,帆上还画着金竹,还以为这是帆船。

江百涛笑道:“平时是帆船,战时就不是了。”

原来这艘新船的两舷船板遮盖着两具极大的水轮,这种水轮外形有如风车,是中国工匠和外国工匠联手设计,利用中国传统的水车造型,加上外国工匠设计的轴承制作出来的。

船肚子里有许多士兵在通过机关踩踏轮轴,将水轮转动起来,划起水来速度如飞。

江百涛大声下令,让水轮全速转动起来,大舰跑得飞快,速度一下子就提了起来,虽然这艘战舰体型巨大,行动不便,但在水轮的帮助下,只比苍山舰这种小型船速度慢一点点,看那样子,不追上几十里水路,苍山舰是追不上江百涛的。

一艘大舰,带着十六艘苍山船,开始了追逃,顺着巫峡航道,直向上游驶去。

余楠见状,鬼叫了一声,道:“什么鸟船,跑得这么快?居然连苍山船这种小船都一时半会追不上。”他虽然为人谨慎,但巫峡两壁如出削,又没有港湾可以埋伏,所以他也不怕被伏击,任由苍山船追了上去,自己领着十五艘巨型福船和二十艘中型海沧船慢吞吞地跟在后面。

江百涛一边逃,一边让舰尾的三门炮任意乱打,虽然命中率不咋样,但这是个让炮兵们实战练习的好机会,三组炮兵非常争气,在打空了数十炮之后,终于掌握了诀窍,一炮轰中了一艘苍山船。

尖头炮弹穿透甲板,又穿透底板,打出一个透明窟窿,巨大的撞击力差一点把船掀翻,苍山船是一种小型船,虽然不容易被炮弹打中,但一旦被打中,就受创严重,倾刻间就进了不少水,船上的官兵赶紧撤离,让另一艘船苍山船靠过去将他们接走。

官兵们吓了一跳,发力划船,苍山船在水上跑得飞快,把后面的大福船和海沧船拉下了老远。

余楠的幕僚非常担心,又忍不住建言道:“都督,咱们这么追下去,估计追完整条巫峡才能勉强追上贼军的大船,那地方就是白帝城了……肯定驻有贼寇的大军。”

余楠皱着眉头想了想,道:“驻有大军也没什么,水战从来都没陆军什么事儿,白帝城里兵力再多,也只能被我们的舰炮轰着玩儿,怕他做啥?”

幕僚道:“荆襄水军曾经被阎王贼寇大败,可见他们不只这一条船,这只是诱敌之计。”

余楠郁闷地回道:“明知是诱敌,也得追啊,不然咱们还算什么打四川?难道在巫峡就不前进了,直接返回江南?皇上非把我的皮扒了不可。”

幕僚一想也是,若是现在就不前进了,那这四川也不用打了,回去就等着被崇祯皇帝练拳击。

江南水师只好发了力的追,这一追一逃,转眼间几十里水路就过去了,阎王军的大炮越打越准,没多久又击伤了两艘苍山舰,但这年头的实心弹不像后世的炮弹,打中了敌人也不会爆炸开,伤害实在有限,没有那种一炮击沉一船的气魄。官兵也不气馁,补一补船继续追。

“江都督,苍山船追近了,已经进入了开花弹的射程。”炮兵向江百涛报告道。

“嘿,那敌人也差不多要开炮了,他们的滑膛炮打实心弹的射程,和咱们的线膛炮打开花弹的射程差不多。”江百涛向着郑晓路笑道:“大王,一会儿可能有炮弹会飞过来了,你要不要进船舱里避避。”

“不避”郑晓路很硬派地笑了笑道:“为将者要身先士卒,我要是躲了,大家打起仗来都没劲。”他心里坚信自己有主角光环,命大福大死不了。

皂莺瞅了他一眼,嘴上没说话,但双眼里明显有赞许之意。

江南水师的苍山船还有十二艘,此时都已追入了一里之地,已经进入了佛郎机炮的射程了,水师官兵已经开始在调教炮口,准备开炮了。

江百涛面色不变,大声道:“装填开花弹,给他们来点好玩的”

三门舰尾炮立即开始装填开花弹,在线膛技术下,阎王军的开花弹可以准确地打中一里外的目标,但滑膛炮打开花弹却非常不靠谱,两三百米内也许还能打中,超过这个数,基本上炮弹是乱飘的,因此在一里的射程上,官兵只能用实心弹还击。

金竹军炮兵显然操练过无数次,在两分钟内就换好了开花弹,然后小心翼翼地开始瞄准。

此时十二艘苍山船已经很近了,陆续有苍山船开了炮,圆形的大铁球炮弹落向郑晓路的座船,在船舷边也炸出一条一条的白色水柱,战争的气息终于扑上了这艘战舰。

郑晓路装b端坐,脸上沉静如水,似乎毫不在意,其实心中在念叨着:“打不中我,打不中我,我是主角,打不中我。”

念了半天,似乎还真有效,一颗炮弹都没落到船上,全落到水里去了。

郑晓路大喜,老子果然是主角,其实这和他是不是主角没半点关系,只是那年头的大炮准头太差罢了,官兵又不太重视水军,炮兵的素质奇差,所以十几炮一炮都没中。

郑晓路在炮声中大笑道:“咱这艘船运气不错,我决定了,这艘船以后就叫‘日不落’。”

“好难听的名字。”皂莺皱了皱眉头。

江百涛居然也皱了皱眉头,很认真地道:“这名字多没气势啊,我还打算给这艘船取名叫‘威震天’呢。”

我晕,威震天?我还擎天柱呢郑晓路大汗,但他恶搞神经发作,想了半天,日不落果然没有威震天好听,于是大叫道:“行,就取名叫威震天。”

此时威震天的三门舰尾炮一起发射,三枚开花弹划过宽阔的江面,向着同一艘苍山船飞去。

半空中响起了尖哨的炮弹划空之声,啾~

蓬,蓬两颗开花弹落入了江水之中,但这种炮弹制作得非常精良,就算落入了水里还是发生了爆炸,江面上炸开了两朵璀璨的水花。

还有一颗开花弹,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一艘苍山船的甲板上,炮弹与船的甲板亲吻在一起爆发出激烈的火花。

弹片、钢珠、碎石……各种乱七八糟的填塞物从炮弹里崩发而出,其中居然还有一把折断了的铁勺子。其实原因很简单,四川锻造厂的任务太重了,又要造炮,又要造来复枪,又要造黑杆长矛,还要负责民生需要的铁锅、铁针、铁钉什么的各种铁器,任务太重,忙不过来。

因此在制造炮弹时,就地取材,在开花弹里塞了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总之能伤人的东西,全塞了进去。

苍山船上的三十几名官兵,立即被开花弹暴发出来的各种“凶器”狠狠地摧残了一番,一名官兵脑袋被石子打中,一声不吭,栽入了水中,瞬间就沉了下去。

一名官兵被弹片割破了喉咙,赫赫叫着翻身落水。

有一名官兵肚子上被“凶器”炸伤,他用力抓住那凶器,拼命从肚子里拔出来一看,啊,居然是一只生锈了的铁钗,不知是哪家姑娘扔掉的首饰,被铁匠们当成凶器给塞进炮弹里了。

这名“幸运”的官兵只是被钗刺伤,肚子上只穿了一下小孔,他受伤极轻,赶紧装死跳入江中,后来游到岸边逃脱一命。

上岸之后,正好碰上郑氏的一个新工厂在招工,他进入了郑氏工厂,成为了一名小康的工人,比起以前在官兵当差的日子好过了百倍。安定下来之后,他有感于这只铁钗虽然扎中了他,其实是救了他一命,于是拿着这只铁钗遍访全川,最终居然找到了这名扔钗的女子,成就了一段美满的佳话……

……

不过别的官兵就没有他那么幸运了,苍山船一船只能装37人,甲板上并不开阔,一旦被开花弹打中,弹片就能横扫全船,几乎无人能逃。

官兵的十一艘苍山船散成一个半圆形,向着“威震天”围来,但这么一散开,就进入了威震天侧舷炮的射程之中,这一下不光是尾炮,连侧舷也开了火,开花弹漫天乱飞,打得江南水师苦不堪言。

苍山船也用佛郎机炮猛烈还击,但是官兵只能打出实心弹,这种大铁球只要不直接打中人,打到船上顶多就是一个窟窿罢了,江百涛打惯了水战,船上有窟窿他也不在意。

但郑晓路却很心痛,怪叫道:“**,官兵好可恶,我们的新船,被他们打出来五六个大窟窿”

江百涛大笑道:“窟窿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不了拿块木板,找几个钉子钉上。”

郑晓路白了他一眼,道:“新船啊,这是新船,打上补丁多难看。啊,对了,万一打中了吃水线以下,怎么办?会漏水的。”

江百涛从身后拿出一个巨大的软木塞子,嘿嘿笑道:“不怕,我早有准备。”

78546523456412357

第三十二章 守卫白帝城

第三十二章守卫白帝城

一翻炮战之后,苍山船最终没能对威震天造成多大的伤害,反倒是又被威震天击沉了两艘,剩下的九艘苍山船只好向后撤去,回到了余楠的旗舰旁边,派出联络船向余楠汇报损失。

余楠大汗,对方仅用一艘船就击退了他的第一波进攻,这也太奇葩了,在他的记忆里,只有荷兰东印度公司的三桅巨船有这样的战斗力。

但荷兰三桅巨船上面配有红衣大炮八门,千斤佛郎机炮四十门,一共是四十八门大炮,才有这么强大的火力,怎么阎王军的一艘内江小船,才十几门炮,就有这么强大的火力呢?

这一点让余楠百思不得其解,他哪知道阎王军的炮是线膛炮,比荷兰人用的滑膛炮还领先了几百年的技术。

余楠心中立即生出了退意,有点想逃回江南。敌军只派出一艘船就这么厉害,要是来上十几艘,那就不用打了。

幕僚凑上来道:“都督不需多心,这么厉害的炮舰,对方如果有很多,早就派出来直接把我们打回江南了,我看他们只派出一艘的原因是只有一艘”

余楠当局者迷,被幕僚一提醒,顿时醒悟,对啊,敌方只派出一艘,原因是只有一艘,若有许多,还需要用什么计策么?直接一起派出来,就打得自己屁滚尿流了。

他心中大定,赶紧问幕僚道:“那我们该怎么办?小船打不过他,大船追不上他。”

幕僚笑道:“都督,有道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过了巫峡就是白帝城,咱们十五艘巨舰一起炮轰白帝城,他回来打吗?不回来就把白帝城轰成渣,要是回来就把他轰成渣。要是他放弃白帝城,咱们顺江直上,轰平忠州,再炮轰重庆城,那就算是完成皇上交给我们的任务了。”

余楠心中大定,道:“正该如此,那咱们也不用死追这艘战舰了,全军向白帝城进发,把白帝城轰成渣”

“江都督”郑晓路看到官兵放慢了速度,不来追了,忍不住笑道:“官兵要换战术了。我猜,他们马上要就不理我们,直扑白帝城,还好白帝城我们早有安排。”

江百涛嘿嘿笑了两声,笑道:“等着他们钻大王布下的口袋,嘿嘿。”

威震天号战舰也向白帝城驶去,一路上控制着速度,在两里外东一炮西一炮地向着官兵的大船乱打,虽然距离太远命中率实在不咋样,但时间长了打的次数多了总有几颗炮弹会打中目标。

官军的十五艘大福船有好几艘中了弹,上面打出些坑坑洞洞。

余楠气得暴跳如雷,但他也不敢再叫小船追上去,心里只能不停地叨叨道:“等老子追上你,十五艘船一起开炮,把你轰到水底去喂王八。”

但是追来追去,余楠终究没能追得上威震天号。

过了巫峡,水面变得更窄,原来是进入瞿塘峡了,这条峡谷是长江三峡中最雄伟险峻的一条,江面窄得就连最小的苍山船也只能瓶排着七八艘,福船这种巨船,就只能一艘一艘地从江心水最深的地方慢慢前进。

两岸都是悬崖峭壁,猿声鸟啼,显然无人居住,若是陆军,碰上这种峡谷那是不敢乱入的,但水军并没有这种顾忌,因为要伤害到水军,除非在两边的悬崖上架炮,但那悬崖人力难登,炮就更不要说了,根本不可能运上去,所以余楠并不担心有人从两岸悬崖上偷袭自己。

阎王军的威震天号在前面领着航,现在后面的官兵全都集中在江心,瞄准难度大减,郑晓路笑嘻嘻地看着炮兵们对着后面一阵乱轰,打得后面的水师福船木屑乱飞。

又有一艘苍山船被击沉,还有一艘中型的海沧船也被打得大破,几乎就要沉下去了。估计是拿软木塞保着命,乐得郑晓路眉花眼笑。

不过瞿塘峡这天险并不能利用多久,这条峡谷全长只有16里,郑晓路刚开始开心,船就驶过了瞿塘峡,前面江面变宽,视野也广阔了起来,在这里有一条叫草堂河的大河汇入长江,两江夹角之处,一座漂亮的城池孤悬在水面,这就是天下名城——白帝城。

白帝城卡在瞿塘峡口,东依夔门,西傍八阵图,三面环水,雄踞水陆要津,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地。因为它独特的地势,想用陆军攻陷白帝城是非常困难的,但若用水军,却可以三面包围白帝城,用大炮把白帝城轰成渣。(编者按:三峡蓄水之后,水位涨高,白帝城变成了四面环水的岛城,船可以直接驶进城里。)

威震天号战舰驶到白帝城边的水面上,紧贴着城边侧对着瞿塘峡,白帝城头上,谭宏也指挥着士兵们将八门从重庆拆过来的线膛炮稳稳地架起,指着瞿塘峡口。

一百多匹马刚刚拉着两门巨炮停在了城墙边上,这两门巨炮是成都城之战时朱燮元使用的超级巨炮——威风大将军、威武大将军,它们早就被阎王军从护城河里捞了起来,前些天一直放在重庆的洋人街,为这两座巨炮镂刻膛线,这一次也运到了白帝城来。

这两门巨炮每门重达六千多斤,原本射程就达十里,神奇无比,单论威力和射程,比阎王军新设计的线膛炮还要厉害。毕竟线膛炮是用千斤佛郎机炮的技术制作出来的,在重量级上和威风大将军、威武大将军没得比。

此时威风大将军和威武大将军炮的膛内,也被缕刻上了膛线,其射程和威力,比起成都城之战时又提高了一倍,已经成为了恐怖的人间杀器。

这两门巨炮唯一的问题就是太重了,如果不是依靠着长江船输,在陆上根本没办法正常的运转,拉运这样的炮就需要五十几匹马。碰上个陡坡什么的,这炮就要加一倍的马力才能上得去。

不过这样的巨炮用来守城,那真是钢钢的没话说。

谭宏将威风大将军炮和威武大将军刚刚安设好,官兵的先头部队,八艘苍山船就依次驶出了瞿溏峡口。

郑晓路对水战完全不通,带着皂莺和张逸尘下了船,回到城头上和谭宏站在一起,留下江百涛和威震天号在城下孤零零地面对着江南水师的舰队。

苍山船之后,二十艘海沧船鱼贯而来,这是一种中型船,吃水七八尺深,风小时机动,主要用来配合福船。上设千斤佛郎机4门,碗口铳3个,噜密铳6,喷筒50,烟罐80,火炮10,火砖50,火箭200,药弩6张,弩箭100。乘员53人,水手9人,战士44人。

最后是江南水师的十五艘大福船,见看着大福船将要驶出峡口,江百涛大笑道:“威震天号,开炮”

侧对着峡口的威震天号战舰上,十二门线膛炮一起开火,炮弹撒落,江南水师聚成一团的小船和中船立即分开,以防停在峡口被白打,他们很自然地向两边分开,散成一个半圆形,向着白帝城围了过来。

看着官兵的战舰进入了白帝城的射程,城头上的郑晓路也立即下令开火,八门线膛炮吐出火舌,向着江面上乱轰。一时之间城头上烟尘四起,都是火药炸出来的,江面上却水柱四溅。

余楠的旗舰一出了峡口,立即命令十五艘巨船向前挺进,三面包围白帝城,务必要把白帝城头的炮火压制住,他见到金竹军那艘新型战舰已经不跑了,背对着白帝城在战斗,心里不停地冷笑:“嘿嘿,跑啊,再跑啊,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总不能把白帝城给扔了自己跑掉。”

这时幕僚又凑过来,对余楠道:“都督,阎王军的水军不应该只有一艘船,对方必定还有伏兵,需小心行事。”

余楠点了点头,大手一挥,十五艘巨型福船,二十艘中型海沧船,八艘小型苍山船,开始了三方向的围攻白帝城。

城头上的郑晓路也哈哈一笑,道:“威风、威武大将军炮,开火给官兵一个下马威”

“轰轰”两声巨大而沉闷的巨吼,在白帝城的城头上响起,六千斤巨炮吐出恐怖的烈焰,声音有如远古洪荒的怪兽在嚎叫,半空中发出响亮的两声“啾~”声,还拖着长长的尾音,巨大的炮弹撕开空气,带着有如哨子般清越的划空声,飞过了宽达四里的江面,炸起一条巨大的水龙,白花花的江水翻起了几丈高。

一艘海沧船被炮弹打了个正着,甲板被毫不费力地洞穿了,接着一层,二层,三层,四层,连着船底,一起开了一个天窗,一个面盆大小的破洞出现在船底,江水汹涌而入,瞬间就布满了底舱,这艘船上的船长拿着一个软木塞,看着面盆般大的破洞,不知道从哪里塞起,只好长叹一声,将软木塞扔到一边,然后手舞足蹈地从底舱跑上来,大吼道:“撤,弃船。”

所有的官兵都倒抽了一口冷气:“这他**的什么怪炮?”

余楠面色黑得像一块铁,他大吼道:“全军向前,不能让敌人白打*。”

翻江海上发出旗语,朝廷的水师不敢墨迹,一直发了狠向着城边冲来,乖乖个熊,让那样的炮轰上几下,还要人活么?

在满天木屑被炮弹轰得乱飞的恐怖情景下,江南水师向着白帝城发起了进攻,两门巨炮的威胁,使得官兵丝毫不敢偷懒,大船的风帆拉得笔直,小船的船桨舞得跟赛龙舟似的。

数里江面,几十只船一瞬间就冲了过来,官兵毕竟船多炮多,上百门大炮一起轰鸣,一部份对着白帝城,一部份对着威震天号。

白帝城的城墙上顿时有如被几十个大锤打过,打出一大片凹槽来,有两块巨砖粉碎了,城墙上塌下一片碎砖。几颗炮弹打得很高,翻过了城墙,落进城里去,打坏了一座民居的屋顶,幸亏没有伤到人。

威震天号也被打得挺惨,至少中了七八炮,看来这一战结束之后,这艘崭新的大船就要变成穿补丁衣服的穷人家孩子了。

这样搞可撑不住啊,江百涛心想,再这么多打几次,老子的新战舰就要散架了,白帝城的城墙也得被轰塌掉,伏兵不能再伏着了,还是赶紧叫出来吧。

威震天打了几下旗语,白帝城上呜呜地吼起号来,集结号

只见草堂河的欧家湾方向和长江上游的窑湾方向,两只船队飞速地围了过来,白帝城这里的水域比较复杂,很方便藏船,金竹水军的全部战舰,都藏在两个大河湾里,此时一起杀了出来。

十二艘老式楼船、二十余艘小型战舰,分成两队向着江南水师前进。

余楠一见阎王军的船队,吓了一大跳,心想,不会吧,这么多船?要是都是那种可以打两里远的怪炮,那就要命了。

他没命地大叫道:“发旗语,叫所有船只放弃炮击战,给我全部跳帮作战”

此时的白帝城头上,郑晓路也很紧张,他从巫峡就开始一直遥遥地拿线膛炮打余楠,其实要的效果就是让余楠知道阎王军大炮厉害,使得江南水师不敢和阎王军打*击炮。

其实阎王军的线膛炮并不多,威震天上面有十八门,白帝城头八门,就没有更多的线膛炮了,这个时代制作膛线的技术太差劲,线膛炮很难量产。如果江南水师和金竹水军打*击战,以金竹水军现在的实力,是多半打不赢的,因此郑晓路和江百涛商量之后,才派一艘新战舰去巫峡拦截水师。

通过一路上欺负官兵射程来告诉官兵阎王军的炮有多先进,当他们从瞿塘峡口出来时,又立即用威风、威武大将军炮进行恐吓射击,给了官兵“阎王军大炮厉害”的心理暗示。

这时阎王军主力出现,余楠自然而然地认为所有的船上全是威力极大的线膛炮,于是他选择了放弃自己船多炮多的优势,发下了跳帮作战的愚蠢命令。

十二艘旧楼船上领军的正是长江上游水性排行第一的赵水鬼,他甩了甩手上的两把分水刺,嘿嘿笑道:“兄弟们,一会儿就要接舷跳帮作战了,给老子打起精神来。”

一名水兵道:“赵将军,咱们真的一炮都不放,就这么直接撞过去?”

“废话。”赵水鬼骂道:“大王说不放炮就不放炮,咱们大王妙计无双,啥时候失算过?”

阎王军不敢放炮,因为一放炮就会暴露出自己这些船的炮都是旧式的,因此船头正对着官兵的战船,就这么直直地撞了过去。而官兵也不敢和阎王军炮战,也没有用兜圈转侧舷的战术,而是直直地向着阎王军撞来。

两边都一门心思准备着接舷,这个就叫**,一点就着,阎王军的战舰和江南水师的战舰就如同两块磁铁一样啪地一下粘在了一起。

江南水师说不上是精兵,但也不算孬种,在郑芝龙归降朝廷之前,明廷就一直靠着江南水师镇守海岸线,这只船队虽然逃跑功夫远高于战斗力,但是如果完全没有战斗力,也不可能抗得住郑芝龙、刘香、诸彩佬、荷兰人、西班牙人、葡萄牙人……这一大堆的水上巨寇。

一艘艘大船上的官兵都摩拳擦掌,等着接舷的那一刻,船上的火铳、喷火筒、火砖、火箭手、弩手全部都严阵以待。有一些官兵还点燃了烟罐,这东西点燃之后会发出很浓的白烟,战斗之前把本船覆盖上白烟,就可以使敌人看不清楚已方的实力。

两军渐渐接近,城头上的威风、威武大将军也就不方便再乱放炮了,这个时候再乱打,就有可能会打中自己人的船。

四百米、三百米、两百米……突然见阎王军的水手们一起抬起手,手上拿着一排排整齐的来复枪,碰碰磁碰……站在船舷边准备跳帮的官兵顿时被扫倒一片。

官兵大怒,立即回以弓箭火铳,但这些东西的射程不及来复枪,被阎王军白白占了大便宜。

两船继续靠近,又是一阵弓箭火铳乱飞,眼看距离进入五十米,阎王军的士兵突然一挥手,扔出一大堆手雷到官兵的船上,只见一阵硝烟弥漫,官兵的大船上被手雷炸得人影皆无,甲板上的士兵不是趴在了地上,就是被炸得掉下了水里。

赵水鬼哈哈大笑

两船终于接舷,双方的水手一跃跳上了对面的大船,官兵拔出扑刀,砍向阎王军士兵,阎王军士的士兵一声冷笑,也用刀来架,只听一声轻脆的叮声响过,官兵手上的刀就只剩下一半……

原来阎王军的士兵的钢刀,已经全部换成了百炼钢刀,蒸汽锤打制出来的百炼钢刀,其精美程度甚至还超过了日本武士刀。明军士兵使用的普通朴刀完全不是对手,两刀一碰,非断即弯。

官兵吓得一楞神,就被阎王军的水兵们一刀砍倒在甲板上。

几十只艘船挤在一起,船上刀光剑影,打得不可开交,但是阎王军先来复枪,又手雷,最后又是百炼钢刀,三重打击下来,官兵苦不堪言,节节败退。如果不是因为阎王军水兵不足,船上有许多是陆军临时充当的水手,在水面上打架武勇无法发挥,那官兵会败得更惨。

余楠一看,已方打*也打不赢,跳帮肉搏也打不赢,顿时生了退意,他的旗舰一直停在后方没有跟着上去,这时扯起风帆,打算丢下士兵逃命。

这动作哪能逃过江百涛的眼睛,他一声长笑,指挥着威震天号追了上去。赵水鬼也立功心切,驾着一只小船跟着追来。

余楠一心逃命,没命地催促手下们顺水逃窜回下游。

但他的福船本来就笨重巨大,船底又破了一个洞,是靠软木塞塞着的,此时一直在漏水,哪里跑得掉?刚跑进瞿塘峡一半,就被江百涛的坐船追上。

一阵炮击之后,余楠的翻江海被打得彻底瘫痪,缓缓下沉。威震天靠了过去,又是一阵来复枪乱打,手雷炸,把官兵折磨得要死不活。

余楠见势不妙,脱下铠甲噗通一声跳入了江中,他的水性相当好,在大海里都曾靠着一身游泳本事逃过生,更别说在江水中了。

江百涛见他跳水,原本也想跳水去追,却见旁边驶来一只小船,船上的赵水鬼扑通一声也跟着跳进了水里。

有赵水鬼在,水里还走得脱人么?江百涛放下心来,一心一意去对付翻江海上的官兵。

赵水鬼入了水中,只见前面的江水下面,一条壮汉正在潜泳,心想,这人肯定就是余楠了,我是把他杀了,还是抓个活的回去呢?按大王的脾气,应该是想要活的吧。

他身子在水中就如一条游鱼,轻轻一摆,追着余楠而去,虽然余楠已经游得极快,但在赵水鬼那神鬼莫测的水下功夫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不出几息的时间,赵水鬼就追上了余楠,他玩心大发,伸出一只手去,从后面捅了一下余楠的腰眼,余楠回头一看有人追,赶紧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分水刺来。却被赵水鬼接住他的手腕,轻轻一扭,就把匕首夺了过去。

余楠吓了一跳,赶紧窜到水面上甩开双手猛游,但赵水鬼有如水鬼一般,跟着他忽左忽右,没事就拿手指捅他一下,余楠还以为自己被刀捅了,惊得在水里疯狂挣扎。直到发现是被手指捅的,才又放下心来。

游了一段,水里的赵水鬼一直跟着他,没事就捅他一指,把余楠弄得哭笑不得,他这时也知道自己肯定跑不掉了,忍不住长叹一声,不再逃跑,乖乖叫了一声投降,跟着赵水鬼游向威震天号去。

再说白帝城中,郑晓路见江面上战事已定,阎王军大获全胜,便将城里的指挥权也交给了谭宏,急匆匆地直奔向停的船码头,皂莺大奇道:“你要去哪里?”

张逸尘哈哈一笑:“皂莺你揣着明白装糊涂么?大王这是急着要去石柱了。”

春节还有二天就要到了,从白帝城赶向石柱参加大摆手,究竟还来得及么?皂莺心中一阵恍惚,忍不住为马祥云担心起来。

只见郑晓路跑得飞快,到了码头边,他跳上一条能装十来人左右的小舟,抓住一个水兵大叫道:“赶紧叫几个划船厉害的人来,用最快的速度把我送到忠州码头”

78546523456412357

第三十三章 又见大摆手

第三十三章又见大摆手

土家族的摆手舞有两种,一种叫小摆手,年年都有,规模不大。一种叫大摆手,三年至五年一次。大摆手是土家族最盛大的集体活动,所有的土家族人都会前往万寿寨参加。

天启六年时,石柱进行过一次大摆手,那一次举行大摆手的原因是郑氏加工厂入驻石柱,带去了先进的农业技术,给土家族人民带去了大丰收。

今年是崇祯五年,土家族的人们决定今年不搞小摆手,又搞一次大摆手。一来是庆祝阎王军占领四川,土家族人们的生活芝麻开花节节高。另外,最重要原因是,据说今年的摆手舞上,郑晓路要来娶马祥云。

郑先生要来娶马将军

一万白杆兵,五万土家人亲眼看到,新耳听到郑晓路在万寿寨的门口许下了这个承诺,今年的大摆手,一定要搞得热闹,一定要搞得隆重。否则,怎么对得起敬爱的郑先生,怎么对得起石柱的领航人马家?

大年三十还差两三天的时候,土家族人就开始向着万寿寨聚集,大家都想着提前几天来到万寿寨,帮着白杆兵布置场地。

练兵场被清理一空,门口挂上对联“八部施恩宣鳖水,万人摆手著龙山”,场子的北边立上牌楼,挂上大木匾,匾上书着金色的大字“大摆手堂”。牌楼里共着八部大王和他的妻子帕帕,两边分立着红黑将官。

场中立着一根巨大的彩柱,顶站仙鹤,腰悬走马灯,柱顶牵出五条彩绳,缠着摆手舞场的东南西北中,彩绳上再挂满彩旗,装饰得如花似锦。

欢快的土家山歌从大年二十九日就开始回荡在万寿寨上,阿哥阿妹们早已听说过无数次郑先生与马将军的爱情故事,如今这故事终于要开花结果,怎能让他们不激动?不高兴?别说活泼的年轻人,就连沉稳的老人们也笑颜逐开。

在乡亲们的自发组织下,摆手舞场的旁边又搭起了一座木台子,这个台子与天启六年马祥云比武招亲的台子一模一样,当年的比武招亲,郑先生没能带走马将军,今年咱们就让时间回到那一天,一切从头来过。

大摆手是从大年初一正式开始,到大年初三正式结束,历时三天,三天之内摆手场上必须一直有人跳着摆手舞,连续跳三天的舞,虽然中间可以休息也十分累人,一些土家族的少年少女们为了到时候能跳得过瘾,提前几天就开始养精蓄锐,到时候好好表演。

看着乡亲们如此热火朝天,马祥云感觉到一颗心不争气地碰碰直跳,长达七年的等待,一次又一次地阴差阳错,光阴逝去,年华渐老,那一段说不上是缘份还是偶然的感情,居然就这么生根发芽,再也挥之不去了。

大年初一的大清晨,天还没亮,整个万寿寨就活了起来,山歌比鸡鸣还要来得早,五万土家族乡亲在天光还没放亮的时候,就已经齐集在摆手舞场上,围着中间的彩柱,形成一个又一个的圆环。

天色刚亮,呜呜的号角声响起,轰隆隆的鼓点作响,土家族的大长老、大祭祀们身着皂色长衫,手持齐眉棍、神刀、朝筒等物,一老者捧着贴有“福”字的酒罐,率领担五谷、担猎物、端粑粑、挑团馓、提豆腐等祭品的人,陆陆续续地走到彩柱边。

队伍进场完毕,就该土司宣布摆手舞开始,但秦良玉还在北京抗清勤王呢,大家左瞅瞅,右瞅瞅,咦?马祥麟怎么也不在?无奈之中,只好将马祥云请出来主持开幕大典。

马祥云穿着一身短衣大袖,左袄开襟,滚镶三层花边,镶边筒裤,一身活脱脱的土家打扮,全身红得有如一朵云走进了摆手舞场,她的一双眼睛左瞅右瞅,在人群里跳跃来去,寻找着郑晓路的身影,但是……五万乡亲、一万白杆兵,她哪里看得清楚周围的人头涌动。

红着脸,抿着嘴,马祥云轻轻地宣布道:“崇祯五年大摆手,开始”

祭祀们赶紧开始诵读祭文,祭文诵完了,小旗队便把各色采旗一阵乱挥,炮仗队拿着鸟铳和三眼神铳对着天空碰碰碰地打得热闹。礼炮响过,场边的人发一声喊,便向都涌向场中,围着彩柱,跳起了摆手舞。

“郑晓路来了吗?他在哪里?”马祥云跳上比武招亲的擂台,拼命地张望,但人群如潮,哪里看得清楚。

只见人群里挤出两个熟悉的身影,一左一右跳上擂台,正是向兰索和彭巴冲,向兰索一把扶住马祥云,不好意思地道:“马将军,朝廷的江南水师攻过来了,相公他……可能要晚一点才能来。”

“哦?”马祥云感觉到心里空捞捞的,晚一点是多晚?摆手舞只有三天,若是三天之内不来……

三天一转眼儿就过了

大年初三,晨。

一艘小船像箭一般撞进了忠州码头,船上的十几个水兵已经累得筋疲力尽,连续几天的逆水行舟,将这群精壮的汉子都累得快要脱了力。

船上的郑晓路、张逸尘、皂莺都感觉到十分焦急,但他们三个都不懂划船,帮不上水兵们。眼看将要到岸边了,郑晓路从怀里抓出一张四川银行的支票,急匆匆地向领头水兵的手上一塞,道:“兄弟们,我久你们一个情,这点钱你分给大家喝个小酒,过个好年,我回头再来给大家拜年。”

那水兵翻开支票一看,一万两,吓得他一哆嗦,船桨都掉水里去了,这么大一笔钱,船上的人一个可以分到**百两银子,这简直是瞬间发大财啊,今年这个春节好酒好肉吃不完了。

郑晓路没时间理会震晕过去的水兵,一把搭住张逸尘的肩头,道:“逸尘兄,咱们上岸。”

张逸尘一伸手抓住郑晓路的手臂,不等小船靠岸,身形掠起,划过几丈宽的江面,落到了岸边,刚刚站定,身边人影一晃,皂莺居然也跟了过来,不知道她是用什么杂技手法跟着飘过了江面。

三人在码头上张望了几眼,想找一辆马车,但是此时是大年初三,所有扛活儿的人都在家里和家人一起过年,码头上空空荡荡,哪里有车夫的影子。

没办法,只好步行进忠州

此时的忠州处于行政瘫痪状态,衙门里还没有官员,只有几十名阎王军的士兵驻在这里,除了管治安,别的什么也管不了。郑晓路三人冲进衙门,正好见到十几个阎王军的士兵在围着桌子喝酒吃肉,庆祝春节。

“马呢?有马没有?”郑晓路恶狠狠地问,吓得其中一个士兵身子一软,差点滑到桌子底下。

这几个士兵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大年初三阎王大人亲自跑来忠州,还恶狠狠地问马,旁边的特务头子张逸尘更加可怕,还在弹着手上的绣春刀鞘。最可怕的还是宪兵队长皂莺,她一双眼睛像要吃人,把这几个士兵盯得手软脚软。

“马……马就在……后……后院里……”说完这句话,那士兵吓得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我晕,吓着你们了,不好意思。”郑晓路扔出一张支票,向着后院狂奔。后院里有十几匹建昌马正在吃着草料,大过年的,士兵们连马的草料也特别增加了,让它们吃个饱。

三人选了三匹最好的马,急匆匆地出了衙门,打马向着石柱狂奔。

石柱和忠州相隔并不远,骑快马的话一日可到,三人心里松了一口气,按这进程,在大年初三的晚上落日之前来得及赶到石柱万寿寨了,只要摆手舞还在跳,大摆手就不算结束,郑晓路就没有失信。

三匹快马出了忠州,向着石柱狂奔,过了东溪镇,又过车家山,再过方斗山,半天之后,三马已经进了石柱的地界,日近午时,郑晓路发现附近的景色很熟悉,原来已经到了三河乡了。

当年郑晓路和赵霖,坐着向老头儿的牛车来到这里,向老头儿向前一指,说:“前面再翻过个尖顶山,路过十方寺,再走半天路,就是万寿山的地界。”

郑晓路心中大喜,又加了几鞭,三马轻快地穿过了三河乡,前面出现一座光秃秃的石头山,山顶上白色的石头高高挺起,就似带着了一个白色的尖顶帽子,正是尖顶山了。山脚下应该有一个极小的村子,只有五六户人家,这里就是向兰索的家。

三骑跑到村子,郑晓路吃了一惊,只见这个原本只有五六户人家的小村子,已经变成了一个有几十户人家的大村子,此时村子里安安静静的,一个人影都没有,看来所有的土家人都去万寿寨了,此时还没有回来,那么大摆手就还在进行。

郑晓路见了满村子都没人,心里松了口气,道:“看来我们赶得及了,大摆手还没结束。”

“你放心放得太早了。”旁边的马背上,张逸尘轻轻叹道:“麻烦来了”

只见前面的大路正中间站着一个健硕伟岸的人影,银盔银铠,英俊挺拔,手提一只八尺白杆长枪,一动不动地站在路中间。见到郑晓路三人到了,那人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我在这里等了你们三天,再等上半天我都不用等了。”

“马祥麟”郑晓路心中一紧,勒住了马,他知道马祥麟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意味着什么。

“我不能让你去参加大摆手”小马超晃了晃手里的白杆长枪,叹道:“这次你若是去了,我妹子一定会跟你走,但我母亲还在北面抗清,我不能让她在这时候走。”

“可是我一定得去。”郑晓路道:“我已经欠她了七年,不想再多欠她一天。”

“哼,说得好听,大摆手有三天,为什么你直到第三天才来?”小马超冷然道:“若我是你,提前五天就该到地方,你却要故意拖到最后一天,可见我来拦你是应该的。”

小马超又补充道:“第一天时,我很矛盾,若是你真的来了,我可能就放你过去了。第二天时,我很害怕,怕你到第二天才去会让我妹子伤心。但是到了第三天,我已经想通了,你这样无情无义的家伙……就没资格去参加大摆手。”

郑晓路不发一语,“朝廷的水师打过来了,我要去和他们打仗”这种理由,不是男人应该说的,此时此刻,找理由为自己开脱,那就真的是没资格去大摆手了。

他歪着脑袋想了一想,叹了口气,道:“马将军,我没时间和你理论,来日再向你请罪,此时我必须用最快的速度赶去大摆手,得罪了……”

“驾……”三匹马一字排开,向着路中间的马祥麟冲去。

马祥麟一声冷笑,横枪而立,他有把握在奔马过来的一瞬间,扫断三匹马的马腿,将他们留在这里。

然而马还没到,马上一名刀客却冲天而起,身影快逾奔马,划过长空,有如光与影中游戈的幽灵,百炼钢打造的绣春刀切开空气,发出丝丝的声音,迎头一刀砍向了小马超。

小马超并不意外,他早就等着张逸尘的这一刀,八尺白杆枪轻轻地回转,放弃了拦截郑晓路和皂莺,全力应对了张逸尘的这一刀。

叮地一声轻响,枪刀相交,炸出一溜儿璀璨的火花,小马超的枪上崩发出巨力,但张逸尘从来都不喜欢硬拼,他的刀一碰到枪杆,立即整个人借力向上跃起。

轻逸如仙的身影在空中翻转了几圈,随后又向着小马超撒下一片刀光,小马超凝神静气,以枪影还之……刀光与枪影瞬间交织成一片纠缠不清的帐幕。

“好个小马超,我刀法大进,已堪比奢崇明,想不到你也跟了上来。”张逸尘如是想。

“好个张逸尘,我枪法已升华,可与奢崇明一战,没想到你也不差。”小马超如是想。

两个怪物全神投入了他们的战斗,郑晓路与皂莺纵马跃过了小马超的身边,继续向着万寿寨而去。

78546523456412357

第三十四章 层层阻碍

第三十四章层层阻碍

讲古根来唱古根,讲起土家有原因,想起土家过去事,土家人哟泪淋淋……

为了感谢先祖恩,土家人呀唱古根,山寨修建土王庙,摆脚摆手进庙庭……

红灯万盏齐扬,近十万只手在半空中摆动,土家族的大摆手已近尾声,五万土家乡亲,一万白杆兵一起涌进了摆手场,一起跳最后一曲摆手舞

马祥云一身红衣,坐在高高的比武擂台上,满脸流满了泪水,有风吹过,撩起她满身的挂饰,在她耳边响着凄凉的叮叮当当之声。

三天了,摆手舞马上就要结束,这场舞一停,大长老就要宣布大摆手结束,为什么那个狠心的人,他还不来?他若这次还不来,我还要不要跟他走?

马祥云是一位女将军,见惯了鲜血与烈火,曾在尸山血海中杀出一条血路,她并不是弱者,甚至可以说她很强大。但是……外表的强大与内心的柔弱并不冲突,她远远不如皂莺和郑佳忻那样坚强。

场中的摆手舞越跳越慢,连续三天的欢歌畅舞,就算是最有精力的土家族伙子们也开始感觉到疲惫,舞步在变慢,摆手的幅度越来越

摆手舞快要宣布结束了吧,因为连续跳三天的舞,已经是极限了这也是土家族的大摆手从来都只跳三天的原因。

……

两骑快马越过了尖顶山,郑晓路和皂莺还在狂奔着。

尖顶山的那一边,刀花与枪影纠结成一团,两个不服输的怪物,正在用毕生的武艺试图折服对方,也许马早已经忘了他是来拦截郑晓路的,他的心中现在只有枪。张逸尘也早就忘了自己是在做什么,他把自己化为了刀。

郑晓路和皂莺刚刚翻过尖顶山,就能看到前方十几里外,远远有一座大山巍峨而立,山顶光秃秃地,一左一右立着两颗石柱。

“哈,终于看到万寿寨了。”皂莺大喜道:“天黑之前,咱们一定能赶上。”

郑晓路点了点头,也不答话,只是打马狂奔。

两人向前冲了一段,只见前面的路中间,又是一员大将立马横枪,挡在路中,这员大将生得好俊俏,一张脸比马还要英俊潇洒,正是女扮男装的张凤仪。

“郑先生请留步。”马凤仪在马上微微欠身道:“我丈夫叫我在这里拦你一阵,请匆见怪。”

我晕,不见怪才怪郑晓路心中大急,但也不好说什么,人家老婆听老公的,你能怎么办?他转过头,对着皂莺轻轻眨了眨眼。皂莺会意,回给他一个微笑。

两骑马风一样地向着张凤仪冲来,看着双方相距不远了,皂莺右手一挥,寒光闪闪的飞剑从袖子里刷地一下飞了出来。张凤仪哈哈一笑,亮出白杆枪一架,飞剑被击飞出去,张凤仪又将枪一转,想拦截郑晓路的马。

然而皂莺哪有这么容易对付,那飞剑在空中转了一圈,从张凤仪的背后又转了过来,斩向她的后背,张凤仪就如同背后长了眼睛,她向前一伏身,飞剑贴着他的后脑过去了。

就在张凤仪低头的一瞬间,郑晓路快马加鞭,刷地一下从她身边穿过,直向着万寿寨而去,张凤仪转身想追,却见皂莺的飞剑又袭了过来。

好灵活的一把飞剑,张凤仪知道自己不可能甩开皂莺拦住郑晓路,只好回转身,认认真真地摆开架势,对着皂莺道:“好吧,打败了你我再去追他。”

皂莺笑道:“应该是我打败你,然后再去追他?”

张凤仪轻笑一声,纵马而来,枪随马势,一往无前,她的力气远远不如丈夫大,但她本是山西人,所谓南船北马,张凤仪从就习练马术,在石柱她的马术堪称第甚至比马祥麟还要出色。

张凤仪一枪刺来,攻皂莺之必救,却见皂莺在马背上腾身而起,一只手撑着马鞍,倒立了起来,张凤仪的一枪自然刺在了空处……咦?这姑娘的马术居然如此了得?就算我张凤仪,在马背上也做不了这等怪动作。

她不知道皂莺是走江湖卖艺出色的,一身古怪的杂技动作层出不穷,要论真实的马术,远远比不上张凤仪,但胜在动作好看,让人眼花缭乱。不光是奔马,什么滚筒,钢丝,独轮车……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上面,皂莺都能单手倒立。

而且,倒立中的皂莺还能使用飞剑,那飞剑就如同皂莺的一只手臂,围着张凤仪旋转攻击,粘人异常。

两名女将就在马背上战了起来,飞剑与白杆枪交相辉映,谁也不肯落后一步。

郑晓路一边打马飞奔,一边担心地回头看了一眼,只见皂莺与张凤仪打得激烈,担心地大叫道:“你们手上轻着点,别把对方打伤了。”

“你担心着你自己吧”两女齐声应道。

嘿,这下没有人拦路了,郑晓路心中大定,单人匹马继续向着万寿寨狂奔,日头已经开始偏斜,大摆手快要结束了吧?

郑晓路的心里有如火烧,若是这一场赶不上,马祥云还会不会再等我?

快马又奔出几里地,前面的万寿寨已经依稀在望,郑晓路甚至看到了山上红灯万盏,彩旗乱飘。所谓近情情怯,郑晓路的一颗心脏不争气地狂跳了起来。

这时前面的路中间居然又出现一员大将,文山甲,国字脸,马庭立来了

一看到马庭立出现,郑晓路就现自己上当了。难怪马、张凤仪会依次出现在前面的路上,而且故意把武艺高的放在前面,马要的就是分离自己身边的大将。

若是把排列顺序反过来,将马庭立放在最前面,马压阵在最后面,搞不好会被张逸尘一人一刀将马庭立和张凤仪都清扫掉。

不得不说,马这一招玩得极高明,心慌暴燥的郑晓路完全中了计。留下张逸尘去和马蘑菇,留下了皂莺去和张凤仪纠缠,自己一个光杆司令碰上马庭立,那怎么办?

“郑先生”马庭立轻叹道:“委屈你在这里呆上半天如何?大摆手只要结束了,我就放你过去。”

“麻烦马将军让开道路如何?”郑晓路伸手摸到翼虎铳的握柄,但却不好意思摸出来,总不能为了娶人家的表妹,结果拿火铳轰翻了人家的表哥……就算冲得过去,也别想娶得到老婆。

马庭立将手上的白杆兵轻轻地挽了一个枪花,道:“我哥说得对,姑母还在北京抗清,表妹绝不能跟你走,若是她跟着你走了,你要姑母怎么办?”

郑晓路摇了摇头道:“她不会有事,我敢担保。”这话不是妄语,现在举国一片糜烂,崇祯皇帝怎么可能放弃天下第一强兵的白杆兵,就算虚情假意,也不可能立即治秦良玉的罪,要治罪也得等国家安定下来之后,但是郑晓路知道国家已经不可能安定了。

马庭立摇了摇头道:“我不敢信你,除非你胜过我手中的白杆枪。”马庭立并不是高手,相对于他表哥马祥麟和嫂子张凤仪来说,马庭立算不上厉害的武将,但这个是相对的,若没有前面这两个怪物作为参照,而是将他放到别的军队里,他就是一等一的武将了。

谁都知道,阎王大人擅长使用火器,但一身武艺稀松得很……要过马庭立这一关是不可能的。他怎么可能得过马庭立手上的白杆长枪。

“拔你的枪吧。”马庭看到郑晓路的马屁股上挂着一把黑色的长枪——黑杆枪,那本来是忠州衙门那几个留守兵的兵器,一直挂在马屁股上,郑晓路也没时间去理它,现在听到马庭立说起,才知道自己原来也有一把枪可用。

可是……就算有了黑杆枪,打得过他么?

……

天色渐黑,红灯万盏映红了山崖,摆手舞终于进行到尾声了,舞步已经放缓,土家人们最着最后一歌:

月亮挂在屋檐角,满天星子没有落,轻脚轻手出门坎,搬起薅锄上山坡。啊喝掀天薅在了,你追我赶真热火,衣服裤子虽湿透,劳动歌声震山腰。看到太阳西边落,搬起薅锄下山坡,一路抹黑回家门,门坎下伢儿已睡着……

完了,终于完了,这歌一结束,大摆手就完了,马祥云坐在比武擂台上,只觉得自己全身都已经没有了力气,整个人浑似在云端。

摆手场里的土家族人也都已经累得不行了,每一年的大摆手结束之后,参加了摆手舞的乡亲们都要好好休息几天,才能把三天三夜连续不停跳舞的疲劳消除掉。

马祥云知道自己的希望又一次落空了,七年了,七年来一直在落空,难道我就是这样的命么?马祥云微微地苦笑了一声,她张开嘴,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轻轻唱道:

今日求哥不得哥,

不知妹命怎如何。

想着哥来妹愿死,

死也死在相思河。

这时候,摆手舞场中的彩柱边,大长老佝偻着身子,慢吞吞地走了出来,在越来越低的摆手歌当中,在越来越慢的摆手舞圈子当中,大声宣布道:“崇祯五年的大摆手……就此结束……”

78546523456412357

第三十五章 摆手舞永远不停

第三十五章摆手舞永远不停

郑晓路轻轻地拿起了黑杆枪,跳下了战马,对面的马庭立也放弃了战马,两人都是一脉相承的白杆枪法,不用马威力更大。

“天启六年时,你曾跟着我表哥学枪法,不知道现在学得如何了?”马庭立道:“若是你有勤学苦练,能打败我说不定。”

“那就试试吧”郑晓路绰枪而立,道:“七年了,没有人见过我使枪,但是……我从来没有停止过苦练。”

“那就看枪。”马庭立枪随声到,呼地一枪,疾刺而来,他的武艺虽然不如表哥,但比起表妹马祥云高明了不少,枪势隐隐有风雷之威。

郑晓路横枪一架,只觉双手一抖,马庭立的力气比他大得多。

郁闷,马家一家人都是怪物,郑晓路心中暗暗腹诽了一句,不敢再采取守势,黑杆枪一抖,直刺向马庭立的腰眼,马庭立身子一转,就将这一枪化解于无形之中。

“咦?”马庭立轻声道:“你的枪法比我预想中要好,只练了七年就有这样的实力,不错。”

那倒是,我是从后世来的,学东西不会墨守成规,举一反三的能力又强,当然比笨大头们要学得快,郑晓路一连刺出四五枪,马庭立随手挡开。

经过这几下交手,郑晓路已经感觉到自己不是对手,但马庭立显然不是真的要和他打,只是拖住他的时间,让他赶不及大摆手。

不行,不能这样和他拖,我得想个办法从他这里脱身,可是要怎么个脱身法呢?

郑晓路看到自己的马和马庭立的马都在近处吃着草,两匹马不知道是一公一母还是怎么,居然慢吞吞地走到了一起,他心念一转,已经有了妙计。

郑晓路刷刷刷连出数枪,身子转了个半圈,背对着两匹马,马庭立丝毫没有查觉,只是随手拨开郑晓路的枪,也没想过要反击他,他就是来拖时间的。

郑晓路边打边退,马庭立似乎毫无所觉,也跟着他慢吞吞地拆招,看着距离两匹马很近了,郑晓路突然将手中的黑杆枪向前用力一掷,马庭立偏头闪开。

就在这时,郑晓路一伸左手抓住了自己的马缰绳,右手从怀里摸出翼虎铳,伸到马庭立的马耳朵边,对着空气轰地打了一铳,这一下是贴着马耳朵炸响,马儿顿时受了惊,嘶嘶地一声叫,那匹战马撒开蹄子就窜了出去。

郑晓路翻身上了自己的马,叫道:“马将军,得罪了,下次见面我会向你谢罪的。”一边说,他一边拉动马缰,胯下的战马立即狂奔起来,向着万寿寨的方向疾奔而去。

风中传来一阵“的的”的马蹄声,一缕烟尘,在官道上倾刻间消失不见。

马庭立原本可以扔出手中的白杆枪,击伤郑晓路的马,但他想了一想,终究还是把枪放了下去,对着郑晓路跑过去的方向轻轻地叹了口气,道:“现在大摆手应该已经结束了……你还赶得及么?”

马庭立没了战马,也不急着回去了,就坐在了路中间,不一会儿就见张凤仪和皂莺顺着官道纵马而来。

原来张凤仪和皂莺打了半天,都没施辣手,不出绝招,结果打了个半斤八两,谁也没奈何谁,张凤仪估计着大摆手结束了,就不再和皂莺蘑菇,反而是邀请皂莺一起去万寿寨,两人就一起骑了马顺着官道过来。

见马庭立坐在路中间,张凤仪低声问道:“拦住了?”

“嗯,大摆手结束了我才放他过去的。”马庭立点了点头。

张凤仪叹了口气,道:“看他的运气吧”

马庭立看了看张凤仪的身后,没看到马祥麟跟过来,奇道:“大摆手时间早过了,怎么表哥还没过来?”

张凤仪向着尖顶山的方向望了望,认认真真地道:“他和张逸尘这场架,已经与大摆手无关了”

……

没错,此战已经与大摆手无关与郑晓路和马祥云也无关了

张逸尘的绣春刀在空中翻飞轻舞,从各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着马攻来,但马的沉稳却与张逸尘的飘逸完全是两个极端,他凝神静心,如云停岳持,管它风吹雨打,我自巍然不动。

马站在原地,双脚不动,但一把八尺白杆枪划出层层叠叠的枪影,张逸尘不论怎么攻,都攻不进长枪的守御圈。

“你不止这点能耐吧?”马哈哈笑道:“这两年来,你应该强了不少才对,否则怎么杀得了神弩将张令?”

张逸尘淡淡一笑:“我不想杀你,所以不能使出全部的实力。”

马哈哈笑道:“就算使出来,谁杀谁还说不定呢。

“那……就来试试”张逸尘一松手,将绣春刀的刀柄放开,脱了手的绣春刀瞬间被马的枪影绞得飞上了半空。

就在这一瞬间,张逸尘向前一步,穿入了枪影之中,并指如刀,一刀切向马的脖子。

马弃长枪,从怀里摸出一把短枪,“叮”的一声,架住了张逸尘的手刀。明明是肉身碰上木枪杆,居然碰出“叮”声,但是场中的两人谁也不觉得意外。

张逸尘抬脚,脚如刀,一刀斩向马的腰间。

马还有一只手,刷地一声又从怀里摸出一把短枪,“叮”的一声又架住了张逸尘的脚。

“张令就是这样死的”张逸尘突然轻声道,他向前一逼,整个人都变成了一把刀,直撞向马的怀里。

在这一刻,没有绣春刀,没有手刀,没有脚刀,只有刀,刀就是张逸尘,张逸尘就是刀。

“张令会死,但我不会。”马一声长啸,有如猛龙越出沧海,腾龙飞出潜渊,他居然也突然向前一步,以身体撞向了张逸尘。

但此时的张逸尘并不是张逸尘,而是一把刀,人可以撞刀么?

“叮”轻越的声音响起,两个人影撞在一起出的声音居然有如金属交击。

张逸尘飘然而退,马也连退了数步,两人的脸色都苍白如纸

“你……居然……变成了枪?”张逸尘感觉内俯受了一点震荡,一时气都顺不过来。

“嘿嘿……你不也……成了一把刀?”马显然也受了点轻伤,说话时喘着气。

“看来,这次咱们谁也别想打赢谁了”张逸尘顺了顺气,轻声叹道。

“那就先别打了,咱们也跟去万寿寨吧。”马道:“大摆手应该已经结束了,我倒要想看看,这一次郑路凭什么带走我妹妹。”

“嘿嘿,他一定能带走你妹妹。”张逸尘嘿嘿地笑道。

两人找到自己的马,打马向着万寿寨而去,而这个时候,张凤仪、皂莺、马庭立三人也正打马向着万寿寨的方向急奔。

太阳已经落下了山,山路漆黑如墨,人眼难辨。

远远的万寿山上,还点着万盏红灯,山上山下,有如白昼,但是大摆手应该已经结束了,所有的人都在想,郑晓路会成功吗?

……

郑晓路打马冲到万寿寨门口时,天色已经全黑,月亮已经露出了半张脸,在夜空中羞涩地微笑,星星们则一闪一闪地替月亮诉说着她的哀思。

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心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花不在你的心外。

郑晓路舍了马,向着寨子里急奔,天色已如此,大摆手是否已结束?

过了一寨门,郑晓路隐隐听到山顶上有歌声传来,但这不一定就代表大摆手还在继续,因为往年的大摆手结束之后,还会有年轻的阿哥阿妹们借山歌传情。

风在唱着一歌,谁在轻轻和?

马祥云,这次如果赶不上,难道又要负你?

他心中焦急,急奔向前,瞬间又跑过了二寨门

刚过了二寨门,眼前就宽阔了起来,这里应该是万寿寨的练兵场,同时也是每一年的摆手场,郑晓路刚转过二寨门,就见到摆手场上人山人海人齐舞。

在摆手场正中间的彩柱顶上,向兰索正高声领唱着摆手歌,数十名土家阿妹正在为她低声应和,五万土家乡亲、一万白杆兵,围着彩柱,跳着摆手舞

福石城中锦作窝,

土王宫畔水生波。

红灯万盏人千叠,

一片缠绵摆手歌。

为什么?为什么天都全黑了,月亮星星都出来了,摆手舞还在继续?

……

时间回到大长老宣布摆手舞结束的那一刻

大长老佝偻着身子大声宣布道:“崇祯五年的大摆手……就此结束……”

马祥云泪流满面。

正在这时,人群中响起一声清亮的高歌:

行走疾如飞奔,不咚不咚没个停,像展翅飞翔的木鹰,像蹄不落地的鹿群。展翅飞翔的木鹰啊,翅膀千万莫松动蹄不落地的鹿群啊,脚杆切莫停顿……

这歌声嘹亮悦耳,有如百灵鸟的啼叫一般响亮,直冲云宵。

“是向兰索,是尖顶山上的百灵鸟”众人纷纷转头寻找歌声的来源。

只见彭巴冲爬上了摆手舞场中间的大彩柱,向兰索站在彭巴冲的肩头,正在高唱着一曲新的摆手歌彭巴冲大声吼道:“乡亲们,别停,继续跳啊只要摆手舞还没有停,大摆手就不算结束。”

众人齐齐一楞。

彭巴冲运起神力,一声巨吼:“郑先生正在来这里的路上,咱们不能结束大摆手,否则马将军就太可怜了。”

数万土家人向高高的摆台,只见马祥云端*台边,双颊皆是泪水。

“对,咱们不能停下摆手舞,我们要跳到郑先生来娶马将军的那一刻。”人群里传出覃大的声音。

紧接着,有成百上千的人一起叫道:“跳起来,摆手舞不能停”这声音有如乍响的春雷,在摆手场上震出一圈涟漪。

奇迹生了,因为疲倦而动作越来越慢的人们,仿佛浑身又注满了力量,摆手场上仿佛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人头旋转,几十个摆手舞的圆环在一瞬间又崩出了新的活力。

团圆手、车轮手、抖格子、拜观音、双摆、单摆、缠腰、打浪……数十种已经结束了的舞姿再现摆手场,数十个圆环以彩柱为中心旋转了出去,所有的土家族军民,全都加入了摆手舞的行列,拖着疲倦的身躯,咬着牙关跳起了摆手舞。

“为了马将军,土家族的摆手舞永远不停”不知道是谁叫了一声。

六万军民紧跟着齐声大喊:“土家族的摆手舞永远不停”

高高的擂台上,马祥云哭得有如泪人一般,在这一刻,她是为谁而哭?

……

天色已黄昏,人人都累得满头大汗,但土家族的摆手舞永远不会停

天色已黑,月亮上半天,但土家族的摆手舞永远不会停

有人跌倒了,但他爬起来继续跳舞,因为土家族的摆手舞永远不会停

有人声音哑了,但她哑着嗓子继续唱歌,因为土家族的摆手舞永远不会停

郑先生,你带给我们富足而安定的生活,为了你,土家族的摆手舞永远不会停

马将军,你是我们的领航人和保护伞,为了你的幸福,土家族的摆手舞永远不会停

郑先生,你为何还不来?你如果不来,土家族的摆手舞为了你永远不会停

马将军,你不要哭,因为幸福终究会到来,如果它不来,土家族的摆手舞就永远不会停

人民的力量,无穷无尽,得民心者,可得天下

……

不知道是谁突然高喊了一声:“郑先生来了”

六万人齐齐转头看向二寨门,只见火红的灯光照耀下,郑晓路一只手扶着寨门,一只脚迈了进来。

郑晓路一只脚迈过寨门,一边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吼道:“马祥云,我来娶你”

当时春风吹起盏红灯作证,天空月亮不敢动弹,满天星斗不敢闪烁。

摆手歌嘎然而止,摆手舞瞬间停顿

万寿寨安静得连针掉到地上的声音也能听见,所有人仿佛化为了石头,一动也不敢动。

只余下山谷的回声在呐喊着:“马祥云,我来娶你”

“马祥云,我来娶你”

在那静止得有如时间尽头的世界里,马祥云站在高高的比武擂台上,一身红色的衣裙和琳琅的吊饰,被轻轻的风儿吹得温温柔柔地荡漾,她绝美的容颜上还挂着两行哀怨的泪痕。

她说:“好”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78546523456412357

第三十六章 土家婚礼

第三十六章土家婚礼

元宵节刚过完,万寿寨就开始准备马祥云出嫁的一系列工作了。

马祥云坐在寨中,哭得有如泪人一般。

这不是伤心的哭,而是必要的一种习俗,原来土家族的姑娘出嫁,必须要哭,这个叫做哭嫁,按最正统的规矩,新娘在出嫁前的一个月就要开始哭了,当然也有出嫁前两三就哭的,也有出嫁当天才哭的。

如果把马祥云第一次为了郑晓路哭鼻子算进去,那马祥云已经哭了七年,这哭嫁一关,算是基本合格吧。但是临到出嫁,必要的哭还是要的,马祥云自从答应了那一声:“好”字,就开始不停的哭。

哭祖先、哭爹妈、哭兄嫂、哭姐妹、哭媒人、哭自己……反正看到啥就哭啥,哭啥就得唱啥的歌……

数百名土家姑娘陪着马祥云一起哭,是为陪哭,一般的人家顶多十个姐妹陪哭,那个就叫十姐妹会,但马祥云是石柱的天之骄女,十个当然是不够的,来上几百个姐妹一起哭,才算勉强合符身份。

郑晓路住在山脚下的郑氏农业加工厂里,等着大婚的那一天。

成都方面在几天前已经运来了大量的彩礼,由阎王军第一福将——张子元亲自押送,并且张子元还要来负责操办所有的成亲相关事宜。

张子元那个得瑟啊,脸上的笑就没停过,他这人和郑晓路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人越多,越兴奋,人越多,越是要飞上天。主持婚礼这种乐事,就算不要他管,他也是一定要来看热闹的。

此时的张子元正在督促着几千名阎王军士兵捏“粑粑”,这是一种土家族的特色食物,品种有糯米粑、苞谷粑、麦粑、荞粑、粉粑、碱粑和油粑粑。

其中最多的是糯米粑粑,将糯米洗净浸泡一晚,捞出沥干水,上甄蒸熟,乘热搂进石臼,二人飞动木制粑锤打稠,捞出在沾满茶油的木板上稍揉,捏成拳头大小的团,用另一木板压平,形如薄饼。稍干后浸泡水中,到农历三四月间也不变味,若用油泡,可至对年。食法有油煎、油炸、水煮、火烤。

原来土家族的婚礼中,男方必须要给女方的家里送粑粑,人人都要送到。但马祥云是土家族的公主,要娶马祥云,非得把到场的所有土家人都送到,不然就算是失了礼数了。

几万人的粑粑,够得阎王军捏的。

也亏得是郑晓路来娶她,换个穷点的,光是几万人的粑粑就把男方给吓跑了。

阎王军从重庆朝天门码头运来大量的粮食,多达几万斤,全部捏成各种粑粑,这可苦了阎王军的士兵们,这些粗手大脚的家伙,若是拿刀子砍人,那水平是不凡的,但是捏粑粑这种事就没一个在行,几千人埋着脑袋在粮食堆里忙了数天,才把粑粑准备好,每个人都闹得灰头土脸,全身都是面粉。

张子元为郑晓路特别定做了一套大红土家服饰,琵琶襟上衣,青丝头帕,织上花边。在土家族的心中,红色最受人青睐,无红不成喜,有喜必有红,汉族人成婚时男方有时会穿黑色的丝袍,只在头上插朵红花,土家族则是男女皆红,一红到底。

到了成婚这一天,张子元满脸喜气,穿着对襟短衫,领着两千阎王军,背着几万斤粑粑,向着万寿寨上走来。

这一天的万寿寨热闹程度丝毫不下于大摆手,几乎所有的乡亲都来了,沿着万寿寨的入山道站得密密麻麻,张子元抓出红包,漫天乱撒。

这些红包都是郑晓路准备的,里面装着一两银子到五两银子不等的人民币,足足包了几万个红包,花了近十万两银子,婚姻大事嘛,多花点也值得,何况散发给乡亲们,也有助于人民生活水平提高。

张子元撒别人的钱不心疼,抓着红包拼命的撒,满脸都是笑容,一个五六岁的土家小姑娘向着他叫道:“阿叔,我想要一个红包”

张子元哈哈大笑,抓了四五个红包全塞在那小姑娘手里,那小姑娘却很懂事,笑道:“阿叔,咱只能要一个,别的要给其他人。”

“哇哈哈,好乖的小姑娘。”张子元心情大好,从兜里摸出一块蔗糖放在小姑娘手里,这是张子元最喜欢的零食之一,心情一好就拿出来发给小姑娘了。

小姑娘大喜,含着糖跑开了,过了一会儿,小姑娘带了一大群孩子来,围着张子元道:“阿叔,我们也要糖。”

张子元伸手一摸,兜里的糖没几块了,那汗水哗啦啦地就流了下来,只好把剩下的糖敲碎了分给孩子们。

几年后,张子元用自己的钱在重庆建了一个糖果厂,专门生产糖果,成本价卖给孩子们吃。因为这个糖果厂是为了惯着孩子们玩儿才建的,所以张子元将它取名为“惯生元”,后来觉得这名字不好听,又改成了“冠生园”,没想到这糖果厂越来越红火,成了后世鼎鼎大名的糖果厂、糕饼厂,这是后话,咱们就不说了。

张子元在前面撒红包,发糖果,后面的阎王军士兵则挨着挨着给乡亲们发粑粑,郑晓路本该骑马去迎娶新娘,但万寿寨里不便骑马,只好步行穿过人群,向着乡亲们拼命作揖。

走到寨门,一群土家小伙子拦在队前,递给郑晓路一片树叶。

原来这里有个习俗,新郎必须用树叶吹一个曲子,曲子不入新娘的耳的话,新娘就不肯嫁。

郑晓路一听这习俗,倒抽一口凉气,乖乖我的妈,要用树叶吹出曲子,这不是要人命吗?哥啥时候学过这绝招?

此时吹不出也得吹,硬着头皮皮吧,郑晓路接过树叶,放到嘴边拼命吹,一丝声音也吹不出来,看得周围的土家族乡亲都满脑子是汗水。

有人嚷嚷道:“新郎吹不出的话,新郎家里派个代表出来吹也可以。”

啊哦,还有这说法,我派谁好来着?郑晓路脑袋一转,突然想到了彭巴冲,这家伙是地道土家人,叫他来吹准没错。

结果彭巴冲抓起树叶,用力一吹,那树叶被他的蛮力吹了个洞出来,也没一丝声音。

“嘿嘿,我不太会这个……”彭巴冲抠抠头道:“所以没有阿妹喜欢我。”

哗,周围的土家人一个脑袋两个大,看来这寨门难进了。

这时旁边伸过来一只纤纤玉手,拿过一片树叶,原来是皂莺,她把树叶放到唇边,笑道:“这些奇门杂技,就得看我的”

皂莺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吹响了树叶,一首婉转明快的曲子,立即从树叶上跳跃了出来,起初有如百鸟朝鸣,然后又如山泉溅岩,有如春风过林……一片小小的树叶,居然被她吹出了十八般模样。

土家乡亲们这一下算是心服口服了,齐声笑道:“这个厉害啊,比我们土家族的人吹得还要好,进寨进寨”

众人涌进寨子,这时马祥云早已打扮好了,她的眉毛绞如一弯新月,头发辫子挽成“粑粑髻”,绕上红头绳,插着银别簪,带着银首饰,头包青丝帕,手戴银镯子,与平常的样子判若两人。

张凤仪将马祥云背在背上,慢吞吞地从闺房里走出来。原来新娘不能自己上轿,必须由哥嫂或者兄弟背出门,大堂中间,放了一个方斗,张凤仪将马祥云背到斗边,让她在斗上踩出一双脚印,名曰:“踩斗”,这表示女儿出嫁之后,将福气留在斗上,留给娘家。

马庭立递上一把早已准备好的金筷子,马祥云接过来,将金筷子分成两半,一半撒向身后,一半撒向身前:

脚踩金斗四角方,

手拿金筷十六双。

前头八双跟我去,

后头八双给兄弟。

前头八双跟我去,

我自拿来我自吃。

后头八双给兄弟,

多多进些钱和米。

张凤仪再将马祥云背出屋子,这时就必须得换鞋了,将以前穿的鞋子脱下,换上郑晓路带来的鞋子,这时马祥云的双脚才可以落地,不再需要张凤仪背了。

见马祥云被背了出来,郑晓路撑开一把油纸花伞,打在马祥云头上,这伞有个名堂,叫做“露水伞”,马祥云穿的衣服则是右开胸,大袖大摆的“露水衣”,下身穿八幅罗裙,叫做“露水裙”,一身全红,喜气洋洋。

马祥云转身对着堂屋,又哭一场,唱一曲哭嫁歌,马祥麟则端坐堂中,以长兄的身份代替父母受礼,然后挥了挥手,让马祥云自己走,去追求她的幸福。

张子元领着阎王军和白杆兵,抬着陪嫁的各种礼品,吹响唢呐、敲响锣鼓、鞭炮齐鸣、撑着大伞在前面开路,马祥云则轻摇莲步,缓缓出发,郑晓路撑着露水伞与她同行。

迎亲队伍出了万寿寨,就这么一直返回成都去了

当然,这队伍只走到忠州上船为止,不然全都得走趴下。

看着队伍越走越远,张凤仪有点担心地道:“不知道娘在北京如何了?她要是回来知道了这件事,会怎么说呢?”

“不会说什么的”马祥麟疲惫地道:“乡亲们答应的事,母亲就会答应,现在我们最大的问题就是,母亲会不会被朝廷治罪。”

78546523456412357

第三十七章 募兵制

第三十七章募兵制

崇祯五年的春天,万物复苏,春寒料峭。

整个四川开始了大跃进般的生产,郑氏农业加工厂里,工人们卯足了劲儿在干活,一袋一袋的新式肥料向外运送。农田里,农民们挽起裤管、袖口,在田地里耕种忙碌。四川锻造总厂为农民们提供了许多廉价而又优质的农具。锦都邮局则帮助人们千里传书,搬运货物。

四川活了

在邵捷春呕心泣血的教育下,第一批通过科举的知识份子被下放到各个县城,整个四川的行政体系开始恢复和建立。

当然,这些菜鸟官员会闹出不少笑话,那是肯定的,但他们与旧体系的明朝官员有显著的不同。他们是在一个蓬勃向上的体系之下工作,受到这种风气的影响,干劲也非常充足。至于贪污和欺压良民,给他们十个胆子也是不敢的,因为现在的四川暂时还处于“军管”的状态,郑晓路准备行政体系完全成熟再结束军管。

虽然阎王军的名声已经如日中天,但让郑晓路感觉到苦恼的是,征兵的效果仍然不理想,究竟为什么人民不愿意当兵,实在是让郑晓路摸不着头脑。

这天,郑晓路照例在巡抚衙门处理事务,与他新婚的马祥云,穿着热情的红衣,在院子里和皂莺切磋武艺,两个女人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将一场切磋打得就像争夫一般激烈,从院子里打到屋顶,又从屋顶上打到墙顶,巡抚衙门里的石桌石椅都被她们踢翻了四五个。

那个啥,皂莺我的爷,你不是看我不顺眼么?和我正牌老婆争风吃醋个啥。郑晓路一个脑袋两个大,最后索性不理她们,认真看下面汇报上来的情报。

只见其中有一封谭宏送来的信件,上面写着四川的征兵情况非常不好,到现在为止,排除了最初的四千来复枪兵和五百掷弹兵,再排除一万官兵降卒,阎王军只征到两万新兵,全军合起来才三万兵力,这点兵力别说打出去夺天下,就算是要守卫四川也远远不够。

奇了个怪了,我不是很得民心吗?没理由征不到兵啊。郑晓路一个脑袋两个大,他忍不住把马祥云叫进来问道:“你们石柱白杆兵是怎么个征法的?我看土家族人连平民带士兵,也总共不过十万之数,怎么就能征出两万白杆兵呢?我四川整整六百万人口,征兵征了半年多了,才征到两万,这个太不合理了。”

马祥云和皂莺打得满头大汗,将短枪向腰里一插,道:“我们石柱不能用常理来看……别说两万兵,真到了紧急的时候,只要娘发个号令,所有土家族的男人都可以变成白杆兵,召集上四五万人是不成问题的。”

汗,果然不能用常理来看,汉族人可没这本事。郑晓路郁闷道:“看来还是得把所有将领召来开个会了,咱们得把征不到兵的根本原因给找出来。”

一个时辰之后,阎王军在成都的将领们又都齐聚一堂,还包括邵捷春等降过来的文官,只有远在广元的大梁、暂居重庆的谭宏、江百涛、赵水鬼等人没来。

郑晓路将征兵的情况简单地做了一下介绍,然后道:“大家来说说看吧,为什么征不到兵?”

邵捷春哈哈大笑:“乱臣贼子,征不到兵,哇哈哈哈”众人当他不存在,自动过滤了。

彭巴冲抠了抠头,正要说话,邵捷春对他一鼓眼睛,大声道:“你别开口,你一说话我就想骂人,闭嘴”

彭巴冲一楞,还是说道:“我本来想说我不知道,但是你这么一吼我,我突然想明白了,是不是我们的军队伙食还不够好,所以大家不愿意来参军?大王,晚上加两个菜吧。”

他话音刚落,旁边的猛如虎就叫道:“正是,伙食再加好点,一人再加一个鸡腿,哦,对了,鹅腿长得比较大,加鹅腿吧”

噗嗤,满屋子人都笑翻在地。

众人认真思考,只觉得不论是饷银、伙食、民心……都无可挑剔,没有理由征不到兵啊,皂莺道:“难不成我们又去陕西征兵?”

郑晓路摇了摇头道:“不行,不能再去拉陕西人了,我们已经和李自成结盟,陕西的流民就让给李自成吧,如果他没法补充兵员,被官兵打垮了,我们的北面就危险了,随时可能钻进来官兵。再说了,四川六百万人口,我就真不相信征不起来兵,一定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旁边又窜出来了成都知府徐申懋,他认认真真地道:“这帮子刁民,征是征不来的,大王只需下发一个硬性指标,每个村子必须派十人来参军,这样就不愁征不到人了。”

“碰”邵捷春将桌子一拍,大怒道:“你这混帐官,抓壮丁这种事你也想得出来,百性就是被你这种家伙给逼反的。”

“道不同,不相为谋”邵捷春愤愤地一甩手,又走出了屋子。

见邵捷春走了出去,郑晓路突然心念一动,记得上一次四川缺官员,邵捷春也是这样一怒出去,过了一阵子回来,就突然有了科举的主意……他心中有点奇异的感觉,于是转头过去看张逸尘,却见张逸尘也正好转头过来看郑晓路,显然两人想到了一起。

郑晓路点了点头,张逸尘会意,一飘身出了大厅,嘴上道:“呀,突然想事,征兵这事我不在行,大家商议即可。”

张逸尘飘出大堂,就见邵捷春正怒冲冲地向外走。

张逸尘使用绝世轻功,轻飘飘地上了路边的大树,在树梢和屋顶上跟着邵捷春。

只见邵捷春出了巡抚衙门之后,向后张望了几眼,见到没人跟着他,他就迈步向北而走,拐过一条街又一条街,不久经过一个小山丘,那山丘名曰塔子山,山上有一座烧毁的七层宝塔,只剩下残恒断壁。

张逸尘看到这烧毁的宝塔,心念一动难道是……

只见邵捷春走进烧毁的废墟里,被一块烧焦的塔壁挡住了身影,张逸尘换了一颗大树,好看清楚塔内的情形,然而这一看……塔里居然没了邵捷春的人影。

大活人平空消失了?

张逸尘并不惊奇,他以前当锦衣卫办案时,类似的人案子没少见过,想必是那塔里有什么暗道一类,于是伏在树上耐心地守候着。

过了许久,一块烧焦的木头突然动了一动,然后掀开,邵捷春的脑袋从地底里冒了出来,跟着就看到邵捷春从地底爬了出来,手上还抓着一张宣纸,上面写了几个字。

邵捷春将烧焦的木头移回原住,盖住了他爬出来的地洞口,然后拿着宣纸,飞也似地向巡抚衙门跑去。

巡抚衙门里面,郑晓路正听着手下的将领们在扯着皮。

彭巴冲吼道:“征不到兵就算了,现在有三万士兵,足够扫平天下。”

“吹,你就使劲吹”降将刘可训冷笑道:“三千兵连防守都不够,还扫平天下?你以为过家家么?”

“怎么不够了?咱们四川不是守得好好的?”彭巴冲怒道。

刘可训冷笑道:“那是因为四川便于防守,你去荆襄守守看,那里号称九省通霍,朝廷来个十万兵,分**路给你打过来,我看你怎么个守法。”

众将争了一阵,谁也没有找到征兵不利的症结。

突然见邵捷春又返了回来,手上拿着一张巨大的宣纸。

郑晓路心中暗笑,果然,和上次科举一样,这次纸上又写着什么关键性的主意?

邵捷春满面红光地叫道:“我有办法了”他把纸展开,众人一看,上面写着:“废除军户制。”

一众造反的土匪没看明白,郑晓路这个后世人也没看明白,但是降官们却全都看明白了,顿时大喜道:“对啊,我们怎么没想到,征兵难最关键的原因,就是军户制。”

“军户制?啥东西?”郑晓路奇道:“我们阎王军没搞过这个啊。”

邵捷春哈哈大笑道:“阎王军虽然不兴军户制,但也没有明确过士兵服军役的年限,所以才征不到兵。”

“何解?”郑晓路虚心问道。

“朝廷的士兵大多是卫所兵,采用的是军户制度,一旦入伍,终身是兵,而且子子孙孙都必须当兵。”邵捷春道:“因此平常人家哪有愿意当兵的?自己当了兵就会把自己子孙后代全拖累成当兵的,这也就是好男不当兵的原因。”

他又接着道:“阎王军入主四川之后,对于军户制度没有进行任何说明就这么征兵,百姓怎么敢随意来当兵,万一阎王军用的和朝廷是同样的政策,那现在一旦入伍当了兵,就算是害了子孙后代了。”

“我明白了”郑晓路这一下终于搞明白了,原来是明廷的终身兵役制度把人家给吓着了,自己又没有针对这种落后的制度进行改革,所以百姓虽然拥护自己,可以临时起义来帮自己打一场成都之战,却不愿意加入他的军队。

“传我命令”郑晓路大声道:“阎王军废除军户制度,实行募兵制,募兵时签订合约,以五年为期,期满可自由选择继续当兵或者退役。”

78546523456412357

第三十八章 朱燮元复活

第三十八章朱燮元复活

军户制度果然是制约阎王军征兵效果的罪魁祸首,募兵制一经实施,立即赢得了所有士兵的热烈支持,阎王军立即张贴布告,全川范围废除军户制度,这是接着匠户之后又废除了一户。

既然没有了一辈子都得当兵、子子孙孙都得当兵的顾虑,许多家里比较贫穷的人,就有了胆气当兵,反正只当五年的兵,然后领一笔丰厚的退役钱回家转业做别的,何乐而不为?

阎王军的新兵报名点立即被人给挤暴,数万穷人想要报名参军,这可愁坏了统兵大将谭宏,以前是愁没有兵,现在是愁兵太多。

这一下朝廷的降将刘可训派上了用派,这个人做惯了明廷的将军,比谭宏看起来有官威一些,则他负责筛选新兵,太瘦弱的不要、太矮小的不要、太年轻的不要、太老的不要、太怠慢的不要……

刘可训列出了一大堆不要的条件,然后亲自上阵,筛选士兵,这么左折腾、右折腾,居然被他折腾出来两万青壮年,看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

谭宏天天跑四川锻造总厂,催着张廷禛尽快给他的新军配备武器,张廷禛被他催得不行,但是工厂的产量是有限的,哪里顶得住一瞬间增加这么多士兵,张廷禛干脆拉来几百车木棍,让新兵们先拿着木棍操练。

还美其名曰,新兵练枪法就用真枪容易伤到队友或者自己,用木棍比较安全。

于是新征招的两万士兵拿着木棍,在练兵场上嘿哟嘿哟地练阵形和枪法,把谭宏心里憋屈得那叫一个惨惨惨。

……

春来到,树梢见绿

郑晓路带着张逸尘、马祥云、皂莺,静悄悄地来到了塔子山,看着山顶烧成一堆残垣断壁的宝塔,众人的心里都一阵恍惚。

“就在这下面?”郑晓路问道。

张逸尘轻声道:“没错,这些天来我派人将这里盯得死死的,发现每过一段日子,邵捷春就会来这里一次,送些食物进去。还有几个降卒,也会经常来这里送东西。”

郑晓路苦笑着摇了摇头,叹道:“看来就是那个人了错不了。”

张逸尘苦笑着叹道:“我这才懂了什么叫置之死地而后生成都城破,他跑到哪里也免不了被我们抓住,就算逃出成都城,也不可能在我们的追击下逃出四川,但他偏偏早就在这塔下埋下了生路,一把火就把自己救出生天,真是让人不得不服。”

“进吧,我想去见见他。”郑晓路抬脚上了塔子山,向着那烧毁的宝塔地道口走去。

郑晓路平生所遇之人中,若论阴谋诡计,真是没人能比得上这个家伙啊。

走到烧毁的塔中,只见到处是焦木黑石,地上有一块巨大的焦木,遮盖着一块三尺见方的石板,张逸尘踢飞那块焦木,然后轻轻地掀开了石板。

一个黑漆漆的地道出现在众人的面前,掀开盖子的那一瞬间,居然有一股清凉的风从地道口吹出,显然地道里的通风很不错。

郑晓路苦笑着摇了摇头,就要钻进地道,他感觉自己被人耍得很惨。

张逸尘伸手挡住郑晓路,自己抢先跳了进去,这里面要是有什么机关,武艺稀松的阎王大人只怕就要倒大霉,所以张逸尘当仁不让地走在了前面。

四人走进通道,张逸尘晃起一个火折子,只见这通道修得非常顺畅,口子虽然只有三尺见方,但里面却可以直立行走,而且四面都有斜向上的孔洞,保证了通风良好。但洞壁的痕迹,挖好了不知道多少年了。

郑晓路看着这通道,又苦笑道:“逸尘兄,咱们被人耍得团团转,你看这通道,挖了不知道多少年,就等着我把他赶进这塔里。”

张逸尘点点头,凝神在前面走着。

不过一路走去,并没有什么机关暗器,大约走了一里左右的地道,前面豁然开朗,四人远远看到了地道口,那边的口子并没有封闭,透出亮堂堂的天光来。

地道口居然还有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似乎在等着四人,张逸尘将手放在绣春刀柄上,慢吞吞地走了过去。

地道口的人轻轻地揖了一揖,道:“表叔等你们很久了,请跟我来”这个人是刘峻崎,不过郑晓路等人并不吃惊,既然已经猜到了那个人没死,那么在这里看到刘峻崎就没什么好奇怪的。

四人跟着刘峻崎向前走,只见入眼是一个小小的宅子,依着成都北边的府河而建,地道口居然就开在后院里。这个宅子的四面都建着高大的围墙,看不到墙上有门,看来地道是唯一的出入口。

不过郑晓路不傻,他能猜到这个宅子的出入口起码有四五个,只不过人家只想让自己知道地道口这一个,或者说,邵捷春只知道地道口这一个。

宅子中间,有一座小小的两层小木楼,木楼前有一个小院子,一个老人正坐在院子里的一张石桌边,桌上有几只茶杯,一个小巧的茶壶,这老人约摸七十岁高龄了,已垂垂老矣,但面相清矍,目光逼人,虽然有文人气息,但一身杀伐透出不怒自威,不是朱燮元又是谁?

见到郑晓路带着人来了,朱燮元抬手笑道:“来了,终于来了,快来坐。”

郑晓路苦笑一声,走了过去,只见石桌边还有几张石凳,郑晓路毫不客气地坐了一张,然后苦笑道:“来让我把整件事梳理一下吧。”

朱燮元笑而不语。

郑晓路道:“成都城破那天,你跑到塔子山的宝塔,故意等着我赶来。然后当着我的面放一把火,乘着火光烟雾冲天的时候回到塔里,刘峻崎也在那时冲入塔中,然后你们从容地打开地道,跑到这里来”

朱燮元笑道:“大至上就是这样了”

郑晓路郁闷道:“何必非要等我来,把我戏耍一番?你直接跑掉不就好?”

朱燮元嘿嘿笑道:“那可不行,若是你没来我就放火,事后你多半会找我的尸体,这个地道口就藏不住了,我当着你的面自残,才不用怕你找进来。”

郑晓路点了点头,确实是这样,朱燮元对人心的把握真是精细入微,他又问道:“既然你后来又要帮我,何不当天就投入我军,非要转这么多弯弯拐拐,利用邵捷春和关峻的名字。”

朱燮元眨了眨眼,笑道:“我怎么知道你是真好人还是假好人,总得观察一下你对待百姓的态度,对待降将降卒的态度才能下决定,如果你是个卸磨杀驴的人,当时就入了阎王军,我岂不是很危险?”

“这地道……你准备了多少年了?”郑晓路不服气地问道:“难道是专门挖来准备对付我的?”

“那倒不是。”朱燮元笑道:“地道是当初奢崇明反叛,兵围成都时挖的。但是我用两千兵力就守住了成都城,所以这个地道一直没派上用场,没想到啊……当年用两千兵力就能守住的坚城,我用了四万人还是没守住……民心的力量,真是无穷无尽。”

郑晓路汗道:“你把我耍得够惨,我以为你死了,结果你坐在这里喝茶。”

“也不全是喝茶。”朱燮元从怀里摸出一大堆纸片,散放在桌上,只见这些纸片上写着:“建虏、朝廷、闯军、三十六营、郑芝龙、荷兰人、刘香……”天下大势,全在这些小小的纸片上记了一笔。

朱燮元笑道:“看看这些碎纸片,我哪有心情喝什么茶”

郑晓路道:“我有很多问题要问你。”

“哦,哪些问题?”朱燮元眨了眨眼,笑道:“有些问题我不会回答”

“第一个问题,为什么肯帮我?”郑晓路道。

朱燮元想了想,道:“不为你,为民”

郑晓路似乎早知道朱燮元的答案,立即接着问题道:“第二个问题,你不是忠于朝廷么?帮我岂不是造反?”

朱燮元长叹一声:“新朝换旧朝,世代更迭,只要傻瓜才会以为大明朝千秋万世,若真是那样,元朝怎么可能灭,明朝怎么可能生?”他从众多的纸片里找了一会儿,抓出几张纸片,上面写着:“信贷所、加工厂、银行、邮局……”

朱燮元将这几张纸片轻轻地一挥,道:“看了这些东西,我感觉现在是朝代更迭的时候了。”

“第三个问题,你明明在帮我了,为什么引贼出川之计里还在想着放官兵一马?”

“因为,还不到时候。”朱燮元又抓起一张纸片,轻轻地扔到郑晓路的面前,只见上面写着两个字“建虏”,他认真地道:“靠着你那几千把新式火铳,还敌不过建虏,现在就拆官兵的台,为时过早。”

说着朱燮元又捞出一张纸片,上面写着:“佛郎机人”,他笑道:“这东西,你那点人也搞不定。”

又捞出一张纸片“三十六营”,笑道:“这东西,你那点人也搞不定”

朱燮元双手一撒,笑道:“看,你还有很多东西搞不定,这时候动了官兵,你猜结果会怎样?”

郑晓路闷哼了一声,道:“所以你出主意让我废除军户制度,帮助我扩大实力?”

“没错,你现在需要的不是东征西战,而是拼命壮大实力。”朱燮元在一堆纸片里又捞呀捞地,摸到一张“来复枪”,然后道:“这东西,你起码得有五万把。否则你夺下了这天下,也没资格守得住它。”

郑晓路沉声道:“我五千来复枪兵可敌五万乌合之众。”

朱燮元摇了摇头道:“我五万乌合之众可分二十路,分取你四十个城镇,看你五千兵怎么守”

郑晓路的脸色变了一变。

朱燮元笑道:“打仗并不是你五万人,我五千人摆在一起,然后喊一起开打就开打的。你的来复枪兵集群之后虽然厉害,但是以少打多,终究在战略上要输一筹。尤其是防守可不比得进攻,进攻可以集中兵力攻取一点,但防守却得面面俱到,十分困难,若是兵力太少,是无法守得住天下的。”

郑晓路定了定神,笑道:“其实我胸中自有一篇锦绣山河,只等时机一到,一飞冲天。”

朱燮元眨了眨眼,道:“我觉得,你那什么山河,我能猜到。”

“哦?”郑晓路笑道:“那咱们都写在纸片上,然后印证一下吧。”

朱燮元拿出两只笔来,又拿出两张纸片,一人一片,各自在纸上写了起来,等到两张纸片都写好,两人将各自写的纸片拿出来放在一起。

只见两人写的都是同一句话:“美周郎雄图二分。”

“哈哈,你果然能猜到。”郑晓路大笑道:“出山吧,别呆在这小屋子里了,出来帮我。”

朱燮元轻轻一笑,算是同意了。

旁边的刘峻崎完全没看明白,忍不住问道:“表叔,什么叫美周郎雄图二分?”

朱燮元瞪了刘峻崎一眼,然后叹道:“你这孩子,跟着我学了这么多年,真不知道学了些啥东西。当年诸葛亮有三分天下之计,但其实美周郎也有一个雄图二分之计,只不过周瑜死得早,这个战略目标没有实现罢了,你好好想想就明白了”

……

朱燮元出山,就任为阎王军的军师。

当他出现在巡抚衙门时,除了邵捷春之外,别的朝廷降官吓得全身一激凌,尤其是张子元见了朱燮元,就如同老鼠见了猫,有多快跑得多快。

哎呀我的妈,妖怪复活了,张子元一边惨叫着,一边飞也似地跑回家去,许多天都不敢出来见人。

徐申懋、刘可训等人看到朱燮元,更是吓得不轻,他们常年累月在朱燮元的帐下听令,当然知道朱燮元的厉害。此时见他全须全尾地钻了出来,一转眼又身居高位,这才不得不感叹姜还是老的辣。

不论是阎王军将领还是朝廷降官,对于朱燮元当军师这件事,都没有一丝异议,谁不知道他人老成精,心计无双,若是和他唱反调,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当年诸葛亮出山给刘皇叔当军师,关羽和张飞老大不服气,但这事到了朱燮元这里,却顺水成舟,毫无问题……

78546523456412357

第三十九章 苦恼的崇祯皇帝

第三十九章苦恼的崇祯皇帝

崇祯五年,四川大定,民生安稳然而整个天下,却打得一塌糊涂,没一块儿安静地方。

转眼崇祯五年就要走到尽头,秋高气爽,但人不爽。

北京城里,二十几岁就双鬓已白的崇祯皇帝显得越发地苍老,大明朝这块儿烂摊子,他穷其心力,也快要收拾不下来了。然而他是极要面子的人,绝不能容许明廷向任何一方势力妥协。

此时崇祯皇帝端坐在龙椅上,拿着一叠厚厚的资料仔细看着。

崇祯五年正月三日,叛将孔有德攻陷登州城,杀官吏绅民几尽。逮捕巡抚孙元化及监军道王征,知府吴维城,同知贾名杰,蓬莱知县秦世英等。后孙元化被放归,治为死罪,七月弃市。

崇祯五年六月初六日,黄河于孟津决口。黄河已多次决口,军民商户死伤无数。百姓转徙,到处丐食,无路可走,乃聚而造反。

崇祯五年九月,农民军罗汝才、张献忠等聚集山西,分四路出击。连续攻克大宁、隰州、泽州、寿阳诸州县。崇祯乃令宣大总督张宗衡驻平阳,巡抚许鼎臣驻汾州,分地守御。九月十四日,原本在陕西的李自成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出现在河南,攻陷修武县,杀知县刘凤翔。

崇祯五年九月初二日,海盗刘香连攻闽、广沿海郡邑。广州都司许当辰剿击刘香,战死。熊文灿升授总督两广事务,议诏抚刘香,刘香佯许之,参政洪云蒸与副使康承祖、参将夏之本,张一杰入得香舟宣谕,俱被刘香俘获后杀死。

崇祯皇帝看着这些资料,一个脑袋两个大,满脸疲惫地向着大殿里的文武百官道:“辽东战事吃紧,叛将孔有德与东虏勾结,闹得鸡犬不宁。陕西和山西遍地是贼,八面开花。江南海盗都快打进总督衙门了。四川……嘿,四川现在不知道还是不是我朝廷的领地。众卿家,我倒想问问,还有什么情况能比现在还糟糕?”

堂下转出御史张宸,奏道:“皇上,陕西和山西的贼情,据微臣以为,关键问题还是官兵统属不一,号令不齐造成的。臣听闻年初我天兵实驰驱贼入川之计时,总兵曹文诏、艾万年、邓玘、王承恩、杨嘉谟、左良玉等人,都各自为战,不服统一调派。以至于贼兵乱窜,无法一战定乾坤。”

崇祯听得一阵头晕,挥了挥手道:“说重点”

御史张宸赶紧道:“臣以为,陕西总兵曹文诏剿贼有功,又素有威望,可令其节制山陕诸将统一作战,方可顺利剿灭贼军。以免号令不一,诸军各自为战。”

崇祯歪着头想了想,似乎有点道理,于是道:“准奏”

陕西和山西的事暂时交给曹文诏去折腾,崇祯又道:“辽东又如何?孔有德这厮无法无天,难道就没人能治他?”

一文官出列道:“孔有德虽然叛乱,但不失为一员良将,手下兵精将猛,微臣以为对孔有德宜抚不宜剿,应遣天使前往登州,好言好语劝其重归朝廷,也可借他之手对抗东虏。”

他这话一出,堂下跳出一大将,正是卢象升,怒骂道:“都是尔等误事,招抚招抚,招抚来招抚去,不但招不了,反而贻误战机。我这里有莱州守将徐从治、谢琏的联名上书,曰‘抚使一出,则攻城益急。乃谓我不当缒城出击以怒之也。果尔,必使任意攻围,我拱手以莱授之,如孙元化至于莱州而后成其抚乎?叛兵祝臣等尤元化也,元化已一误,国臣又从而放之。盈廷集议,自以为一纸竖于十万,援兵绝迹,职此故矣。臣当死为厉鬼杀贼,必不敢以抚之一字而漫至尊,败封疆而辱民命’。”

这话的大意是:“一旦去招抚孔有德,他反而叛得更厉害。孔有德已经攻了个登州,杀了个孙元化,难道要我步他的后尘?猪头文官们自以为一纸招抚信可抵十万雄狮,所以不发援军,既然如此,臣就死了算了,以免有辱民命,负了君恩。”

崇祯是个要面子的人,不太喜欢招抚,对于叛将,他还是更倾向于剿灭以振朝纲,于是崇祯沉声道:“招抚就不要议了,孔有德要如何对付,爱卿们速速报来。”

卢象升道:“臣推举辽东总兵吴襄,可令吴襄率大军围孙有德于登州城,筑围墙困之,孔有德必手到擒来。”

“吴襄?”崇祯记性不太好,这人他没有印象。

卢象升道:“陛下,吴襄这人可能您不记得了,但他的儿子您一定知道。”

“哦?”崇祯这一下来了兴趣,问道:“他儿子又是谁?”

卢象声道:“吴襄之子吴三桂,武举人出身,以战功及父荫授都指挥。曾经带着二十个家丁,从四万东虏大军中救出其父,勇冠三军、孝闻九边。这个人在京城呆过一段时间,陛下曾对他赞不绝口,称之为——***通候最少年。”

崇祯一听,想起来了,吴三桂这人他是极为看好的,一身武艺出神入化,天启末年时吴襄被四万东虏大军围困,吴三桂以区区二十名家丁之力,就杀入四万大军,救回吴襄,那身本事曾经让崇祯激动莫名。

崇祯立即大喜道:“有吴三桂出力,何愁孔有德这种跳梁小丑。传我旨意,令吴三桂父子速速攻破登州,把孔有德给联抓来”

“咳”堂中众大臣都汗了一把,吴襄是老子,吴三桂是儿子,按理怎么也应该说吴襄父子,但崇祯却说的是吴三桂父子,把人家老子和儿子给调转了过来。

这下辽东问题崇祯也不担心了,在他看来有吴三桂在,辽东算个屁,二十人就不怕四万东虏,给他五万兵力的话,那还不天下无敌了去?

崇祯定了定神道:“众卿,再来议议东南的海盗和四川的阎王贼寇吧”

这话一出,满堂文武全都哑了火,海盗不好办,阎王更难办

崇祯见文武百官全都不说话,忍不住大怒道:“你们平时不是都说自己忠心吗?现在君父有难,你们全都哑火了?”

卢象升叹道:“自驱贼入川之计被阎王贼寇化解、江南水师全军覆没之后,我们已经没有可以进逼四川的兵力了。”

崇祯眉头一挑,道:“洪承畴呢?陈奇渝呢?这些家伙都在干什么吃的。”

卢象声答道:“都在陕西和山西……现在贼势已牵涉到了河南、湖北,越演越烈,他俩分不开身,此时我们也不宜再调动陕西和山西的官兵了,若是这两处的官兵入川,不旦有可能拿不回四川,还有可能丢了陕西和山西。”

崇祯大怒,偏偏无可奈何。

这时一文官出列,乃是给事中沈迅,奏道:“陛下,我们无力收复四川主要的原因是缺兵,微臣有一计,倾刻可得十万大军。”

崇祯复大喜,赶紧问道:“什么妙计如此厉害?”

沈迅道:“陛下只需下令将天下所有的和尚和尼姑配成对,然后编入户籍,每三户抽一个壮丁入伍,岂不是立即就可以得到十万大军吗?”

此话一出,满堂文武大臣都倒抽了一口凉气,乖乖我的妈,沈迅你是个人才啊,这样的主意你也出?不要命了。

果然,这话一出,崇祯的脸拉得老长,好你个沈迅,变着方儿来玩我是吧?你这也叫计策?简直狗屁不通,莫名其妙,把国家大事当成儿戏。

崇祯的火气还没发出来,就听东厂提督曹化淳骂道:“无知鼠辈,还不快快退下。”

德高望重的东厂提督发了话,沈迅退到一边,只听曹化淳道:“老奴倒是有一计。”

崇祯病急乱投医,赶紧道:“快快道来。”

曹化淳道:“江南水师虽然全军覆没,但我们手上还有一只更强大的水师,若是顺长江逆流而上,完全有能力打败阎王贼寇。”

卢象升一听,立即急道:“公公说的莫不是郑芝龙的水师?”

曹化淳点了点头道:“郑芝龙手上有战舰一百多艘,其中光是巨大战舰就有五十余艘,总计水兵三万余人,若是让郑芝龙顺长江逆行而上,攻入重庆府,完全有可能打败阎王军。”

“不可”卢象升急道:“如今海上巨盗刘香正攻两广一带,荷兰人也在虎视眈眈,此时调走郑芝龙,岂不是让沿海数省暴露于贼军刀口之下。”

曹化淳道:“海盗终究只在海上和海边为盗,就像嘉靖年间的倭寇,终究闹不到陆地深处来,对我们的危害不大,咱们可以舍弃沿海地区,将沿岸村落内迁,勒令沿海五里之内不许有人居住,海盗自然无处下嘴。”

卢象升大怒:“失去水师庇佑,万里海疆任贼人随意出入,此事决不可为。”

曹化淳冷笑道:“有什么不可为的,难道四川不夺回来就可以为了?”

此时堂中文官大多不懂海事,听了曹化淳的话,人人都觉得有道理,立即有几个文官站出来道:“陛下,禁海一事可行,只消沿海村落内迁,坚壁清野,海盗无处下嘴,咱们就不怕海盗了,抽出郑芝龙的舰队入川平叛,确为良策。”

崇祯见大家都说好,他也就随口应了,道:“准奏,不过切记将我沿海的百姓内迁,莫让他们枉死在海盗的屠刀之下。”

众官一起道:“吾皇仁慈爱民……”拍了一大通的马屁。

卢象升长叹一声,知道凭自己一个人是说不赢这么多文官的。

东南……看来也要乱了

第六卷展宏图完

编者按:第六卷结束了,这一卷自3月20日开始写,到4月9日写完,总字数14万,当然,当我发出来的时候,应该已经是好几天以后了。

这一卷是不理想的,说老实话,连我自己都觉得这一卷燃点不足,但当我写到马祥云那里时,我终于燃了,呃呃呃,好吧,老实说这一卷也就是发展经济的同时抵挡来自各方面的进攻,所以难免有点扎手扎脚。

主角在这一卷里显得非常被动,那啥,防御总是被动的,呃,咱也没有好办法。

让咱们静静地期待下一卷的精彩吧

下一卷:下江南

朝廷命令郑芝龙入川平叛,但与此同时,海上巨盗刘香却勾结着荷兰人兴风作浪。郑晓路与郑芝龙是否会大打出手?请看第七卷:下江南

[..c]

78546523456412357

第一章 成都小学

第一章成都小学

崇祯五年秋

四川经过了短暂的无主混乱状态之后,阎王军下派了三百多名行政官员,再次将四川打理得井井有条,今年阎王军开始向百姓们征税,其税收规则为:月收入超过三两银子者,按超过的份额多少来进行提税,收入越高的人交税越高,收入越低的人交税越低,平均月收入低于三两银子者完全免税。

针对这样税收政策,全川穷人们大感欣慰,百分之七十以上的人无需交税,少数富人则要上交高额的税赋。

几百年来,占据着大部份财富的士绅官商们依靠着各种免税赋的特权,没有向明廷交过一分钱的税,现在情况反了过来,穷人们不用交税了,但士绅官商们却需要交税,这使得他们短时间内完全无法适应。但强大的阎王军镇守着四川,不适应也得适应。

以前许多穷人们依附着这些士绅,给他们当家丁或者乡勇,成为他们的爪牙,现在这些爪牙都投靠了阎王军,要不是成了工人,就是成了阎王军的士兵,士绅们都成了空筒子,没有爪牙的士绅根本闹不起事,何况不少士绅家的读书人被阎王军收录成了行政人员,因此也被绑上了阎王军的利益中心。

由于郑家的家族企业已经与国营企业进行了分割,所以郑晓路命令杨帆向政府交了税,当然,郑家交的税额十分恐怖,足以抵得过十万小康人士的税额了。

部份商人对当前的局势看得很清,例如西月楼的老板,一听到新的税收政策,立即率先上税,表明了自己的立场。难怪西月楼能成为四川最好的风月之地,人家老板见风转舵的本事可真不小。

大量的商人们在郑家和西月楼的领头下,也向阎王军交纳了高税的赋税,他们原本也很不满,但随即他们发现,郑晓路下令阎王军全力扶助商人,废除了商户,不再把商人排在士农工商的最尾端。

并且严打贪污**,禁止官员们向商人收黑钱。虽然贪污这东西是不可能完全禁得住的,但政府只要摆出了这样的姿态,商人们受到官府的欺压就少多了,比起以前来,虽然以前不用交税,但向官员们上交的孝敬钱比现在交税还要多。

当商人们发现交税用的钱比孝敬官员少,而且交足了税还可以得到阎王军的庇护之后,商人们更加乐于交税。

郑晓路接连发布了一连串的命令,鼓励工商业,鼓励开荒垦田,鼓励穷人的孩子进入郑氏新开办的“小学”上学,目前中学和高中还用不上,因为郑晓路规定孩子们必须在小学里学习六年之后,才能升进高中,在高中里学习三年之后才能进入高中,至于大学,还在筹备当中,现在搞为之过早。

这一天秋高气爽,万里无云,郑晓路心情大好,带着马祥云和皂莺去小学视查教学工作。

成都小学建在府河边的一块平地上,风景秀丽,空气清新,学校周围种着一圈美丽的黄桷树,笔直的大道从学校门口一直延伸到城中心,方便各种车马运货进入学校。

郑晓路走在府河边的滨江路上,心情大好。

秋风吹过,按理应该是黄叶飘零的日子,但黄桷树四季常青,使得这条学院大道也绿油油的,没有丝毫的秋意。

郑晓路大声唱道:“太阳当空照,青蛙呱呱叫,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着小书包。我去上学校,天天不迟到……”

皂莺听得有趣,忍不住笑骂道:“什么怪歌,你脑子里总是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嘿,你知道个啥,我这个叫上学歌,非常有名的。”郑晓路摇头晃脑地道。

“胡说八道,有名个鬼。”皂莺不理他。

这时路边有两个孩子路过,正向学校走去,听到郑晓路唱歌,忍不住对他笑道:“大叔,你唱的歌一点都不好听。”

“我晕,我是大叔么?”郑晓路急道:“叫我大哥,给你们糖吃,叫我大叔我拿老大的拳头揍你们。”

两个孩子被吓了一跳,哇地一声哭着跑了。

这下皂莺不爽了,大怒道:“你怎么连孩子也欺负,很能打是么?来和我打”

“呃……”郑晓路自己也有点汗,本来是开个玩笑,结果把孩子吓哭了,这倒是自己不对了,他赶紧摸出几块糖递给马祥云,马祥云追上两个孩子,将糖递过去,才哄得他们破涕为笑。

郑晓路陪笑道:“两位小dd,你们这是去上小学吗?”

两个孩子不理他。

郑晓路又笑道:“同学多吗?上学好玩吗?”

两个孩子继续不理他。

呃……只好换成马祥云来问。

结果马祥云一问,两个孩子就答道:“上学好玩呢,不过……同学不太多。”

郑晓路心中一奇,我学费全免,居然同学不多?

马祥云又问道:“你们班上有多少同学啊?”

两个孩子答道:“我们班十三个人。”

郑晓路、马祥云、皂莺都汗了一把,奇道:“才十三个人?你们是几年级,你们这个年级有几个班?”

两个孩子笑着答道:“我们是一年级的,我们这个年级就一个班。”

噗嗤,郑晓路一口血差点喷了出来,整个一年级才一个班,一个班上才十三个人……这还了得?

他不再问两个孩子,撒开大步子就向学校跑去,马祥云和皂莺紧紧跟着。

三人冲进“成都小学”,一进校门就看到一个巨大的操场,操场的对面是教学楼,这座教学校原本打算修成六层楼高,一楼是一年级,二楼是二年级,六楼则是六年级。但后面考虑到木质的楼不宜太多层,就修成了三橦两层木楼,中间用天桥连接起来。

一橦一楼是一年级,一橦二楼是二年级,二橦一楼是三年级……类推。

教学楼上挂着一个巨型的横幅标语,写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操场旁边一圈是跑道,用来让孩子们练习跑步的,跑道中间是一个巨大的蹴鞠场,用来组织孩子们玩蹴鞠。

操场旁边的墙上也贴着标语,写着: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不用说,这些古怪的标语都是当初学校建成时郑晓路亲自搞出来的。

此时还没开始上课,只见郝孟旋、张秀成、一个洋人教师在跑道上散步,郑晓路一个箭步冲过去,大汗淋漓地问道:“嘿,我们这成都小学究竟有多少学生?”

见郑晓路嘿嘿地跑来,三人愣了一愣,郝孟旋道:“别急,慢慢来,我们这个学校一共有二十一名学生。”

“才二十一个?”郑晓路大惊,差一点就晕了过去:“这二十一个分别是什么情况?”

郝孟旋道:“一年级十三个,二年级八个,三年级以上还没有。咱们这学校是去年打下成都之后建的,算起来到现在刚刚好过了一年,所以二年级的八个是才升级的,一年级的十三个才入学也没多久,等他们读到二年级时还能不能剩下八个那还说不定呢。”

郑晓路汗道:“才这么少人,你们怎么不早点通知我。”

“人很少么?”郝孟旋奇道:“当年我读书的那个私塾,也就九个学生呢。”

“晕,不是这么回事”郑晓路汗道:“私塾遍地都有,虽然一个私塾只有九个学生,全四川的私塾,全中国的私塾加起来,那就数不清的人学习四书五经,但教数学、物理、农学的只有咱们这个学校,怎么能这么点人”

旁边的张秀成耸耸肩道:“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学四书五经,参加科举当官才是正途,咱们教这些是偏门,能有二十一个学生已经很不错了,他们也是贪图着咱们这里学东西不要学费才来的。”

“***”郑晓路骂了一句,不爽地道:“是我疏忽了,这事情我注意得太晚。”

郑晓路说完这句,不再和郝孟旋他们聊天,撒开双腿拼命向巡抚衙门跑去,到了衙门里,只见朱燮元正在喝茶。他大叫道:“老朱,赶紧帮我发通告,要全川每一个角落里都通告到,明年二月的县试,加科目,除了传统的四书五经,还要加考数学、物理、几何、地理”

他这一吼,把朱燮元吼得那叫一个汗,他转头苦笑道:“大王,我年龄大了,惊不起突然一声大吼,把我吓得一口气顺不过来那可就完蛋了。”

郑晓路不爽地道:“枉我辛苦推广基础学科,却忘了把这些东西揉进科举里,真是失算啊失牙。”

朱燮元笑道:“现在才加科,明天二月的县试之前,学子们哪里赶得及去学。”

郑晓路道:“我才不管他们来不来及学,反正我加科,大不了他们全部拿零分。嘿嘿,偶尔一个会这些的,就可以拿到高分了,到时候别的读书人一见可以通这些学科加分,自然就会去学。”

郑晓路的命令一发出去之后,成都小学立即就被读书人们挤暴了,有些在四书五经上考了一辈子没考上的老读书人,知道自己靠着四书五经已经再难考出好成绩,于是就把加分的方法转移到了数学、物理、几何、化学、地理这些加分学科上。

五十几岁来报名读小学的也大有人在,顿时就把成都小学一年级的教室坐得满满的。

从那一年之后的四川科举,郑晓路将四书五经也改名为“语文”,将语文与数学、物理、几何、化学、地理等学科放在一起考试。建在各地的小学终于热闹了起来,当然这是后话,咱们且按下不表。

[..c]

第二章 计件工资制度

第二章计件工资制度

经过了成都小学的事之后,郑晓路发现自己的政策有些太过理想化,必须要自己更深层次的观注,小学只有二十一个学生,这是非常重要的事,但自己的几个手下并没有向自己通报,反而觉得二十一个学生已经不少了。

可见古人与自己的某些见解还是有差异的,自己必须得多花点心思来关注比较新的政策,以免它们发育不良。

于是郑晓路马不停蹄地又赶往四川锻造总厂,去参观铁匠们的生产流水线。

昔日的铁匠街,如今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热火朝天的巨大工厂,占地面积极,厂房连绵数千个房舍,在城市中心搞重工业工厂,这在后世是不被允许的,郑晓路依稀记得国家从一九九几年,就开始将重型工厂从城市里迁到郊区,以减少重工厂对城市环境的污染,使市民们能有更好的生活环境。

但现在郑晓路不想把四川锻造总厂扔到郊区去,一是因为现在的的工业能力很低,对环境的污染并不严重。

二是现在没有汽车火车,锻造厂生产出来的大批产品从郊区运回来那就要了卿命。

三是如此重要的工厂,乃是军队的生存命脉,放在城市里才足够安全,要是放在郊区,被某个什么山贼土匪一类的给抢了,或者以后打仗时敌人攻不破成都城,却把在郊区的锻造厂给攻陷了,那就扯蛋了。

郑晓路吊儿郎当地摇步走到锻造厂前,厂门口有一小队阎王军士兵站岗,这是军工产业,当然需要军人镇守大门。这些士兵认得郑晓路,对着他行了个礼,就把他放了进去。

厂子里很宽畅,街道的两边是两排整齐的厂房,刚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厂房全是生产民用铁器的厂房,几十名铁匠正在厂房里打造镰刀、锄头、铁犁……这些负责民用铁器的铁匠,都是郑晓路占领成都之后才加入的,因此面生得很,没有一个是红崖子山寨里那批老铁匠。

郑晓路不认识他们,他们也不认识郑晓路,倒是郑晓路身后的马祥云和皂莺让这些铁匠们眼前一亮。不过也就一亮罢了,然后又低下头继续干手上的活儿,这些铁匠终年在厂子里打铁,人也沉闷木纳,居然连鼎鼎大名的九指皂莺也不认识。

郑晓路看到铁匠们挥舞着铁锤,敲得叮叮当当地响,似乎很卖力的样子,但整个厂房里并没有一种红火朝天的感觉,反而是觉得这个车间死气沉沉的,看来铁匠们的生产积极性并不是很高啊。

他又向着厂房里面走,不一会儿就走进了军工地区,这里开始有许多阎王军士兵巡逻,他们都认得郑晓路,向他行礼致敬之后就退到一边。

三人毫无阻碍地走进了一个生产来复枪的车间,一些熟悉的铁匠开始出现在郑晓路面前,其中有好几个是当年红崖子山寨的老铁匠。

这几个铁匠显然也认得郑晓路,见他来了,立即高声向他问好。

郑晓路笑嘻嘻地回了礼,然后拉起一个老铁匠的手,走到厂子的角落里,低声问道:“咱们这厂子里的气氛好像不太对啊,我怎么感觉铁匠们的劳动积极性不是很高。”

那老铁匠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低声道:“大王,咱们红崖子山上下来的铁匠还是很认真的在干,但后来的铁匠确实有点散漫。”

“哦?这是为什么呢?”郑晓路奇道。

老铁匠左右看了看,没看到有别的铁匠在,才低声道:“大王,这事我说了您可别生气。”

“说吧,我的脾气你们还不知道吗?”郑晓路笑道。

老铁匠低声道:“铁饭碗惹的祸啊,其实他们刚进厂子里时还很积极,干活也很卖力。但是时间一长了,被高工钱带来的积极性就磨没了。他们的工钱是一天一钱银子,做得多也是一钱,做得少也是一钱,反正工钱都定死了,他们就乐得偷偷懒,每天慢吞吞地打铁。”

“汗”郑晓路的脑袋里跳起一个古老而过时的词语:“国营企业大锅饭。”

老铁匠道:“大王,您可得想个办法,不然咱们的铁器生产能力就会越来越低了。”

郑晓路严肃地点了点头,道:“放心,你先回去干活吧,这事情我会好好解决。”

大锅饭确实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看来不光是四川锻造厂,自己的农业加工厂、酿酒厂、羽绒服工厂……这一系列的工厂肯定都有同样的问题,以前四川在打仗,工人们好不容易否极泰来,都有积极性。

现在四川被阎王军占领已经有一年了,一年来工人们最初的热情已经冷却,生产积极性被大锅饭搅得直线下滑,几乎是必然的事情,幸亏自己发现得早,要是晚点发现,岂不是会造成严重的问题。

郑晓路赶紧向着锻造厂的厂长办公室走去,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想着解决之道。

后世解决大锅饭的方法,不外乎两种,一种是承包制,一种是计件工资。

承包就是将一些部门,或者整个工厂承包给私人,让私人自负盈亏,以此调动厂长的责任心,不过这种方案自己明显用不上,因为四川锻造厂的问题出在工人身上,厂长张廷禛反倒是很积极向上的一个人。

计件工资倒是比较适合现在的四川锻造厂,这种工资的发放方法就是先规定一个底薪,底薪很低,然后工人们按自己生产出来的物品的产量来领奖金,奖金设得比较高一点,通过这种方法,来刺激工人们提高产量,多拿奖金的同时多产出。

郑晓路赶到张廷禛的办公室后,立即将计件工资的方案说给了张廷禛听,这方案一拿出来,张廷禛顿时大喜,道:“还是大王有办法啊,我也头痛许久了。”

原来张廷禛也早就知道了自己手下的工人们缺乏劳动积极性,但这个问题很难解决,因为铁匠们的技术本来就有高有低,人的状态也有起有伏,所以有人偷了懒也无从责备。一听到计件工资的方案,张廷禛立即跳了半天高,赶紧与郑晓路商讨起细节来。

两人花了整整三天的时间,列出了长长的一张清单,将各个部门,各个产品的标准产量进行了设定。

首先将铁匠们的基本工资从一天一钱银子降为三十文铜钱,然后不同的工种进行计件发工资的规定。比如犁头,如果一天时间打出一个犁头,则发三十五文铜钱的计件工资。

一个工人理论上一天打出两个犁头是不成问题的,三十文的基本工资加上七十文铜钱的计件工资,合起来就是一钱银子,和以前一样,但如果铁匠偷懒,就领不到一钱银子了,如果拼命加油,打多一个犁头,就可以多得三十五文钱。

另外,镰刀、锄头、铁针、来复枪、火炮……两人将所有的产品都进行了规定,像火炮这种要许多天才能做出来的东西,造出来一个的奖金极为高昂。像绣花针这种小东西,则要做出一大把才能得到七十文钱。

这个详细的清单经过分类,分成很多小份,分别抄录到各个车间里,并且立即实施。

郑晓路很关心这件事的结果,就坐在张廷禛的办公室里和他一起等着结果。

没想到新的计件工资制度公布的第一天,各车间汇报上的来的产量就吓了张廷禛一个筋斗,这一天的产量比得上过去的三天。

工人不但没有丝毫不满,反而认为这是一个赚大钱的机会,眼看日落了西山,明明到了下班时间,各个车间里还有许多铁匠在加班加点地打着铁,整个锻造厂几乎变成了不夜城,到处都响着叮叮当当的声音。

这个景像把张廷禛和郑晓路弄了个哭笑不得。

张廷禛忍不住骂道:“这帮子没出息的。”

郑晓路却早有心理准备,只是笑道:“算了,这是人性,怪不得他们。张廷禛,明天你再发布一条新的规定,以后每一个月,各个车间都评选出当月的劳动模范,谁的产量最高,谁就可以被评为劳动模范,当月的工资双倍发放。”

张廷禛一听,顿时又叫了一声好,叹道:“大王,你的绝招真是层出不穷啊,这招一出,只怕这些家伙要更加拼命了。”

郑晓路嘿嘿一笑,心想,老子还有许多后手呢,什么给员工派发股份一类的,只不过军工企业不太适合这个罢了。

有了四川锻造总厂这个标志性的成功,郑晓路立即将计件工资的模式发布到了全川,让所有的农业加工厂、羽绒服厂、粮食加工厂……全部采用计件工资的模式进行运转。

杨帆在郑晓路眼皮底下忙了一个月,终于将郑氏那些复杂的工厂全部定好了规章制度,新的工资制度一发布,所有的工厂都几乎要暴炸了,工人们就像上足了发条的钟表,卯足了劲儿干活,惟恐自己赚的计件工资比别人少了。

更有一些手快脚快的工人,为了得到劳动模范的双倍工资,拼了命的干着,他们的行动又带动了整个工厂的干劲。

四川的工业产能顿时又上了一个台阶

[..c]

第三章 郑芝龙

第三章郑芝龙

在郑晓路的带领下川掀起了一股改革开放的热潮,各行各业都在寻找着最新的展方法,就连西月楼这种**,都开始了改革。

现在西月楼的姑娘都实行凭证上岗,新进楼子里的姑娘必须进行健康检查,只有健康没有问题的姑娘才能领到上岗证,已经领到证的姑娘们每半个月都要重新进行一次体检,若是得了什么传染病,必须立即下岗,治好了才能再次上岗。

这个举动使得西月楼的客人们不用再担心花柳病什么的可怕病症,西月楼顿时车水马龙,生意比以前又好了一倍,别的青楼不甘示弱,立即推出相同的政策,整个四川的青楼界犹如生了地震。

紧跟着西月楼又推出了“风尘女子退休保障制度”,当姑娘们人老珠黄,不能再吃青春饭时,西月楼将会给她们一笔退休金,让她们可以回乡下开个饭馆,过些安稳日子。

这个制度一经推出,别的楼子的红牌姑娘纷纷向西月楼跳槽,西月楼的姑娘素质又上一层楼,生意又翻一倍,搞得别的楼子赶紧跟进政策。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当然是郑晓路,他通过暗中指点西月楼,借其影响力,将四川的青楼业好好地整顿了一番,这年头就想扫黄是不可能的,郑晓路也没兴趣扫黄,只想尽量规范。

四川迈开大步,向前高歌猛进

然而此时的江南……

福建省晋江安平镇,位于厦门市东北方,泉州西南方。唐代名臣安金藏的后裔安连济徒居湾海,易湾为安,始称安海。明代时这里改名为安平镇,但本地的人仍然习惯性地称之为安海镇。因为此镇通过石井江与大海相连,安海两个字明显比安平两个字更有味道。

安平镇并不算是出名的大镇,一直没没无名了上千年,经常受到倭寇、海盗、西洋人的骚扰,人民苦不堪言。直到一个人到了这里来,在这里修建府邸,安平镇从此一跃成为整个东南沿海最重要的海军重镇,没有之一。

这个人的名字叫郑芝龙,他有个好儿子,名字叫郑成功。

此时的安平码头上,停泊着一百六十一艘战舰,其中有一艘巨型三桅帆船,这是郑芝龙的旗舰“威扬号”,上设红衣大炮八门,千斤弗郎机炮四十门。船身高大,昂尾翘,航行迅,不惧风浪。树三桅,主桅高四丈,船长二十丈,舱五层,船面设楼高如城。

另外有巨型福船五十艘,中型海沧船三十艘,型苍山船七十艘,一共一百六十一艘战舰,另有许多船,例如子母船、火龙船、赤龙舟等等,这些船的数量根本无法数清,它们散布在一百六十一艘战舰旁边,将整个安平码头周围的水面挤得满满的。

这只巨大的舰队原本散步在泉州、厦门一带的海面上,如今全部回到了郑芝龙的府邸旁边,显然是郑氏的所有水军将领聚集到一起开会。

安平镇内的郑府占地极广,于安平桥以北,西从西埭抵西港,北达西垵头,南临安平桥头,直通五港口岸,占地138亩。主构为歇山式五开间十三架,三通门双火巷五进院落。

在正中间的大厅“孝思堂”里,身任五虎游击将军,但被部下们称为飞虹将军的郑芝龙高坐上位,他穿着一身红底的文山甲,国字脸,蓄着一撮胡子,面色沉稳。

大厅里乱七八糟地坐着许多郑家的心腹将领,其中有郑芝龙的胞弟妹郑芝虎、郑芝豹、郑鸿逵、郑芝莞、郑芝凤,有风度翩翩的文人军师孙文宇,有郑芝龙的骨干兄弟郑彩、施大瑄、洪旭、甘辉等人。

英雄好汉齐聚一堂,开会,还真是在开会。

郑芝龙咳了一声,看到大厅里已经安静了下来,就沉声道:“这一次我把所有的兄弟都召来,乃是为了一件极为重要的大事,此事关系到我等身家性命。若我一言而决,恐各位兄弟不能心服,因此必须请大家共同商议。”

众心腹将领听了,纷纷道:“将军请讲,我等洗耳恭听。”

郑芝龙见所有人都认认真真地侧起了耳朵,就叹道:“朝廷已经在半个月之前下了命令,要我们准备妥当,入川攻打阎王军。”

此话一出,无异于一记惊雷,对于这些常年累月在海上讨生活的海盗来说,要他们入川,简直是扯蛋加搞笑,莫名其妙到极点。

郑芝虎将桌子一拍,虎地一下站起来,怒道:“朝廷神经病了吗?”郑芝虎乃是郑芝龙的长弟,据说他出声时哭声如幼虎,因此得名虎字,武勇非常,浑号蟒二,在海盗中一向流传着一句话道:“龙智虎勇”,说的就是他兄弟二人郑芝龙善谋,郑芝虎武勇。

郑芝虎这一吼,常中的海盗们纷纷闹腾了起来,他们虽然已经受抚了许多年,但海盗的彪悍气息从没有稍减,郑彩也站起来道:“将军,咱们一向是在海上讨生活的,断不能入了内江去。”

郑芝龙抬了抬手,示意所有的人都别吵,然后沉声道:“大伙别急,谁不知道我们是海盗出身,不喜欢钻进内江里去搅和,但朝廷还是下了这么个扯蛋的命令。现在光是吵吵没有用,坐下来,好好想想咱们究竟该做什么。”

一群海盗坐回椅子上。

军师孙文宇出列道:“为今之计,咱们只有两条路可选,一条是听朝廷的号令入川。另一条路……就是抗命了。”他将抗命两字说得很重,故意压着极低的声音,想让海盗了解其中的严重性。

众人听了这一句话,当然知道其中的严重性,便认真考虑了起来。

这时堂下一名头领站起来道:“将军,我觉得还是听朝廷的好,若是抗命,与造反无异,咱们又得回海上去过朝不保夕的日子,以前咱们风云十八芝可横行海面。但现在风云十八芝已经星散,其中的刘香还成了咱们的死敌,若是重回海上,只怕立足难稳。”

这名头领叫做施大瑄,属于风云十八芝之乃是跟着郑芝龙从头打江山的老海盗,当年郑芝龙起事时,有十八位结义兄弟,号称风云十八芝,但后面郑芝龙受抚,十八芝意见不统其中杨天生、陈衷纪被李魁奇所杀。

郑芝龙杀了李魁奇,又做掉了杨六、杨七、钟斌。

十八芝中的何斌、郭怀一投靠了荷兰人。

刘香与李国助各扯起一面大旗,聚起几十艘船继续横行海上,还和荷兰人勾结。

昔日威风无比的风云十八芝,只余下一半,重回海上讨生活,只怕不易。

众将都觉得施大瑄说得有理,过惯了朝廷命官的日子,要再回海上去,谁肯啊?

立即就有几个头领表示同意施大瑄的话,愿意带船队入川。

郑芝龙并不急着表态,他知道肯定还有人会有反对意见。

果然,郑芝虎又跳起来道:“胡扯,阎王军我们有脸去打吗,几年前阎王军送我们许多粮食,助我们移民台湾的事,你们忘了?你们当朝廷的官儿当傻了,连咱们海上男儿的道义豪情都没了”他这一席话说得几个头领满脸羞愧,又缩了回去,不再支持施大瑄。

这时郑芝龙的老兄弟郑彩出列道:“咱们就要真的要背信弃义入川,也不能是现在”

他定了定神,道:“现在刘香正对着沿海一带虎视眈眈,前不久还袭击了闽、广沿海郡邑,杀了广州都词许当辰、参政洪云蒸、副使康承祖、参将夏之本,张一杰等人。因为朝廷的禁海政策,咱们苦心经营的台湾岛也丢到了荷兰人的手里。在这样关键的时候,如果我们的舰队去了四川,沿海数省全都成了刘香和荷兰人的囊中之物。”

郑芝龙听到说到这个,忍不住皱着眉头,郁闷地道:“朝廷在调我们入川的同时布了另一道命令,沿海五十里内的村落全部内迁,片板不得下海,让刘香和荷兰人无处下嘴。”

哗,一听这句话,头领们全都忍不住议论了起来。

沿海村落内迁,说得容易,渔民们迁了吃什么?他们打了一辈子的鱼,又不会种地,又不会做工,迁不是只能等死吗?何况内地哪里有无主之田来分给他们。

其实厅中这些大将,有许多都是出身于沿海的渔村,活不下去了才下海当的海盗,朝廷的这一纸内迁令,当相当于断了这些将领家乡父老乡亲们的生路。

郑芝龙旗下三万海盗兵就更不用说了,大多来自渔村,若是内迁令被海盗兵们知道了,到时会闹出什么事来还说不定呢。

大厅里人人脸色沉重,就连刚才主张入川的施大瑄也不敢再提议听朝廷的。

这时,军师孙文宇突然冷笑道:“海是我们的根,也是中华儿女迈向世界的路,咱们不能丢下海不管。而且台湾被荷兰人占去之后,我们虽然想去夺回来,却一直被朝廷的禁海令钳制,依我看……嘿嘿,反了算了”

郑芝虎一听,连声叫好道:“对,咱们反了,虽然十八芝只剩下了一半,咱们仍然是东南海上最强的水军,怕屁的刘香和荷兰人,只要没有朝廷拖后腿,咱们一举夺下台湾,占着台湾岛称王海上,岂不快哉。”

此话一出,厅中人人点头,显然朝廷的内迁令给他们的震动太大了,一时之间,人人都想着造反。

第四章 孙文宇入川求援

第四章孙文宇入川求援

郑芝龙深深地皱着眉头,想了又想,终于下定了主意,对着堂中众人道:“好,咱们就反了。各位兄弟赶紧回船上准备,咱们准备充足,借着入川之名整备好舰队,然后突袭台湾岛上的荷兰人,据岛为王”

施大瑄还有顾虑,问道:“若是打不赢荷兰人,咱们岂不是没有立足之地了?”

孙文宇接口道:“无妨,如果台湾拿不下来,咱们可以去日本九州的平户藩,将军是平户藩出生的大海商,那里的人还是要卖点面子给我们的。”

众人再无异意,就打算回船上整备了。

这时突然见到郑府的管家冲入了府中,大声道:“将军,不好了”

郑芝龙恼他冲进议事厅,不满地瞪了他一眼,道:“什么事这么大惊小怪的。”

那管家哭道:“刚才少爷和施家少爷结伴在镇子里玩,突然出现一群锦衣卫,说是请少爷和施家小少爷去他们那里玩,不由我们分说,就把少爷和施家少爷一起抱走了。几个下仆上去理论,被锦衣卫打倒在地……那些锦衣卫抢了人,立即打马飞奔而去,追之不及。”

哄,大厅里顿时大乱,郑芝虎和旋大瑄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

原来管家嘴里的少爷,是郑芝龙的独子郑成功,今年八岁,自小就聪明伶俐,过目不忘,比起郑芝龙小时候聪明了不知道多少倍,众心腹都认为郑成功必定能成为郑芝龙的继承人,接续他的家业,将郑家发扬光大,郑芝龙也非常疼爱郑成功。

另一个施家少爷,则是施大瑄的独子施琅,今年十一岁,也是个聪明伶俐的好少年,而且身体壮实,武艺出色,将来必是文武双全的良将,施大瑄也将这个儿子奉为心肝宝贝,将来要让他接自己班的。

此时一听锦衣卫将两个少爷一起劫走,众人顿时大乱,郑芝虎跳起来大吼道:“他**的,敢抓我的宝贝侄儿,芝豹、芝莞、芝凤,跟我走,咱们去把锦衣卫抓回来摆成十八般模样。”

他这一吼,郑家的直系立即跳了起来,郑成功乃是郑芝龙独子,将来毫无疑问的郑家当主,敢抓郑成功,就相当于捅了郑家全家的马蜂窝。

施大瑄也是风云十八芝之一,在海盗里声望显赫,他的儿子被抓,自然也很着急,也跳起来要发作,风云十八芝里的洪旭、甘辉与施大瑄兄弟情深,也一起跳起来。

一群莽海盗提起家伙,就要冲出去。

只见一个人影突然一步抢到大厅门口,张开双手拦住大门,道:“各位将军冷静”

众人凝神一看,乃是军师孙文宇。

孙文宇道:“众将军莫急,你们的马术很好吗?追得上锦衣卫?而且人家早有预谋,劫下两位少爷之后立即打马而走,连走的哪个方向我们都搞不清楚。你们怎么追?”

众头领一听,顿时萎顿下去。

孙文宇又道:“在这种关键时候,锦衣卫抓走两位少爷,不外乎一个目的,就是逼咱们入川剿匪,所以只要我们没有异动,两位少爷暂时就是安全的。我猜过不了多久,江南总督熊文灿的信就要到了,各位将军不妨稍候片刻,咱们先看看熊文灿怎么说。”

众海盗都是人傻力气大的类型,素来信服军师,听到孙文宇这样说了,只好坐下来慢慢等,不一会儿就见下人送进来一封信,说是江南总督熊文灿的亲笔信。

孙文宇撕开信,大声读出来:“芝龙吾兄,本督最近得了一批新式西洋玩具,不敢独享,于是派人将芝龙兄的少爷请到督府里玩玩,吾兄匆念,待吾兄自四川凯旋归来之时,本督将亲自送少爷回府……”

读到这里,众人已明白了,朝廷抓走两位小爷,还故意让锦衣卫亮明身份来抓,就是要告诉郑芝龙:“我有手里有人质,乖乖听话。”逼着郑芝龙入川平叛。

由此看来,朝廷对郑芝龙从来都没有放心过。

郑芝龙默然不语,众海盗头子也都把目光放在郑芝龙的身上,等着他下决定。

只见郑芝龙将拳头握紧,又松开,再握紧,又松开,然后他突然扬声道:“孙军师,麻烦你给熊文灿回一封信,就说给我三个月准备粮草军备,三个月后我军入川剿匪。”

他这话一出,满厅的海盗头子一起大呼道:“将军不可入川啊,咱们背信弃义攻打阎王军还不算啥,但丢弃大海,渔民内迁万万不可啊”

郑芝龙沉声道:“谁说我要入川了?我只是让孙军师发信过去说我们要入川而已,争取三个月的时间,咱们想法救出两个孩子。”

众海盗头子这才恍然大悟,施大瑄道:“将军,末将这就赶紧安排兄弟摸进城去,搞清楚官兵的部署以及少爷和我那不宵子被关在哪里,咱们好从长计议”

郑芝虎也道:“只要救出两位侄儿,老子就反他**的,杀得官兵屁滚尿流,**,敢玩阴的。”

郑芝龙却并不像郑芝虎那么冲动,他对着孙文宇轻轻招招手,道:“孙军师,咱们的水军虽然傲视海疆,但在陆地上却未必是官兵的对手,你立即前往川中,亲自请阎王大人来。”

孙文宇眉头一皱,道:“将军,若是让阎王军插了手……”

郑芝龙叹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若是借阎王之力,你担心江南落入阎王之手是吗?”

孙文宇道:“正是,我们出了力,救回两位少爷,但阎王军却有可能借我军之力,坐享江南。”

郑芝龙挥了挥手,道:“我志在扬威大海,抵抗外侮,这花花江南陆地,与我等何干?孙军师,速去速回。”

孙文宇行了一个礼,退出大厅,先给熊文灿写了一封信,说飞虹将军已经在准备出兵,但海军要入内江非常困难,需要三个月时间准备云云。然后自己跳上一艘快船,由最好的水手操舟,直向四川而来。

……

四川,成都巡抚衙门。

这地方以前是郑晓路办公的地方,最近……郑晓路快要坐不住了,没办法,人家朱燮元往大堂上一坐,不管是政事还是军事,管你什么事他都处理得井井有条。

郑晓路坐在那里左也没事,右也没事,一天到晚就闲着。

“喂,我说老朱,你这不是抢饭碗吗?”郑晓路嚷嚷道:“你一来了,我就没活儿可干了,你能不能不要太能干,给我漏*点什么事来做做。”

朱燮元摇了摇头,道:“我已经故意慢吞吞的在处理事情了,要知道以前我是五省总督,现在降成了只管一个四川,唉呀,只需要花以前两成的精力就可以把事办完,我也闲得慌呢。”

我晕,好你个妖怪,你还闲得慌,我才叫真的闲得慌,郑晓路郁闷得不行,便拿眼睛去瞅站在一旁的皂莺,想找她斗嘴玩。

皂莺一看他眼神就知道没好事,冷冷地道:“我得去练练飞刀,这技艺三天不练就手生。”说完转身跑进了院子。

郑晓路又眼巴巴地看着马祥云道:“乖乖娘子,为夫很闲,咋办?”

马祥云扁了扁嘴道:“我可不是陪人玩的,真要闲得慌就去练枪法吧。”

“不练了”郑晓路嚷嚷道:“我苦练了六七年,结果还不是马庭立的对手,这枪还有啥好练的,破枪法,烂枪法。”

朱燮元和马祥云一起瞪了他一眼,叹道:“人家马庭立练了二十几年了,你才练六七年算个啥。”

这时外面跑进来一个信使,一边跑一边大叫道:“大王,喜讯啊,咱们的云南远征军取得了大捷,云南首府昆明已经被我军攻陷,两位闵将军正在清理朝廷的散兵。”

郑晓路大喜。

原来废除军户制度之后,阎王军的军兵膨胀迅速,很快就有了六万兵力,虽然来复枪的生产速度远远跟不上扩军速度,但每个人发一把黑杆枪还是没问题的。

崇祯五年秋收之后,阎王军粮草充足,士兵也训练得基本可以使用了,于是以谭宏为主将,由闵家兄弟,降将刘可训为副将,带了两万兵力攻入云南,其中有来复枪兵四千名,掷弹兵一千名,黑杆枪兵一万五千名,配有线膛炮五十门,轻松攻克了云南的首府昆明。

云南的世袭黔国公沐天波被迫投降,昆明落入了阎王军手里,但云南与四川不同,阎王军缺乏群众基础,所以打下昆明也并不代表得到了云南,许多地主武装和乡勇队伍满山乱窜,阎王军对云南的控制力暂时还不够。

但这代表阎王军正式向外迈出了第一步,对整个阎王军的军心是有非常大的鼓舞作用的,云南的捷报刚刚传回成都,整个成都立即暴炸了,阎王军士兵纷纷涌到街上,欢呼雀跃。

四川人民也感同身受,与阎王军一起欢庆首次“侵略”作战取得了胜利。

云南的陷落使得贵州立即紧张了起来,官兵调动频繁,人人自危。但贵州兵寡将少,无力和阎王军叫板,只好拼命向两湖两广求援。

两湖表示自己紧贴着重庆,而且湖北有三十六营在闹腾,湖南在帮着湖北和三十门营死掐,两湖表示鸭梨很大,让贵州自求多福。

两广表示自己仅有的水军郑芝龙部就要入川了,海盗刘香频频上岸袭击村镇,没有能力再去帮贵州,两广表示鸭梨很大,让贵州自求多福。

[..c]

第五章 天下五大精兵

第五章天下五大精兵

四川的军民联欢已经持续好几天了,大街上四处抛掷着彩带红绳,一片热闹繁华的景象。

郑晓路正在巡抚衙门里和朱燮元商量着云南的发展问题,郑晓路觉得现在立即挥军进攻贵州应该可以轻松将贵阳也打下来。

但朱燮元却不同意,他认为现在应该先巩固云南的统治,毕竟云南的情况比四川还复杂,短时间内想把云南完全控制住是不可能的,如果这时候再打进地形复杂,到处是山的贵州,只怕情况会更加复杂。

郑晓路从其言,两人便在商量怎么发展云南的经济,抓住云南的民心,就在这时卫兵进来通报道:“孙文宇军师亲自前来求见。”

郑晓路闻言一惊,这尊神怎么亲自来了?以往都是派人来送信,这次居然千里迢迢跑来,看来有大事,至少不会比上次来找自己借粮小。

郑晓路赶紧命人将孙文宇请了进来,时隔多年,两人看到对方的脸上都多了些风霜之色,岁月的磨砺让两人都多了一丝沉稳,少了一些轻佻。

孙文宇已经很疲累了,三个月之后若是郑芝龙不肯出兵,说不定两位少爷就会惨死,郑芝龙虽然在海上战无不胜,但若是打陆战,多半不是熊文灿的对手。因此孙文宇一路狂奔,带着火光闪电冲入成都,一见郑晓路,立即要和郑晓路密谈。

郑晓路命令手下们守好屋子,严防有人靠近,然后和朱燮元一起听孙文宇讲清楚了郑芝龙碰上的问题。

听完这一段,朱燮元咪起了眼睛,开始权衡起利益得失来。

奇怪了,历史上没有这一出吧,郑晓路心想,看来是自己造成的蝴蝶效应,自从自己占了四川开始,历史已经发生了偏转,在向着未知的方向前进了,他问道:“孙先生,不知道朝廷在江南有多少兵力?”

孙文宇叹了口气道:“看上去不多,实际上非常可怕。明面上只有两三万人,都是不堪用的卫所兵,但实际上……”

郑晓路奇道:“实际上如何?”

一旁的朱燮元叹道:“实际上江南的官兵实力深不可测,天下五大精兵,江南就占了三只,非同小可。”

郑晓路这一下来了兴趣,问道:“什么是天下五大精兵?嘿,说来听听,俺对这个可完全不了解。”

朱燮元笑道:“你一直窝在四川,不了解倒也正常,天下五大精兵分别是:关宁铁骑、川中白杆兵、广西狼兵、浙江义乌兵、福建藤牌军。”

郑晓路哦了一声,道:“白杆兵就不说了,关宁铁骑我是知道的,这是辽东战场上闻名天下的骑兵部队。另外三只又是些啥东西?”

孙文宇接口道:“还是我来说吧,广西狼兵是广西壮族的土司兵,嘉靖年间参与抗倭战争,天下扬名,战后回了广西,一直在土司手里,这只兵平时看不见,因为狼兵虽然作战勇猛,但是军纪太差,所过之处会抢截其他民族的百姓,弄得赤地千里,民不聊生,所以朝廷轻易不会动用。但朝廷每逢危局时就会召出来救命,端的是十分厉害。”

郑晓路哦了一声,心想,这玩意儿似乎听说过,自己在穿越回来之前,好像在某小说里看到有介绍,他又问:“那浙江义乌兵又是什么东西?”

孙文宇道:“戚继光你听说过没?”

废话,哥能没听过这个人么?郑晓路汗道:“听说过,平生千余战,未尝一败。”

孙文宇点点头道:“听说过就好,戚继光的戚家军,就是义乌兵”

汗,郑晓路这一下真的汗了,他想了想道:“前些天我和小马超聊天,他说浑河之战时,戚家军在戚继光的侄儿戚金带领下与努尔哈赤决战,以数千人杀死上万东虏兵,最后全军覆没……戚家军不是就此消亡了吗?”

孙文宇叹了口气道:“戚家军虽亡,但义乌仍在,不久前登莱总兵就到义乌征了一次兵,若是江南局势一紧,朝廷必定又从义乌征招乡勇,其战力不可小视。”

郑晓路哦了一声,道:“那最后一个福建藤牌兵又是什么东西?”

孙文宇道:“藤牌兵起自嘉靖年间俞大猷、戚继光的抗倭斗争。藤牌兵所使用的藤牌为山中老藤制成,呈圆盘状,中心凸出,边沿高起,宽三尺,重不过九斤,内编两根藤条用于手臂执持,兵器极难破入。制作好的藤牌需在油中泡上半年,再晒上半年,如此十余次,陆战时可做盾牌,水战时可做船只。”

郑晓路道:“这藤牌能抵档火铳么?”

“不能。”孙文宇道:“但是除了火铳之外,矢石枪刀都可以抵御。而且藤牌很轻便,拿着这种盾牌的士兵行走如飞,火铳难以打中。”

我了个去,郑晓路心里骂了一声,江南这么多厉害的怪物兵,为什么后来明廷还是被清兵给剿灭了?只怕有点不尽不实吧。

其实这倒是郑晓路冤枉了人家,清兵其实也吃过义乌兵和藤牌兵的大亏。

不过后来义乌人因为晓勇善战,被征召太多,导致义乌男丁稀少,崇祯下令不再从义乌征兵。至于藤牌兵,则使清兵也感觉到头痛万分,清政府后来将藤牌兵收降之后,极为忌惮,将他们分散到内地,并且将他们的藤牌留在福建。

后来雅克萨之战,康熙拿罗刹国实在没办法,只好找来藤牌兵助战,从福建飞马取来藤牌,四百名藤牌兵在枪林弹雨之中越过三道壕沟,潜伏到雅克萨城下杀了进去,仅半天时间攻陷雅克萨城。

孙文宇介绍完了朝廷可以动用的精兵,然后苦笑道:“我们郑家的水兵也有藤牌,水上战斗自然不怕他们,但陆地上却不是官兵的对手。就算使计策救出两位少爷,也难保可以平安撤到海边。”

郑晓路听完这些,想了一会儿,道:“孙军师的意思是……指望我发兵相助,夺回两位少爷?”

孙文宇点了点头,道:“熊文灿与我们这群海盗打的交道太久,飞虹将军手下的所有大将他都朝过面,我们就算想使用计策救出两位少爷也十分困难。因此孙某只好厚着脸皮来求阎王大人,若是阎王大人肯发兵相助,必定倾囊相报。”

“两位少爷被关在什么地方?”郑晓路问道。

孙文宇苦笑道:“南京”

汗,这一下郑晓路真是汗了,南京乃是明廷的第二个首都,城高墙厚,比起成都城更加难以攻打,要打下南京城救两个小孩,实在难如登天,而且南京的重要性比起成都来说不可同日而语,若是自己去打南京,什么狼兵、义乌兵、藤牌兵少不了要出来转一圈,够得自己头痛的。

正在头痛的时候,突然听朱燮元沉声道:“飞虹将军会与我们一起出兵攻打南京?”

孙文宇点了点头。

朱燮元又道:“先不说如果打不下来会如何,如果咱们真的把南京打了下来,无异于得了整个江南,到时候……嘿嘿,这地盘怎么分?”

郑晓路一醒,刚才自己光是想如何打去了,倒是忘了打下南京之后的利益分配,这个才是最重要的,如果不先分好脏,等到打下南京再来议,说不定就要闹翻脸了。

孙文宇苦笑道:“就知道你们会有此一问,飞虹将军说了,我们志在扬威大海,这花花江南与我们何干,若是打下南京,江南的地盘可尽数给你们,只要留几个码头和港口给我们郑家容身就行。”

郑晓路一听,心中突然一动,他想起当年第一次和孙文宇见面时,孙文宇对他说:“希望郑先生能让我做一场好梦。”

郑晓路回问道:“为何你不指望自己的大当家,却来指望我?”

孙文宇当时苦笑了一下,没接他的话头就走了,此时回想起来才懂,原来郑芝龙虽然爱国,有抵抗外侮的决心,但他对陆地上的事丝毫不关心,根本不可能指望着郑芝龙救国救民。

如此甚好,郑晓路心想,与郑芝龙联手拿下江南,然后江南归我,大海归他,自己能得到梦寐以求的出海口,郑芝龙也少了朝廷的钳制,可以一心一意地和西欧列强海盗们争夺海上霸权,真是一举两得,各求所需的合作。

郑晓路伸出右手,孙文宇也伸出手来,两人紧紧一握。

朱燮元在旁边叹了口气道:“云南还没抹平呢,你又向江南伸手”

郑晓路长笑道:“哪有那么多计较,有你老朱在,什么云南不云南的,我相信你一定能摆得平,你不是抱怨自己从五省总督变成了一省总督吗?我这就去帮你多弄点省来,你看如何?”

朱燮元呵呵一笑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去吧,咱们不是要美周郎雄图二分吗?这正好是个机会。不过做任何事之前,都要讲究知已知彼,谋定而后动,你且等老夫一会儿。”说完他慢吞吞地走向自己的房间。

郑晓路和孙文宇都很好奇,这老朱要去拿啥东西出来?

过了一会儿,只见朱燮元慢吞吞地又走了出来,一甩手,扔出一大堆纸片在桌上,只见这些纸片上写着许多名字,最顶的几张写着“熊文灿”、“南京”、“刘香”……纸片的背面详细地记录着相关的资料。

朱燮元笑道:“拿去吧,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派上用场。”

郑晓路拿起一张纸片仔细看了两眼,忍不住叹道:“老朱,我真的服了你了,你屋子里到底有多少类似的纸片?”

朱燮元嘿嘿一笑:“天机不可泄漏。”

[..c]

第六章 下江南

第六章

下江南

一艘大商船,离了白帝城,向着江南飘然而去。

李太白曾有诗云: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此时郑晓路就正在体会李太白从白帝城坐船下江南的心情,不过体会了一会儿之后,他就现,被骗了彩云是有的、猿猴也是有的,但是千里江陵想一日还,根本就是扯蛋。

一条破商船从白帝城漂到南京,不漂上十天半个月的跟本不可能到得了。李白就算乘坐的是水上快艇,也别想一天就从白帝城跑到江陵去。

哎呀,李白啊李白,你居然在千古绝句里面糊弄人,后世得有多少好少年被你骗得团团转啊。郑晓路站在船头,不无感慨。

孙文宇亲自前来求援,并且和郑晓路议定了地盘归属问题之后,阎王军立即布紧急动员令,只用了十天就完成了出击江南的准备。

但此时的阎王军地盘并不大,只有四川和云南两省,想直接从陆上出兵进江南是不可能的。陆军硬打下荆襄再下江南的话,恐怕时间上赶不及,因此只能从长江航道直接下江南。

此时荆襄仍在朝廷手中,江南也是朝廷的重镇,阎王军要是大张旗鼓的开战舰下江南,只怕立即就会逼得朝廷拿人质要挟郑芝龙出兵。

经过商议,最后郑晓路决定将两万阎王军打散,化妆成商人和逃难的百姓,分批进入江南,就如同当年自己分散阎王军进凉山一样。

这事情还不能做得太快,因为大批百姓顺江涌入江南会很打眼,容易引起官府的怀疑,只能慢慢来,幸亏郑芝龙前期工作做得好,拖了三个月的时间,阎王军只需要在三个月内陆陆续续地顺江而下就好。

郑晓路当然作为第一批下江南的急先锋,他弄了一艘大商船,船底压着许多蜀锦、羽绒服、西兰卡普、苗族银饰品一类五花八门的商品。船上还有着最精锐的阎王军来复枪手五十名,掷弹兵十名,他们的武器全都藏在货物的下面。船上还有张逸尘、皂莺、马祥云、彭巴冲这几员大将,陪着郑晓路先一步前往南京。

在郑晓路的大商船旁边的江面上,还散布着许多小船,船上也是阎王军的人,其中大部份是张逸尘陪养的探子,因为第一批下江南的人主要是去打好情报基础,而不是去和官府掐架的,所以探子为主,士兵只有少量,全部化妆成被阎王军烧毁的家园,逃离四川的百姓。

加上郑晓路船上的,一共有一千人左右,这一批作为下江南的先锋,以后每天都会有两三百人陆续乘船而下。

关于郑晓路的身份问题,着实让大家伤了一番脑筋,现在四川已是阎王军的领地,郑晓路作为一个从四川运货出来的商人,要如何向官府解释自己的身份呢?

经过大家反复的商讨,最后决定让郑晓路冒充川西富商李大富的儿子,李魁

郑晓路起初死也不愿意冒充这个窝囊废,但是后来想来想去,再也没有一个身份比李魁更合适了,因为李家也是家于蒲江县的川西富商,郑家对李家所知甚详,冒充起来比较没有鸭梨。而且李家现在已全家消失逃难,正好合了自己从四川逃出来的身份,李魁当了逃兵的事,在阎王军占领四川的大条件下,也变得微不足道了,估计官府的人也不会在意这种小事。

结果英明神武的阎王大人,被迫冒充胆小怕死,抛弃妻子的废物李魁,真是何等的委屈。

此时郑晓路站在船头,把李太白腹腓了一番,就见孙文宇从船舱里走出来道:“大王……哦,不对,李公子去了南京之后有何细致的打算呢?”

郑晓路花了十几秒来适应了一下李公子这个称呼,然后道:“熊文灿请走两位侄儿,只是为了防备着飞虹将军,只要双方没有撕破脸,那么两位侄儿应该不至于被关进天牢什么的地方,想必是软禁在熊文灿的总督府里……我先一步进南京去,试着摸清两位侄儿的位置,嘿嘿,只要能找到他们,靠着逸尘兄、皂莺两位的奇技,想摸黑救出人来应该不难。”

孙文宇皱眉道:“我们海盗军中也不乏能高来高去的好手,但是总督府非比寻常,尤其是这一次还有锦衣卫加入,锦衣卫里高手如云,切莫大意。”

郑晓路点了点头道:“孙军师逆江而上大约花了十来天,阎王军准备又花了十天,咱们再顺江而下去南京,又得花十天,算起来还有两个月时间可用。我不会粗心大意的,将这两个月时间好好利用一番,争取能做到最好。”

孙文宇也点了点头道:“南京府里官员卫兵多如牛毛,你也要小心安全,我军所有的将领对于熊文灿来说都是熟面孔,谁也没法进城帮你。”

郑晓路笑道:“无妨,你只需要把城里的秘探交给我一些就行。”他知道孙文宇肯定已经在南京城里埋下了钉子了。

孙文宇苦笑道:“那当然没问题,但是李公子一定要保证他们的安全,锦衣卫可不是吃干饭的。”

孙文宇又道:“朱燮元是降将吧,你就这么放心把四川和云南都交给他管?不怕回来的时候江山易主吗?”

郑晓路眨了眨眼,笑道:“也不是太放心,所以……我把我的小舅子小马请进成都了,让他陪着朱燮元,美其名曰:当帮手。”

张文宇苦笑道:“你这个小舅子也未必就可靠,他也是朝廷的人。”

郑晓路淡淡地笑道:“有些人,就算一句承诺也没有做出,也是无比可靠的,尤其是他的妹子还在我身边的情况下。”

两人聊着聊着,前面的河道两边突然热闹了起来,原来大船来到一个巨大的城市,孙文宇快地道:“宜昌到了,我到舱下去躲一躲,万一被人认出来我,麻烦就大了。”他转身进了船舱,穿上仆役的衣服,还抹黑了脸,和船上的阎王军士兵们混在一起,化装成李家的下人。

宜昌,从古至今一直为兵家必争之地,号称“川鄂咽喉”,又有人云“蜀道三千,峡路一线”,出川入川,少不得都要经过宜昌。

此时因为阎王军占了四川,宜昌无形中就成了朝廷封锁四川的桥头堡,因此宜昌驻扎了重兵,湖北的大部份兵力都驻扎在宜昌附近,达数万之多。

宜昌这一段长江水面上,无数的小船来回穿梭,都是官府的巡逻船。

虽然荆襄水师已经被阎王军干掉了,江南水师也完蛋了,但是朝廷在长江上也并不是啥都没有了,官兵还有许多的小船可以调用,战时还可以征用民船,所以封锁一下江面还是没有难度的。

郑晓路的大商船刚一出现在宜昌水域,两艘官府的巡逻小船就靠了上来,一个水兵在船头大吼道:“来船靠岸,接受检查。”

众人的心里紧了一紧,这种特务活动,大家平时玩得比较少,倒是张逸尘面色不变地走上船头,对着巡逻船大声道:“好的,请官爷稍等。”

船上的阎王军水手将船慢吞吞地靠到岸边,宜昌一段的江边小码头不计其数,因为此地号称黄金水道,长江上下游的商船都要从此路过,因此水上贸易极为达,三教九流,无奇不有。人称“商旅满关隘,茶船遍江河。”

郑晓路的商船停泊到码头边上,一大堆的挑夫立即靠过来,想要帮着卸货赚几个力钱,却见官府的小船贴在旁边,知道是检查商船,又只好坐回了地上。

码头上也跑出来一小队官兵,可见现在宜昌码头的巡查有多么严格。

那一小队官兵跑上了郑晓路的大船,为一个小头目叫道:“当家的出来回话,这是什么船?从哪里,到哪里去?”说完了他又忍不住嘀咕道:“四川现在就是个贼窟,居然还能开出这以大的船来,来路多半不正。”

郑晓路赶紧满脸陪笑地迎了上去,道:“几位官爷,小人这是一艘商船,从四川进的货,要运到南京去卖的。”他一边说,一边摸出几锭银子,借着打招呼的动作,塞进那头目的手心里。

那小头目用手一掂,这锭银子最少也有十两,心里顿时就笑开了花,温和地道:“这位少爷客气了,你是什么人呀?现在四川是个贼窟,你还在跑商?”

郑晓路陪笑道:“小人是川西李氏的长子李魁,哎呀,四川确实是个贼窟,所以咱家最后运一船货去南京,我也去南京买个新宅子,就准备把我父亲李大富也接到南京去,以后不敢再在四川混了。”

那头目瞅了他几眼,心里其实是很怀疑的,但看在银子的份上,还是和颜悦色地道:“有没有什么文书一类的东西可以证明你的身份?”

郑晓路伸手入怀,掏摸出一张李氏族谱和户籍,以及里甲做保的画押,这些东西当然都是假的,但为了力求逼真,全部使用了官府的正印。现在整个四川都在郑晓路手上,要用官府的正印那真是再简单不过了,为了力求真实,这些文书全部让做假画的画匠进行了老化处理,看起来就像是十几年前的。

第七章 菜人

第七章

菜人

当然,这种老化处理也是有破绽的,鉴定界的行家一眼就能看穿,但是官兵的巡逻小队一个小头目肯定是看不出来真假的。

看到这些文书不像假的,那小头目的态度就更好了,笑道:“李公子,你从贼窟里逃往南京,这是弃岸投明之举,我是极欣赏的,不过咱们公务在身,船舱总得例得检查一下,你可别怪我。”

说完他挥了挥手,十几个官兵向着船舱底下走去。

郑晓路笑道:“应该的,将军你就不必下去了,咱们在这里聊会儿吧。”这小头目是个屁的将军,连百户都算不上,但郑晓路给足了他面子,又给了银子,他自然乐得清闲。

那十几个官兵下了船舱,就见张逸尘迎了上去,一人了五两重的一锭银子,道:“众位军爷,咱们这些货都是易碎的,麻烦军爷们轻点。”

十几个下船舱的官兵手拿银子,笑嘻嘻地道:“放心,我等拿了你的银子,自然知道怎么做。”他们的头目被郑晓路缠在甲板上,没来监督他们,又得了人家的孝敬银子,自然就不怎么卖力了,随便在船舱里走了几步,就算是检查完了,拍拍屁股回了甲板。

这时江面上跟着来的阎王军小船也被官兵陆陆续续地拦截了下来,这些阎王军士兵都化装成普通百姓,手无寸铁,兵器都放在郑晓路这艘大船的舱底,而且阎王军的士兵们直接拿出自己以前的真户籍就可以过关,没受到一丝置疑。

有一些阎王军是陕西来的,使用的也是自己陕西人的真实身份,就说自己是被三十六营闹腾得活不下去了,迁到四川,结果四川又被阎王军闹腾,才准备去江南的。

其时天下大乱,到处都有流民,虽然官府明面上禁止流民乱窜,但实际上哪里禁得住,下层士兵一般都对流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得他们迁移。

官兵们下了船,放大船前行,阎王军的先锋部队轻松就通过了宜昌,直向下流而去,郑晓路站在船头,不由得感慨道:“官兵何等,给点银子就啥也不管了。”

张逸尘苦笑道:“这世道就是如此,无论当政的人有怎样的决心,若是下层的办事人员不得力,好事就会做成坏事。”

郑晓路皱眉道:“我可不想阎王军也变成这样。”

张逸尘拍拍他的肩膀道:“阎王军暂时还不会变成这样,因为他们感觉到了比以往更幸福的生活,为了自己的好日子能长久,就不会玩忽职守。但若有一天阎王军取得天下,他们说不定会也变成这样。”

确实如此,郑晓路暗暗想到:因为国家太大,统治者往往很难触及到这种最下层的公务员是否有认真办事,解决这件事情的最佳方法应该是媒体,用新闻媒体来监督行政机构,使得它不敢玩忽职守。

以后自己的地盘大起来之后,就得扶植一下新闻媒体行业了,用它们来扩展自己的视听,免得变成明朝皇帝那种呆在皇宫里被大臣们糊弄的悲情角色。

船过了宜昌,又行了一天多,郑晓路在船上晃得久了,有点头晕脑涨,突然看到江北岸边有一个破败的小村,靠着江边的地方立着一座小小的酒家。

郑晓路笑道:“不如在这个酒家吃顿午饭,脚踏一会儿实地心里会舒服些。”

孙文宇也知道救两位少爷不急在一时,就点了点头,大船靠了岸,船上留下几个水手看船,郑晓路一马当先,带着一大群人下了船,向着酒家走来。

只见这村庄极为破败,房屋大多年久失修,周围的田地也多荒芜。此时已入了冬,寒风刮着村庄里的几颗老树呜呜地哭,让人心烦意乱,村子里见不到人影走动,但房屋里有炊烟升起,显见得这个村子还有人住。

郑晓路不禁有点怀疑这酒家里有没有东西可吃。

众人进了酒店,见这酒店里桌椅混乱,一个精瘦的汉子站在柜台后面,问道:“客官们要吃点什么?”

郑晓路奇道:“你这里还真有东西可吃?我看这村子都快不行了的样子,怎么你这家店里还能拿得出吃食吗?”

那精瘦的店主笑道:“当然有吃的,虽然湖北连年年大旱,粮食难弄,但小店为了满足大江上往来的客商,拼尽了力气倒也能弄来些食物。”

郑晓路笑道:“我这里有五十几个弟兄,船上还有几个看船的弟兄,你弄得出这么多吃食么?”

店主笑道:“当然能,咱这就去杀两只猪,足够六十人吃了。”他一边说,一边陪笑道:“客官,两只大肥猪可不便宜……您看……”

郑晓路会意,啪地扔了一锭金子出来,足足有十几两重,笑道:“拿去”

那店主点了点头,就要进厨房。

突然,店外传来一阵喧哗之声,只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领着二十几个汉子走进了店来,这群汉子穿得破破烂烂,虽然不胖,但却看上去精悍有力,腰间插着钢刀。

领头的少年五官端正,虽然脸上有点脏,但却看起来颇为英气。背上挂着一把长枪,那枪比这个小小少年长了不少,从他背上伸出来几乎一半,看上去十分好笑。

见这少年进来,用纱巾蒙着脸的马祥云微微皱了皱眉,感觉有点眼熟,但却一时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

这群人进了店,瞅了一眼郑晓路这群人,看到他们人多势众,就没来招惹他们,而是向着店家吼道:“有吃的没?”

店主笑道:“有吃的,刚刚还说杀两只猪给这群客官吃,你们就又来了,我再多杀一只给你们。”

少年也摸出一大锭银子,扔给了店主,但转过头去不再理会他,与那群汉子低声商议起什么事情来。

那店主走到厨房门口,大声叫道:“杀三只,今儿个客人多。”

厨房里有个粗豪的声音应道:“好的,我去赶三只来。”然后就见屋后有一个大个子提着一把杀猪刀,向着村子里面走去。

众人知道杀猪再煮成吃食要不少时间,就耐心地闲聊着等着,过了一会儿,见那汉子带着两男三女走进了厨房,厨房里立即传来女人的哭叫声,以及那汉子和另外两个男人的怒骂声。

郑晓路奇道:“这是在做啥?”

店主笑道:“不妨事,大约是几口子在吵架,怕是舍不得杀猪吧。”

郑晓路感觉十分可疑,但又不知道可疑在哪里,只好闷声不说话。

突然,那背着长枪的少年突然将桌子一拍,怒喝道:“店家,你这厨房里究竟是在杀猪还是在杀人?”

店主面色一变,忙道:“客官你说笑了,哪有杀人的道理。”

那少年两眼怒睁,喝道:“放屁,湖北连年大旱,十村九荒,哪里找得来猪杀。我刚才还没想明白,现在知道了,你定是要杀‘菜人’来给我等吃。”

“菜人?”郑晓路大奇,忍不住对着旁边的心腹们问道:“什么叫菜人?”

张逸尘眉头一皱,道:“我以前破案时听说过,每当碰上灾年时,有些黑店就抓活人来圈养,称之为菜人,对外则称是猪肉,其实是杀人吃肉,十分可怖。不过这种事太损阴德,我在锦衣卫里多年,一次都没碰上过这种案子。”

“我x,还有这种东西?”郑晓路大吃一惊,怒道:“岂有此理咱们赶紧杀进厨房里看看。”

他们这边在说话,还没动静,那边已经闹了起来,那少年拔出背上的长枪,怒喝道:“好你个黑店,杀人吃肉,丧尽天良,我今天定要替天行道。”说完挺枪就冲进了厨房里,他带的那二十几条汉子,也一涌而入,厨房里立即响起一阵乒乒乓乓的打斗声。

不一会儿,那少年就扶着三个女子走了出来,长枪又挂回了背后,枪尖上还带着血迹。

那三个女子其中一个粗手大脚,是个中年村妇,一只手臂已经被砍下,胸前也被砍了一刀,满身是血,看来活不成了。另两个却是两个饿得面黄肌瘦的年轻女子。一身衣服破破烂烂,满脸泪痕。

原来这三个女人还真是菜人,湖北连年大旱,这三个女子都是离乡背景逃难的流民,结果在这附近被抓了起来,养成菜人,随时准备被人杀了吃掉。三女被押进厨房,以为大限已至,不禁哭泣,那几个屠夫就在打骂她们,刚提刀砍了中年妇女,少年冲进厨房,将他们救了出来。

满身是血的中年妇女咕噜了几声,闭目而逝。另两女兔死狐悲,不停地哭泣,此时已逃脱生天,她们便跪在地上向那少年磕头谢恩,连声道:“恩公收了我们当奴婢吧,我们实在活不下去了。”

那少年手忙脚乱,连声叫她们起来,但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不便收这三女当奴婢,四个人在那里墨迹成一团。

这时张逸尘眉头一皱,道:“李少爷,有敌来袭,人数大约……”他侧耳仔细听了听,道:“接近百人。”

郑晓路花了起码三十秒才明白李少爷是自己,赶紧应道:“什么来路?”

张逸尘笑道:“刚才厨房里一阵乱斗,三个屠夫被少年杀了,但店主跑了出去,我估计是那店主搬来的援军,应该就是旁边这个村子里的村民,看来这村子可不是什么良民住的地方。”

第八章 又见李定国

第八章

又见李定国

众人一起走出酒店,只见外面的村子里冲出来一大堆汉子,约莫着有七八十人,人人手持杀猪刀、柴刀一类的凶器,当先一个人正是那个店主,他大叫道:“就是那个背长枪的小子,兄弟们上”

有人叫道:“他后面那五十几个商人模样的呢?”指的是郑晓路一行人。

店主道:“那些人不曾动手,咱们也暂时不管他们。”

少年见店主叫来了援兵,不禁冷笑道:“原来这个村子是个黑窝。”

他的属下赶紧劝道:“少将军,咱们撤吧,对方人多势众,我们才二十几人,怕不是对手。”

此时看来,贼人势大,少年这一边是要吃亏了,皂莺看不过眼,拉了拉郑晓路道:“这少年也是替天行道,咱们应该帮他。”

“嗯,一定得帮。”郑晓路脸上现出黑气,当他看到那个被砍死的中年妇女和另外两个吓得花容失色的少女时,一颗肺都要气得炸了。

他曾在《水浒传》看到过孙二娘的黑店要做人肉包子来卖,那时还当是小说里的笑话,想不到自己居然亲身碰上了,看来明朝的人写的小说,果然是根据当时的情况来写的。

人肉包子这玩意,亲眼看到可就比小说里看到要来得血淋淋多了,尤其是想到这个中年妇女是因为自己要吃东西才被杀死,感觉就像是自己亲手杀死的一样,这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郑晓路冷冷地道:“叫兄弟们亮兵器,这村子里的贼人,一个也别走脱,全部砍成肉酱,不然以后不知道还有多少女人要被他们祸害了做成菜人。”

张逸尘叹了口气,轻轻地抽出一把扑刀,这一次伪装下江南,他的绣春刀也没法再带去,只好配了一把扑刀,他叹道:“没好处的事我一般不做的。”

皂莺抽出一把普通的长剑,她的飞剑现在已经响誉天下,不能再随便拿出来用,她怒视了张逸尘一眼,道:“替天行道还要好处?”

彭巴冲也没穿铁甲,就把一双拳头握得噼噼啪啪地响:“咱看不过眼。”

马祥云拿的是一对短棍,勉强也可以当成双枪用,她还在想那少年十分眼熟,只是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

随行的都是阎王军的精兵,不但来复枪用得好,肉搏能力也很强,人人都抽出一把扑刀在手,其中有十个掷弹兵,他们都是身材高大手臂有力的大个子,能将手榴弹扔得很远,因此这十人的肉搏能力更加不凡。

少年见他们有意要帮自己,对郑晓路笑了笑道:“替天行道,非为我一人,我就不谢你们了。”

郑晓路点了点头道:“不用谢我,我只是看不惯而已。”

村子里冲出来的七八十个土匪一看郑晓路这一堆人要插手,顿时人数优势全无,那店主喊道:“**,全部砍了,这富商肯定钱不少。”他拿出一锭金子,大叫道:“看,他刚才在身上随手一摸,就拿出来这么大一锭金子。”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一贼土匪犹豫了一下,也顾不得对方人还多几个,一起杀了过来。

背长枪的少年大喝一声,当先迎了上去,一只长枪有如蛟龙,刷刷刷枪花一闪,就刺倒两个土匪,他身后的二十几个手下也挺刀冲上。

郑晓路这边当然也不甘示弱,张逸尘、皂莺、马祥云、彭巴冲四个当先冲了过去,五十几名阎王军士兵一拥而上,瞬间带起腥风血雨。

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土匪就伤亡殆尽,七八十名土匪无一人走脱。

阎王军这边兵精将猛,杀了大部份土匪,竟然无一人受伤。

少年那边则死了一个手下,伤了四人。那少年竟然是个高手,一把长枪中平中正,稳健有力,有大家风范,难为他小小年龄,就有这么扎实的功底。

清理完土匪,两拨人合在一起,将村子搜索了一番,现一个地窑里还关着四个面黄肌瘦的女子,都只有十四五岁,都是村子里的土匪圈养的菜人。

众人再一把火烧了村子,让这贼窟彻底消失在了世界上。

事情办完,就该散了,郑晓路想到自己这次下江南是提着脑袋在玩,不便收留这几个菜人,就对那少年道:“这位小兄弟,看你行侠仗义,不妨好人做到底,把这几个女子也带去吧。”

那少年犹豫了一番,摇头道:“我自身也难保,不敢带着她们,看你是个商家,不妨把这些女子收去做婢女。”

郑晓路见他脸上苦恼一片,看来是真的无法收留这些少女,只好叹了一口气,对那些女子道:“你们可肯跟着我去江南,暂时给我充当婢女?”

那些女人逃脱生天,对他们感谢涕零,哪有不同意的道理。郑晓路就让皂莺先带她们上船去,吃点东西,喝点水定定神。

安排好了少女,就是该告别的时候了。

那少年报了报拳道:“青山不改,绿水常流,咱们后会有期。”

郑晓路也道:“小兄弟再见了。”

两边人都有意无意地没有问对方的姓名,郑晓路是不想把自己名字到处洒,何况自己现在能报的也是假名,就不好意思问少年,少年也有不报名的理由。

那少年将死了的一个手下埋了,然后带着剩下的人向北而去。郑晓路等人则返回船上,一边启航继续向江南而去,一边用船上准备的粮食做饭。

直到这时,马祥云才用力一拍手,大声道:“哎呀,我想起来他是谁了。”

众人奇怪地盯着她,马祥云道:“那少年,他是李定国,张献忠的义子。”

原来此时距离四将军战小马,已经过了快一年了,当时又是乱军之中,马祥云远远地看到他几眼,印象并不那么深刻,所以想了半天才想来了。

哟,李定国?郑晓路心里一奇,这可是南明史上最后的巨星,号称明末清初最杰出的大将,想不到会在湖北的一个小村子里碰上,他怎么会在这里?

郑晓路歪着脑袋想了又想,历史上有这么一出么?张献忠闹腾湖北……似乎没听说过啊。难道又是蝴蝶效应?

郑晓路心里一惊,现在他最怕的就是蝴蝶效应改变历史太多,使得自己无法把握后面的事态展,但自己占了四川之后,巨大的蝴蝶效应已经无法扼制,越演越烈。

这一想下来,顿时明白了,去年在巫山一战时,张献忠和罗汝才没有跟着三十六营跑,而是东向进入了湖北,看来这一年里张献忠没有少在湖北折腾,李定国出现在荆襄地区,说不定是在为张献忠侦察情报,那二十几人很有可能是一只斥候小队。

张逸尘知他心意,立即向着江面上的一艘难民小船做了个手势,没多久一艘小船就靠到了他们的大船旁边,张逸尘对船上的一个“难民”吩咐道:“你立即回一趟四川,通知老朱大人,就说张献忠和罗汝才部有可能在湖北搞什么勾当,让老朱大人多加提防。”

一群将领围坐到一起,郑晓路忍不住道:“大家来猜猜,张献忠在湖北准备干啥?”

众人一起摇了摇头,心想,我们都不是长于谋略的,你问我们有啥用。

郑晓路笑笑摇了摇头,道:“现在李自成主要是在闹腾陕西,王自用带着三十六营的主力在闹腾山西,我们占了四川,朝廷的注意力分得极散,张献忠选了湖北,湖北又叫九省通衢,天下之中。张献忠呆在湖北,这位置算是选得极好,他不用担心被官兵九路围攻,却可以九路逃窜。”

张逸尘扬了扬眉头道:“那我们阎王军怎么不先抢占湖北?”

郑晓路摇了摇头道:“张献忠可以在湖北混,我们却不能。因为我们打下一块地,就要好好经营一块地,但湖北九省通衢并不容易经营,若是我们占了湖北,三十六营很有可能和官兵一起来打我们,那里易攻难守,咱们得了只会使自己疲于防守。但是张献忠却不需要根据地,他随时可聚可散,湖北对于他来说却是一个方便逃窜的地方。”

张逸尘皱头眉头道:“若我们只有四川在手,当然不需要抢占湖北,但若我们得了江南,湖北就成了咱们腰上的一根刺了,卡断我们的东西联络。”

郑晓路点了点头道:“没错,若是咱们这一次能拿下江南,再回头东西合围湖北,若是拿不下江南,便任由张献忠闹腾好了。”

这时他们救上船的六个少女已经喝了碗热汤,穿上了干净整洁的“李”府丫鬟服,从船舱里出来拜谢救命恩人。她们被关了许久,身子很弱,走一步一摇,但还是咬着牙上到甲板来,在甲板上趴成一排,给郑晓路磕头谢恩。

看到这六个少女,郑晓路心里一阵一阵的不爽,这世道真的太黑了,他不出四川还好,上一次出川进陕西,结果看到满地枯骨,老太婆吃死掉的孙儿。这一次出川下江南,立即碰上菜人,杀活人来吃……

“起来吧,你们身子弱,别太多礼。”郑晓路挥手让她们起身,又问道:“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第九章 抵达南京

第九章抵达南京

那几个少女哭道:“湖北连年大旱,前两年又糟了地龙翻身,死人无数,咱们几个都是出来逃荒的,原本想去富庶的江南讨口饭吃,没想到在这里被抓了起来。有好几个姐妹已经……”她们说到这里,脸现恐惧之色,似乎尤有余惊。

郑晓路奇道:“你们本来就是结伴而行的?互相认识?”

几个少女点了点头。

咦,奇了个怪了,这乱世居然有一群少女结伴而行,扯蛋了吧,郑晓路不由得大为怀疑,忍不住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少女们脸现惧色,低声道:“我们本是宜昌附近一个镇子的青楼女子……因为地震毁了楼子,娘带我们去江南,说是去江南烟花之地,秦淮河畔,去那里重建个楼子比较好讨生活。”

“娘?”郑晓路脑袋一时转不过来,旁边的皂莺低声提醒道:“娘就是老鸨婆的意思。”

哦,搞了半天是一个青楼的女子一起南下,结果被贼人一窝全端了,郑晓路奇道:“你们楼子就没什么茶壶,保镖,护院一类的?”

“有十来个……全死了。”少女们哭了起来:“我们的船在这里停靠上岸,就像恩公一样想去找点吃的,结果被贼人把男人全杀光了,女人都关了起来,每过几天就抓一个出去杀掉。我们六个因为比较瘦弱,贼人不急……不急着吃我们,所以苟延残喘多活了些日子,才能得遇恩公搭救。”

众人听得不禁有点心里毛毛的,每过几天就有一个同伴被抓出去杀了吃掉,这样的精神压力实在是有点大,亏得这几个女人还没被吓死。

郑晓路叹了口气,温和地道:“你们以后好好跟着我过日子吧,难为你们了。”

六女感激地磕了头,又道:“恩公尊性大名?咱们以前的名字见不得人,都是什么红、翠一类的名字,还请恩公赐个名吧。”

郑晓路见这几女虽然瘦弱,但眉目也还依稀可看,算有几分姿色,看来宜昌城的青楼行业水准不太低嘛,他沉思了一会儿,道:“我叫李魁,以后你们叫我李公子就行了,至于你们的名字嘛……呃……”

一次要取六个名字,一下子难倒了郑晓路,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叫什么名字好,若是取些春夏秋冬、梅兰竹菊什么的,岂不是和人家以前红翠的青楼名字也没啥区别?

郑晓路心想,这几个女子是捡回一条命,其情可哀,不如取个贱名字,俗话说贱名好养,希望用个贱名字保她们一生平安吧,于是给她们取名为:“大草儿、二草儿、三草儿……六草儿。”

几个少女心想这名字至少比花翠来得好,那样的名字一听就不是好路数,反倒是草儿像是正经人家的孩子,于是谢了恩,退回船舱里休息去了。

大船继续沿江而下,郑晓路失去了再上岸的兴致,天天只在船上呆着,一路上连续经过了襄阳、岳阳、武汉、黄石、九江、安庆、芜湖……不日就要进入南京了。

孙文宇在九江就下了船,走陆路回安平镇,临走前将自己在南京的情报网络联系方法交给了郑晓路,两人约定好时间起事。

六个草儿经过十来天的休养,身体也终于恢复了健康,便充当起奴婢,在船上端茶送水,她们本是风尘女子,平时做的就是服侍人的事情,现在做起奴婢的工作来还真是得心应手。

她们此时回复了健康,还真是长得不错,身形婀娜,娇柔可爱,使得郑晓路这只大尾巴狼对宜昌的青楼行业充满了向往之情。听她们说南京的十里秦淮河才是天下最有名的青楼胜地,使得郑晓路一颗心都要飘了过去。

但他转念一想,自己带着马祥云这正牌老婆在身边,还有一个不知道算是什么身份的皂莺跟在身边,秦淮河只怕与自己今生无缘了,不禁唏嘘不已。他曾经听说过明末清初有著名的秦淮八艳,但八艳是哪八艳,究竟怎么个艳法一律不知道,有心想去看看,又怕被老婆拿着双枪追杀,或是被皂莺拿着飞剑追砍,也就只好作罢。

这一天,大船来到了南京,只见前方远远一座雄伟的巨城,城墙高达八丈多,依山临江,气势非常,比起成都城来,又高明了不知道多少倍。

光看这城墙,郑晓路就倒抽了一口凉气,心想:“这样的巨城,哪是随随便便就能攻下来的,就算我用线膛炮乱轰,这城墙也别想轰出个口子来。”

船行到南京近前,越是靠近,越见南京城的气势,只见前面一座水门,上书“水西门”,乃是南京城放商船入城的地方,城门并不是独立存在的,在城门外面还有一座瓮城,光是瓮城就高达八丈,十分雄伟。

水西门下有一片护堤石散放着,中间围成一个水湾,有足球场般大,里面停泊着许多船。

城门前有几十艘船排着长长的队列,正在依次接受检查入城。

河道两岸建着大批塌坊,供商人们临时存放货物在里面,塌坊边的石护栏精美漂亮,上面雕刻着狮子、怪兽、石船、神鸟……

不愧是南都,光是城门的气势,就不是偏居西南的成都城可以比美的,郑晓路不由得暗暗心折,水兵们把船也靠到排队的船队后面,等着接受检查入城。

抬头看看前面的商船入城,只见水门边上有一队士兵,轮流进入商船的货舱里进行检查,每一艘船都要检查半天,有一艘商船被官兵拖到一边,一个军官模样的人对着商船上的人大叫道:“船上的人下来,你这船上有违禁的弩,快快下船来接受详查。”

船上下来一个愁眉苦脸的中年商人,苦笑道:“官爷,那把弩只是装饰用的,您仔细看,弩上的弦并不是牛筋,只是用银丝绞成的,根本没有弹力。”

那军官并不理会,只是认真地道:“我不管这些,总之朝廷明令禁止民间私自持有弩箭,你要用猎弓来装饰我就不管,但是用弩就不可以。来人啊,把这人扣下来,让他回头慢慢解释。”

那商人一听不对劲,赶紧从怀里摸出一大锭银子,想塞到那军官手里,不料军官并不接银,而是公事公办地将他一推。一队士兵立即把那个商人拖走,船也被拖进了一个水湾里看管了起来,那水湾里已经有不少船,看来扣下的真不少。

只见前面的军士检查得十分严密,郑晓路不禁有些愁,自己这艘船里装着许多军火,能过得了检查吗?要不要先驶到哪个没人的河边去把火铳扔下去。

他正在想,却见那军官向着船队最后的阎王军商船走来,边走边笑道:“孩儿们,你们从前面的船查起,我从后面的船查起。”

郑晓路心中一紧,这可麻烦了,现在要溜走的话,反而露了痕迹,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那军官顺着河边走到近前,郑晓路见他长得五大三粗,看起来豪气爽快,皮肤黝黑,显然经常暴露在烈日之下,他前船后船都没选,却一下子正好跳上了郑晓路的商船上,大声笑道:“这艘船看起来挺大气,看来运的货不少,我先从这艘查起。”

岸上有几个士兵叫道:“头儿,咱们来帮你一把。”

那军官大声道:“你们查别的船,咱们分开查,快点把这些船都查完,早点完了事早点回家抱娘们儿去。”

岸上的士兵哄笑一声,便散开去了。

郑晓路等人心里一沉,暗想,如果是士兵上了我们的船,还有可能收买,看这军官刚刚就不收贿赂,只怕今天这事难以善了。郑晓路赶紧迎了上去,笑道:“这位军爷好啊,我是川西商人李氏,运了点货来南京城赚几个银子喝点稀饭。”

他一边迎上去,一边对着张逸尘做了一个手势。

那军官对郑晓路大声道:“别说那些有的没的,货物在哪里,容我检查一番。”一边说着,他就一边向着船舱里面走去。”

张逸尘对着郑晓路点点头,轻声吩咐旁边的水兵道:“一会儿如果我出刀杀人,你们立即把船倒出水湾,回江面上去。”说完之后,轻轻拂了拂腰间的扑刀,跟着走进舱去。

那军官走进船舱,郑晓路、张逸尘、彭巴冲、皂莺、马祥云一堆人全跟在他后面跟了进去,一堆人都在想着把这军官一刀捅翻,但军官却毫不知情,大摇大摆地向着船舱下面走去。

找死投胎不带你这么找的,居然不带手下,往着贼船的货舱里钻,郑晓路叹了口气,已经下了杀人灭口的决心。

然而大家刚刚跟进船舱,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见那军官突然回身一揖,低声道:“阎王大人,我是孙文宇军师安排在南京水西门的钉子,名叫陆驰,等你们好久了。”

我晕,我汗,我倒,孙文宇,你丫也是个阴险的家伙啊,众人的表情精彩之极,张逸尘的刀都快要出手了,结果是这么回事……

第十章 夜探总督府

第十章夜探总督府

明日开始,每日都改为一,大章,懒得分章了,哈哈

众人不得不佩服孙文宇的安排,这陆驰潜伏在南京城中已经许多年了,平素为人刚正不阿,从不接受贿赂,也不懂得逢迎上官,一味的尽忠职守,但也因此得罪了许多大人物,多年得不到升迁,一直在水西门守城门

没曾想到他居然是故意这样干的,一是故意不升迁,方便一直把守着水西门二来他平时表现得好,不会因为接受贿赂就放船入城,大家都认为他虽然不逢迎上官,却是个做实事的,因此对他检查过的船是放一百个心

陆驰在船舱里待了一阵,将南京城的官兵实力大致给郑晓路介绍了一番,此时南京城中有卫所兵八千多人,城外还拱卫着两万,锦衣卫的实力也很强劲,大约有一千名锦衣卫另外,由于南京是大明朝的南都,所以“紫禁城”里还有两千禁卫军,战斗力非同可分封在南京的汉王还有两千王府兵

郑晓路将这些情报一一记下

陆驰假装检查了足够久的时间,然后对郑晓路道:“以后有船要从水西门入城,预先在船上画个圆圈标记,中间画一个叉,这船我就会帮着放入城里”说完他跳出船去,回到码头,然后对城门的守卫笑道:“这船检查过了,放进去”

城门守卫丝毫不疑,就将郑晓路的大船放了进去

船进了水西门,就进了秦淮河了,又向前驶了几里水路,整条河道就慢慢开始热闹了起来

众人走上船头,向外张望,只见这十里秦淮河面都是彩带轻舞,灯船如林,两岸酒家林立,河边的支流上架着拱桥,金粉楼台、鳞次栉比,画舫凌波,浆声灯影,构成了一幅如梦似幻的美景奇观

河岸边有一群一群的儒生结伴而游,一边走着一边辩论经义;富商大贾,穿行如织;甚至有些官家姐的花轿也顺着河边慢吞吞地走着,轿旁边掀开一丁点儿的纱帘,露出半张娇艳的粉脸……

河岸两边,画舫林立,许多穿得花枝招展的姑娘在船上来来往往,有的就着河边洗衣服,有的贴着船栏向着路过的书生学子打招呼,有的在画舫的露台上轻歌曼舞,有一艘船上,一个女子低着头在河里洗头,一头乌黑的青丝向前垂下,露出她颈后雪白的肌肤,真是我见犹伶……

郑晓路吞了吞口水,伸着一对牛眼,在画舫中左瞅右瞅,一双眼睛忙得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见他一幅猪哥相,旁边的画舫上就有一个漂亮的ji女对他笑道:“官人,何不来我这里一叙,听听曲儿,喝个酒”

郑晓路差一点就把“好”字喊了出来,却见旁边的皂莺双眉一竖,郑晓路不等她说话,抢先道:“喂,我正牌老婆马祥云还没怎样,你急个啥?”

皂莺多年来和他互相吐槽,此时吐槽水准已经大大上涨,见他急了,皂莺反而不急,漫不经心地道:“我眉头被蚊子叮了,所以竖眉毛玩,倒是你和我急个啥?”

切,简直岂有此理,郑晓路收起了玩耍之心,将诸位将领召集起来道:“咱们现在算是进入南京城了,这里是明廷南都,驻守的官兵极多,锦衣卫和东厂在这里都有很强的实力从现在开始为人要低调,先将城里地形摸清楚虽然我们有老朱提供的南京城详细地图和资料,但是自己不亲自走一遍的话,光靠着地图一定会迷路”

“张逸尘、马祥云,你们两人在朝廷里熟人多,没有必要的时候不要出去晃荡,以免被人认了出来,你们就负责在船上调度”郑晓路分派道:“皂莺去把总督府周围的情况摸清楚,如果有机会,咱们就直接把郑成功和施琅救出来然后跑路”

说到这里,郑晓路的心里感觉怪怪的,郑成功是后世人人知道的民族大英雄,至于施琅也不是人物啊,《鹿鼎记》里就有这位靖海候施琅的介绍,他乃是明末清初鼎鼎大名的海军大将,这么两个大人物,一个8岁,一个11岁,被抓起来当人质,自己造成的蝴蝶效应可真是太有趣了

彭巴冲插嘴道:“大王……呃,李公子,我现在能干嘛?”

郑晓路扁了扁嘴:“你嘛……先呆,这活儿你最拿手了”

江南总督府本来不在南京,一直在杭州,但是熊文灿劫了郑芝龙的宝贝儿子当人质,当然不会还傻傻地待在杭州,论起安全系数,不管怎么看也是南京胜一筹郑芝龙手下是有三万海盗兵的,要是他突然了毛,强攻杭州,熊文灿可顶不住,于是熊文灿就把自己迁到了南京

江南总督这官衔本来是没有的,一个总督就督整个江南,这事儿除非皇帝疯了,就是天下疯了不过说来好玩,天下真的疯了

嘉靖年间倭寇作乱,祸害整个江南,结果各地巡抚各自为战,统属不抗倭极不得力皇帝一看,没办法,既然你们各地为战,我就派个最大的官儿来把你们全部统一起来

于是嘉靖帝弄出来个江南总督张经,总督江南、江北、浙江、山东、福建、湖广诸军,专办讨倭,便宜行事,这么个大官一出来,长江南岸一大堆省份全归他管张经下课之后,又跟着上了胡宗宪,经年累月地搞下去……江南总督这个官衔慢慢就变成了一个常驻官

熊文灿这人先是福建巡抚,后来招抚郑芝龙有功,变为两广总督,再后来刘香和荷兰人作乱,攻击沿海,熊文灿就一路高歌猛进,变成了江南总督

权柄大了,脑壳里想的东西也就多了,朝廷下令郑芝龙入川,内迁沿海村庄,这个命令别人不知道有多可怕,熊文灿是知道的,但是他也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朝廷的决议他无力推翻,怎么办?

熊文灿一拍脑门,请动了锦衣卫的高手,天天盯着郑芝龙的家找机会,结果趁着郑芝龙的骨干开大会,锦衣卫一举抓走了郑成功和施琅,同时送了一封信去要挟郑芝龙赶紧出兵平叛这些事干完了,熊文灿也有点怕了,郑芝龙本来就是海盗,真要惹毛了,杀进杭州来怎么办?于是他连夜把总督府迁进了南京,把南京的两江总督府给占了幸亏两江总督这个位置一直没人,总督府也是空的,不然熊文灿搞不好得睡大街

皂莺将自己打扮成一个老太婆的样子,佝偻着身形,一步一摇,按着老朱给的地图,摸索到了总督府边上两江总督府就在秦淮河的北面,紧贴着汉王府的西侧,这里虽然距离秦淮河畔并不远,但却因为是达官贵人幽居之地,普通行人不敢从这里经过,因此十分幽静

皂莺初略地扫了几眼,只见这座府邸占地极宽,内有建筑不知几何,屋顶贴着屋顶,鳞次栉比,密密麻麻一大片,从外面看,很难分清哪些房屋是汉王府的,哪些是总督府的

要在这么大一片建筑群里找两个孩,实在有点困难

这一大群建筑的旁边,有许多卫兵不停地巡逻着,手上拿着明晃晃地刀枪,衣甲鲜明,皂莺才走了一会儿,就有最少五队卫兵与她擦肩而过,每队至少二十人

这些散在府外的卫兵就有几百之数,府里的还不知道有多少,看这架势,总督府只怕是守得水泄不通

皂莺想找个高点向里面俯视,才现周围竟无一座高楼或者宝塔,原来建筑这片府邸时,汉王就考虑到了有可能被别人从高处偷窥,所以将周围的高层楼塔都拆毁了

这下可麻烦了,皂莺绕着总督府转了两圈,一无所得,这里行人稀少,她化装成一个老太婆在这里墨迹,很快就引起了卫兵的注意看到守在总督府门前的卫兵已经在对自己不停地行注目礼,皂莺只好慢吞吞地离开府边,向南走回

走了没几步,皂莺就感觉到身后不远处的屋顶有人影在看着她飞快地回望了一眼,皂莺看到一个穿着飞鱼服,腰挎绣春刀的汉子,在屋顶上一闪而逝

锦衣卫的密探也将这府邸暗中监视着,可见熊文灿对郑芝龙的提防有多高难怪孙文宇自己没法来救援两个孩子,有锦衣卫这样盯着,别说救人,郑氏旗下的海盗将领一进城只怕就要被熊文灿给监视起来

皂莺不敢再造次,赶紧离开,她一路上十分心地化装成老太婆,丝毫不敢松懈,直到感觉到背后监视他的锦衣卫密探终于确认她无害,放弃对她的跟踪之后,她才回到秦淮河边,将情况报告给郑晓路

明的侦察不行了,只好来暗的当夜,皂莺给张逸尘略略易了易容,穿上夜行衣,再探总督府

郑晓路虽然知道张逸尘艺高人胆大,但还是很担心地拉着他的手道:“逸尘兄,这次对方有锦衣卫插手锦衣卫里能出一个张逸尘,就有可能还有另一个张逸尘,你可得心为上”

“放心,情况不妙我会立即逃跑的”张逸尘嘿嘿笑道:“若我没命的跑出来,你们也就准备好跟着跑路”

众人哈哈一笑,郑晓路吩咐船上的水手随时准备着启航逃窜,张逸尘穿着一身黑衣,怀里揣了一把短刀,施展出轻功,向着总督府摸了过去

……

第一个锦衣卫的暗桩安排在总督府外的一个民居里,张逸尘从那微开的窗户边看到一个淡淡的记号,这是锦衣卫认别自己人用的,也就是说,那窗户里会有一只眼睛,随时注视着周围的一切

张逸尘轻轻巧巧地从那窗户缝的死角里飘了过去

第二个暗桩很有意思,是一个倒在街边的乞丐,浑身着恶臭,苍蝇围着乞丐飞舞,伪装得不可伪不像张逸尘心里冷笑道,这王府旁边连行人都没几个,乞丐怎么可能来这里,而且卫兵一直在这附近巡逻,怎么不把这乞丐赶走?锦衣卫的水准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张逸尘从那乞丐背后的屋顶上轻轻巧巧地掠动,没有丝毫惊动他

前面就靠近府墙了,张逸尘看到有两三队来回巡逻的卫兵,天色已经全黑,卫兵们手上提着灯笼,灯光映出灯笼纸上一个碗大的“熊”字

这里有点不容易过去了,不光是有两队打着灯笼的卫兵,旁边的屋子里还有两个锦衣卫的暗桩

张逸尘居然从怀里摸出一只黑猫,这黑猫在他怀里睡觉,正暖和着呢,被张逸尘一摸出来,老大的不高兴,喵呜一声就窜了出去

黑猫窜到王府墙边的路上,把两队巡逻的卫兵引得微微分神,张逸尘身子一晃,有如白驹过隙,贴到了王府的围墙边,然后有如一只壁虎,刷刷刷地爬上了墙头

只见巡逻的卫兵抱起黑猫,嘴里说着:“哪来的黑猫,正好捉回去养着”

张逸尘身子一沉,翻落入了总督府里,这里是正好是后花园张逸尘心叫运气好,皂莺侦察得不够,所以张逸尘也不知道自己得从哪里进入最好,但他通过自己常年累月的锦衣卫生涯,判断出这个地方翻进去可能正好是后花园,所以选了这里,没想到还真蒙对了

现在虽然已经是秋末初冬,后花园里的花草树木大部份变成了光秃秃的枝干,但可以借为掩护的东西还是比较多的,张逸尘轻轻巧巧,有如落叶一般在花丛里飘向房舍

后花园里果然没有什么卫兵,张逸尘毫不吃力地接近了一片房舍,一般后花园都是官家女眷的居所,所以这里的卫兵不会很多,张逸尘猜测两个孩子应该是软禁在前院于是贴着房屋中间的走廊慢吞吞地向前摸索

不一会儿,前面就有脚步声传来,一队二十人的巡夜卫兵向着张逸尘迎面过来,他只好飘上了走廊上面的横梁

不料这队卫兵过了,又来一队卫兵,然后紧跟着又是一队卫兵过去……

张逸尘抹了抹汗水,心想,防卫真是森严啊,巡夜的都有这么多,白天只怕多,在兵营里休息的就不知道有多少了,熊文灿用得着这么怕郑芝龙吗?

好不容易等卫兵过尽,张逸尘落下横梁,继续向前摸索,过了一个圆拱门,就算是进入到前院了,这里的卫兵加多,张逸尘每走几步就被迫上一次房梁,简直就要变成梁上君子了

看这架势,就算能找到两个孩子关在哪里,别也想把他们带得出去

张逸尘心里已经生了退走之意,这样的侦察已经没有意义了,看来除了派兵来攻占总督府,否则想救两个孩子难如登天

张逸尘正想退回后院,走廊上突然又有脚步声响起,他侧耳仔细一听,是两个人的脚步声,于是赶紧上了横梁

然而等了一会儿,却有三个人从后院向前院走了过来中间一个乃是一个清瘦的中年人,国字脸,官气很重,穿着总督袍服,行起路来沉稳异常,不怒自威,看来就是熊文灿了熊文灿的左手边走着一个矮胖子,一身锦衣,满脸骄横之气,但样貌与中间的熊文灿有几分相似

走在熊文灿右手边的是一个中年道士,约莫四十来岁的样子,道袍须髯,仙风道骨,一张脸上有如古井无波,这个道士一身气息浑然天成,下脚极轻,居然没有一丝脚步声传出,难怪张逸尘会听成只有两个人

这人是个高手,张逸尘赶紧屏息静气

只听那矮胖子笑道:“大哥,李道长法力高强,最擅长观看风水,我请他走了一趟四川,专门替咱们家的祖坟看了过来,你听道长给你说道说道”

原来熊家乃是四川泸州人,阎王军占了四川之后,熊家连回去拜祭祖坟都不行了,熊文灿自然气得疯,所以才有了抓郑芝龙的儿子逼着他入川平叛的举动

熊文灿对着矮胖子喝道:“文炳,你怎么能称道长,应该称之为李仙师”原来这个矮胖子乃是熊文灿的二弟,叫做熊文炳,因是幺儿,少时尤得熊老太爷宠爱,所以自就养成骄奢yin逸的习性,不读诗书,不事经营,成天与县城里的一帮纨绔子弟斗鸡走狗、狎ji唱曲,人称熊二爷

这熊二爷还是很怕哥哥的,他能逍遥全靠大哥这总督的身份,所以一听熊文灿的责骂,立即乖乖低头,叫了一声李仙师

那姓李的道士听了这席话,淡淡地道:“总督大人多礼了,贫道修行不够,不敢妄称仙师,叫我李道长即可”顿了一顿,他又道:“这次贫道去四川,已经将总督大人的祖坟风水详细研究了一番……”

熊文灿问道:“四川阎王军作乱,不知我家祖坟可还安好?”

李道士笑道:“总督大人放心,阎王军虽然可恶,但还不至于做那掀人祖坟的阴损之事,不怕天降报应么?这次贫道先到永宁找到了总督大人的祖坟,上了紫霞山,再登罗汉林,最后追溯龙脉至云贵高原,备尝艰辛,历时半月,终于查清了气势来源”

他缓缓地道:“熊家坟山是云贵高原的乌蒙山的余脉,其主脉在贵州的威宁和云南的宣威交界处,其中一支,由赫章插入云南的镇雄、威信,延伸至四川永宁的罗汉林,再绵延到紫霞峰下的熊家祖坟山,它凝聚了万山精华,占尽了山水灵气,主五代昌荣”

熊文灿大喜道:“难怪我从招抚郑芝龙起就官运亨通,从福建巡抚一直做到了江南总督,原来是我家祖坟庇佑”

李道士笑道:“正是如此,总督大人只管高枕无忧”

那熊二爷立即陪笑道:“大哥,李仙道法眼无双,那当然是不会看错的”

熊文灿道:“我也知道李仙道法力高强,不过这次我总是眼皮乱跳,恐那两个孩子给我惹来祸事”

熊二爷道:“有啥祸事不祸事的,调郑芝龙入川乃是朝廷的旨意,并不是大哥提的方案,不论郑芝龙平了叛,没平叛,或者造了反,都轮不到咱们背黑祸”

熊文灿摇了摇头,叹道:“郑芝龙是我招抚的,若是他造了反,我脱不了干系,所以那两个孩子必须死死看住,若是走脱事休矣”

熊二爷陪笑道:“大哥,有李道长在这里,还怕那两个孩子飞了么?李道长不但法力高强,一身功夫也出神入化,管教没人劫得走他们”

三人一边说笑,一边慢吞吞地穿过拱门,到前院去了

张逸尘从他们的话里也没听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只知道两个孩子关在府中,待那三人走远,他又避开两队卫兵,继续向前摸索,带着两个孩子想出去是不太可能了,但总得把人找到

那个李道长行路落地无声,与天地浑然一体,端的是个厉害角色,张逸尘不敢再在总督府里久待,他把身法加快,贴着前院的屋子一间一间地摸了过去

一间屋子里有几个卫兵在休息、又一间屋子有几个仆役在酣睡,张逸尘摸过大殿,从窗户看见熊文灿和熊文炳两兄弟在一大堆卫兵围着的大殿里谈话又找了许多间屋子,在一个卫兵穿行如梭的偏厅里,张逸尘终于看到了两个正在熟睡的孩子

他心中大喜,忍不住仔细看了两眼,屋子里燃着灯光,的一个孩子脸如冠玉,睡得很沉,看样子是郑成功大的一个孩子皮肤稍稍黑一点,手长脚长,看上去非常健康,应该就是施琅了,这两个孩子与孙文宇描述的样子相差无几

要不要把两个孩子点晕,然后背出去呢?张逸尘心里开始踌躇了起来,他可以一只手提着张子元单板渡长江,要提着两个孩子用轻功逃出府去,也不是完全不可能但是府里巡逻的卫兵极多,要是有一丝没藏好身形,被人现,外围的锦衣卫加上里面的士兵,张逸尘就算是大罗金仙也飞不出去

而且一次救孩子失败,就打草惊了蛇,以后要再救,难如登天

然而还没等张逸尘拿定主意,就听到屋子里有一个低沉的声音道:“进来,别在窗口站着,太打眼了”

张逸尘心中一惊,定睛一看,原来屋子里的角落里安安静静地坐着那位李道长,张逸尘又一次没听出他的声息,以至于他坐在屋子里,张逸尘还以为屋子里就只有两个孩子

张逸尘伸手摸出了短刀,准备杀出总督府去,还没来得及出手,就听见那李道长低声道:“莫出手,一打斗起来引动了卫兵,你就走不了了”

第十一章 君子不过桥

第十一章

君子不过桥

这句话一出来,张逸尘就不急着掏刀子了,低声反问道:“道长早就发现我了?”

李道长不至可否,只是淡淡地道:“说出来意,如果我觉得听得过耳,就放你走。”

张逸尘心里一惊,这个李道长什么意思?他低声道:“我只是小贼,来偷点金银细软罢了,既然被道长发现,也没打算全身而退。”

李道长笑着摇了摇头道:“小贼?我倒是第一次见到轻功如此卓绝的小贼,有这样功夫的人都只能当小贼的话,这天下练武的人都饿死光了吧。而且小贼偷金银细软不在后院,却向前前院跑……”

他双目一睁,道:“我看你不是来偷钱,而是来偷人的而且要偷的是这两个小孩。”

此话一出,张逸尘心中大惊,既然已经被看穿,就没啥好说的了,他慢慢地抽出怀里的匕首,打算杀人灭口。

却听那道士笑道:“别出手,我说过了,打斗起来你就走不了了。既然我猜中了,想必你是郑芝龙的人。”

见李道长误会了自己是郑芝龙的人,张逸尘也乐得让他误会,就点了点头。

李道长见他应了,就道:“走吧,回去告诉郑芝龙,这两个孩子有我李道士看守着,没人能偷偷救出去。念在你同是绿林一脉,我放你一马,就不召卫兵了,我和郑芝龙并没有什么仇怨,但我有不得不护着这两个孩子的理由。你告诉郑芝龙,只要他入川对付阎王军,不论成功与否,这两个孩子我一定会护住,不教熊文灿伤了他们一根毫毛。”

“咦?”张逸尘心中一凛,这道士居然是帮郑芝龙的,但是……似乎他很乐意看郑芝龙与我们阎王军打仗,什么意思?

“走吧,别在这里待着了。”李道长挥了挥手道:“贫道忙得很,没时间和你多说。”

张逸尘报了报拳,低声道:“道长还请赐个名字,我回去好给孙军师一个交待。”

李道长笑道:“贫道李浮屠”

张逸尘不再多说,化为一抹轻烟,飘出了总督府。

张逸尘回到秦淮河畔时,已经半夜三更,然而秦淮河上仍然灯红酒绿,丝竹轻吟,张逸尘回到“川西李氏”的商船上时,郑晓路和一众水兵正抓紧了神经等着他。

见他安然无恙地归来,大家松了一口气,赶紧向他询问总督府内的情况,张逸尘就将夜探总督府的事情详细地说了一遍。

众人听了都沉默不语,李浮屠这个名字谁也没听过,不知道是啥人,至于总督府的防守如此严密,要救人看来是千难万难了。

郑晓路叹道:“没来之前我太理想化了,以为阎王军和郑芝龙联手应该可以轻松打下南京,现在进了南京才发现,这里城高墙厚。我仔细看过了,城墙高达八丈多,厚度也有近七丈,大炮都难以撼动。守兵多达三万,而且外围还有狼兵、义乌兵、藤牌兵可以调用……看来想直接攻下南京夺取江南,没那么容易。”

(编者按:南京城墙最高处25米,最厚处20米,别说古代的大炮,就算现在的大炮,也够得轰的,这城墙也厚得太离谱了。)

众人都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我们还有两个月的时间。”郑晓路道:“这两个月,咱们就单纯只考虑救出郑成功和施琅吧,占领江南的事还需从长计议。”

马祥云皱眉道:“连张逸尘的功夫,都没法从总督府里救出人来,这两个孩子咱们究竟得怎么救啊?”

“别急吧,还有两个月,咱们都仔细想想。”郑晓路叹道:“我们也不能一直待在船上,第一批带来的近千名探子全散在河上呢,他们总得安排一下,后续还有阎王军士兵会源源不断地赶来,先得找个根据地。”

第二天一清早,川西李氏大少爷李魁,带着一帮子狗腿子,开始了自己在南京的“扎根”行动,考虑到自己的身份是四川来的大商人,郑晓路首先想到的就是建立一个大商行,这样自己的人来来回回也就比较好得到掩护。

马祥云最初有点担心,因为四川现在是阎王军占领地,她担心朝廷不会允许南京与四川通商,但大家很快就发现这个担心是不必要的。因为别说四川在朝廷心目中只是贼人占领了,但他们认为四川是明廷的国土,哪有不允许自己国内的商人通商的道理。

再加上东虏在辽东闹得这么厉害,还有大量的晋商与东虏做生意,将朝廷明令禁止的铁器和粮食卖给满清人,所以四川和江南通商这种小事,官员们根本懒得理会。

郑晓路不费吹灰之力,就在城西买下了一个大通铺子,这个铺子的前院是面向客人们出售商品的柜台,后院居然是一个很豪华的府邸,原来这本就是一个富商的宅子,因为破产,才高价转让了出来。

郑晓路将商船上装载的货物搬入辅子里,堂而皇之地摆着出售,并且将铺子的名字取名为:“川中奇货”,专营四川产出的商品,由于时间比较紧,只有两个月,大通铺也来不及装修什么的。

郑晓路将铺子像后世的批发市场一样隔成小间,然后一间里堆上羽绒服、一间里堆上西兰卡普、一间里堆上苗族银饰品、一间里堆上藏刀、一间里堆上蜀锦……反正他也没安心要做生意,只是打个幌子罢了。

没想到这个打幌子的店开张的当天就红了,达官贵人、富商大贾、学子庶士、秦淮歌ji……有点身份有点地位的人,居然像走马灯一样的在郑晓路的大通铺子里转。

原来四川大乱之后,金竹水军忙着打仗,好几个月没有运货下江南了,虽然有一些小商人还在运,但是运量不足,现在四川的蜀锦、羽绒服、工艺品这三样东西在江南已经极度缺货。郑晓路化装的川西李氏,刚到了秦淮河,就被人家给盯上了,就等着他开张做生意呢。

此时郑晓路坐在店里,看着两个富商正在争抢一件顶级的红色丝绸面料羽绒服,一个道:“这件衣服是我先看上的,你滚边儿去。”

另一个道:“放屁,你明明看了一眼就放下了,是我赶紧拿上手,你又拖着不放了,什么意思?”

第一个道:“既然我先看了一眼,当然是我的。”

郑晓路汗了一把,走过去笑道:“两位先生,羽绒服还多得很,你们换两件买不就成啦,何必伤了和气。”

“哟,李公子来了。”第一个富商急道:“李公子,你这里的羽绒服我是件件都喜欢,若是我自己用,原本哪一件都可以。但我要用来送人,非红色不可,可惜红色的羽绒服都被人买光了,就剩下这最后一件,我非这件不可了。”

另一个富商冷笑道:“你要送人,我就不送人了吗?我要送的人和你一般无二,所以我也是非这件不可。”

第一个富商一听,不乐意了,怒道:“原来你和我打一样的主意,那就没得说了,这件衣服死也不能让给你。”

郑晓路大奇,忍不住问道:“两位兄弟莫急,你们究竟要把这衣服送给谁啊?说给兄弟听听,如果真的十万火急,我就去船舱里找找看,兴许还有一件。”

第一个富商叹道:“当然是送给天下第一名ji——陈圆圆。”

第二个富商接口道:“她最喜欢红色,眼看天冷了,这个时候送羽绒服最合适不过,所以这件红色的羽绒服我志在必得。”

汗,我汗,我汗汗汗,天下第一名ji陈圆圆,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的陈圆圆,原来这个时候,她是在秦淮的吗?

郑晓路自从当上了阎王,身处高位,要保持形象,已经很久没有露出一幅猥琐样子了。但此时听到了陈圆圆的名字,不由得还是心中一荡,男人对美女的遐想总是无法遏制的,尤其是传闻中天下第一美女的陈圆圆。

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引清兵入关,这当然只是一个传说罢了,是说书的人们编出来的,但如果陈圆圆不够美,这样的胡编乱造也没有立足点。

郑晓路忍不住心痒痒地问道:“两位兄弟,咱这就去再找一件红色羽绒服出来,不过……你们能不能带我去见识一下天下第一美女的风采?”

那两个富商一听,脸上的表情顿时像要哭出来一样,郁闷地道:“李公子,不是咱们不帮你,我们两人都没资格见她一面啊,就是盼着送衣服能讨她欢心,让她见我们一面。”

啊哦,郑晓路有一点儿微微的失望,虽然身负重任,只有两个月的时间就得救出郑成功和施琅,鸭梨并不小,但是身为一个男人,若是没法见到天下第一美女,终究是有点失望的。

郑晓路叫人回到船舱里,在压舱底的货里又翻出来一件红色的羽绒服,让这两个商人一人买了一件,把他们打发了去,但一颗心却开始在秦淮湖上飘来飘去了。

嗯,男人有时候也不全是理性的,他们经常会绽发出兽性

正当郑晓路兽性洋溢的时候,探子回报,熊文灿的弟弟熊文炳,正带着一大帮子仆从,在秦淮河边的一个画舫旁边留连。

“是个机会。”躲在后院的张逸尘轻飘飘地出现在郑晓路的身边,低声道:“去和他接触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机会把他抓下来,然后用他去向熊文灿换两个孩子。”

哇,绑肉票,这方案好啊,还是我的腹黑逸尘兄出的主意靠谱。将张逸尘、马祥云、皂莺留着看家,郑晓路赶紧叫上彭巴冲,再带了十几个阎王军的精兵,让他们化装成家奴的样子,自己则拿上一把折扇,穿上一件文士衫,扶上一顶方巾帽,找了个铜镜看了看,嗯,不错,一表人才啊。

彭巴冲在旁边忍不住奇道:“公子,你这是去秦淮河逛画舫,还是去绑肉票啊?若是绑肉票,这身打扮似乎有失庄重。”

“嘿,这你就不懂了吧,咱们主要是去接触一下熊文炳,不急着绑,来日方长嘛。”郑晓路贼兮兮地笑道:“我当阎王当得太久,都差点忘了自己本来是个啥样子了,这次下江南,趁着身边没几个人,就让我回复一下真我的风采吧”

吓,你的真我风采,难道就是一个流氓?彭巴冲心里腹腓了一番,跟着郑晓路出了门。

郑晓路领先走着,身后跟着彭巴冲和十五名“家奴”,手上扇子一扬,突然想起自己年轻时的一个梦想来,这个梦想就是生在一个旧社会的地主家当二世祖,不愁吃来不愁喝,每天提着个鸟笼,带着一帮子狗腿子,整天在街上调戏良家妇女,这样的日子才叫幸福得没个边啊。

一群人顺着河边漫步,只见身边有许多士子谈笑风生,说些四书五经,国家大事,有人在骂东虏,有人在骂海盗刘香,有人在骂贼寇三十六营,居然还有人在骂阎王郑晓路……这些书生书读得多,但脑子比较死,哪里搞得清楚国家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只知道一味地忧国忧民,却不知道付出点实际行动,看着就让人郁闷。

郑晓路看到自己走这边河道上全是士子,居然没有一个姑娘,抬眼望江对面,却见江对面全是画舫,许多穿得红红绿绿的姑娘走来走去,他忍不住心中大奇,向旁边的探子手下问道:“这秦淮河的两岸怎么这么奇怪,我们这边全是读书人,河对面却全是风尘女子?”

那探子低声笑道:“我们走这边前面不远就是夫子庙,也就是孔庙,所以读书人非常多,文气重,这些读书人死要面子,就把红fen阁楼的二八佳人们都赶到河对面去了。”

啊哦,原来如此。郑晓路心里大乐,这古人也很有趣嘛,他不禁想起自己在后世时有一次去贵州赤水市旅行,贵州赤水市与四川合江县仅有一江之隔,江南边是赤水,打理得井井有条,江北边却是合江,乃是个三不管的地方。合江县的江边就全是一片灯红酒绿……有一大片***。

看来这种事,古今也然啊。

熊文焕显然应该在河对面的画舫堆里,看来得过河。

郑晓路看到前面有一座长长的木桥,横贯秦淮河南北,将两岸连通了起来,桥上稀稀拉拉有几个行人,但都是女人。桥下有一艘画舫,似乎是渡船,正在将几个士子渡过河去。

“咦,奇怪了。”郑晓路笑道:“明明有桥,为啥桥上只过女人,那几个读书人偏要坐船过河?”

探子笑道:“李公子,那桥名叫文德桥,因为桥这边是孔庙,对面却是ji院林立,因此士子们若是过桥,就被视为过去找女人。这里流传着一句话,道是:君子不过桥,过桥非君子。既想当君子又要过桥,那当然只有坐船了。于是这桥下就有了专门渡君子过河会佳人的画舫,千年来传为美谈。”

我了个去,掩耳盗铃居然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郑晓路大汗,过桥去会佳人就不是君子,坐船过去会佳人就成了美谈?这要多么扭曲的世界观才能发明出来这样的说法。换成一句中国的经典古语:“当了*子,还要立牌坊”,用来形容这些“君子”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郑晓路将手上的扇子骚包地一合,大声道:“走,跟着哥去过桥。”

彭巴冲抠了抠头道:“公子,你不当君子?”

“切哥什么时候自称过君子。”郑晓路甩了甩头道:“当个流氓正好合适,谁他**的也别来劝我当君子。”

彭巴冲憨笑道:“那你慢慢过桥,我和小的们坐船去了,你不要脸,咱们还是要的。”

“……”郑晓路哑口无言,好你个彭巴冲,跟着我久了,吐槽功力大大上涨啊。

不过郑晓路的脸皮绝对是城墙拐角的厚度级别,看着手下们都去坐船,他还是坚定了自己的信念,摇着折扇,拖着极不习惯的文士衫,走上了文德桥,一边走,一边吟诗道:

我原要昂扬独步天下,

奈何得忍辱藏于污泥。

我志在叱咤千里,

无奈得苦候时机。

龙飞九天,

岂惧亢龙有悔,

鹰飞九宵,

未恐高不胜寒。

转身登峰造极,

试问谁不失惊

嘿嘿,好湿啊好湿,他骚包地笑了笑,却没有任何人给他鼓掌,只听到孔庙方向,也就是背后,传来一声大喊道:“哇,大伙快来看,有人在过文德桥”

这个声音吼得声嘶力竭,就像看到什么恐怖的事物一样,吼声一过,江那边立即聚集起了一大堆的读书人,这群人站得远远的,就像靠近文德桥就会变得“不君子”一样,对着郑晓路指指点点地道:“哇靠,好不要脸的人,居然大摇大摆过文德桥。”

“有辱斯文啊”

“伤风败俗啊”

“世风日下啊”

各种风言风语,立即飘散在整个文德桥的北岸。

切,神经病,桥下坐船过去的人多着呢,你们光是盯着爷看做啥?郑晓路脸皮巨厚,毫不以为意,继续过桥。

这时又听到江对面有一个女子的惊呼声道:“哇,姐妹们快来看,有一位公子正在过桥。”

这一声吼过,江对面哗啦啦聚起了一大堆女人,穿得真是姹紫嫣红,一个个都是二八芳龄,有如春兰秋菊,将那江边都变得美丽了起来。

这群女人见到郑晓路,表情却与江那边的读书人们完全不同,有的脸现同情,有的脸现鄙夷,有的脸现迷茫,有的则满脸兴奋……

有人道:“这位公子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冒大不讳。”

有人道:“急色也不能急成这样吧,等一艘渡船能花多少时间?”

有人道:“公子,来奴家这里吧,奴家给你打个八折。”

……

汗,郑晓路苦笑不得,心想:“我这一过桥,里外不是人了嘛。”他走到桥中间,突然站定,拿眼睛对着秦淮河两岸的姑娘和书生们扫视了一眼,突然大声笑了起来。

两岸边的书生和ji女们被他的大笑弄得一楞,就见郑晓路用手指了指桥,然后指了指两边的河岸,再指了指河上的渡舫。

众人顺着他的手指看了一圈,其实已经明白了他想说的是什么,然后郑晓路哈哈大笑道:“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切,你以为自己是唐伯虎么?”河边的读书人们大骂道:“少装B,装B被雷劈。”

你们懂个球,就算被雷劈,男人也一定要装B,不然还有什么乐趣,郑晓路摇着扇子,笑嘻嘻地走到了河对岸,一路上步伐稳健,丝毫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感觉。

他这么装着B走过来,原本有些想靠过来的姑娘反倒不敢过来了,只敢远远地站着,对他指指点点。生怕一走出来出了风头,被对岸的读书人们给看到,得罪了士子。

但在此时,河边的一座香浓衣翠的双层绣楼上,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正透过披着淡绿色纱帘的窗户看着这一切。

她今年十六岁,已出落得清秀灵动,一双眼神温柔似水,一头青丝柔婉如织,她的身材略有些显得纤小,才陪玳瑁之筵,宛转娇羞,未入芙蓉之帐。

她的名字叫李香君,今天她正坐在绣帘挂落的花格窗前,遥望着秦淮河,等待着梦中的爱情出现,然后就看到一个五官端正,身体健壮,龙形虎步的公子哥儿,摇着折扇,固执地走上了文德桥,在士子们的嘲笑声中,大大方方地走了过来。

李香君眼前一亮,她见过许多达官贵人,富家公子,那些人扭扭捏捏,虚情假意,行的是下流之事,脸面上却装着冠冕堂皇,何曾见过有一个公子,能像郑晓路这么大大方方,满脸含笑地走过文德桥来。

过桥不君子,君子不过桥,那不过是个障眼法儿,是读书人的一块遮羞布儿,却不是她李香君看得起的。

李香君感觉到自己的心不争气地跳动了起来,她轻轻地摇了摇一面绣着桃花的绢扇,对着自己的心腹婢女笑道:“小桃,麻烦你去请那位公子上楼来一叙”

编者按:文德桥建于万历年间,是一座木桥,在清朝时发生过坍塌事件,后来多次重修,现代的文德桥已经是一座石桥了。

另,秦淮八艳的年龄被我进行了修改,其实现在她们大多还是小女孩,为小说乐趣性,我将她们统一了岁数。

第十二章 香君邀公子

第十二章香君邀公子

郑晓路笑嘻嘻地过了桥,收了折扇,在一群姑娘和书生们的眼光中,干笑了两声,便要去寻熊文炳熊二爷

用画舫过了秦淮河的书生们离他远远的,惟恐一碰他就不君子了姑娘们也离他远远的,惟恐和他说话当了出头鸟,惹恼了周围的书生们

郑晓路本以为没自己啥事儿了,抬脚要走,却见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鬟,手上拿着一把绣着桃花的团扇,从围观的人群里满头大汗地挤出来,跑到他的面前,对着他骄傲地道:“这位公子,咱家姑娘请你上楼一叙”

哇哦,哪里来的小丫鬟,“咱家姑娘”四个字说得牛气冲天,你家姑娘是九天仙女下凡尘么?郑晓路大感奇怪,要说牛气,他自认为自己这阎王大人应该比这全南京城的人都牛,怎么这里跑出来一个小姑娘,牛气哄哄比自己还要嚣张

但是围观的众人显然不这样想,只见人群中响起一阵惊呼声:

“那是小桃,是李香君姑娘的贴身婢女……”

“不是?香君姑娘要请他上楼?”

“,这男人什么来头,为什么香君姑娘要请他,她从来就没请过男人上楼啊”

“老子不服啊,老子天天在楼下给香君姑娘问安,也没被请上去过一次”

……

郑晓路当然听到了这些碎碎念,他好奇地问道:“李香君是谁呀?”

噗嗤,周围的人群里响起各种吐血声

一个:“你这乡巴佬,李香君在这秦淮河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偏你这杀才什么都不知道,却能得到邀请我恨啊”

郑晓路不知道李香君乃是有名的秦淮八艳之一,委身于媚香楼,诗书琴画样样精通而且李香君的养母李贞丽也并不是普通的老鸨婆,而是一个江湖奇女子,不但武艺高强,而且仗义知风雅,优国优民,媚香楼接待的客人多半是文人雅士和正真忠耿之臣

在这样的熏陶之下,李香君不但洁身自好,而且颇有气节,因此她在秦淮八艳中的声望虽然不如陈圆圆和柳如是,但也非同小可

不过这些东西与郑晓路无关,他还急着要去“接触”熊文炳呢,郑晓路对着小桃笑道:“小丫鬟,我今天很忙,没有时间上楼去玩,你帮我回报一下你家……呃,哦,对了,是香君姑娘,就说我改天有空再去看她,哈哈”

此话一出口,围观的书生士子们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你这蛮子,好不晓事,美人相邀你居然不给面子,而且还一副记不住人家名字的样子,太过可恶啊

郑晓路没时间和他们墨迹,抬脚就走

那丫鬟小桃急得哇哇直叫:“喂,咱家姑娘的邀请你怎么能不去呢?”

切,神经病了,阿猫阿狗的邀请我都要去,我还要不要干正事了,郑晓路懒得理她

就在这时,人群中挤出来一个牛高马大的书生来,这人二十来岁,身体健壮,他仰慕李香君已久,但一直不得其门而入,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李香君的忠实粉丝,一见有人对李香君如此怠慢,这人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窜出人群,抡起钵盂大的拳头,虎地一拳就向郑晓路打了过来,嘴里叫道:“乡巴佬太过无礼,看打”

哇靠,打架啊,哥学过马家枪法练家子哦,你居然敢来和我掐架,郑晓路轻轻一闪身,一脚扫在那书生的脚裸骨上,那人噗通一下扑倒在地

不过这一下就捅了马蜂窝了,只见李香君的粉丝们顿时跳出来一群,哇呀呀地叫着从四面八方冲了过来

这些粉丝大多是些读书人,身体健康像样子的就没两个,郑晓路感觉鸭梨不大,他随随便便使了几招,噼噼啪啪就打倒了一大群书生

以前过招,总是和马祥云、马庭立一类的妖怪对打,从来没和这样的菜鸟打过,此时一出手,顿时人仰马翻,好不爽快

“哈哈哈”郑晓路骚包地大笑道:“你们这些家伙,有辱斯文啊”

他话音刚落,突然现情况有点不对,书生们虽然都是菜鸟,但是能在烟花巷子里混的书生,都是有点家资的,人人都带着书童随从什么的,见主人被打,那些书童随从顿时也一拥而上

我x,这群人就不是四肢不勤的书生可比了,郑晓路见到一群杀气腾腾的随从冲了过来,感觉鸭梨很大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动手,只见一个铁塔般的人影已经闪身到了他的面前,原来是彭巴冲和阎王军的十五名精兵到了

郑晓路心下大定,笑道:“好哇,咱们就来一出:秦淮河畔上演全武行”

彭巴冲一声大吼:“谁敢围攻我家李公子”他这一吼,有如猛虎下山,震得秦淮河边的画舫都抖了一抖,那群书童随从被他吼得顿时气焰都没了,但为了对自家公子表忠心,这群人还是硬着头皮冲了上来

彭巴冲大手一挥,哇呀呀,秦淮河畔“尸”横遍地,好不惨烈

郑晓路看着被揍得鼻青脸肿的才子们,嘿嘿冷笑了两声,道:“哥忙得很,就不和你们墨迹了,你们回头自己到我的‘川中奇货’商铺去领些医药费”说完拍了拍手,带着彭巴冲等人耀舞扬威地走了

围观姑娘们,包括丫鬟小桃都看得目瞪口呆

第二天,秦淮河畔的说书人们就多了一个最的八卦故事,有道是:秦淮河畔香君邀公子,李姓公子薄情不肯相见秦淮士子路见不平以身护花,川中公子杀出血路扬长而去

郑晓路脱出重围,跟着探子指点,向着熊文炳所在的方向急奔而来

走了没多远,就在距离文德桥很近的地方,只见一座华丽的画舫停在河边,红木、黄顶,船身长达七八丈,高三层,舫顶居然搭成屋顶的飞檐形状,檐角上挂着五色彩带整座画舫装饰华丽,雕栏玉砌,极尽奢华糜烂之能事,在船头辟出了一片甲板,做成了一块露天舞台,五个盛装的女子正在舞台上轻歌曼舞清丽的江水倒映着画舫,使得它看上去有如在画中

画舫上伸出几根长长的木板,搭成了临时的小桥,搁搭在岸边的青石上,显然是方便恩客们上船用的

只见木桥前面的空地上,两大群人正闹闹嚷嚷,在船边争着什么事情

郑晓路的探子凑到他身边,轻声道:“那两群人分属两家,一边是熊文炳的随从,另一边是田畹的随从”

郑晓路早知道熊文炳是江南总督熊文灿的弟弟,也是自己想要绑票的肉票对象另一个田畹又是什么家伙?

探子道:“这个田畹是崇祯皇帝的小舅子,田妃的哥哥,他是来江南选美的,要给崇祯皇帝送秀女入官,看他跑到这里来,估计了这画舫上的某位姑娘,要把她献给崇祯皇帝”

郑晓路点了点头,算是知道了,他也不急着上前,就在一边慢慢观察情况,只见熊文炳熊二爷长得略为矮胖,一个人有如圆球一般,脸上横肉乱生,态度也飞扬跋扈,看上去就不是好人但他身边的随从却个个龙精虎猛,尤其是站在最外围的二十几人,虽然穿着便衣,但腰间的绣春刀却出卖了他们的身份

靠,锦衣卫居然出动了二十几人给熊文炳当跟班,看来熊文灿也知道现在形势比较紧张,怕自己的弟弟被绑成了肉票,所以给他加派了护卫

郑晓路很郁闷地想到,南京有上千名锦衣卫,那不可避免有千户等级的锦衣卫在,张逸尘以前也是千户,要是这个南京的千户功夫和张逸尘一样,那还不要了卿卿性命?不过他仔细一想,张逸尘当年是魏忠贤都看重的人,就算在锦衣卫中,也是万里挑一的,不太可能随便一个锦衣卫千户就能和张逸尘比功夫

另一个田畹长得倒是勉强像个人样子,他大约三十几岁,挺年轻的,身材瘦高瘦高的,皮肤白皙,样貌也不算太糟糕,勉强入得法眼

田畹大声道:“熊二爷,我为皇上选妃,你在这里颠三倒四,阻了我半天了,究竟是什么意思?”

熊文炳伸着双手,挡着上船的木板桥,哼哼道:“你要选妃,去别的画舫上选我就不管,要想上这艘船,那就万万不能”

田畹大怒:“老子给皇上选妃天下何处去不得,凭什么上不得这艘船?”

熊文炳冷笑道:“别人怕你田国舅,我熊二偏不怕,这船上是什么人你我心知肚明,这个人物只能留在我秦淮河上,别的地方哪里也不能去”

田畹大怒:“你连给皇上选妃的事也敢阻挡,活得不耐烦了”

熊文炳也怒道:“若真的是给皇上选妃,我自然不阻挡,但天下谁不知道皇上无心女色,究竟是谁他的假传圣旨?敢来动我们秦淮河上的第一美女?”

郑晓路一听,哇,有意思,这艘画舫上的人难道是……

这时旁边的探子正好凑上来道:“这艘画舫乃是陈圆圆的座船”

果然如此

郑晓路又在旁边观察了一会儿,原来田畹借着给崇祯皇帝选妃的理由,非要上船去见陈圆圆熊文炳却不知道为什么死死守着船着,不放田畹上船,看那样子,倒也像是真心护花,只不过他长得肥头大耳,与护花使者一类的东西八竿子也打不到一起去

彭巴冲见他们吵闹,走过来低声道:“我们要不要直接冲过去,绑了熊文炳就跑?”

郑晓路看了看散布在熊文炳身边的二十几名锦衣卫,以及四五十名别的家丁,缓缓地摇了摇头,道:“咱们就算要绑他,也只能偷偷绑,不能在这么多人看到的情况下绑走他,否则就必须立即拿他去换人,中间连一点安排的时间都没有了”

又看了一会儿热闹,那田畹最终扭不过熊文炳这泼皮,只好愤愤地道:“我回去定要把这事禀报皇上,治你的罪”

熊文炳还真不怕他,冷笑道:“选秀女这种事,我就不信真是皇上的意思,你就去禀报,看我怕不怕你”

田畹甩了甩袖子,蹬蹬蹬地走了

见他走远,熊文炳回过身,对着画舫大声道:“陈姑娘,我已经将田畹那厮赶走了”

画舫三楼上,一扇雕花窗格安安静静地滑开到一边,露出一张如梦如幻的女人容颜,那女人轻轻地道:“贱妾谢过熊二爷回护之德”她一开口说话,那声音有如珠玉在盘,轻脆而又柔婉,让人不禁飘然

郑晓路站在江边,正好将那女子的脸看了个清清楚楚

只见那雕花的窗口里,一张素雅的容颜凄婉地显现出来,她脸上的肤色极白,有如璞玉,但在白中又有一抹嫣红,使得她虽然飘渺似仙,那容颜里却又透出一股子人味来真道是“其人淡而韵,盈盈冉冉,衣椒茧,时背顾,湘裙,真如孤莺之在烟雾”

唯一可惜的地方是,她绝美的容颜和动人的声音中有一抹挥不去的哀伤,似有说不尽的愁思裹藏在其中

一见陈圆圆露面,熊文炳的肥脸立即呆然,失魂落魄了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他对着画舫手足无措地道:“陈姑娘客气了,咱这样做是应该的”这个祸害乡里有名的纨绔子弟,对着国舅都敢大呼小叫,但对着陈圆圆却像个孩子一般,红着脸道:“陈姑娘你只管放心,只要有我在,定不让这些混蛋把你害了”

陈圆圆的脸平静无波,既无感动,也无冷漠,仍是轻柔地道:“熊二爷,您帮了贱妾这么大个忙,也不知道贱妾该当何以为报?”

熊文炳赶紧道:“这是个小事,也不值得什么报不报的不过……这次冬至的花魁大赛,若是陈姑娘能够再次夺得花魁,可否为我唱一曲”他说得十分激动,似乎能得到陈圆圆赠送的曲子是莫大的荣誉一般

陈圆圆微微想了一想,立即道:“承蒙熊二爷看得起,贱妾若能在花魁大赛取胜,必定当众为熊二爷献唱一曲”

“哈哈,好,太好了”熊文炳喜得站都站不稳了,带着一群手下,哇哈哈哈开心地大笑着走了

陈圆圆微微苦笑了一下,绝美的脸上又现出一抹凄然,她轻轻地关上了花窗

这窗口一关,就如同一张神仙般的画卷被人合了起来,江边的景色立即鲜明了几分,这才让所有人知道,刚才景色并不是不美,只是陈圆圆的脸一出现在那窗口,天地间的景致就全都黯淡了下去

郑晓路带的十五名手下这才精神一醒,有好几个抬头奇道:“咦?熊文炳呢?”

“,熊文炳早就走了,你们这些混球”郑晓路大汗,史书记载陈圆圆的相貌,说她“观者为之魂断”,这话看来不是假的,自己的这群手下,全都变成猪哥了

郑晓路心中暗叫了几声好险,若不是自己天天看着皂莺,对美女已经有了一定的免疫力,说不定也栽在这里了咦,仔细想来,皂莺也算是极美的,但比起陈圆圆还是差了许多,至少没有人会看着皂莺就失了魂

几个刚刚清醒过来的阎王军精兵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郑晓路,等他决定下一步怎么办

却听郑晓路对着其中一个探子道:“赶紧去打听一下,冬至的花魁大赛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有预感,这个花魁大赛是个捉住熊文炳的好机会”

探子得了令,钻进了人群之中,不一会儿就打听回来了,原来秦淮河边有一个传统,在每一年的冬至那一天晚上,将举行盛大的秦淮河花魁大赛

因为南方有个习俗为“冬至大如年”,所以冬至这个节气的重要性不亚于春节,春节是中国最重要的日子,合家团圆,举国欢庆,用来选花魁显然有点不合时宜所以秦淮的花魁大会就定在了不亚于春节的冬至

在这一天里,秦淮河上最有名望的艺ji们会齐聚在文德桥边的巨大画舫上,在画舫的甲板上搭起高高的舞台,轮流献唱献艺

而这一天南京城里的所有达官贵人、富商大贾、公子书生,都会齐聚到现场,观看花魁大赛,谁若觉得哪一位姑娘的表演最好,就给那个姑娘赠送一朵金花,金花是用一两黄金打造,价格不菲,穷人根本就投不起

到表演结束之后,哪一位姑娘得到的金花最多,哪一位姑娘就被评为今年的花魁,也就是艺ji中的状元了,而秦淮河的姑娘一向为全国之最,能在这里评为花魁,那就和“天下第一美女”相当于一个意思,实在是青楼界最高的殊荣

当晚的花魁可以邀请在座中的一位自己看得顺眼的贵客,请他登上河中心的画舫,和他把酒言欢,别的人不可以上画舫去打扰他们不论是皇亲国戚还是达官贵人,被花魁邀请了之后是不可以拒绝的,也不能带随从上船,以免大煞风景

当然,不可能有人拒绝这么好的事,被花魁邀请上船,乃是达官贵人们最希望得到的殊荣,意味着美人垂青,风流美事

听了探子的回报,郑晓路的双眼顿时射出了一阵神光,他嘿嘿笑道:“这还真是个机会呢”

彭巴冲奇道:“这算什么机会?”

郑晓路哈哈笑道:“若是咱们能控制花魁,岂不是想让谁上船,就让谁上船,到时还抓什么熊文炳,直接让花魁把熊文灿请上船,抓走江南总督,不愁换不回来两个孩子”

“咦,对啊”彭巴冲想了一想,又道:“可是我们怎么才能控制得了花魁呢?”

郑晓路问道:“冬至还有多久时间到?”

探子接道:“还有一个月半”

“好,立即派快船回四川,把西月楼里最漂亮,才艺最好的姑娘全部请来到时让她们上台争花魁,咱们在台下拼命砸金花,和江南富翁们比比谁的钱多”郑晓路道:“咱们这边也要赶紧动好基础”

彭巴冲奇道:“咱们打基础?怎么个打法?”

郑晓路哈哈一笑,道:“你这不是废话吗?咱们现在要做的事就开青楼”

“啊?”彭巴冲一听,顿时大汗,道:“不是,那我们岂不成了公”

“当公就当公”郑晓路哼哼笑道:“老子啥行业都做过了,就是还没当过公,这样的人生是不完整的,这事儿,终究也得让我体验一回”

一行人匆匆回了临时买下的府邸,将开青楼的事情讲给了张逸尘、马祥云、皂莺三人听

张逸尘一听就觉得是个好计策,立即派出信使,坐最快的船回四川去搬西月楼里的头牌姑娘下江南,但是马祥云和皂莺,却拿绿油油的眼睛盯着郑晓路,盯得他全身都不自在

马祥云终究是他老婆,夫为妻纲什么的,她也不太好直接开口反对

倒是皂莺没那层顾虑,冷笑道:“嘿嘿,我看这什么争花魁的计策是个幌子,是你自己想要过过那种花天酒地的生活?”

“喂,熟归熟,你这样乱说,我一样要告你诽谤哦”郑晓路不依地道:“你要是这么信不过我,天天在青楼里来监视我就行了,看我会不会乱碰楼子里的姑娘一根毫毛”

“胡扯”皂莺大怒:“那种地方我怎么能进去?还有,口口声声说开青楼,你懂得青楼要怎么开吗?别弄出个四不像来”

郑晓路一听,咦,有道理啊,青楼这玩意儿究竟要怎么开?我总不能随便找个楼子,披红挂绿就算是青楼了,得准备些啥东西,安排些啥噱头?怎么安排自己的人在里面的职位,怎么准备器具……这些东西自己一慨不知,但是……若是等西月楼的人来了再开始准备,又肯定来不及了,这该怎么办?

这时旁边突然有几个女声轻轻笑道:“李公子若是不懂得怎么开青楼,我们姐妹倒是可以帮得上忙”

郑晓路转头一看,哈,原来是自己在湖北时救下来的六个菜人姑娘,六根草儿,她们不正是青楼出身的姑娘吗?有她们帮忙,大事成也

第十三章 购置画舫

第十三章购置画舫

郑晓路需要在一个月之内建起一座青楼,现在重新修建绣楼或者画舫,那是肯定来不及的,看来除了收购之外,别无他途。

可是秦淮河上的青楼业极度达,每一个青楼和画舫的生意都红红火火的,要收购人家也不肯卖啊。

在六根草儿的指点下,郑晓路将目标锁定在了接近水东门一带,秦淮河尾边的几艘画舫上面,这里是十里秦淮最僻静的地方,这里的画舫生意也最差。

郑晓路很奇怪这几艘画舫为什么不驶到文德桥附近去,那里比较热闹,生意一定会好起来啊,何况这年头又没有什么城管一类的东西,画舫在哪里都可以做生意嘛,不过六根草儿却笑道:“公子何不亲自进画舫一观,你一看就会明白的。”

郑晓路好奇地带了几个探子和六根草儿,选了一艘有两层楼颜色看上去有些暗淡的画舫,走了上去。这画舫外面挂的彩带丝带,都已经是陈年的老绸,颜色洗得有点褪了,画舫外壁的油漆多有脱落,因此显得整体的色调偏灰暗。

郑晓路摇了摇扇子,心想,这样的画舫还怎么做生意?这画舫的鸨婆为什么不把它好好地打理一下呢?

刚走上画舫,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鸨婆就迎了上来。这老鸨婆鸡皮鹤,,哇汗,还真有够老的。

郑晓路吓了一跳,却见老鸨婆满脸陪笑着迎上来道:“哎呀,居然来了一位公子哥儿,咱们这里好久没有年轻公子到访了。”她一笑脸笑得挤成了一团,满脸的皱纹吓得郑晓路差点跳进了秦淮河里。

郑晓路心道:镇定,老子是来看姑娘的,鸨婆长得再丑也没关系。他对着鸨婆强笑道:“把你这里的姑娘叫出来让公子看看”

那鸨婆大叫道:“女儿们,出来见客了”

只听得画舫楼上楼下,有几声稀稀拉拉的回应,然后就有七八个年龄颇有点大的姑娘走了出来,郑晓路仔细一看,哎呀我的妈,原来这艘画舫上的姑娘,全都已经人老珠黄,最年轻的也怕有三十岁了。

其中有两个长得还算标致一点点,另外几个简直堪比星爷电影里的如花姑娘。

这样的整体硬件水平,还想在文德桥混,那是绝对没戏。

难怪画舫会驶到水东门附近,在这里做生意也就是做做进城出城的水夫民工,收入不知道有多凄惨,难怪从外面看,这些画舫都显得比较暗淡呢,看来连装修钱都拿不出来了。

那老鸨婆见郑晓路一脸呆然,知道他看不上这些ji女,就哭丧着脸道:“还以为公子喜欢年龄大的姑娘,才来造访老身这艘画舫,唉……”

汗郑晓路抹了一把冷汗,直入主题地问道:“这位婆婆,我想买下你这画舫,不知道你愿意转让?”

那老鸨婆看了看郑晓路身后的六根草儿,见她们虽然说不上国色天香,但也算是青春貌美,比自己这群女儿强了不知道多少倍,明白了郑晓路是要占自己的画舫。

她脸色一沉道:“公子哥儿,老身知道南京城里贵人多,您可能是哪家有钱人的公子,老身也不敢得罪您。但是我和我这群女儿年老珠黄,以后也没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就靠着这艘画舫讨点生活,还请公子高抬贵手,别难为我们这些苦命的人儿。”

呼,这话说得,老子又不是来抢你们的画舫。郑晓路心知她们可能经常碰上类似的事,说不定还有人动过强抢画舫的心思,可能她们心里缺少安全感,于是伸手向后面的阎王军探子招了招,两个探子立即抬着一个大箱子上了画舫,将箱子碰地一下甩在老鸨婆的面前。

郑晓路笑道:“这箱子里是五百两黄金,你可以数数,只要你把画舫给我,这个箱子现在就是你的了。我说过是来买画舫的,不是来抢的。这笔金子,足够你带着女儿们找个府城开个华丽的饭馆安度余生,何必还在这秦淮河上苦苦讨生活。”

两名手下将箱子盖子一掀,只见满眼金光闪耀,金元宝一堆一堆地在箱子里闪闪光,那老鸨婆顿时眼花缭乱。她揉了揉眼,问道:“真给我?不是抢我?”

郑晓路笑道:“当然是真给你,这笔钱用来新造一艘画舫是绰绰有余,只不过爷我有点赶时间,来不及自己慢慢造了,所以才花这么大价钱买,你要是不卖,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老鸨婆大为心动,南京城里达官贵人云集,因此房地产很贵,但最算是大宅子,也不过三千两银子左右就可以买一个,一艘两层楼的画舫,价值还不到五百两银子,郑晓路一出手就是五百两金子,这笔买卖实在太划算了。

老鸨婆一下子趴在箱子上,生怕郑晓路再抢了回去,连声道:“好,老身卖了。”

郑晓路哈哈大笑道:“那你赶紧带着女儿们下船吧,爷我实在很急着要这画舫。”

老鸨婆眼珠子一转,突然明白了过来,她忍不住抬头道:“这位公子,老身看你这么急,莫不是要急着参加一个月以后的花魁大赛?”

郑晓路觉得这事也没瞒着的必要,点了点头。

那老鸨婆拿眼角的余花扫了扫六根草儿,低声道:“公子莫怪老身多嘴,您手下这六位姑娘……只怕夺不了魁。”

郑晓路倒是知道六根草儿容貌只算一般的,因此也不生气,笑道:“这六位不是我楼子里的姑娘,她们是我的婢女,我另有国色天香的姑娘去参赛。”他对西月楼还是挺有信心的,西月楼毕竟是四川第一青楼,拿个头牌出来应该是很漂亮的,就算比陈圆圆差点,但也可以吸到不少金花,自己钱也多,再拿金花拼命砸,抢个花魁应该难度不大。

那老鸨婆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忍不住出言道:“公子,我看你是好人,就实话说了吧,您肯定在想,凭着钱多,多砸金花就一定可以拿到花魁。”

“是啊,难道不是么?”郑晓路好奇地问道。

那老鸨婆摇了摇头道:“老身在这秦淮河上讨了四十五年的生活,亲眼看过四十五次花魁大赛,从来没听说过哪一届的花魁是靠某个富商的钱砸出来的。就算富可敌国的沈万三再世,也别想用一人之力,砸趴下全江南的商人。”

咦,这话倒也有点道理。郑晓路心中一想,老子虽然占了四川,但四川银行里的钱是不能乱动的,只能动用自己郑家的家财,若想以自己的钱挑战整个江南的富商,那除非是大白天做梦。

花魁这东西想全靠钱砸,肯定没戏,还是得靠姑娘本身的素质占重头,只能盼着西月楼的头牌足够漂亮了。

老鸨婆交出画舫,带着女儿们收拾了细软,匆匆走了,郑晓路调来一些阎王军的水兵,将画舫慢吞吞地划回自己的临时府邸。

这破烂画舫刚到文德桥,舫顶的一个飞檐突然断折,啪地一声掉进了河里,溅起一个不大不的水花。

听到河两边传出一阵惊呼声,有群:“哪里驶来一艘这么灰蒙蒙的破船,这样也敢驶到文德桥边,不怕丢脸么?”

有:“船上的鸨婆,出来让大伙开开眼界,是哪里来的上仙这么能折腾。”

郑晓路脸皮巨厚,也不觉得自己丢脸,摇摇晃晃地走到船头,对着岸上的读:“是我的船,哪个不服气的要和我过招么?”

他前一天还在文德桥和一群书生大打出手,此时已经远近闻名,众书生一看他的脸,顿时大吃一惊,有人叫道:“哇,是那个过文德桥的家伙,是那个打人的家伙。”

众书生不敢和他硬掐,转瞬间跑得无影无踪。

切,没骨气的家伙们,郑晓路闷骚地摇了摇扇子,老子开破船算什么了,后世还有人开着5元一辆的二手奥拓在街上跑呢,也没见他们就丢脸丢死了?

没料到他这一番做为,又被文德桥边媚香楼的李香君姑娘透过花窗,看了个一清二楚。李香君轻轻摇了摇桃花扇,对着心腹婢女桃道:“他又来了还是这般狂放不羁。”

那桃扁了扁嘴道:“姐,这人哪里好了?我看他就是一个泼皮无赖。”

李香君摇了摇头道:“这世间的泼皮无赖,最喜欢冒充君子,你什么时候见过泼皮无赖敢过那文德桥的?又什么时候见过泼皮无赖敢开着这么一艘破船来游秦淮河的?”

她脸现苦笑之色,又道:“又有哪一个泼皮无赖,得了我的邀请,不赶紧着跑来相见的?”

桃道:“这倒是,这南京城里,不论哪个无赖得了姐的邀请,都会眼巴巴地跑来相见。这家伙不肯来,说不定他跟本就不是男人。”

李香君听她这样一说,忍俊不住地笑了起来,啐道:“快去,再帮我邀请一次,就说李香君诚心诚意邀请他上楼一叙,你礼貌点,别把人家得罪了。”

郑晓路驶着破船,从文德桥下的桥洞穿过,那船的船舵有些老旧,水手稍稍打多了点舵,船就在桥柱上碰了一下,这一碰,只听得哗啦啦一声,一大片的船檐给掀了下来,天光撒进了船舱里,弄得众人好不狼狈。

河边书生虽然不敢和郑晓路掐架了,但调笑他的胆子还是有的,就有人大声嘲笑道:“土包子,开着这种破船,等你把十里秦淮驶个遍,保管你的船散架成一堆木板。”

郑晓路还没来得及反唇相讥,就见河边跑出来一个丫鬟,正是上次来邀请过他的桃,她跑到河边,看到距离郑晓路的破船太远,于是又跑上文德桥,正好站在破船的正上方,低着头对着桥洞里叫道:“这位公子,我家姐李香君,邀请公子上楼一叙。”

叙你个头啊,没见爷正忙着把破船驶回家去吗?郑晓路从桥洞下面伸出头来,大声道:“没空,不去”

我晕,桥两边的书生士子们齐齐倒抽一口凉气,好你个土包子,上次李香君邀请你不去,这次还不去?给脸不要脸啊。

桃急了,大怒道:“我家姐名列秦淮八艳,多少达官贵人想上楼而不得其门。你这家伙怎么如此怠慢,真是气死我也。”

“哇哦,秦淮八艳了不起啊”郑晓路抬头道:“爷将这画舫驶回去,重新装修装修,改明儿派个舫里的姑娘参加花魁大赛,一举夺了花魁,从此就有秦淮九艳了。”

他这话说得极大声,不光是桥上的桃,就连河两边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我汗,桥两边的书生士子们又一次齐齐倒抽一口凉气,好你个土包子,秦淮八艳你究竟见过没见过,吐大气不是你这样吐的,花魁是这么容易夺的么?要脸不要脸啊。

只见临河的媚香楼二楼花窗,刷地一下开了,一张如画如烟的俏脸出现在花窗口,正是秦淮八艳之一的李香君姑娘,她终于忍不住露出了脸来。

这张脸温润如玉,柔婉清雅,一头清丝飘散,眉眼儿俏丽生辉,嘴唇微微上翘,与烟水澄碧的秦淮河织彩相连,她面上也无愤怒,也无娇羞,只有一股子清丽的傲然,李香君对着文德桥呼道:“香君究竟什么地方得罪了公子?竟然使得公子对香君如此薄情?”

啊哦,正主儿都出来了,郑晓路扭头过去一看,顿时就被李香君清丽的容颜给迷住了,此女生得浑然天成,与陈圆圆的凄婉绝美比起来,又是另有一番滋味。

不过他美女见得多了,定力倒也强大,一瞬间就摆脱出来,大声笑道:“李魁何德何能,竟能得姑娘青眼相加,不过那啥……这次我舫上的姑娘也要参加花魁大赛,说起来姑娘就是我的竞争对手了,我哪能在这个时候上姑娘的楼去?”

他对着李香君抱了抱拳,笑道:“咱们花魁大赛再见。”

李香君扫了一眼他背后站着的六根草儿,眼神中尽是骇然,那表情不用说也是:“这六个姑娘也想参加花魁大赛?”

郑晓路也不解释,驱船就要走,却听到李香君轻笑道:“李公子,你知道花魁有权利邀请一个人上船把酒言欢吧?”

废话,我当然知道,我要邀请熊文灿上船,然后把他绑票起来,嗯嗯,郑晓路心想。

李香君嘴角上翘,笑道:“李公子,本来这次花魁大赛我兴趣缺缺,不过现在我决定了全力夺取花魁,到时候再邀请公子一叙,不知道你还能不能推托?”

汗,还真要成竞争对手了,,爷赶紧去修船,没时间和你墨迹,郑晓路催着水兵们,划着破船飞也似地走了。

将破烂画舫驶回了府邸旁的河边,郑晓路赶紧派人花高价请来几个船匠,将画舫重新修缮了一番,比如老旧的船舵必须换成新的,船底的龙骨也需要重新加固。

然后又请来木匠,将损坏的飞檐翘角重新钉好。

还要再请来漆工,将整个画舫从头到尾,全部漆成新的。

光是这些工作就做了五六天。再让六根草儿做主布置画舫,这一下压在船舱底的蜀锦蜀绣派上了用场,这些价值不菲的精美工艺品,被郑晓路毫不吝啬地裁剪成彩带、帷幕、纱帘一类的东西,布置在画舫中之。

再将苗族制作的银饰品也搬了出来,特别是银杯、银盘、银碗一类的东西,都放在画舫之中以示高贵。

六根草儿天天在画舫上来来去去,指挥阎王军的士兵们装扮画舫,然后又教他们“如何做一个好*公”、“如何当好一个大茶壶”、“皮条是怎样拉成的”,教他们言行举止,招呼客人的技巧……

在这些时间里,陆续有阎王军的士兵通过长江络绎不绝地赶来,但其中只有两千人顺利混进了南京城,更多的则被挡在城外,原来他们的身份都是四川来的难民,南京府当然不可能任由难民随便入城,最初混进一些之后,后面的都被挡在城外。

二十几天之后,西月楼的援军终于到来,说起来西月楼也真是上道,为了逢迎阎王大人的战略需要,成都西月楼三大头牌姑娘一起下了江南。

这三大头牌全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在西月楼地位然,从练习琴棋书画,诗歌词赋,不光是容貌极美,也颇有才艺,在四川不知道有多少达官贵人对她们垂涎三尺。

不过她们的命好川巡抚以前一直是朱燮元,在老朱的强力打压下,欺男霸女这种恶事没多少人敢做,后来郑晓路得了四川,更是提高了青楼姑娘们的福利。因此这三位姑娘能得以地位然,不被恶人染指,她们对阎王军十分感激,这一次蒙阎王大人相召,自然是打算使出浑身解数,帮助阎王大人建功立业。

见到西月楼的三位头牌姑娘在花魁大赛之前赶到了,郑晓路心中大定,他知道这种大赛,不能光只是有美貌有才艺,也需要一定的声望,于是让三位姑娘休息了两天,消除了路途的疲劳,立即将新画舫驶上了秦淮河,准备先打打声望。

第十四章 名妓较技

第十四章名妓较技

这一天风光绝好,天空太阳暖洋洋的,秦淮两岸游人如织,书生少女,谈笑风声,好一派谐和的景象。

然而秦淮河边却来了一艘不和谐的画舫,郑晓路眉花眼笑地坐在刚刚打扮得焕然一新的画舫船头,将它又一次驶到了文德桥边。

文德桥上依然人影稀少,只有女人来来往往,不见书生士子,河下的渡河画舫则是人满为患,在上面打个屁就可以臭得四五个书生跳河。

一群天天在文德桥边留连的士子最先现了郑晓路的画舫,一片阴阳怪气的嘲笑之声立即在四面八方响了起来:“乡巴佬,你又来啦?”

“哟,土包子,你把画舫漆了一下就以为自己很行啦?”

“别玩了,土包子,不是画舫变新了就能混秦淮河的,你得拿出点有素质的姑娘,否则还是回家玩泥巴去吧。”

“你背后那六个姑娘也能混文德桥?她们就只能混混水东门边”

……

一片污言秽语,亏得这些家伙还人,主要是上次和郑晓路打架,这些家伙打得大失风度,斯文扫地,所以一看到郑晓路出现,他们就顾不得斯文了,纷纷操着嘴皮子就上来骂架。

书生就这德性,打不赢你也要骂死你

不过郑晓路不喜欢骂街,俺不管骂不骂得赢你,反正能打赢你,这才是流氓的本色。

哦,对了,此行不是来和书生们掐架,是来给自己的画舫打下声望的,好给马上就要召开的花魁大赛打下人气基础,郑晓路对着身后的草儿笑道:“快去把西月楼的三位姑娘先请一位出来吧。”

过了一会儿,围在岸边骂郑晓路的书生们突然见到画舫二楼上,走下来一位美丽的少女,此女子乃是典型的四川美女,身材娇玲珑,圆润水灵的脸蛋肤色白净,五官精巧。这有个道理在里面川乃是个盆地,成都又正好在四川盆地的底部,周围积热不易散,所以空气湿润,女孩子们的皮肤就很容易保养,不会经常被风吹得干裂呀什么的。

这女子走到画舫前的甲板上,对着周围的士子们大大方方地笑道:“我叫凌夭,乃是川月舫排在第三的姑娘。”原来郑晓路的画舫已经改名叫川月舫了。

她的声音婉约,颇有勾人魂魄之意,将岸边的一干士子唬得一句也骂不出来了。

凌夭笑道:“敝家公子前些天得罪了各位,今天且让女子为江南才子们献唱一曲,请大家消消气如何?”

言毕,草儿递给她一把样式古朴的瑶琴,凌夭接过来,左手持住,右手轻轻一拨拉,一溜儿音符就轻轻飘飘地送向了秦淮两岸,只听她柔柔地唱道:“灯影桨声里,天犹寒,水犹寒。梦中丝竹轻唱,楼外楼,山外山,楼山之外人未还人未还,雁字回,早过忘川,抚琴之人泪满衫,扬花萧萧落满肩落满肩,笛声寒,窗影残,烟波桨声里,何处是江南?”

“好啊”岸边的士子们顿时忘了郑晓路,一双眼睛全盯在了凌夭身上,有个士子大声叫道:“再来再来一”

凌夭却不弹了,轻轻笑道:“我可不能老是占着这里,两位姐姐还在等着呢。”她收起瑶琴,慢慢地退回了船舱之中。

围观的士子大为不满,吼道:“才出来了这么一会儿,多待一会儿啊”

嘿,要的就是这个效果,郑晓路心想,让你们一直看,那还不看腻味啊,美女就是要雾里看花,你越是看得不够,越是觉得她美。

凌夭走回了船舱,却见帘儿一掀,又一个美女从船舱里走出,原来是西月楼排第二的姑娘出来了,她的身高比凌夭略高一点,但也仍算是巧可依的类型,肤色比凌夭还要白一些,五官更精致一些,风格却是和凌夭一脉相承的。

这姑娘走上船头,扬声道:“女子乃是川月舫排在第二夏藕,为各位江南才子们献上一曲琴技。”

六根草儿此时已经在船头上摆开一张长桌,桌上放着一具古朴的七弦琴,夏藕在指尖上套上十个银光闪闪的指套,显得她的纤纤十指更加细长。

她将银指套在七弦琴上轻轻一划,顿时听见一窜如流水般音符跳出,这音符最初很轻很轻,有如水滴滴在岩石之上,溅起的滴答滴答之声,又有如岁月在你身边悄然划过,转眼就不留任何痕迹。

然后声音开始慢慢变大,从水滴变成了珍珠,有如一颗一颗的珠子落入玉盘之中,出哗啦啦的响声,但这声音虽快却不杂乱,而是敲出灵动的音符,仿佛大夏天里突然到来的一场骤雨,在屋檐上一阵淋漓尽致的敲打。

然后声音又一次变了,这一次更加快,更加急,仿佛一股溪,在山间穿流,流过一两里山沟,突然遭遇一个的断崖,溪变成了一个的飞瀑,冲落到几十丈下的水潭之中,出水柱冲击水潭那种深遂的沉音。

但这股子流水之声并不会在水潭里就沉寂,只听到一股水声突然倾泄而出,原来水潭里的水终于汇入了一条河,于是水声开始欢快起来,唱着歌儿在河道里轻快地前进,穿过田野,穿过草地,穿过树林,流水声将河边的鸟叫虫鸣,一起裹胁了进来,形成一欢快而愉悦的乐章。

但是欢快的乐章很快就结束了,河水汇入了长江,水声开始变得雄伟壮阔,有如万马奔腾,气势凌人。滚滚大江东逝水,浪花淘尽多少英雄,那奔腾的水声居然能被琴声拟了出来,实在是让听者无不侧耳。

河岸边的士子们听得如痴如醉,仿佛坠如梦中,有一个士子忍不住声撕力竭地叫道:“快,大江快要流入海了,大海”

然而大海却没有到来,琴声嘎然而止,留下无穷无尽的遗憾,夏藕从琴边站了起来,对着岸边微带歉意地道:“女子还没去过海边,弹不出大海的神韵,倒叫各位公子们失望了。”

郑晓路心中长叹了一声,可惜了,这一琴技,最后差了一个大海,若是能从水滴一直弹出大海之声,这曲就完美无暇,难怪夏藕只能是排在第二,当不了西月楼的头牌。

夏藕行了一个礼,正要退回船舱去换最后一位西月楼的头牌姑娘出场,突然见秦淮河边驶来了一辆宽大的马车。车身极是花哨,装饰着各种五颜六色的锦缎。

马车到了河边就停了下来,只听见轿里有一个慵懒的女声道:“我好好地在‘迷楼’里午睡,却被些咿咿呀呀的琴声给吵醒了,这秦淮河边真是什么猫猫狗狗都敢来弹琴了,唉”

此话一出,夏藕顿时有些愤然,她的琴声虽然缺了最后的大海一段,但也算是十分高明的造诣,在四川能排在第二,绝非偶然,居然被人比做阿猫阿狗。

只听那马车里的人又道:“想来你也不会服气,我便教你知道,这秦淮河边不是人人都能出风头的。”

话音刚落,轿子里突然响起一声琴声,这一声起得极高,就似一个浪头拍在巨石上,潮起潮落之声随即暴,然后一个浪头高过一个浪头,一声琴声高过一声。众人仿佛听到大海上狂风大作,浪花高涌,后浪推着前浪,一浪一浪全打在海边的山崖边。轰隆隆,哗啦啦,滂沱的大海之声将听者们的思绪一拨撩过一拨。

但在那激烈的浪花声中,居然还有一抹清丽的高音,一直在浪声中不肯低头,振着翅膀飞了起来。始终比浪声还要高了一丝,隐隐约约,动人异常。

“是海鸥”有位士子惊喜地叫道:“右手琴声搏浪,左手琴声振起一只海鸥高飞”

众人仔细一听,果然,那一抹高音正是一只海鸥,不管你浪有多高,海鸥总能比浪头再高一头,哗,双手双音,两种音境,马车中间究竟是什么人?简直神乎奇技。

琴声终于停了,便似大海平静了下来,浪声全无,只余下海鸥还在高飞。这时马车里又响起一阵婉转游弋的洞箫之声,在极低的地方追着海鸥,海鸥左,箫音左,海鸥右,箫音右,悠悠扬扬,到了后来,众人仔细一听,才现不是箫音在追海鸥,而是海鸥在追箫音。

鱼群没有脚印,原来那是一群鱼

鱼群和海鸥追来追去,最终消失在海天一线的尽头,琴音和箫音一起停了下来。

船上的夏藕此时早已经听得如痴如醉,听见琴声和箫声停了,她噗通一声趴在甲板上,向那马车轻声道:“谢谢姐姐指点。”

马车里的女人却不接她的口,只是向着车夫轻笑道:“回去睡觉,今天下午应该没人敢在秦淮河上乱弹琴了,我得补个午睡。”马车转了个角,消失在一堆绣楼之中。

郑晓路虽然不太懂音律,但此时也知道对方的琴技必定比夏藕高上数个层级,他忍不住骂道:“**,我来给我的姑娘们打名声,这什么鸟人跑来砸场子。”

此时秦淮河们的士子们也从琴声箫声中醒了过来,有人大叫道:“是顾横波”

“那车里是顾横波”

“哇,我第一次亲耳听到顾横波的琴曲,此生不虚了”

“太绝了,不愧是南曲第一的顾横波,真是大家风范啊。”

郑晓路黑着脸听了几句,叫过来一个探子,问道:“顾横波是什么人?”

探子苦笑道:“顾横波也是秦淮八艳之才貌双绝,有南曲第一之称,别说秦淮河,就连整个江南都没有人在音律上面能过她。不知道她怎么跑来拆我们的台,这可真是不妙了。”

“虾米?”郑晓路大大地不爽:“她既然有南曲第一之称,那就是成名已久了,干嘛跑来和新人掐架,闲得蛋疼吗?”

探子抹了一把汗,显然对蛋疼这个词缺乏免疫力,然后道:“顾横波为人我行我素,毫不在乎世人的眼光,乃是有名的游戏风尘的奇女子。据传有一次一群东林党人聚会,其中有一个叫黄道周的理学家,他经常自夸‘目中有ji,心中无ji’,说他绝不会为ji女动心。”

“东林党的诸生们想整整他,看看黄道周是不是真的柳下惠,就请了顾横波去试黄道周。他们先把黄道周灌醉,然后请顾横波脱去外裳钻进黄道周的被窝里,看能不能让黄道周乱性。这种事情普通的清倌儿是绝对不屑于为之的,但顾横波偏偏就敢去做,她还真的跑去勾引黄道周……”探子说到这里一顿。

郑晓路听得有趣,赶紧问道:“结果呢?黄道周那家伙中招了没?”

探子耸了耸肩道:“这事情没人知道结果,就连这个传闻本身也不知道是不真的。但是从这个传闻可见顾横波的脾气是非常精灵鬼怪的,她跑来砸我们场子,估计也是出于什么试探一类的吧,就和她整黄道周一样……”

奶奶个熊的,郑晓路郁闷地想道,这顾横波的脾气倒是有点像后世的女子,脱了外衣去钻男人的被窝,后世敢玩得这么大的女人也不多见啊,挺有意思,有机会倒要看看她长成什么样子。

此时夏藕走过来对郑晓路道:“公子,我给您丢脸了。”

“呵,不丢脸,我这人别的优点没有,就是脸皮贼厚。胜败乃兵家常事,你不用多心。”郑晓路和颜悦色地安慰她道:“你回舱里去休息会儿吧,把你姐姐叫出来,咱们可不能这样就铩羽而归。”

夏藕本以为阎王大人是个狠角色,自己丢了面子会被他杀了呢,见郑晓路一点不生气,还笑嘻嘻的,顿时放下心来。心道,川人都说阎王大人是个好人,果然没错。

夏藕回了船舱,又叫出一个女子来,这个就是西月楼的头牌姑娘刘梦菲了,她的身材挺拔修长,就算在后世川女孩也普遍不高,但郑晓路目测她有5米高,穿着一身水绿的长裙,双手挽着长长的飘带,那一抹腰身细得有如扶柳,显得人更加的高。

刘梦菲不光是高,而且还美,郑晓路一看到她的样子,就想起了后世的一歌,道是“倾城的笑容倾国的娇颜,宛如桃花开千年,幽幽眼光是秋天的湖水,浅浅笑是弯明月”。

乖乖个冬川排行第一的头牌姑娘,确实还是有相当的实力嘛。郑晓路暗暗想道:这水准,比起上次看到过一眼的李香君并不逊色太多,虽然比起陈圆圆好像还略低一筹,但自己靠钱多,硬砸金花把这一点点差距赶上去,也是有可能的。

刘梦菲走到船头,对着郑晓路福了一福,低声道:“公子,女子琴棋书画,都是懂一点的,但是听了刚才顾横波的琴声,不敢再用琴声献丑了,若是要在这秦淮上打出一番声势,只好靠舞了”

郑晓路也懂这个道理,刚刚才有人用绝世琴声出了彩,如果接下来还弹琴,那效果就不咋个滴了,必须用别的方式出彩,才能获得别人的注目,他低声道:“别出尽全力,随便跳两下便好,我们不能在花魁大赛之前将自己的实力全部暴露了。”

刘梦菲点了点头,低声道:“我有两套压箱底的舞技,今天就先拿一套出来吧。”她站直身子,对着两岸边的士子们大声道:“女子川中刘梦菲,今日为大家献上一套简单的舞蹈,请各位公子多多指点。”

没人伴奏,因为顾横波一曲之后,秦淮河畔安安静静的,所有的画舫都没了声音,刘梦菲轻轻甩了甩流云长袖,跳起了一曲《喜起舞》,风歌水起舞,人喜天有情。

她的身材本来就高挑曼妙,此时一起舞步,喜气扬扬,两手挥洒,那一对袖子在空中翻飞来去,虽然没有伴奏,但旁观的人便似能听看到音乐一般,跟着她的舞步忍不住打起了拍子。

跳舞的境界有许多种,有人闻歌起舞,有人随歌起舞,有人以舞伴歌,但能似她一样,将舞跳得有如唱起一歌的,便不那么容易了。形化了声,无声而有形,使得秦淮两岸的士子们目为之夺。

刘梦菲的衣袖便似有风鼓着一般,在台上飘飞来去,喜气扬扬,秦淮两岸的人看得满脸带笑,都被她的舞带起了喜意,喜得仿佛中了定身法。有一艘正在渡河的画舫上,一个公子站在船舷边看舞,看得痴了,一步向前跨出,结果掉进了河里去。

他在下跌的半空中伸手乱抓,结果又抓住两个公子,三人一起落进水里,溅起斗大的水花。船上的船夫赶紧跳下水救人,但他们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也没人看他们一眼,所有人都全神贯注地看着郑晓路的画舫,看着刘梦菲的一曲《喜起舞》。

一曲舞毕,满船寂寥,那船头的甲板上,仿佛还留着她的残影,惊得围观的众人一阵一阵地叫好,叫好声久久也停不下来。

郑晓路心想:会不会再跑出来个顾横波,顾竖波一类的人捣乱?

不想还好,一想到这里,就见秦淮河畔还真的又来了一辆马车,**,不是吧,真有人捣乱?郑晓路定睛一看,只见那马车里走出一个白衣了了的女子,这女子白衣如雪,容貌清丽,身影绰然而立,对着河中央的画舫轻笑道:“好一曲《喜起舞》女子寇白门,也来献一曲《喜相逢》。”

言毕双手一挥,白色的长袖轻轻荡起,居然还真的就在河边舞了起来。喜相逢是中国吉祥纹样中最典型的爱情符号之它因爱生“形”,托“形”造境,以“形”传情,以太极图的圆润和漩涡纹的纠缠而造就完美的样式。

没想到寇白门居然把喜相逢编成了一曲舞蹈,只见她的舞姿圆润动人,又纠缠热情,她一个人跳舞,居然跳出了两种意境,有如两条鱼儿互相快乐地嬉戏,相互依赖,相互缠绵。两条生命在旋转中融合,永无止境地交流和碰撞着真挚的情感。

操,不用想这一场也要败。以舞传声乃是下境,以舞传情,明显更胜一筹,郑晓路低声对刘梦菲道:“不行,最后一曲压箱低的舞也拿出来吧,这种时候不能藏私,必须打败她。不然咱们还没参加花魁大赛,名声就全败在这里了。”

刘梦菲轻轻点了点头,她抬起头,对着河对面的寇白门轻笑道:“妹妹还有一舞,请寇姐姐再次指点。这一曲的名字,叫做《悲起舞》”

她轻抬玉臂,缓缓缓缓缓地从头顶划过,那些五彩缤纷的颜色,有如将军卸甲般从她身上脱落,水袖、翎子、甩、髯口、扇子、手绢、长绸,虽然这些东西全是彩色的,但刘梦菲的手挥过之后,仿佛全部变成了灰色。

定晴看时,刘梦菲身上的衣裙还是那么鲜艳,并没有褪色,但她的动作太过凄凉,却使得满身颜色,尽都褪了。

她仿佛洗尽了铅华在灰雾蒙蒙的船头上轻轻起舞,一举手,一抬足,静如有动,动中有静,仿佛在倾诉一曲道不完的悲歌,花无香、水不流,在她身边,世界有如停顿一般清凄。

此舞名为《悲起舞》,此舞需悲,但跳舞的人并没有悲,而是让观看的人鼻头一酸,突然不由自主地悲伤了起来。

一位:

似花还似非花,也无人惜从教坠。

抛家傍路,思量却是,无情有思。

萦损柔肠,困酣妖眼,欲开还闭。

梦随风万里,寻郎去处,又还被,莺呼起。

不恨此花飞尽,恨西园,落红难缀。

晓来雨过,遗踪何在?一池萍碎。

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

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

他伴着刘梦菲的舞刚吟完,周围的一群书生突然嚎啕大哭起来,一起道:“苦也人生至此,不如去死。”哭完了冲到河边,噗通一声跳了下去,直到被冰冷的河水一激,才又清醒过来,赶紧爬上岸边。

一舞竟然能逼得公子哥儿们悲不自抑,跳下河里洗澡,吓得两岸的人都吓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第十五章 秦淮八艳

第十五章秦淮八艳

好险,爷差点哭了,郑晓路揉了揉自已的眼眶,心想,西月楼不愧是四川第一青楼啊,这头牌的威力好强大。难怪自古以来才子喜欢到青楼去沾姑娘们的光,这水准还真不是一般女人能有的。

岸边的寇白门也被吓了一跳,她柔柔地笑了笑,挥了挥白衣,大方地笑道:“厉害,刚跳完了《喜起舞》,突然又变成《悲起舞》,就凭这一喜一悲都能浑然天成的本事,寇白门就甘败下风。”

说完她便向自己的马车里走回去,但一边走,一边叹了一句道:“小女子不是过秦淮八艳里最差的一个,川月舫的姐妹们,若你们想要争那花魁,以现在的实力,切莫高兴得太早。”

郑晓路一听,顿时来了兴趣,大笑着道:“寇姑娘,我也知道要在这里争花魁,必须过了秦淮八艳这一关,可是八艳的本事我并不知晓,可以请你给我解解惑吗?”

寇白门轻笑道:“你就是勇过文德桥,群殴江南士子的李公子是吧?要问秦淮八艳的事,何需问我,有人邀请了你数次,你去问她不就行了?”

虾米郑晓路心中一亮,奶奶的,我终于明白了,今天为什么老是有人来踢我的场子,原来是上次我落了李香君的面子,她找来姐妹们帮她出气啊。

郑晓路抬起头来,向着文德桥头上的媚香楼二楼花格窗看去,果然见到那花窗正好开着,一张且喜且怒的俏脸正在那花窗露出半边,目光幽幽地看着自己,正是李香君。

女人不能得罪啊,郑晓路郁闷地想,不过是不肯见她罢了,用得着找人出来和我掐琴又掐舞吗?他赶紧叫画舫靠在岸边,带着彭巴冲和刘梦菲,轻轻巧巧地走下了船,向着媚香楼走来。

此时的川月舫,凭着三位姑娘的连环表演,终于使得秦淮两岸为之侧目,再也没人敢骂郑晓路土包子了,何况刘梦菲舞压寇白门,这事儿用不了多久,就要传遍整个秦淮,川月舫走红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两岸的士子看着刘梦菲跟着郑晓路走下船来,双眼都要喷出火来,但是彭巴冲和阎王军的士兵们在旁边一站,凶神恶煞之极,这些书生哪敢过来。

书生们便只好舍了刘梦菲,纷纷向着画舫上拥去,嘴里叫道:“我要见凌小夭姑娘,我要见夏藕姑娘。”

一见竞争者众多,一个书生大声道:“让我先上画舫,一百两。”

“一百两敢在秦淮河上报?我出一千两。”

“放屁,天仙般的两位姑娘,一千两也想见?我出两千两”

一群公子哥儿在川月舫的甲板下面挤来挤去,没多久就又听到噗通几声,几个公子哥儿被挤落水中,他们抬头破口大骂,把岸上推他们下水的公子骂得狗血淋头。

船上的草儿赶紧道:“谢公子们盛情,不过我们舫子里的姑娘都是卖艺不卖身的,而且只见她们想见的人,花再多的钱也是不行的。”

哟,这样啊,众公子赶紧想到,要怎么才让姑娘们“想见”自己呢?对,自古佳人爱才子,老子吟诗

画舫边立即有一大群公子开始吟诗了:

“舞转回红袖,歌愁敛翠钿。满堂开照曜,分座俨婵娟。”这是某大才子在背温庭筠的诗。

“素肌不污天真,晓来玉立瑶池里。亭亭翠盖,盈盈素靥,时妆净洗……”这是宋代吕同老的水龙吟,那才子背了个开头背不到后面了,顿时卡壳。

“床前明月光……”一个“才子”刚背了个开头,屁股就被人一脚踢中,有人骂道:“这种诗也好意思拿来背,滚”

且不说这群神经病在川月舫外胡闹,郑晓路带了一群人,向着李香君的媚香楼慢吞吞地走来。

只见一座漂亮的双层小木楼映入眼中,这楼整体漆为深褐色,外面悬挂着许多彩带和丝巾,窗上贴着洁白的窗纸,楼里的光线并不太好,所以大白天就点着红烛,温暖的烛光通过窗纸,将整座房子顶得暖暖的。

走到楼门口,只见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鬟拿着一把扫帚站在门前,横帚而立。郑晓路一见她就笑道:“小桃,你在这里扫地?”

那丫鬟怒道:“我家姑娘两次相邀,你都不肯来,今天怎么肯来了?我却偏不要你进。”

郑晓路老脸微红,虽然他脸皮极厚,但和一个小丫鬟扯蛋就没啥意思了,只好苦笑道:“前两次我忙得很,现在不是有空来了吗?”

小桃尤是气鼓鼓的,这时里屋却迎出来一位三十来岁的女人,只见她五官秀丽,面色沉稳,穿一身朴素的布袍,她一过来就对着小桃喝道:“没规矩,客人来了哪有拦在楼外的道理,还不快进去。”

小桃嘟着嘴进去了。

那女人笑道:“小孩子不懂事,李公子莫与她计较。妾身李贞丽,乃是李香君的养母。”

哟,郑晓路精神一醒,这个女人她听探子说过,乃是江湖奇女子,武艺高强,仗义豪爽而知风雅,在这秦淮河边乃是鼎鼎大名的角色,因为她把关,媚香楼的客人都是些正直忠耿之臣,奸邪小人若上门,会被她用扫帚打将出去。

对这种人,郑晓路还是很敬佩的,于是对她抱了抱拳,笑道:“李姐姐别这么多礼,小子我久仰大名了。”

李贞丽显然也对他挺感兴趣,目光在郑晓路、刘梦菲、彭巴冲三人身上转了一圈,然后轻笑道:“公子上楼去吧,我女儿等了你许久了。”

三人抬步欲上楼,却见那丫鬟小桃在楼梯口大叫道:“且慢,我家姑娘邀请的是李公子,这位会跳舞的姐姐跟上来倒也无妨,那个傻大个子就别来了吧。你那身段,别踩断了我家的楼梯。”

彭巴冲一听,双眼鼓如铜铃,他抠了抠脑袋,不爽地道:“我个子大,但人不傻啊,小丫鬟,你可不要胡说八道。”

小桃哼哼冷笑道:“还说不傻,你不知道秦淮八艳平素是不见男人的吗?你这么傻傻地就想上楼,简直就是土包子。”

彭巴冲有力也没法对十来岁的小姑娘使,只好郁闷地道:“算啦,俺出去玩总行了吧。”他招呼起跟在后面的十几个阎王军探子,散在媚香楼的周围,暗暗将这座楼保护了起来。

郑晓路笑着摇了摇头,抬步上楼。

媚香楼里很狭窄,楼梯只有刚刚好一人宽,郑晓路礼貌地让刘梦菲先走,但她哪敢抢在阎王大人前面,于是郑晓路只好当先上楼,古老的木楼梯被两人走得吱呀吱呀地响,郑晓路看到楼梯边的墙壁上挂着许多画,有的是画的山水、有的画兰花、有的花着扬柳……笔法清秀绢丽,似是出自女子之手。

见郑晓路盯着这些画看,前面的丫鬟小桃骄傲地笑道:“这些画都是我家姑娘画的,公子觉得如何?”

天知道如何,哥又不懂绘画,你问我这个,就叫做——对牛弹琴,郑晓路心里嘿嘿地想着,嘴上却哄小姑娘道:“哇,不错不错,真是好画啊,不过比我家刘梦菲还是差了一点。”

“……”小桃被呛了一句,顿时无言。

倒是走在后面的刘梦菲有些赫然地道:“我家公子在胡说八道,妹妹切莫当真,我看了这些画,只觉你家姑娘笔法娴熟,意境深远,小女子自叹不如。”

小桃听了这话,便高兴起来,拿眼角不停地刷着郑晓路,那意思是:“看吧,你家姑娘都自叹不如了,你还吹个屁啊。”

切,青楼混的姑娘,果然会说话,刘梦菲一开口就把小桃哄得高兴起来。郑晓路腹诽道,也不管我这大老板的感受了。

两人跟着小桃走上了楼,二楼有好几个房间,看来李贞丽的女儿还真不少,小桃领着两人来到一间门上画着桃花的房间,轻轻敲了敲门,便听到李香君的声音倒:“请进”

推开暗红色的沉香木门,一股清新的气息就扑面而来。李香君的房间布置得与一般的青楼大相径庭,房间里并没有多少五颜六色的东西,而是挂满了字画,书案横陈,就如同一个书画世家的书房一般。

房间里正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副巨大的横幅画,这是一帐“寒江晓泛图”,寒雪弥漫的清江之上,一叶孤舟荡于江心,天苍苍,水茫茫,人寥寥,好一种悠远淡泊的意境,画上还题有一首诗:

瑟瑟西风净远天,江山如画镜中悬。

不知何处涸波叟,日出呼儿泛钓船。

在这幅画的旁边,站着娇小玲珑的李香君,只见她眉眼儿俏丽生辉,小嘴唇微微上翘,有几份俏皮,但更多的是一种淡泊清丽之美。她因为这种独特的气质,被秦淮河岸的士子们取了一个好听的外号,叫做“香扇坠”李香君。

香扇上的玉坠,有香,有高贵,但也有一股子活泼顽皮,跟着扇子一跳一跳的,这个名字真真是贴切地将李香君的气质表现了出来。

郑晓路这下终于见到了李香君,李香君也终于见到了郑晓路。

她仔细看了看郑晓路的脸,此脸少有文气,多有痞气。但常年累月居于上位,于战火铁血之中,郑晓路的痞气渐渐被一股子豪气所替代,他自己并不知道,在举手抬足之间,已经与普通人大为不同,这种气质就连朝廷的大官们都是没有的。

此气质乃天地玄皇,霸者之气,不拜天地,不拜皇帝,浑然天成的老子天下第一那种自由自在之气。

李香君双眼一亮,她之所以两次邀请郑晓路上楼,看中的就是他这一身自由自在的气质。此时真人已在面前,她不禁微微一笑,两边唇角扬起俏皮的意味,道:“李公子还真是难请呢,我要不是拜托了顾横波和寇白门两位好姐妹,今天也请不到公子上楼。”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郑晓路就气不打一处来,顿时把李香君的美貌扔到九宵云外去了,他上前一步,假装恶狠狠地道:“香君,你也忒不厚道了吧,俺拉着自家姑娘上秦淮河来打打声望,全被你给搅和了。”

李香君倒不怕他,因为他看起来恶狠狠的,但眼中并没有怒意,于是她笑道:“也没全部搅和光啊,寇白门不是故意输了一场给你么?”

故意输?郑晓路一听,脸色就有点下沉了,刘梦菲已将压箱底的最后一曲舞都拿了出来,如果寇白门只是故意输的,这情况就很不妙了。

李香君俏皮地道:“李公子,上次你说要去争夺花魁。我就在想,那花魁岂是这么容易争的,若是你冒冒失失上台去争,到时全南京的达官贵人看着公子出丑,岂不是十分不妙?所以今天我特意请来了两位姐妹,给公子提个醒儿,以免公子到时候准备不足。”

郑晓路知道她说得有理,于是将凶恶的表情收了起来,微微笑道:“那……倒是要请香君姑娘指点一番了。”他回过身,对着刘梦菲做了几个眼色,示意她也仔细听听。

三人走到桌边坐了下来,小桃给三人端上好茶,围着小桌,便似三个朋友聊天一般听李香君缓缓道来。

李香君道:“秦淮河的花魁大赛,不光是要比拼容貌,还要比拼才艺,这本是题中应有之意,想来公子和姐姐应该是知道的,所以今天才会来文德桥边献舞搏个名。”

两人点了点头。

李香君又道:“秦淮河的花魁,每一年都落在秦淮八艳其中一人之手,这却是有原因的,且容我将秦淮八艳详细给公子讲解一番吧。”

“虽然名为秦淮八艳,其实现在只剩下七艳了。八艳中最多才多艺的马湘兰,已经去世多年。另外,八艳中的卞玉京出身官宦之家,因父早亡才沦落为歌ji。卞玉京生性高傲,从来不肯参加花魁大赛,所以公子实际上的对手,只有六人。”

郑晓路瘪了瘪嘴道:“这六人中包括香君姑娘?”

李香君傲然笑道:“那是当然。”

“这剩下的六人,每一人都有一个独特的长处。咱们先说寇白门吧,她娟娟静美,跌宕风流,能度曲,善画兰,相知拈韵,能吟诗,但这些都不是她最厉害的本事,她最强的地方就在于善舞……”

刘梦菲从旁插嘴道:“香君姐姐,我见寇白门姐姐穿一身白衣,显然擅长的是悲舞,不知道她今天出来为何跳的是一曲《喜相逢》。”

李香君淡然一笑道:“我请她手下留情了,她最厉害的舞名叫《红泪沾衣》,确实是一曲悲舞,配合她的白衣,观者无不落泪。老实说,你的《悲起舞》不如她的《红泪沾衣》甚远,若要争那花魁,势必得重编一曲。”

汗,郑晓路心里郁闷了一把。

李香君接着笑道:“不过寇白门算不上难缠的对手,她的舞太悲,以至于观者心疼,这样的舞虽然意境高远,但终究为大多数人所不喜。比起寇白门来说,董小宛要难缠得多。”

啊哦,新名字,郑晓路问道:“董小宛又是何方神圣。”

李香君笑道:“董小宛外号一字青莲,她聪明灵秀,神姿艳发,窈窕婵娟,为秦淮旧院女子中的一流人物。她的姿色曾引起一群名公巨卿、豪绅商贾的明争暗斗。但她心计周全,在这些大人物中周旋来去,毫发无伤,端的是十分厉害。”

“这人的拿手好戏是啥?”郑晓路问道。

“她最拿手的乃是做菜,她发明的董肉可以与东坡肉相比美。还善长制作糖点,你在秦淮河边走上一圈,就能买到很多她发明的糖点,比如灌香董糖、卷酥董糖……这些都是董小宛发明出来,然后被秦淮河边的小吃店仿制出来的,但他们仿制的味道不及董小宛亲手做的一成。”

郑晓路听了这两种董糖的名字,一拍脑袋,这才想起来,在后世时自己听说过这两种糖,依稀记得是什么中国古代十大名厨发明的,没想到董小宛居然位列中国古代十大名厨,这个确实厉害。

李香君笑道:“董小宛虽然厨艺厉害,但因为厨艺不比诗歌舞曲,很难现场表演,她只能拿着自制好的糕点去参加花魁大赛,因此只有识货的人才会将金花投给她。那些追求表面上的风花的俗人,却不知道她的好,因此她也算不上最难缠的对手。”

郑晓路听得一个脑袋两个大,中国古代十大名厨之你还说不难缠,那后面的会有多难缠?

李香君笑道:“接下来就是顾横波了。”

啊哦,这个女人的曲子确实厉害,郑晓路道:“顾横波才放在倒数第三?”

李香君微笑道:“顾姐姐的琴技你刚才也知道了,我也不用多说,她被人称为南曲第若是抚琴**,在这秦淮河边无人能敌。但她生性太过自由不羁,坊间流传她许多艳事,因此名声受了一些影响,那些被流言蒙蔽的人不知道顾姐姐的风情,就不肯将金花给她,因此她也算不上十分难对付。”

郑晓路点了点头,这个道理他是懂的,胆子大得敢脱了外衣钻男人被窝的女人,在这古代难免被人非议。不过顾横波的琴技实在高明,这样还排倒数第三,要不要人活了?

李香君微微笑道:“下面一个,就是我了。”

郑晓路嘿嘿笑道:“我还以为香君姑娘打算帮我,不打算做我的对手了。”

李香君俏皮地一笑道:“若我不做你的对手,你会上楼来见我?”

“呃”郑晓路抠了抠头:“咱主要是太忙了,香君姑娘的特长又是什么呢?”

“我么?我善画”李香君扬了扬手上一把绣着桃花的绢扇,指着墙上挂的“寒江晓泛图”,笑道:“我可以一边跳舞,一边绘画,一曲舞毕,画也同时完成。”

你是妖怪么?郑晓路心里腹腓道,脸上却装成很佩服的样子道:“哇,厉害”

刘梦菲仔细看了看那幅寒江晓泛图,再看了看李香君,叹道:“香君姐姐这风华,跳起舞来一定美不胜收,再加上这幅画气度优远,神韵怡人,想毕你舞画齐出,必得无数金花。”

李香君叹了口气,道:“可是我总是比不过柳如是”

柳如是……这名字,连老子在后世都听说过,郑晓路汗了一把,心想,我在后世时就是个不学无术的,李香君的大名都没听过,但柳如是我却听说过,看来相当难缠。

“柳如是,又被人称为河东君,蘼芜君。她天资聪慧,容貌俏丽,诗文丹青极为出色,颇负声名。有人称她为‘艳过六朝,情深班蔡’,评价十分的高。最麻烦的是,她不光诗文丹青出色,同时还精通音律,长袖善舞,若论文学和艺术才华,她实乃秦淮八艳之首。”李香君叹了口气道:“去年的花魁大赛我惨败于她,也不知道今年能不能赢回一场。”

这就是个十八般武艺样样皆通的女人了,郑晓路心想,唱歌、跳舞、绘画、吟诗全会了,难怪连后世也鼎鼎大名。有句话说得好,姐已久不在江湖,但江湖还流传着姐的名字。

李香君苦笑道:“不过柳如是与我,终究还是有得一拼的,我不一定就会输给她,只有最后一人,就连我和柳如是,也生起难以为敌的感觉。”

郑晓路心念一闪,忍不住脱口而出道:“陈圆圆”

“没错,就是陈圆圆。”李香君的脸上现出郁闷和迷惑的神色,她轻声道:“去年的花魁大赛,我使尽浑身解数,以十朵金花的差距败给柳如是,但也累得柳如是出了一身冷汗,输得不冤枉。但是……当大家都以为柳如是赢定了的时候,陈圆圆突然走上舞台。”

李香君凄迷地道:“她什么也没做,什么才艺都没有表演,就这么随随便便往台上一站,得到的金花数量,就超过了柳如是两百多朵……”

我晕,郑晓路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我见犹怜啊”李香君叹道:“据说她能歌善舞,但她还没歌,还没舞,就这么一站,就把花魁拿到了手,这让我和柳如是情何以堪”

郑晓路一阵哑然,心想,这不是你的错,这是因为你们倒霉,正好与这只妖精生在了同一时代。所谓“恸哭六军俱缟素,冲冠一怒为红颜”,陈圆圆的美貌是足以倾国倾城的。

旁边的刘梦菲也为之动容,她忍不住与郑晓路对视了一眼,两人的眼光中都只有一个问题:“我们要怎么才能赢得了这些妖怪?”

第十六章 为了打败陈圆圆

第十六章为了打败陈圆圆

“我们要怎么才能赢得了这些妖……哦,这些对手呢?”郑晓路不耻“下”问。

李香君嘻嘻一笑,道:“我为什么要帮你?把你扶成我的对手,很好玩么?”

这倒是个问题,郑晓路心念一转,突然反问道:“你为什么几次三番邀请我上楼?我不相信你真的我了。”

李香君笑了笑,伸手在桌上扣了扣,出轻轻地嘀嗒声,然后她突然决然地抬起头来,道:“我第一次邀公子上楼,是真的想和公子谈谈,但公子打了许多人,倒叫我吃了一惊。我第二次邀请公子上楼,是为了赌一口气,结果公子扬言要参加花魁大赛,又叫我吃了一惊。今天这一次处心积虑地把公子请上楼,就是为了和公子做个交易了。”

“交易?”郑晓路的双眼眯了起来:“我是个商人,我最不怕的就是交易,你且说说咱们怎么个交易法?”

李香君轻轻地道:“你帮我赎身,我帮你争花魁。”

郑晓路一听,嘿,有意思,不过有几个问题还是得先问清楚的:“帮你赎身需要多少钱?”

“三万两银子”李香君淡淡地道。

我晕,郑晓路拿眼睛狠狠地看了她几眼,道:“你值这么多?”

李香君傲然地一笑,道:“富商贵贾,肯为我一掷千金的多不胜数,三万两算什么,只要我肯点头,再多的银子也能赚来,所以……要为我赎身至少得这个数。”

“但你不肯点头?”郑晓路满含深意地道。

李香君面色一沉:“若我低下身段去求取这些银子,我就不再是我了,到时就会成为人尽可夫的浪*女子,虽然赎了身,这身子也不清白了。我要把自己清清白白的赎出去,就只好找你做这笔交易。”

郑晓路满有兴趣地看着她,笑道:“有意思,有道理。可是……你自己也说过,陈圆圆站在那里动都不动,就过你和柳如是两百多朵金花,你又有什么信心能帮着我抢下花魁?”

李香君道:“我本来没把握,但看了你的画舫,倒是有了一点把握。”

“请说”

“我与顾横波和寇白门三姐妹,今年本来不打算参加花魁大赛,因为大家都知道自己的实力拼不过陈圆圆,本想退让。但若我亲自上门邀请,也可以将她们请出来上场。”李香君认认真真地道:“我和她们两人,加上刘梦菲姐姐人一起抢先出场,吸收大量的金花,让今年的金花尽量分散一些,这样每一个名次之间的金花差距就可以缩一点。”

郑晓路一听就明白,金花的总量是有限的,因为参加评选的人手里的钱有限。在这种前提下,参赛的女人越多,金花就分得越散,每一个名次之间的差距就会越,他顿时明白了李香君的用意,于是接着道:“然后我再凭着手上钱多,拼命在刘梦菲身上砸金花,让她胜出?”

李香君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

方案不错郑晓路心道,看来是个值得一拼的办法。

李香君将眼光落到刘梦菲身上,又道:“刘姐姐这两套舞,虽然很棒,但若要上台去分散金花,还嫌不够,若是不嫌弃妹妹才疏学浅,我愿意帮着姐姐重新编排一下。”

刘梦菲大喜,赶紧向着李香君福了一福道:“如此就多谢姐姐了。”

郑晓路笑道:“那就先说到这里,我回去准备点银子,哎呀,一开口就是三万两,还真是难为人呢。”

听他这样说,显然是愿意帮她赎身了,李香君也大喜,起身福了一福道:“谢公子援手。”

“不算我援手,这只是一笔交易罢了。”郑晓路挥了挥手道:“是你自己挣来的。”

郑晓路和刘梦菲下了媚香楼,慢吞吞地向川中奇货店走去。彭巴冲带着的们赶紧跟上来。

**,看来要绑架熊文灿,换回两个孩子,得花自己很多钱啊,回头得找郑芝龙多讨要点利息才行。

他正想得出神,突然觉得身后的刘梦菲有些神不守舍的样子,似乎满腹心事,想说又不敢说。郑晓路大奇,刚刚不是还好好的?他突然心中一悟,哎呀,咋就看着李香君得瑟,把自己这边的人都忘了。

郑晓路一把抓住刘梦菲的袖子,认认真真地道:“刘姑娘,这次你和夏藕姑娘、凌夭姑娘下江南来帮我,我很承你们的情,不论花魁最后有没有抢到,只要回到四川,我就立即给你们三位姑娘赎身。”

刘梦菲一听这话,顿时全身剧震,她双目中清泪滚滚而下,泣不成声地道:“谢公子大恩。”

谢个屁啊,我这样做是应该的,郑晓路转身就走。刘梦菲虽然泪流满面,但心情大好,在他身后跟得紧紧的,唯恐一跟丢了,给自己赎身的机会就要飞走了似的。

却不知道郑晓路正在心痛地想,一次赎四个,得多少银子啊,郑芝龙,老子回头跟你好好算这笔帐。

回到川中奇货府邸里,郑晓路立即安排人从船舱底下把他们运来的大量金银珠宝搬上来,要清点一下自己到底还有多少钱可以用来赎李香君,而且还要把多余的钱全部用来换成金花。

幸亏秦淮河边的花魁大赛乃是传统节目,已经持续了几百年了,每年到了这个时节,珠宝饰店的金匠们全都在不停的打造金花,一两金子一朵的金花,只需要一两金子另加一两银子就可以换到,相当于金匠每朵金花只收取一两银子的手工费。

经过清点,郑晓路带下江南的银子有五万多两,金子有三千两,用三万两银子给李香君赎了身,用五百两金子买了画舫,然后装修画舫又花了些钱,来来回回买宅子什么的。郑晓路留了一点银子备用,然后买了三千五百朵金花备用。

这么多金花,想必已经足够弥补陈圆圆和刘梦菲之间的差距了。

此时距离花魁大赛还剩下半个月,李香君虽然已经赎了身,但为了不引人注目,她仍然住在媚香楼里,李贞丽也乐得让她继续呆着,反正她是一块活招牌,有她在媚香楼里坐镇,那楼里别的姑娘生意也要好一些。

刘梦菲便天天去拜访李香君,两人一起在楼里研究着编排新的舞蹈,在李香君的指点之下,刘梦菲的舞蹈重新进行了改编,她得了阎王承诺,一回川就帮她赎身,因此干劲十足,只求拼尽全力,报答阎王大人的恩义,在这巨大的动力之下,她的舞蹈进步神。

而这时的郑晓路,则天天和马祥云、皂莺、张逸尘在院子里商议着取江南的战略问题。

“我们的阎王军只混进城了两千人,其中有一千是探子,算不上有很强的战斗力。”张逸尘冷静地汇报道:“这点人手不足以里应外合,城里的兵力太充足了,而且一千名锦衣卫的实力非常可。如果火铳压不住他们,被他们近了身,我军的士兵不是锦衣卫的对手。”

郑晓路点了点头,他很相信张逸尘的判断,锦衣卫的武艺不容轻视,自己这些阎王军士兵仗着火铳容易训练的优势,以前一直战无不胜,但肉搏功夫不是几年时间就能练出来的,如果碰上强悍的锦衣卫,在地势复杂的城里被近了身,搞不好会被人家一挑五。

张逸尘继续道:“还有一万八千士兵,伪装成四川难民在西城门外的河边,官府不肯放他们进城,现在他们只能在那里继续窝着,武器也不敢拿在手上,只好将火铳都藏在江面的船上。至于大炮什么的,根本没办法带过来。”

郑晓路又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这点兵力根本别想扣开南京城的大门。”

马祥云也皱着眉头道:“南京城墙高八丈多,就算我们石柱的白杆兵,也没法翻上这么高的城墙,想夜袭南京也不太可能。”

皂莺道:“不是有6驰在水西门当内奸吗?让他偷偷开门放大军进来。”

“不成的。”郑晓路、张逸尘、马祥云一起反对道:“他这个城门卒子,放点货船和少量人手进来没问题,要想放进来一只大军,没这个权力。如果打起仗来的时候,他这种卒子想要从里面打开南京城门都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皂莺又耸了耸肩道:“咱们只要救回两个孩子,郑芝龙的舰队就可以为我们所用了,到时让他的炮舰来轰开城墙。”

马祥云还是摇了摇头道:“皂莺妹子,你不太懂得攻城,对大炮的威力也不太了解。南京城的城墙厚达五丈,最厚处有七丈,这么厚的城墙,用大炮是轰不塌的。”

旁边凑过来彭巴冲道:“咱们动百姓,像打成都一样让百姓帮咱们。”

马祥云仍然摇了摇头:“这里是南京,不是成都,也不是万寿寨,阎王军在这里是不得民心的。老实说,我觉得打南京不是一个好想法,就算咱们打下了也不得民心,天天要担心着城里的百姓窝里反,外面还要被整个江南的精兵围攻。”

“没错。”郑晓路定了调子道:“据咱们这些天的观察,南京城的百姓生活非常安逸,看看这秦淮河还在照常举办花魁大赛就能明白了,我决定不打南京了。”

“不打了?那咱们下江南来,就是为了逛青楼的么?”皂莺冷眼看着郑晓路,阴阳怪气地冷笑道。

郑晓路摇了摇头道:“咱们不打南京,只救两个孩子,然后将兵力转到沿海去。”

“沿海地区?”马祥云一听,顿时明白过来,她毕竟当将军的日子比较久,一听就笑道:“没错,去沿海地区,朝廷正在内迁沿海地区的村庄,这个举动非常不得民心。而这些村庄和城镇有许多百姓是郑芝龙的海盗团的亲戚。”

郑晓路点了点头道:“还是我的乖乖马祥云最懂我,咱们背朝大海,金竹水军可以开过来。还有郑芝龙的海盗团支持,沿海渔民的心是向着郑芝龙的,只要郑芝龙帮我们,民心就是向着我们的。咱们就可以在沿海筑起基地,一边造大海船,一边向内地渗透,慢慢地把民心争取过来,有了民心,这江南自然落入我们的手中。”

张逸尘也道:“有了港口,咱们四川生产的商品,也可以直接向西洋人销售了。”

“没错”郑晓路笑道:“前些天老朱来了一封信,他说四川自从使用计件工资制度之后,生产力暴涨,咱们的产品多得用不完。例如,由于四川粮食太便宜,很多粮食被用来酿酒,工人们的干劲又大,酿出来的酒太多了,酒都降价了,有些商人为了不让酒降价得太厉害,将生产出来的酒窑藏起来,不拿出来卖,说要准备窑藏一百年。”

彭巴冲一听,伸了伸舌头,笑道:“窑上一百年的酒,那该有多香啊,哎呀,我嘴馋想喝了。”

“哈哈。”郑晓路笑道:“先别得意,结果那家店的地窑不够大,酒都没地方窑,最后只好倒了几缸进河里,据说那天河里的鱼儿喝醉了,都跳出水来晒太阳呢。”

彭巴冲一听,顿时大汗道:“居然倒掉,太暴………太可惜了。”他本想说暴殇天物,但是他肚子里墨水有限,只说了个暴字,后面的想不起来了,只好说成太可惜了。

这玩意儿叫资本主义造成的通货膨胀,你个傻大个懂个屁,郑晓路倒是挺欣赏那个把酒倒掉也不低价卖的店主,那人懂经济啊。他笑道:“总之,这件事说明咱们四川的生产力太高,必须寻找新的销路,所以咱们也更需要占领一个海港。另外,咱们四川要鼓励江南的商人去四川进货,要告诉他们,虽然四川不是明廷的地盘了,但不会妨碍商人们来通商,阎王军绝不向商人动手。”

张逸尘对这一点倒是完全同意,他拿出一张老朱给的纸片,递给郑晓路道:“这江南有个帮派值得咱们展一下。”

郑晓路仔细一看,纸片上写着:漕帮。

纸片后面写着漕帮的详细介绍:漕帮是个靠着漕运起家的帮派……资料很详细,写着漕帮的优点,缺点,漕帮所面临的困难等等。

郑晓路也没时间细看,他只知道一条,漕帮这东西在内河航道里的运输能力是极为可怕的,如果不讲战斗力,只讲运货能力,金竹水军和郑芝龙都要靠边站。

“成,咱们救出两个孩子之后,就试着和这个帮派接触一下。”郑晓路将纸片揣进怀里:“不过咱们现在还要去做一件事,而且是彭巴冲最喜欢的事。”

“咦?”彭巴冲好奇地道:“我最喜欢的?”

“嗯,咱们去买糖吃。”郑晓路一本正经地道:“我觉得陈圆圆的威力非常可,光有李香君、顾横波、寇白门、刘梦菲四人去分散金花还不够,我还得再帮董宛一把,让她也多吸点金花。”

“买糖和帮她有什么关系?”彭巴冲大奇。

“嘿,天机不可泄露。”郑晓路大笑道:“叫点人带上大笔的银子,跟爷出去买糖吃。”

董宛,中国古代十大名厨之却因为这项特技不太方便表演,而落得无缘花魁的命运,郑晓路决定帮她一把,采用后世惯用的广告手段,帮她把名声打得更响一点。

郑晓路带着一大群人,以及馋嘴的彭巴冲来到秦淮旧院,这里是董宛挂牌的青楼,但这青楼与别的青楼却有点不一样,只见楼下开着一个的店辅,店辅顶上一个漂亮的匾额上写着:“董糖”。

一个卖糖的辅面开在青楼下面,换成是谁也不信,但这里偏偏就是这样,而前来青楼里寻花问柳的书生学子们也不觉得怪异,只见这间辅子的二楼纸窗上,因着烛光透出一个秀丽的身影,那身影正在屋子里做糖,但因隔着纸窗,所以看不真切。

店辅里,一个伙计正忙不跌地应付着客人们,买糖的人太多,那伙计居然连一刻也无法歇息。

郑晓路站在旁边看,只见店辅面竖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本糖以芝麻、炒面、饴糖、松子、桃仁和麻油作为原料制成,外黄内酥,甜而不腻。”再看店里,伙计正将一种长五分、宽三分、厚一分的方块形酥糖麻利地装入纸袋中。

探子笑道:“别看这糖只有一种外形,但其实有两种味道,一种叫灌香董糖,又叫寸金董糖,一种叫卷酥董糖,也叫芝麻酥糖,是这里远近闻名的吃。但其实很多人吃到的董糖是假的,根本不是董宛亲手做的,这十里秦淮不知道有多少家董糖店,其实只有这一家卖的是董宛做的,别的都是其他大厨仿制的。”

郑晓路点了点头,对着彭巴冲道:“该你上了,去把这店里所有的董糖全买了,另外,守着这家店买上十天”

彭巴冲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苦笑道:“我虽然很能吃,但是十天不停的吃,可能会顶不住的。”

我晕,谁叫你都吃掉,郑晓路大汗了一把,道:“只是叫你买,又没叫你吃,咱们要把董宛的糖全买下来,帮她打打广告,吸点金花。”

彭巴冲松了一口气,又问道:“不让吃?那我买起来就没干劲了。”

我晕你个彭巴冲,郑晓路笑骂道:“你边买边吃,这样总行了吧。快去吧”

彭巴冲一听边买边吃,顿时大喜,扛起一个装银子的箱子,叫了几个阎王军的探子道:“兄弟们,走,咱们去抢糖吃。”

他个头大,力气大,杀气也大,从堵在辅子门品的人群里挤出一条血路,冲到卖糖的伙计面前,将银箱一砸,道:“我要买糖吃”

那伙计吓了一跳,差一点掉头就跑,直到听到他开口说买糖,又看到了银子,才拍了拍胸口后怕地道:“原来是买糖的,我还以为是来抢糖的。你要买几斤糖,我这就给你称?”

“几斤怎么够吃?”彭巴冲拍了拍肚子道:“全部”

汗,那伙计吓得一个激棱,这不会是来踢馆的吧?他试探性地递了一斤董糖过来,只见彭巴冲抓过那一斤糖,扔进大嘴里,咔嚓咔嚓,瞬间吃完,然后抹了抹嘴,笑道:“不错不错,就是少了点,不要吗?你拿这么点来糊弄我?”

伙计这才确定这人是真的要买糖来吃,而且肚量很大,他赶紧将店里的糖一堆一堆地称给彭巴冲,扯开嗓子对着楼上喊道:“姐,下面来了个能吃的,他把糖买光了,您快些再做点吧。”

楼上传来董婉温柔如水的声音道:“好的,让客人们稍等一会儿。”

彭巴冲一边大吃大嚼,一边吩咐阎王军的探子将买回来的糖包好,送回府邸里去,那伙计奇道:“客官,您不是买来吃吗?怎么又叫人运走了?”

彭巴冲憨笑道:“我家里的人也要吃啊,我还要留着明天吃,后天吃,再后天吃,当然要搬一些回家去。”

那伙计不疑有他,只好再催楼上的董宛快点做糖。彭巴冲铁塔似地守在店门口,摆明了还要再买,别的客人见恶客当门,知道自己买不到了,只好全都散去。

谁也不知道,彭巴冲这一守就要守十天,要把董糖买个底朝天。

见彭巴冲办事靠谱,郑晓路转身就走,回到府邸里,叫来六根草儿吩咐道:“去城里转几圈,订一万个最漂亮的礼盒,够装两块糖的大就行了。”

这时马祥云正好在旁边,闻言笑道:“这是打算帮董宛到处送糖吗?”

郑晓路哈哈笑道:“没错,但不是现在就送,咱们要等花魁大赛的当天来送,这样才可以最大限度地展现出董宛的才艺,让那些富商手里的金花被她吸走一些。”

马祥云有点不理解地道:“为什么咱们要做到这么细的准备啊?那个去年的花魁陈圆圆真的有这么厉害吗?”她也是女人,自然有点不相信另一个女人会厉害到这等地步。

废话,不厉害还得了,但是这话说出来马祥云只怕也不相信吧,郑晓路只好淡淡地道:“为夫这是谋定而后动,早做点准备,总比到时候准备不及输掉的好。我有预感,就算咱们做了这么多的准备,要想战胜陈圆圆,也没那么容易。”

第十七章 花魁大赛开幕

第十七章花魁大赛开幕

半个月的时间匆匆而去,刘梦菲在李香君的绣楼上终于练好了新舞,得到秦淮八艳中排在前三的李香君帮助,她的舞蹈进步神,刘梦菲自信这只新舞可以在花魁大赛上取得不俗的成绩。

而另一方面,阎王军的探子们在文德桥到水西门之间安排好了一切退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只等花魁大赛取胜之后,绑了熊文灿就跑。

城外的两万阎王军也在悄悄地准备着战斗,当然并不是要攻打南京城,而是打算接应从城里救人出来的阎王大人。

与此同时,金竹水军也突破了荆襄地区的水面“封锁”,将船队潜伏到了南京西边的长江边上,躲在一个水湾里,控制了周围的渔民,防止消息泄露出来。

万事皆备,只欠东风,两万阎王军翘期盼着花魁大赛的到来,而与此同时,南京城的一百万百姓,连同整个江南各大城市的富商大贾们,都在期待着花魁大赛的到来。

大赛开始的三天前,远在苏州、杭州、扬州等地的风流人士,就提前来到了南京,一年一度的花魁大赛,值得他们不远“千”里赶来参

文德桥两岸的客栈,很快就被客商们挤得暴满。

以至于客栈纷纷提价,以前一两银子就能住一天的破客房,现在涨到了十两,还不带讲价。而以前十两银子住一晚的上房,已经涨成了百两银子一天。尤其是距离文德桥最近的“悦来客栈”,该客栈的顶楼房间已经涨到了两百两银子一天,尤其是冬至那一天的价格,居然飙升到了五百两。

这么离谱的价格,居然还有两个大客商为了抢房间而打了起来,两个大客商各自带了五十几个仆役,他们一动手,底下的仆役就跟着动手,五十人Vs五十人,这一架打得天晕地暗,日月无光,整个悦来客栈鸡飞狗跳,直到带着锦衣卫逛街的熊文炳熊二爷赶到,锦衣卫的绣春刀出鞘,才把这伙人的气焰给压了下去。

不过熊二爷也不想多事,每年这个时候,富商们为了搏佳人一笑而打架的多不胜数,抓也抓不完,劝两句就算了。

文德桥边还搭起了一排临时的铺子,上百名金匠排成一排坐在临时铺子里打造金花,无数人挤破头购买金花,准备投给自己心爱的姑娘。

幸亏郑晓路准备得早,若是现在才买金花,要想弄到几千朵,谈何容易,金匠们也打造不及了。

财迷的商人们在这一刻显示出了自己的恢弘大气,有人一出手就买几百朵金花,有人则定购了一千朵金花,坐在金匠面前等着。所谓一掷千金,绝非虚言。郑晓路想到自己其实也只准备了三千五百朵金花,这才感觉到鸭梨很大,要想靠自己砸出一个花魁来,那真是有点痴人说梦了,这里随便出来几个富商联手就能和自己抗衡。

花魁大赛还没开始,各种贩就开始在附近川流不息,有的卖热茶、有的卖糕点、有的卖雨伞、有的卖字画……反正有可能被才子富商们看上眼的商品,全被搬到了文德桥边上,挤得这里人山人海,水泄不通。

在秦淮河面上,数百艘画舫挤在一堆,把河面都快要挤成了平地,只留下水中间有一溜儿的河道,供船只航行。

所谓盛况空前,绝非虚话。

冬至这一天的一大早,一只高达万人的官兵队伍,就开到了秦淮河边上,扩散到几里方圆,以文德桥为中心,布起了一个巨大的防御圈子。因为来参加花魁大赛的不乏达官显贵,若是被人一锅端了,南京的行政只怕要瘫痪上半天,所以军队一早就赶来清理场里,严查所有人身上有没有兵器。

随后一只上千人的队伍赶来,他们背着各种架浮桥的材料,有木板、牛筋、麻绳等物,这只队伍行动神,只用了一个时辰,就在文德桥的下方秦淮河面上架起了一个巨大的水上舞台。

这个水上舞台长宽各有五丈,以木板铺成,用麻绳牢牢地捆绑好面牵出长绳,缠在河边的树干上,形成一个稳定的水上舞台,这就是花魁大赛的比赛场地了。舞台四边撑起高高的竹杆,杆上布满了漂亮的灯笼。

想必天色只要稍黑,这些灯笼就会一燃,将整个舞台照得亮如白昼。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活动的舞台居然还备有一块巨大的备用帆布,看来如果天公不作美下雨,就会有士兵立即撑起帆布,将整个舞台都遮盖起来。

“不愧是几百年的传统项目啊。”郑晓路带着所有的心腹一起来参加大赛,他不禁笑道:“一应准备都非常熟练齐全,各种有可能生的变数都被计算在内。”

最打眼的张逸尘和马祥云,都进行了一番化妆,张逸尘盖了个斗笠,看起来颇有点像当年浣花教的斗笠客。马祥云则用一袭黑袍将自己裹起来,脸上蒙着面纱,以防被官府的人认出来。

众人都坐在川月舫的画舫船头,可以在秦淮河中间近距离观看比赛,这也是报名参赛的“青楼”的特权之不过他们在来之前也接受了严格的检查,身上不能携带任何武器。

郑晓跌翼虎铳不敢顶风作案,张逸尘只好空着手,马祥云的双枪也不能带来。

只有皂莺没站在船头,她似乎不喜欢这种将女人当作玩物来搞花魁大赛的比赛,气鼓鼓地缩在船舱里不肯出现。众人知道她以前生活艰困,流落江湖,可能是触景生情,因此也不怪她,任由她当当缩头乌龟。

今年冬至天公作美,放了个晴,但太阳又很快被一片白云抱入了怀中,秦淮河畔一片祥和,水上舞台刚搭好,秦淮两岸的人就开始多了起来,原来是早点来抢好位置的人们到了。这些人接受了官兵们的临检,身上也不能带武器,但扇子、椅子、油纸伞一类的玩意儿却可以带来,瞬间就将秦淮河的两岸弄得五颜六色。

有些钱多的富商,还背着几口巨大的箱子,里面放满了金花,准备来给自己心爱的姑娘砸面子,当然,这也同时是为自己砸面子,谁能一掷千金,谁就能在这秦淮河畔大大长脸。所以……与其说他们是来捧花魁的,不如说是借着砸花魁的举动来给自己搏名声的。

还没到午时,秦淮河两岸就已经挤满了人,或坐或站,或躺或卧,静静地等着花魁大赛开始。

与秦淮河两岸人满为患相映成趣的是,文德桥这么绝好的观赏桥,上面居然没人,整个文德桥空空如也。

郑晓路忍不住拉来一个探子问道:“这桥上为啥没人?快去打听一下。”

那探子挤入人群,一会儿回来报道:“去年文德桥上还挤满了人观看,但陈圆圆出场的一瞬间,桥上的人一起向前挤着争相观看,结果桥栏杆承受不了重压,断掉了。当时就有上百名观众落水,整个秦淮河上一片混乱。”

汗郑晓路抹了一把汗。

那探子继续道:“从那之后,南京百姓们流传着一句谚语:文德桥的栏杆——靠不住。所以今年官府明文禁止观众登上文德桥。”

陈圆圆啊陈圆圆,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妖怪?郑晓路曾见过她在花窗口露出一张脸,当时也不觉得有这么厉害啊。

郑晓路见岸边的观众已经到得差不多了,就挥了挥手吩咐道:“去叫彭巴冲他们干活,该给观众们糖吃了。”

那探子得了令,转身下去,不一会儿彭巴冲就和许多打扮成仆役的人,抱着大堆的精美礼盒走到秦淮两岸,专门盯着那种金花带得多的富商,给他们免费放董宛亲手做的酥糖。

探子们自称是董宛的拥护者,为了给董宛挣点名声,因此自已出钱请大家吃董宛亲手做的酥糖,那些富商不疑有他,拿起酥糖一吃,果然赞不绝口。董宛亲手做的自然要秦淮两岸那些冒牌的好吃多了,这使得董宛在他们心目中的地步也上升了不少。

“吃吧,多吃点吧。”郑晓路心道:“一会儿把金花分些给董宛,别全都留着砸给陈圆圆。”不知道为什么,郑晓路心里总有点不塌实的感觉,似乎总觉得自己准备得还是不够,现在这些散手,也未必能敌得过陈圆圆的美貌。

毕竟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故事在后世流传太广,影响太深,这秦淮两岸,对陈圆圆最有信心的人,绝对不是陈圆圆的粉丝们,而是郑晓路,因此他才不惜花费大价钱,从各方面下手,分散金花。

这时午时到了,秦淮两岸的人们突然齐刷刷地安静了下来,原本聊天打屁的人全都屏住了呼吸,原来午时就是秦淮河花魁大赛开始的时间。

只见一个年轻的官员坐着一艘船上了水上舞台,他拿出一张稿纸,左看了两眼,右看了两眼,最终却将稿纸撕碎了一扔,笑道:“各位大人、各位才子、各位姐……那稿纸些是说了几百年的陈词滥调,咱就不再念一遍了”

众人哄然而笑

那官员又道:“不过比赛的规则还是要说的,不然有人闹起来就不好了”

众人又笑

官员道:“秦淮河花魁大赛,谁都可以上场,有自信的话,爷们儿也可以来”

众人笑得直打跌。

官员却不笑,很严肃地道:“诸位手中的金花,随时可以砸出来,就在文德桥两边的桥头,有咱们应天府的官员负责收取和记录金花数量。你随时可以砸金花给任何一位姑娘,不限砸金花的时间,不限数量,只要花魁大赛还没结束,你随时可以给自己喜欢的姑娘追加金花。”

他继续道:“这些金花将收归应天府所有,归入义仓,用来在灾荒时救济贫民所以,你们砸出的金花越多,就能帮助越多的穷人……”

咦,这不错啊,郑晓路心想,这和后世的明星赈灾义演差不多嘛,难怪这里的百姓对花魁大赛也没有抵触情绪,甚至很喜欢看花魁大赛。

那官员笑道:“好了,规则说完了,咱一个大老爷们儿,赶紧退位让贤了,姑娘们,随便上台来表演吧。我宣布,崇祯六年冬至花魁大赛,现在开始”

“哗”秦淮两岸的观众一起鼓掌,声震天空。

“等不及啦,终于开始啦”一个百姓叫道。

“的们,快把我的金花箱子背过来,爷要大开杀戒了”一个富商吼道。

“台上的帅哥官员,你叫什么名字,求包*,我会暖床”一个姑娘急道。

……

人上一百,形形色色,每个人想的都不同。这秦淮两岸顿时炸开了锅,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等着有才女上台表演。

头汤不容易喝,头牌不容易当,但上得越早,吸金花也就越容易,因为谁都知道秦淮八艳不是好惹的角,若是在她们出场之后再上场,想吸到金花就千难万难了。

于是数十几画舫争着向那水上舞台靠过去,最后终于有一艘画舫抢了先,一个五官精致水灵的姑娘率先抢上了台去,拿出一具瑶琴,咿咿呀呀地唱了一曲,她唱功还不错,模样儿也不错,两岸的观众齐声叫好。

立即就有人开始给她投金花了,桥两边的官员收集了一阵金花,然后有人记好了数量,一个应天府的衙役跑到文德桥中间,用力大吼道:“霜儿姐,暂时获得金花二十三朵花魁大赛结束之前,诸位观众随时可以追”

“哇,二十三朵,不错啊,初出道的姑娘就有这个数,明年她的生意肯定大好。”两岸有人叫道。原来初出道的女孩很少有能得到十朵以上的,这位霜儿姑娘显然不是普通人。

“今年有好戏看了,一开场就是这么强的姑娘。”有人叹道。

随后又有数位姑娘轮流上阵,那报数的衙役吼得声嘶力竭:“翠儿姑娘,暂时获得金花十二朵”、“屏儿姑娘,暂时获得金花八朵。”、“秀儿姑娘,十八朵。”、“雨姑娘,三十七朵”……

“哇,三十七朵,出来了一个厉害的。”众人不无感叹。

这时郑晓路听得大奇,忍不住又抓来探子问道:“怎么这些姑娘才得几十朵?按这样展下去,后面的人能得多少?”

那探子道:“公子稍安匆燥,每年都是这样的,金花多的人都押着呢,不会在这些角色身上出手。”

秦淮河畔多少画舫啊,参赛的姑娘多如牛毛,从午时就开始一直有人表演,直到傍晚到来,水上舞台都一直没停过,琴、舞、画、诗……各种才艺都有人表演,但整整一下午,都没有人得到过一百朵金花。

探子笑道:“真正有钱的人,都是讲排场和身份的,所以他们只支持最红的几个头牌姑娘,这样才显得他们自己有档次,有地位。东家你等着看吧,据说每年一到傍晚掌灯,就有好戏可看了。”

天色渐渐变暗,天空中飘起五彩的晚霞,几个官兵乘着船到舞台边上,伸出长长的竹竿,将舞台四周柱子上挂的灯笼一一点燃,紧接着秦淮两岸亮起无数灯笼,其数目不下两三万盏,根本数不清楚。

文德桥两岸亮如白昼

这时只见一楼艘锐气的画舫,从一大堆船中横冲直撞而出,威风凛凛,有如马君中的头马一般,看来这画舫上的人脾气不啊。

有人大叫道:“是郑妥娘来了,哇,郑妥娘”

众人一起转头看去,只见画舫上走下一名丽人,美如幽莲,但脸上神情颇为傲然。郑晓路奇道:“这是什么人,居然也姓郑。”

探子笑道:“这个姑娘叫郑妥娘,马湘云死后,有人想把她替补进秦淮八艳,是个厉害角色,唯一的缺点就是脾气很坏,经常出口伤人,这使得清客们躲得远远的,所以现在她还没捞到秦淮八艳的位子。”

啊哦,秦淮版的野蛮女友?郑晓路汗了一把。

只听那郑妥娘在台上唱道:

日午倦梳头,风静帘钩,一窗花影拥香篝。

试问别来多少恨,江水悠悠。

新燕语春秋,泪湿罗裯,何时重话水边楼?

梦到天涯芳草暮,不见归舟。

歌声悦耳,颇为不凡,难怪有实力替补秦淮八艳之一。

不一会儿,就见那报数的衙役在桥上兴奋地大吼道:“郑妥娘姑娘,暂时获得金花七百五十三朵花魁大赛结束之前,诸位观众随时可以追”

**,郑晓路差点跳了起来,道:“怎么突然就从一百朵的档次跳上七百了?”他吃了一大惊,但两岸的观众却觉得应有之意,一起大叫道:“好啊,终于要开始正场了。”

原来在观众们的眼里,下午的只能算预赛,傍晚点了灯笼才算真正的开始。

郑妥娘刚下去,又见一姑娘上了台,观众大吼道:“李十娘,哇,李十娘也来了”

李十娘有三好,气质好——娉婷娟好;皮肤好——肌肤玉雪,比吹弹得破还吹弹得破;眼风加牙齿好——既含睇兮又宜笑。

她一曲唱下来,哗啦啦,金花数量翻上了一千一百朵。

接下来又上台了龚之路,卷走金花八百一十二朵;黄艳秋,卷有金花七百三十五朵。前面给郑妥娘投金花的人一见李十娘、龚之路和黄艳秋的金花比郑妥娘的多,又开始给郑妥娘补投金花女的粉丝一阵撕杀,情况惨烈之极。

只过了一会儿女的金花数量都攀上了一千五百朵,还在继续向上纠缠。

郑晓路大奇道:“这四个女人在血拼个啥?”

探子赶紧进人群去打听,不一会儿回报道:“原来这四个女人都有实力替补秦淮八艳,所以他们的粉丝砸金花一向都很激烈,谁家粉丝给力,谁就有望成为八艳之那当然得拼了命的战斗”

到这个时候,庸脂俗粉已经不敢再登台献丑了,现在上去再拿个十几朵,几十朵金花,那就是在给自己打脸,不但没有宣传效果,反而会成为观众的笑柄。

所有人都静静地期待着正主儿——秦淮八艳的登场,只有她们的登场,才能再一次撩拨起观众们的漏*点。

这时,一艘纯白色的画舫有如幽灵船一船,从黑暗的角落里安静地驶了出来,这艘船通体洁白,显然是用白漆搞出来的,扯蛋的是船上的雕花也全部漆成白色,上面挂的锦缎也全是白色……就连伸入水中划水的船浆,也漆成了白色……

在一片雪白中,一个穿着白衣的女人,有如幽灵一般站在船头向着水上舞台飘来,她脸色平静,身形轻柔,从暗处驶向灯下的途中,灯光在她的背后拉出长长的孤影。

“哇,是寇白门”观众们大声赞道:“秦淮八艳终于来了。”

我汗,寇白门,你装鬼么?难怪你被李香君排在最后,是最没威胁的一个。郑晓路砸了砸嘴,心想,这种白得都快透明的风格,果然不是我的菜啊。

寇白门像一个影子一样飘上了舞台,轻声道:“且看我的《红泪沾衣》。”

她双手一扬,两根洁白的衣带出梭般飞了出去,身子轻柔婉转地舞动了起来,白色的画舫中传出一声丝竹之声与她的舞蹈相应和,她轻启嘴唇,幽幽地唱道:

寇家姊妹总芳菲,

十八年来花信迷,

今日秦淮恐相值,

防他红泪一沾衣。

丛残红fen念君恩,

女侠谁知寇白门?

黄土盖棺心未死,

香丸一缕是芳魂。”

这诗乃是当时的文坛祭酒,东林领袖钱谦益专门为她写的,其实中间有调侃她像幽魂一样的意思,但寇白门并不生气,反而拿来编成舞。

你说我像鬼,我就把自己扮得更像鬼这就是寇白门的单纯之处。

借着这幽歌,寇白门凄凄起舞,白色的衣裙在舞台上翻飞如梦,两岸才子凡是懂得舞蹈艺术的,顿时看得双眼微红,泪落如雨。难怪这个舞的名字叫《红泪沾衣》,此时秦淮两岸,有多少才子哭成了一团,根本无法统计。

郑晓路虽然不懂舞,但他也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好险,这舞果然比刘梦菲的《悲起舞》还要高明一筹,若不是李香君帮我,今天连寇白门这一关也过不了。”

许久之后,一个衙役一边哭着,一边跑上文德桥,大声道:“寇白门姑娘,暂得金花三千五百三十二朵……”

郑晓路一听这数字,顿时目瞪口呆

……

第十八章 金花大战

第十八章金花大战

不愧是秦淮八艳之寇白门一出场就狂扫金花三千五百三十二朵,看得郑晓路目瞪口呆。这次下江南来是来救人,所以郑晓路带的钱并不多,只准备了金花三千五百朵,本以为这些钱已经足够了,没想到秦淮八艳随便出来一个,就能卷出金花三千五百三十二朵,比郑晓路准备的还要多。

不妙,大大的不妙,这样下去,自己这点金花够砸么?

秦淮河边突然一阵喧哗,有一块一直很安静的地方,突然暴发出了一阵喝采声,郑晓路举头望去,只见一大堆达官贵人都聚集在那里。二品、三品的大员坐了一大堆,原来是南京城的六部九卿们全在那里看热闹,还有人手上抓着一把金花。

人群中间,穿着总督袍服的熊文灿端然坐着,旁边坐着他的二弟熊文炳,但是那个高深莫测的李浮屠道长却不在他们旁边,可能是还在府里守着郑成功和施琅。

郑晓路的眼睛亮了一亮,狠狠地看了两眼熊文灿,心道:你现在开心玩吧,很快就要被我绑肉票了。

此时寇白门像一朵骄傲的昙花,冉冉飘回了她的白色画舫。却见另一只画舫,似一只青色的莲花一般清新高雅,幽幽地驶向了舞台。

“那是秦淮旧院的画舫,是董小宛来了”人群中有人惊呼。

董小宛下了画舫,碎步走到舞台中间,郑晓路这才第一次看到她的容貌。只见她神姿艳发,窈窕婵娟,有一种让人心灵安静的柔美。

有丫鬟送上笔墨纸张,她轻轻拈起来,泼墨挥毫,倾刻间已成一画。画上一对彩蝶翩翩起舞,意境非凡。

郑晓路见状,也赶紧叫彭巴冲他们加紧发糖,发糖时一定要说明这是董小宛做的糖。

董小宛画了一幅画,也不停手,又拿起纸笔,写起字来,她仿钟繇帖,学曹娥碑,一手字写得极好,虽然秦淮两岸有近十万人闹闹嚷嚷,但她心神稳定,下笔沉凝,既不错字,也不漏字,写得四平八稳。

郑晓路叹了口气,心想,难怪董小宛被李香君放在倒数第二,你表演这些东西都太静了,不符合这喧哗的秦淮两岸,纸醉金迷的那种风格,远远比不上出来表演歌舞的美女们。

虽然大多数的普通人不识得董小宛的好,但真正有学识,有才华的人是懂的,而有钱人往往也正是这些有货的人。再加上郑晓路暗里使劲,拼命发糖,每一盒糖都包装精美,就像后世的试用品一样先声夺人,董小宛最终取得的成绩也颇为不俗。

一会儿,报数的衙役跑上文德桥,高呼道:“董小宛姑娘,暂得金花三千八百五十朵……”

到这个时候,今天产生出来的金花数量已经过万朵了,这就是万两黄金啊,全都成了南京城的财政收入,这南京城真不愧是大明留都,若要说繁华富裕,北京城拍马也赶不上南京城。

董小宛刚下去,慵懒娇憨的顾横波也上了台,这位有着南曲第一之称的音乐大家,因为夸张的脾气,不得世人追捧,她自己倒是一点也不在乎。

她上了台,将瑶琴锦瑟放在左右,又有玉笛洞箫,都放在伸手可及的位置,然后用懒洋洋的声音道:“小女子今天要献上一首新曲子,名叫《迷》。”

言罢她轻抬玉臂,演奏了起来,各种乐器的声音立即扬起。

此曲名叫《迷》,果然有够“迷”的,那音乐突而高、突而低、突而欢快、突而低沉……突然琴、突然瑟、突然又是箫……然而在这些纷繁复杂的声音中,有一丝骄傲的玉笛音始终贯穿不息,不论别的乐器如何打压,那玉笛仍然左冲右突,苦苦挣扎,在重重迷音中似要找出一条路来。

一个人要怎么才能把这么多乐器同时演奏起来啊?郑晓路实在是没搞明白。

这首曲难度极大,但听的人却没几个听懂了顾横波想要表达什么意思,直到曲子奏完,迷仍是迷,没有人能解开。

只见舞台上的顾横波站了起来,对着远远的川月舫船头的郑晓路扬了扬玉笛,突然笑道:“他人笑我太疯颠,我笑他人看不穿……”说完她收了乐器,轻轻巧巧地下了舞台。

郑晓路顿时恍然大悟,不被世俗待见的顾横波,其实也看到了自己过文德桥时的那一幕,因此她这一首《迷》其实是弹给自己听的。管他君子不君子,管他小人不小人,郑晓路有胆过那文德桥,顾横波又何尝不是我行我素,自由自在?

就算是花魁大赛这种重要的比赛,她顾横波也敢胡闹,浑然没有将这么重要的比赛放在心上。那些纷繁杂乱的迷音里,始终不屈不扰的玉笛,就是顾横波的本心,穿过重重迷雾,你可看见?

郑晓路长叹一声,对着顾横波离去的方向一揖道:“今天若不是我有谋而来,我的金花就该全部投给你才对,你和我仿佛是这世界上平行着的两个影子。”

顾横波的《迷》果然没几个人听懂,但她南曲第一的名头毕竟不是空来的,听不懂的人也要装懂,于是官府统计了一会儿才惊讶地发现,她的金花居然有三千两百朵……上来乱弹一气也能有三千两百朵,若是她肯好好弹奏,那还得了?

见顾横波下了台,郑晓路一拍手,道:“刘梦菲,该咱们上了”

郑晓路知道刘梦菲的实力肯定比不过李香君、柳如是、陈圆圆三人,若是上得太晚,在这三个家伙上台之后再上,可能得到的金花将会大大减少,只能在这三个妖怪还没出场之前先声夺人。

川月舫立即驶向舞台,阎王军的探子们从船上抬起一朵巨大的莲花,走向舞台中央。这朵莲花有一人多高,花瓣用竹篾上面覆盖着最顶级的蜀锦制成,一片一片花瓣向中间包裹,将刘梦菲裹在其中。

这是郑晓路看综艺节目时学来的招式,也记不清是哪一届春晚还是什么舞蹈大会了,反正有一个舞蹈演员就是这样出场的,在后世这样的出场方式算是烂大街,但在古代,应该还没有人想到。

阎王军的探子将大莲花放在舞台上,然后退了下去,整个舞台上只余下一朵莲花,周围的观众们议论纷纷,不少人叫道:“怎么回事?抱个莲花上来干什么?学哪吒三太子么?”

郑晓路汗了一把,这才想起来,这风格已经有个哪吒三太子用过了,古人也不傻,哼哼,不过老子这个机关比哪吒那种一瓣一瓣的要好看得多。

只听莲花中的刘梦菲笑道:“小女子为大家表演一首舞蹈悲喜皆起舞》。”言毕她在莲花里摸到机关,手上一拉,那朵巨大的莲花瞬间翻飞开来。巨大的花瓣突然炸开,满场洒下一片白色如雪花般的飞絮。

后世表演跳舞都喜欢撒纸片,嗯嗯,老子撒白绸,档次比白纸高了不是一点啊,郑晓路在台外骚包地想道。

此时画舫上的夏藕拿起瑶琴,轻轻弹奏,为台上的刘梦菲伴奏,而刘梦菲则在满天的白绸飞舞之中,从莲花中现出身形,轻轻舞了起来。

她的衣服雪白,动作凄婉,原来是一曲悲舞,就和刚才的寇白门一般。

秦淮两岸的观众大吃一惊,心想,寇白门刚才不是跳过了悲舞吗?咋又来一个这种调调,看她满天白屑乱飞,结果跳的舞怎么还是死气沉沉,没点创意?要是和寇白门一样悲下去,得不到多少金花的。

突然见刘梦菲在极悲之中手一挥,她身上的白衣服居然一下子变成了红衣服,同时间她的舞步也一变,从极悲转为了极喜,动作不再轻柔,步法也不再小巧,而是大起大落,满台飞舞。

嘿嘿,老子在后世的春节联欢晚会上见过这种衣服,上面有很多皱褶,皱褶的两边颜色不同,一边白,一边红。首先让皱褶都倒向一边,弄一个机关,让皱褶可以瞬间偏向另一边方向,就可以将整个衣服的颜色改变……郑晓路得意地想,嘿嘿,老子这招你们肯定没见过。

这一招改变衣服颜色的招式,秦淮河畔的观众们显然没见过,顿时大感意外,一起欢呼鼓掌。

刘梦菲一会儿跳喜舞,一会儿跳悲舞,身上的衣服颜色随着她的舞蹈变幻无穷。原来李香君看过她的舞蹈之后,觉得她单论舞蹈技术,实难与秦淮八艳比美,必须别出新意,否则连寇白门也敌不过,因此李香君将她的《喜起舞》和《悲起舞》进行了融合,创出了这一曲《悲喜皆起舞》,靠的就是这种突然之间连续变幻风格的方法,吸引观众们的眼球,起到让人眼前一亮的目的。

这一手果然有了奇效,人群里暴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声,有人叫道:“川月舫果然厉害无比,前些天我还见过刘姑娘的《喜起舞》和《悲起舞》,想不到这两个舞还可以融合到一起来跳,真是让人目不暇接啊。”

“人生有喜就有悲,单有喜和单有悲都不行啊,酸甜苦辣,才是美满”

“好啊,我的金花就给你了”

刘梦菲一曲舞毕,两岸无数人冲到文德桥头去投金花,阎王军的人赶紧上台子去打扫舞台,把炸开的莲花和满地的白绸碎片给打扫干净,以免妨碍了下一个登台的姑娘。

官府开始了紧张的金花统计工作,郑晓路心中忐忑,他自己的三千五百朵金花现在一朵也没出手,也不能急着出手,一定要等到最后。

如果刘梦菲的金花数与第一名之间的相差在三千五百之内,自己一砸上去就可以决定胜负,但若刘梦菲得到的金花太少,那自己只好全部砸到李香君身上,然后紧急将自己的计划说给李香君,让她帮忙。

但郑晓路不想这样,这种造反杀头的恶事,能不说给外人听最好是不说。始终是用自己的人最好。他本来以为三千五百朵金花就是三千五百两金子,应该能一砸定音,但是看到寇白门的统计结果出来的一瞬间他就明白了,这玩意儿终究得靠实力说话。

这时,报数的衙役终于出现在文德桥上,他用不可置信的声音道:“川月舫的刘梦菲姑娘,暂时获得金花四千三百七十七朵……”

呼,郑晓路松了一口气,从数字上来说还不错,比董小宛、顾横波和寇白门三个多。但他这口气刚松下来,就听到岸边有人嚷嚷道:“哇,川中来的姑娘得的金花比我们的秦淮八艳还多?我不服,**。我这就去把金花全砸到董小宛身上。”

“我要给寇白门补金花”

“我要补给顾横波”

手上还有金花没出手的观众们纷纷涌动,显然对本地姑娘的成绩不好而感到愤怒。

这些人手上的金花早点扔出来也好,郑晓路倒是不在意他们,因为自己只要一出手,刘梦菲的金花数就可以直接上涨三千五百朵,根本不怕顾横波、董小宛和寇白门三人赶上来。

秦淮河边人头乱挤,不一会儿,顾横波、董小宛、寇白门三人的金花也上涨超过了四千朵,但投了刘梦菲的人不想让她被人赶上,立即追加金花。粉丝们为之疯狂,金花乱舞,搞得金子不值钱似的。

就在这时,李香君终于出场

香扇坠——李香君

绰约小天仙,生来十六年;

玉山半峰雪,瑶池一枝莲。

她上了舞台,立即有丫鬟跟上台去,在台上铺开一张极大的白布,覆盖了半个舞台,李香君左手拿着桃花扇,右手拿起一只儿臂粗的大笔。

她淡淡地笑道:“香君今天为大家带来一首歌、一曲舞、同时还要画一幅画”

她左手的桃花扇儿轻轻一扬,身随扇转,跳起了舞来。她的舞姿并不像她的人儿那么婉转,而是充满了刚毅果决的味道,仿佛身上充满了力量,一举手,一投足,都铁骨铮铮。

观众们一起大奇,这是什么舞?为何像是一个男人跳?

只听李香君唱道:

秦淮无语话斜阳,家家临水应红妆。

春风不知玉颜改,依旧欢歌绕画舫。

谁来叹兴亡

青楼名花恨偏长,感时忧国欲断肠。

点点碧血洒白扇,芳心一片徒悲壮。

空留桃花香

郑晓路听了这歌词,才恍然大悟,原来她是在忧国忧民了……汗一把,你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就开始忧国忧民了?你这年龄,应该趴在窗台上晒太阳才对啊

他突然想起媚香楼的李贞丽,人人都说李贞丽仗义豪情,楼里的客人都是正真忠耿之臣,想来李香君就是被她义母影响的吧。

李香君一边唱歌,一边跳舞,一只右手拿着儿臂粗的大笔在舞台上银勾铁划,她的身形虽然娇小,看上去没什么力气,但一只手举着巨笔却举重若轻,显然是从李贞丽那里学习过武艺。

众人见她舞得有力,唱得悲壮,不禁心中有感,心中都升起一片豪情,等到她一曲唱毕,才发现李香君的画也画好了,半个舞台上现出一幅巨大的山水画。画中的笔调凌乱模糊,但依稀可见万里河山,战火中呢喃。

画右下角居然还题着一行大字:“国破山河碎”

一见此图,不少正直之士顿时双目含泪,有人哭道:“东北建虏、东南海盗、西南阎王、西北闯贼、中原还有个八大王……这天下何其混乱我辈当振作以复山河。”

秦淮两岸,人人义愤填膺。

切,你们就装吧,郑晓路没好气地吐了一口口水,心道,你们也就装成爱国的样子糊弄一下人,真要你们救天下,全抓瞎,没一个靠谱的。

统计结果很快出来了,李香君暂得金花五千一百朵……

好吧,你们就一个比一个夸张下去,我倒要后是个什么数,郑晓路心里生起一阵阵的不安全感,金花的数字越来越大,郑晓路也感觉到自己那三千五百朵金花不太够用了。

下一个出来的,就是秦淮八艳中号称才艺第一的柳如是了。

她的画舫还没靠上舞台,两岸的欢呼声就一浪高过一浪,其明星效应,简直如日中天,近十万观众一起热切地高呼着:“柳如是柳如是柳如是”

也有人喊着:“河东君”“靡芜君”,场面顿时险些失控。

只见一个明**人的女人从画舫上下来,安安静静地走上舞台,怀里抱着一具瑶琴,两岸观众顿时屏息静气,等着柳如是的表演。

去年的花魁大赛,十五岁的李香君与十六岁的柳如是拼得极为惨烈,两人各施所长,金花杀得纷丝们血流成河,最终柳如是以十朵金花的成绩险胜李香君。

今年,才艺无双的柳如是又会拿出什么节目来狙击李香君呢?

只见柳如是静静地立于舞台当中,呆然了半响。突然,她将手上的瑶琴一脚踢到了秦淮河里,那绝美的容颜上浮现出一丝释然,然后她仰起头,对着秦淮两岸的观众道:“对不起大家了,今天我本来准备了琴、歌、舞、诗、画……想要和香君妹妹再次一拼高下。”

她顿了顿,突然晒笑道:“但是看了香君妹妹的《图破山河碎》,我什么也不想表演了,这一场,我输了……我那些莺莺燕燕的东西,与香君妹妹的气节比起来,什么也不是”

言罢她不再多说,蓬地一声跳回了自己的画舫,那画舫立即划得飞快,顺着秦淮河道飞也似地走了。

哎呀,郑晓路心中一柔,后世人称风骨嶒峻柳如是,侠骨也要让红唇,她果然不是那种庸俗的凡人。据说她死后悬棺而葬,死也不踩在清朝的土地之上,看来不像胡说。

观众们目瞪口呆地看着柳如是撂担子跑了人,一点才艺都没表演,这金花还要不要投了?却见人群里钻出一个中年人,此人乃是文坛祭酒,东林领袖钱谦益,他大声道:“就为了柳姑娘这磊落认输的气节,我也要给她投金花……”言毕他摸出几十朵金花,走向文德桥头。

他这么一说,顿时人头涌动,许多爱国之士和柳如是的忠实拥护者纷纷拿着金花冲了过去。

不一会儿,文德桥上报数:“柳如是姑娘,暂时获得金花五千零九十朵……”

**,郑晓路一脚踩在甲板上,满脸骇然之色,这女人,就这么出来踢了一个瑶琴下水,居然就得了五千零九十朵金花?只比李香君少十朵……这世道,还有天理吗?还有法律吗?还要不要别人活了?

此时秦淮八艳前面几个的金花也在疯狂上涨,金花数最少的顾横波都涨到了四千五百朵了,刘梦菲则涨到了四千八百朵。

郑晓路心中大定,看来自己的金花一出手,胜利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现在……就等最终BOSS的陈圆圆出场了,我倒要看看陈圆圆究竟有什么本事

秦淮河上,一艘烟波般的画舫悠然而来,那船从头到尾披着轻纱,使得整个船就如在雾中,雾里看花花最美,这个道理看来画舫的主人是懂的。

只见那烟波般的秦淮河上,烟波般的画舫,画舫的船头站了一个人儿,这人儿如影如绰,亭亭玉立,虽然还很远,看不情面目,但那绝世的风华已经喷薄而出。

那人影穿着一袭红衣,但红衣却无喜色,反而在轻纱的掩映之下显示出一股凄清,郑晓路对着这种凄然的风格绝不陌生,上一次在陈圆圆的脸上,他就见过这种凄绝的气质,观者为之魂断,绝非妄语。

那船行到近前,陈圆圆已到了舞台边上,她轻举莲步,要上那浮在水中间的舞台,但她整个人柔不经风,似是无力。一抬脚,颤颤巍巍,有如弱柳扶风,让人心痛心疼。

两岸边的观众都捏了一把汗,似乎想要上去扶她一把,但所有人都仿佛中了定身法,痴痴地看着陈圆圆那绝代的芳华,动弹不得。

陈圆圆终究没有摔倒,而是走上了舞台,她站到台子中间,身子一转,好让两岸边的人都能看清她的样子,一边转圈,一边凄然一笑,柔弱无力地道:“小女子陈圆圆,没什么东西可表演,让大家见笑了。”

我晕,郑晓路大汗了一把,陈圆圆,你是上台来当花瓶的么?

第十九章 一曲名动天下闻

第十九章一曲名动天下闻

郑晓路正在心想,陈圆圆,你还真打算当花瓶到底了。

这时,身后的张逸尘突然上前一步,贴到了郑晓路的耳边低声道:“凝神,心提防”

郑晓路身子一紧,道:“有敌人?”

张逸尘伸手指了指台上的陈圆圆,低声道:“是媚术,咱们习武之人可以靠着凝神提气来抵挡,但普通人只怕难过这一关”

这时陈圆圆正好凄然一笑,那笑容哀怨伤人,有如一把利刃,切过观众们的心灵,人人都感觉一阵心悖,恨不得冲上去将她好好地疼爱一番。

“这是媚术里的一个绝招,叫做一笑断魂。”张逸尘冷冷地道:“想不到啊想不到,居然天下第一美女是用这个招式搏来的。”

汗,难怪我每次看到陈圆圆都感觉心情迷糊,我那些精英手下也一个个东倒西歪的,原来这家伙用了媚术,郑晓路大汗了一把道:“她用这样的东西来取胜,南京城里的武林高手难道看不出来?不揭穿她?”

张逸尘叹了口气道:“媚术难道就不是才艺了?咱们习武之人可不该歧视同行。”

郑晓路自知失言,他凝了凝心神,再看台上,这一次心神清明,终于透过烟雾缭绕般的幻像,看到了陈圆圆的真面目。

只见陈圆圆容貌娟秀,就算不靠媚术,也是世间一等一的美丽女子,比起皂莺犹胜一筹。

几个有武功防身的男人没事儿,女人们也不会中媚术,但世间庸碌男子何其之多,陈圆圆这一笑断魂,顿时就把秦淮两岸许多观众的魂给断了去。

一群一群的人排着队伍,傻傻地走向文德桥边,将手中的金花毫不犹豫地扔进官府放出来收集金花的箱子里。倾刻间就装满了一个箱子,官府的统计人员赶紧又搬出一个箱子来装,然而倾刻间又装满了……

不妙,非常不妙,郑晓路歪着头道:“逸尘兄,你看有多少人会中这媚术?”

“至少一成。”张逸尘道:“只有心志坚定的人,以及站得远的人能躲过,一笑断魂是非常高明的媚术,不是普通人能抵挡的。”

过了许久,只见报数的衙役摇摇晃晃地跑上文德桥,用几乎不敢相信的声音大吼道:“陈圆圆姑娘,暂时获得金花七千两百四十五朵……”

“哗”秦淮河两岸一片哗然,这个数字已经突破了秦淮河花魁大赛的历史纪录了。

郑晓路满脸黑气,郁闷地道:“李香君不是说陈圆圆去年只比柳如是多两百朵金花吗?怎么今年多了这么多?”

此时已经下台了刘梦菲脸色苍白地在郑晓路耳边道:“李香君说去年的陈圆圆上了台什么也没有做,只是站着就算完了……今年她笑了”

**,也就是说去年她还没用一笑断魂,就已经赢了,今年她看到李香君的《国破山河碎》很厉害,因此也使用绝招了?

郑晓路闷着脑袋一算,刘梦菲现在有四千八百朵金花,再砸上自己的三千五百朵,就是八千三百朵,还是可以逆转的,只是自己的钱剩不下来多少,这一下要大出血了。

大事为重,钱是事,如果救不出两个孩子,与郑芝龙的关系只怕要转恶,这就不是钱能搞定的了。郑晓路挥了挥手,对身边的探子道:“动人群里的兄弟们,开始投金花。”

那探子隐入人群,不一会儿就联络上了潜伏在观众中的阎王军士兵,他们都站得老远,随时准备撤退,因此没有受到媚术影响,不然郑晓路给刘梦菲准备的金花倒要变成陈圆圆的了。

这群探子立即行动起来,向着文德桥头移动,将金花扔进刘梦菲的箱子里。

此时陈圆圆已经走下了舞台,回到了她的画舫船头,只听官府的统计员不停地报出数字:“刘梦菲姑娘,又得五百朵金花……”

“咦,刘梦菲姑娘又得七百朵金花……”

一个报数的衙役正将前几名的金花数反复报诵出来,这一下明显人都知道,有人在帮着刘梦菲炒作了。

刚回到船头的陈圆圆听了听这奇特的报数,忍不住从遥远的画舫船头看了过来,正好看到郑晓路睁着一双明亮的眸子,远远地盯着她。

一个丫鬟靠近陈圆圆身边,对着她低声道:“姐,川月舫明显在捣鬼。”

陈圆圆轻声一笑,道:“这种拿钱捣鬼的事,官府巴不得天天有人做,哪会管他。”

那丫鬟不服气地道:“但是这样下去,花魁会被他用钱砸走的。”

陈圆圆柔柔地笑了笑,安慰丫鬟道:“别担心,想用钱砸下花魁也没这么容易”

陈圆圆将一个银指套戴到手上,然后拿过一把瑶琴,她用银指套那尖锐的指尖拼命一划拉,画舫上立即传出一声刺耳的崩鸣,琴弦从中断掉,声震秦淮两岸。

两岸的观众忍不住一起转头看向陈圆圆的画舫。

就在这人人注目的一瞬间,陈圆圆脸露笑容,向着四周又是一笑

这一笑与一笑断魂完全不同,其中连一丝凄然的味道都没有,而是充满了柔婉与甜美,像是一个充满朝气的姑娘,拥有着对生命无穷无尽的热情,这一笑暖人心房,动人心肺,有如春风拂动绿水,吹得冬至的秦淮河边刮起一阵暖意。

张逸尘大叫一声:“不好,这是二笑倾城”

一笑断人魂,二笑可倾城

秦淮两岸的观众如受重击,人人都觉得心中一阵喜悦不可自抑。

“陈圆圆,我爱死你了”一个书生疯般地跳入河中,向着陈圆圆的画舫游过去,但立即就被维护秩序的官兵给捞了回来。

一个富商失魂落魄地走到文德桥头,一言不地将一箱子金花全部倒进了陈圆圆的金花箱子。

还有几个富商双眼血红,在秦淮河畔的桥头来回走动,大吼道:“金匠呢?他**的金匠到哪里去了?我要做金花,现在就做,再来五百朵,不,一千朵”

……

只见文德桥边金花乱飞,官府的统计员不停地报出数字:“七千朵了……”

“啊啊,陈圆圆姑娘暂得金花七千三百朵了……”

“突破七千五百了,七千五百朵”

“七千七百朵”

……

**,郑晓路脸色大变,这一下就算自己的三千五百朵金花全砸进去,也敌不过这些中了媚术的家伙。怎么办?难道自己准备了一个多月,花费了无数银子的计划,就得在这里嘎然而止?然后自己就必须靠着两千人马,从官兵防御森严的南京里强抢两个孩子?

“得解掉这些家伙中的媚术,不然让他们这么一直投下去,大罗金仙也挽不回局面。”张逸尘冷冷地道。

“那东西要怎么解?”郑晓路抹了一把汗道。

“佛门狮子吼、武当清心咒、藏僧梵唱……”张逸尘一连说了好几种方法出来,然而他说完了一摊手道:“这些东西我都不会。”

“我晕,你不是武当派出身的吗?”郑晓路郁闷地道:“武当清心咒你起码应该会啊。”

张逸尘也汗了一把,叹道:“我杀伐太重,学不了真经宝典。师傅当年就曾经说过,这是我的大缺陷,将来要吃亏的……”

“我晕,别提你师傅和你的当年了,咱们赶紧想办法。”郑晓路抠了抠头道:“这样下去不行。”

“只有把施术者杀掉了。”张逸尘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杀了她,媚术自解。我潜过去,用暗器把她做掉。”

“这个……”郑晓路看了一眼远远的陈圆圆,那个站在船头可怜兮兮的身影,他长叹一声道:“杀不得她终究只是一个可怜的风尘女子,人生际遇比我们要惨得多,若咱们为了自己的目的,狠心杀死这种生活在风雨飘摇中的女子,这天下不要也罢。”

“说得好”一个女声在二人耳边响起,皂莺的声音响起道:“若你真的动念杀她,我绝不肯再帮你。但你既然还算是个好人,我便再帮你一次。”

一船人蓦然回,只见皂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底舱里出来了,她没有穿那一年到头都穿着的紫色劲装,而是一身紫色的霓裳羽衣,长长的流云飞袖从她的臂边挂落。

皂莺的脸上居然涂着脂粉,头挽起,用一个巴掌大的扇形髻插在脑后,这种打扮真是绝无仅有,让满船人都眼前一亮。原本就绝美的皂莺,再加上打扮,使得大家都惊其为天人。

几个阎王军的探子噗通一声就跪在了船上,磕头道:“将军原来如此美貌”

皂莺骂道:“起来,暴露了身份怎么办?”

她转头对着郑晓路道:“我要上台去帮你们解开她的媚术。”

吓,你会解?张逸尘和郑晓路都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

却见皂莺对着夏藕道:“夏妹妹,你一会儿用琴帮我弹一《剑器行》。”

夏藕点了点头,《剑器行》乃是唐代杜甫流传下来的名曲,青楼艺ji几乎人人都会,这个倒是不难。

皂莺又对凌夭道:“麻烦妹妹和着琴曲唱歌,因为我自己不太会唱。”

凌夭点了点头。

皂莺又对着马祥云道:“马姐姐,《剑器行》虽然她们都会,但两位妹妹太过柔婉,少了些杀伐之气,烦请马姐姐帮着擂鼓”

马祥云有些迟疑地道:“我不会这曲子。”

“没关系,你跟着节奏擂鼓就行,要的就是你的一身豪情。”皂莺轻笑道:“然后,就看我的了。”

此时陈圆圆的金花已经涨到了八千朵,几乎就要过郑晓路能承受的上限了。

川月舫的画舫终于又一次靠到了水上舞台的前面。

“咦?川月舫还要再上台?”有人叫道。

“不怕丢脸么?秦淮八艳都出场过了,这时谁上台谁就是找抽去的。”有人笑道。

只见川月舫还距着水上舞台两三丈远,船头已经飘起一个紫色的娇影,皂莺在张逸尘的助力之下,横飞过三丈水面,有如燕子抄水,落到了水上舞台的正中间。

皂莺脸色平静地道:“女子公孙莺,现在为大家献上一支舞蹈,名为《西河剑器》”

“咦?《西河剑器》?”秦淮河上的画舫中有一位对歌舞研究很深的女人大叫道:“不会吧?唐代著名剑舞《西河剑器》?”

她这一吼顿时吸引了一些人的注意,有几个学问比较深厚的:“不可能,《西河剑器》早已失传,不可能还有人会。”

“咦?她说她叫公孙莺,难道……真的是公孙大娘的后代?那她会《西河剑器》也没什么奇怪了。”有人见识广,知道《西河剑由公孙大娘创出的。

皂莺对这些人全不理会,此时的她早已进入了剑心通明的境界,眼观鼻,鼻观心,师傅当年曾经传给她的剑舞,一丝一毫地慢慢涌入到她的脑海深处。很多年了,她不练剑舞已经很多年,但是她从来没有停止过练剑,剑是她的手、她的眼、她的心……是她生命的一部份。

她伸手从背上拔出两柄没有开刃的绣剑,这两柄剑的剑身和剑柄上装饰着华丽的珍珠、宝石、吊坠。原来她一直背着两把交叉的绣剑,但因为她穿的衣服太复杂,没有人注意到她颈边支起的剑柄。

华丽的绣剑安安静静地持在她的手上

就在这时,画舫上的夏藕奏响了《剑器行》的曲调……

凌夭也轻轻唱道: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

合着节拍,马祥云拿起两只鼓槌,有如使双枪一般,用力击打在一面巧的绣鼓之上。她本是将军,不怒自威,双臂浑然有力,鼓声一起,有如惊雷,而这声势,正合“剑舞”的要旨。

皂莺双臂一振,紫色的流云飞袖哗啦啦一下展开,两只绣剑有如双臂的延伸,刷地一下伸得笔直。她身随剑走,两把绣剑翻飞起满天的银花,有如水银泄地一般,铺洒开来。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

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西河剑剑光如花、剑光如雨、剑光如星辰、剑光如大海,秦淮两岸的观众全都屏息静气,看得不敢出声……只有《剑器行》的琴声、歌声、鼓声还在响着。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绛唇珠袖两寂寞,晚有弟子传芬芳。

临颍美人在白帝,妙舞此曲神扬扬。

皂莺……不对,此时她已经化身为公孙莺,不论外貌、动作,还是内在的精神,她都已经变成了公孙大娘的嫡系传人,此时的她不再是一位将军,而是一名舞者。她的两把绣剑满场飞舞,惊心动魄,好一场猛厉无比的剑舞。

五十年间似反掌,风尘澒洞昏王室。

梨园子弟散如烟,女乐余姿映寒日。

金粟堆前木已拱,瞿塘石城草萧瑟。

玳筵急管曲复终,乐极哀来月东出。

……

“我明白了”在画舫上观看的张逸尘突然长叹一声:“解除媚术除了少林狮子吼、武当清心咒、藏僧梵唱之外,还有一种解法——冰心诀。”

“啥?”郑晓路奇道:“我可不知道皂莺会内功,你别神神叨叨的。”

“冰心诀不是内功。”张逸尘摇摇头道:“这东西用来打架是没用的,它取自一片冰心在玉壶,乃是一种精神状态,意思是‘我的一颗心如晶莹剔透的冰,贮藏在玉壶中’。若你能给人一片冰心,他自然百毒不侵,管你媚术还是幻术,都不能动摇分毫。”

此时皂莺的剑舞已经涵盖了整个水上舞台,只见满台有如梨花火树,剑光森森寒寒,观者无不一醒。那些被陈圆圆“二笑倾城”迷住的人,在那如雪花纷飞的剑光影映下,纷纷打了个激棱醒了过来。

“是真正的《西河剑器》”有人大吼道:“只有真正的《西河剑器》才有这般威势。”

“哇,有生之年能亲眼看到《西河剑器》,此生不枉了”有人哭道。

“公孙大娘舞剑器,一曲名动天下闻”有人吼道。

这时官府的办事人员慌慌忙忙抱了一个大箱子出来,在上面贴上一个名字:“公孙莺”,这箱子刚一亮相,哗啦啦,无数金花就填了进去,一个箱子哪够,衙役们又抱来数个大箱子,只见金花满天飞舞,倾刻间公孙莺得到的金花就过了六千朵。

看着公孙莺的金花越来越多,岸边上突然响起一声怒吼,众人仔细一看,居然是江南总督熊文灿的弟弟熊文炳熊二爷,他是陈圆圆的忠实纷丝,绝不允许有人能胜过陈圆圆。

熊二爷一声熊吼,扛起一个大箱子,大吼道:“两千朵,我出两千朵金花,投给陈圆圆。”

“啊?”画舫上的郑晓路心中一紧,居然这个时候还有人出来横生枝节。

一不做,二不休,今天就在这里彻底地取得胜利吧,天知道陈圆圆还有没有什么后手,皂莺将牙一咬,出绝招……

她双手一扬,两只绣剑居然脱手飞出,两岸观众一声惊呼,生恐这两把美丽的绣剑掉进了河里去。却见两只剑在半空中一停,居然在空中旋转起舞。

众人仔细一看,才现剑柄上缠着两根长长的绵带,公孙莺正通过这两根绵带控制着两把绣剑在半空中飞舞。

公孙莺长笑道:“且看我的第二只舞剑器浑脱》”

她双手连扬,两把绣剑远远离了她的身子,在距她五丈方圆的空间里来回如飞梭,两把剑都像活了一样,她自起舞,剑也起舞。

我舞,剑舞,剑舞,我舞

漫天剑光,你怎么分得出哪里是剑,哪里是我?

张逸尘叹了口气道:“我以前一直觉得她的飞剑很奇怪,普通江湖卖艺的人,不可能像她那样运飞剑有如手臂一般灵活,原来是公孙大娘的嫡系,《剑器浑脱》里面的路子。”

公孙大娘舞剑器,一曲名动天下闻

“金花,快投金花”两岸观众已经陷入了疯狂。

“那剑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它自己会动?”有人不敢相信地喊道。

“我终于知道了剑舞为什么又叫《剑器浑脱》,因为剑根本就脱离了人的控制了,它活了,它浑然天成”有人跪在河边长叹。

画舫上的青楼艺ji们,也在船上跪下了一大片,在她们的心目中,公孙大娘就是他们这一行里的老祖宗,如今老祖宗的神技再现秦淮,怎能不跪?

《剑器浑脱》再现秦淮,陈圆圆的媚术已经被破解得烟消云散

相思似海生,旧事如天远水千山……

一片喧哗落幕,报数的衙役跑上文德桥,满脸是泪,浑身颤抖,他用不可置信的声音大叫道:“公孙莺姑娘,暂得金花……一万四千三百五十三朵”

“哇”秦淮两岸,十万观众齐声长呼。

自几百年前朱元璋在南京建都之后,秦淮花魁大赛年年开,但没有哪一年能达到如此恐怖的数字,连一半都没有达到过。

当年威望如日中天的马湘云,如今多才多艺的柳如是,曾经一笑断魂、二笑倾城的陈圆圆,她们也从来没有想像过如此恐怖的成绩。

此时胜负再无悬念,皂莺取得花魁已经尘埃落定,但画舫上的郑晓路,却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仿佛自己被人当头打了一棍。

他忍不住喃喃地苦笑道:“皂莺啊皂莺,你干嘛非要等我把三千五百两金子砸出去了才出场?早出场一会儿帮我省点钱会死么?”

这时,在陈圆圆的画舫上,丫鬟正目瞪口呆地看着皂莺舞剑,她对着陈圆圆急道:“姐,咱们要输了,您还有什么绝招,赶紧拿出来用啊。”

陈圆圆却突然一转身,向着画舫里走去,轻声道:“不争了,没什么意思了。”

那丫鬟哪里肯依,跟着她道:“姐,还可以再争一下的吧,你肯定还有绝招。”

陈圆圆喃喃地道:“一笑断魂、二笑倾城、三笑倾国……我确实还有一招可以用,不过……当初教我三笑倾国的异人曾经对我说过,不到万不得已,生死关头,切不可使用最后一笑,因为此招一出,就会江山易主,生灵涂炭”

那丫鬟被吓了一跳,道:“姐,那异人吓你的吧?怎么可能笑一笑就江山易主了……这不是纯属扯蛋吗?”

陈圆圆认认真真地道:“不可信其无,只可信其有,争个花魁这种事,我还是不要再用绝招了,走吧”

这时,江南总督、加兵部尚书衔、加太子太保的熊文灿一步一摇地走上了文德桥,他站在桥中间,大声宣布道:“崇祯六年,秦淮河花魁大赛现在落幕,今年的花魁,乃公孙莺”

一水秦淮多少梦,郑晓路转身对着心腹们低声道:“是我们离开秦淮河的时候了,按原计划行事……”

编者按:漫长的花魁大赛结束了,这几章我自己很喜欢,实际上也花费了我大量的心血和时间来写作。但喜欢战争戏的朋友可能有点不耐烦了,呵呵,我不能强求所有人都喜欢这种情节,但我想……生命中有许多美好,在激烈的战斗中,咱们不妨停下脚步来看一看。

老实说,这几章我写得很辛苦,为了写好跳舞的桥段,我自己在家里跳了半天的舞找感觉,真是累啊。并且在这短短几万字里,我要把秦淮八艳的性格全都刻画一下,挺难的,啊啊啊,希望大家能够喜欢。

另:这连续多章的诗词,有的来自清朝,有的来自现代,有的来自唐朝,有的来自我乱写和抄袭,我就不一一说明了,大家看过笑过即可。

第二十章 绑肉票

第二十章绑肉票

郑晓路带着一干心腹,迅游地撤离了画舫,退到了事先准备好的船上。画舫上面只留下了六根草儿、刘梦菲、夏藕、凌夭等女人,以及两个化装成大茶壶的阎王军精兵。

此时皂莺仍然站在水上舞台的正间,一身紫色的霓裳羽衣在灯光下艳丽夺人,两把未开刃的绣剑又被她背回了后背,交叉挂着,只从后颈上伸出一对剑柄。因为这一对剑柄,她纯美的气质揉进了一丝勃勃的英气。

秦淮两岸一片欢腾,皂莺的获胜实至名归,无需多言,郑晓路的炒作金花一朵都没有砸在她身上,但她仍然取得了前所未有的胜利。

直到这时,郑晓路才想明白了皂莺为什么非要等自己的三千五百朵金花砸给刘梦菲之后才出场,因为她的个性倔啊,她是个无法忍受宵伎俩的纯洁女子,这一生行事但求光明磊落,炒作得来的金花,她一朵也不要那只会污了公孙大娘的名字。

一片冰心在玉壶,也只有皂莺这样的女子,才能使用冰心诀

此时两岸观众一起高呼着“公孙莺”三个字,江南总督熊灿抱着一块巨匾上了船。

船轻轻破开水波,在秦淮河的水面上划出无数层层叠叠、蜿蜿蜒蜒的水纹。船到了水上舞台的前面,熊灿抱着巨匾,轻巧地跳上了舞台。他下脚沉稳,居然有点功夫底子。

两岸观众欢呼不停,熊灿将那巨匾高高举起,只见上面写着四个大字:“秦淮花魁”,右下角题着一排字:“崇祯六年冬至”。

熊灿待到这巨匾在空悬浮了足够长的时间,让所有观众都能看清之后,才缓缓地放下手,将巨匾轻巧地放在皂莺的面前。

这匾很大,往年的花魁都没力气举着走,因此都得派仆从上舞台来搬取,熊灿不敢直接把巨匾放到花魁手里,怕她出了丑,因此放在皂莺前面的舞台上。

不料这一介的花魁却是个力气大的,皂莺轻松地举起了巨匾,娉娉婷婷地走到舞台边,跳回了迎过来的川月舫上。

这时围观的观众们突然一起大声叫唤了起来:“花魁,选人啊选人”

原来这个时候就该花魁选一个看得顺眼的人上船了,按照传统,花魁可以挑选一个自己最喜欢的人到画舫上,通宵饮酒畅谈,当然也有幸运儿可以成为花魁的入幕之宾。

而这一次挑选对花魁本人也往往意义巨大,几百年来,经常会有花魁故意选富商大贾,再说动他们帮自己赎身,从而脱离这个花花欢场,获得新生。

只要选人的时候稍稍注意点,选一些远近素有善名,又有钱的人上船,通过一夜畅谈,说动对方为自己赎身的机会是相当高的,不少姑娘拼了命想要当上花魁,也不乏有通过这条途径来脱离苦海的打算。

“花魁娘子,选人啊”两岸观众吼声震天。

这时两岸边上无数的才子、书生、士子、官吏、富商、大贾、乡绅……全都伸长了脖子等着皂莺选人。被花魁选是非比寻常的荣耀,在这秦淮河畔立即就会传为美谈。

有一个年轻的才子跑到秦淮河边,对着河心大吼道:“花魁娘子,生名叫候方域,河南商丘人,祖父侯执蒲是明朝的太常卿,父亲侯恂做过户部尚书,自幼随家乡名士倪元路学习诗书,采风流,决不会污了花魁娘子的法眼……请花魁娘子邀请我吧”

一年官员也跑到河边,道:“吾乃虞山先生钱谦益,现礼部侍郎,坛祭酒,江南东林领袖之请花亏娘子邀请我吧”

又一个商人也跑到河边,大叫道:“我叫陈游游,是这南京里有名的古董字画商人,自幼仰慕公孙大娘,请花魁娘子邀请我吧,我愿出万两黄金为你赎身”

……

一时间书生才子、富商大官,争相拥挤了起来,把秦淮河边闹得一片糜烂,人人都想上船和花魁娘子说上两句话。

人群唯有一人闷闷不乐,乃是陈圆圆的忠实粉丝熊炳熊二爷,他冲到河边,一脚将富商陈游游踢下了河,然后又一巴掌把才子候方域也扇下了河,等到想出手打钱谦益时,才脑袋一醒,钱谦益是礼部侍郎,乃是部堂级的高官,可不能像前两人一样胡乱出手。

他假意挤过去,挨着钱谦益的身边,将一个滚圆的身子挤过来挤过去,终于成功地把钱谦益给挤到了河里

“你们这些见异思迁的混蛋,我要帮着陈圆圆姑娘渡你们”熊二爷双目赤红,在人群见人就打:“我要渡你们”

正在这时,画舫上的皂莺轻轻一笑,扬声道:“有请熊灿先生上船一叙”

“哇她请的是江南总督大人”

“果然,还是要官大才能得到美人垂青啊”

“大哥,我恨你”熊二爷停下了打人的手,双眼血红地看着自己的大哥熊灿。只见熊灿满脸含笑,得意洋洋地走上了川月舫的甲板……

川月舫随即起锚,向着秦淮河西边扬波而去,一方精巧的桌子摆在川月舫的船头,皂莺一身盛装,与眉花眼笑的熊灿分坐在桌子的两边,对月而饮。

没有人跟着川月舫向西去,因为跟上去就太不识相了,今夜是花魁娘子与她邀请的男人畅谈的美好日子,谁也不能厚着脸皮去打扰他们的清雅。

郑晓路带着一群心腹,从媚香楼里接出了李香君,一行人立即就着夜色,轻轻巧巧地向着水西门而来。

李香君大感意外,不知道这位李公子接了自己要去哪里。但她见大家都表情严肃,知道不该问,就一言不。反倒是与她一起被赎了身的丫鬟桃问道:“怎么了?要带我们去哪里?”

郑晓路也不解释,倒是马祥云柔声道:“两位妹妹只管跟我们走吧,不会害你们的。接你们走是怕连累了你们,因为我们马上就要闹出大事了,你们若不走,官府回头可能会来抓你们。”

桃眨了眨眼,还是不懂。

马祥云只好接着道:“凡是和我们有过接触的人,都可能被牵连。你们两人是我家公子赎的身,到时肯定脱不了关系,所以现在非走不可。”

桃还要再问,李香君却截道:“桃,别多话,跟着姐姐走就是了,我相信他们是好人。”

一行人顺着秦淮河边一阵疾走,一边走着,身边不断地开始聚集起阎王军散布的探子。不一会儿就聚起了四五百人,声势渐大。

众人回到川奇货店,店铺里值钱的东西都已经收拾停当,全都搬上了他们从四川驶来的大货船。还有许多船也聚了过来,散布在大货船的旁边,船上都是阎王军的精兵,总共有两千之数。

郑晓路低声对阎王军吩咐道:“记住一点,保护好川月舫上的女人们,不能让她们受了伤咱们是军人,军人就要有随时为了平民牺牲的心理准备,宁可我们死,也不能让平民受伤。”

众人低低应了一声,散回了船上,只有彭巴冲抠了抠头道:“船上的皂莺算是平民吗?”

我勒个去,彭巴冲的吐槽功力已经越来越出类拔萃了,众人的紧张感顿时被冲淡了不少,郑晓路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皂莺穿着一身舞衣,挺不错,暂时就把她当成平民看待吧,哈哈”

众人的船安安静静地散入秦淮河,向着水西门缓缓而去。没多久,就看到前方漆黑的河面上,有一艘张灯结彩的画舫,正在秦淮河上慢吞吞地飘着,皂莺与熊灿还坐在船头,一杯一杯地喝酒。

皂莺双脸微带坨红,笑道:“总督大人请再饮一杯”

熊灿早已得意忘形,连父母的名字都要想不起来了,他满脸含笑,举起酒杯:“花魁娘子真是太抬举我了,不知道熊某何德何能,能被花魁娘子邀请上船。”

皂莺不答,只是劝他喝酒。熊灿不疑有它,酒到杯干。

花魁可不是那么容易选上的,几百年来,秦淮河上还没生过有人夺得花魁再利用这个特权来绑票的事情。有贼心的人也没这实力夺花魁,夺得了花魁的美娘子们哪有这个贼心。

何况熊灿并不是个马虎的人,在他上船前的一瞬间,对着自己的亲卫头子使了个眼色,自然会有人保证前面河道的安全。

川月舫一路顺水向西,前方不远处就是水西门了,郑晓路的大商船带着一大堆船也距离画舫越来越近,就在大商船接近到画舫两箭之地时,江边突然飞梭似地穿出几十只船,向着郑晓路的大船迎了过来。

这些船度极快,一瞬间就拦在了大船的前面,三十几个矫健的身影从船上腾空而起,落到了郑晓路的船头。

为的一人,身穿金色飞鱼服,腰挎绣春刀,一块标示着锦衣卫身份的玉牌在腰间一搭一搭地摇晃着。他后面是三十一名手下,身穿蓝色飞鱼服,腰挎绣春刀,腰间也挂着木制的腰牌。

为那名身穿金色飞鱼服的人傲然道:“锦衣卫千户刘柒在此,船主出列”

郑晓路懒得出列,他对着张逸尘使了个眼色。

仍然用竹笠盖着头的张逸尘上前一步,沉声道:“什么事?”

刘柒傲然道:“你这船距离花魁娘子的船太近了,滚远些,别妨碍了花魁娘子的清静。”

张逸尘伸手揭下了头上的斗笠,冷笑道:“刘柒,昔年你带着一百多名手下时,只敢躲在人堆后面和我说话,怎么今天才带了三十一人,就敢站在最前面了?活腻味了吗?”

刘柒听他说话,只觉耳熟,又听了他说话的内容,更是惊得不轻,等到张逸尘的斗笠揭开,刘柒顿时有如被点了穴道,一下子动弹不得。

“是……是……张……张逸……尘”刘柒吓得牙关打战,全身剧烈地颤抖了起来。原来这名叫刘柒的锦衣卫千户,当年是张逸尘一手提拔起来的属下。

天启七年时,魏忠贤失势,张逸尘作为魏党,受到清算与追杀。刘柒出卖了张逸尘的夫人涂静安,并且带着上百名锦衣卫围攻涂静安,杀死了对张逸尘忠心耿耿的几名手下,但眼看要抓住涂静安时,张逸尘飘身而至,连杀几十名锦衣卫脱身而去。

刘柒就是那名带队围攻涂静安的领,当时他还只是百户,如今多年过去,刘柒已经做到了千户。

刘柒这一辈子最恐怖的体验,就是看着张逸尘在一百多把绣春刀的围攻进退自如的那幅画面,刀光一闪,人头落地,残肢断臂,漫天横飞。只要他一想起当时的场景,就会深深地后悔得罪了张逸尘,总是担心他哪天突然出现在面前,一刀刺进自己的咽喉。

为此他主动请调离了京城,跑到南京这地方来当混混,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落,就算混南京,还是会碰上老对头啊……

刘柒在看到张逸尘的那一瞬间,全身就硬成一块铁板,连一丝一毫也动弹不得。

不过他手下的锦衣卫就没这么识货了,一个锦衣卫上前一步,对着张逸尘阴阳怪气地道:“我家千户大人什么身份,你这蛮子说话给我心点……”

话音未落,张逸尘的手轻轻一挥,百练钢打造的绣春刀在夜色划起一道有如冷电般的寒芒,好大一颗头颅在半空翻飞,鲜血喷了刘柒一头一脸,但刘柒浑然不觉,已经吓得傻了。

几个锦衣卫一起大惊,便想要出声示警,但张逸尘抢先一步笑道:“沉默者活,示警者死”

一个不信邪的锦衣卫向后退了一步,转身想跳回自己的船,但他刚刚转身,张逸尘就如一缕轻烟飘到他的背后,手一挥,那锦衣卫就看见自己的咽喉处突出一截尖尖细细的刀尖,刀尖上有血,是他自己的血

那人双眼圆凸,惨叫被卡在喉咙里出口不得,身子一软,倒毙在甲板之上。

有几个锦衣卫想群起而攻张逸尘,但是还没出手,就听到终于缓过气儿来的刘柒急声道:“别拼……咱们投降”

他跟了张逸尘多年,深知张逸尘这人并不太记仇,只计算能不能得好处,刘柒赶紧道:“张……张大人,你别杀我,我听你的”

张逸尘果然是个不记仇的主儿,他见刘柒还算乖觉,便低声道:“拿绳子把自己捆好,进船舱去待着,别在这里给我碍眼。”

刘柒立即听命,接过阎王军士兵递来的绳子,二话不说地把剩下的二十九名手下带进船舱里,全都捆得结结实实的,然后把绳子在身上转了几圈,自己把自己捆了起来。

那二十几个手下看得哭笑不得,低声问道:“千户大人,您这是搞什么啊?”

刘柒道:“嘘,没听到张大人说沉默者活吗?别乱说话,惹到这尊杀神,再来一百个兄弟也莫奈他何。”

那手下又道:“大人,这些贼人好像要对熊大人下手。”

刘柒歪了歪头道:“我管他熊灿去死,自身都难保了。”

这时眼看水西门在望,画舫上的皂莺知道时机到了,她突然对着熊灿笑道:“总督大人,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请你上船吗?我现在就说给你听。”

熊灿喝得晕头转向,闻言笑道:“但说无妨。”

皂莺笑道:“我想向总督大人讨两个人。”

熊灿浑然不觉,嘴里还在笑道:“要两个丫鬟还是什么的?只管开口。”

“郑成功,施琅”皂莺定神道:“我只要这两个孩子就行了。”

“哇”熊灿一听此言,一身酒劲顿时醒了一半,河上的冷风一吹,他全身起了一层薄薄的鸡皮疙瘩。他一掌击在桌上,将木桌上的酒菜震得满天横飞,与此同时,他身子向后一翻,居然从袍底里拔出了一把的短匕。

熊灿虽然是官,但他身手矫健,也算是半个练家子,这一套动作不可谓不快,但两把绣剑破空飞来,比他的动作快了许多,熊灿刚刚后翻站稳,皂莺扔出的两把剑就已经击了熊灿的双肩。

绣剑是没有开刃的,所以不能砍劈伤人,但用来当成棍子用效果也不错,熊灿被击得双肩一酸,手上的短匕插进了甲板。

“来人”熊灿最后来得及喊了一声,就被皂莺一腿踢翻在地。

但他不知道的是,自己的三十几名贴身锦衣卫,此时已经全部落进了郑晓路的掌握之,捆得根粽子似的堆在船舱里。

郑晓路的大商船迎了过来,就在水上和画舫接了舷,将画舫上的女人们全都接了过去。

“你们出不了城的”熊灿躺在地上哼哼道:“就算抓了我,只要我不松口叫开城门,你们就别想出去,只要你们出不去,我就没有危险。”

郑晓路懒得理他,只管叫船队向水西门划过去。

到了水西门口,只见水门紧闭着,一队巡夜的士兵在城门上方巡逻。熊灿打定了主意,就算被严刑逼迫,也绝不帮着贼人叫开水门。

匪“李公子”船到城门,对着那守门的卫兵队长笑道:“守门的兄弟,麻烦你开个门,咱要出城干点事。”

扯蛋吧,这样的狗屁理由,没有哪个城门会在半夜开的,熊灿看到水西门的守卫正好是自己一直很信得过的模范军人,从来不循私舞弊的6驰。

却听到那6驰一声轻笑道:“行,开门”

操,这鸟人也是匪人一伙的熊灿这才知道,自己已经完全地落入了别人的算计了。

第二十一章 新旗舰擎天柱

第二十一章新旗舰擎天柱

沉重的水西门轰然而开,阎王军的船队轻轻巧巧,毫不费力地出了南京城,向着西面的江上驶去。船上的灯光全部熄灭,整个船队在夜色中悄悄地前行。

陆驰带着他的十几名城守兵手下,也跳上了郑晓路的大商船,为了配合郑晓路这一次行动,郑家海盗兵将埋伏在南京城门的所有钉子都派了出来。使用了无数金钱,才将水西门今晚上的守门兵卒都换成了海盗兵的眼线。

这一下开了城门送郑晓路出去,郑芝龙安排在南京城的城门暗桩,就全部暴光了,只好跟着郑晓路一起撤离。

郑晓路看着跳上自己船的十几名海盗探子,不禁叹道:“郑芝龙为了救自己儿子,也是下了血本啊,十几名钉子一次全部暴光。”

陆驰此时刚上了船,闻言苦笑道:“阎王大人,咱们孙军师也挺无奈的,若是城门处不全换成自己人,害怕闹了起来,引动守军。”

郑晓路看了看陆驰和那十几名钉子,只见他们目光锐利,身手矫健,有如虎豹,忍不住叹道:“把你们这十几人埋伏进南京城去,想必要花不少的钱,用了无数心力,就这么一次用掉,真是太可惜了。”

陆驰低声道:“不得不如此,小将军郑成功的重要性就不说了。施琅乃是施大瑄的独子,掌上明珠,施大瑄又是风云十八芝中的重将,若是不拼命出力救他的儿子,恐坏了飞虹将军与施大瑄之间的兄弟情谊。”

他说到这里,又低声叹道:“风云十八芝已经所剩无几,此时不能再窝里斗了。孙军师已经下了死命令,不计一切代价救出两个孩子,如果实在救不了时,宁可舍充了郑成功小将军,也要把施琅救出来。”

郑晓路听到这里,心念一动,忍不住问道:“施大瑄有点不妥?”

陆驰点头道:“飞虹将军不想进川,只想在海上打天下。但施大瑄锦衣玉食得太久了,有点偏向朝廷,想听从朝廷的意思入川与阎王大人作对。”

郑晓路算是听明白了,施大瑄和郑芝龙的政见不合,如果施琅救不出去,施大瑄有可能和郑芝龙反目成仇,到时就真的麻烦了。

这时后面的小船上有人叫道:“阎王大人,后面有官军追来了。”

众人一起向后看去,只见夜色中近百艘中型和小型船只从水西门的水湾里转出来,夜色深沉,大家本来看不清楚后面有船追来了,但这些船为了不发生碰撞,都在船头挂着明亮的灯笼,因此远远看去,江面上星星点点,全是灯光,向着郑晓路的大商船拼命追来。

江南水师虽然已经全军覆没,但南京这种临江大城,还是有百条中小型的战船,此时每条船上站着几十个官兵和锦衣卫,大略一看,起码有两三千人,其中许多船上混杂着锦衣卫,看来实力相当不俗。

船上锦衣卫都穿着蓝色飞鱼服,腰挎着绣春刀。另外的士兵装备就很复杂了,有的手拿长矛、有的手拿大刀、有的拿着铁浆、有的是弓箭、有的鸟铳、还有一些人拿着三眼神铳……郑晓路眼睛很尖,他发现有一部份士兵左手拿着巨大的藤牌,右手挺着一把扑刀,正是天下五大精兵之一的藤牌兵。

“不愧是大明留都,反应的速度相当快啊。”郑晓路叹道:“看来咱们抓下那三十几名锦衣卫时,岸上就已经有人报信去了,幸亏咱们行动迅速,城门也安排了接应,若是一时半会不能出城,此时已经被围在水西门了。”

此时郑晓路的大商船刚出水西门不远,还在秦淮河的河道里,没有进入长江。起码还要走上半里水路,才能进入长江的河道。

大商船跑得非常慢,后面的官兵开的都是战船,速度比商船快得多。看那情况,用不了多久就会被追上。

“把熊文灿绑在船尾,用他当盾牌”郑晓路大声道:“全军备战。”

两个阎王军士兵将皂莺制住的熊文灿拖到船尾,用绳子捆得结结实实,然后在甲板上坚起一根木柱,将熊文灿绑上木柱子上。

大商船的底舱大开,几百把来复枪和百练钢刀被抱上来分发给士兵们,大商船立即变成了一只刺猬,随时准备向外吐出凶焰。

皂莺知道这种时候自己派不上用场,就将李香君、刘梦菲等女人都带进了船舱里,陪着她们说说话儿,减轻她们的恐惧。

散布在大商船旁边的阎王军小船,不停地靠过来,从大船上领到来复枪和百炼钢刀之后又散回江面,战斗随时可能暴发。

郑晓路沉声道:“我不想和他们打,不能为了救别人的儿子的命,害我军的战士丢了命。逸尘兄,叫弟兄们不要上去接舷,护住我的大商船向长江上跑就行了,尽量和他们拖时间,只要咱们能逃入长江就安全了……”

旁边的陆驰听到他说得这么直白,忍不住脸色一白,但他也知道郑晓路说的有道理,因此只好闭口不言。

这时一艘官兵的苍山型小型战船已经追入了半里之地,这种船上有两门千斤佛郎机炮,船上的锦衣卫忙了半天,“碰”地放了一炮,是实心炮弹,这颗炮弹划过夜间的河面,落到郑晓路的大商船右舷三丈开外,溅起巨大的浪花。

“前面的商船,立即抛锚停船”苍山船上有一个锦衣卫大吼道:“否则立即将你们轰沉到江底喂王八。”

张逸尘向着郑晓路低声道:“咱们没大炮,若是不接舷会吃大亏的。”

郑晓路冷笑一声道:“他们也不敢真打一炮弹打中熊文灿,他们也吃不了兜着走,不过是吓吓我们罢了,亮灯,把熊文灿照给他们看看。”

张逸尘点点头,命令水手们点亮了船上所有的灯笼,大商船顿时变得十分显眼,尤其是绑在船尾的熊文灿,张牙舞爪,十分可笑。

郑晓路扬声笑道:“后面的官兵,你们开炮打吧,帮我把这个人轰死,我就省了一根绳子,还可以用来绑点别的什么东西。”

阎王军的士兵顿时齐声大笑,江面上笑声如雷。

果然,后面的官兵放炮只是吓阻,现在灯光大亮,看到熊文灿被绑在船尾,官兵是说什么也不可能乱打*了。这年头的大炮准头奇差,说不定炮手对着月亮打一炮,炮弹却会飞到熊文灿的脑袋上,这种撞大运的事不发生则罢了,真要是撞上了,炮手就要倒八辈子的霉。

船头上的锦衣卫大呼道:“前面的贼人,赶快放了总督大人和千户大人,不然将你们剥皮抽筋,碎尸万段。”

“哇,我好怕啊。”郑晓路大笑道:“要不要我现在就把熊文灿剥皮抽筋,碎尸万段?”

官兵船上的锦衣卫气得半死,但他们也不傻,虽然敌人手上有人质他们不敢乱轰炮,但只要把船靠过去,将敌人的船团团围起来,救回人质的机会就会大得多。

锦衣卫大呼道:“全军围上去,奶奶的,大船我们不敢打,但是小船可以统统轰沉。”

七八艘苍山船冲得飞快,破开波浪直向前来,郑晓路不希望自己手下的士兵受损失,命令小船速度脱离,不要和苍山船交战。那些小船也就不守在大商船边,而是一起向前拼命划,很快就冲入了长江之中。

还有半里水路,大商船就可以冲入长江,但是官府的快船已经越追越近,大部份的官军战舰都只距离商船半里水路了,最近的一艘苍山船已追到三百步左右的距离。

船上的女人们从船舱的窗口看出去,看到官军越来越近,都有点担心了起来。尤其是李香君的小丫鬟小桃,她只有十一岁,心志不成熟,见到这等声势,早已吓得面无人色,此时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

六根草儿也十分害怕,不停地发抖。

倒是李香君挺镇定,她能画得出《国破山河碎》那样豪情的图画,自然是有相当的修养的,因此她面色微白地端然坐着,居然没有失态。

皂莺自然全无惧色,她将小桃抱到怀里,柔声安慰道:“别怕,没事的。”

最有趣的是刘梦菲、夏藕、凌小夭三位姑娘,虽然她们只是普通青楼女子,没上过战场,但此时面色镇定,就似常人一样,看起来倒是比李香君还高明了许多。

李香君忍不住问道:“三位姐姐一点都不害怕?”

刘梦菲三人一起笑道:“有什么好怕的?阎王大人战无不胜,区区几十船的官兵,我等根本没有放在心中。”

“啊?”李香君微微发白的脸色变得苍白如纸,她急声问道:“李公子就是川中阎王?”

刘梦菲点了点头道:“正是。”

“我不信……”李香君抹了一把冷汗。

皂莺笑着一伸手,从紫色的流云长袖下面伸出了只有四根指头的左手,傲然笑道:“不需要怀疑,他真的是阎王,你看看这只手,我就是九指皂莺”

李香君全身剧震,显然惊得不轻。但六根草儿听说刘公子就是阎王,却一起大喜。她们是从武昌来的,得到的四川的消息非常多,当然知道阎王是好人不是坏人。

眼看官兵的大船就要追上来了,一堆阎王军的来复枪兵趴在熊文灿的身边,黑漆漆的来复枪口瞄准了后面追上来了苍山船,就等着官兵的战船靠近之后就立即开火。

就在这时,秦淮河入长江的江口处,突然出现一艘巨大的战舰,这艘大舰其实一直停在那里没有动弹,但它本来没有点灯,夜色漆黑,因此那艘大舰就如同不存在一般,此时它却突然灯火齐明。

只见这是一艘巨大的楼船,长达十几丈,高三层,它用右舷对着秦淮河的方向,一字儿排开了六门大炮,另外船头和船尾各有三门大炮,都调转了炮口,对着秦淮河面。

阎王军的士兵们齐声高呼:“哈哈是威震天江都督来了”

与此同时,“轰轰”威震天上的十二门大炮一起开火,线膛炮射出的炮弹精确而且及远,十二颗炮弹穿过夜空,从郑晓路的大商船头上划了过去,洒在后面的官兵战舰头上。

一颗炮弹不偏不依地正中那艘追得最快的苍山船,炮弹在撞上苍山船甲板的一瞬间爆炸了,是开花弹……致命的弹片立即席卷了整个苍山船的甲板,只听到一阵“夺夺夺”的声音,原来是弹片和小钢珠撞入船板中,发出密密麻麻的声音。

而那些没有撞入船板中的弹片,不是飞上了半空中,就是嵌入了船上的官兵身体里,苍山船上立即倒下一片人。为首的锦衣卫见机得快,跳入了江中捡回一命。但大多数的士兵没有他的反应快,被弹片打成了马蜂窝。有一个藤牌兵反应也很快,他在百忙中居然举起藤牌一架,这藤牌刀枪不入,十分厉害,但在炮弹的弹片肆虐下,藤牌有如豆腐一牌被轻松穿透。藤牌兵的胸腹立即中了三四块弹片,倒地而死。

那锦衣卫从水里冒出头来,不可置信地叫道:“怎么回事?敌军的开花弹为什么可以打到一里射程?”

此时威震天上乱炮齐轰,又是几十颗炮弹划过夜空,向着官兵的头顶上倾泄,官兵这下学了个乖,炮弹没到就全趴在船板上,以减少被弹片打中的机率。

这一下官兵的伤亡就稍小了一点,除了几个倒霉得躺着也中枪的,大部份人都没事。

官兵中有人叫道:“向前冲,咱们船多炮多,贴近了怕他个屁”

这时江面上又亮起许多灯光,一艘又一艘的大船陡然地出现在江面上,只见其中一艘新造成的大船上,张子元得意扬扬地站在一门巨大的舰首炮边,大笑道:“梁山泊好汉全伙在此”

旁边的江百涛一脚踢过来道:“放屁,是阎王军好汉全伙在此。”

“哎呀,管他梁山泊还是阎王军”张子元大笑道:“看我威风大将军炮的威力”他眉花眼笑地拿着一个火把,点燃了身边的威风大将军炮。这门六千斤的巨炮不可谓经历不丰,先是成都,又是白帝城,现在又被阎王军放到了新船上,做成了巨大的超级舰首炮。

只听到威风大将军炮发出一声沉闷的轰鸣,有如远古的巨龙苏醒时的咆哮,一颗比人头还要大上几分的巨大开花弹脱膛而出。与此同时,在不远处的另一艘新船上,赵水鬼也用威武大将军炮放出一颗同样的巨大开花弹。

两颗巨大的炮弹飞入官兵的船队中,恐怖的爆炸声惊得岸边夜鸟乱飞,南京城西边的一大片地区都被这两声巨响给震了一震。弹片漫天飘洒,好几艘小船上的官兵被弹片袭卷一空。

金竹水军一出手,南京城这些垃圾水军立即被打得抱头鼠窜。

江面上的灯光越来越亮,等到金竹水军的船上全部掌起灯,只见长江上面一片灯光辉映,四艘阎王军自制的新式战船,十艘从江南水军那里缴获的大福船,十五艘中型海沧船,还有三十艘小型战船整整齐齐地排列在长江之中。

此时五艘阎王军的海舱船迎接了过来,将郑晓路的大商船裹在中间,另外的战舰一起开炮,自从上次白帝城水战之后,阎王军缴获了江南水师的大批船舰,因此一年来将主要的工作投入到了造炮,现在金竹水军已经有一半的大炮换成了线膛炮。

上百门线膛炮齐鸣,声势震天,南京城那点水军顿时被炮弹轰得东倒西歪,溃不成军。

领队的锦衣卫看了看长江上如乌云盖日般的金竹水军,知道不可力敌,赶紧大叫收兵,官兵的战船纷纷向着水西门逃去。

郑晓路下令不追,以现在的阎王军战力,想要硬打南京城完全是痴人说梦,打上十天半个月也别想进得了南京的城墙,所以干脆地收了兵。

威震天号现在已经不是旗舰了,江百涛将郑晓路等人迎上了另一艘新式战舰,这艘战舰其实就是去年白帝城之战时还在船厂里的那一艘,经过修整之后,舰首装上了六千斤的威武大将军炮,船两侧各八门线膛炮,船尾三门,总共是二十门大炮。

这艘战舰在内江里行驶已经有点力不从心,经常一不小心就要搁浅,所以也不敢进秦淮河道,只能停在长江口。

郑晓路为这艘船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叫——擎天柱。

另外还有一艘同样的战舰,舰着装的威武大将军炮,是赵水鬼的座船,那艘被郑晓路取名为——通天晓。

还有一艘和威震天差不多的新式战舰,则取名为——大黄蜂。

这四艘新式战舰都采用水轮的设计,航速很快,又全部配上线膛炮,威力无穷。但另外十艘从江南水师那里缴获的大福船就配备得差一些了,不但装不上水轮,也没有足够的线膛炮来武装,因此大福船上面的武器装备还偏落后。

不过阎王军眼里的“落后”,在官兵眼里看来,也是“先进”的代名词。失去了江南水师的明廷,早已无力与金竹水军抢夺长江航道,现在整个长江都成了金竹水军的后花园,想到哪里就到哪里。

除了郑芝龙外,水面上已经没有金竹军的对手了。

郑晓路的大商船靠到擎天柱的旁边,商船虽大,比起擎天柱还是矮了好几丈,船上扔下软梯供大家轮流爬上去。

看着摇摇晃晃的绳梯,这玩意儿可不好爬。郑晓路皱着眉头想了想,吩咐道:“刘梦菲、夏藕、凌小夭、李香君,还有六根草儿就不要上云擎天柱了,你们就待在商船上,我派人将你们送回四川去。”

刘梦菲三人福了一福,没说什么,郑晓路随手写了一封信,给刘梦菲道:“拿这个去成都郑府找杨帆总管,让他给你们三位赎身。之后天高海阔,任由你们自己翱翔。”

然后郑晓路又写了一封信给六根草儿道:“你们去找杨帆总管取些银两,在四川找个地方安身立命吧,这天下倾刻间就要遍布战火,除了四川再无乐土。”

刚才的一番水战把六根草儿吓得不轻,她们不敢说什么,接过信件只是连声道谢。

郑晓路看了看李香君,笑道:“我可不敢胡乱安排香君姑娘,你有什么打算?”

李香君此时还穿着花魁大赛时的一身艳装,手上拿着桃花扇子。她绝美的容颜中略有一丝煞白,歪着脑袋想了半天,她才像下定决心一般道:“我跟公子走”

“咦?”众人不解地看着她,心想,你一个娇滴滴的姑娘,跟着我们做啥?

“我想看看阎王究竟是个什么人,是好人还是坏人。”李香君冷静地道:“国家不幸,妖孽丛生,李香君不愿避身世外,何况这天下满是战火,有何处有避?”

“你是一个女人,又没什么本领,跟着我们能帮上忙?”郑晓路有趣地看着她笑道。

“诗棋书画、诗歌词赋……我李香君无所不能”李香君傲然道。

“可是这些对我没用。”郑晓路笑道:“我需要刀枪剑戟,坚船巨炮,这些东西才有用。”

李香君摇了摇头,突然指了指一身霓裳羽衣的皂莺,认真地道:“她的剑舞,不是在关键的时候发挥了作用吗?可见刀枪剑戟,坚船巨炮,终有做不了的事。”

郑晓路想了想,笑道:“好带上你吧,让你看看我阎王军是如何救国救民于水火之中。”他转了转眼睛,看着旁边垂着的绳梯,笑道:“如果你能爬得上去的话”

李香君傲然一笑,跳上了绳梯,她的身形居然十分轻捷,倾刻间就顺着绳梯爬上了擎天柱号。

哇哦,我忘了这家伙有一丁点儿的功夫底子了,她义母李贞丽是个狠角色呢。郑晓路哈哈一笑,他转过头对着李香君的丫鬟小桃笑道:“小罗莉,来叔叔背你爬绳子”

“放屁”皂莺一把推开郑晓路,然后将小桃背了起来道:“你这登徒子快些滚开。”

唉,爷这一辈子最窝心的事,就是收了九指皂莺在身边啊,郑晓路仰天长叹。

编者按:很久没讨要过票了,手里还有月票或者推荐票的朋友们,顺手给我砸一下吧。老实说,最近写得挺寂寞的,书评区冷冷清清的,推荐票几乎停涨。让我感觉就像没读者一样,但看着订阅统计,我知道还是有许多朋友默默地支持着我,只是“默默”得好可怕。

我这本书写得挺烂的,不太可能问鼎月票榜,不过……兄弟们投票的时候我能看到你们的名字显示出来,于是我知道还是有人在支持着我,我的动力就会变大,码字的精气神儿也会变好。

来,点一下投票吧,月票或者推荐票都行,书评区里发一朵花儿也好啊,随便对我做点啥吧。

第二十二章 进军崇明岛

第二十二章进军崇明岛

熊文灿和刘柒等人也被绳子捆上,吊上了擎天柱号战舰,然后阎王军派了五十名得力的水手,将装着刘梦菲和六根草儿的商船驶回四川。

阎王军的将领也纷纷来到擎天柱上开会。

这一次金竹水军全军南下江南,还带着数艘运输船,上面装着两万阎王军的陆军。水军两位主将江百涛和赵水鬼都来了,另外投降的前江南水师都督余楠也跟在军中,这家伙虽然是个逃跑在行,打仗外行的家伙,但他好歹是领过大军的,总比从金竹军里提拔一个小水兵出来当将军要靠谱一点。

江百涛将几个想要重点培养的小将安排在余楠身边当副将,一方面是让他们历练,二方面是监视余楠,其实军权全都在这几个小将手上,只让余楠当名义上的大将,几位小将平时不指挥,只是见习,关键时如果余楠掉链子,再由他们掌权。

余楠毕竟是江南水师大都督,在行船,布阵,兵法上面都有一点点造诣,几个小将从他那里倒是学了不少东西。

另外,阎王军的几个主力大将都来不了江南,谭宏和闵家兄弟在镇压云南,大梁仍然镇守着广元,以防陕西官兵或者贼匪入川。小马超也不知道算不算阎王军的将领,他现在守在成都城里,和老朱一起治理四川。

中国太大,阎王军实力确实太小,想一口吃个大胖子哪有这么容易,这才多大点地盘啊,人手就不够用了。

实在没人用,只好把张子元带来了江南,这就叫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张子元应该是连廖化都不如,其水准估计和韩玄一类的人差不多。

这一次运来江南的两万阎王军陆军里,有不少新提拔起来的将领,这些将领都是郑晓路最老的班底里的小兵,曾经跟着郑晓路乱过陕西、折腾过王振宇、平推过八大水寨、救过西昌城、强攻过成都城……资历非常老,他们已经从文盲小兵变成了战斗经历非常丰富的将领。

其中一名悍将张灵杰,乃是四川泸州人,年幼时被卖为奴仆,后来在人贩子市场被郑晓路买回去,成了郑府家丁,再后来被训练成为一名骑马火铳手,跟着郑晓路大乱陕西,数年的战斗下来,他已经成为一名威风赫赫的大将,当郑晓路、张逸尘、马祥云、皂莺等人不在时,他就是这一次下江南的两万阎王陆军的总大将。

另外还有几个副将,分别叫李昭辉、李桂兵、李镇,这三人是表兄弟,陕西龚家湾人。当年他们在龚家湾快要饿死时被郑晓路捡回来,想不到几年时间一过,都变成了勇猛无比的将军。

用他们自己的话来说,在满地白骨的龚家湾里住上半年,就算是见过地狱了,这世界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东西。这三人打起仗来极度不要命,他们觉得自己早该在龚家湾就饿死了,还能活着就是赚,没有什么好遗憾的。

正因为他们的悍不畏死,立下的功劳也很多,忠心又够,所以很快就被谭宏提拔成了副将。

另外,下江南少不得要把翻译张秀成也带着,万一碰上洋人,鸡和鸭讲话,那也很头痛。

在擎天柱的甲板上,众将军围成一圈,听郑晓路宣布接下来的计划。

“咱们现在首先要做的,是用熊文灿换回两个孩子。”郑晓路笑道:“不过我不打算就在这里换人。”

江百涛奇道:“咱们现在大占水上优势,为啥不在这里换呢?”

“这里距离南京城太近,两岸到处是朝廷的临水城市,虽然没有大舰队,但小船多如牛毛。”郑晓路沉声道:“很容易发生变数”

江百涛点头道:“确实如此,在这种地方,咱们根本不敢登,只能靠着坚船利炮一直在江面上行动,若是登就很可能被围住。短时间还没什么,时间一长就会非常麻烦。朝廷也不傻,若在咱们赖在南京外面不走,他们就可以慢慢和咱们谈判拖时间,然后玩出各种花样,咱们总不能一直漂在水上。”

张子元一听,顿时急道:“那咋办?咱们把熊文灿绑回四川先,然后让朝廷来四川换人”

“哈哈,那怎么成?”郑晓路笑道:“那咱们不就白下江南来了?而且熊文灿只是江南总督,咱们要是把他绑回四川去,官府就不会和我们谈判了,会舍弃熊文灿,再派另外的大官来,到时两个孩子就换不回来了。”

张逸尘插口道:“没错,朝廷从来不接受绑肉票的谈判。”

昔日土木堡之变,皇帝被游牧民族抓了,朝廷拒绝谈判,重新扶了一个皇帝出来,连皇帝被抓都不谈判,更别说一个区区总督了。

郑晓路笑道:“要想谈判换人,咱们就不能离开江南,这样熊文灿的弟弟熊二爷和他的亲信手下就还有权力处理这件事。既不能离开江南,又不想被朝廷四面小船烦不胜烦的围着的话,咱们只有一个地方可选。”

这话一出,反倒是余楠这个降将反应最快,他立即接口道:“崇明岛”

从南京顺着长江向下游航行,不过一天不到的时间,就能到达崇明岛,崇明岛地处长江入海口,乃是一个沙岛,这个岛的战略位置非常重要,它扼守着长江入海口,外通大海,内接南北大陆,进可攻,退可守,既是海防重地,也是江防重地。

崇明岛四面环水,正适合阎王军这种水上强军占领和驻守,在崇明岛上换人质可保万无一失,而且崇明岛外通着大海,郑芝龙的海盗兵也就可以成为自己的助力。

悍将张灵杰立即笑道:“阎王大人选的好位置,末将这就去把崇明岛给抢下来。”

余楠摇了摇头,道:“崇明岛可不好打哦,岛上的沙兵天下闻名,虽然不如天下五大精兵那么难缠,但是悍不畏死,不惧牺牲。嘉靖年间倭寇犯境时,崇明沙兵杀得倭寇屁滚尿流,那可不是好惹的主儿。”

郑晓路从怀里摸出一张老朱给的纸片,上面正好写着沙兵两字,他将这张纸片交给余楠,笑道:“看看背后……”

只见纸片后面写着:“沙兵勇猛,悍不畏死。但若不伤崇明岛上居民,则沙兵不会妄动。”

余楠心念一转,就明白了过来,叹道:“确实如此,沙兵虽然悍勇,但只是在守卫家园时才会暴发,若是不伤其亲人,沙兵就会量力而行,绝不轻举妄动。这也是朝廷不肯抽调沙兵北上勤王的原因,这些沙兵只对保护崇明岛感兴趣,外面哪怕洪水滔天,他们也不愿意出岛助阵。”

说好听点这个叫做敝帚自珍,说难听点就是自私自利了。郑晓路微微一笑,不想评价这种行为,其实不光是崇明岛,天下有许多类似的人有着强烈的本地意识和排外意识。四川人又何况不是呢?常思已过,莫议人非才是美德。

郑晓路笑道:“咱们可不是倭寇,既不会烧杀抢掠,也不会逼良为娼,相反的是,咱们所到之处,人民安居乐业,生活美满幸福,我看沙兵应该欢迎我去才对。传我将令,全军进逼崇明岛,压服岛上沙兵,咱们以堂堂正正的军势,逼迫岛上的沙兵投降,不可伤了平民一人”

其实在郑晓路发现南京城不可打之后,他就一直在苦苦思索自己应该从哪里先下手,最后才发现,崇明岛真是个好地方,这地方紧靠着长江口,方便自己从四川接应援军到来,外面接着大海,方便自己与海上的势力接触。

就是不知道崇明岛附近的水深不深,能不能兴建大型的海港,这个只有等去了才知道了。都怪后世中国得不好啊,连崇明岛上有没有海港都不知道,郑晓路这才知道什么叫书到用时方恨少。

这时岸边人仰马嘶,南京城的陆军部队也出现了,沿着江边布起了一条长长的防线,但他们不敢下河,只能在岸上嚷嚷,吼些什么:“贼军有本事下船受死”、“贼军交还总督大人,饶你一命”……全是些没有营养的对白。

金竹水军懒得理他们,安安静静地离了南京城,顺着长江,一路向下游而去。

如此大型的船队活动,官府当然不能无视,一路上两岸的城镇如临大敌,鸡飞狗跳。两岸的官兵调动往来,金竹水军到了哪里,两岸的官兵就跟着到哪里。

江百涛笑道:“这江南的卫所兵比荆襄的可强多了,咱们的船队过荆襄时,两岸看都懒得看咱们一眼,就当咱们不存在似的,现在两岸的士兵跑得飞快。”

郑晓路看着两岸频频调动的官兵,笑道:“我们抓了人家总督,人家当然要激动一下。”

各位将军散回了自己的座船,各自指挥部队。把张子元留在了擎天柱上,省得看到他跳来跳去心里烦。另外,熟知江南情况的余楠也留在船上,给郑晓路当咨询对象。

终于清静下来,可以处理点杂事了。郑晓路对皂莺笑道:“我说皂莺,你也该透露一下你的真实身份了……你到底是皂莺还是公孙莺?剑舞又是哪里学来的?我对你以前的事满好奇的。”

皂莺却没什么怕讲的样子,大大方方地道:“我皂莺就叫皂莺。公孙莺是随口乱取的假名,我只是暂时用用罢了。”她这才将以前的事娓娓道来。

原来公孙大娘乃是唐代开元盛世时唐宫里的一名侍女,她拥有号称盛唐第一的剑舞之技,有《西河剑器》、《剑器浑脱》、《邻里曲》、《裴将军满堂势》等名舞。

安史之乱后,唐朝由盛转衰,皇宫被叛军攻破,公孙大娘仗着超凡脱俗的《剑器浑脱》,在乱军中杀出重围,捡了一条性命,从此流落江湖以卖艺维生。

公孙大娘收了许多了弟子,开枝散叶,其中绝大多数也都流落江湖卖艺维生。

大诗人杜甫写的《剑器行》,就是在白帝城碰上了公孙大娘的弟李十二娘,看了她舞剑之后有感而写的。

唐朝的首都乃是西安,公孙大娘当年从西安杀出生路,自然也就在陕西扎了根。她的弟子也大多散于陕西各处,随着年深日久,公孙大娘的剑舞渐渐被风尘所埋没,大多数的公孙弟子都已经消亡于历史长河之中。

皂莺童年悲苦,流落江湖,正好被公孙大娘的弟子捡了去,得以传授《西河剑器》、《剑器浑脱》这两首名舞,但是《邻里曲》和《裴将军满堂势》却已经失传了。

郑晓路忍不住问道:“怎么以前没见你跳过剑舞?只见你舞着剑杀人。”

皂莺白了他一眼,冷笑道:“陕西都饿死人了,我还跳舞?跳给谁看?”

呃,你这怪物生在陕西真是难为你了,有这神技,若是生在江南,你早就名扬天下郑晓路不禁唏嘘。

第二天傍晚,船队到了江阴市附近,这里的江面非常窄,最窄的地方仅有五里多宽的水面,郑晓路知道这里乃是后世有名的江阴长江大桥所在地,此时当然没有跨度达三公里的江阴长江大桥。

但这里却是南北交接的重要枢纽,长江的北边是靖江市,南边则是江阴市,两市都依靠着长江修建,城墙直接顶在长江边。

江阴城头下面还有一个小小的码头,名叫黄田港码头,这里平时渡船往来非常热闹,码头上停着上百艘民船,这些民船负责着南北货物的交接,乃是此时的经济和商业命脉之所在。

看到金竹水军的大军过来,黄田港码头的民船纷纷靠港,船上的渔夫水手都躲进了江阴城里,整个码头死气沉沉,看不到一丝生气。

金竹水军默默地通过这个双城夹江的小口子,然而就在船队刚刚过了一半的时候,只听江阴城头上有一人大吼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给我打”

话音刚落,江阴城头上突然响起一片炮声,城头上数十门大炮一起轰鸣,不过官兵的大炮质量不咋个地,炮弹的准头奇差,射程也近,这些炮弹并没有打中江心的金竹水军。

金竹军懒得理会江阴城,但绑在擎天柱号船尾的熊文灿不乐意了,他扯开嗓子,大骂道:“江阴城头是哪个鸟人,没看到我吗?乱打*轰中我怎么办?”

绑在熊文灿身边的锦衣卫千户刘柒和他的二十几名手下也一起大声叫道:“江阴城里是哪个混蛋,没见到船上有人质吗?”

只听江阴城头一人朗声道:“下官江阴典史阎应元,我泱泱天朝,岂可任贼寇过门而不击之,如击中大人们,下官愿以命偿命。”

我x,碰上浑人了,熊文灿和刘柒一个脑袋两个大。

倒是郑晓路听了这名字,心里一紧。

这阎应元是个人物,他上任之初,海寇顾三麻子率数百艘船袭击黄田港,想抢夺商船上的货物,阎应元领兵拒守,他连发三箭,每箭都有海盗应弦而倒,官兵士气大振,杀得海寇狼狈而逃。

后来明亡,清军进攻江阴城,阎应元率领十万江阴军民,面对二十四万清军,孤城困守八十一天,使清军连损三王十八将,死七万五千人。

后来清军调集火炮两百多门轰破江阴城,有故事流传下来道,城破时,江阴血流满城,积尸满岸,臭不可闻。十万军民皆死,只余下五十三个老弱儿童。有一个女子被清兵抓住了。这女子说,我口渴,让我到江边喝口水吧。士兵可怜她,就让她去了。

结果女子咬破手指,在墙上写道:

尸山白骨满疆场,

万死孤城未肯降,

寄语路人休掩鼻,

活人不及死人香。

题完之后跳江而死。

看着阎应元在城头上忙来忙去,指挥着炮手继续放炮,郑晓路长叹了一声道:“大明不乏义士,可惜义士们都没待对地方,像阎应元这样的人物,却只是一个区区典史……”

这时张子元不爽了,他对炮手们叫道:“敌人打我们,我们怎能不还手?准备威风大将军炮,把那个张牙舞爪的典史给我轰下来。”

郑晓路摇了摇,阻止道:“算了,别浪费我们的炮弹了。杀了一个阎应元,江阴还有十万个阎应元,这座城是不能硬打的。咱们若要取这天下,强取豪夺是要不得,需得从人心入手,要让人民真正地认同我们,不然……”

他伸手一指江阴城,叹道:“就算打下这座城,城里也会变得无一活口,这样的城打下来又有什么用处?”

众人听了这话,都有点不以为然,难不成这城里的人全部跑掉,或者会全部死掉不成?不过阎王大人这样说了,就暂且这样听着吧,这种小槽不吐他也罢。

过了江阴,又行了半天船,天色将晚的时候,前方的江面越来越宽,这里的江面居然宽达十几里,部份地方宽达二十几里,甚至一些地方有三十里宽。

众人都知道再向前行就要入海了只见前面的长江中间,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沙岛。

呵呵,这里就是崇明岛了

崇明岛,长两百余里,宽四十余里,乃是一个极为巨大的沙岛,它是由长江中的泥沙经年累月地堆集而成,这个冲积岛屿地势平坦,土地肥沃,林木茂盛,物产富饶,乃是有名的鱼米之乡。它的战略位置也十分重要,以至于嘉靖年间这里屡屡遭到倭寇袭击。

崇明岛的四周覆盖着大片的芦苇,郑晓路放眼望去,只见一片芦苇荡,厚厚地将崇明岛包裹在其中,以至于岸边究竟是什么情况完全看不清楚,放眼过去全是芦苇。

江百涛一看到这些芦苇就大喜道:“这可真是好东西,用来藏小船非常方便啊,让我据守在这样的岛屿上,只要有足够多的船,再多的兵力也攻我不下来。”

呃,你还当你是水匪啊,芦苇荡中藏小船,亏你想得出来,威震天和擎天柱这样的大楼船藏得进去么?郑晓路正想吐槽他,突然心念一动,大叫道:“停船,咱们先别靠过去”

张子元大奇道:“不靠过去我们怎么上岸?”

“嘿,你现在靠过去,就永远上不了岸,得去水底喂鱼了。”郑晓路冷笑道:“叫弟兄们一起向芦苇荡里喊话,让躲在里面的沙兵乖乖退开,别惹得大爷用大炮打他们。”

张子元一拍脑门,懂了,这芦苇荡里肯定有埋伏,连江百涛这种外地人,一到了这里就觉得这里方便藏船,本地人不在这里面藏船就见鬼了。

张子元大怒,,居然想害老子,谁不知道老怕死的,哦,不对,老爱惜自己身体的。

他叫了上百个嗓门大的阎王军士兵对着芦苇荡里大喊道:“芦苇荡里的人给我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武器速速投降……”

“滚你个蛋,你在吼些什么东西。”郑晓路大汗,后世警匪片么?

“呃,这是跟你学的。”张子元可怜兮兮地道:“上次你剿灭一个不肯投降的四川土财主,在他的大院外面就是这样说的,我当然就顺便学来了。”

郑晓路大汗,这能一样么?他走到船头,将威风大将军炮对准远处的江面,轰地放了一炮,巨大的炮声轰得整个芦苇荡都仿佛震了一震。

郑晓路大吼道:“芦苇荡里的人听着,赶紧撤回去吧,我不想杀人。若是你们再不退走,我就拿大炮对着芦苇荡乱轰”

这下果然有了奇效,只见芦苇荡里一阵乱摇,上百艘小舢板突然动了起来,它们原本掩盖在茂密的芦苇荡里,根本看不见。直到活动起来,郑晓路才能发现它们的踪影。

这些小舢板用竹竿撑着,飞快地退回了崇明岛上,但上面的人却不肯走远,他们退到岸边,背靠着一大片看上去像水田一样的田地,结起了阵看起来最少也有八百人。

这些人手上的武器极为落后,大多数只有长矛,而且还是自制的树杆长矛,没有用桐油浸过,看上去就不怎么结实。他们的衣衫也很破烂,看起来就像一群普通贫民,但有一点,他们的眼神凌厉而且凶狠,表情坚定而不迷茫,就像一只领地被别人侵入的雄狮,散发着无穷无尽的气势

这一定就是沙兵了,郑晓路心里叹道,不愧是闻名遐迩的强兵,这种兵只看那气势,就比卫所兵高出了不知道多少。

第二十三章 螃蟹换兵粮

第二十三章螃蟹换兵粮

不愧是沙兵啊,就靠着百艘小舢板,就敢来伏击我的大船队,真是勇猛无双的士兵,若是自己的船队真的进了芦苇荡,很有可能被他们爬上船来,形成肉搏战。而阎王军最不擅长的就是肉搏战……

虽然靠着人数众多,阎王军最终一定是胜利者,但是损失只怕会相当大。

郑晓路欣赏地看着芦苇荡后面站成一排,衣衫褴褛的沙兵,向着余楠笑问道:“这些沙兵似乎在守着什么东西?他们身后那个像水田一样的玩意儿是啥?”

余楠久在江南,云年还在崇明岛与大海盗刘香发生过激战,自然很熟悉崇明岛上的一切,他恭敬地回道:“那东西叫做咸田,又叫沙田,是农民在江河出海口处海滩围海垦殖而成。在这种田上讨活儿的就叫做沙民,而这些沙民在战时会组织成民兵部队,也就是沙兵了。在不适宜长庄稼的时节,沙民会将水引入田地里,形成看起来像水田一样的洼地,在里面养鱼虾。到了适宜种庄稼的时节,放掉水,就可以直接种庄稼,这田被水泡过,很肥沃,沙民们连肥料也不用施。”

郑晓路以农起家,一听就明白,笑道:“这些人还真聪明,这样的田的确肥,而且每年都要换季节用水泡,土地的肥效可以得到补充。”

郑晓路微微一思索,就知道沙兵为什么准备拼了命在芦苇荡里狙击自己了,因为自己这边几万人登陆,肯定会将沙田践踏损毁,就断了他们生活的根本。

郑晓路不是高高在上的明廷官员,懂得民生疾苦,自然不会和沙兵们为难,他叫来一排大嗓门的士兵,对着岸上的沙兵大声叫道:“岸边的人退开,咱们上陆时绝不踩坏你们的沙田”

沙兵哪里肯信,拿着木杆长枪死死守着自己的田地,虽然明知螳臂当车,但还是要挡上一挡。

要将他们全部杀掉并不费什么力气,但这样做会失民心,激怒了崇明岛上的全体沙兵,那可不是什么好事情,自己还打算将这里做为根据地之一呢,可不能把人给杀光了。

这咋整?崇明岛上的人就是精明的上海人呢,这些人可不好糊弄。郑晓路想了想,突然心念一动,他想起当年美国人打朝鲜,美国大兵经常把巧克力、盒饭一类的东西扔给朝鲜的平民和士兵,用这些好吃的东西来诱惑对方跟着自己走,瓦解他们的战斗意志,这招不可谓不毒,效果也相当好。

尤其是战时大骂“米英鬼畜”的日本兵,若未按“武士道”要求自尽而当了美军俘虏,多数人很快被其生活水平折服而甘心效劳。过去日军常以亚洲其他较落后国家为对照,宣扬“大和民族优越”,日本兵为吃到袋装米、干菜团和“战力面包”自豪,可是一见到美军每餐配给吃完便扔的铝饭盒,便马上自惭形秽。这种野战饭盒里不仅有涂好黄油的面包片,有午餐肉、沙拉佐料,边上还夹有两支骆驼牌香烟和三根火柴,饭后还可抽上几口。后来美军占领了日本,饥肠辘辘的日本人最羡慕的也是这种剩余物资仓库中可随意取出的饭盒。

郑晓路心念一转,立即派人扯开嗓门对着岛上吼道:“我们不是倭寇,更不是海盗,我们是正规的军队,不会伤害普通平民。先送一船食物给你们,表示我们的诚意”

赵水鬼得了令,亲自驾了一艘小船,运了一船食物过去,穿过芦苇荡,将运食的的小船靠在岸边,然后赵水鬼跳入水中,自己游了回来。

岸边的沙兵将信将疑,但小船停在那里总还是要看一眼的。几个沙兵大着胆子走过来,撕开了小船上的帆布,只见帆布下面是一船的大米,大米上面还包着几大包奇怪的物事,包上印着几个字“冠生园出品川中蔗糖”。

前面几个字没人看得懂,但最后一个“糖”,终究还是有人看明白了,一个沙兵大着胆子撕开包包,摸出一颗漂亮的糖块来,他扔进嘴里,砸了砸牙,满脸都是满足之色。

这边船上的张子元哼哼道:“我的冠生园糕点厂做的零食,便宜了这些土人了。”

“放屁,人家什么时候变成土人了?”郑晓路骂道:“都是我中华儿女,他们的收入其实很高,咸田一年两收,一收鱼虾一收稻米,但都被地主盘剥掉了而已。”

岸上的沙兵分糖吃,江面上的阎王军却一动不动,一旦牵涉到民事时,郑晓路的耐心就异常的好,慢慢等着。

送过去的几包糖哪够岸边八百沙兵分的,才一百多人吃到了糖块,后面的就没得吃了。那些沙兵脸现向往之色,又一起盯着江面上的大船,手上的长枪不知不觉中已经握得松了。

郑晓路立即派人大叫道:“岸上的百姓们,咱们不是来打你们的。你们也看到了,我们这边坚船利炮,人数众多,真要打你们,何必送糖给你们吃?你们好好的让开一块儿沙滩,我们这边才方便登陆,不会踩坏你们的沙田。”

这边赵水鬼又驾了一艘小船,全运糖过去。张子元肉痛道:“这可是我压舱底的私货呢,还打算这次下江南卖给洋人的……全被你拿去做人情了。”

郑晓路眨了眨眼,笑道:“我这是帮你打广告搞促销呢,以后你的冠生园在这崇明岛上的销路肯定很好。”

这船糖一送过去,沙兵还真的不守沙滩了,围着糖船分起糖来。他们这下也信了阎王军不是来打仗的,哪有人来打仗还给你送糖吃的?

阎王军缓缓靠岸,穿过芦苇荡,来到了沙滩上。

刚一上沙滩,只见满滩的小螃蟹黑压压地爬来爬去,人一靠近,它们就钻入沙穴中不见踪影。

张子元也下了船,他一见螃蟹,就大喜道:“现成的海鲜,抓啊”言罢一个猛虎下山扑向前面的蟹群,但那些螃蟹早就成了精了,人一靠近瞬间躲了起来,张子元扑了个满嘴沙子,螃蟹的毛都没扑到一根。

众将一起笑话他,却听张子元哭丧着脸道:“咱以前山珍海味吃得多爽,这几年老待在四川,海鲜是啥味都要忘了。”

这时两万阎王军正慢慢地在沙滩上集结,郑晓路正在考虑下一步如何开展民心的笼络工作,一听张子元的话,顿时想到一个方案,他笑嘻嘻地扶起张子元,道:“好啦,别哭鼻子,你多大个人了,还像小孩一样赖着要吃好吃的。咱们今晚就搞螃蟹大餐宴会,阎王军全军都吃螃蟹。”

张子元嘟着嘴道:“你看这些螃蟹,都成精了,我动作这么快都抓不到”

郑晓路笑道:“咱们抓不到,沙兵抓这玩意儿却肯定有一套”

他抬起头,吩咐余楠道:“你带几个人,去和沙兵谈判。让沙兵今晚帮着准备两万阎王军陆军,以及五千金竹水军的螃蟹大餐,让士兵们把今晚的口粮拿出来交给沙兵,换取螃蟹。”

余楠苦着脸道:“他们这里才八百人,抓到十天半个月也抓不齐两万五千人吃一顿饭的螃蟹。”

郑晓路眨了眨眼,哈哈笑道:“他们人手不够,崇明县城里肯定还有兄弟姐妹嘛……只要他们帮咱们一次,这交情就算是结下了,后面交涉就非常容易了。”

余楠揖了一揖,道:“难怪大王能轻取四川,这民心一道,朝廷高官不如你甚多。”

余楠带着几个卫兵走向沙兵,沙兵们虽然如临大敌,但却没对他动手,于是双方就螃蟹和军粮问题进行了一番友好搓商,郑晓路一挥手,一大船军粮就交到了沙兵手里。

一转眼,八百名沙兵厥着屁股,趴在沙滩上抓起螃蟹来。

彭巴冲看得哭笑不得,忍不住抠着头道:“我们不是来打仗夺岛的吗?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旁边的张子元嘿嘿笑道:“不打仗好啊,只有你这种傻大个才喜欢打仗,哎呀,刀刀枪枪的不腻味么?”

那八百沙兵抓螃蟹确实比张子元要拿手得多,他们熟练地翻开沙穴,从里面揪出一只又一只的大螃蟹来,同时还顺手将没有长大的小螃蟹放生。不过他们人数太少,要抓够两万人吃的螃蟹,实在是人手大大滴不够。

崇明岛上到处是螃蟹,倒不愁不够吃,只是抓不了这么快。为了赚取一大票粮食,几十个沙兵跑回崇明县城去搬援兵。不一会儿,又有一千多沙兵跑了出来,后面还跟着这些沙兵的父母、兄弟、儿女、邻居什么的……人人手上都拿着盆子、罐子、袋子一类的玩意儿,原来这些人打算抓完螃蟹再分粮食。

这些人跑到近前,还不是很相信可以用螃蟹换粮食,毕竟崇明岛人天天和螃蟹打交道,这东西他们看到就想吐,早就生不起吃它们的生思了。不是灾年饿到要死人,根本没有人会吃螃蟹,听说有人拿两万五千人的口粮换取螃蟹,他们简直觉得碰上了疯子。

刚跑到近前,就见一个沙兵满脸兴奋地抱着一堆螃蟹冲向一只运粮船,船头一个阎王军士兵大叫道:“螃蟹一斤,换给你一斤白米,拿好了”

刚赶来的沙兵和百姓一看,还真能换……哗,人人为之疯狂。

崇明岛上的螃蟹立即倒了八辈子的霉,这一片沙滩很快就不够抓了,沙兵们向着两边的沙滩散去,到处捕捉螃蟹。

到了天色将要全黑时,两万多斤螃蟹已经在阎王军的运粮船上堆得像小山一样高了。阎王军在江上留下哨船,以防被官兵越江偷袭,别的人全都上到沙滩上,架起临时的锅灶,烤、煮、炸……各种螃蟹吃法纷纷上演。

川兵大多没吃过这玩意儿,许多人连从哪里下嘴都不清楚,那群才领了粮食的沙兵见这些人笨拙,主人翁心理发作,居然跑进阎王军的营地里示范和教导川兵吃螃蟹。

一些沙兵的家人居然也跑进营地,帮着阎王军的士兵烹饪螃蟹,其中一个沙兵是个捕蟹能手,他一家人一起动手,捕了四十几斤螃蟹,此时这个沙兵背着四十斤换来的粮食回崇明县城的家里去了,他的老婆和老母亲还留在营地里,正帮着郑晓路升火煮蟹。

老太婆平白得了四十几斤粮食,心里高兴,对着郑晓路笑道:“大王,您是哪里来的啊?咱老太婆活了一甲子,还是第一次碰上您这么好的海大王。”

海大王是海盗的委婉说法,闹了半天,人家把自己当海盗……郑晓路干咳的两声,笑道:“老人家,你有见过带着几万人的海大王?咱们这可是正规军啊。不是海盗。”

老太婆摇头道:“几万人咋就不能是海大王了?以前的郑一官大王(郑芝龙),现在的刘香大王,都是手底下有几万人的海大王”

郑晓路汗了一把,心想,你居然把我比喻成郑芝龙和刘香,郑芝龙也就罢了,刘香算是啥玩意儿。他顺了顺气,向老太婆道:“婆婆,我真的不是海大王,是造反的山大王。”

“造反?”老太婆呵呵笑道:“别骗人玩了,你上岛就发粮食,这像是造反的人么?”

得,赶情造反就得把人都杀光才算造反,郑晓路抹了一把汗,问道:“婆婆,这崇明岛现在是什么情况,您给我说道说道吧。”

老太婆慢慢道来,原来崇明岛最近正处于无政府状态。这里本来是朝廷重要的战略要地,一直有江南水师在这里驻守,但是去年江南水师入川攻打阎王军,一去不回,崇明岛上就没了驻军力量,岛上只有很少的官兵和衙役留驻。

不巧的是,这百年里长江水流有点不大对劲,时缓时急,崇明岛的南边沙州在不停地塌陷,到万历年为止,崇明县城已经进行了五次大搬家。

整个崇明县城不停地在向北迁移,这样的情况下,什么城墙一类玩意儿哪里修得起来,现在的崇明县城只有一个泥土壁的城墙,那玩意儿还是个豆腐渣工程,一脚踢上去就能踢塌一段城墙。

这么不靠谱的城,又没有江南水师的拱卫,官员哪里肯待,再加上海盗刘香随时可能杀过来,因此崇明岛上的官员和衙役逃跑一空,弄得整个崇明岛完全进入了无政府状态。

现在崇明岛就靠着沙民们自发组织成沙兵来护岛,若是有海盗什么的要来攻岛,全靠沙兵,朝廷已经指望不上了。

崇明岛上的人口并不多,仅仅只有三万余人,其中青壮年有五千多,虽然理论上来说青壮年全都可以算成沙兵,但真正晓勇敢战的,只有两千多人。

那老太婆也不怕泄露机密,把崇明岛上的情况讲了个明明白白,她笑道:“老太婆看人准,您是个好大王,我把这些告诉了你,你也不会害咱们,是吧?”

郑晓路点了点头,又问道:“崇明岛上有海港吗?”

老太婆摇了摇头道:“没有,这地方建不了海港,整个崇明岛的四周都是浅水沙滩,内河船可以停泊,但稍大一点儿的海船是靠不了岸的。”

啧啧,麻烦了,郑晓路暗想,这地方看来不适合作为自己的海港基地了,若要与西洋通商,没有海港是万万不能的。看来崇明岛只能暂时作为自己的驻扎地,此时没有长期占领的必要。

可是海港终究得有一个,自己总不能依靠到郑芝龙的海港里去吧?那不成了寄人篱下?要到哪里云找一个既容易占领,又方便防守的海港呢?

郑晓路仔细地回忆了一下,他当年玩过光荣公司的大航海时代,知道这个时候中国的名港口并不多,只有天津、上海、泉州、宁波、澳门这么几个地方。这其中天津是朝廷的重地,想不要想去碰,上海、宁波也驻有朝廷的重兵,自己虽然能攻下来,但未必能长时间地守得住。就算自己守得住,也没时间发展港口了。

至于澳门,现在应该是佛郎机人的天下,没事和他们抢澳门那真是发疯了。泉州则是郑芝龙的大本营。

想来想去,竟然没有一个合适的地方可供自己扎根。这两万多人的大部队,难道一直在水上漂着,漂完了粮食又乖乖回四川?

不管这么多,先把两个孩子换回来再说吧,现在有了崇明岛上一片安安静静的海滩,本地人也不找自己麻烦,好歹算是能脚踏实地,比漂在水面上要好得多了。

郑晓路先派陆驰等人乘坐快船去通知郑芝龙,又命人将熊文灿和刘柒等人带了上来。

熊文灿被绑在船尾上吹了一整天的风,又睡不着觉,此时已经十分萎靡,郑晓路也不和他玩虚的,直接开口道:“总督大人,咱们就不说废话了,你写信吧”

“写信?”熊文灿道:“写什么信?”

“给你二弟写一封信,就说爷现在要你府上关的两个小孩。”郑晓路嘿嘿笑道:“小孩送到,我就放你,小孩不送来,就把你拿船运到江心,问你要吃板刀面还是混沌面。”

熊文灿面色如炭,闷声道:“原来……你和郑芝龙是一伙的。”

郑晓路拍了拍手,嘻嘻笑道:“你也别假装不知道,你若不是猜到郑芝龙不肯打我,又何必绑架他儿子。”

熊文灿脸色变了变,不知道说啥好。

郑晓路拿过纸笔道:“写吧,你是聪明人,不然也坐不到江南总督这样的高位,早点放了两个孩子,省得受些皮肉之苦,我这人对敌人一向心狠手辣,若是我得不到两个孩子,可不保证会对你做什么事情。”

他一边说,一边拿眼睛扫了扫一边堆成一堆正在蠕动的螃蟹小山,那意思摆明了是要把熊文灿扔进螃蟹堆里。

熊文灿吓得全身一激棱,螃蟹这玩意儿虽然不咬人,但是全身爬满螃蟹的滋味,不知道会有多恶心,他面色一白,想了半天,乖乖拿起纸笔,给熊文炳写了一封信,要他赶紧派人带两个孩子来崇明岛换回自己。

郑晓路仔细看了一遍信件,发现没有什么问题,于是叫人将熊文灿押了下去,又揪过锦衣卫千户刘柒,笑道:“送信这活儿就交给你做吧若是派个没份量的人送信,人家还以为我这封信是假的。”

那刘柒自从被抓来之后,一直提心吊胆,生怕张逸尘杀了他,想不到能活到现在,此时听说要派他去送信,顿时大喜,送信是好差使啊,送回南京城之后,就回归幸福的怀抱了。

刘柒也不想想自己办砸了保护总督的事,回去也是个死,此时心里只想脱出牢笼,一个劲儿地点头哈腰。

郑晓路拿了个油纸将熊文灿的信包好,塞在刘柒的飞鱼服里放好,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刘柒,别以为走出去了就没事了,送信的事你若是没办好……”

他指了指站在旁边的张逸尘,笑道:“你信不信,就算你躲在天王庙里,张逸尘也能把你找出来一刀咔嚓了”

刘柒一看到张逸尘就混身不自在,赶紧应道:“阎王大人放心,这信一定送到,若有差迟,小人不用张大人来杀,自己先抹了脖子。”

切,说得比唱的好听,真要是办砸了,你躲都躲不及,郑晓路又叫熊文灿原样写了两封,分别放在刘柒的两个手下身上,然后把二十几个锦衣卫全放了,要他们立即回南京城送信去。

阎王军派出一艘大船——大黄蜂,将这二十几个锦衣卫运到长江南岸,扔在岸边上。这时岸边其实也布满了朝廷的斥候,官兵虽然没有水上战力可以和金竹水军叫板,但一直提防着阎王军登陆江南,所以江边一直有斥候跟着阎王军在行动。

斥候们一见锦上下来被扔下来一群锦衣卫,立即靠近前来查看询问。其中一个斥候正好认识刘柒,他大惊道:“啊,千户大人,是您?”

刘柒一见到官兵的斥候,就像看到亲人一样扑了上去,两眼泪水汪汪,吓得那小斥候浑身发抖,心想:“大人这是怎么了,不会我了吧,可我不好男风啊”

第二十四章 陈圆圆投奔吴三桂

第二十四章陈圆圆投奔吴三桂

被阎王摆了一道的南京城,此时已经进入了全面的戒严之,南京城的十三道城门,全都紧紧关闭,城内开始了风风火火的清查内奸行动。

喧哗热闹的秦淮河畔此时一片冷清,阎王军大军就在城外的传言一浪高过一浪,使得南京城里人人自危,这种时候当然没有人还有心情造访青楼。

“知道么?那个开川舫的李公子就是阎王大人本人”茶楼里有人小声议论着。

“看上去也不凶啊,我还以为他长成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呢。”

“嘘我听说他会顺耳朵,谁敢说他坏话,千里之外飞剑取人头。”有人胡扯道:“真是厉害得不得了”

“是啊,我听说阎王还会捆仙索的仙术。”有个老头跟着胡扯道:“听说总督大人被他使法术捉去了,现在命在顷刻之间。”

茶楼里的男人们话题大抵离不开郑晓路、阎王、熊灿一类的人物。

但此时的秦淮河上,无数青楼姑娘们却聊着另外一个话题:

“听说了吗?公孙莺其实是阎王手下的大将九指皂莺”

“哗,原来那就先生说过的九指皂莺啊,那天我也没仔细看,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只有九根手指。”

“不管是不是九根手指,那套《西河剑器》和《剑器浑脱》是不会假的。”

“是啊,好美的剑舞,若是她能教我……”

“别傻了,人家是女将军,哪有时间来教你跳舞”

此时的江南总督府正厅里,堂最大的那把椅子空着,熊灿被人抓走,那椅子自然没人有资格坐了。熊柄熊二爷挺着一身肥肉,在大厅里打着转儿,没一刻能安静的坐下来。

“斥候有消息回来了吗?”熊二爷对着屋外大声叫道。

守门的士兵对着他摇了摇头,示意还没有消息回来。

熊二爷大怒,抓起桌上一个上好的紫砂壶用力一摔,茶水溅得满屋都是。他如何能不急?熊灿是他最尊敬的大哥,同时也是熊家的保护伞,没有了熊灿这个江南总督的大哥,他熊二爷连屁都不是,整个熊家都要覆灭在即。

如果熊灿就这么死了,熊二爷以前飞扬跋扈惹的仇家就能把他的皮给剥掉。

他急得团团转,但有人不急。

气定神闭的神秘道人李浮屠此时正盘腿坐在大厅里的一张椅子上,人虽然在那里,但全身气息浑然天成,融入天地之间,就似不存在一般。

李浮屠轻声道:“熊二爷稍安勿躁,阎王贼寇既然只是抓走熊大人,而没有当场将他杀死,那说明贼人必有所求,等贼人到了他们自认为安全的地方,一定会和我们联系的,此时只需要平心静气,等着贼寇的信使即可。”

熊二爷嘶声道:“李道长,您已经修得天人合一之境界,自然不为这些凡俗之事所扰,但我等常人,七情六欲哪能斩得干净,虽然明知敌人必有所谋,但想着哥哥落入敌手,我真是寝实难安啊。”

李浮屠叹了口气,从后背上取下一只洁白的拂尘,随手一甩,只见那佛尘如被一只手挥着,飞过大厅,啪地一下扇在熊二爷的脸上,将熊二爷打得一楞。

李浮屠紧跟着喝道:“悟道明心,守念无为,心灵就可以平静下来。”

熊二爷被他一喝,顿时清醒了一下,走到侧边一张椅子边,重重地吐了口气,坐了下来,耷拉着脑袋道:“李道长,现在我该怎么办?我哥不在,我才现什么都不会。”

李浮屠道:“等吧贫道会陪您一起等的,这次的事与偏厅里关着的两个孩子脱不了关系。”

熊二爷是个草包,没听懂,张口问道:“李道长,和那两个孩子有关?”

李浮屠双眼一睁,精光暴闪,他冷冷地道:“熊大人请我出山帮他守着两个孩子,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保证郑芝龙听咱们的话乖乖入川去打阎王,现在阎王突然出川来劫走熊大人,明显是为了和咱们谈交易来了。”

“他不想和郑芝龙打,郑芝龙也不想和他打”李浮屠道:“所以,这两个孩子他们势在必得,只要贫道死死守住这两个孩子,任他们翻出多少浪花来,主动权也在我们手上。”

正在这时,总督府门跑进来一个卫兵,这卫兵大声道:“熊二爷,大事不好,田畹那个混球,又去纠缠陈圆圆姑娘了。”

“什么?”熊二爷大怒,有人骚扰陈圆圆,在他看来比抓走他大哥还要让他愤怒。

熊二爷怒道:“李道长,麻烦你留守府,看好那两个孩子,我去去就来”他一边说着,一边点起府的兵丁和几十名锦衣卫,向着陈圆圆的画舫冲来。

“唉,都什么时候了还在顾着女人。”李浮屠长叹一声道:“虽说那陈圆圆的确是个红颜祸水……但这熊二爷也确实太不成气候了。”

熊二爷点了五十几名家丁,三十名锦衣卫,直冲向秦淮河畔,此时秦淮河畔已经绝了游人,人人都担心城外的战火波及到自己身上,因此街上行人稀少,门庭冷落。

熊二爷一路跑得飞快,还没到地方,就听到陈圆圆的画舫边上传来一阵喧闹之声。原来熊二爷留了两个得力的心腹,终年累月给陈圆圆守着门。以防哪个不开眼的官儿借势欺人,敢染指他心的女神。

普通的富商大官,都得给江南总督卖个面子,看到这两个守门的人就知道这画舫碰不得,但田畹是崇祯皇帝妃子的哥哥,国舅爷,他怕得谁来?

这两天传说熊灿被阎王贼寇抓走,田畹更是冷笑连连,带了几个仆从,今天非要上舫,并且扬言要把陈圆圆带到北京,送给崇祯皇帝当秀女。

熊二爷的两个心腹其一个飞回报熊府,另一个就在画舫前的独木桥上死守,不让田畹上去。

熊二爷赶到时,画舫的独木桥边已经打了起来,田畹的其一个仆从不耐烦了,冲上去就给了熊二爷的心腹一个大耳光。那心腹倒也忠心,挨了耳光也不反击,也不退缩,仍然张开双手,死死守着上画舫的独木桥。

田畹大怒,指使两个仆从上前乱打,不一会儿就把那个守桥的打得鼻青脸肿,但那人还是死也不肯退让,将一条独木桥护得四平八稳。

熊二爷正好赶到,大怒吼道:“他的田畹,你敢打我的人?兄弟们上,打死那群小丫的。”

熊府人多势众,冲上去一阵拳脚加,顿时把田畹的得横七竖八,摆在般模样。但大家脑子里没全堵住,知道仆人打得,主人打不得,国舅爷要是被他们打了,那他们以后也别想活了,所以田畹站那儿没事,但他的成了猪头。

田畹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他大怒道:“好你个熊二,不要太过放肆。你哥已被贼寇抓走,不论他就这么死了,还是能被放回来,他这总督的位子都坐不稳了。此时你还敢嚣张?我回头带人抄了你的家。”

熊二爷也知道自家的情况岌岌可危,但输人不输面子,他吼道:“那又如何?我熊家虽然眼看要不保,但现在我哥还是江南总督,皇上还没撤他的职,我今天打了你又如何?”

他痞气大地道:“如果我哥死了,我就一刀子捅死你这混球,和你拼个同归于尽,看看田舅爷的血是不是也是红色的。”

田畹被他唬了一跳,心想,这疯子莫真的横,今儿个还是走吧,他骂道:“姓熊的,你给我等着。”说完他叫起自己被打得五花八门的手下,匆匆走了。

见他退走,熊二爷松了一口气,他对着陈圆圆的画舫长叹一声,道:“陈姑娘,让你受惊了,唉,都怪我熊二没用。”

任那田畹如何闹腾都没开窗的陈圆圆又一次滑开了花窗,她绝美的凄容出现在窗口上,轻声道:“贱妾能得熊二爷多次回护,此恩终身不敢或忘。”

熊二爷痴迷地看着她的脸,嘴上道:“陈姑娘……这次……我只怕也保不了你多久了,很快熊二就自身难保,恐怕整个熊家也要覆亡。”

陈圆圆心一痛,她虽然对这个男人并无情义,但却知道熊二爷对她的一颗心是真的,就算皂莺的一曲《剑器浑脱》夺走了秦淮两岸所有人的心,也没有动摇过熊二爷对陈圆圆的痴迷。

她在窗口轻轻一福,道:“熊二爷,您为贱妾做过的事已经很多了。但贱妾没有夺到花魁,不但没能邀请到熊二爷上画舫为您唱上一曲,还害得阎王夺了花魁去,间接地害了你们熊家,贱妾实在是……唉”

熊二爷摇摇头道:“这事怪不得姑娘,只怕熊二的金花太少,无能力挽狂澜。”

他想了想,又道:“陈姑娘,我熊家没落在即,恐我去后无人护你。我有一好友,现在北京城为官,手上兵马众多,被皇上依为长城。我想修书一封,你携带着去北京城找他,有他护着你,保管没人敢动你一根毫毛。”

陈圆圆呆了一呆,叹道:“贱妾哪能随意乱走,这身子还困在舫里呢。”

熊二爷咬了咬牙道:“莫担心,不过是十万两银子的赎身钱罢了,我熊家反正已经要完了,与其让朝廷抄家灭族,不如把这些钱给你用来赎身。”

熊二爷叫过一个心腹,要他立即去把熊府的家财变卖用来给陈圆圆赎身。然后他咬破手指,以血写成一封书信,信上嘱咐他的好友一定要好好保护陈圆圆。写毕将血书用一块石头包着,扔进了陈圆圆的花窗。

陈圆圆看着这矮胖男人为自己付出到如此地步,忍不住双目泪落,也不去捡那血:“贱妾得大人如此倾力相助,无以为报,愿为大人抚琴一曲。”

啊,船上的丫鬟和船下的锦衣卫、家丁们全都大吃一惊,这世上谁人听过陈圆圆抚琴?就算是花魁大赛,也只见陈圆圆微笑,不见她有任何动作,熊二爷的真情还真是打动了陈圆圆啊。

然而这种天降好事熊二爷却无心享受,他双目赤红地叫道:“我大哥被贼人抓去,实无心情听琴,有负姑娘美意。趁着我手上还有权力,姑娘赶紧出水门,顺着京杭大运河去北京找我朋友吧,若是我哥真的出了事,我连开城门放姑娘逃走的能力也没有了。”

他叫来几个心腹手下,给了他们一大笔钱财,要他们立即开了水门,护着陈圆圆进京。

“陈姑娘,你记清楚我那好友的名字。”熊二爷大声吼道:“他叫吴三桂,你一定要记清楚,他叫吴三桂,他和我是过命的交情,有我的血书在,他一定保你一世平安除了他之外,你切莫相信旁人。”

陈圆圆叹道:“田国舅是什么身份的人啊,我莫连累了这位叫吴三桂的大人。”

熊二爷大声道:“莫怕,吴三桂勇冠三军,昔年曾带着二十个家丁,从四万东虏的包围救出他的父亲。田畹什么东西,在他面前连屁也不敢放一个。你赶紧拿了我的血书去投他。”

陈圆圆长叹一声。

熊二爷转身即跑,闷声不吭地回了熊府,刚回府在大厅上坐定,心情还没平静下来,就见一个士兵进来通报道:“熊二爷,锦衣卫千户刘柒回来了,他送了一封贼写的信回来。”

熊二的屁股刚刚挨着椅子,又刷地一下跳了起来,大声道:“人呢?信呢?”言罢又大吼道:“快去偏厅请李道长来议事。”

不一会儿,李浮屠背着雪白的拂尘,穿着青布道袍走入了大厅,在角落里安安静静地一坐,又融入虚无,就似不存在一般。门外的卫兵闹闹嚷嚷了一阵,领进一群人来。

当先一人正是刘柒,他穿着一身金色的飞鱼服,但飞鱼服上满是泥泞、沙子、草汁,还有一块被江水浸泡过的污渍,绣春刀和标示身份的玉牌不在腰间,看来是丢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

刘柒的身后跟着他那二十几个一起被抓走的锦衣卫手下,这些人的蓝色飞鱼服也全都脏兮兮的,就像从水洼里爬出来。

熊二爷看到刘柒,气就不打一处来,冲上前去就是一脚踢在刘柒的小腿上。但是刘柒虽然在张逸尘面前乖得像猫,好歹也是练过功夫的锦衣卫千户,他的小腿不是普通人能踢的,熊二爷一脚踢实,感觉自己好像踢在铁棍上,震得他整个脚疼痛不已。

“好你个混蛋刘柒,我哥呢?”熊二爷大骂。

刘柒赶紧摸出熊灿写的信给熊二爷过目,同时嘴上道:“熊大人被阎王贼军抓到了崇明岛,现在崇明岛南岸边扎营等着咱们去换人。”

“换人?”李浮屠轻飘飘地闪身过来,与熊二爷那信件,只见上面是熊灿的笔迹,写着三天之内拿郑成功和施琅去换他,如果逾期,就要准备给为兄收尸云云。

“果然,他们要的是两个孩子。”李浮屠眼精光闪动道:“这两个孩子是关系到郑芝龙态度的关键,他们志在必得。”

熊二爷是个没能力的人,此时两眼一抹黑,他拖住李浮屠的道袍道:“李道长,您给出出主意,我现在该怎么办?”

“熊二爷莫急。”李浮屠道:“咱们就和他们换”

熊二爷呆着脸道:“万一贼寇在换人的时候玩花样怎么办?”

李浮屠高深莫测地一笑,道:“咱们也可以玩花样”

崇明岛的夜色很美,天空有月如钩,有星如点。

阎王军最终还是没有进入崇明县城去打扰当地的沙民,听说崇明岛没有海港之后,郑晓路放弃了将这里作为第一个基地的念头,开始考虑别的可用之处。

两万阎王军在沙滩上扎下了营地,规模庞大,但本地的沙民并没有将阎王军当成敌人,反而当成了朋友。

上一次螃蟹大餐之后,不少士兵喜欢上了这种特殊的食物,于是在郑晓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情况下,许多士兵用藏在衣服夹层里的兵粮丸向当地沙民换取蟹肉解馋。

这两天阎王军的军营都快变成菜市场了,这让皂莺非常愤怒,她担心有奸细混进来,于是睁着一双美丽的眼睛四处巡视。

郑晓路嘴上不说,心里却想:正是因为有你这样的人在,我才不担心有奸细呢,哈哈。

这奇异的军民一家亲,被正在阎王军里当客卿的李香君通通看在了眼里。官兵要蟹肉吃的话,只会抢劫或者奴役沙民,怎么可能用以物易物的方法换?阎王军与官兵,实在是差别甚大。

如果是这只军队……说不定可以救得了百姓……我就不用再……刘香君赶紧止住了自己疯狂的想法,摇了摇头,一双迷离的眼睛又变得清澈了起来,她赶紧在心底里念叨道:“淤泥源自混沌启,白莲一现盛世举……淤泥源自混沌启,白莲一现盛世举……淤泥源自混沌启,白莲一现盛世举……”她连续念叨了数遍,才将心的杂念驱散。

“我不能假手于人,百姓的幸福,得靠百姓自己来争取……”刘香君如是想道。

这时,在崇明岛东面放哨的一只小船飞也似地划了回来,船头上一人惊喜地叫道:“阎王大人,6驰他们又回来了飞虹将军和孙宇军师领着舰队,已经到了崇明岛东边。”

郑晓路精神一醒,赶紧对身边的人吩咐了几句。还在休息的金竹水军立即登船,全都凝神戒备了起来。

威震天、擎天柱、通天晓、大黄蜂,以及缴获的十只大福船,数十只海苍船和苍山船,全都灯火齐明,炮弹上膛,等着海上霸王郑芝龙的到来。

没过多久,东面的水上,慢慢地开始出现船影,一艘、两艘、三艘……没过多久,黑压压的船影已经将长江入海口的地方挤了个密密麻麻。

郑芝龙为示友好,同时打开了所有大船上的灯光,只见黑压压的船影突然一亮,一只雄壮无双的船队就出现在了阎王军诸人的面前。

船队最前方,一艘巨大的三桅大帆船陡然而现,此船长二十丈,宽五六丈,船上有船楼高如城墙,立着三根巨大的桅杆。其最高的一根主桅杆高达四丈,巨大的船帆迎风鼓起,威风凛凛。

,这……这就是传说的荷兰三桅大帆船?郑晓路心想,果然厉害,甲板上的空间看起来就和后世一个学的操场一样巨大,组织几百个水手在甲板上做第七套广播体操,一定很爽。

这艘巨大的帆船光是单边侧舷上肉眼能看到的炮口,就有二十门,两边侧舷加起来就是四十门大炮,船能看到巨型的红衣大炮四门,看那炮口,和自己的威风威武大将军炮相差不远,估计船尾还有四门这样的红衣大炮。

算起来全船有四十八门大炮,,这样的怪船,若是和它打战,普通的小船倾刻间就要被炮弹从头到尾洗刷一遍。

郑晓路心里用最快的度盘算了一番,自己的四艘新型战舰可以靠着水轮的度和线膛炮的射程与这样的巨舰周旋,但依着现在这个时代的炮弹技术,短时间内要想击沉三桅大帆船是不可能的。顶多在大船上打出许多洞洞,开花弹也许可以伤到对方的水手,但是开花弹射程很近,对方船头的巨型红衣大炮射程并不小,若是进入到开花弹能打到的射程,对方的红衣大炮也已经可以还击。

若是接舷战就更不靠谱了,三桅大帆船的船身非常高大,若是接舷,自己这些内河船全都比人家矮上一头,只有人家的水手向自己船上跳的,自己船上的水手只能仰望人家,被对手居高临下,十分不利。

幸亏郑芝龙暂时与我是朋友关系,若是打起水战来,这一艘船就够自己喝一壶了。

再看这艘巨船的后面,福船五十艘,型沧船三十艘,小型苍山船七十艘,带炮的战舰就有一百六十一艘之多,另有许多不带炮,吃水浅的微型小船,例如子母船、火龙船、赤龙舟等等,这些小船的数量根本无法数清,它们散布在一百六十一艘战舰旁边,将整个长江入海口的水面布得满满的。

,郑芝龙,你摆出这样的架势,是来打我还是来救你儿子的?郑晓路心大感不爽

第二十五章 风云诡变的人质交换

第二十五章风云诡变的人质交换

看着铺天盖地的郑芝龙海盗大军,金竹水军的士兵们顿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金竹水军成军时间短,比起郑芝龙这种一辈子当海盗的人来说,底子毕竟薄了许多。金竹水军又只是一只内河水军,限于河流的深浅问题,造不了巨型的海船,三桅巨船乍一亮相,就将金竹军的气势压了一头。

阎王军的客卿张秀成一见那三桅巨船,立即双膝一软,跪倒在沙滩上,嘴里呼道:“那是威扬号,是飞虹将军的旗舰。”

郑芝龙的船队只在海口就停了下来,并没有向着金竹军靠近,双方都知道彼此关系还说不上有多亲密,这可不是把船开到一起称兄道弟的好时机。

两军都各自戒备,生恐对方冲过来挑衅。

只见威扬号上放下一只舢板,这舢板离了郑芝龙的舰队,向着阎王军驻扎的海滩驶来,船头站着一个年轻人,此人穿着一身士袍,长披肩,眉飞入鬓,双目炯炯有神,乃是郑芝龙的军师,孙宇

见到是老熟人来了,郑晓路松了口气,派人将他迎了过来。

孙宇大步流星而来,走到近前,揖了一揖,大笑道:“阎王大人果然好手段,夺秦淮花魁如探囊取物,轻轻松松就把熊灿给绑来了。”他双眼一扫,又看到了郑晓路后面还站着李香君,眉头微微一皱道:“咦?还将香扇坠李香君姑娘也裹带了出来……”

郑晓路假装没听出他的调侃之意,笑道:“多亏了你座下的6驰兄弟帮忙,不然这事情也没这么顺利。”

孙宇摇了摇头道:“救我自家的人,我们出力是应该的,应该是我谢谢阎王大人帮忙才对。”他顿了顿,又道:“我家飞虹将军统领着船队,因此不便出来与阎王大人相见。阎王大人也统领着大军,想必也是不方便与我家将军见面,所以将军派我来与阎王大人商量着办事。”

郑晓路心知肚明,郑芝龙不敢来阎王军里见他,也知道他不敢进海盗军里见郑芝龙,所以双方假装走不开,用手下联络联络,面子上也说得过去。

对着孙宇,郑晓路也没什么好瞒的,毕竟交情也不算太浅了。于是笑道:“换人的信几天前已经送过去了,算起来明天就是换人的日子了。”

孙宇心一喜,道:“我家将军和施大瑄都等得心急如焚了,两个公子被劫已经快三个月,施大瑄的白头都多出了几根。”

“是啊,好几个月了。”郑晓路笑道:“明天换人的时候,请贵军也做好准备,防止官兵玩花样。”

孙宇笑道:“只要两位公子能够救回,咱们飞虹将军就承你一份情,以后贵军平定江南时,我军一定尽力相助。其实这次这么一闹腾,我军反叛朝廷已是必然,接了两位公子之后,我们的大军也要立即远扬海上,经营多年的安平镇只好放弃了。所以飞虹将军这一次将所有的船都带来了。”

郑晓路心念一动,问道:“贵军远扬海上也需要找个根据地吧,飞虹将军打算去什么地方另谋出路呢?”

孙宇沉吟了半天,显然是在考虑要不要给郑晓路说,但最终还是觉得阎王军是可靠的,于是低声道:“对于我们来说,只有一个地方是最好的”

他的眼光看向东南方向,用认真而且严肃的声音道:“台湾”

台湾宝岛,天启六年时,郑芝龙曾经向郑晓路借粮,并且求取了新的肥料制法,向台湾岛上大量移民,然而朝廷的一纸禁海令,将郑芝龙的海盗兵收回安平镇。

台湾宝岛随即被荷兰人占据,郑芝龙委身于朝廷时,只能看着海峡对面空叹气,但如果叛出朝廷,不再受朝廷的禁海令钳制,郑家海盗兵就打算放手一搏,击败荷兰人夺回台湾宝岛。

“好样的”郑晓路猛拍了一下大腿,他知道郑家最后肯定可以夺回台湾,当然,那在原本的历史上是由郑成功来完成的,现在由于蝴蝶效应,郑家海盗兵夺回台湾的时间提前了,这当然是一件好事,祖国的国土早一日回归怀抱,当然是最好的。

孙宇道:“我军夺下台湾之后,就要向沿海的村庄出邀请,将那些被朝廷逼着内迁的百姓都移居到台湾岛上。”

郑晓路点了点头道:“此乃利国利民的好事,如果飞虹将军有什么困难,我也愿意尽力相帮。”

孙宇顿了顿,又道:“我把今后的打算完完告诉了你,你可别藏私,你这只金竹水军和两万6军,不会是带来江南转一圈又回四川的吧?有什么打算也说给我听听,咱们现在是同伴了。”

郑晓路一听这话,精神一振,苦笑道:“孙兄弟,我自己也在犯愁呢,我想弄个港口将这只部队屯下来,好好经营一下。可是我对海岸线两眼一抹黑,啥也不知道,你帮我想想,我适合去哪里?”

孙宇皱起眉头,也帮他想了起来,崇明岛,没深水港,肯定不成,连郑芝龙都看不上这里。澳门,不行,那得和佛朗机人抢。海南岛……也不行,那里太偏南,还在台湾岛之南,阎王军若是跑去那里,相当于断了和长江航道的联系。泉州,不行,连我们都放弃了泉州去台湾了。宁波,也不行,如果抢了朝廷的宁波港,光是防御朝廷的反扑就够烦了,哪有心思建设海港。

孙宇苦苦思索了半天,突然双眼一亮,笑道:“有地方了”

郑晓路精神大振,急问道:“哪里?”

孙宇笑道:“舟山群岛”

舟山群岛距离长江出海口很近,就在宁波港的海外不远处,春秋时代起,舟山岛就有人居住,称之为“海州”,唐代置县,后来一直都有人居处,有官府管辖。

但是到了明朝事情就变了,朱元璋这泥腿子皇帝不喜欢海,不待见海,他下令将舟山县撤了,把上面的居民搬回内地,这一搞……舟山就变成了海盗窝子。

明朝嘉靖年间的大海盗王直、徐海……无数大海盗都和舟山脱不了关系。后来胡宗宪平定了海患,清除了倭寇,舟山群岛上又有不少居民6续返岛,又将舟山给经营了起来,朝廷也懒得管他们,就当他们不存在。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舟山群岛上已有居民六千多户,实际上已经有相当的规模了。这些居民靠着江南水师和郑芝龙的翼护,也还勉强可以安稳过日子。但朝廷新的禁海令一出,江南水师覆灭,郑芝龙又反叛,舟山群岛又要变成无政府地带。

只怕过不了多久,海盗就会在舟山群岛肆虐。

孙宇笑道:“台湾岛很大,咱们飞虹将军只有三万人,要吃下台湾不知道得多少时间才行。与其坐看舟山群岛再次变成海盗窝,不如由阎王大人取了舟山岛。”

郑晓路心意大动,这确实是个好地方,从长江出海口向南航行不过两百里海路就可以到达舟山群岛,鼓满风帆一日可达,占据舟山之后不但可以兴建港口,而且随时可以出海军攻打宁波、杭州等重镇。但明廷却没有海军,不可能攻上舟山岛来。

他心念突然一动,对着孙宇笑道:“孙军师果然好算盘。”

孙宇微笑不语。

郑晓路笑道:“你要我去占领舟山,兴修海港。以后我开始进攻大6,夺取江南时,要管的地方太多,舟山岛自然会顾不上。而你们的海盗兵也已经占稳了台湾,正好从我手上接管用不上了的舟山岛。拿我的钱帮你们修海港,真是好算盘啊。”

孙宇哈哈大笑道:“知道瞒不过你,不过这又何需要瞒。咱们不是早就商量过,你占6,我要海,咱们互不妨碍。”

“说得好,我要6,你要海”郑晓路笑嘻嘻地心想,我要了6之后再来要海,海就先给你们好了。

这一下两边又分好了蛋糕,各无妨碍,自然是皆大欢喜,就等着明天朝廷带着两个孩子来谈交易了。

第二天,天色刚刚蒙蒙亮,金竹水军的哨船就现江对面上海的方向开始有点异常了。

从上海城的方向出来了许多人影,诸人都知道今天官兵可能要来换人质,所以倒也有心理准备,只见长江南岸一线,密密麻麻排开了数万官兵。这些官兵大多是卫所兵,江南卫所兵战力奇低,不足为俱。

但在这些卫所兵,有几只军队却不可不查。一只是鹰扬营,这只军队又叫阴阳营,乃是世代强旅,一直用来拱卫南京的,人数约有五千。一只是锦衣卫,人数虽然只有千人,但锦衣卫贴身肉搏的能力实在是天下无双。一只是藤牌兵,人数达五千,这是后来令清军和荷兰人也吃尽苦头的天下五大精兵之一。

排除这一万特殊部队,另有两万凑数的垃圾卫所兵,就不值一提了。

官府那边的军,乃是不堪大用的熊二爷,他身边还站着神秘的李浮屠李道长,以及锦衣卫千户刘柒,和一些不知道名字的官将领。

官兵还征调了数多船只,其不少船只是从江阴城征来的,只见江阴典史,不怕死的阎应元正立在一只大船的船头,领着一百艘船的船队顺江而下,驶到长江南岸,贴着官兵的阵势排了开来。

郑晓路上了擎天柱,孙宇、张逸尘、马祥去、皂莺、张子元、江百涛……一大堆将领跟在他的身后,一起上了大船,扬帆离了崇明岛,向着江心驶来。

停在长江入海口按兵不动的郑芝龙显然也十分关心,海盗船队向着内江微微动了一动,巨型的三桅大帆船上,国字脸,蓄着一撮胡子,面色沉稳的郑芝龙穿着一身红底的山甲,手上拿着一个最新式的“千里望”,紧张地注视着交换人质这边的情景。

这种非常时期,郑芝龙是不能将船队靠过去的,若是儿子回来了,他立即造反。但若儿子还在朝廷手上,他就不能亮出造反的字号,只能将船队暧昧地停得远远的。郑芝虎、郑芝豹、郑芝凤等郑家的人都环卫在他身后。

风云十八芝之一的施大瑄并不在郑芝龙的身边,而是回了他自己的座船上面,也拿着一只千里望,拼命地在官兵队里寻找着他的宝贝儿子施琅。与施大瑄情同兄弟的洪旭、甘辉两人,则将属于他们的船队围在施大瑄的身边。

郑家海盗舰队就这么无形分成了两组,郑芝龙也知道施大瑄的打算,只要能换回儿子,施大瑄并不在乎与阎王军打一仗。为了避免受到郑芝龙的钳制,施大瑄干脆把船队和郑芝龙的船队分了开来,表明了护犊子的决心。

如果人质换不回来,施大瑄很有可能立即向阎王军宣战,在这种时候,风云十八芝同气连枝,郑芝龙的处境就会非常尴尬。

这时官兵派出锦衣卫千户刘柒,坐着船登上了擎天柱号,双方就交换人质问题进行了亲切友好的面谈,然后刘柒划着船又返回了长江南岸。

官兵的船队向两边一分,一条船慢悠悠地驶了出来,船只够四人乘坐,上面有一个妇人撑船,这妇人穿着花布衣服,头上裹着一张花头巾,撑船的技术十分娴熟,显然是江上讨生活的船妇。

船上站着锦衣卫千户刘柒和那神秘道人李浮屠,船后面还用绳子绑着另一条船,两个孩子被绑在船心坐着,正是郑成功和施琅。两个孩子精气神都不错,显然吃得好睡得好,并没有受到虐待。只是身处战场,有点紧张。

船离了官兵阵营,慢吞吞地向江驶来。

阎王军的船队里也放出两条船,前面一条船由赵水鬼撑着船,张逸尘腰挎绣春刀站在船头,后面拖着一条船绑着熊灿,向着江心驶来。

皂莺叫道:“慢着,我也去,对面出了两个人,张逸尘一个人过去恐怕要吃亏。”

张逸尘扫了一眼赵水鬼,知道他只是水里功夫好,若是在船上打了起来,还不是刘柒的对手,那神秘的李浮屠道长已达天人合一的境界,不可看,于是点了点头,让皂莺也上了船。

双方的船都脱了队伍,直向着江心驶来。

原来刘柒刚才过船谈判,双方达成一致意见,派出船在江心换人。

四只船在江心越靠越近,距离只有三丈左右时,两边的船都停了下来。李浮屠盯着李逸尘看了几眼,突然笑道:“原来是你我还以为那天夜探总督府的是郑芝龙的人,没想到是阎王的人,早知道就不放你走了。”

张逸尘冷冷地道:“就算当时你叫了人,我也未必就走不了。”

刘柒见两人针尖对麦芒,似乎要掐,赶紧打圆场道:“两位先莫谈旧事,咱们怎么个换人法?”

张逸尘拂了拂腰间的绣春刀,道:“我不想打架,只想要回两个孩子。熊灿对我们来说也是一点用处都没有,我不会玩花样。咱们两边人都不动,让我们的船夫和你们那边的船妇各划着运人质的船过去。”

李浮屠点了点头,穿着花布衣服的船妇跳上两个孩子的船,将之划向李逸尘他们。而赵水鬼也跳上装熊灿的船,划向李浮屠他们。

表面上看来,这样换人阎王军是很占便宜的,因为赵水鬼毕竟是成名的水上豪杰,那船妇如果在间玩花样,未必见得是赵水鬼的对手。

两艘运人质的船悠悠地划向前,三方几万只眼睛都盯着江面上的动静。

所有人心里都在想,换人质哪有这么简单,双方都出的是高手,肯定要玩花样的。

只听那李浮屠率先笑道:“对面的刀客,上次你夜探总督府,咱们没有过招,今天来过两招如何?”

张逸尘哼了一声:“我只想换回人质,没心情和你过招。”

李浮屠哈哈长笑,声音清越震耳,直划过数十里江面,他将手一挥,背上挂着的白色拂尘不知道怎么就到了他手里,借着一挥之势,直划过几丈江面,向着张逸尘袭来。

不抢人质,直接打张逸尘?什么名堂?

张逸尘伸刀欲架,那佛尘却在半空划了一个圆,又飞回了李浮屠的手上。

远处船上的郑晓路大怒,**,把拂尘当成回旋镖用么

就在这时,运人质的两艘船也靠得很近了,正要擦肩而过。那穿着花布衣服的船妇突然立起,从腰间刷地一下拔出一把软剑,剑光一闪,直取赵水鬼的肩头。

赵水鬼哈哈大笑:“我就知道你要玩花样。”他双手一翻,两把分水刺一起刺出,正好迎上那船妇的软剑,软剑易弯,极难招架,虽然被赵水鬼架住,但剑刃打了个折,仍取赵水鬼胸腹。赵水鬼向后打了一个滚,滚到熊灿的背后,两把分水刺卡在了熊灿的背上,低声道:“你再妄动,我捅他两个窟窿。”

张逸尘振臂欲用轻功划空过去援助,那李浮屠淡淡一笑,向前一步,将佛尘指定张逸尘道:“别动,有我在,你还是不要分心的好。”

皂莺也在同一时间放出了飞剑,但那船妇的功夫居然不弱,一剑逼开了赵水鬼,还来得及收腹弯腰,皂莺的飞剑贴着她头巾转了一圈,居然没有伤到她分豪。

这一动,全部人都动了,只有锦衣卫千户刘柒没反应过来,傻傻地站着,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场又已经陷入了相对的静止状态,他想出手也没地方出了。

刘柒郁闷地拔出绣春刀,大吼道:“别妄动,好好换人质”吼完了他又觉得自己太冒头了,赶紧陪笑道:“张逸尘大人,呃,我不是在吼您,您可别怪我……”他被张逸尘吓破了胆,不论为友为敌,都不想得罪他。

那船妇突然转头道:“那刘大人是在吼我了?”

刘柒不知道这船妇是什么人,只知道她是李浮屠找来的江湖人士,这个就不用给什么好脸色了,他马着脸道:“好好换人,别惹事,我们只要换回总督大人就好。”

这女人轻笑道:“刘大人,劝你对我说话客气点”

“不客……”刘柒的“不客气又如何”还没出口,站在他旁边的李浮屠突然一挥手,白色的佛尘丝全部缠在了刘柒的脖子上,将他后面半句话压在了喉咙里。

李浮屠手上使劲一拖,刘柒的脖子出恐怖的骨碎声,他鼓着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李浮屠,满脸都是询问:“你为什么杀我?为什么?我们不是一边的吗?”

李浮屠手一松,刘柒的尸体倒了下去,他顺势一脚,将刘柒的尸体踢入了江。

“哇”三方势力的人一起不可思议地叫了起来,这李浮屠怎么回事?为什么连自己人也杀?

李浮屠的脸上古井不波,他对着江水刘柒的尸体淡淡地道:“那是我义女,叫你客气点,你不听。”

船妇笑着摇了摇头,她的样子本来看起来臃肿壮实,但她身上的花布衣衫突然脱落开去,露出里面一套青色的劲装。只见她身材高挑,丰腰肥臀,整个人风情万种顿时勃,她将掩着头的花布巾也一把撕开,露出一张妩媚的俏脸来。

这张脸看起来三十五岁左右,已经青春年华渐逝,但历过风霜,懂了风情,这张脸就多了些活泛,比起那些不黯世事的丫头来,她不需开口,只用脸就可以说出许多话儿。

这女人仰起头,大声笑道:“女儿,动手吧”

张逸尘、赵水鬼、皂莺三人心都升起一丝不祥的感觉。

擎天柱号上,郑晓路刚好从孙宇的手里拖过千里望,认真看着交换人质的进度,他终于从千里望看清了这个女人的脸。

这女人郑晓路认识,她居然是媚香楼的老鸨李贞丽

李浮屠、李贞丽……李香君?

郑晓路大惊,他将千里望向旁边一摔,伸手从怀里摸出翼虎铳,急急转头道:“心李香君”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站在所有人背后的香扇坠李香君突然动了

李香君一直挂着笑,她的外号叫香扇坠,指的就是她那一张挂着调皮笑容的绝美容颜。这些天里李香君一直很低调,跟在郑晓路的后面乖乖地观摩着,什么多余的话也没有说过。

当所有人都屏息静气地观看交换人质时,她一直静悄悄地站在马祥云的背后,就像不存在一般。

此时,她脸上那顽皮的笑容化为了一抹坚毅和决绝,她一抬手,一直握在她手上的桃花扇子上面弹出一截两寸长的短匕,寒光闪闪的刃锋上闪着蓝色的光芒,显然淬有剧毒。

这把淬毒的桃花扇,毫不费力地架到了全无提防的马祥云脖子上,蓝汪汪的刃口紧贴着马祥云白嫩的肌肤……

第二十六章 白莲一现盛世举

第二十六章白莲一现盛世举

李香君用淬毒的匕制住了马祥云,一时之间,所有人猝不及防。

“放熊灿过船。”李香君平静地道:“两个孩子不能给你们,熊灿也不能给你们。”

郑晓路大怒,两只翼虎铳平举起来,但李香君整个人缩在了马祥云的背后,然后背对着船舷边上,根本无破绽可寻。

“别得意”郑晓路恶狠狠地道:“你现在一样陷在我的船上走不了”

“先别管我走不走。”李香君低声道:“若你不放人,我就杀了马姐姐。”

“别放熊灿。”郑晓路对着张逸尘大声叫道:“咱们耗着,看谁耗得过谁。”

“没想到,你李香君居然是帮官府的,算是我走了眼了。”郑晓路愤愤地道。

“谁说我是官府的人?”李香君淡淡一笑:“我只是帮义母和祖师爷,可不是为了帮官府出力。”

“管你帮谁,我就不信你敢动马祥云一根毫毛,若动了她,你自己也走不了。”郑晓路恶狠狠地道:“你敢伤她,我保证把你摆成十八搬模样,让你凄惨无比地死去。”

李香群低下眼光,不看他的眼睛,淡淡地道:“你快放人吧,若是迟了,我就杀了马姐姐,然后自尽,我香扇坠李香君,说得出就做得到。”

“我才不信你这样的绝色美女舍得与人同归于尽。”郑晓路道:“快放了人,我就放你走。”

李香君冷然一笑,吟诵道:“淤泥源自混沌启,白莲一现盛世举无生老母,真空家乡,我从来就没有把生死放在心上。不过是这里生,那里死,这里死,那里生,你以为我会怕死?”

此言一出,石破天惊

全船人包括郑晓路一起大惊失色,尤其是那些跟着郑晓路家,在“浣花教”一役之前就入了郑家的老兵,纷纷脸上变色。

彭巴冲大呼一声,怒道:“白莲教”

只听到远远的江面上传来李浮屠的狂笑之声,他朗声道:“贫道李浮屠,正是天下白莲正教总教主,且看我圣莲令。”

他将佛尘向背上一收,双手举起一块的玉牌来,这玉牌只有巴掌大,白色的玉石雕琢得极为精细,上现一朵纯洁的白莲花。

为恐张逸尘等人看不清楚,李浮屠还特意将这玉牌翻了一翻,让张逸尘看到了背面,只见背面刻着两排字,乃是:“淤泥源自混沌启,白莲一现盛世举”。

张逸尘见多识广,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块玉牌正是白莲正教总教主的标志,名叫圣莲令,以此令牌,可号令天下白莲教的分支和全部教众,例如清茶门教、牛八教、十字教、焚香教、混元教、红阳教、白阳教、老君门教、大乘教、清香教、圆顿教、八针教、大阳教、无为教……还有著名的山东闻香教川浣花教……都要听这块令牌的号令,可以说一令即出,百万妖兵,此话绝非虚言。

操,郑晓路暗骂了一句,这一下他信了,李香君说不定真的会和马祥云拼一个同归于尽,因为白莲教徒都是疯子。

“**,老子和官兵在这里博弈,你白莲教跑来搞什么飞机。”郑晓路忍不住对着李浮屠破口大骂:“乖乖滚到一边去看戏不就好了?”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李浮屠也不恼,他笑道:“现在就是我这个渔翁出来收获的时候了。熊灿我要,两个孩子我也要,不给我的话,你的女人立即就要死。”

“你不管李香君的死活了?”郑晓路大声道。

李香君不等李浮屠回答,抢着接口道:“白莲圣女为举盛世而死,死后自去往真空家乡,那么死了又有何妨?”

我x,不怕狠的,就怕浑的,郑晓路一时之间也拿李香君这种不要命的浑人没办法。他对着李香君郁闷地道:“老子招你惹你了?不要命的来折腾我?”

李香君面色平静地道:“阎王大人,你可还记得四川浣花教的神医王镇宇么?我白莲教徒抛头颅,洒热血,就是为了救民于水深火热之,为何你横加阻拦,还将他们赶尽杀绝?”

王镇宇那混球?郑晓路听闵家兄弟说过,王镇宇临死前对着他们吼道:“不要得意,白莲正教一定会为我报仇的……正教的信徒多如牛毛,遍布天下,声势之众,不是你区区郑家能够抗衡的……”

**,老子有点信佛了,昨日种因,今日得果,因果之说真是有点道理啊,郑晓路一个脑袋两个大。

原来李浮屠正是如假包换的白莲正教总教主,川浣花教覆灭之时,李浮屠正在江南经营江南的分教,不但自己混到了熊灿的身边成为幕僚,而且将上一代白莲圣女李贞丽扶到秦淮河畔开了一间媚香楼,负责收集情报,新一代的白莲圣女李香君,则成为了媚香楼的头牌。

王镇宇死后,李浮屠又在江南忙了几年,将江南的事安排好之后,才借着给熊灿看祖坟的理由飘身入川,查探浣花分教覆灭的因由,这才知道是阎王军剿灭了浣花分教。

他有心为浣花教报仇,赶紧联络浣花教的旧部,这才现川人民殷实富裕,浣花教的信徒们虽然还是信服无生老母,但从根本上已经安定了下来,不再愿意争斗和造反,对阎王军的统治自内心深处拥护,甚至有很多人认为四川就是“盛世举”,已经是真空家乡,不需要再造反追求真空家乡了。

这个现使得李浮屠震惊不已,他深切认识到,只有阎王军才是白莲教最大的敌人,因为朝廷虽然打压白莲教,但无法从跟本上将白莲教抹杀,反而是在朝廷的政策下,越来越多的人加入白莲教。但阎王军不一样,阎王军并不明摆着剿灭白莲教,但阎王军的辖区里,白莲教名存实亡,根本翻不起一丝浪花。

他回到江南之后,正好碰上朝廷派郑芝龙入川,熊灿抓了两个孩子,李浮屠感觉这个机会可以利用,就主动要求看守两个孩子,以免被郑芝龙救了回云。使得郑芝龙可以一心一意去攻打阎王军,想借郑芝龙之手,为王镇宇报仇。

当他得知川来的富商李魁来了秦淮,他又有了兴趣,想起了李魁曾经是郑家大姐的未婚夫,他觉得可以试试利用李魁,于是派李香君接近李魁,没想到……

情况变来变去,最后变成了这样是李浮屠没想到的,他本聪明多智之人,一旦现情况变成这样,立即将计就计,定下了这个在江面上一举截走熊灿和两个孩子的办法,想让官兵和郑芝龙都受他钳制。

此时李香君的毒匕卡在马祥云的脖子上,马祥云也是见过风浪的人,不慌也不怕,不挣扎也不叫嚷,一声都不吭,她知道这样才能让郑晓路的压力减到最,若是此时吼着:“别管我……”反而会让试图营救她的人分心。

李香君冷然道:“快放了熊灿,再放我过去,我就放了马姐姐。”

郑晓路摇头不允,冷冷地道:“不放,一个都不放,有你和熊灿在我手上,马祥云才能安全,若我放你押着她回了你们的船,那才真的是傻冒。”

李香君的脸色变了变,她抬了抬手上的桃花扇:“你不信我真杀了她?”

“有胆你杀。”郑晓路阴阴狠狠地道:“若你划破她一丝油皮,我以我亲生父母的名义誓,终我一生,与白莲教不死不休,杀尽天下白莲教徒”

此言一出,满船皆惊,这天下有多少白莲教徒?如果挨着去杀,岂是一句血流成河就能道尽其恐怖?

别的将领都倒抽了一口凉气,但郑晓路身边的彭巴冲却也跟着补了一句道:“杀我石柱土家族的公主,川白杆兵也与你白莲教不死不休”

李香君脸色一白,死她一人,她绝不会犹豫,但若给白莲教惹祸上身,非她所愿。

江面上的李浮屠见这边僵住了,不由得哈哈大笑,他扬声道:“不给我人又如何?主动权终究在我手上,如果我是代表官府来的,熊灿还能镇得住我,但现在熊灿的死活关我何事?两个孩子就让我先用用。”

李贞丽将船划回了李浮屠身边,李浮屠左手提起郑成功,大声道:“郑芝龙、我要你立即攻打阎王军,否则杀了你的儿子。”

他的气非常雄浑,隔着远远的江面,这一声吼有如天雷,轰轰隆隆地传了出去,使得江上江边的三方人马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此言一出,天空虽然无云,但人人都感觉到有乌云压顶,沉闷的气氛使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

白莲教居然逼迫着郑家海盗兵去打阎王军……就连官兵都看得目瞪口呆,他们不都是朝廷的敌人吗?应该联合起来打我们才对,干嘛三方面闹成这样?

郑晓路也气了个肺水肿,他对着李浮屠骂道:“你神经病了,在这种时候闹什么闹,快滚回山里去玩跳大神吧。”

“要的就是这个时候闹。”李浮屠哈哈长笑,命令李贞丽撑起船,向着施大瑄的船队靠去,他转过头,对着岸边的官兵叫道:“你们的总督大人在阎王军手里,你们不趁这个时候去救,更待何时?”

岸边的熊二爷抹了一把汗,他的幕僚李浮屠是白莲教的教主,这事就够他喝一壶了。能帮他出点主意的锦衣卫千户刘柒也死在了江,他本人又是个草包,现在该怎么办?

熊二爷急得团团乱转,完全失了分寸。

只听江边的船上有人大吼道:“诸位将军,此时正是救回总督大人的绝好良机,只要郑芝龙向阎王贼寇开战,咱们立即同时冲上去,乱军之,或许可以将熊大人给救回来。”

众人抬眼一看,说话的乃是江阴典史,不要命的阎应元。

熊二爷大叫道:“我哥在敌人手上,若我们打过去,他们杀了我哥怎么办?”

阎应元冷笑一声道:“若是我们不去打他们,阎王贼寇看到用总督大人可以要挟我们,岂不是把总督大人看得更紧,我们就是要去打,让他们以为总督大人对我们根本没有威慑力,他们才会放松对总督大人的看管,才更容易救得到人。”

熊二爷一听,好像有点道理,他咬了一咬,狠狠地道:“好,我将指挥权暂时交给你,阎应元,看你的了。”

……

“哥,我们怎么办?”在巨型三桅大帆船威扬号上,郑芝龙的胞弟郑芝虎正焦急地叫道:“你拿个主意啊,侄儿在白莲教的手上,随时会没命的,白莲都的人都是疯子。”

郑芝龙面色铁青,此时打还是不打,已经成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若打,自己与阎王军多年来建立的友谊,就会荡然无存,何况自己的军师孙宇也在阎王的船上,若是现在打,相当于把孙宇也卖在敌人手。但若是不打,宝贝儿子倾刻间命丧黄泉。

郑芝龙将价值一百两银子的千里望“啪”地一声摔在地上,再一脚踩了上去,他厚重的皮靴将千里望的镜片踩成了碎片。

“不打,我儿子也是英雄好汉,死便死了,总不能为了他,把孙军师的命扔在那里。”郑芝龙大声道:“给施大瑄旗语,就说不打我儿子陪着他儿子一起死。**咱们出来当海盗的,讲的是个信义,岂可学官兵和白莲教那些晦气人。”

郑芝虎点了点头,道:“好,我们要做好汉子,侄儿也不能没了卵子。”

他拿起一面令旗,亲自给施大瑄的船上打了旗语。

却见李浮屠的船居然慢吞吞地划入了施大瑄的船队,然后靠在了施大瑄的旗舰旁边,一条绳梯从大船上放下,将李浮屠、李贞丽、两个孩子一起接上了施大瑄的旗舰。

“咦?”郑芝虎大奇道:“这是怎么回事?”

只见李浮屠等人刚刚上了施大瑄的旗舰,那战舰就拉起了风帆,紧接着,录属于风云十八芝的施大瑄、洪旭、甘辉三部,总共十八艘大福船,二十艘海沧船、二十五艘苍山船,连同上百艘的各种轻型鹰船、连环船、子母船、火龙船、赤左舟……一直向前冲去。

施大瑄的船队传来一阵响亮的大吼声,近万人齐声叫道:“淤泥源自混沌启,白莲一现盛世举杀啊……”

郑芝龙全身一冷,想不到啊想不到,风云十八芝居然有三芝根本就是白莲教的军队……这……这让人情何以堪。

“**,施大瑄这混蛋”郑芝虎扔下传令旗,大骂道:“枉我一直把这混蛋当成兄弟,他居然是白莲教的神棍。”

只见郑家海盗兵三成的船只脱离了阵营,向着前方的阎王军冲了过去,当先十八艘大福船,坚船利炮,威压逼人。

一见郑家海盗兵动手,官兵这边的阎应元大呼道:“藤牌兵通通上船,江**军,前进杀啊……”

“……”站在郑晓路船头的孙宇军师满脸铁青,他对着郑晓路拱了拱手道:“阎王大人,我们也想不到,施大瑄居然是白莲教的人,这下子……可真是……你若有什么怨气,只管对着我孙宇来吧,别记恨我家飞虹将军。”

“飞虹将军按兵不动,我是看在眼里的,怎么可能怪他。”郑晓路一见要打仗了,反而镇静了下来。

他看了看远处的郑芝龙舰队,见到郑芝龙完全处于静止状态,心念一转,就明白了过来,郑芝龙现在能不出手就已经尽了最大努力了,若他向施大瑄等人动手,郑成功立即就要死。按兵不动的话,也许郑成功还有一条生路。

郑晓路也不再理会船舷边的李香君,只是将眼光深深地停在了马祥云的脸上一会儿,马祥云也用眼光深深地回望了他一下。

“等我,我处理完施大瑄就来救你。”郑晓路的心里是这样说的。

“好”马祥云的心里如此回答。

他们两人相识的时间是如此的久,许多许多年前,郑家村的卖鱼少年与爱使双枪的少女,多年的两地相思,岂会不能明了对方的心意。

郑晓路走上船头,大声命令道:“传我命令,阎王军6军退入崇明县城,据土墙防御,别靠近海边来吃炮弹,水面上的活儿,交给金竹水军。”

孙宇的脸上微微变了变色道:“阎王大人,你的金竹水军只有五千人,船方面……你只有四艘带水轮的船,十艘从江南水军那里缴获的大福船,十五艘型海沧船,还有三十艘型战船,这样的船只数量远远比不上施大瑄部,怎么能让6军撤离水边呢?”

看着江面上压过来的施大瑄部十八艘大福船,二十艘海沧船、二十五艘苍山船,连同上百艘的各种轻型鹰船、连环船、子母船、火龙船、赤左舟……这些船上有近万海盗兵,船多炮多,声势震天,船帆蔽日。

郑晓路哈哈一笑,长声道:“只要飞虹将军不插手,施大瑄这点船我还没放在眼里”他对着江百涛使了个眼色,笑道:“江都督,看你的了”

江百涛会意,赶紧挥起令旗,打出旗语,远处江面上的赵水鬼回了自己的新战舰“通天晓”,前江南水师提督余楠上了新战舰“大黄蜂”,江百涛与郑晓路等人坐镇旗舰擎天柱,老旗舰威震天则由一位新提拔起来的水军将领坐镇着。

金竹水军全军纹丝不动,只将船头转过去面对着官兵那一堆破船,仅仅四艘新型战舰向着施大瑄的舰队迎去

四艘新战舰,所有的大炮全部是线膛炮,虽然江船因为吃水浅的问题不能负重,每艘船上只有十八门线膛炮,但线膛炮射程远,射快,炮弹威力大,这四艘船的火力是不输于郑芝龙的三桅大帆船的。

四船迎向施大瑄,还隔着两三里水路,就将船身横了过来。全部用右舷对着施大瑄部,每艘船的右舷六门炮,舰舰尾六门炮,全都对着施大瑄的船队。其擎天柱和通天晓上分别还搭载着威风大将军炮和威武大将军炮。

四十八门大炮的炮管散着漆黑的杀意,阴森无比。

“开火”擎天柱上的江百涛大声命令道。

“开火”赵水鬼也在同一时间下了令。

“开火”、“开火”威震天和大黄峰也同一时间跟进。

“Fire”郑晓路吼出来的声音比较奇葩,没有人听懂他在说什么,只有翻译张秀成怪有趣地盯了他一眼,他听出来了,郑晓路喊的居然是英语的“开火”。此时大航海时代开幕不久,西班牙和葡萄牙的黄金时代刚刚过去,大明东南海面上以“海上马车夫”荷兰人为尊,英国的势力还没有延伸到这里,只能在澳门港口见到少数的英国人。

为什么阎王大人会英语?这个现让张秀成感觉到十分有趣。

四十八门线膛炮依次轰鸣,向着两里之外的施大瑄船队吐出一片愤怒的炮弹。

“两里就开炮?”施大瑄也经历了一次和当年的余楠相同的疑惑,这么远开炮,想轰下来天上的星星么?

线膛炮的精度和射程是施大瑄无法想像的,这些炮弹并没有轰到星星,而是把施大瑄的海盗兵,不,白莲教水军轰出了星星。

一片炮弹准确地落到了施大瑄的船队头上。阎王军的炮手是自由瞄准的,有的人瞄着大福船,有的人瞄着海沧船,有的人瞄着苍山船……还有一些恶趣味的炮手,干脆瞄着旋大瑄船队里的舢板。

这一片炮弹的一半直接落进了水,没有命它们原本的目标,但另一半却准确或者说好运地落到了施大瑄的舰船上面。

“碰、碰、碰”在炮弹划空的尖锐鸣声之后,施大瑄的船队里传出一阵实心弹击穿船板的闷响,江面上一阵木屑纷飞,有五艘大福船的甲板上出现了脸盆大的圆洞。海盗们拿着软木塞到处乱跑,如果吃水线下被打破,就轮到软木塞出场。

不过施大瑄运气比较好,这一波炮弹并没有打穿他的福船船底,软木塞暂时还不需要用。

但是有一艘倒霉的鹰船,却咕咚咕咚地进着水,正在飞快地下沉。

鹰船是一种轻型船,两头尖翘,不辨尾,进退如飞,机动性强。四周用茅竹密钉以掩护,竹间留铳眼。常冲入敌阵,与沙船配合。这种船非常轻巧,船底一旦破出一个脸盆大的洞,用软木塞也没用,倾刻间就沉了一半。

“好厉害的线膛炮,居然打得又远又准。”施大瑄怒吼道:“全舰全前进”

刚吼完,阎王军的船队又一次吼出了“开火”,线膛炮的后装技术,也远远领先于当年的火炮,其射不是施大瑄可以想像的。

“轰轰轰轰……”又是四十八颗炮弹,出尖锐的鸣叫,划过长空,向着施大瑄飞来。

第二十七章 崇明岛大海战开幕

第二十七章崇明岛大海战开幕

两里水面,以施大瑄船队的航速,就算鼓满了风帆也要好一会儿才能接近,但金竹水军的线膛炮射速达到了恐怖的一分钟两发。

四十八门线膛炮,每分钟就是九炮弹,白莲教的舰队要靠近到一里之内,少说也要挨上十五轮炮弹洗礼,那还不被打成马蜂窝么?

线膛炮一出手,长江面上震惊百里,懂炮的行家们立即脸上变色。

郑芝龙的船队中起了一阵轻微的波动,各位久经海战的海盗们都感觉到这种炮的威力十分不凡,不由得都摸出从洋人那里买来的千里望仔细观看金竹水军的四艘新船。

官兵队伍中懂海战和懂炮的人很少,只有江阴典史阎应元才知道这种炮的战略性,忍不住双眼放光,一边大喜,一边又是大忧。喜的是如有此炮,何愁海盗不平,何愁辽东建虏作乱。忧的是此炮捏在阎王军手里,阎王军是贼寇,朝廷要扑灭这股贼军就更加困难了。

郑晓路身边的孙文宇显然也被这种新式线膛炮震惊了,他的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的表情,大叫道:“这种炮……这种炮是什么炮啊?比洋人的炮还要打得远,打得准。果然,阎王大人果然会让我做一场好梦……”

余楠此时正在爽,去年他带领着江南水师,在巫峡与阎王军的威震天号战舰相遇,被线膛炮打得很惨,那种被人远远用炮轰,自己却还不了手的感觉实在是非常糟糕。此时他负责指挥的“大黄蜂”号战舰,其性能比威震天还要优秀,他亲手拿着火把,一门一门地点炮,高兴得手舞足蹈。

**,欺负人果然比被人欺负要爽啊,余楠一边点炮,一边阴阴地想。几个被放在他身边学习指挥海战的小将,都被他弄了个哭笑不得,不停地提醒他道:“将军,您别当炮手了,还是回来当指挥官吧。”

余楠很懂事地道:“你们才是金竹军未来的栋梁,你们指挥就行,我在旁边给你们看着,若是你们指挥错了,我再提醒你们。”他一生在明廷的官场里打滚,自然懂得摆正自己的立场,作为一个降将,和人家根红苗正的阎王军小将最好客气点说话。与其全部都由自己去指挥得罪人,还不如交出指挥权,当个幕僚兼炮手,这样还比较好玩。

所以余楠左右手各提一把火把,东点一门炮,西点一门炮,全情投入了当炮手的娱乐中:“哈哈哈哈,当年老子挨了无数线膛炮弹,白莲教的土鳖们,你们也来尝尝。”

炮弹像下雨一样密集地落向施大瑄的白莲教舰队,大船的甲板顿时出现一个又一个的破洞,软木塞子都不够用了。小船如果中上一炮,顿时就要沉没。

施大瑄沉着脸,恭敬地向船上的李浮屠道:“教主,请指示一下孩儿们战术吧。”

李浮屠挥了挥拂尘,道:“施将军,贫道对水战一窍不通,你放心指挥,贫道不会对你的指挥胡乱插嘴的。”

施大瑄谢过了李浮屠,转过头,大声吩咐道:“全舰散开,相并横列,以本舰为中心,横向展开,两翼前突,采用半月阵型”

随着施大瑄的旗语打出,白莲教舰队不再挤成一团,而是一下了分散开来,数十艘大型的战舰布成厚实的中央炮阵,中型船和小型船散开到了两翼,横列开来。

施大瑄的两位好兄弟洪旭、甘辉,将他们的座舰大福船也移动到了两翼,一左一右,作为两边的锋刃,向前冲来。

不愧是常年累月打海战的海盗兵,半月阵型一用,白莲教的舰队群就铺散开了,相邻的船只变少,被乱炮击中的可能性也就大大降低,金竹军的炮手顿时发现自己的射击角度必须大大拉开,不太可能集中向着一个地方打*了。

江百涛愣了一愣,显然没想到敌军的应变如此之快。

数十艘大中小型战舰和上百艘轻型船排成大横列半月推进的打法,他也从来没有碰上过……

其实这也很正常,江百涛从来都是指挥内江水战,水面狭窄,敌军往往只能堆在河中心,挤着向前进,因此在内江作战时,船队往往是不讲究阵形的,不外乎一大堆船向前冲。

但这里是长江入海口,水面宽广,与大海没有太大的差别。可以说在这种地方打水战,就必须要考虑全方位360度队形变幻的情况。

江百涛有点紧张,他对这种横铺半月阵缺乏足够的应对手段,正打算下令集中轰击敌军中央旗舰,突然听到留在后面的水军也叫嚷了起来,原来江阴典史阎应元正指挥着一百五十余艘小型船和舢板级的轻型船乱七八遭地压了过来。

官兵不足为俱,但他们在屁股后面也很烦人,前面的半月阵……大炮远程轰击的效果已经大打折扣了,如果被施大瑄贴近,对手两翼可以切为合围,很麻烦。

江百涛还在犹豫,任由炮手们自由开火,郑晓路知道他缺乏海战经验,也不催促,这时突然旁边凑过来一个人道:“江兄,何不使用三角突梯阵。”

“三角突梯阵?”江百涛满脑子问号,回头一看,居然是郑芝龙的军师孙文宇。

孙文宇笑道:“咱们可以以四艘新型战舰为三角形之锐角,以十艘福船和十五艘中型海沧船为第二梯两翼,组成三角形的双边,以小型船和轻型船为三角形的底边。”

他顿了顿,又道:“以四艘新战舰为三角形的锐角迎敌中军,两翼以三角形的两条边迎击敌方的两翼包抄舰队,三角形的底边则用来对付趁火打劫的官兵垃圾船队。进时有如利锥,可直穿敌阵,展时双边加速,就可以变为横列……”

孙文宇只说了个开头,江百涛就听得头晕脑涨,什么三角形的锐角双边底边的,完全听不明白,虽然他在水匪中有书生帮主之称,算得丰富的,但他的学问都是来自四书五经。孙文宇说的却是来自西方的几何知识。

见江百涛发呆,孙文宇总算是明白了过来,赶紧重说了一遍,将什么锐角双边底边一类的名词换成江百涛听得懂的先锋、两翼、殿军。这么一说,江百涛顿时听得如痴如醉,大叫一声:“先生不愧为飞虹将军的军师,这海战阵形,我不如你。”

当下两人联合挥起旗语,向着舰队发出指示,在孙文宇的调度下,金竹水军虽然没有事先练习过三角突梯阵,但还是很快将所有的舰船都调到了合适的位置上。

当三角突梯阵摆好时,白莲教的半月阵也已经压了过来。

“锐角突击”

随着一声令下,四艘新型战舰乘风破浪,当先向着白莲教的舰队迎上去,余下的战舰排成锐三角形,一起向前进。

眼见快要接敌了,郑晓路对着船舷边的李香君道:“香君姑娘,嘿,我该称你为白莲圣女才对。一会儿两军接上火,咱们的船就不可能这么平稳地行驶了,若是船身抖震一下,你手上的毒刃伤到我的马祥云,你准备好了接受那后果吗?”

李香君抿了抿嘴道:“你要怎地?”

“你截了我的人,但并没有任何作用。”郑晓路沉声道:“要挟不了我不说,熊文灿你们也没夺回,你自己还陷在这里。若是你伤了马祥云,还会造成我与白莲教不死不休的结局,你就没想过换一种方式来解决?”

李香君摇了摇头,她脸上俏皮的微笑早已荡然无存,现在有的只是一抹赴死的决绝,她低声问道:“当你剿灭川中浣花教时,可有想过换一种方式来解决?”

“有”郑晓路认认真真地道:“当初我给过王镇宇机会,我曾问他‘占了成都城之后呢?你有什么治国之策?有什么富民之方?有什么御敌之道?’,若是当时他答得好,我不会杀他,甚至还会帮他”

李香君抬起纯美的俏脸,迷茫地问道:“他怎么答你?”

郑晓路一声冷笑,满脸不屑地道:“他回答我‘到时无生老母和观音大士会降下神旨,我等只需要遵照执行,自然天下太平’。”

说完这句,郑晓路对着李香君冷然一笑,问道:“既然你是白莲总教的白莲圣女,那么我现在也问你一句,若你们白莲教有机会得了江南,你们什么治国之策?有什么富民之方?有什么御敌之道?答得好,我帮你,答得不好,不要怪我是敌非友。”

李香君一听此话,顿时哑然。她与王镇宇不同,虽然她也是忠实的白莲信徒,但她数年来一直在秦淮河畔与南京的清流和官员们虚予委蛇,无意思之中接触到许多关于治政方面的实务,她明白国家不能只靠一腔热血来治理,人民的生活也不是拜拜神佛就可以得到改善。

有什么治国之策?有什么富民之方?有什么御敌之道?这三个问题像一把尖刀一样撕开她的思绪,让她感觉到自己内心深处升起一股无力感。

李香君咬了咬下唇,硬起声音反问道:“你别光问别人,你自己又懂吗?”

“我?”郑晓路突然哈哈笑了:“我懂不懂,你那位祖师爷教主大人最明白不过了,他不是才从四川回来吗?让她告诉你四川现在是什么样子,你就知道我懂不懂了。”

李香君脸色一暗,她不用问李浮屠也知道四川现在必定是鸡犬相闻的好世道,否则李浮屠哪会从四川铩羽而归。

“香君姑娘,我知道你也是被人蛊惑,我给你一条生路。”郑晓路认认真真地道:“你放开马祥云,我保证不伤你,战斗结束后,我派小船送你上陆。否则一会儿真的大战起来,炮弹震动大船,你的匕首还能贴着她?到时你拿近了怕割伤她,拿远了怕她挣脱,倒把你自己弄得难受。”

“这……”李香君微感犹豫,此时船上大炮齐发,已经震得很厉害,她拿着短匕卡着马祥云的脖子,好几次船只震动时都差点割到马祥云,这短匕上有见血封喉的剧毒,要真是在震动中割伤了马祥云,那真是平白无故害人。但若是拿得远点,以马祥云的功夫,随时可能挣脱她的掌握。

李香君眨了眨美目,道:“我可以信你么?”

“我虽然不是九指皂莺那样名扬天下的一诺千金,但你什么时候听说过阎王言而无信?”郑晓路认真地道:“放开马祥云,我保你平安”

李香君想了一想,狠狠地一咬牙,将毒匕放了下去。

马祥云失了禁制,轻轻一挣,走到了郑晓路的身边,长叹一声道:“又给你惹麻烦了。”

“傻瓜。”郑晓路轻轻拂了拂马祥云身上那些叮叮当当的银饰吊坠,轻笑道:“我给你添的麻烦比起这点事来算得了什么。”

这时李香君已无人质在手,一群水兵围上来想要拿下她,郑晓路挥了挥道:“由得她在甲板上看戏吧,我让她亲眼看看金竹水军的厉害。”

此时炮声越响越烈,白莲教的船队以半月阵型散开围了过来,金竹水军则摆成孙文宇所述的三角突梯阵相迎。阎王军靠着火炮射程优势,一直不停地在射击。

白莲教的船只已有数艘被击伤,小型战舰只沉了两艘,舢板级的轻型小船则沉没了十几艘之多,大福船靠着皮厚块头大,虽然挨的炮弹最多,反倒是一艘都没沉,不过有好几艘都塞上了软木塞,战斗结束后必须进行大修。

“阎王军摆出的是三角突梯阵”在白莲教的旗舰上,施大瑄沉声道:“是孙文宇这家伙在帮着阎王军指挥船队。”

“施将军怕了?”风韵犹存的李贞丽在旁边笑问道。

“哼”施大瑄道:“有什么好怕的,早想和他一较高下了。”

此时白莲教的船冲终于冲进了一里之地,大福船上的红衣大炮和弗郎机炮都已经进可以用实心弹迎敌了。

“双翼平展,炮舰以实心弹轰敌。”施大瑄下令道:“注意双翼横飞,组织炮舰战列线。”

旗语连出,白莲教双翼的洪旭、甘辉奋力向前,将船队的整体形状拉成了长长的残月形,这一抹残月的两翼有如张开了怀抱,将郑晓路的金竹水军围在了中间。

然而金竹水军并不混乱,三角形的左边和右边继续保持着船首向前的角度,左边以左舷奋力发炮,右边以右舷拼命攻敌。

此时江阴典使阎应元带着江**军,船上乘着五千藤牌兵,也越过了宽广的江面,靠近了阎王军的三角形底边。

张逸尘和皂莺乘着小船,手上提着熊文灿,正在慢慢归队,见官兵压近,张逸尘大叫道:“你们若敢异动,我杀了熊文灿。”

那江阴典史阎应元确实是个不要命的好汉,他大叫道:“你杀吧,若是总督大人死了,我自给他赔命。士兵们,暂时不要向前,咱们就在这里隔江耗着”

奶奶的,浑人一个。张逸尘和皂莺退入阵中,回到了旗舰擎天柱上。

三角形的底边立即与官兵的舢板船队对持了起来,不过双方都没有动手。

与此同时,洪旭和甘辉组成的双翼也与金竹军的两边展开了激烈的炮战。

“开花弹”江百涛见到双方距离渐近,金竹军的线膛炮已经可以使用开花弹了,他立即发出了命令,金竹水军的炮弹全部从实心弹变成了开花弹。

“轰轰轰”一阵轰鸣,开花弹射入白莲教的船队当中,炸出一片死亡的弹片。

白莲教的左右翼顿时一阵动摇,开花弹的杀伤力比起实心弹来大了许多,虽然开花弹不能打破甲板,但四散的弹片是水兵的死神,一颗实心弹射中人群,顶多打伤一两个士兵,但一颗开花弹射入人群,倾刻间就会带走十几条生命。

尤其是没有船舱和战格女墙的轻型小船,这种小船的近处如果引爆一颗开花弹,往往全船人都会被弹片扫落水中。

**,邪了,怎么开花弹能打这么远?施大瑄的死党洪旭大感不爽,他也是风云十八芝之当年他逞威风时,江百涛还不知道在哪里玩儿呢。他挥了挥令旗,用旗语向旗舰上的施大瑄询问道:“大哥,这样对轰炮弹可不成啊,对手的大炮射程远,射速快,拼大炮我们占不了便宜。”

“转动阵形,变幻为一字长蛇阵”施大瑄大声令道:“以右翼洪旭为蛇头,全舰右横转,以左舷炮火击敌。”

白莲教的船队齐齐一转,以右翼的洪旭为领队,全舰横转,将左舷对着金竹军。

“转”施大瑄命令道:“以金竹军的三角形为中心,咱们的船队旋转起来,组成左侧全舰战列线,使炮火威力发挥到最大。”

“哈哈,我就知道施大瑄要变阵。”看着前方的水面上白莲教的船队打横向旋转了起来,孙文宇哈哈大笑道:“他想用最传统的战法,让所有船只的左舷炮火都能被利用上。而我军因为排成三角形,不论用哪一面迎敌,都只能发挥出三成的炮火。”

江百涛虚心地请教道:“如此阵形,我军要怎么破法?”

“他要一字长蛇,我们就要化身为双头蛇”孙文宇哈哈大笑道:“变阵,将三角形的两条边化为双头蛇出击,一蛇头击对方的蛇头,一蛇头击对方的七寸”

孙文宇拿起令旗,挥出旗语,赵水鬼的坐船“通天晓”立即化身为一只巨蛇的蛇头,带着三角形的左边舰队直迎向洪旭担任的白莲教蛇头。

余楠的坐船“大黄蜂”化身为第二只巨蛇,带着三角形的右边直冲向白莲教长蛇阵的七寸。

“施大瑄犯一个大错。”孙文宇笑道:“他在用海战的战列线打法对付我们。”

“这样有什么不对吗?”江百涛奇道:“我这内河提督碰到海上打法,还真有点耸。”

孙文宇哈哈笑道:“可是这里并不是真的大海啊,这里毕竟是长江入海口。咱们在长江里,他们在海口……水流的方向对我们是很有利的。”

江百涛心中一醒,顿时明白过来,施大瑄乃是风云十八芝中的大海盗,他从小就在海上讨活儿,对于江河战并不擅长,因此他不明白在江河水战中,水流的方向占有非常重要的位置。顺流直下的一方占有绝大的优势。

但大海上没有这么多讲究,洋流虽然也有方向问题,但洋流的速度比起江流来差得很多,施大瑄忽略了金竹军占着上游的优势,排成长蛇阵横转。

此时的金竹军化双蛇出击,借着水流,可以达到更快的船速,截断对手的阵形。

果然,金竹军双蛇一出击,急湍的长江水就将他们的船只推动得飞快地穿插了过去。

一条蛇的蛇头正是赵水鬼的“通天晓号”新式战舰,这艘战舰装有水轮,本来就跑得飞快,又加上水流帮忙,有如一把尖刀一般,刷地一下就截住了洪旭。

洪旭的坐船是一只大福船,船型比通天晓略大,两船一边接近,一边以大炮疯狂互轰。

“金竹好汉,准备好了吗?”赵水鬼大笑道:“这样贴近过去,马上就要接舷了。”

“准备好了,打他**的”士兵们一边扬了扬手上的来复枪,一边齐声应道。

“无生老母,真空家乡”洪旭的大福船上也吼起一阵激励士气的大喊声,宗教狂热使每一个海盗兵都变成视死如归的狂人。

“掷弹兵,来复枪兵。”赵水鬼吼道:“接舷前,我要你们保证对方的甲板上没有一个站着的人,所有的敌人都得给我趴着接舷。”

“是是”

两船继续贴近,炮弹在两艘大船中互飞,几息之后,崭新的通天晓号就被轰出了几十个巨大的破洞,但洪旭的坐船更惨,上面布满了实心弹打出的圆洞,数都数不清楚,其中有几个洞还在吃水线之下,白莲教水兵赶紧用软木塞子塞住。

开花弹在洪旭的甲板上肆虐了一番,逼得洪旭都躲进船舱里待了一柱香的时间才敢出来。大福船上的三百海盗兵被开花弹轰得只剩下两百人。

距离越来越近,来复枪和掷弹兵又给洪旭的大船进行了一番洗礼,但有开花弹在先,白莲教的水兵都趴在船上,所以来复枪和掷弹兵并没有伤到多少敌人。

白莲教水兵也以三眼神铳和鸟铳进行回击,金竹军的士兵纷纷躲在女墙战格的后面。

距离越来越近,两船就要相靠。

“准备跳帮”双方的船上都发出了同样的命令。

巨大的帆影重叠到了一起,两只船上的水手冒着对面的枪弹将巨大的铁勾扔到对方的船上,勾住船身,然后将两只船拉近到一起。

藏在桅杆、帆影、女墙后面的水手们,呼啸一声,纵身向对面的甲板上跳去。

第二十八章 大海战

第二十八章大海战

金竹军的另一只蛇头,由余楠的大黄蜂号担任,他带着近二十艘大中型的战舰,对着白莲教水军的长蛇阵七寸之处杀去。

船借水势,倾刻即到。

打蛇打七寸,使之尾不得相顾,余楠在孙文宇的令旗指挥下,准确地杀入了白莲教的七寸之地,一瞬间就截断了敌军的长蛇阵。

余楠玩新式大炮玩得十分过瘾,此时冲入敌阵,他大笑道:“左右两舷,自由开火”

“将军,你还是回来指挥指挥吧,别光玩炮了。”几个见习的金竹水军年轻将领抹着汗水道。

“你们继续指挥,跟着军师的令旗就好。”余楠还是不敢接权,还是打*的好啊。

大黄蜂号左右两边都是敌军,炮弹横飞。此时也不用调整船舷了,大黄蜂左舷右舷舰舰尾一起开炮,炮弹四射,轰得周围的白莲教水军一塌糊涂。

跟在大黄蜂后面的二十几艘战舰也一起开火,这些战舰并不像大黄蜂那样全部是线膛炮,它们有的只有一半大炮是线膛炮,有的只有旧式弗郎机炮,但他们占据了敌军七蛇阵的七寸之处,占了便宜,打得不也乐乎。

施大瑄脸色一沉,长叹道:“不愧是孙文宇,一出手就让我如此狼狈。”

他拿出令旗,又挥了几下,只见白莲教长蛇阵尾处的甘辉部队,突然舍弃了蛇尾,向着中间的余楠部队迎来。现在必须把卡在七寸处的余楠赶开,白莲教的舰队才能重整队形。

“早料到你要如此。”孙文宇哈哈一笑,展动令旗,威震天号战舰张满风帆,水轮齐转,对着甘辉部冲了上去,两船还没靠近,轰隆隆的炮声就差点要震聋了甘辉的耳朵。

白莲教水军左翼,右翼都被截断,此时唯有中军还可以使用了。

施大瑄转身对着李浮屠道:“教主大人,我们也必须压上了,可能有点危险。”

李浮屠淡淡地笑道:“怕危险就不出来造反翻天了,上吧”说完他又对着施大瑄低声道:“你一定觉得我在这个时候向阎王军宣战很不理智。”

施大瑄不言,但他的表情显示他是这样想的。

李浮屠叹道:“你没去过四川,若是你去了就会明白。朝廷不论怎么打压我们,白莲教也能千年不倒,那是因为朝廷倒行逆施,百姓苦不堪言,所以有许多百姓愿意跟着我们走。但若是让阎王军得势,白莲教就有可能完全泯灭。”

他双眼射出精光,冷冷地道:“因为在阎王军的治下,百姓个个吃得饱,穿得暖,生活安定无忧,他们怎么可能还拥护我们白莲教?我们不能给阎王军一丝一毫立足江南的机会,否则江南的白莲教众也会全部失去。哪怕是帮了官府一把,我也必须在这里狙击阎王军,不惜一切代价。”

施大瑄拱了拱手,准备出击。

他刚转身,船舱里又钻出一个道士,这道士十分年轻,不到三十岁,眉清目秀,五官端正。一身气质与李浮屠一样仙风道骨,十分沉着,他对着李浮屠拱了拱手道:“李师兄,若是百姓能安居乐业,岂不是件好事?如果全天下百姓都能吃饱,能穿暖,岂不是盛世到来。那我们白莲教又何必还要造反呢?直接过好日子不就行了?”

李浮屠看了这年轻道士两眼,双目微闭,冷然道:“邢师弟,你们无为教阐扬无为,以为什么都不做,这世道就能太平……这想法未必可笑了些。你便指望着阎王军去创立盛世,而不想自己也出一份力么?”

原来这位年轻道士是江南无为教的掌教邢旭。

白莲教虽然在天下有无数分支,但其实基本上还是分为两只。一只主张弥勒信仰之白莲教,可说属于净土系统。而另一只则是讲究无为、强调真空之无为教,可说属于禅宗系统。

无为教宗旨近于禅宗南派,不立文字,否定佛像、寺庙,故亦称悟空教。其祖师爷名叫罗梦鸿,他于明成化十八年(1482年)“悟道明心”,参悟出“无为法”,创立了无为教。

无为教从佛教采纳了“心造一切”的概念,认为人的苦难是由于心里的**造成的,因此追求无为,放弃任何**,以达到最高的内心状态。

无为教虽然有独立的教旨,但仍然属于白莲教的支系,必须听从圣莲令的命令。

邢旭乃是江南无为教的掌教,是李浮屠在江南最重要的臂助,并且施大瑄的舰队其实严格上来说是属于无为教的兵力,这一次李浮屠想在江南消灭阎王军,就用圣莲令召来了邢旭。

听到李浮屠的话,邢旭傲然道:“若是世间不靖,我无为教自然不愿独善其身。但你刚才说了,阎王军所到之处百姓安居乐业,能吃饱,能穿暖……我们又何必和他们折腾?”

李浮屠双眼射出精光,狠狠地道:“若是任由阎王在江南扎根,你无为教的教众都要跑光了。”

“跑光便跑光吧。”邢旭淡然道:“苦功悟道,叹世无为,师兄你又何必这么执着。”

李浮屠乃是白莲正教,和无为教的宗旨不对路,也懒得和他多说,他从怀中摸出圣莲令一亮,吟诵道:“淤泥源自混沌启,白莲一现盛世举圣莲令上早有谒语。我们白莲未现,世间便会布满淤泥,又哪来的盛世?圣莲令在此,你就不要和我叽歪了。”

见了圣莲令,邢旭无力再争辩,只好退回了船舱之中。

“旗舰出击”施大瑄大声令道:“中央队列,迎击敌军。”

施大瑄的大福船轰然而动,向着前突卡在白莲教七寸处的余楠部冲了过去。

阎应元坐在一艘轻型鹰船上,领着上百艘江阴调来的舢板级船,正从后面冲向金竹水军。

鹰船是一种轻型船,两头尖翘,不辨尾,进退如飞,机动性强。四周用茅竹密钉以掩护,竹间留铳眼。这种船进退如飞,最适合用来冲入敌阵混水摸鱼。

阎应元知道官兵是如今江面上势力最弱的一方,想要救回熊文灿,除了混水摸鱼别无出路。

所以前面打得一派混乱时,阎应元也没有急着向前冲,他在仔细地观察着水面上的动静。

在他的身后,一大片的舢板飘来飘去,上面大多是面色如土、士气低下的卫所兵。其中只有五千人的表情沉着不惊,显得勇敢无畏。

这五千人左手持着大藤牌,右手抄着单刀,乃是天下闻名的藤牌兵。

阎应元满掌都是汗水,他知道自己只有这五千藤牌兵可以用,别的兵都是不堪一击的垃圾,无炮、无铳,就只有这么五千块藤牌,要如何才能救得出总督大人呢?

一名金竹水兵右手持着百炼钢刀,左手拖着一条长长的绳索,从通天晓号的桅杆上荡向了洪旭的福船,洪旭的福船上,几个白莲教的水兵正想用弓箭和三眼神铳向天空中射击,但通天晓上的来复枪兵立即对着他们扫来一片铅弹。

白莲教水兵赶紧向地上一扑,天上荡过来的金竹水兵已经平平安安地站到了洪旭的大福船上。

随着这第一名士兵跳帮成功,上百名金竹水兵一个接一个地跳了过去。

有的人从桅杆上跳过去,有的人从船帆上跳过去,有的人干脆在两船间搭了一块木板,顺着木板跑了过去。

赵水鬼虽然身为主将,但他也一阵阵手痒,拿着两把分水刺,刷地一下跟着士兵们跳上了敌船。

与此同时,大福船上的白莲教水兵也有一队跳上了通天晓号。两艘大船的甲板上立即乒乒乓乓地打了起来。

白莲教的海盗兵实力相当不弱,这些人平时久混大海,与凶恶的刘香、荷兰人交战,因此胆子很大,打起来不要命。再加上他们又是被白莲教洗过脑的宗教狂热份子,那就更加麻烦了。

金竹军的水兵在来复枪兵和掷弹兵的轰击之后跳上敌船,仍然受到了顽强的抵抗。

海盗使用的兵器非常复杂,有人用的是波斯弯刀,有人用的是中国扑刀,有人用的是日本倭刀,居然还有几个人用的是西洋细剑……从此可见这些海盗有着怎样丰富的过去。

幸亏金竹水军也不是省油的灯,这些金竹军大多数是金竹帮和丰都太帮的水匪“从良”转化而来,论起不要命的水准,水匪和海盗有得一拼。

在武器装备上,金竹军就强了不止一筹了。他们使用的武器是统一的制式百炼钢刀,蓝衫军服下面护着软甲,装备比起光膀子的海盗们来说不是一个等级。

两军一交战,就听到一阵叮叮当当的武器断裂之声,西洋细剑和中国老式扑刀一碰到百炼钢刀就立即折断,倒是日本倭刀和波斯弯刀可以略略抵档。

金竹军奋起神威,很快就占了绝大的优势。

“敌将呢?”赵水鬼大吼道:“莫走脱了敌将。”

有人应道:“赵将军,敌将在舱里不敢出来。”

赵水鬼大喜,带了一群手下,直扑大福船的船舱。

他正打算冲进去,一个水兵就拉住他的手臂道:“将军,敌人拒守船舱,你这样直接进去,心中了暗算。”

“那要咋整?”赵水鬼急道:“难不成让他龟在里面?”

那水兵嘿嘿一笑,伸手从怀里摸出一颗手榴弹,笑道:“让这玩意儿先进去。”

赵水鬼大喜,拍了拍水兵的头道:“还是你聪明。”他接过手榴弹,点燃上面的火绳,看着那火绳快要烧光的时候,将它扔进了船舱里。

一群水兵在百忙中还伸出双手,堵上了自己的耳朵。

只听到船舱里出“蓬”地一声闷响,手榴弹在狭的船舱里爆炸了,里面立即传出一阵鬼哭狼嚎之声。

几个浑身被火药炸得黑漆漆的白莲水兵从船舱里冲了出来,他们身上有几个血洞,都不是致命的位置,显然是中了弹片未死的幸存者。

但他们冲出船舱来,那就没法幸存了,一群金竹水兵围上去,乱刀挥过,那几人被砍成了肉酱。

船舱里又传来一声闷哼,一个黑脸大汉手持一把渔叉,也从舱门冲了出来。几个金竹水兵准备上前砍翻他,却被那人用渔叉前面的尖刺卡住了百炼刀,然后飞起几脚,将围过去的金竹水兵踢得飞退开来。

“哈哈,这家伙肯定是敌将洪旭”赵水鬼大笑着冲了过去,一对分水刺直取洪旭的腰肋。

洪旭躲在船舱里,手榴弹扔进去时,两个亲兵为他当了肉盾,让他捡了一条命。他立即知道再待在里面只有死路一条,于是拼命杀了出来。

他不愧是风云十八芝之一身武艺着实不差,赵水鬼的双刺攻来,他看也不看,渔叉一甩,就将赵水鬼的攻势化解。

洪旭拿眼睛一扫,船上到处起火,白莲水兵已经溃不成军,这搜福船很快就要落于金竹军的控制之中,他若再呆在船上,绝对死路一条。

看来必须得杀到船舷边跳水逃生了,洪旭心中定好了主意,挺着鱼叉急冲向船舷,好几个金竹水兵上前围攻他,都被他两三下踢飞。

赵水鬼武艺稀松,攻了他数招,也没把他留住。

洪旭跑到船舷边,哈哈地干笑了一声,道:“爷爷去也,说完一纵身跳入了水中。”

“傻冒,爷爷正是在等你跳水呢。在船上我不是你对手,到了水里,嘿嘿……”赵水鬼阴森森地一笑,跟着跳入了水中。

大黄蜂号战舰此时已经陷入了白莲教的舢板船的围攻之中。

余楠领着二十几艘战舰切断了白莲教的七寸,使白莲教的长蛇阵列崩溃,但与此同时,自身也陷入了敌军的包围之中。

队形混乱之后,最先靠过来向着大黄蜂起攻击的,是一大片的轻型船。这些船有各种类型,包括鹰船、网梭船、连环船、子母船、火龙船、赤龙舟……

船的好处是机动灵活,但坏处也很明显,它们靠到大黄蜂的旁边时,只能向上仰望,就如同在攻城一般。

金竹水军船上的来复枪兵毫不费力地向下乱射火铳,打得船上的白莲水兵人仰马翻。掷弹兵最开心,他们直接将点燃了的手榴弹扔到下方的船上,一颗手榴弹就可以将一只船上的敌人全都赶落到水中。

余楠一看,哈哈,新的乐子,于是他扔开玩腻了的大炮,又开始玩起手榴弹来。他的武艺虽然不咋样,但好歹也是个将军,力气还是大的,扔起手榴弹来又远又准,炸得船上的白莲教众哭爹喊娘。

“哈哈,欺负人的滋味太爽了,我炸,我炸,我炸炸炸”余楠手舞足蹈,拿着手榴弹四处乱扔。

“余将军,先别玩了,敌军的旗舰杀过来了。”余楠船上的水兵大吼道。

余楠抬头一看,乖乖不得了,施大瑄的旗舰,带着一大堆大福船,正排波分浪,向着余楠的先锋部队杀了过来。

“咱们被围上了”余楠哈哈大笑了两声,然后笑道:“水轮加紧转啊,咱们开溜吧。”

几个阎王军的将面面相觑地苦笑道:“余将军,这时候开溜不太好吧,咱们这位置非常重要,是敌军的七寸位置,死也不能退开啊。”

余楠耸了耸肩,想起来了自己在金竹军里只是个降将的身份,他苦笑道:“呀,以前在朝廷的水师里,习惯了溜了……”

几名将咬了咬嘴唇道:“咱们金竹军里没有怕死的好汉,死也要卡住敌军七寸位置。”

余楠闭着嘴,不开口,心想,反正我在上次战败时就该死了,死就死吧,他也不再管指挥,又抓起手榴弹乱扔了起来。

那几名将见余楠不开口了,怕他气闷,对他叫道:“余将军放心,阎王大人从来不会坐视属下战死。我们只要坚持一会儿,阎王大人一定另有安排。”

“轰轰轰”远远靠过来的施大瑄旗舰开炮了,三门舰炮吐出怒火,三颗黑漆漆的实心铁弹划过长空,这三颗炮弹打得奇准,一起击穿了大黄蜂号的舰甲板,在上面打出三个大窟窿。

大黄蜂号剧烈地震动了起来,余楠手上一滑,一颗刚刚点燃的手榴弹落在了自己脚边,他吓了一大跳,赶紧将它抓起来扔了出去。

“还击”不等余楠令,几名见习将一起吼了起来,大黄蜂号的舰尾炮立即调转方向,也没时间细细瞄准,对着施大瑄的旗舰方向一阵乱轰。

然而他们刚轰了四五炮就停了下来,不再下令开炮。

余楠大奇,他将手上的手榴弹暂时放低,回头问道:“怎么了?为啥不还击了?”

那几名将笑道:“不敢再打了,怕打中自己人。”

余楠转过头去一看,原来是郑晓路和江百涛的旗舰——擎天柱号,正鼓满风帆,水轮狂转,笔直地对着施大瑄的旗舰撞去。

“为什么不用炮轰?”余楠大奇:“擎天柱上的威风大将军炮何等厉害,干嘛要撞过去?”

“我军大炮如此厉害,怎么舍炮不用,要撞过去接舷?”擎天柱上的张子元正蹲在角落里,双手抱头,全身着抖问道。

“你白痴啊”彭巴冲在他旁边吼道:“那艘船上有飞虹将军的儿子郑成功,咱们不能拿炮乱打。要是一炮把孩子打死了,你良心过得去吗?你让帮着我们指挥舰队战的孙文宇军师作何感想?”

“敌军要是拿炮打我们咋整?”张子元抹了抹汗水道:“咱们不能开炮,他们可以开炮,不公平”

“没事,李香君也在我们船上,对方也不能全无顾虑。”彭巴冲拍了拍张子元的肩膀道:“走,咱们准备战斗了,别缩在角落里。”

张子元把脑袋甩得像泼浪鼓一样,道:“我才不要打仗,我最烦打仗了,你让我在角落里蹲会儿。”

此时,擎天柱的船头上,阎王军的将领们站成一排,满脸严肃地看着越来越近的施大瑄旗舰。

施大瑄一动的同时,郑晓路就立即大声道:“本舰突击,救援大黄蜂号”

孙文宇在旁边道:“大王,本舰不要过去救援大黄蜂,而是帮助右翼的威震天尽快拿下甘辉,然后与赵水鬼的通天晓两面合围,战局会乐观得多。”

郑晓路瞪了他一眼,硬声道:“那大黄蜂怎么办?”

孙文宇咬了咬牙道:“战争难免会有牺牲,大黄蜂冲敌七寸,卡断敌人的左右翼,必陷包围,这是难免的事,想必大黄蜂上的余楠也早有了心理准备。如果咱们这个时候去救援大黄蜂,右翼的威震天短时间内压不住甘辉,白莲教的船队可以从右翼脱身逃走。”

郑晓路深深地看了孙文宇一眼,摇头道:“余楠虽然是降将,但也是我阎王军的将领,我宁可不要一场华丽的胜利,也不能丢下自己人的性命不顾。”

孙文宇听了这话,全身一震,他对着郑晓路鞠了个躬,退开到一边。

“上吧,老是玩炮,咱们这群家伙的骨头都要松散了。”张逸尘站上船头,一身青衫在海风中裂裂作响。

皂莺手抓一根帆绳,手上也不见怎么用力,就顺着绳子爬了上去,轻轻巧巧地伏在了船帆上,等着居高临下跳上敌船。

马祥云一身红衣,两把白杆枪,踩上了船舷。

彭巴冲不再理会缩成一团的张子元,他正准备穿上钢甲,张子元回头道:“彭大个子,你最好别穿钢甲,要是你穿着这玩意儿掉进水里,十条命也不够玩的。”

彭巴冲抠了抠头,赶紧将钢甲扔到一边,就穿着一身土家族的布衣站到了马祥云的背后。

江百涛亲手掌住了船舵,引领着擎天柱号向着施大瑄笔直地撞了过去。

“兄弟们,准备跳帮作战。咱们要救出大黄蜂,救出郑成功,还要彻底地击溃白莲教,不能让这些家伙老是阴魂不散地缠着咱们。”郑晓路拔出怀里的翼虎铳,大声道:“立足江南第一役,给我打漂亮点”

满船的金竹水军轰然应诺

军师孙文宇、翻译张秀成、福将张子元,阎王郑晓路个“文臣”退到船舱中,连同观战的李香君也跟着进了船舱,擎天柱号的甲板上立即现出一片肃杀之气。

第二十九章 龙虎王的斩舰刀

第二十九章龙虎王的斩舰刀

今日起恢复两更,时间改为……上午10点和下午6点,给大家带来的麻烦还请谅解,哎呀

擎天柱号乘风破浪,水轮狂转,对着施大瑄的旗舰猛地撞了过去,一大堆金竹军的大中小型船只护在旁边,对着除了施大瑄旗舰之外的船只疯狂放炮。

“准备接舷作战”、“要跳帮了”,水兵们在甲板上跑来跑去,各种武器都被搬了出来,在甲板上堆成一堆。

施大瑄的旗舰是一艘二号福船,这是一种十分巨大的大海船,吃水比擎天柱要深许多,船舷也要高上一截。不过高得并不太多,只相差一人高度,金竹水军跳帮作战时不会像爬城墙那么困难。顶多就像爬了一个小坎。

不过这样的高低落差终究是有点吃亏。

江百涛大手一挥,金竹军搬出了大量的武器,就连很久没使用的管风琴炮也抗了两门出来,放在船舷边上。

“掷弹兵,给我注意了,手榴弹不要扔进船舱里,郑成功肯定被关在舱里,所以咱们只能炸甲板。”江百涛大声命令道:“炸伤了郑成功会造成严重的……严重的……”

郑晓路在船舱里补充道:“严重的外交问题。”

“嗯,对,一定要救出郑成功。”江百涛大声道:“不要造成外交问题。”

船舱里的张子元嘟嘴道:“白莲教也挺好玩的,抓了郑成功威胁郑芝龙,结果郑芝龙不为所动,搞了半天全白废,要不咱们把船开到他们船边靠好,大家好好谈谈,让他们把郑成功还给咱们。然后皆大欢喜,各回各家,打得这么热闹多没劲。”

“正是因为郑芝龙不为所动,宁可不要儿子也不打咱们,咱们更要懂得做人的原则,尽量帮他把儿子给救回来。”郑晓路叹道:“张子元,你让嘴先歇歇吧,一会儿搞不好你得用它来咬人。”

两船渐近,施大瑄旗舰旁边的护卫舰一起向着金竹军吐出了激烈的炮火,金竹军的护卫舰也拼命还击,炮弹在双方的船中间呼啸来去,将双方的船板轰出一个又一个大洞。

江百涛亲手掌着舵,他的臂力很强,能使用铁浆这样的重型兵器,手上没有百八十斤力气是不可能做到的,何况他的兵器后来换成了金竹,那就更重了。江百涛双手掌着船舵,擎天柱号开得笔直,破天风浪,有如一把尖刀般前进。

“江都督,右前方撞过来三只大福船,想要与我们接舷作战。”水兵大加道。

“让黑色三连星去挡住。”江百涛大声令道。

“黑色三连星”是金竹军三艘大福船的名字,这三艘大福船都是从江南水师缴获的,郑晓路为他们取名为“05A、05B、06C”,全船漆为黑色,合起来称为“黑色三连星”。

旗语挥出,黑色三连星从擎天柱的护卫舰队伍里分离出来,向着敌军的三艘大福船迎去,双方弓箭火铳一阵乱轰。星色三连星最前面的一艘05A大炮狂轰,刚刚轰完,05B立即来复枪齐射,紧接接06C撞了上去,水兵们提着百炼钢刀从船上跳入敌船。

“哈哈,让你们尝尝黑暗三连星的**气流攻击。”金竹军水兵大声狂吼道。

敌船上的白莲教众刚被大炮和来复枪轰过,还趴在船上没来得及抬头,一大堆拿着百炼钢刀的金竹水兵已经跳了过来,手起刀落,人头落地……

“喂,为啥咱们这种三船配合攻击方法名字这么奇怪,**气流攻击,什么意思?”一个水兵一边砍人,一边向旁边的朋友问道。

“不知道,阎王大人亲自取的,他喜欢胡闹恶搞,大家陪着他玩就是了。”另一个水兵应道。

施大瑄令旗展动,擎天柱号的左前方也迎过来两只大福船。

“让龙虎王上前迎敌”江百涛指指若定。

擎天柱的护卫舰中又窜出两只中型海沧船,这两艘船一只叫龙王,一只叫虎王,合起来叫做龙虎王。

龙虎王的舰首非常有趣,安装着两把巨型的百炼钢长刀,这种长刀整体成锐三角形,厚一尺,宽一丈,长达四丈。安装在舰首就如同一把巨型的骑士长矛。

“龙虎王全速突击”两艘海沧船拼力前突,以巨大的舰首长刀向对方的大福船刺去。

“**,这是什么怪刀?”白莲教的教众发出恐怖的叫喊声:“快打舵,避开那怪刀”

“拿炮轰沉这奇怪的刀船。”白莲教众慌了手脚,赶紧胡乱开炮。

但是白莲教的大炮是老式大炮,装填慢,精度差,一阵乱打,只在龙虎王的船身上破出了几个窟窿,并不能影响龙虎王的冲势。

龙虎王占着上游的优势,借着长江入海口湍急的水流一冲即至,两把长刀同时刺在两艘大福船的船腹上。

“斩舰刀”金竹水军齐声大吼。

大船的冲势、水流的冲势……使得神奇的长刀蕴含着巨大的力量,它轻松地破开了白莲教的船腹,恐怖的木材折裂声吱吱嘎嘎地响起,叫人感觉到一阵牙酸。

随着两声巨大的哀鸣,白莲教的两艘大福船居然从中断折,被龙虎王的长刀一口气切成了两半。

“哇哈哈哈,阎王大人设计的斩舰刀,果然厉害啊”金竹军水兵大声怪笑,士气暴涨。

“别急着笑”有人提醒道,准备迎敌。果然,断成两截的福船上白莲教众双眼通红,纷纷从甲板上跳向龙虎王的甲板。

来复枪齐射的声音立即轰响,数多白莲教众在准备跳帮的一瞬间就被轰成了马蜂窝,但仍然有许多白莲教众跳了过来。

“杀啊让他们看看龙虎王水手的刀法”龙虎王上的金竹水兵齐齐扔开来复枪,从背后抽出一把雪亮的长刀。

原来龙虎王是专用的近战突击船,船上的水手都是金竹水军中肉搏技术最出色的,人人配着长达四尺的百炼精钢长刀。

“结刀阵”龙虎王上的传令兵大声叫道,数百名水兵持着整齐的长刀,列成队列。

“小型斩舰刀光火石”见到白莲教众跳上了龙虎王的甲板,传令兵立即发出一声热血的大喊。

百名水兵齐声高呼“杀杀杀”,他们同时向前一步,长刀从下向上一撩,刀光如雪,白花花地刺痛人眼,刚刚跳上龙虎王甲板的白莲教众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一阵有如疾风暴雨般的刀光洗礼。

残肢断臂漫天横飞,白莲众无一例外被砍落水中。

前面已再无阻碍,旗舰擎天柱那巨大的白帆鼓着高昂的新月型,向着施大瑄的旗舰撞了过去。

“开炮轰敌方旗舰”李浮屠淡淡地下令道。

“师兄,这样只怕不妥,李香君还在敌船上。”旁边的无为教掌教刑旭低声道:“施将军一直故意不用炮打那只船,也是怕打伤了白莲圣女。”

“既然是本教圣女,就要有随时为了本教而死的决心。”李浮屠将拂尘一甩,下令道:“不用管她,她上了敌船,一点用处都没有,死了也好。”

刑旭脸上现出愤愤之色,但他无力违抗圣莲圣,只好闷着头退开到一边。

施大瑄立即下令大炮齐射,对着冲过来的擎天柱疯狂轰击。

“把水轮给我踩得飞起来”江百涛大声吼道:“黑色三连星和龙虎王已经给咱们扫开了障碍,我要你们在敌军大炮齐射两轮之内,给我撞上去。”

“得令”擎天柱被炮轰却不能还手,情况十分不利,负责水轮的水兵赶紧拼命狂踩水轮。操帆手也将风帆的角度调到了最佳。

擎天柱用舰首对准施大瑄冲了过去,以使自己的受弹面积减到最

但即使如此,舰首的装甲板仍然受到了施大瑄舰上大炮的重创,七八个斗大的窟窿出现在擎天柱的舰首,张扬的黑洞还冒着青烟,显得阴森撩人。

擎天柱号的舰首并没有安装斩舰刀,像这种旗舰级的大船,虽然装了水轮,行动速度也嫌太慢,斩舰刀根本不可能发挥出作用。

因此看着擎天柱撞过来,施大瑄不慌不忙地道:“转舵,准备接舷战。”

李浮屠将拂尘一扬,笑道:“看对方的舰首,阎王军的将领已经准备好跳帮了,咱们也准备一下吧。”

白莲正教总教主李浮屠、无为教掌教刑旭、上一代白莲圣女李贞丽,三人正准备站上船舷。

白莲教水军提督施大瑄突然拦住他们道:“别站上去,阎王军火铳厉害,请各位退入船舱,等双方的士兵混杂在一起之后再出手。”

他话音刚落,两船已经靠近到了两百米距离,擎天柱号上来复枪齐发,密集的铅弹打在船板上,发出一片“哒哒哒”的碎木声。

几位武林高手一起向船舱里扑去,他们刚才立足之处瞬间被打成了马蜂窝。

“三眼神铳、鸟铳、转转轮火铳……准备回击。”施大瑄趴在地上大声命令道。

“施将军,太远了,咱们的铳还不能回击。”有水兵大叫道。

“废话,我叫你们准备回击,没说现在就开始回击。”施大瑄顺着船舷边的女墙爬起来,用一只眼睛向外张望,大声道:“敌船进入一百步距离就立即狠狠地打。”

第三十章 攻上敌船

第三十章攻上敌船

两船越靠越近,刚一进百步距离,施大瑄大叫道:“开火”

与此同时,擎天柱上的江百涛也大叫道:“管风琴炮,开火”

两百只火铳捆绑在一起做成的管风琴炮,立即吐出恐怖的弹雨,擎天柱上携带着两挺管风琴炮,合在一起就是四百只铳管,这两门管风琴炮在极短的时间里,就完成了四百子弹密集射击的壮举。

阎王军的来复枪手也在炮边疯狂射击,一时间铅弹如雨。

施大瑄船上的火铳手还在点火绳,就被一片铅弹打成了筛子,浑身上下全是血洞。

“**,火铳压不住。”施大瑄下令道:“全都撤进船楼”

大福船上面有三层船楼,楼板厚实,有如木制的城墙,白莲教众全都缩了进去,不敢再和擎天柱拼火铳。

两船继续接近,原本这种情况下,该掷弹兵出手了,但是郑成功被关在船舱里,掷弹兵不敢把手榴弹扔进敌船,来复枪又打不透船上的船楼,跳帮肉搏已是不可避免。

“蓬”两艘巨大的旗舰终于撞到了一起,剧烈的震荡将甲板上站立的水兵全都掀翻在地,只有手上抓着绳索或者桅杆的水兵们还能勉强站立,巨大的水花在两船中间的缝隙里溅射开来。

一袭青衫卷起,张逸尘人刀合有如一抹轻烟,冉冉地飘上了敌船。落上敌船的一瞬间,他的身边卷起一道凄绝的刀光,两个刚从甲板上爬起来的白莲教众瞬间身异处。

船舱必须抢占船舱,张逸尘身化流莹,直扑向舱口。却见一把雪白的拂尘从舱口迎了出来,银丝卷动,居然与他的绣春刀硬拼了一记。

“铮”一声轻越的震鸣,张逸尘斜斜飞开,李浮屠从舱门口一跃而出。

“妖魔鬼怪,看我道法化之”李浮屠长声道:“一化起无始”那佛尘有如浑沦之未判,神灵之未植,飘飘渺渺地向着张逸尘扫来。

“你来试试化不化得。”张逸尘冷笑一声,挥刀迎去,又是“铮”地一声,两人的攻势都消解无形。

咦,这拂尘是什么玩意儿做的?居然可以抵得住我的百炼钢刀,张逸尘大惑不解。

“二化运自然”李浮屠拂尘又一下扫来,自然者,道也……造化真宗,体任自然。他的拂尘桌然独立,大而无配,视之不见,听之不闻,来得无影无踪。

张逸尘大惊,他将绣春刀连连挥出一片刀影,才将李浮屠这一招档开。

“哈哈,好厉害的一把刀,难怪你杀得了神弩将张令。”李浮屠早已将阎王军身边的将领调查得一清二楚,当然知道张逸尘的厉害,他又道:“再来,三化现真身”

人能念道,道亦念人,若在云化之上,身如金色,面放五光,自然化出神王力士、青龙白兽、狮子麒麟……李浮屠的三化现真身有如梦幻,攻得张逸尘手忙脚乱。

张逸尘被迫向后一退,暂避其锋

李浮屠又向前一步,拂尘挥出,大喝道:“四化秉教法”夫道不可无师资,教不可无宗主……元始天尊以教法授受,弟子必受。

张逸尘轻叹一声,连退数十步,他忍不住问道:“你这是什么路数?”

李浮屠宝相庄严,沉声道:“八十一化神通,我才用到第四化而已,你急个什么?”

这妖道才出到第四化就这么厉害了,八十一化全用出来,我能打得过么?张逸尘的手心里浸出了一片汗渍……看来救孩子的事得交给别的人将领了,我得把这妖道缠住,若是让他出手攻击别人,没人能挡得住他。

张逸尘双脚一蹬,运起绝世轻功,有如秋风吹着落叶,打着旋儿向李浮屠攻了过去

两船相撞的一瞬间,除了张逸尘之外,还有一个人也几乎同一时间跃上了敌船,不过她并不是从船舷上跳过去的,而是贴在船帆上,抓着一根绳子,像荡秋千一样荡了过去。

此人正是皂莺,皂莺虽然并不懂得水手跳帮作战的绳荡技巧,但是她走江湖卖艺多年,荡个绳子实在菜一碟。她刚刚荡到半空,就现敌船的船帆上也有水兵荡了过来。

皂莺左手一扬,两把飞刀从袖**了出去,两个荡向擎天柱号的白莲教水兵立即哇哇惨叫着落入了水中,然后皂莺轻轻巧巧地落到了对面的船帆上。

跳帮作战必制船帆,因为控制了船帆就可以保证对手的船只无法逃离。皂莺飞剑出手,立即将几个爬上来想和她抢夺船帆控制权的白莲教众击落下去。

这时船舱里人影闪动,青色劲装的李贞丽,手持一把软剑钻了出来,一看船帆被皂莺控制,她立即轻叱一声,顺着桅杆爬了上来。

皂莺刚刚在帆上贴稳,一只脚踩在桅杆上,左手挽着帆索,见李贞丽爬上来,她右手一挥,寒光闪闪的飞剑直向李贞丽袭去。

李贞丽挥剑一架,飞剑弹了开去,但皂莺的剑圆转如意,立即换了个方向又袭了过来。

李贞丽哈哈一笑道:“女孩,我走江湖时,你还不知道在哪里混呢剑器浑脱又能如何?”她身子一卷,身子柔软如蛇,贴着桅杆卷动着爬上了来,飞剑从左袭向她,她就转到桅杆的右边。飞剑转到右边,她又转到左边。

居然你也会软骨功?皂莺心里一惊,这才想起,李贞丽出道多年,又是练过舞的,会软骨的功夫实在不出奇。

见飞剑奈何她不得,皂莺收回飞剑,顺着帆索滑了过去,顺势就是一剑,李贞丽以软剑相迎,两人都练过走钢丝,居然在一根细细的帆索上站直了身子,惊险无比地攻守了起来。

大风吹得船帆猎猎作响,帆索在空中不停地摇晃,但两个女人就似在平地上一般,不但进退有法度,而且还可以翻筋斗,铁板桥……高难度动作层出不穷。

第三个跳上敌船的是马祥云,她的上船法比较正常,是从船舷跳过去的。她比张逸尘和皂莺晚了很大一步,船舱里的白莲教众已经纷纷迎了出来。

一见红衣如血的马祥云和她手里两把威风凛凛的白杆短枪,白莲教众就知道这家伙不好惹,乃是对方的将领。那无为教的掌教刑旭立即迎了上来,手上一把三尺青锋剑,直刺马祥云肩头。

他本来习惯刺人胸腹,但马祥云是女人,刺胸腹似乎有点不妥当,大失道家风范,于是剑尖斜扬,对着马祥云的肩膀挑去。

然而剑势未到,马祥云的身后突然跳出一个巨汉,正是彭巴冲。他大吼道:“我来也。”双手抱起一物向刑旭砸来,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只觉得重若千斤,来势可怖。

刑旭向旁边一让,只听到碰地一声巨响,甲板被彭巴冲手上抱的东西砸出一个巨坑,仔细一看,居然是已经弹药用尽的管风琴炮。

两百只铳管绑在一起,那该有多重?彭巴冲居然抱起来当兵器砸人。刑旭倒抽了一口凉气,心想:这是个蛮子,不可硬拼,得和他玩柔的。他拖剑回守,身子一转,围着彭巴冲连出数剑,剑剑都选些奇奇怪怪的地方下手。

彭巴冲虽然个头大,动作却不慢,他抱起管风琴炮,又当盾用,又当武器,横挥竖砸,甲板上顿时被他打出数多大坑。

刑旭心想,你用这么沉重的兵器,不用一会儿力气就要用尽,我和你慢慢缠着就是,于是他也不急,有一剑没一剑地和彭巴冲墨迹了起来。

见彭巴冲缠住了敌方的高手,马祥云抡起双枪,连挑开数个白莲教众,直向船舱杀去,救出郑成功才是最重要的事。

此时船舷边喊杀声一片,金竹军的水兵在向白莲教的船上跳,白莲教的水兵也在向着金竹军的船上跳。两军交杂如织,混乱不堪。

施大瑄身为主将,自然不能胡乱冲锋,他站在船楼顶上,连旗语,招呼就在附近的大福船过来援助。

白莲教中军的战舰不停地汇集过来,又有数艘大福船撞了过来,与两艘旗舰接了舷,金竹军的护卫舰也纷纷靠了过来,挤在了一起。

甲板连着甲板,船舷连着船舷,数十艘巨大战舰的甲板连在一起,足有三四个中学操场那么宽大。各船上的水兵抄起钢刀、长矛、火砖……结成整齐的阵形,开始攻守起来。

阎王军放在最后面盯着官兵的船也闲不住了,前面的友军打得火热,他们哪有心情在后面和官兵对持,对着官兵胡乱放了几炮之后,这些船只一起向前冲了过来,加入了与白莲教船队的激战之中。

“就是现在”一直苦等着机会的江阴典史阎应元沉着脸道:“所有船只一起前进,目标是敌人的旗舰。谁救回总督大人,赏金千两”

懦弱的卫所官兵全都吓得浑身抖,但勇悍的藤牌兵一听说赏金千两,人人双眼放光。

“杀啊”满载着藤牌兵的船,立即像脱弦的箭一般冲向了混乱不堪的战场。

第三十一章 张子元大战藤牌兵

第三十一章张子元大战藤牌兵

今日小暴发字,先更七千字大章,晚上六点还有一章

“二十九化集圣众”李浮屠的拂尘轻飘飘地散开,每一根拂尘丝都有如利针,直刺张逸尘的胸膛。

老子举**力,召集十天神王大圣、三界仙人、相续于路、月余不绝……根根拂尘丝便是那无穷无尽的圣众,一针又一针地袭向张逸尘。

张逸尘绣春刀狂卷,一瞬间连出数十刀,将每一根刺过来的拂尘丝都挡架开去。

却见李浮屠的拂尘丝散开,中间一根拂尘柄金光闪闪,直刺张逸尘面门。

“此为三十化演金光”李浮屠一声断喝。

张逸尘长叹一声,左掌化刀,一掌切在那金光闪闪的拂尘柄上,将这一招“三十化演金光”给挡了回去。

他吐出胸口几口浊气,只觉气血已经有些不畅,但李浮屠仍然平心静气,处变不惊,显然他还游刃有余。此人一身修为,已达天人合一之境界,不愧为天下白莲正教的总教主。

张逸尘长吸一口气,反击,不能让他一化接一化的嚣张下去。他将手中的绣春刀一紧,刷地一刀劈了过去,李浮屠以拂尘一架。张逸尘不待他变招,左手掌刀也同一刀切向李浮屠的脖颈。

“三十一化起青莲”李浮屠不慌不忙,收招守御。胡王以大锅煮老子,三日三夜,沸腾波流,涌出千叶莲花,老子坐于莲上,毫发未伤。

张逸尘的手刀切到了拂尘丝上,千根柔丝,便是那千叶莲花,混不着力,虽滚水不能伤其分毫。

“三十二化跨神龙”李浮屠突然舍了张逸尘,向着他后面的几个金竹帮水兵飞了过去,身形有如腾龙飞起,越过一排兵士。他手中拂尘挥起,两个金竹帮水兵顿时扑倒在地,口吐鲜血,显然是不能活了。

“拦住那个妖道”有人大吼了一声,十几把黑杆长矛连同百炼钢刀一起向着李浮屠刺去。

李浮屠哈哈狂笑一声,拂尘挥出,劲道有如排山倒海,他轻喝道:“三十三化催剑戟”

哗啦一阵兵器交击之声,十几把攻向他的兵器全被他一招扫飞,黑杆长矛的木制枪杆全部从中断折,百炼钢刀全都脱手飞出。

眼看李浮屠对着船舱方向去了,而马祥云刚刚钻进舱去,若是让李浮屠追过去,马祥云肯定凶多吉少,李逸尘将手中的百炼钢刀对着李浮屠猛地扔了过去。

紧跟着身随刀走,双掌化双刀,一起切向李浮屠的后背。

李浮屠头也不回,反手一拂尘就击开了飞向他后背的绣春刀,但张逸尘紧跟着刺来的双掌刀,他却必须凝神应对了。

“三十四化说浮屠、三十五化降外道”李浮屠转过身来,连出两招,将张逸尘的双掌刀一起化解,便在这时,张逸尘身子轻飘飘地起到半空中,双脚连扬。

两把脚刀一起攻向李浮屠胸腹。

“三十六化藏日月、三十七化拔山岳”

两记脚刀仍然无攻而返。

你有拂尘,我有头发,张逸尘轻轻一甩头,他那飘逸的长发突然从脑后甩出,斩

发如刀

李浮屠身子一凝,这一下十分出奇不意,他一瞬间略过许多没什么威力的招式,直接使出“五十七解道德”,才堪堪架住。

张逸尘很想化身为刀,再补一下,但又怕绝招出手太早,被李浮屠破解之后全船再无一人可以与他抗衡,只好收了攻势,向后翻飞。

李浮屠这一下也知道了张逸尘的厉害,不敢再去追击进了船舱的马祥云,他正了正身子,冷冷地道:“好你个张逸尘,武当派什么时候出这样的刀客了?我还以为这几百年来武当派的人玩太极拳都玩傻了。”

“玩太极拳就傻么?”张逸尘淡淡地道:“我看你的八十一化神通也是道家的功夫,怎么能看不起道家的太极拳?”

“嘿,那种温吞如水的拳法,在这乱世有什么用处?”李浮屠冷笑道:“只有我的八十一化神通,才是真正实用的道法。”

张逸尘耸了耸肩道:“别和我说什么道法,我只有杀伐,没有道法”

“哼,那我就来和你说杀伐”李浮屠抬手又是一招:“六十四化拯民灾”

子德悯生民,常以阴功利世,善溢其身,今授子以《水石还丹》、《日月光华经》,俱可拯民于灾难耳……

张逸尘一声冷笑,大叫道:“白莲妖孽,说什么拯民灾,笑死人了。”

张逸尘心念一动,他师傅当年曾说他杀伐太重,学不了道家真经,因此只能成为一个刀客。但李浮屠这种野心勃勃,混世害民的妖道,怎么可能领悟得了“八十一化神通”这种道家宝典?

这一招“六十四化拯民灾”,应该只有大慈大悲,心念万民悲苦的有道之人才能参悟,李浮屠这种妖道,绝对不可能发挥其中真正的威力。

张逸尘虽然不是个道士,也学不了武当派的真经宝典,但“八十一化神通”的名字和典故,还是知道的,不然也进不了武当山,成不了道门俗家弟子。

他心中默默地背了一下“八十一化神通”的法揭,心中已经将后面最厉害的几化想了个大概,不想则罢了,这一想,顿时大喜。

原来“八十一化神通”越到后面的招式,越是要讲究道法自在,要有一颗道心,尤其是最后一化,乃是“八十一化愈恶疾”,不是悲天悯人的道法大家,是不可能用得圆转如意的。

张逸尘心念电转,右手随手出了一刀,就切入了“六十四化拯民灾”的破绽之中,惊得李浮屠连退三步,奇道:“咦?怎么……”

“怎么我突然能找到你的破绽了?”张逸尘哈哈大笑道:“当初我满身杀伐之气使用太极两仪剑,我师傅虽然武功比我还差,但他随手一剑就可破我剑式,逼得我弃剑用刀。哈哈哈如今的你,岂非正是当年的那个我,要破你八十一化神通,实在太过简单了。”

他沉声道:“我只需要回想一下当年的自己,就可以轻松看破你招式中的缺陷”

“虚张声势”李浮屠大怒道:“少在那里胡言乱语,看招:六十五化饬教戒”

马祥云一脚踢开了舱门,但却没有马上跳进去,而是抓起一个白莲教众的尸体扔进了船舱,只听到船舱里立即响起了一阵刀砍入肉的恐怖声音,她扔进去的那具尸体瞬间被里面的伏兵大卸八块。

马祥云仍然不急着进去,又抓起一具尸体扔向里面,只听到又是一阵长枪捅刺的声音。

船舱里面有人叫道:“看清楚再打,全他**的是自己人的尸体,你们捅个屁啊。”

就在这一瞬间,马祥云一矮身,贴着地滚了进去,刚一进去,就有两个穿得破破烂烂的白莲教众挥起倭刀,向着她砍来。

马祥云腰部一振,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双枪齐出,扑哧两声,将两个偷袭者捅倒在地。跟在马祥云后面的金竹军士兵,趁机一拥而入,狭小的船舱入口立即陷入一片混战。

在这种狭隘的地方,马祥云的双枪显然十分有利,她一闪身就冲入了船舱中间,将一队白莲教众的队型冲得乱七八遭。双枪起处,有如点点梨花,白光闪耀。

“去底舱”马祥云大吼一声,后面的金竹水兵立即会意,他们一起向舱里冲进去,刀光闪动,一排被马祥云冲开的白莲教众顿时被砍成了十七八截。

二号福船的内部一共有两层底舱,最底下的一层通常用来放压舱石,次一层则是堆放炮弹、食物、兵器一类的地方,囚犯也一般关押在这里。

马祥云一马当先,冲到了这一层仓库里,只见里面十分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一个金竹水兵带了一个火把进来,赶紧点燃壁上的油灯,光线展开,只见舱里有一大堆木桶,木桶的盖子掀开,里面还有没搬出去的炮弹和火药。

另外还有许多桶里装着大米、豆子一类的东西。

在底舱的角落里有一个小小的铁制囚笼,囚笼上锁着一把巨锁,一个**岁大的孩子被关在囚笼里面,好玩的是另外还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拿着一把小刀,坐在这个囚笼外面。

见到灯光亮起,那个坐在外面的大孩子站了起来,他横了了横手上的小刀,大叫道:“别过来,谁也别想杀我义弟。”

马祥云一呆,这才明白过来,外面守着这个孩子是施大瑄的儿子施琅,囚笼里关的应该就是郑成功的,好玩的是施琅似乎在守着郑成功不让人碰。

见马祥云不说话,施琅又叫道:“你是我爹的手下吗?我告诉你,你再敢靠过来一步,我就自这里”

“孩子,那笼子里的不是你的敌人吗?你干嘛要帮他?”马祥云好奇地问道。

“敌人?”施琅大声笑了起来:“谁要杀他,谁才是我的敌人你回去告诉爹爹,我可不答应加入什么白莲教。他要是派人来杀我义弟,就让他叫人给我收尸吧。”

笼子里的郑成功也叫了起来:“义兄,你别胡说,他们要杀我就让他们杀了吧,你要好好活着,将来扫平白莲教为我报仇即可。”

马祥云一声长叹,从这短短几句话里他明白了,施琅与郑成功早已结为了异姓兄弟,大人们的世界里风云诡诈,但孩子们的心里仍然一片沌洁。

“孩子,你是个好样的。”马祥云对着施琅柔声道:“不过我不是你爹爹的手下,我是阎王军里的马祥云,我是来救你义弟的……”

空气中传来一阵肃杀之气,整个水面到处是刀光剑影,炮声轰轰。

郑芝龙仍然在按兵不动,但所有人都知道,一旦郑成功脱出生天,郑芝龙的怒火将一瞬间把白莲教燃烧殆尽。

金竹水军放弃了左右合围的绝好机会,而是选择了救援七寸处的大黄蜂,便得孙文宇用阵形占来的便宜被白白放弃,但没有人指责阎王大人横插一手的胡乱指挥。

谁都知道,阎王大人最重情义,绝不可能放任自己的属下白白送死而不救援。

此时的江面上,一大片的大型船和中型船接舷跳帮,满甲板打得乒乓乱响,一大片的轻型小船还在穿来穿去,浴血而战。

两艘白莲教的赤龙舟正向四周喷吐着火焰,这种火龙船分三层。内藏火器刀枪。船首如龙头张口,内藏士兵一人,侦察敌情。龙背用竹片钉之,胸开一小铁门,两侧各有一口供一兵划桨。身有坚木架两个,船龙骨以铁坠,使船平稳。内部除兵器外不装他物,两兵于其内发射火器,一兵掌舵操帆。

一艘金竹水军的网梭船从旁边划过,顿时被火焰喷中,雄雄燃烧了起来,网梭船上的两个金竹水兵赶紧跳水逃生。

赤龙舟上的白莲教众正准备赶尽杀绝,突然旁边又窜出来一艘金竹军的连环船,连环船长四丈,形似一船实为二船。前船占三分之后船占三分之二,中用两个铁环相连。前船有大倒须钉多个,上载火球、神烟、神沙、毒火,并有火铳,后船安桨载乘士兵。

这艘连环船冲到近前,前船一下子扣在了一艘正在吐火的赤龙舟上,然后铁环松脱,前船里装着的火球、神沙、毒火一起引暴,冒出雄雄烈炎。后船则借着火头,瞬间溜得无影无踪。

那艘赤龙舟立即跟着前船烧了起来,船上的白莲教众赶紧也跳水逃生,刚刚跳下水,就被早先跳下水的金竹水兵在水里截了个正着,一刀捅在心窝上,鲜血冒起。

一艘白莲教的鹰船在水面上纵横往突,正在威风,突然被一艘金竹军的火龙船给盯上了。鹰船上的白莲教众大怒,回身前迎敌。金竹军的火龙船却不敢应战,转身就逃。

白莲教众大乐,心想,你们也太耸了吧。

鹰船跑得快,倾刻间就追上了火龙船,四个水兵跳过了过来,准备追砍火龙船上的金竹军,然而他们的脚刚刚落到火龙船的甲板上,突然甲板一分,下面是个陷阱。

四个白莲教从立即落了下去,只见陷阱下面是一整块刀板,落下去的四个白莲教众早已被刀尖穿死。

类似的情景在战场上的每一个角落里发生着,金竹军准备充份,装备先进。但白莲教众也是多年的老海盗军,并不是那么容易对付。

双方打得极为惨烈。

就在这时,阎应元的官兵船队顺着江水的水流,直冲了过来。

“哈,没卵子的官兵。”不论是金竹军还是白莲教众,都没有把官兵放在眼里,在他们看来,官兵就是没胆量的代名词。

一艘白莲教的鹰船耀武扬威地迎了上去,想给冲过来的官兵一个下马威。

却见官兵船队中一艘鹰船上,江阴典史阎应元弯弓搭箭,刷地一箭,将对面鹰船上的一个白莲教众射落入水中。

没等白莲教的人反应过来,阎应元又拉开大弓,刷刷连环两箭,又是两个白莲教众被射倒。

“咦?这家伙居然是个神箭手”白莲教众和金竹水兵都大感意外。

若这群人知道阎应元在另一个平行时空里,被一些后世人评为“抗清三公”之后来死守江阴城,击毙清兵七万五千余人,使清军损失三王十八将,只怕会吓得这些小兵四处逃窜。

官兵这么横插一手,眼看就要变成三方大战,金竹军和白莲教都大感不爽,双方将还能调动的十几门舰炮都瞄向了官兵,一起轰了起来。

官兵舢板,顿时翻倒一片,没被炮弹打中的船上的官兵也纵纵跳入水中暂避。

“哈哈,官兵果然都是些没卵子的家伙。”两军一起嘲笑了官兵一阵,继续挥起刀枪,斗在一处。

却见水面上浮起一片藤牌,顺着江水飘流而下。

这种藤牌为山中老藤制成,呈圆盘状,中心凸出,边沿高起,宽三尺,重不过九斤,内编两根藤条用于手臂执持,兵器极难破入。此时不见了藤牌兵,只见到江面上几千个藤牌飘了过来。

一名划着小舢板的白莲教众看到身边的江面上飘过一个藤牌,他顺手就去捞,想捞起来自己用,却没想到一捞没捞得起来,藤牌底下似乎附着人。

这名白莲教众大惊失色,他正想提醒旁边的人“小心江面上的藤牌,下面有人”,但这话还没来得及说,藤牌下面的藤牌兵已经一刀递出,将这名白莲教众砍落水中。

原来藤牌这玩意儿因为常年累月用油浸泡,所以浮力极强,水战时可以当成单人小船使用,藤牌兵将藤牌扔在水面上,然后自身潜入藤牌下面,一只手抓住藤牌借着浮力,就可以在江面上行动自如。

数千藤牌兵借着藤牌的掩护,向着擎天柱号飘了过去,混乱之中谁也没留意到江面上飘着的藤牌,居然让他们穿过重重战火,距离擎天柱号越来越近。

许久之后,近千名藤牌兵终于靠到了擎天柱号的下面,一群悍勇的藤牌兵摸出钢刀,插在船身上,将自己固定住不至于漂走,然后从腰间摸出攀爬城墙用的勾索,用力地扔到擎天柱的船舷上勾好。

接着,无数藤牌兵将藤牌背到背上,双手攀着绳索,向擎天柱号上面爬了上来。

若让这群如狼似虎的精兵上了擎天柱号,后果将不堪设想,船上的人只怕无一能活。但偏偏他们行动如猫,又在战火纷飞中悄然而来,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藤牌兵爬到一半,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每一人的眼睛里都透出点点狠厉的凶光,其中一些人甚至已经将腰刀拔到了手中,只用一只手配合双脚攀爬绳索。

这些藤牌兵征自福建省漳州府龙溪县,乃是穷得冒泡的地方,阎应元开出千两黄金报酬救援熊文灿,对于这些苦哈哈来说无异于一笔几辈子享受不完的巨款,藤牌兵战意如火,眼看就要点燃暴发。

第一个藤牌兵的手终于搭上了船舷,后续的近千藤牌兵心中一松,暗想,终于爬上去了一个,有一个就有第二个,攻陷这艘船只是时间问题了。

双眼血红的藤牌兵正准备大吼一声“杀”,然后翻上船舷。

就在这时,只见船舷边突然出现两个人,前面一个正是江南总督熊文灿,后面一个居然是张子元。

只听张子元骂道:“你这混蛋总督,奶奶的,我好心好意喂你吃糖,你居然咬我,爷送你到江里喝两口水清醒清醒。”说完张子元抬起脚来,用力一脚,踢在熊文灿的屁股上。

江南总督熊文灿大人做了一个漂亮的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从高高的船舷上直摔入水中,一边落下去,他一边还在骂道:“张子元,**你妈……”

“噗通”熊文灿落入了江中,正准备翻上船舷杀人的藤牌兵齐齐一楞,咦?我们来救熊大人,可是熊大人现在被人踢下了船,我们还上去么?

还上去个屁啊,一千两黄金落水里了,还不赶紧救人,爬到船舷上的藤牌兵转过身来,一个飘亮的纵身鱼跃,向着水里跳了下去。

紧接着,近千名藤牌兵前仆后续,一起跳入了江中,一时间满江都是人游如鱼,熊文灿刚沉下去不到一眨眼的时间,就被一个藤牌兵抓住头发拖出了水面。

“哈哈,我救到总督大人了,一千两黄金,哈哈哈哈”那藤牌兵大喜吼道:“兄弟们,快护着我们杀出去,兄弟不会独占金子的,大家都有份。”

近千藤牌兵舍弃了擎天柱号,拥护着熊文灿,以藤牌为船,在水面上飞也似地向着阎应元的方向窜去。

这一幕看得船舷边的张子元撑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拢来。

原来张子元看到擎天柱的甲板上打得很厉害,他心里害怕,就钻到了底仓,躲在一个木桶边,桶里正好是他的冠生元糖果,张子元抓了一把糖,一边有乱吃着,一边躲在角落里发抖。

不料他旁边的地上捆着一个人,正是熊文灿。

熊文灿这几天没怎么吃东西,饿得有气无力,又受了惊吓,滚在墙角动弹不得。

张子元见熊文灿这幅落拓样子,心下有些不忍,就拿了几块糖塞在熊文灿嘴里,叨叨道:“老熊啊,看在以前同朝为官的份上,我把宝贝蔗糖给你吃几块,你如果不小心挂在这一役里,可要记得怨有头,债有主,死后变了鬼,不要来找我张子元啊。”

熊文灿听到他说什么“挂在这一役”、“死后变了鬼”,满嘴是大粪,没一句好听的话,心中气不打一处来,他先伸舌头接过糖块,然后一口就咬在了张子元的手上。

这一下含怒出嘴,咬得张子元一下子跳了起来。

“快放嘴”张子元大怒,另一只手一巴掌打在熊文灿脸上。

熊文灿哪肯松嘴,他被人绑架,受了天大的委屈,此时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发泄的机会,就像一只乌龟咬住了东西一样,死也不肯松口。

张子元痛得又蹦又跳,熊文灿就是不肯松口。

张子元脑袋一堵,他听说乌龟咬着人,要打雷才肯松口,此时甲板上炮声轰轰,勉强可以算是打雷,于是他拖起熊文灿,向着甲板上就跑。

他拖着熊文灿跑到外舱,郑晓路、孙文宇、张秀成、李香君几人正坐在这里观战,见张子元狼狈地跑出来,郑晓路哈哈大笑道:“熊文灿反正没用了,张子元你随便处置吧。”

张子元听了这话,心稳妥,继续拖着熊文灿向外跑,还好甲板上的跳帮作战金竹军已经大占优势,擎天柱号上已经没了敌人,只剩下空荡荡的甲板,上面有少量的金竹水兵在镇守。

张子元跑到甲板上,想叫水兵放炮来吓得熊文灿松嘴,但熊文灿咬得也累了,还没等放炮就松了嘴。

这一下张子元气不打一处来,奶奶的,老子好心喂你吃糖,你居然咬我。老子想打*吓你松嘴,你自己就松了,太他**的不给老子面子。

于是张子元拖着熊文灿就向船舷边走,熊文灿心里害怕,大骂道:“张子元,你这混球,你要怎样?老子咬了你又如何?你若敢害死老子,老子变了鬼也要缠着你一辈子。”

“切,你唬我?我告诉你,爷也不杀你,就把你扔江水里泡泡,让你清醒一下。”张子元拿了个绳子在熊文灿的腰上绑好,然后将熊文灿推到船舷边,骂了几句,然后一脚就把熊文灿踢了下去。

结果……正好赶上藤牌兵差一点点翻上擎天柱号的甲板……

张子元神奇的一脚,居然救了一船人的性命。藤牌兵不再爬船,纷纷跳入水中营救熊文灿,把船舷边站着的张子元吓得手软脚软,他手一松,绑着熊文灿的绳子也落入了水中。

藤牌兵在水里割断了熊文灿身上的绳子,然后划起藤牌舟,瞬间远去。

张子元傻楞楞地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在眼前发生,吓得一屁股坐到了甲板上,半响之后他才才反应过来,大叫道:“哎呀我的妈呀,瞭望兵,你在搞什么飞机,敌人都差点摸上我们的旗舰了”

第三十二章 全舰出击

第三十二章

全舰出击

彭巴冲挥动管风琴炮,呼地一下砸向刑旭,逼得他青锋剑一转,闪开到一边,“蓬”地一声,沉重的管风琴炮又在甲板上砸出一个大坑。

刑旭轻笑道:“大个子,省点力气吧,再砸下去甲板上都要没地方站人了。”

彭巴冲抬眼一看,身边到处是他砸出来的窟窿,有一个窟窿里居然还卡着一个白莲教众,那人似乎是从旁边路过,结果脚一滑踩进了彭巴冲砸出来的洞里,卡在那儿半天动弹不得。

彭巴冲抠了抠头,大声道:“死道士,你怎么一直不还击?就任由我砸着玩儿。”

刑旭居然把手上的青锋剑都插回了背上,空着双手笑道:“我干嘛要还击,反正你也打不中我。”

彭巴冲将手上的管风琴炮扔到一边,大叫道:“我拿着这笨重玩意儿才打不中你,现在拿拳头揍你,看你还躲不躲得开。”他抡起钵盂大的拳头,呼地一下打了过去。

却见刑旭身子一转,轻飘飘地闪了开去,还是不和他硬拼,也不还击。

原来刑旭乃是无为教老祖宗罗梦鸿的嫡系弟子,一身武艺都来自“无为法”,以“无为”、“放弃欲望”为根基,强调防守。他的武艺中基本没有攻招,乃是一种渡化世人,传经布道时用的防身法门。

罗梦鸿原本是一个军人,14岁代叔父从军戌驻北直密云卫,退伍后开始参师访道。他最初的信徒,多为戌边、远粮军丁与漕运水手以及驻军下层军官乃至高级将领,后来扩展到太监、官员等范围。

与白莲教不同的是,无为教的教旨一向都很平和,并不怎么耸拥人造反翻天,也不在低层百姓中兴风作浪。可以说无为教原本是一个正经的教派,但罗梦鸿死后,无为教发生了分裂,例如前几年在山东造反的闻香教,就是由无为教分裂出来的一只。

分裂后的无为教渐渐成为官府打击的对象,无奈之下无为教只好纳入白莲教的分教,接受白莲教的庇护。但从根本的教旨上来说,无为教与白莲教始终有点格格不入。

白莲教到处恶搞翻天,企图推翻朝廷建立自己的王国,无为教却讲究放弃欲望,默默无为于世,这种发自最内心深处的隔阂,不是一言一语说得清的。

刑旭围着彭巴冲转来转去,就是不出手,弄得彭巴冲心里火大,一拳又一拳地砸过去,偏偏刑旭的防守功夫做得极好,无论彭巴冲怎么打也打不中。

刑旭的防御这功夫出自罗梦鸿口述的《巍巍不懂泰山深根结果宝卷》,实在是天下一等一人的防御绝学。

他一边闪避彭巴冲的攻击,一边还有空闲对着李浮屠大叫道:“师兄,咱们还是撤了吧,打这种无谓的仗做什么?”

李浮屠架开张逸尘一刀,怒喝道:“哪里无谓了?阎王军对我们白莲教的危害更甚于官府,本教不计一切代价,也要把阎王军扑灭。”

这时船舱里突然响起了一阵欢呼声,马祥云一只手一个,抱着施琅和郑成功这两个孩子,从船舱里窜了出来,她大笑道:“哈哈,孩子们救出来了”

马祥云抱着两个孩子出现在船上,顿时人人都是心中一惊,满船的水兵齐齐一楞,然后同时发出一声大喊,争先恐后地向着马祥云的位置冲来。

白莲教众士气大挫,金竹水军则是士气大涨。

施大瑄原本在楼船的顶上指挥,此时再也忍不住了,抄起一把大刀冲了下来,大叫道:“截下两个孩子,若他们被救回,后果不堪设想。”

船帆上的李贞丽一低头,伸手牵着一根帆索,向着马祥云滑下来,后面正缠着她的皂莺大喝道:“哪里走”

她知道此时必须保护好马祥云,绝不能让李贞丽走脱,剑器浑脱……飞剑离袖而出,与此同时,皂莺满身飞刀齐发,直奔李贞丽后背。

李贞丽哈哈一笑,转过身来,她用双脚夹住帆索,将软剑收在腰间,先一低头闪开飞剑,再伸出双手向空中一阵虚抓,只见皂莺放出的飞刀居然一把不落地全被她接到手中。一边接,居然她还一边将手中接到的飞刀回射过来。

然而皂莺也不是省油的灯,被回射过来的飞刀也被她接住,又再射回去。

两人有如配合多年的杂技表演员,正在表演接放飞刀的绝活儿,这一下李贞丽被皂莺拖在空中,动弹不得。

另外一边,李浮屠见孩子被救出来,也知道情势极为不妙,他一招“七十三化颁流霞”身子腾起,似彩虹一般在空中划过一道圆弧向着马祥云飘去。

张逸尘轻喝一声,双手如刀,追斩而去,空中使出绝世轻功梯云纵,居然比李浮屠后发而先至。李浮屠甩手一佛尘,一招三式,化三道流光,乃是一招“七十四化刻三泉”。

张逸尘见李浮屠来势凶猛,却不慌不忙,此妖道心中满是暴虐杀气,兴风作浪,怎么可能用得了“八十一化神通”这样的道家至典,如果他这样的人可以用得好道门绝学,自己又怎么可能参不悟武当绝技?

有破绽,他的武功里一定有破绽

七十四化刻三泉,乃是指天宝十三年甲午,帝幸蜀。老君现于汉中郡三泉黑水之侧。帝礼谒,遂命刻石像真容于所现之处,在秦州望驿南六里许。

此招乃为老子神迹显现,需仙风道骨,为民镇黑水之德,李浮屠哪有半分道德可言,张逸尘眼光一扫,已见到他的三泉中有一个极大的空门,于是右手运起掌刀,一刀切了过去。

李浮屠没想到张逸尘越打越厉害,一眼就能看破自己的破绽,他心中一慌,佛尘赶紧收回,连出“七十五化云龙岩、七十六化应帝梦、七十七化居玉堂”,全都被张逸尘轻松破解,一招也没有落到实处。

马祥云见一大堆人扑向她,微微一楞。然后又见各方面的人都在保护自己,她立即抱起两个孩子,向着擎天柱号猛奔过去。

李浮屠眼见马祥云要走脱,那两个孩子只要一丢,立即就会出现非常严重的后果,他沉喝一声:“吃我绝招,七十八化履白莲”

老君紫衣、金冠、金履,立于白莲之上,右手捧五明扇,左手垂悬空中,光明如金色。李浮屠宝相庄严,右手拂尘递出,其势出山,几乎无法可抗。

张逸尘眉头一皱,这招肯定是李浮屠压箱底的绝招之一了,连招式的名字里都含有“白莲”两个字,他也不敢再藏私,人刀合一,刷地一下挡在了马祥云的前面。

碰地一声闷响,张逸尘连退两步,他与李浮屠硬拼了一记,只觉得胸中气血翻滚,十分难受,看来已经受了轻伤。

但他的努力没有白费,马祥云得脱重围,碰地一声跳回了擎天柱号的甲板之上。

“哗”金竹水军发出了巨大的欢呼之声。

远远的海面上,郑芝龙用千里望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他仰天大笑道:“哈哈哈哈,我儿终于得脱险境吹海螺,击鼓,传我将令,郑家舰队全舰出击目标——白莲教妖人”

“呜呜呜”

海面上响起一片震耳的海螺号声,轰天动地,经久不衰。

纵横东南海面数十年,威风赫赫的超级舰队,风云十八芝的领袖郑芝龙,终于出手

“扬帆”

“击鼓”

“全舰出击”

哗啦啦一声响,海风中透一股激昂的杀气,郑芝龙这口气憋得久了,都快憋出了病来

巨大如城池一般的三桅大帆船威扬号张满了船帆,那巨大的船帆在几里之外的海面上就已经大得让人目瞪口呆。

“郑芝龙动了”郑晓路大笑道:“哈哈哈,白莲教,这一下看你们死不死。”

“郑芝龙来了”金竹水军全军气势高涨。

与之相反的是映在白莲教众脸上的一抹绝望与惶恐。

“师兄,撤了吧”刑旭一边闪开彭巴冲的攻击,一边叫道:“再不撤信众们都要丧在这里了。”

李浮屠嘿嘿地狞笑道:“还没结束别以为只有郑芝龙一只舰队可以纵横海上。我早就准备好了另一只舰队,只是郑芝龙没动之前,我不想动用他们,既然郑芝龙要动,只好将他们叫出来了。”他甩了甩手,袖子里居然飞出一只旗花火箭,这火箭冲上半空,蓬地一声炸开,声震数里之外。

声音响起,四周并无多大变化,人人脸现不解之色。

然而过了一小会儿,郑芝龙旗舰威扬号的桅杆顶上,一名负责瞭望的水兵突然大吼了起来:“东南边,东南边出现舰队”

此时郑芝龙的舰队刚刚开始向着战场驶过来,还距离战场起码有三四里的水面,却见东面的上海方向海岸山崖后面,转出来一只庞大的舰队。

这只舰队显然早已潜伏在上海湾的方向,只是一直悄悄地躲在海岸山壁之后。这一段海岸线地形复杂,多有凹凸的山壁遮挡视线,所以在海岸山后躲着一只舰队,居然谁也没有发现,接到李浮屠的旗花火箭召唤,这只舰队才急匆匆地自东向西冲了过来。

为首一只巨船,是一艘二号福船,主桅帆上挂着一面巨大的海盗旗,旗上写着一个大字“刘”。

第三十三章 荷兰大帆船来袭

第三十三章

荷兰大帆船来袭

“是刘香的舰队……”郑芝龙大惊:“这鸟人难道也是白莲教的?”

刘香又名刘香佬,广东省香港南丫岛人,曾是“风云十八芝”之一,在郑芝龙被朝廷招抚之后与郑芝龙决裂,退出风云十八芝,他手上兵精将猛,有大小船舰五十余艘,并且与荷兰人、葡萄牙人、西班牙人都有勾结往来。

不对,他不可能是白莲教的。郑芝龙立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他仔细一转念头才明白,李浮屠肯定是和刘香有协议,但李浮屠知道刘香与自己是死敌,所以不到郑芝龙出手的那一刻,李浮屠也不敢召出刘香,以免把原本保持中立的郑芝龙给卷了进去。

只见刘香的大船向郑芝龙打出旗语:“嘿嘿,老子来打你来了。”

“**,好嚣张”郑芝龙赶紧命令旗手回骂道:“刘香,就你那五十条破船,也敢来和我掐架?你赶快滚回海面上去吧。”

刘香的船上旗语连打,大意是“老子怕你个球”一类的污言秽语。

郑芝龙不敢再将船队靠向金竹军与白莲教的战场,面是转过了船首向着东南面,只见大海中船影越来越多,刘香的五十余艘大中小型战舰全部出现在千里望中。

然而这还没完,只见刘香的舰队后面,又扬起了八面巨帆,八艘巨大的战舰跟着刘香的船队驶了出来。

“咦?”郑芝龙拿起千里望仔细观察,只见那八艘战舰船形巨大,每一艘都在二十丈以上,船身呈线型,并没有高耸的尾楼。

“是荷兰大帆船”郑芝龙雄霸东南海数年,对各国的船舰都很熟悉,佛郎机人的西班牙大帆船有着高耸的尾楼,但荷兰人的大帆船却讲究使用漂亮的流线型,从来不搞尾楼这种中看不中用的麻烦东西。

原因很简单,西班牙人讲究甲板步兵作战,但荷兰人更讲究以炮迎敌,因此西班牙人在船上搞出尾楼,弄得船上像城塞一样,但荷兰人的甲板清洁溜溜,上面尽量安装大炮。

这种巨型的荷兰大帆船上面安装有四十八门大炮,威力无双,郑芝龙自己的旗舰就是荷兰大帆船,是他以前从荷兰人那里抢来的。

八艘荷兰大帆船一起出现……光是上面的大炮就多达三百门。

郑芝龙心中一紧,他赶紧用千里望仔细观察这八艘荷兰大帆船的甲板,果然,没用多久他就在其中一艘的甲板上找到了自己的宿敌之一,荷兰新委任的台湾长官普特曼斯。

自从朝廷在崇祯四年将郑芝龙的舰队限制在沿岸守备之后,台湾岛即落入荷兰人的手中,使得郑芝龙当年向台湾岛迁移的居民全都变成了荷兰人的奴隶。

荷兰人在台湾岛上兴建了好几个城堡,将整个台湾纳入怀中,还设了台湾长官这种恶心的职位,正是由这位叫做普特曼斯的荷兰人担任。

因此郑芝龙恨死了普特曼斯,自己辛苦在台湾种田,结果长出来的庄稼被荷兰人采了去,这叫郑芝龙情何以堪,他心里每时每刻都在想着打下台湾岛,将自己田里的庄稼给抢回来。

而普特曼斯也一心想打倒郑芝龙,因为荷兰人想要用武力逼迫明政府通商,但郑芝龙一直不卖他的帐,要硬打的话,普特曼斯也未必就是郑芝龙的对手,所以双方的关系实在说不上友好,是那种我随时想咬你一口,你随时想踢我一脚的关系。

这次李浮屠暗中联系上刘香,以“我占陆地,你占海”为合作条件,说通了刘香帮助他对付阎王军,这条件居然与阎王军和郑芝龙之间的合作条件一模一样。

刘香知道自己独力搞不过郑芝龙,因此又苦口婆心说动了普特曼斯派出了八艘荷兰大帆船前来助战,想要彻底消灭郑芝龙,共同瓜分海上贸易。

见到郑芝龙的船队停下来面对东南方列阵,所有处于战斗外的人员一起向着东南方眺望。

郑晓路也拿着千里望向东南海面上看去,这一看,顿时发现了荷兰大帆船。

“**,刘香,你***……过份了”郑晓路大怒,他猛地一下跳起来,将千里望摔给孙文宇和张秀成道:“**他**的刘香,居然勾结外国人,咱们内战也就算了,居然连荷兰人也引来了。”

孙文宇接过千里望一看,顿时脸色如铁,他沉声道:“阎王大人,麻烦你派一艘快船送我回飞虹将军身边,这一仗只怕不好打,我得去帮飞虹将军出谋划策。”

翻译张秀成也怒道:“八艘荷兰大帆船在这种时候加入战场,麻烦大了,这仗难打也”

“**,我才不管难打不难打,荷兰人想来咱们中国的海面上讨便宜,老子不要命了也要把他们轰成渣”郑晓路一瞬间热血上脑,他冲动地跑出船舱,大声吼道:“甩开白莲教,传我军令,全军甩开白莲教,**,老子要打荷兰人和刘香那个狗汉奸。”

江百涛吓了一跳,指挥也顾不上了,跳过来一把抱住郑晓路道:“大王别乱指挥啊,这个时候咱们的船和白莲教的船全粘在一起跳帮作战,甩不开啊。”

郑晓路头脑一醒,这倒是,这个时候怎么可能甩得开白莲教的贴身纠缠?对付荷兰人和刘香的事,只好暂时交给郑芝龙了。

他愤愤地走回船舱,对着站在屋子角落里的李香君大怒道:“这就是你们白莲教搞出来的好事,居然勾结洋人,当汉奸”

李香君面色苍白,一言不发。

郑晓路继续骂道:“你还画什么《国破山河碎》?我看这国被你们这样玩下去,要不了多久就真的要破。”

李香群低下头,小声地道:“这事儿,我不知道”

--------------------

“这事儿为什么我不知道?”在施大瑄的旗舰上,刑旭正愤怒地向李浮屠大叫道:“师兄,你这是引狼入室”

他一边闪避着彭巴冲的攻击,一边还有时间观察周围的情况,并且还可以出声向李浮屠抗议,可见他一直没有使出全力。

李浮屠与张逸尘也正打得难解难分,他怒喝道:“我只邀约了刘香,没想到他会引来洋人。你管这么多做什么?而且这些洋人只会在海上跑来跑去,又不会上陆地来,算什么引狼入室?”

“他们不上陆,只是因为他们现在没好的机会,你看澳门、台湾,他们不是已经上陆了吗?”刑旭怒道:“假以时日,这些洋人会比建虏更难收拾。”

李浮屠一拂尘扫开张逸尘,怒喝道:“别废话了,圣莲令在我这里,你给我乖乖听话。”

这时郑晓路又从船舱里跑到了擎天柱的船头,他对着施大瑄的旗舰上大呼道:“白莲教的混球们,爷现在要去打荷兰人,你们若是脑袋没有被堵住,就给我好好地想想,咱们究竟应该打谁。我数十声,大家一起停手,将船分开,不要再纠缠不休了。”

“一”

“二”

郑晓路大声数道。

“别听他的,给我狠狠的打。”李浮屠扬了扬拂尘,用他充足的中气打断了郑晓路的报数。

就在李浮屠分心的一瞬间,张逸尘突然长啸一声:“看刀”

他化掌为刀,一刀对着李浮屠的脸面攻来。

李浮屠大怒,他手一挥,“七十九化明崖壁”紧跟着出手。

但张逸尘根本就不是攻的他的脸,只见张逸尘的手刀斜指,正是李浮屠指式中的破绽处,逼得李浮屠向侧面一让。

就在这一瞬间,张逸尘另一只手挥出,正好将李浮屠胸前的道袍割出一个小洞。

那个小洞不偏不依,正好是李浮屠放圣莲令的地方,只见那巴掌大小,纯白无瑕的白玉立即从他怀中滑落,缓缓落向地面。

李浮屠大惊,他双手齐出,“八十化殄庞勋”死命出手,急忙去捞那圣莲令。

却见张逸尘向下一倒,拼着挨李浮屠一招,将那圣莲令勾到了脚背上,李浮屠的拂尘和另一只手掌一起击中了张逸尘,他吐出一口鲜血,但脚尖使力一勾,将圣莲令勾得飞向了郑晓路。

碰地一声,张逸尘倒在甲板上,身受重伤,短时间怕是起不来了,但至关重要的圣莲令,已经被郑晓路接到了手中。

“圣莲令在此,全体白莲教众听令,马上停战,掉转船头攻击荷兰人”郑晓路也不知道有用没用,双手拼命地举起圣莲令,向着江面上大声呼道。

“哼,你又不是白莲教徒,拿着这块令牌也不会有人听你的话。”李浮屠冷笑一声,身化流光,“八十一化神通”中的最后一招“八十一化愈恶疾”对着郑晓路攻了过来。

听到郑晓路喊叫的白莲教众神情一呆,正在犹豫要不要听圣莲令的命令,突然又听到李浮屠的那一声冷笑,立即清醒了过来,还想继续与金竹水军缠斗。

情况十分危机,眼看郑晓路就要被李浮屠一招击倒。

突然,一条淡淡的人影刷地一下越过了几丈距离,落在了郑晓路的面前,这人十分年轻,不到三十岁的样子,背上背着一把青锋剑,一身道袍在海风中猎猎作响,正是无为教的掌教刑旭。

他一档到郑晓路的面前,立即对着李浮屠长怒喝道:“师兄,不遵圣莲令,你也太过大胆”

只见他反手一拍背上的剑鞘,立即响起一声“铮”音,仿佛清越的龙吟,三尺青锋宝剑从他剑鞘里一跃而出,就像有眼睛一般落在了他的手掌之中。

“我无为教注重防守,几乎没有攻招,但祖师爷留下一招神技,专制你这等利欲熏心的恶人”刑旭大喝道:“看我……御剑征邪”

第三十四章 白莲教覆灭

第三十四章

白莲教覆灭

昔有一道人罗梦鸿,十四岁从军,二十八岁散尽手下兵士,一心修行办道。苦修十三年,终于明心悟道,在崂山一带,民众皆信无为教,不知佛教。正德四年之后罗梦鸿浪迹天涯,四处行云布雨。其人携三尺青锋宝剑一把,每遇妖魔鬼怪阻其布道,则仗剑斩之,仅用一招,名曰:“御剑征邪”此招一出,邪魔外道一扫而空。

李浮屠全力出手,“八十一化愈恶疾”,拂尘丝全部离柄而出,化为满天银针,似一片针雨一般撒向刑旭,却见刑旭手中的青锋宝剑突然大放寒光。

一股凌厉得让人无法逼视的剑气从剑身上透出,刑旭挥手一剑,剑光布满两丈方圆,满天拂尘丝皆被一剑斩落。

“邪法乱混杂,虚空无缝锁。不着钥匙开,生死何处躲”刑旭手中的剑仿佛一千个太阳一起亮起,耀眼的剑光辉映中,他那柄普普通通的青锋剑穿透虚空,噗嗤一声刺入了李浮屠的胸口。

然而李浮屠的拂尘丝虽然尽被扫落,他的拂尘柄仍然笔直向前,也是噗嗤一声,整个儿捅进了刑旭的胸口。

两大高手一起吐血震退

李浮屠连退数十步,然后一屁股坐倒在船舷边,一身道袍已被鲜血染红,他大怒道:“刑旭,你……你这混帐东西居然吃里……扒外”

刑旭也是浑身是血,他大声道:“你身为汉人,吃汉人食,穿汉人衣,居然引外虏攻同胞,你才是吃里扒外”

李浮屠顺了顺气,吐出两口鲜血,冷笑着又站了起来,沉声道:“我虽重伤,还不至死,现在要杀你仍然易如反掌。”

话音刚落,只见郑晓路已经反应了过来,从怀里摸出两把翼虎铳,想也不想,对着李浮屠就是碰碰两铳。

李浮屠虽然重伤,身手仍然很快,郑晓路的手指刚扣下扳机,他就贴地一滚,那两发子弹自然打空。

他躺在地上,准备硬撑起来,嘴上强笑道:“雕虫小技,不要在我面前献丑……”

然而他没注意到自己身边还睡着一个青衫人,原来是张逸尘重伤倒在这里休息,李浮屠贴地一滚,正好滚到张逸尘身边。

张逸尘闷声不响,假装死人,趁着李浮屠起身的那一瞬间,张逸尘拼起全身力气,一手刀捅在了李浮屠的背上,这一下正中要害。

李浮屠向前一扑,鲜血从前胸后背一起流出,他一声都没吭出来,身子一歪,扑倒在甲板上,终于死了。

见李浮屠死了,刑旭松了一口气,身子一歪,也跟着扑倒,他中了李浮屠当胸一捅,内劲震碎心脉,也是没得救了。刑旭强提一口气,对着郑晓路道:“把圣莲令给李香君……她是个好孩子……能救……”突然声息全无,跟着李浮屠撒手而去。

船帆上的李贞丽虽然正在和皂莺激战,但她始终挂心着下面的战斗,见李浮屠战死,李贞丽惨叫一声,从高高的帆索下拼命滑下,肩头中了皂莺两记飞刀,她也不管不顾。

待落到李浮屠身边,她见李浮屠真的死了,于是惨笑一声,从肩头上拔下一把飞刀,顺手在自己脖子上一抹,扑倒在李浮屠的身边命归黄泉……

短短几息间,白莲教首脑尽数归天

郑晓路呆了一呆,他对着刑旭的尸体揖了一揖道:“你是好样的,有你这样的人存在,白莲教这样的邪教总有一天会变成正教。”然后郑晓路撒开双腿,跑回船舱中,双眼通红地将圣莲令递到李香君的手里,大叫道:“赶紧下令让白莲教众停战”

---------------------------

孙文宇乘坐着网梭船回到鹰扬号上时,郑芝龙与刘香、荷兰人的大海战已经迫在眉睫。

郑芝龙的手心里满是冷汗,他知道荷兰大帆船的厉害,例如自己的鹰杨号,同时对付十几只小型苍山船可以说轻轻松松,没有一丝压力。

面对二号福船这种巨型战舰时,荷兰大帆船也能以一挑三,丝毫不落下风。

并且郑芝龙知道洋人的厉害,洋人的炮兵个个都学习过基本的弹道学,打起炮来比自己这边的海盗兵要准确得多。如果自己的鹰扬号与对手的一艘荷兰大帆船单挑,输的多半是自己这边。

光是八艘荷兰大帆船,就够郑芝龙头痛了,没想到还要再加上刘香的五十来艘大中小型战舰,这一下情形十分危机,简直是生死存亡之际。

若是施大瑄部队没有叛变出去,若是金竹水军的超长射程线膛炮可以帮自己一把,或许还有一战的机会,但现在的自己,一定会处于全面挨打的地步。

这时孙文宇归船,两人一合计,立即布出后梯翼阵,这个阵形有如V字型,以鹰场号为V字的底角,前面伸展出两条长长的手臂,乃是一种防御阵形。

“拖时间,我相信阎王大人一定会想出办法来支援我们。”孙文宇认认真真地道。

------------------------

海风里带着血腥味,火药味,以及灰烟味……

金竹军与白莲教的战斗原本已经大占优势,但金竹军却居然停止了战斗,这使得束手待毙和准备拼死一战的白莲教众们感觉到有点啼笑皆非。

施大瑄抱着刑旭的尸体,正一步一步地走回他的船舱,甘辉与威震天的战斗陡然结束,将白莲教右翼残余的舰队调了回来。

而左翼的洪旭,此时刚刚被赵水鬼从水里拎了起来,绑成了一只大粽子。

在擎天柱号上的船楼顶上,李香君双目含泪,一张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写满了坚决之色,她双手举起雪白的圣莲令,大声叫道:“白莲教众从现在起与金竹水军协同作战,务必击退洋人和海盗刘香”

一句说完,她已是泪如雨下,随即跳下船楼,跪倒在李贞丽的尸体边痛哭起来。

白莲教众们显然有点不知所措,手上拿着武器傻在当场。还是施大瑄反应最快,他大声下令道:“发旗语,所有船只和金竹水的船只先分离开。”

金竹军这一边的江百涛也正下着同样的命令,两军的战船互相用竹杆撑对方的船舷,纠缠在对手帆桅上的水手也纷纷回归已方的船只。

花了许久的时间,双方的战船才从纠缠状态分离开来,白莲教的舰队损失惨重,有许多船只被线膛炮打得已经快要沉没,没被炮打伤的船上也没剩下多少水手了,在惨烈的跳帮战中,许多白莲教众被来复枪和掷弹兵击杀。

此时的白莲教众除了右翼甘辉部队,别的部队基本上都已经损失过半。

金竹军的损失则比较小,有两三艘福船上面被打了许多窟窿,但塞上软木塞,还可以勉强战斗,中型船沉了一艘,小型船沉了三艘,好在这时代的船沉就沉了,倒不会爆炸,所以船上的水手都来得及在沉船之前换船。

金竹军的士兵损失不大,得益于他们先进的装备,跳帮作战中牺牲的金竹水军非常少。

“全舰出击,援护郑芝龙”郑晓路大声令道。

施大瑄深深地看了一眼李香君,也下令白莲教的残军向荷兰人的战舰迎去。

只见前方的海面上,数百艘船舰正战成一团,郑芝龙的舰队与荷兰人和刘香的舰队,正打得难解难分。

郑晓路感觉到手心冒着冷汗,现在这海面上的本方舰队,就是整个中国能够拿得出来的全部舰队了,若是打不赢荷兰人,会不会造成万里海疆就此崩溃呢?

若是自己和郑芝龙的舰队在这里全灭,再加上施大瑄也被自己打残,荷兰人的舰队就可以从此横行东南海,整个江南沿海的港口全部陷入荷兰人的狼口之中。

虽然荷兰人还没有登陆打败大明军队的能力,但是海贸必定被荷兰人强行打开,那样的贸易与自己这方拥有海军再主动开展的贸易实在是有天渊之别。

翻译张秀成此时也十分紧张,全神惯注地盯着战场,趁着本方舰队还没和对方接战的时机,尽量多观察对手。

“快看那里……”张秀成大叫着伸手一指。

众人转眼看去,只见两艘荷兰大帆船百炮齐发,突破了郑芝龙的侧翼,直向着郑芝龙的旗舰鹰扬号杀去。郑芝龙的护卫舰群拼命上前拦截,但是刘香的舰队却横插一腿,将护卫舰挤到一边。

“不好郑芝龙的鹰扬号一对二肯定要吃大亏。”郑晓路叫道:“龙虎王的船速快,叫龙虎王赶紧上前援助郑芝龙。”

江百涛挥动令旗,龙王、虎王两艘快刀船立即脱队而出,这两艘突击型战舰上都只安装两门炮,所以船身非常轻便,航行如飞。

“不要轻易使用斩舰刀。”郑晓路大声吩咐道:“荷兰大帆船相对于龙虎王来说太巨大了,咱们的斩舰刀肯定不能将荷兰大帆船斩断。而且对方炮火猛烈,能不能冲近也是问题,让兄弟们牵制为主,等我们的大部队赶到之后再决战。”

龙虎王得了命令,展开风帆,以极快的速度冲向郑芝龙的鹰扬号。

第三十五章 龙王号沉没

第三十五章

龙王号沉没

这时荷兰人的两艘大帆船正与鹰扬号激烈对轰,这两艘战舰一艘叫做汉恩肯普(Kemphaen)号,一艘叫做沙门(Salm)号,百门大炮轮流轰鸣,虽然只是三艘船的战斗,也足够让人惊心动魄,鹰扬号被汉恩肯普和沙门号夹在中间,情况非常危机。

龙虎王船未到,炮先到,两艘船虽然都只搭载了两门千斤佛郎机炮,但都是线膛炮,打得又远又准。

炮兵知道面对荷兰大帆船这种级数的大船,在船身上打两个窟窿是完全没用的,人家根本就不痛不痒,要想分散荷兰人的注意力,就必须轰一些更能引起注意力的地方。

龙王号和虎王号用旗语打了打商量,双艘船的四门炮一起对准了沙门号的指挥塔,这个就叫轰不死你也要吓死你。

“轰,轰,轰,轰”四炮一起发射,还隔着两里距离,四颗实心的柱形炮弹就划破空气,直向沙门号飞去。

炮弹在空气中划起了尖锐的声音,“啾……”,声音比炮弹飞得要快,荷兰人还没挨炮,就听到空中传来不祥的破空声。

听到这尖锐的炮弹破空声,终年累月与大炮打交道的荷兰人面上变色,因为他们知道能划出如此响声却还没落下来的炮弹,必定飞行了相当长的距离,而这距离显然比他们的大炮射程要远得多。

沙门号上的黄毛荷兰指挥官忍不住伸出脑袋,四处张望究竟是哪里在打*,就在这时,四颗炮弹到了,其中两颗打偏,落到了沙门号的左右舷外,震起两条巨大的水柱。

一颗落到了甲板上,碰地一下钻出一个大洞,又一颗落到了沙门号船楼指挥塔的两丈开外,碰地一下打穿了甲板,然后钻进去又穿透了第二层隔板,才失去了力量。

沙门号上的荷兰人全都吓得跳了一跳,哦,我的主,哪里来的炮弹打得这样又远又准,那黄毛指挥官拿起千里望一看,就见到龙虎王这两艘奇怪的刀船向着自己冲来。

“两艘小船……”他楞了一楞:“上面有奇怪的长刀……看样子是冲撞对手时用的。”

黄毛指挥官拍了拍身边的水兵,大声道:“注意那两艘小船,他们一进入大炮射程,立即轰沉他们,不能让他们靠过来冲撞本舰。”

与此同时,郑晓路这边也在发出旗语,让龙虎王在进入荷兰人的舰炮射程之前以圆弧形绕走,然后不断地发炮骚扰敌舰。龙虎王得了将令,打横一转,有一炮没一炮地对着沙门号乱轰了起来。

实心炮弹呼啸而来,偶尔落空,偶尔打中,但这种程度的炮击对于沙门号这种巨型大帆船实在效果有限,沙门号的船身上虽然打出了一些窟窿,但别说沉没,就连软木塞都不需要动用。

“两只烦人的苍蝇”沙门号的荷兰人大怒,但是他们也没办法,敌人还没进入大炮的射程,只能看着他们,没办法咬他们。

“别理那两只小船,全力击沉郑芝龙的旗舰。”荷兰人的旗舰上,台湾长官普特曼斯发出了旗语,除了纠缠着鹰扬号的汉恩肯普号和沙门号之外,另外六艘巨型帆船正在与郑芝龙的大舰队纠缠,双方都抽不出来多余的船了。

其实荷兰人在远东海面上一共有十二艘大帆船可以调用,除开普特曼斯的旗舰密德堡号之外,还有十一艘船。但其中有四只正在进行一些护航,跑商的任务,普特曼斯认为有刘香的帮助,八艘荷兰大帆船已经足够击败郑芝龙,所以就将手上的八艘船直接带来了。

这八艘船除开旗舰密德堡号之外,另外七艘分别叫:(狩猎号)Jacht,(布雷达姆)Bredam,(威尔因根)Weiringen,(威斯普)Weesp,(西普瑞奇)Zeeburch,(汉恩肯普)Kemphaen,(沙门)Salm。

这时挂着刘字大旗的二号福船上,一个皮肤黝黑的精悍汉子正向旁边的护卫舰打出旗语,这汉子五短身材,身子骨看上去有点偏瘦,但满身都是肌肉,皮肤被阳光晒成古铜色,显然常年累月在海上行船。

此人正是昔日的风云十八芝之一,现在的大海盗刘香,他向自己手下的护卫舰挥出旗语,要其中两只速度比较快的海沧船赶紧去拦截龙虎王,帮助荷兰人击沉郑芝龙的旗舰。

刘香本人也是恨透了郑芝龙,原来郑芝龙投降朝廷之后,刘香和另外几个海盗头子不愿意跟着郑芝龙一起给朝廷跑腿,这几个人分别是杨天生、陈衷纪、李魁奇、杨六、杨七、钟斌、何斌、郭怀一、李国助,他们纷纷扯起自己本部的舰队独立。

但这些人又互相闹不合,杨天生、陈衷纪被李魁奇所杀。李魁奇、杨六、杨七、钟斌在随后的战斗中,先后被郑芝龙杀死。何斌和郭怀一吓坏了,跑去投奔了荷兰人,李国助则带着一些船只跑得无影无踪。

昔日天下无敌的风云十八芝,变得分崩离析,刘香自然对始作蛹者的郑芝龙相当不满。尤其是李魁奇、杨六、杨七、钟斌等人和刘香的交情很好,因此刘香就一心杀了郑芝龙给他们报仇。

其实刘香倒是冤枉郑芝龙了,风云十八芝的崩溃本就是必然的事,因为这些海盗都是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谁也没下了心思跟着谁一辈子。而且他们也各有异心,有的打算投奔荷兰人,有的又和西班牙、葡萄牙人勾结,有的又和日本人挂着钩。

人心本就不齐,早晚有火拼的一天,郑芝龙受朝廷招抚,只是一个导火索罢了,就算没有这个导火索,终究也会因为别的事情各奔东西。

愤怒中的刘香挥动令旗,两辆海沧船从郑芝龙的船队中拼命冲出,对着龙虎王迎来。

切,若是荷兰大帆船,我们还要怕你,海沧船这种小船也想出来和龙虎王掐架,郑晓路在千里望里远远地看到刘香的异动,忍不住冷笑连连。

果然,没用多久,刘香的两艘海舱船就被龙虎王咬住,用斩舰刀一切为二,一大堆海盗兵掉入水中,抱着飘浮的木板哇哇怪叫。

刘香倒抽了一口凉气,赶紧开着他的旗舰向着这边战场冲来。

但是这么一闹,沙门号摆脱了龙虎王的骚扰,和汉恩肯普一起夹攻鹰扬号,又逼得郑芝龙狼狈不堪。

郑芝龙不堪重负,只好将旗舰对着金竹水军的方向拼命驶来。鹰扬号左右两舷一起开火,沙门号和汉恩肯普一左一右夹着鹰扬号直追过来,后面还追着龙虎王,龙虎王的后面又追着刘香以及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各种战舰……

“好,都过来了”郑晓路大笑道:“擎天柱、通天晓、威震天、大黄蜂,咱们四艘舰拉开距离,横摆船身,组成炮舰战列线,用线膛炮支援。龙虎王、黑色三连星和其他战舰一起冲上去,咱们齐心合力,务必击退荷兰人。”

此时荷兰人的沙门号刚刚摆脱了龙虎王的骚扰,正在对着鹰杨号猛烈开炮,就见到三只通体漆成黑色的福船向自己冲来。

荷兰大帆船性能良好,以一对三只福船是没有什么难度的,所以荷兰人也不惊慌,摆开架势准备交战。突然见那三只福船排在最后一只大炮一阵齐轰,一阵木屑纷飞,沙门号的大炮被压得稍稍停歇。

排在最前面的一架黑色福船冲进两百米范围,甲板上全是火铳兵,噼噼啪啪一阵来复枪的轰鸣响起,密集的铅弹像雨点一样撒向沙门号。沙门号上的荷兰人就地一趴。

放来复枪的福船后面突然又冲出一只福船,利用前面两船的掩护,冲近了五十米范围,船板上许多身材高大的士兵一甩手,满天的手榴弹飞了过来。

“轰轰轰”,几百个手榴弹连续爆炸,沙门号的甲板上被弹片一阵肆虐,黄毛荷兰佬顿时死伤惨重。

但是黑色三连星的连携攻击并没有达到完美,原本第三船上的士兵应该借机跳帮的,但荷兰大帆船太过巨大,比福船高了许多,根本就跳不上去,所以黑色三连星的最后一招变成了扔手榴弹。

这一招虽然不如跳帮那么厉害,但也炸得荷兰人狗屁倒灶。

“龙虎王就趁现在”黑色三连星上的水兵们齐声大吼。

只见龙虎王趁着沙门号被黑色三连星缠住的一瞬间追了上来,巨大的斩舰刀“扑”地一声扎在沙门号的船腹上。

荷兰大帆船实在太过巨大,小巧的龙虎王虽然可以把福船一刀两断,但撞在荷兰大帆船上却如同一只剑鱼插到了鲸鱼肚皮上,虽然捅出了一个大口子,但却不能把鲸鱼切成两半。

荷兰佬大怒,对着龙虎王这个方向的二十几门炮一起轰响,超近距离的炮击顿时给龙虎王造成了巨大的创伤,尤其是冲在前面的龙王号,一瞬间被十几枚实心弹打中,小巧的船身爆裂,咔嚓一下断成了两截。

“弃船,赶紧弃船”龙王号上的长刀水兵赶紧向着虎王号上跳去。

战功赫赫的龙王号失去了生命,缓缓地沉入水中死里逃生的长刀水兵顿时泪流满面。

第三十六章 击退荷兰佬

第三十六章

击退荷兰佬

不过沉没中的龙王号并没有白沉,断裂的半截船身虽死仍然扎在沙门号的船腹上,如同在沙门号流线型的船身上插着一个巨大的累赘。

“沙门号不能动了”金竹军的水兵一起齐声大喊。

“虎王赶紧退开。”擎天柱上的炮手们齐声高吼,虎王上的水兵会意,赶紧扳动机关,将舰首大长刀从船身上分离了下来。

没了斩舰刀的虎王号就像没了牙齿的老虎,变成了一艘普通的运兵船,载着龙王号上面撤过来的长刀兵急忙后撤。黑色三连星立即全炮齐发,掩护虎王号撤退。

沙门船腹插着一把斩舰刀,还插着半条船,十分狼狈,连打了数下船舵,都无法正常移动。

郑晓路看到龙王号沉没的时候,就像被人捅了一刀那么心痛,还好上面的水兵都逃跑了出来,不然那就要哭死人了。

此时沙门号被龙王号的残骸拖住,机不可失,郑晓路立即大声下令道:“全炮瞄准沙门号,把它给我轰杀至渣,给龙王号报仇雪恨。”

阎王军全体舰只,一起横转舰身,上百门可用的线膛炮一起瞄准了沙门号。移动中的敌船不好瞄,你不能动的难道还不好瞄不成?

“开火”

“开火”

“轰轰……啾啾……”上百门线膛炮一起发出怒吼,上百颗尖头柱型的实心弹划过两里水面,向着沙门号飞去。

“打,狠狠的打,把炮弹全部用完也没关系。”郑晓路狂吼道。

旁边的江百涛哭笑不得地道:“大王,别乱指挥啦,这才一艘敌舰,还有七艘呢,炮弹得省着点花。”

郑晓路冷笑道:“欧洲人都是利已主义者,以利益至上。只要给他们来点狠的,另外七艘船衡量利弊,不用打也会自己逃走听我没错,狠狠地打,把炮弹都给我打出去,我要沙门号被轰成渣”

百炮齐鸣,声震大海,就连几里水面外的崇明岛芦苇荡也在巨响中震荡。

动弹不得的沙门号在上百门线膛炮的齐射中发出了绝望的哀号,金竹水军遵照阎王大人的指示,以“打光所有炮弹”为忠旨,用一分钟两发炮弹的速度,对着沙门号疯狂轰击。

一瞬间,沙门号周围溅起几十条白花花的水柱,然而更多的炮弹却落在了沙门号那巨大而笨重的船身上,密集的炮弹只在几分钟内,就把沙门号的甲板打得千疮百孔。

一颗实心弹正好打中沙门号上那位黄毛指挥官的胸口,巨大的冲击力只一瞬间就将那个万恶的荷兰佬打成了肉酱,船上的荷兰兵逃无可逃,只好抱着破碎的木板跳入海中逃避。但金竹水军的炮水覆盖了沙门号为中心的几十丈方圆,荷兰佬就连跳入了水中,也要被流弹击中而死。

十几分钟之后,沙门号已经变成了一堆破破烂烂的木板散碎在海面上,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

正在远处与一群小船纠缠的普特斯曼吓了一大跳,一艘荷兰大帆船的造价是非常恐怖的,足以抵他跑上几十船的贸易才能赚回,他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敌人的炮火密集得可以一瞬间将一艘荷兰大帆船轰成碎木板。

“刘香,你这混蛋骗了我”普特斯曼大骂道:“还说明军已经没有水军了,只需要打败郑芝龙就行,现在这算什么回事?我要撤军……”

此时的刘香哪知道普特斯曼在想什么,他正驾着二号大福船追向鹰扬号,眼看他也可以加入围攻鹰扬号的射程之中,前方突然迎来一艘破破烂烂的福船。

“施大瑄?”刘香大声嘲笑了起来:“想不到施大瑄这家伙居然是白莲教的妖人,真真是笑死我了。”

他令人发出旗语,对着施大瑄挑衅道:“你这傻冒,被人家打得满头包了,还敢来撩拨我?”

施大瑄也不理他,他身边放着刑旭的尸体,只是默默地命人对着刘香开火。他本是一个漕帮水手,自幼信奉无为教,后来因漕帮受到各种排挤打压,施大瑄奋而出海,成为一代水上巨寇,但他始终当自己是无为教徒,这次奉圣莲令召唤,跟着无为掌教刑旭来打了这个糊涂仗,实在非他本意。

但要打荷兰人和刘香,他就不含糊了,配上白莲教徒的悍不畏死,施大瑄那一堆残兵败将也显得出一股血煞之气。

施大瑄部大炮齐轰,刘香只好暂避其锋。他向左一打舵,想旋绕过去,没想到旁边又撞过来一艘巨大的福船。

两船碰地一声撞在一起,那撞过来的大船上一个莽大汉嘿嘿怪笑道:“刘香,你虎爷爷来杀你来了。”

只见郑芝龙的胞弟郑芝虎,口含一柄钢刀,手拿一块藤盾牌,从船尾的高楼上扯着一根帆索,刷地一声荡了过来,人还没到,巨大的杀气就铺天盖地涌了过来。

“郑蟒二,来得好。”刘香也刷地拔出一把钢刀,大叫道:“孩儿们,给我上……”

---------------------

汉恩肯普号接到了普特曼斯的撤退命令,但却没有急着撤退。因为汉恩肯普号的船长是个冒险主义份子,他虽然亲眼看到沙门号被轰成了渣,但他觉得自己没有沙门号那么倒霉,不会被敌人拖得动弹不得。

汉恩肯普号继续追着鹰扬号猛攻,突然听到瞭望兵大声叫道:“船长大人,奇怪啊,海面上怎么浮着许多藤牌?”

荷兰佬们趴在船舷边向下一看,果然,水里飘着许多块藤牌,汉恩肯普号已经驶入了一大片藤牌的中间。

那船长大骂道:“怕个屁啊,不就是一些藤牌吗?又不是敌人的船队,有什么好怕的”

士兵们听了长官的漫骂,就抬起眼来,继续对着远住的鹰扬号开炮。

然而擎天柱上的张子元却怪叫了一声,大笑道:“哈哈哈哈,荷兰佬要倒霉了,那是藤牌兵,不知道为啥,藤牌兵也打算和荷兰佬掐架了。”

原来熊文灿被救回之后,已经昏迷了过去,江阴典史阎应元命人立即将熊文灿送到熊二爷那里去休息,让军医诊治。

就在这时,阎应元也看到了远处驶来的荷兰大帆船。

“全体官兵听令,咱们现在开始,不打白莲教也不打阎王军,先打荷兰人”阎应元面色平静地下了军令。

得了这样的军令,刚刚救回熊文灿的藤牌兵又将藤牌往江上一扔,当成小船,向着荷兰人的大帆船划了过来。

当所有人都在观看龙虎王和黑色三连星与沙门号激战时,神奇的藤牌兵静悄悄地飘到了汉恩肯普号的附近,居然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们。

“上船”一个藤牌兵轻轻地附到了汉恩肯普号的船腹上,紧接着无数的藤牌兵附上了去。上百根勾索扔上船舷。

“有敌人”荷兰人的瞭望兵疯狂地大叫了起来:“快,火铳,有敌人正在摸上船。”

一个藤牌兵将手中的钢刀飞出,刷地一刀,正好将瞭望兵砍倒在地,然而藤牌兵的行动终究是暴露了,一大群荷兰水兵拥到船舷边,用鸟铳向着正在攀爬船腹的藤牌兵开火。

但是荷兰人使用的火铳还是火绳铳,需要点火,而且装填困难,发射很缓慢,第一波射击将几十名藤牌兵打落到水中,第二波半天也放不出来,悍勇的藤牌兵不是一轮火铳就能吓退的,掉下去了几十个,立即又爬上来更多。

顷刻之间,汉恩肯普的船壁上已经爬满了藤牌兵,从远处看去,就像一大群背着壳的蜗牛在爬树,但这些蜗牛的动作却敏捷得像猴子。

第一波翻上船舷的藤牌兵贴地一滚,刷地亮出寒光闪闪的扑刀,切在了正准备射击的荷兰水兵脚上,荷兰兵大声叫疼,也拔出西洋剑或者波斯弯刀回击,但藤牌兵的藤牌可不是吃素的,这玩意儿刀枪剑戟都难穿透,而且又轻便易用,简直是古代版的防暴盾牌。

荷兰佬的还击全部被藤牌架住,藤牌兵从地上翻滚起来,一刀就捅杀一个荷兰佬,瞬间抢占了船舷阵地。

随即有无数的藤牌兵爬上汉恩肯普号,藤牌飞舞,刀光乱闪,荷兰佬被杀得叫苦连天,在船上四处乱窜。

张子元看得眉飞色舞,大笑道:“哈哈哈,果然厉害,这玩意儿还好没上我们的船,不然就麻烦大了。”

江百涛走到郑晓路身边,低声问道:“大王,咱们要不要趁机用大炮轰沉汉恩肯普号?这藤牌兵必定是我们将来统一江南时的巨大障碍,趁机扫除也好。”

郑晓路深深地叹了口气道:“若为将来着想,现在确实应该把汉恩肯普号连同藤牌兵一起轰到海底喂鱼,但这样做的话,我还是人么?”

“外侮当前,人人当竭力对外,这个时候我如果向他们下手,我就不是人了。”郑晓路淡淡地道:“将来我夺江南时,再来光明正大地与藤牌兵一较高下。”

远处,台湾长官普特曼斯正领着剩余的六艘荷兰大帆船撤退,郑芝龙的船队与刘香的船队纠缠在一起,无力追击。

金竹军的炮弹也打得差不多了,这时追击荷兰人极不理智,只好目送着六艘荷兰大帆船逃离。

“咱们得有海港,造大海船下一次,绝不能再容让荷兰人这么轻易逃走。”

郑晓路的双眼射出精光,他沉声道:“中国人,有笔墨、拳头与志气,绝不让人越雷池一步”

第三十七章 六军之战的尾声

第三十七章

六军之战的尾声

看着荷兰人撤走,白莲教已经覆灭,刘香的舰队也起了一阵混乱。

刘香正指挥着十几个水兵在船尾处迎击跳帮过来的郑芝虎,见到荷兰人跑了,他大声骂道:“他**的,白莲教的白痴,邀请老子来助拳,结果他自己被人给灭了。兄弟们,撤了”

刘香的巨型福船上吹响了撤退的号角。

郑芝虎正在刘香的大船上,他哪肯放刘香走,挺着扑刀,带着十来个人在船尾拼命向前冲,但这里是刘香的旗舰,想前冲哪有这么容易,不用多久就被一大堆海盗兵围在了船尾,半步都难向前。

刘香懒得理会船尾的郑芝虎,他将旗舰调了个头,跟着荷兰人的屁股后面向东南方向撤去。

金竹水军炮弹耗尽,而且连场恶战也很疲倦,停船不追。

郑芝龙也怕把荷兰人追毛了又回头过来硬打,只好下令不追。

听到撤退命令,郑芝虎一刀砍翻一个刘香的水兵,大骂了几声,和那十来个攻上刘香旗舰的水兵一起跳入了水中。

刘香的战舰和郑芝龙的战舰很有默契地停了手,互相停止了纠缠,慢吞吞地一向东北,一向东南两边分开,刘香对着郑芝龙打出一阵旗语,大意是:“**你妈,你给老子等着。”然后全舰向着东南方向溜去。

荷兰人丢下了两只大帆船逃窜而去,刘香的海盗舰则在和郑芝龙的火拼中损失了不少,海面上一大片乱七八遭的大帆,映着落日的余辉越去越远,许久之后,只能见到远处的海面上还有一小排黑点,然后黑点也消失不见。

残阳如血,各方面都在清点自己的损失,海面上到处漂浮着木板和船只的残骸,还有只艘大船正在一边熊熊燃烧,一边缓缓下沉,这一幕真是十分凄美,惹得在场的所有人忍不住以目视之,唏嘘不已。

此役赚得最大的是官兵,不但救回了总督熊文灿,还抢到了一艘荷兰三桅大帆船,损失仅仅是不到百名的藤牌兵,以及一个没啥用处的锦衣卫千户刘柒。但官兵的心里并不轻松,因为总督熊文灿大人在贼寇的手上吃了这么大一个亏,虽然能活着回去,但被贬官是跑不掉的,说不定还会被暴燥的崇祯皇帝推去西市斩首。而且贼势如此之大,官兵在水面上几乎无力能抗,今后怎么办,是个很严重的问题。

赚第二大的是阎王军,金竹水军的损失并不大,只有两艘福船,五六艘中型小型的战舰沉没,上面的水兵牺牲了数百名,但都在可以接受的范围。最可惜的是龙王号沉没,虎王号的斩舰刀也随着沙门号一起沉入了海底,龙虎王相当于就此死去。

另外,金竹水军的大部份船只上面被炮弹打满了窟窿,有许多的窟窿还用上了软木塞,如果不尽快靠港修理,用不了几天不用敌人打自己就要沉下海底去,而且弹药损失巨大,短期内无力进行大会战了。

郑芝龙的损失很大,自家舰队三分之一被白莲教策反,相当于直接损失了三分之一的兵力,随后和刘香、荷兰人一阵混战,虽然并没有打到生死相搏的地步,但也有十来艘战舰在荷兰人的坚船巨炮之前沉没。

旗舰鹰扬号被荷兰人的沙门号和汉恩肯普号夹攻,打得船壁上满是窟窿,也必须尽快靠港修理,否则也只有沉没这一条路可走。

至于白莲教,那就惨得不用多说了。白莲教总教主李浮屠战死、无为教教主刑旭战死、白莲教江南的情报头子李贞丽战死……无为教旗下的水军,也即是施大瑄、甘辉、洪旭三人的舰队在与金竹水的一战中,大半被击沉或者俘虏,只余下很少一部份兵力。

此役从天亮打到黄昏,从一个简单的人质交换打成了朝廷、阎王军、白莲教、郑芝龙、刘香、荷兰人的巨型混战,出动的船只之多在历史上也是罕见。

后世将此战称之为“六军之战”,注定了要名传千古。

夕阳的余辉下,藤牌兵手忙脚乱地操纵着抢来的荷兰大帆船,想驶回熊文灿所在的长江岸边,然而这只天下闻名的精兵对于操船显然是十分外行,弄了半天大帆船都在水中纹丝不动,直到阎应元带着江阴来的一群水手登上船去,那艘易了主的汉恩肯普号,才慢吞吞地航向江边。

“怎么办?看着这么好的船被官兵拿去?”躺在软榻上的张逸尘皱眉咳道:“如果是我指挥,现在就命令所有人冲过去抢船。”

“哈哈,你就是这样,总是将利益放在第一位。”郑晓路轻轻拍了拍张逸尘的肩膀,笑道:“逸尘兄,那艘船我就不要了,咱要这样的船就从荷兰人手里抢,不从同族的手里抢。”

张逸尘皱了皱眉头,又道:“好吧,这事依你。李香君你打算怎么办?她手上的圣莲令是我拼了重伤抢了的,你不会顺手送人吧。”

“哎呀,又被你看破了。”郑晓路轻轻一笑,道:“我答应过她,若她放开马祥云,我保她平安,这可不能实言啊。”

张逸尘沉声道:“那把她放了,把圣莲令留在咱们自己手里,这玩意儿可是个好东西。”

郑晓路点了点头,嘿嘿笑道:“那是当然,没理由把那好东西给别人。”

当下郑晓路叫过一个士兵,将李香君叫了过来。

李香君此时发丝凌乱,满脸苍白,显然一日之中遭逢巨变,还有点适应不过来。

郑晓路也不想和她多说,邪教这玩意儿,碰起来实在让人头痛,他伸出手道:“圣莲令还我,你可以走了。”

李香君面色一紧,她原本左手抓着圣莲令,一听郑晓路的话,立即就把圣莲令往怀里一揣,道:“这是我白莲教的圣物,怎能给你。”

郑晓路懒得和她多说,一把将她拖到身边,左手抱住她免得她乱动,右手直接伸入她怀里一阵掏摸,首先入手的是软绵绵的胸部,但郑晓路此时心里哪有女色,这胸部摸着虽然柔软,却不是他想要的东西。

顺手向下摸索,是一抹盈盈细腰,郑晓路心中没有半丝旖旎,只是专心摸索着圣莲令,终于找到圣莲令被她卡在怀里腰带上。于是嘿嘿一笑,抓着圣莲令用力一把拖了出来。

“你以为藏着就行么?爷硬摸出来就是。”郑晓路将那块带着李香君体香的圣莲令随手往怀里一揣,然后一把推开她道:“走吧,别再来碍眼了。”

李香君虽然身怀武艺,但武艺并不甚高,时间都用来学琴棋书画去了,所以被郑晓路这菜鸟随意抓来拖去,也没半份反抗的能力,她脸色煞白,怒道:“你竟然如此辱我?”她在秦淮河畔位列八艳之一,多少王子公爷为了她神魂颠倒,别说不敢这样乱摸,就算说句重话,也怕唐突了美人。没想到郑晓路这流氓伸手入她怀里,又摸又抓,什么便宜都让他占光了。

“切,你以为我有兴趣来辱你?”郑晓路不耐烦地道:“谁叫你把圣莲令往些不该放的地方乱放,你若放在我手上,我来摸你做什么?”

李香君的脸上升起一抹凄厉的煞红,她怒道:“没见过你这样的小人,简直不是君子所为。”

“小姐,你好像忘了一件事。”郑晓路一本正经地道:“我是从文德桥上走过去的人,你和我说什么君子不君子的?这圣莲令是我的兄弟拿重伤换过来的,没理由平白无故给你玩,你若真想要回去,想清楚我问你的三个问题,再来找我。”

“三个问题?”李香君心里一凛,她突然想起了郑晓路曾经问过她:“若是白莲教得了江南,有什么治国之策?有什么富民之方?有什么御敌之道?”

“若我拿出令你满意的答案,你就还我圣莲令?”李香君狠狠地问道。

“嗯,没错。”郑晓路大声道:“你若给出我满意的答案,今后我放你白莲教一马,容许你们与佛教、道教等宗教并存于世。若是给不出……莫怪我翻脸无情,将你们打入十八层阴曹地府。”

“放我们一马?”李香君冷哼了一声,不相信地道:“我们已经交恶成了这样,今后难免是个不死不休之局,你还说什么放我们的一马?”

“哈哈哈哈”郑晓路哈哈笑道:“不听自己话的就全部杀光,那是你白莲教的做法,不是我阎王的做法。你回去想想清楚再来和我废话,快走吧,不送了”

“对了”郑晓路笑道:“把施琅这孩子送回去还给施大瑄吧,这小子是个好样的,我可不想扣下他当人质。”

李香君并不知道施琅舍命护着郑成功的事,听了这句话,满脸都是迷茫之色。

郑晓路叫人带来施琅,但施琅却说什么都不愿意回到施大瑄的舰队里去,这孩子虽然只有十二岁,却十分懂事,他大声道:“白莲教乃是邪教,我才不要跟着父亲去加入白莲教,我要和义弟郑成功一起。”

听他如此说,众人也不劝他,命人将李香君单独送回了施大瑄的旗舰。只见江上一抹轻舟在江水中高低起伏,李香君穿着一袭青衫翠裙,身后坐着早就吓破胆动弹不得的小桃,这扁舟快速地去了。

第三十八章 展翅高飞

第三十八章

展翅高飞

施大瑄深深地看了儿子两眼,也不多说,收拢了白莲教的残兵败将,便要离去。

却见郑芝龙的鹰扬号驶了过来,船首上站着一身戎装的郑芝龙,他和施大瑄对视良久,两人都忍不住长长一叹。

“你走吧”郑芝龙挥了手道:“风云十八芝还活着的不多了,我可不想再继续手足相残。而且,你儿子是个好样的,能教出这样的儿子,我相信你也不会只是一个傻瓜般的白莲教徒。”

施大瑄抱拳一揖道:“幼年时施大瑄得无为教诸多帮扶,才不至饿死街头,今日叛了将军帮着白莲教打这一仗,实非我的本意。甘辉和洪旭只是出于意气帮我,并不是白莲教徒,请将军不要怪他们。”

郑芝龙挥手道:“走吧,我不怪你们,但你们也没法再留在我军中了,茫茫大海,要找个立根之处不易,你们好自为之。”

这边赵水鬼在郑晓路的示意下放回了洪旭。

施大瑄、甘辉、洪旭三兄弟领了一群残兵败将,以及打得稀巴烂的破船,还有一群因为帮主阵亡而失魂落魄的白莲教众,好一只乱七八糟的败军,这只败军也逆着夕阳的余辉,慢慢地向着东边的大海驶去,不多久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是真是好心肠啊”郑晓路忍不住哈哈笑道:“这些乱八糟的人,我一个都没杀,全放他们走了,我这人的心肠真是越来越软了。”

此时江面上就剩下金竹军和郑芝龙部,两军的状态都不怎么样。岸边的官兵也在缓缓撤走,因为阎应元知道官兵没有实力与这两个巨寇打水战,所以很理智地退了兵,只留了一些藤牌兵在江边看守着抢来的荷兰大帆船。

“飞虹将军”郑晓路对着不远处船头上的郑芝龙大声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吗?”

郑芝龙皱了皱眉,不无郁闷地道:“也没什么好打算了,本想在这里接回儿子,然后挥兵直攻台湾,现在船队打成这样,我也不敢再去向台湾伸手,得先找个港口修整一下才行。”

“你的老家还能回吗?”郑晓路忍不住问道。

“安海镇?”郑芝龙苦笑一声,摇头道:“我这次反了朝廷,安海镇只怕倾刻间就要被朝廷的陆军攻陷。我可不擅长打陆战啊,所以我一早就将家人都迁到一个小岛上暂避了,安海镇已经回不去了。”

“看来贵军也急着找海港”郑晓路苦笑道:“没想到一转眼,咱们两家人都得苦哈哈的在大海上找港口,真是何其可笑。”

“一起去舟山吧。”郑芝龙认真地道:“我听孙文宇说了,你们打算去舟山。现在我去不了台湾,也打算先去舟山安顿一下。咱们两家人合力,把舟山好好整顿一下,弄一个新家出来。”

本来是我要去舟山,现在变成和郑芝龙共享舟山了,不爽,郑晓路心里打了打小算盘,但他随即释然,以自己现在的舰队实力,若是独占舟山。被刘香和荷兰人来个夹击,非完蛋不可,还是和郑芝龙一起搞比较安全,想必郑芝龙也有这样的打算。

两位姓郑的大佬同时在舰首上抱了抱拳道:“承蒙关照了”

两军一起开拔,驻扎在崇明岛上的两万阎王军陆军也登上运兵船,跟着水军一起向东南前进。

残阳如血,一堆破船

擎天柱的甲板上满是坑坑洞洞,江百涛指挥着一群水手拿木板临时将这些坑洞补上。甲板上乒乒乓乓,到处敲出烦闷的声音。

郑晓路陪着张逸尘躺在船头上,看着天色慢慢黑下来。太阳下山之后,大海上一片安宁,满天星斗闪耀,天空挂起一抹弯月。月色很温和,轻轻柔柔地披洒下来,再辅以温柔的海风,让人忍不住想在甲板上眯一会儿觉。

郑晓路很想找个扇子来乱扇两把,但是冬天的海面上乱扇扇子,确实不大妥当,他腆着脸对张逸尘笑道:“逸尘兄,我最初看你和李浮屠打得似乎你占上风了啊,咋打着打着,你就重伤了?”

张逸尘躺在一具古藤椅中,脸色略微有点苍白,他嘿嘿笑了两声,道:“我和李浮屠打的时候,老听到刑旭和他吵架,李浮屠总是靠着圣莲令压他。若是我打赢了李浮屠,我担心刑旭又跟着上来,那就很麻烦了。不如拼着受点小伤,抢过圣莲令,他们自然就会窝里斗起来。”

哇哦,好腹黑的家伙,把自己的受伤都当成筹码来用,逸尘兄啊,你真是利益至上发挥到极致的表现,郑晓路心底里乱抹了一把汗。

这时身后有一个水兵上来报告道:“大王,龙虎王的船长想见您。”

“哦,赶紧请上来。”郑晓路容色一正,龙虎王的斩舰刀只是一个实验产品,没想到这次六军大水战,龙虎王立下了赫赫功劳,这两个船长倒是值得一见。

不一会儿,两个精悍利落的汉子走了上来,前面一个长得粗手大脚,行走起来威风不小,他走到郑晓路面前,抱拳道:“末将是龙王号的船长张啸天,见过阎王大人。”

后面一个则略矮一些,眼神坚毅,举止有度,他走到张啸天背后一步的距离,跟着道:“末将虎王号的船长吴奇正,见过阎王大人。”

郑晓路一见这两个大将的举止,就很喜欢,赶紧道:“不要多礼,咱们阎王军啥都讲,就是不讲礼貌,哈哈哈”

两员大将干笑了两声,却一起涌出泪来,龙王号的船长张啸天道:“末将是来领罪的,因为末将指挥失误,弄沉了大王精心设计的新型战舰……”

后面的虎王号船长吴奇正也道:“末将也是来领罪的,虽然末将的船还在,但斩舰刀沉入了水底,害大王的……”

“停”郑晓路急道:“嗨,一条船,一把刀罢了,你们请个啥罪,我还没来得及奖赏你们,你们倒先请起罪来了。”

张啸天和吴奇正一起道:“可是龙王号沉了,虎王号现在没了斩舰刀,已经是没牙的老虎,末将已经是没用的人了……有何面目继续当船长。”

“呵呵,两条好汉子,你们急什么。”郑晓路走上前去,拍着两人的肩头安慰道:“通过这次战斗,我已经知道了龙虎王的厉害。等咱们有了港口,立即大量建造这种新型刀船,到时还要借助你们两人指挥呢。”

两人心中一喜。

就听到郑晓路笑道:“回头咱们打造一整只舰队的刀船,名字嘛,就叫新龙王、新虎王、豹王、狮王、狼王……嘿嘿,龙虎王这个名字咱们就不要了,我已经想好了一个更帅气,更响亮的名字。”

“啊,这个名字末将非常喜欢啊。”两位悍将齐声道:“还能有什么名字比龙虎王更好听?”

郑晓路双眉一竖,大声笑道:“百兽王”

两位悍将大喜,行了礼,便退了下去。

糊弄了两个手下,却糊弄不了自己的情报头子,张逸尘见周围没旁人了,低声道:“你就乱开空头支票吧,咱们就这么几万人窜去舟山,哪来的造船能力?光是弄好港口,修理这些破船就够得忙的。”自从四川银行推出了支票这种东西,乱开空头支票这句口头禅居然就在四川流行了起来,看来不论多么不相似的平行时空,也会有着一些相同性。

郑晓路笑道:“你别说,我还真不是乱开空头支票。咱们不是才占了云南吗?那里老山老树多得很,让大家多砍些古树通过长江运过来,咱们大力造海船。”

“要运送造船的木料,那得多大的运力啊,咱们的金竹水军现在哪有力气跑去长江航道运东西。”张逸尘没好气的道:“深山古木从四川运到这大海上来,亏你想得出来。”

“不运也不行啊,咱们在江南可买不到那么好的木头。”郑晓路耸了耸肩:“关于运力,不必太过操心。”他摸出上次老朱给的纸片,拿上手上把玩着,笑道:“漕帮的内河运输能力天下无双,咱们也该接触一下漕帮了。”

“好吧,就算能解决木料。但是咱们的船匠都只会造河船,想造海船那还得另外找一批船匠来。”张逸尘皱着眉头道:“咱们可不是什么天字一号的有名大商人,在江南咱们是天下闻名的大恶棍,哪这么容易找到船匠帮咱们?”

“咱们没有,郑芝龙肯定有。”郑晓路嘻嘻笑道:“而且,我可不光是指望着郑芝龙的船匠。在这东南沿海,有一个地方……嘿嘿嘿,那里有一群人,不管你是恶棍还是土匪,也不管你是要杀人还是放火,只要你肯给钱,他们就啥都肯做。”

郑晓路嘻嘻笑道:“只要到了那里,扔出一票银子,我就不信弄不来最好的船匠。”

“哦?”情报头子张逸尘这一下傻了,他忍不住好奇地问道:“我可不知道有这种地方,就算以前在锦衣卫的情报系统里,也没听说过天下有这样的所在。”

郑晓路哈哈一笑,眨了眨眼睛道:“澳门”

第三十九章 舟山定海港

第三十九章

舟山定海港

虽然有郑芝龙领路,但破破烂烂的船队仍然行得很慢,足足花了两天时间,郑晓路和郑芝龙的船队才到达了舟山群岛。

舟山群岛由一千三百九十个岛屿组成,是我国东部沿海和长江流域走向世界的主要海上门户。东临太平洋,西边隔海与宁波港相望。

舟山群岛古称海中州,著名的蓬莱仙岛、普陀仙岛,都属于舟山群岛。

此地属于北ya热带南缘季风海洋型气候,冬暖夏凉,温和湿润,光照充足。适宜各种生物群落繁衍、生长,给渔农业生产提供了相当有利的条件。

如此神奇的宝岛,自春秋时期,就有人上来居处,唐朝时就置县,称之为翁山县。但到了朱元璋当权之后,却屡次实施海禁,将舟山群岛上的百姓全部内迁,使这里成为了海盗的乐园。

郑芝龙的舰队领着郑晓路的金竹军慢吞吞地顺着舟山群岛的岛尚,向着南边前进。

“咦?咱们干嘛不靠岸?”郑晓路奇道:“这不是到了舟山群岛了吗,何必还要绕着岛慢吞吞地行船?”

旁边的张秀成赶紧解释道:“大王莫急,舟山群岛的北岸并不适合我们停泊,飞虹将军正在领咱们绕到舟山岛的南边去,那里有一个叫做定海港的地方,非常适合我们驻扎。”

定海港?似乎在后世的什么新闻上们听说过。郑晓路摸着脑壳想了半天,依稀想起来定海港是一个可以停泊百万吨级巨轮的超级大港。

哟,能停百万吨级的巨轮,不错不错,哥喜欢,虽然哥现在用不上,但以后总会用上的,早点准备也不错。郑晓路兴趣大涨,能看到这个连后世都举足轻重的神级港口,也算是一种缘份。

然而当船绕到“定海港”时,郑晓路却感觉到深深的失望,只见一堆海岛中间,夹着一片宽阔的海面,这估计就是能停百万吨级巨轮的“港”了,但两边的岛上却全都是葱葱郁郁的树木,不见有一个活人。

在海港北边的岸边上,依稀可以看到几个残破的木制房屋,但这几个房屋东倒西歪,破败不堪,也不知道多少年无人居住。

这就是后世的超级大港?我勒了个去,这不就是一个荒岛吗?看起来还没崇明岛像样子。

翻译张秀成见了他的样子,忍不住在旁边骂道:“都怪朝廷的禁海令,这些年来禁了又开,开了又禁,反反复复,这舟山岛上哪里还像个样子。”

郑晓路叹了口气,关于海禁这事,确实该骂,但时代局限性在这里,不是骂几句就能解决的。

这时郑芝龙的舰队开始向着定海港的北岸停泊,郑晓路也命令自己的船队停泊靠岸。定海港果然是一个良港,郑晓路的内江船靠岸完全没有压力,轻轻松松就靠到了岸边,完全没有碰上什么暗礁、浅滩一类的威胁。就连郑芝龙的三桅大帆船鹰扬号,也能轻松靠到海岸边上。

两边的军队都下了船,阎王军的水陆两军加起来还有两万四千多人,郑芝龙的海盗兵也有两万之数。四万多大军一上岸,顿时搭营建寨,不消半天时间,两片泾渭分明的军营就耸立在了定海港的北岸上。

随即两军一起砍树伐木,埋锅造饭,炊烟冉冉升起,倒是给这地方平添了一些人间烟火气。

奶奶的,荒成这样,要人怎么个建法?郑晓路一阵头痛,老子带下江南来的是士兵,可不是民工,不是来修房子的。要不去花言巧语说动郑芝龙派人修房子?

郑晓路心里打着小九九算盘,却见郑芝龙出了营帐,身边跟着郑芝虎、郑芝豹、郑芝凤等大将,居然就这么几个人,直接走进了阎王军的军营,亲自前来拜访他。

好样的,你胆子大,也不怕我帐下伏着刀斧手,一拥而出把你给剁了。郑晓路赶紧叫人迎将进来,已方的大将连同养伤中的张逸尘,一起到大营里会见。

双方分主客坐定,郑芝龙也不客气,开门见山地道:“阎王大人,本来咱们两军为了避嫌疑,不要把营帐扎在一起会比较好,但是这舟山岛上荒凉成这样,单靠咱们一军之力,要想重建军港也十分困难,因此我本想把部众们调走,想了想还是留了下来。”

这倒也是,光靠着我这些人,又要修船,又要在岸上建设起港口来,那也真是太难为人了。郑晓路不动声色地笑道:“飞虹将军看来已经胸有成竹了,不妨把你的想法说出来咱们参详一下。”

郑芝龙开门见山地道:“我想了想,要想在最短时间里把这里弄得适合咱们长时间居住,并且发展起来,至少需要五方面的发展。”

“一、修补咱们的战舰。”郑芝龙笑道:“我看贵军并没有什么随军船匠,我愿意帮着贵军修理战舰。这修补战舰一事,可由我军全权负责。”

哟,很大方,第一条就自己全包了。郑晓路笑道:“继续。”

“二、建造海港设施。”郑芝龙沉声道:“我想阎王大人也知道,港口可不能就是一堆乱石了事,咱们得搭木架,修木台,建船坞。这些事情贵军好像也不太拿手,不如一并由我军负责了。”

哟,继续大方,连包两条,你倒是个大方的主儿。郑晓路心想,后面肯定就是我的活儿了。

果然,郑芝龙继续道:“三、处理岛上的海盗。我见贵军有两万陆军,而我军则几乎全是海军,深入舟山岛内陆清剿或者招抚本地海盗的事,贵军肯定比我军更拿手。”

“咦?这荒得可以出猴子的岛上也有海盗?”郑晓路大奇,他还以为这岛是个完全的荒岛呢。

郑芝龙哈哈笑道:“阎王大人有所不知,这舟山岛虽然屡次被朝廷的海禁令搞得荒凉不堪,但自嘉靖年间开始,就有大胆的渔民偷偷搬到这里居住。朝廷不知道,但咱们这些常年在海上混日子的又怎会不知。这岛上的居民超过六千户,总人口超过五万人。这些人平时捕鱼,就如同良民一样在岛上生活,如果碰上落单商船,就聚而抢之。说他们全民皆是海盗,丝毫不为过。”

“我晕,那这岛看起来咋像一个荒岛?”郑晓路大汗。

“还不是朝廷搞出来的。”郑芝龙笑道:“岛上的居民害怕被朝廷发现他们,因此不敢砍树伐木,不敢在沿海地带建造房屋,全都蜗居在岛中心的深山老林里。看到咱们两军这种大股海盗到来,他们现在肯定全部缩进了家里,如果不进山仔细查探,根本找不到他们一丝踪影。”

“原来如此。”郑晓路明白了个大概,说白了,这些人就是流民,已经是黑户口了,就像后世的超生游击队一样在躲避政府。他心中一喜,这种人是郑晓路最喜欢的,只需要花很小的代价,就可以吸引到自己的军队里来。

郑晓路赶紧接口道:“成,这岛上的居民问题,就交给我来交涉吧,如果愿意归于咱们治下的,我就收了过来。若是要和咱们闹腾的,也交给我来剿灭。这才说到第三条,还有两条是啥?”

“四、粮食问题。”郑芝龙沉重地道:“贵军应该只带了一个多月的粮食下江南。我军也只有两个月的口粮,现在占据了根据地,就要有长远的打算,咱们是打鱼还是种田,都要拿个方略出来,总要互相帮扶的好。”

“呵呵,这个简单。”郑晓路笑道:“我军种田,贵军打鱼。然后嘛……我拿粮食换你的鱼,你拿鱼换我的粮食,咱们有米有肉,多快活。不过种田这玩意儿一年才一两收,现在又是冬天,我哪种得了田。看来我得先从四川运点粮来,你倒打得好算盘。”

郑芝龙哈哈一笑:“你有四川作根据地,我可没有。而且我手下这群海盗兵,打鱼是行家里手,种田嘛……那可不在行。”

那么就只剩下最后一条了。

“五、军事问题。”郑芝龙嘿嘿一笑:“刘香那混球很快就会知道我们在舟山落了脚,荷兰人这次损失了两只大帆船,也不会善罢干休。咱们得赶紧造船,壮大海军,不然……”

他没有接着说下去,但郑晓路知道后面的是“不然死无葬身之地。”

“那是当然,就算你不说,我也要大力造船。”郑晓路轻声道:“荷兰人、刘香,嘿嘿,不用多久,我要让他们知道什么叫‘锅儿是铁倒的’。”

“锅儿是铁倒的?”郑芝龙满脑袋问号。

“呃,这句话是四川话,意思是锅是铁铸的,很厉害,很硬的意思。”郑晓路满头大汗地解释道:“其实就是,让你知道我的厉害的意思。”

郑芝龙神情一紧,追问道:“阎王大人早有造船的计划了?能否透露一二?”

“呵呵,说来也没什么好稀奇的。”郑晓路笑道:“过些日子我要继续借你的军师孙文宇和翻译张秀成一用了,让他们陪我走一趟澳门。”

“阎王大人要去澳门弄洋人的船匠来造船?”郑芝龙算是明白了。

“没错,师夷长技以制夷”郑晓路哈哈笑道:“荷兰大帆船很厉害?老子就不信澳门找不到一个会造荷兰大帆船的船匠,到时候大帆船对大帆船,我倒要看看谁的更厉害。”

第四十章 拦路抢劫

第四十章

拦路抢劫

舟山上的海盗,应该尽量招抚,收为已用,这是郑晓路的根本原则。

据郑芝龙的情报,舟山群岛虽然一共有一千多个岛屿,但其实最大的只有舟山岛、岱山岛、朱家尖岛、六横岛、金塘岛这几个岛罢了,而海盗们主要就聚集在这几个大岛上,其中又以舟山岛这个最大的岛上居住的海盗最多。

只要将舟山岛上的海盗收服,四周小岛上的海盗就会争相投奔。

这事情想起来也就容易,做起来却不见得容易,舟山岛十分巨大,总面积有五百零二平方公里,就算把两万阎王军拉成一条线,也没法把舟山岛从头到脚的梳理一遍。

想把舟山岛上的海盗全部聚在一起消灭或是招降,那几乎是做不到的。而且自军的粮食也经不起这样长时间的在舟山岛上玩“乌龙山剿匪记”。

还有一种办法就是以利诱,但阎王军在这里没有群众基础,要慢慢渗透当地居民的话,需要大量的粮食或者财物,现在的阎王军正在等待从四川运来的补给物质,粮食并不充足,看来短时间内还无法一口吞掉舟山岛。

既然这样,那就先解决粮食补给方面的问题吧,郑晓路心想,是和漕帮谈谈的时候了。论起内河运输能力,五个金竹军加在一起,也远远赶不上漕帮,如果能得到漕帮的帮助,让他们帮忙把粮食、木材、以及以后要和西洋人交易用的商品从四川运到宁波附近,再由自己的金竹军运上舟山岛,那么自己在后勤补给方面的压力就会大大减轻。

漕帮的总舵在杭州,看来得去杭州走一趟。反正舟山上现在也没什么事可做,不外乎就是一大群人在修船,修房子,等着四川运粮食和弹药过来。自己在舟山岛上难不成当监工?不如去杭州走一趟。

郑晓路啥都喜欢,就不喜欢闲

数日之后,一艘大船偷偷地从舟山群岛出发,到了杭州东面的海中,又放出数只小小的扁舟,为首一只扁舟上站着好几个闲得慌的年轻人。

其中之一正是阎王大人郑晓路,另外还有蒙着面纱的皂莺、马祥云,加上大个头儿的彭巴冲,再带上一个对东南沿海地区比较熟悉的翻译张秀成,乘着小舟,带了一票手下,偷偷地向着杭州城行来。

此时朝廷明令禁海,若是驾着这么一艘小船,直接撞进杭州水门去,有多少条命都不够花的,在张秀成的提议下,五人将小船驶到了杭州东北面不远处的海盐县,这里是朝廷少有的没有将居民内迁的地方。

因为海盐县有好几个镇子盛产海盐,盐这玩意儿是必须要有的,就算朝廷再傻*,也不敢把产盐地的人都内迁了,一旦国家没了盐,那可是要出大乱子的。所以在海盐县的居民得已留存在故土,不需要离乡背井。

小扁舟慢吞吞地摇到了海盐县的澉浦镇,在一个没人注意的海滩边上登了陆,船上的水兵将五人送上岸,许多船阎王军士兵陆陆续续跟上了岸,散布在周围,小船便又回了海上,免得暴露行迹。

郑晓路做了一个俗气的暴发户商人的打扮,而且是那种看上去就没多少钱的小商人,穿得十分土气,脸上粘了几颗难看的假肉痣,有一颗巨大的假肉痣贴在他的鼻子旁边,上面还有一根长长的黑毛。

这是皂莺给他弄的,因为几人大闹南京,现在只怕官府已经画好了像,再用本来面目张牙舞爪,只怕不妙。所以皂莺就给郑晓路化装成了一个极为土气又丑恶的小商人形象。

马祥云穿得很臃肿,化装成一个土气的商人老婆样子,一张俏脸涂得黑黑的,红裙外裹了一层花布衣服,头上还插了一朵难看的红花。这大冬天没地方找红花,皂莺用红绸给剪了一朵。

皂莺自己则伪装成一个乡下丫头,脚手大脚,皮肤黝黑,言谈举止十分粗俗。

彭巴冲最简单,直接给他穿一身粗衣,脸上抹一把泥,腰上配一把镰刀,嗯嗯,土商人家的泥腿子打手一名。

张秀成的打扮也很好玩,皂莺给他粘上两撇胡子,太阳穴上贴一张狗皮膏药,手上拿根烟杆,活脱脱一个帐房先生,或者说狗头师爷的形象。

五人整理好仪容,慢吞吞地对着澉浦镇行来。两百名随行的士兵兼探子散布在周围,尽量装成和他们没有关系的样子。

只见四处都是破败的房屋,坍塌的墙壁和屋顶,稀稀拉拉地有一些茅草搭着。

郑晓路大奇道:“我常听人说杭州富得流油冒泡,这里好歹算是杭州的地盘,而且是重要的产盐地,怎么这副样子?”

张秀成长叹一声,解说道:“澉浦镇本是名镇,盛产绢、麻、棉、苎、烟草、甘薯……自明朝中后期倭寇被荡平之后,此处居室云起,烟火殷辕,事产繁植,商贾舟楫,日以走集。然而朝廷厉行海禁,罢市舶,豪商大贾散去,二镇城民居为之萧条。”

郑晓路点了点头,算是明白了,一个商港,突然被禁了海商,这不是死定么?

只见道路两旁有许多田地,不过现在是冬天,田地里也没什么东西长着,也没有农夫在田地里活动。

如果江南都是这幅样子,那还不如哥的四川呢,郑晓路心里一阵不爽。张秀成赶紧道:“大王不用急,接近杭州地界,就能看到真正的江南盛况了。”

一行人在澉浦镇里转了几圈,没找到马车牛车,看来只能甩火腿去杭州,这真是让人情何以堪。没办法,硬着头皮走吧。还好没走多久,前面的路上就出现一只车队,车队里有马车,有牛车,还有许多人拉着推车……浩浩荡荡一大片,顺着官场向杭州而去。

郑晓路大喜,几步就窜过去,一问才知道,这只车队是北边白苎村的一个大富人家的,这户人家姓刘,本是白苎村的一个乡坤,也算家里有点钱的。这次朝廷禁海,白苎村也被勒令内迁,刘家只好举家搬迁往杭州,还好这家人算是有点积蓄,所以在杭州附近买了一份新的房产,搬过去之后也算是有个落脚地儿。

郑晓路眼珠子一转,就给自己安排好了一个新身份,苦着脸道:“我是外地行商,流落在这附近经商许多年了,这次内迁也被波及,现在家里就这么五口子人,麻烦载我们一程。”

那刘家倒也大方,反正与人方便,自己也方便,何况郑晓路一行只有五人,其中还有两个女眷,也不像坏人,就载着五人慢吞吞地向杭州行去。

那两百名阎王军士兵,只好任由他们慢吞吞地跟着来了。

车队行了一阵,一直贴着钱塘江的北岸前行,半天之后,到了一个叫做周家兜的地方,这里的地势很复杂,居然见到一块小小的山丘。四周安安静静,居然没什么人烟和房屋。

“哇哦,这种地方,在人口繁华密集的杭州附近可不容易找呢,真是拦路抢劫的最佳地点。”郑晓路低声笑道。

没料到他话音刚落,旁边的小山丘传出一声呼哨声,居然真的跑出来了近百名小贼。

这些小贼穿得破破烂烂,皮肤黝黑,身材都不高大,而且身子骨儿显得也不甚壮实,但人人都长着点肌肉,显然并非是饿慌了出来乱抢的穷人,而是练家子。

而且贼人非常有组织纪律,闪亮出场之后立即分列道路两旁,将刘家车队团团围住,并不乱抢,也不杀人,每一贼人都安安静静。

啊哦,这哪里像贼,倒是比卫所官兵还要有纪律一些,郑晓路不由得暗暗留了心。

只见贼人中走出一个精悍的汉子,提着把单刀,大声道:“哪家的车队,可有多余的银两能接济一下本帮?”

这开场白也不是什么此山是我开一类的切口,而是简单明白,相当的有水准。

郑晓路以为刘家车队立即要大乱,没想到车队的所有人都很镇定,车队中间的一辆马车上走下来了一个中年人,大约三十五六岁的样子,双手捧起一个包裹,大声道:“我们是白苎刘家,在下乃是刘家当家人刘松云,早知道贵帮在这里行事,因此在下已经备好了礼品。包裹里有黄金百两,虽然不多,但足表表家对贵帮的尊敬,还望高抬贵手,放我们的车队过去。”

咦?挺好玩啊,刘家知道这帮子人在这里抢劫,居然故意撞上这条路,还早就准备好了金银,太有意思了,这抢钱的到底是啥帮派?郑晓路兴趣大涨。

他忍不住向旁边的车夫低声问道:“这是啥帮派的?居然搞劫道,太没水准了吧。”

“嘘”车夫小声道:“这位公子,你有所不知,这劫道的乃是漕帮,人家是正经帮派,只是最近实在有点困难,才出来截道。大家都是知道的,只要备上一份过得去的礼物,漕帮就不会为难你,还为记着欠你个情,将来要还的。”

果然,那为首的贼人头儿接过包裹,打开一看果然是一百两黄金,面上顿时好看了,对着刘松云抱拳道:“刘家高义,我漕帮在此谢过了。今后本帮困境得脱,必有回报。”

那刘松云客气了几句,说了些什么“不用”、“小钱”一类的客气话,漕帮就让开了道路,刘家的车队继续向前而去。

哈哈,爷来找漕帮,居然上岸没走多远就碰上了,爷的运气真是天字第一号的好啊。郑晓路大喜

第四十一章 初入杭州

第四十一章初入杭州

漕帮的人得了金子,放了刘家车队离去,车队向杭州缓缓去了,却见路中间留下了五个人,居然没跟着刘家的车队走,而是留在了当场。

漕帮领头那汉子双眼一眯,正觉得来者不善,就听到那五人中的一个开口笑道:“各位漕帮的英雄好汉有礼了,在下四川商人王小满,是来谈生意的。”

“谈生意?”那漕帮汉子神色一冷,沉声道:“四川……嘿嘿,那贼窝子里的人和咱们漕帮来谈什么生意?而且你这五人看起来贼眉鼠眼,没一个好人。小的们,把这五个人拿下。”

**,皂莺,我就说你给我化这个装太过份了,人家现在光看我面相就说我是坏人。郑晓路心里一阵大不爽,他伸手入怀,刷地摸出一串珍珠,“叭”地一声对着那个汉子的脚下摔了过去,然后嘿嘿道:“看看这珠子,算是定金,**,我真的是来谈生意的。”

漕帮的人围了一围,还没冲上来。那汉子伸手把珍珠串子捡起来一看,汗,这珠子颗颗珠圆玉润,一颗就要值百两银子以上,这么大一串,怕是要值好几千两银子了。漕帮现在正因为出了点事故缺银子,所以正派人出来拦路抢钱,其实已经丢尽了面子了。能做生意赚钱,当然比抢劫来得强。

那汉子一挥手,止住了手下向前冲,然后大声问道:“王小满?我可没听说过四川有这号人物。”

你以前没听过,以后一定会听到的,四川最有名的大财迷,我阎王军的财迷大总管,将来注定天下闻名。郑晓路心里嘿嘿笑了几声,但面上却装成正经的样子道:“你看我这样子就知道,我就一暴发户,你没听说过很正常,我发财才四五年呢。”

漕帮的汉子仔细看了郑晓路两眼,见他穿得土气十足,脸上还有长着毛的黑痣,嬉皮笑脸,神经兮兮,确实不像个世家子弟,倒是暴发户气质满点百分,于是信了一大半。

他也不想放过赚钱的机会,于是抱拳道:“在下漕帮小头目一名,贱名刘柒,既然公子是来谈生意,在下愿闻其详。”

刘柒?郑晓路倒抽一口冷气,好不吉利的名字,这不是和死鬼锦衣卫千户刘柒大人一横一样吗?我说你们这些人取名字可不可以正经点,刘柒这名字居然轮流取。

他干笑两声道:“原来是刘柒兄弟,这大路中间,你的手下拿着钢刀团团站着,咱们怎么个谈生意法?我看咱们还是去到贵帮总舵里,找个能管事的大人物出来,然后坐下来一边喝茶,一边慢慢谈,你看如何?”

刘柒一听这话,心中一转,看来这家伙要谈的生意不小,居然不肯和自己这种小头目谈,从这珠子的份量也能看出来不是小生意,自己多半做不了主,罢了,就把他弄去见见老爷子吧,想毕他也不敢和自己漕帮耍花枪。

“备车咱们进城。”刘柒挥了挥手,旁边的帮众们从山丘后弄出一辆马车来,刘柒招呼着五人上了车,掩上帘子,直投杭州而来。

“贵帮好像碰上了什么经济上的困难。”郑晓路想起刚才漕帮人拦路“借钱”的情形,忍不住出口问道。

刘柒却似乎不想谈这件事,低声道:“本帮确实有一些周围上的困难,但也没什么,过几天就能周转过来了,不劳王公子费心。”

吓,哄老子。看你们一个堂堂大帮,居然拦路借钱的事都做出来了,只怕缺的钱不少,还在这里装大牌,郑晓路心里腹诽,嘴上道:“不瞒你说,兄弟家里别的没有,就是有钱。如果咱们的生意谈成,贵帮的困难我说不定可以帮着你们解决一二。”

刘柒干笑了一声,拿些别的话题推脱了过去,两人也就不再提起。

车子一路向杭州行去,离开海边越远,道路两边就越热闹了起来。

杭州虽然不像南京那样是留都,没有那么重要的军事地位,但经济地位却绝对可以称得上东南第此时民萌繁庶,物产浩穰。还没进城,道路两旁边就店铺林立,好一派繁荣荣盛的景象。

然而快到城门时,却见前面传来一阵不和谐的声音,原来是一大群难民,被官府封堵在城门外面,难民们哀哭连天,但守城的士兵却充耳不闻。

郑晓路忙问其故,刘柒叹道:“都是沿海内迁的渔民,朝廷将他们迁进来,却又不允许进城,每日只是给他们施两顿粥饭……看着冬天将至,这些人的日子难过了。”

“啊哦,朝廷的内迁如此没计划?我听说要给内迁的居民发放田地以供耕种的啊。”郑晓路奇道。

“切,不说这个还好。”刘柒微怒道:“也许当大官的是这样想的,但这些田地全落在了小官们的手上,没落到正主儿手上。”

他叹了口气又道:“其实就算落到渔民们头上又有啥用,这些人哪会种田……打渔打了一辈子,突然要他们种田,这不是折腾人么?”

大车城门边,众人也不下车,刘柒递过去去一块牌子,守卫看了一眼,恭敬道:“原来是漕帮的刘爷。”就放大车入了城。

郑晓路人入了城,心思却留在了城外的难民们身上,他对着张秀成耳语道:“这群人,我有点兴趣,咱们把他们卷带到舟山岛上去吧。”

张秀成也咬耳朵赞成道:“正该如此,这些人都是渔民,很适合在舟山岛上定居。而且咱们的海岛上没有居民也怪怪的,总不能什么活儿都由士兵来做,有些民夫最好不过。”

可是这些人也不是那么容易卷带的,放眼望去,杭州城外的道路两旁乱七八遭有数万难民之多,要用个什么理由卷走他们,又不被官府注意,这实在是个困难的事情。

张秀成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好主意。

郑晓路心里却嘿嘿笑道:我有办法了。

原来他突然想起了“智凡迪月饼”的典故,后世淘宝上的一些商家出售台服的游戏月卡,但国家禁止经营这种东西,于是淘宝商家给这种游戏月卡取名为“智凡迪月饼”,卖价85元一盒,其实就是“智凡迪月卡85元一张”。

真正需要这种商品的人当然知道“智凡迪月饼”是什么东西,但政府却不知道,于是这种暗地里的交易就可以正大光明地进行了。

自己何不想出一个类似智凡迪月饼的名义,既不惊动官府,又将这群渔民拐走。

当然,现在粮食还没从四川运到舟山,这事情不能急,先缓一缓,搞定漕帮再来卷人吧,凡事要一件一件的来。

马车在杭州城里穿行,郑晓路收回心思,开始打量起这座历史名城来。

只见杭州城与南京城完全是两种风格,南京城庄严肃穆,有帝王之气,秦淮河畔又是纸醉金迷。但杭州城却更多的是一种商业气息,房屋林立,商铺连天,道路两旁摆满了地摊,百工技艺、蔬果鱼肉……真是应有尽有。

人声嘈杂,全是吆喝买卖之声,与南京城的那种风味完全不同。

路边时常能看到手工作坊,许多男男女女在作坊里劳作,这些作坊有织布坊、有造纸坊、制糖作坊……工作场面热火朝天。

一股资产阶级的气质扑面而来,使得郑晓路有一瞬间的失神。

是的,明末的江南,早已经开始了资本主义萌芽,如果不是满清入主中原,明末很有可能暴发资本主义大**。家里拥有大量作坊的大商人、大官僚互相勾结,完全有可能推翻封建制度,建立起资本主义制度的政体,从而使中国走上资本主义的道路,从而大踏步地向着历史的正轨前进。

说不定……如果……假设满清没有入侵……也许法国大**一类的玩意儿,就会在中国暴发。

如果刘邦没打赢项羽、如果赤壁曹操打赢、如果岳飞没有被十二道金牌召回、如果北洋海军当时打赢了日本海军……历史没有也许,也没有如果。

看着正处于资本主义萌芽阶段,但却浑然不知的杭州人,郑晓路的心里又一次涌起了滔天的历史使命感。

朝廷没救了,但中国还有救,现在救,不晚

马车突然一停,车上的刘柒用一声干笑打断了郑晓路的幻想,刘柒低声道:“玉皇山到了这里就是本帮的总舵,请王公子下车吧。”

郑晓路走下车去,只见车子南边不远处,就是滚滚而流的钱塘江,北边是一座小山,这山不高,看上去也就两百多米高度,但是起势非常陡然,凌空突兀,衬以蓝天白云,更显得山姿雄峻巍峨。

一条小道蜿蜒而上,通向山头上一座气势不凡的寨子。

坑爹啊,漕帮明明是个水帮,怎么总舵要设在一座山上,老子还以为是一个水寨呢。

刘柒看出了他的想法,在旁边解释道:“此地乃是京杭运河的最南端,也是我漕帮兴帮发家之所在,所以总舵选在了玉皇山上,北眺西湖,南临钱塘,东望海门,端的是个好所在。”

切,吹吧,使劲吹,郑晓路心里大不以然,但脸上却装出向望不已的表情,抬脚就向山上走去,一边走,一边笑道:“那我一定要上去瞻仰一番。”

第四十二章 拜访漕帮总舵

第四十二章拜访漕帮总舵

漕运起源自秦汉时期,秦始皇攻匈奴时就开始转运粮食;攻南越时,令监禄凿灵渠沟通湘江与西江水系运粮。楚汉相争,萧何将关中粮食转漕前线以供军食,对汉军的胜利起了重大的保证作用。

历朝历代,漕运不断地状大发展,到元朝时,一次漕运要动员的人力加起来就达六万之众。到了明朝景泰二年,朝廷设了漕运总督,与总兵官同理漕政。光是一个漕府领卫军就共计十二万七千六百人,运船一万一千七百只。

漕运的费用由粮户承担,包括运费、运军行粮及修船费等,均按正粮加耗派征。由于漕政**,各级官府贪污聚敛,加耗杂派层出不穷,农民的负担极为苛重,通常为正粮的二三倍,甚至四五倍。承运者无论民运或军运,都是繁重的徭役。农民被金点应役,荒时废业,艰苦万状,又遭风涛漂没,官吏勒索,势必负债赔纳,甚至家破人亡,被迫纷纷逃亡和反抗斗争。一般运军下层,亦遭受同样的苦累及长官的克扣,不断出现逃亡现象。

在这种大前提下,漕帮就应运而生了,被压迫得生活不下去的各地粮户、迁夫、低级士卒、以及部份中低级官员自发组织起来,以帮派的形势维护自己的利益。

他们定下漕规,成立漕口。用“包户”的方法为小粮户提供庇护,小户们将粮食交给漕口,再由漕口统一交给官吏。而势力强大的漕口明显可以更大限度地避免被官吏敲诈。

官吏敲诈的面缩小了,为了维持原有利益,官吏便与漕帮进行争斗,但这种争斗很快就影响了漕粮的正常运输,这就让中央的大佬们不爽了。面下令平息事态,低级官吏只好向漕帮低头。

漕帮就在这种情况下,以一种灰色的姿态,顽强地挺了过来。它并不是一个单独的大帮,而是多达一百个以上的小帮派的联合体,纠结着多方面的利益,谁也无法轻易干掉漕帮,就连皇帝也不敢。

郑晓路抬脚走上玉皇山,这座海拔只有两百多米的小山虽然小,却足以摆放漕帮的总舵,只见长长的石阶蜿蜒着伸向山顶,石阶两边长得许多乱草矮树。

走了许久,前面的山颠上出现一座并不高大的山门,山门是由灰色的窑砖堆砌而成,扑实无华,门上有一个小小的门洞,仅供一个人进入的宽度。并不是郑晓路想像中气派的巨门。门上挂了个一个牌匾,上面写了一个并不大气的“漕”字。

走入其中,只见里面也是很简单的院子,并没有什么雕栏砌檐一类的玩意儿。朴实无华的南方小庭院,屋矮窗低,没有二楼,全都是平房。

哟,不愧是劳动人民的总舵,郑晓路心里嘿嘿笑着想道,要人来搞这种东西,一定不会搞得这么简单,看来漕帮是个干实事的帮派,不喜欢做些假面子工程。

走进院子里,刘柒让五人先等一会儿,自己进去通报,不一会儿,刘柒就迎了一位老人出来,这老人满头银发,脸上爬满了皱纹,显然岁数不小,但龙形虎步,红光满面,精神也很健旺。

老人走出来见了郑晓路等人,态度倒挺不错,抱了个拳,和蔼地道:“老夫是杭叁帮的掌舵刘镔洋,听我这徒孙儿说你们有生意要谈,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生意?”

杭叁帮?难道我走错地方了,这里不是漕帮吗?郑晓路傻了傻眼。

那刘镔洋见他目瞪口呆,知道他不懂道行,于是解释道:“咱漕帮并不是独立的一个帮派,而是一百多个帮派的联合体,那些小帮一般不太管事,管事的只有最大的六帮,为别叫江淮泗、兴武泗、兴武六、嘉白、嘉海卫、杭叁”

“啊?”郑晓路为自己的无知略略地抹了一把汗,赶紧道:“那……你们六个帮派现在谁作主啊?”他心想这种六大帮派掌舵的情况,肯定有一个“盟主”一类的东西,就像武林盟主一样。

刘镔洋笑道:“关系到漕运大事时,咱们六帮投票议事,若只是普通小生意,在谁的地头上,谁就自己做主了。”他言下之意,既然郑晓路是在杭州来谈生意,自然是杭叁帮接手,别的帮派不吃这块地盘。

郑晓路心念一转,嘻嘻笑道:“我要谈的生意虽然比不上漕运,但是也不一两个帮派可能接不下来,老爷子要不要多叫点人来一起商量?”

刘镔洋面色沉了一沉,道:“是不是要几个帮派一起接,不是别人随便说说就算的,那得我们漕帮听了生意的大小再说”

不见兔子不撒鹰的道理郑晓路也懂,那就先扔只兔子出来试试好了,郑晓路嘿嘿一笑,道:“那我就明说了,咱是从四川来的商人,想必刚才贵帮的刘柒已经给老爷子通报过了。咱要谈的生意就是从四川运货来江南的生意。”

刘镔洋面色越发沉重,没急着插口。

郑晓路继续接口道:“我手上有许多四川特有的好东西,比如各种肥料、饲料、蜀锦、蜀绣、粮食……总量十分巨大,不是普通的商船能运得动的。所以才想借漕帮的内河运输能力。”

刘镔洋黑着脸,冷笑道:“这位王公子莫不是耍我不成?首先,四川的船货一向是由金竹帮负责运到江南,咱们漕帮要是横插一手,就是坏了江湖上的规矩。哪有兔子去吃别人家的窝边草的道理?”

“再说了,谁不知道四川现在是贼窝,阎王大军占据四川。”刘镔洋冷笑道:“你是要把我的弟兄们送进贼窝去找死吗?”

“老爷子消息倒是挺灵通的。”郑晓路哈哈笑道:“不过老爷子知道的消息已经有点过时了。”

“哦?”

“金竹帮现在已经变成了金竹水军,是阎王军的水师,哪有水师还在继续跑商的道理。”郑晓路笑道:“现在四川的商品积压,酒都在往河里倒了,可见根本运不出来。”

“第二嘛……”郑晓路顿了一顿道:“四川就算是个贼窝吧,但这个贼窝一向不拦截商船,只要是跑商运货的船,就算是朝廷的,阎王军也不会阻挡,你们漕帮并非朝廷的官兵,有什么好怕的?”

刘镔洋不为所动,冷冷地道:“听起来像回事,但咱们漕帮一向在运河里活动,长江航路并不熟悉,这活儿没法接。”

“真不接?”郑晓路听刘镔洋的语气坚决,无一丝松动,忍不住大感好奇。

“不接”老爷子还真硬气,一口就咬死了。

郑晓路转了转眼珠子,笑道:“那好,我改日再来拜访。”他拱了拱手,带着彭巴冲等人转身就走。

刘镔洋大声道:“各位远来是客,虽然生意不成,仁义还在,不如先在蔽帮里盘衡几日,游览一下四湖美景。”

郑晓路笑嘻嘻地一揖道:“那就打扰了。”

当下刘柒将五人迎过去,转入后院,找了个靠山边儿的小院子将五人安顿下来,这里风景极好,视野开阔,端的是个好所在。

刘柒一走,马祥云就急匆匆地道:“这漕帮的老爷子真古怪,一口就回绝了咱们,也不问问其中的细节。”

郑晓路也不着急,他笑道:“我看这事能成。”

“为啥?”马祥云奇道:“他不是都拒绝了吗?”

“他若真的拒绝,何必把咱们留在山上。”郑晓路笑道:“咱们最初上山来之前,看到漕帮在外面拦路抢钱,看来漕帮里发生了什么大事故,非常缺钱花,在这种时候,他是一定要接我的生意的。”

“那他还说不接?”简单的马祥云很烦这些复杂的勾心斗角。

“他需要一点时间,派探子去查探我说的话是不是真的。”郑晓路笑道:“总不能凭我一句话,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吧,他调查完了,知道我说的话是实话,自然就会找我们谈了。”

刘柒安顿好了郑晓路等人回到大厅,就见刘镔洋老爷子仍然坐在那里,见刘柒回来了,他一脸严肃地道:“小柒,发消息,漕帮开香堂,孝祖。”

刘柒一听,顿时满头大汗,问道:“老爷子,怎么突然要开香堂?”

刘镔洋重重地叹了口气,道:“你也知道本帮乍逢大难,现在我和另五位老爷子都在紧急筹措银子,本来就应该开香堂将这件大事告诉全帮所有的掌舵。四川的商人这时候送上门来,正是一个解决危机的大好机会,我们怎能不慎重对待。从四川运货,咱们杭叁一帮是接不了的,正好把全帮的掌舵人全请来共同商议。”

刘柒一听,顿时肃容道:“老爷子,可是你都没问那王小满是什么生意呢,若只是拉些小船小货就惊动了全帮,咱们杭叁会成为漕帮里的笑柄。”

刘镔洋一听,顿时微怒道:“废物,这么多年跑江湖都白跑了?此人出手一串明珠,价值不止五千两白银,见面礼都如此之重,那商货会是小船小货?而且事涉四川这块大肥肉,如果金竹帮真的不吃了,咱们漕帮说什么也要吃下来。”

第四十三章 金山招矿工

第四十三章金山招矿工

漕帮在安排开香堂孝祖大会,郑晓路也不闲着,第二天他就借口游览西湖,从玉皇山上溜了下来,带着几个心腹走向杭州东面的永昌门(现今称之为望江门,或者草桥门)。

此门在杭州东边的钱塘江边,正对海门,乃是观潮胜地,建有映江楼、观潮楼、镇海楼等名胜。郑晓路刚刚在观潮楼上找了个包厢坐下来,还没喝上几口茶,就见到两条好汉从楼下走了上来,走进包厢,在郑晓路面前一揖道:“末将率两百名士兵,已至杭州,目前都混入城中了,散在各个客栈酒楼里,只等大王下令。”

这两人正是龙虎王的两位船长,张啸天和吴奇正。原来他们的坐船坏掉了,在岛上也没事可做,再加上混入杭州城是肯定不能带火铳的,他们的长刀士兵最擅长肉搏,所以这次来杭州就让他们来了。

郑晓路笑道:“坐,别这么拘谨,被人看出来了咱们的身份就不好了。你们不要叫我大王,以后都叫我王公子。”

两员大将点了点头,坐到一边,但还是有点拘束,他们是才提拔起来不久的将领,和郑晓路相处的时间还短,不知道这家伙是个嬉皮笑脸的角色,所以在他面前还放不开。

郑晓路对张啸天道:“你带一百名士兵,挨个去喝茶的、吃酒的、说书的那些地方去打听消息,我想知道漕帮最近面临什么样的困境,为什么要到处筹钱。”

然后郑晓路又对吴奇正道:“你带一百名士兵,混到城外的难民营里去散布谣言。”

“散布谣言?”吴奇正好奇地道:“公子,啥谣言?”

“嘿,你跟我来,咱亲自散布一个给你听听。”郑晓路哈哈一笑,领着众人向城外的难民营里走来。原来他在漕帮总舵里想了一夜,已经想好了怎么拐走这些渔民到自己的舟山岛去了,当然是要用智凡迪月饼那一套方法,但要用这种方法,必须先制造谣言,才能顺利进行。

永昌门外有许多难民,就是郑晓路进城时看到的那些沿海内迁的渔民,此时他们进不了城,又衣食无依,每日靠着政府施放的两顿粥饭过活,日子惨不堪言。

郑晓路走入人群,选了一个看起来又瘦又弱,几乎饿得走不动的年轻男人低声道:“小兄弟,你听说过蓬莱仙岛吗?”

“蓬莱?”那年轻男人低声道:“饿得都没力气了,哪还知道什么蓬莱不蓬莱的?”

郑晓路伸手递过一张大饼,那男人两眼放光,一把接过大饼,两三口就吞了下去,吞完了还舔了舔手指,意犹未尽地看着郑晓路。

郑晓路又低声问道:“现在想起来蓬莱仙岛了吗?”

那男人连连点头道:“想起来了,世外仙岛啊要,据说到了那里吃穿不愁,要啥有啥。”

郑晓路装做神秘地道:“前些天我听说有人在这里征召民夫去蓬莱仙岛,但是我匆匆赶来,却没赶得及,那征召民夫的人已经走了。所以我才找你来问问,你有没有见过召民夫去蓬莱仙岛的那个人?听说去了的人都不愁吃喝,有仙人管饭,只需要帮着岛上的仙人干活就行了。”

那男人一听,顿时满脸呆滞地道:“哪有这种事,我没见过啊,若是真有人来征召民夫去蓬莱岛,我第一个就要去……”他想了半天,又道:“但是蓬莱仙岛是在海上啊,现在朝廷禁海,谁敢明目张胆来召人去海岛?不怕被杀头吗?”

郑晓路低着头,小声小气地道:“我给你说了其中关键,你可不要告诉旁人,尤其不可被官府知道,不然咱们就去不成蓬莱了。”

那男人猛地点头。

郑晓路道:“听说来征召人去蓬莱仙岛的人并不是直接说要去岛上,而是说召民夫去金山挖矿,用这个办法避开官府耳目。所以只要听到有人说召民夫上金山,那实际上就是去蓬莱了。你仔细想想,最近可有人来召集民夫去金山挖矿?”

这些全是郑晓路的胡说八道,事实上当然不可能有人来召过民夫去金山,那男人想了半天,只好道:“真没见过有人召民夫去金山”

“唉,真是可惜啊。”郑晓路又递给那个男人一张饼,叹道:“可惜我去不成仙岛了。”说完转身就走。

他这一番胡说八道,把身边的几个心腹听得目瞪口呆,众人齐声问道:“你这个是啥意思?”

郑晓路哈哈大笑道:“吴奇正,你就按我刚才的胡说八道去挨个儿给难民们说道说道,注意,一定要选那种混不下去的,不要让这消息走露到了官府那里。”

彭巴冲抠着头,想了又想,忍不住问道:“这究竟是啥意思?”

“嘿嘿嘿”郑晓路笑道:“等这个消息传得足够广了,大部份难民都知道以后,咱们突然出现在城外,竖个台子说召民夫去金山,你们说,这些难民会如何?”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齐声道:“那还用说,肯定是全都跟着咱们走了。”

“哈哈,没错。”郑晓路笑道:“张啸天,吴奇正,你们快按我吩咐的去办吧,另外派个机灵点的水兵回一趟舟山岛,让江百涛准备好运兵船,过些日子来把这里的难民全运到舟山岛上去,这些就是咱们阎王军在舟山岛的第一批臣民了。”

数日之后,玉皇山,漕帮总舵。

这一天的玉皇山漕帮总舵很是热闹,山上山下,帮众川流不息。数多穿着不同颜色衣服的帮众在道旁议论纷纷,懂行的人只需要一看,就知道这些帮众虽然都是漕帮的,但却分属不同的小帮,例如江淮四、兴武六、杭三……六大帮派的帮众都有到来,甚至还有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帮派,也来到了玉皇山。

这么大排场是要做啥?

开香堂,孝祖

漕帮总舵的大堂里,坐着一百二十八个半掌舵人,其中一百二十八个都是漕帮中的大佬,人人都被人称为老爷子,那为啥还有半个?因为其中一帮并不是真的帮派,而是一艘传承香火船的香火船,这一只船就算半帮,所以槽帮的帮会总数是一百二十八个半。

至于这些帮会的名字嘛,很有意思,有德州二、沂州一、江淮泗、江淮泗、兴武三、桐船头……几乎每一个帮的名字后面,都挂着个数字。

为啥?这代表每一个帮派负责的河道位置,例如桐船头,代表徐州桐河的最初段,桐船一自然就代表桐河的第一段……

一百二十八帮半,一共拥有船只九千九百九十九只半

当然,这船只数量是胡掰的,其实远远不止这个数,但漕帮定了规矩,管你有多少船,只能按这么多来算。

一百二十八位帮主,其实大多数是不给力的,也就六个人说得上话儿,这六个人就是江淮泗、兴武泗、兴武六、嘉白、嘉海卫、杭叁的掌舵人。

又因为玉皇山是在杭叁的地盘上,所以这次开香堂孝祖,是由杭叁的老爷子刘镔洋来主持。

众老爷子拜过了祖师爷,又拜过香火船,然后开始宣读帮规。

漕帮的十大帮规乃是:

一、不准欺师灭祖二、不准藐视前人

三、不准提闸放水四、不准引水代纤

五、不准江湖乱道六、不准扰乱帮规

七、不准扒灰盗拢八、不准奸盗邪yin

九、不准大小不尊十、不准代髪收人

公布完了帮规,刘镔洋老爷子就认认真真地道:“这次开香堂孝祖,我想大伙儿也能猜到,乃是为银子的事。”

众老爷子心知肚明,一头。

刘镔洋沉声道:“本帮前些日子遭逢大难,急需一大笔银子周转,此事虽然已经通知各位兄弟代为筹措,但兄弟们大多不知道为了什么,这次开香堂,就是打算将这件事详细地解说一二。”

刘镔洋招了招手道:“这事儿就请镇江前的柳老兄弟出来说吧”

人群中站起一个老头儿,乃是一百二十八帮半中镇江前的掌舵,名叫柳进。这老头儿满面悲苦,走到堂中,大声道:“前不久,总帮发了几十船漕粮,从杭叁出发,发往京城。”

这事情各位老爷子自然都知道,一了头。

那柳进继续道:“但是漕运船到了小弟负责的镇江前这一段长江里,却碰上了事故。”

众人心中一紧,赶紧细听。

柳进道:“咱们的漕船在长江里碰上了从云南那边驶来的运铜船……”

众老爷子一听运铜船,就知道准没好事。原来从云南运铜出来的大船,是很难伺候的,这些铜船属于官船,上面装满用来铸钱用的铜块,船身巨大,吃水又深,在河道里横冲直撞,全无顾忌。

因为铜船船身重,吃水深,运转不灵,所以在河道里如果漕粮船撞上了铜船,官府总是帮着铜船说话,一打官司,铜船就必定是胜诉。这也造成了运铜船骄横的习性,漕粮船碰上运铜船,总是被运铜船羞辱一番,还不敢上前理论。

第四十四章 漕帮的困境

第四十四章漕帮的困境

众老爷子心想,坏了,一提到运铜船,多半又是撞船了。

果然,柳进接着道:“在镇江前的长江河道里,咱们的一艘巨型粮船被一艘巨大的铜船撞沉……粮船上的一千石大米全部沉入江中。本帮水手上前理论,但那铜船老大无理,居然纵了二十条铜船在粮船中乱撞,连续撞沉粮船二十艘。”

众人一听,倒抽一口凉气,二十艘粮船,就是两万石大米最近几年由于全国大旱,除了四川之外,全国的米价都在暴涨,江南的米价都已经涨到四两银子一石了,两万石大米就相当于八万两银子的损失,实在不

然后更吃惊的还在后面,那柳进脸色一苦道:“那铜船撞了咱们的粮,咱们本来忍口气,也不过就四五万两银子,也还赔得起。但那些铜船不知道怎么自己也沉了下去,二十艘铜船上面的四百万斤铜块,尽数沉入江底……”

老爷子们一听,顿时面色如土。先,事涉铜船,不论怎么打官司,已方败诉是肯定的了。再次,明朝的铜块都是用来铸钱的,可以说铜就是钱。而明制的重量,十六两为一斤,一个铜钱需铜两钱左右,换句话说,一两铜可以制铜钱十文,一斤铜可制钱一百六十文。

四百万斤铜……众老爷子汗水长流,有几个会算数的老爷子从屋角抓过一张算盘,噼啪地算了起来,一会儿之后,面色如土地叫道:“四百万斤铜……可制铜钱六亿四千万文……折合纹银六十四万两加上咱们损失的粮食,共计……七十二万两银子。”

这数字一报出来,满大厅的老爷子顿时有几个差点喘死在地,漕帮虽然是一个巨大的帮派,但并不富裕,不过是赚些可怜巴巴的力气钱。七十二万两银子的损失,可不是一个数目,对于从基层打拼起来的漕帮老爷子们来说,真是一笔不的数字,尤其是其中一些帮派,不过百来号人,几千两银子对他们来说也是大数目。

满屋子的老头立即激动了起来,闹闹嚷嚷地说着各种各样的对白。

“安静”刘镔洋冷喝道:“别忘了这里是香堂孝祖,咱们请了祖师爷的,闹闹嚷嚷成什么样子。我已经派出了杭3的弟兄们处里摆下路卡借银,但这样做效果也不怎么好,到如今才借到两三万两银子。”

“怎么办?”众人齐刷刷问道。

“大家都回去凑凑,咱们一百二十八帮半,一起凑,帮大的多出几万两,帮的出个几千两,先把这个难关过掉,回头再慢慢还这笔钱。”刘镔洋叹了口气道:“这事儿,虽然是镇江前那里出的纰漏,但却不能怪镇江前的兄弟,所以……这事儿全帮一起扛,谁也别想脱身事外。”

那镇江前的帮主柳进一听这话,顿时泪流满面道:“是我害了兄弟们。”

“不关你事。”众人都道:“铜船可恶,也不是你的错,咱漕帮成立起来,就是为了互相帮助的,此时不借众力,什么时候借?”

众人都在心中默默认算,看能拿出多少银子来渡过这个难关。

就在这时,刘镔洋又道:“今天这香堂,还有一件大事要和诸兄弟商量。”

“还有大事?”众老头儿心里一惊,不会又是什么坏消息吧,兄弟们年龄大了,经不得吓的。

刘镔洋道:“前些天咱们这里来了一个四川商人……”他将郑晓路说的东西又复述了一遍,然后道:“大伙来参详参详,既然金竹帮已经转成了金竹水军,不再吃四川货运这块肉了,咱们漕帮就得想想,是否要把长江航道吞下来。”

老头儿们一听,顿时七嘴八舌地议论了起来。

那镇江前的柳进平时在镇江活动,对长江航道相当熟悉,立即道:“这是好事啊,若是接下四川的货运,咱们就能多赚不少银子,铜船这次事件的赔偿银子就能早一些偿还了。”

但对长江不太熟悉的帮主们却有点顾虎,兴武六的帮主道:“咱们漕帮一直吃的漕运河道的饭,现在突然说什么长江航道,咱们哪来熟悉长江航道的水手船夫?”

嘉白的老头儿也道:“四川终究是贼窝,跑四川航线的货风险不,朝廷随时可能整咱们,阎王军万一和咱们为难,那也非常难办。”

刘镔洋苦笑道:“这些问题兄弟何尝没有想过,但是……七十二万两……咱们如果不多开财路,哪年哪月才还得上?”

七十二万两,一句话顿时打得一群老头晕头转向,老头们面色苦苦地道:“那……等咱们香堂孝祖结束之后,大伙儿先不要急着回帮,咱们一起见见这位四川商人,听听他说些什么,再行决断,可好?”

众人一头,于是,这事儿就这么定下了。

郑晓路在杭州玩了好些日子了,他知道漕帮这几天忙得很,玉皇山上人来人往,搞得跟菜市场差不多热闹。

冬天的西湖也没多大的乐子可看,什么才子佳人,通常要春暖花开时,饱暖了思yin欲,才会在西湖边上勾兑,这大冷天的跑西湖边吹冷风可不好玩。

郑晓路闲得无聊,就天天跑到东城边的观潮楼上喝茶。

“大王,漕帮的事情问出个大概了。”张啸天正在楼子里向他回报道:“一艘从云南来的铜船,在撞沉了漕帮的十条粮船之后自己也沉了。这个案子被漕帮利用关系拖着,还没开堂审案,但只要一开堂审案,必定是漕帮赔钱赔货。经估算,漕帮这次要赔总共七十二万两白银,够得漕帮哭一场的。”

“哈,原来如此。”郑晓路乐坏了:“天助我也,漕帮欠人这么多钱,更是得广开财路,咱不不愁漕帮不帮咱们。”

他抬起头,对着张啸天道:“回去通知江百涛,再多派几艘船回四川,运八十万两银子过……”话音未落,郑晓路突然心里一动,将桌子猛地一拍道:“不对”

旁边的众人吓了一跳,马祥云还以为他犯了什么傻,关心地问道:“怎么了?”

皂莺却给了他一个大白眼,哼道:“一惊一乍,装神弄鬼的。”

“云南来的铜船?”郑晓路满脸怪异的表情,低声吃吃地笑道:“这不是扯蛋么?咱们下江南前,云南刚刚被谭宏攻破,云南怎么可能开得出来大铜船……当我们阎王军抓白瞎的么?”

众人一听,果然不对劲,谭宏攻陷云南虽然还没多久,对云南的控制还不完全。但断然不可能让装着十万斤铜块的大船跑了出来,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哈哈,有趣有趣,是谁在和漕帮开玩笑瞎折腾?”郑晓路用手指敲了敲茶桌,笑道:“张啸天,你派人回四川白帝城,查问一下是否真的有铜船从四川驶出过。如果没有……叫金竹军多派些船,从武昌开始一州一县向长江航道上的老船夫打听,这铜船究竟是从哪里变出来的……给你二十天时间,我要详细的答案。”

张啸天领命去了。

郑晓路转过头来,对着翻译张秀成道:“张先生,你有没有当讼师的经验?”

“讼师?”张秀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玩意儿我没当过”

“哇哈哈,有趣,那你看着,说不定我可以给大家表演一回绝世大讼棍的功夫”郑晓路哈哈笑道。

郑晓路正在哈哈干笑,突然楼上跑上来一条汉子,正是漕帮的头目刘柒,他对着郑晓路抱了抱拳道:“王公子,咱们漕帮的一百二十八个半帮主,想见见您。”

扑哧郑晓路一口茶水差点喷了出来,一百二十八个半,有没有这么多啊,而且半个是怎么回事?

玩笑归玩笑,正事还是要做的,郑晓路带着几位心腹,还有收集情报归来的张啸天,向着玉皇山而来。

上了山,进了漕帮大门,再跨进议事大堂,郑晓路只看了一眼,就倒抽了一口凉气,哇,满屋子的老头儿。

一百二十八个老头儿各自散乱地坐在大堂中,堂中间的桌子上,供奉着一只巧的木制船,这玩意也就是要算半个帮的香火船了。

一百二十八个老头儿齐齐给郑晓路揖了一揖,我晕,这要怎么还礼?郑晓路心里哼哼一笑,手上抱了个罗圈揖,大声笑道:“各位帮主,子川中商人王满,给大家见礼了。”

堂上站起一个老头,正是老熟人刘镔洋,他呵呵笑道:“王公子客气了,今天咱们漕帮一百二十八个半帮主全在这里,想和王公子谈谈川中这条生意线的事情。”

呵呵,谈生意,我喜欢,郑晓路见对方摆出这么大场面,知道这生意谈成是肯定没问题的,只是对方肯定有很多问题要问。

于是大马金刀地找了个座位,啪嗒一下坐下来,笑道:“来来,咱们这就开始谈。”

刘镔洋也不和他客气,单刀直道:“咱们先要确定一件事,金竹帮真的不吃长江航道的货运这碗饭了?若是他们还要吃这碗饭,咱们漕帮绝不能横插一手,坏了江湖的规矩,请王公子给个切实的话儿。”

郑晓路哈哈一笑,这事儿还不简单,他对着张啸天使了个眼色。

这位背负长刀的汉子向前一步,从怀里摸出一面黑色的旗,旗上绣着一根金灿灿的竹子。张啸天笑道:“在下乃是金竹帮新型战舰龙王号的船长,兼特殊战术船队——百兽王的总指挥张啸天”

第四十五章 送你一个盖子

第四十五章送你一个盖子

张啸天笑道:“在下乃是金竹帮新型战舰龙王号的船长,兼特殊战术船队——百兽王的总指挥张啸天”其实龙王号已经沉了,新龙王号还没建出来。至于特殊战术船队百兽王,根本八字还没一撇,但是先说出来唬唬人的效果还是很不错的。

漕帮的大佬们虽然对四川那边的事不怎么了解,但对生在崇明岛的大海战还是略知一二的,一听这话,顿时倒抽一口凉气,一起盯着张啸天。有人忍不住问道:“龙王号的船长?就是那艘一刀切开福船,然后拖死荷兰大帆船的龙王号?”

张啸天傲然道:“正是”

哗,满堂的老爷子有如炸开了锅,顿时议论纷纷,有一个老头儿跳起来道:“好大的胆子,乱臣贼子居然上岸跑到杭州来了,不怕被官府抓去么?”

郑晓路淡淡地瞥了那个老头儿一眼,笑道:“这位……老人家真爱说笑。贵帮虽然号称名门正派,其实违法的事儿做得也不少,何必指着张将军说什么乱臣贼子。”

堂中的刘镔洋将桌子一拍,大声道:“安静”满堂的老头儿顿时静了下来。

刘镔洋深深地瞥了一眼郑晓路,然后转头对张啸天道:“张将军,您出现在我漕帮,不会就是来为了来说明金竹帮愿意把长江航道让给我们吧?这么的事,何需劳动到金竹帮的大将军亲自前来,给个信儿,我漕帮自然会上门拜访。”

张啸天肃容道:“我就是为这事而来,没别的事了。”

此话一出,刘镔洋心里一惊,暗想,这王满的面子好大,为了说运我们漕帮助他运货,居然请得动金竹帮的大将,这人什么来历?

他先对张啸天揖了一揖,做足了江湖礼数,才又对郑晓路道:“王公子,看来金竹帮的问题已经不是问题了。那咱们再来谈第二件事,虽然金竹军愿意把饭让给我们漕帮吃,但这沿途的官府卡哨,多如牛毛,咱们漕帮明目张胆进四川运货经商,只怕有点太嚣张了,咱们可不是金竹军,敢和朝廷硬抗。”

郑晓路一听,这问题也叫问题么?他忍不住笑道:“你们听说过辽东建虏吧。”

刘镔洋自然听过,赶紧点了点头。

郑晓路笑道:“辽东的建虏几次差点打进北京城,多可恶的恶棍啊,朝廷不是照样默许商人们与建虏通商么?你放心跑货,朝廷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刘镔洋想了想,似乎也是,就又道:“最后一件事,我想问问王公子究竟要运些什么东西,运到哪里,报酬几何。若是运些违法犯逆的玩意儿,咱漕帮也不敢接手。”

郑晓路心念一转,火药、枪支、大炮一类的军事货物,还是由金竹水军运输比较稳妥,不能随便交给外人,但是像粮食、造船用的木材、各种的手工艺品和二级加工的产品,就不妨交给漕帮运输了。

他慢条斯理地道:“违法犯逆的东西,当然不会交给贵帮来负责。我有两种货物打算交给贵帮运输,两种货物的报酬各不相同,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兴趣听听。”

刘镔洋沉着脸道:“请讲。”

郑晓路笑道:“有些东西,是我自己需要的,例如粮食、木材、还有一件铁器、材料一类的东西,这些东西由我直接付给你报酬,你帮我运到指定的地方。例如你帮我运价值十万两银子的货,我就给你一万两银子的报酬,你看如何?”

刘镔洋点了点头道:“一成报酬很合理,咱们接了。”

郑晓路又笑道:“还有一种货物,我就让大利了。这些货物包括手工艺品、蜀锦、羽绒服、酒、糖……你到四川,我用级的价格直接卖给你,你将它们运回江南,随便一倒手,就可以赚上好几倍。”

刘镔洋双眉一竖,沉声道:“咱们漕帮只管运,从来不管卖。”

郑晓路耸了耸肩道:“唉,送你钱你也不要,那这样吧,你先运给我,我自己卖,以后你如果觉得自己也能卖,再接手。”

大关节敲定,就该商量细节了,比如在哪里交接货,一次交接多少货一类的。

刘镔洋道:“王公子大约需要我们漕帮出动多少船只?”

“呃……你们有多少船?”郑晓路忍不住回问道。

刘镔洋听他这么问,显然是对漕帮的实力很不了解,他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天下谁不知道,咱们漕船有船九千九百九十九艘半,王公子你居然问我们有多少船……”

切,这数字我当然知道,老朱给我的纸片背面也写着呢,确实挺多,听起来吓人一跳,不久前的六军之战,朝廷、金竹军、郑芝龙、刘香、白莲教、荷兰人全来了,也不过几百条船打来打去,漕帮就有九千九百九十九艘半,确实很吓人,但这数字只怕有假,而且中间夹着数多舢板,根本不能算。

郑晓路撇了撇嘴:“我是问的可以在长江里跑货的货船,不是这个虚数。”

这个问题问得好,刘镔洋其实也不清楚,他脑门汗了一把,对着大厅里的老头儿们大声道:“兄弟们,大家上来报个数,咱们统计一下,每个帮能拿得出几条船跑长江。长江航道有多凶险不用我多说,舢板舟就不要拿出来现宝了,给我说实在数。”

不一会儿,一串儿老头儿走上前去,有人叫道:“江阴前,十二艘。”刘镔洋就拿起笔,在纸上记下来。

“淮安头,七艘。”

“宁波前,二十艘。”

“江淮泗,七十三艘。”

……

没一会儿,刘镔洋就得意地对郑晓路笑道:“我漕帮可以调往长江航道的大货船,一共八百一十九艘。不知道王公子用得上多少艘?”

切,这还用问么,郑晓路蛤蟆吐大气,拍掌道:“不错,全要”

哗,一群老头儿全傻了眼,你有多少货要运啊?八百一十九艘你全要?疯了不是?

刘镔洋又深深地看了张啸天一眼,若有所思地道:“王公子莫不是消遣我们不成,咱们漕帮八百一十九条大船出动的话,你一个区区商人哪里有这么多货可运。再加上连金竹帮的将军你也能请来……我斗胆猜一猜,你是阎王军里的人?只有阎王军动以整个四川的产能,才吃得下咱们漕帮这么多船。”

刘镔洋此话一出,满屋子的老头儿都鼓着眼盯着郑晓路,漕帮毕竟是个正经帮派,甚至朝廷都认可了他们的存在,这样的一个正派最怕的就是勾结贼寇,行不法之事。若是惹怒了朝廷,漕帮就有可能受到牵连,遭到灭顶之灾。

“没错,我就是阎王军的人”郑晓路嘴巴一歪,笑道:“我是阎王军里一个人物,负责运输采买经商什么的杂事,各位老爷子要不要把我绑了,送到官府去领赏?说不定可以领到一百两银子的赏钱呢。”

哄,满屋子的老头儿又开始议论纷纷。俗话说得好,人越老,胆儿越一群胆儿的老头儿嚷嚷道:“不行啊,咱们不能和阎王军做生意,这可是诛九族的。”

有胆大的回应道:“刚才人家不是说了吗?辽东的商人还和建虏通商呢,也没见朝廷诛他们九族。”

有胆的嚷嚷道:“万一江南和辽东不一样呢?”

胆大的老头儿回击道:“确实不一样川再怎么说也算是咱们本国的地方,现在只是有一群贼给占了。你有见过贼占区算外国的道理吗?咱们怎么也算不上通敌卖国。”

胆的又嚷嚷道:“万一阎王军把咱们骗进四川去,然后扣下咱们的船怎么办?或者运了货不给钱,咱们难道找官府打官司不成?”

这一说有理,这一下连胆大的也犹豫了,一群老头儿争了半天,最后刘镔洋一拍桌子,又把满屋子声音给压了下来,然后对着郑晓路问道:“你们阎王军是贼军,咱们漕帮和你们阎王军做生意……万一你们不给钱,强抢船……咱们没地方打官司去,这个要如何解决?”

我就知道你们要担心这个,所以我也早有准备了,郑晓路心里嘿嘿一笑,嘴上傲然道:“我这里有一阎王大人亲笔写的保证书。”

他伸手入怀,摸出一封自己写自己盖印的书信,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不成样子,将这信递给刘镔洋,笑道:“你先看看。”

刘镔洋一看,信上写着:“我是阎王本人,我保证和漕帮的交易公平进行,绝不仗势欺人,绝不贪谋不该自己所获的利益。”这封信写得歪七倒八,毛笔字一个大一个,一看就是没文化的土人写的。而且没有半句官话,全是写得实实在在,这倒比较符合贼人的形象,若是这封信写得四平八稳,刘镔洋倒要怀疑不是贼寇写的,而是官府的大官写的了。

郑晓路笑道:“我知道光是一封书信还不够,咱们这些人物,最怕的就是当大官的翻脸不认帐,为了表示咱们的诚意,我还打算再给漕帮的朋友们送上一份大礼。”

刘镔洋看了书信,其实已经有点心动,江湖人最重信诺,不像官府大员那样漫天飞空话,既然阎王也是江湖人士,他的信多半是靠谱的。此时一听还有大礼相送,忍不住问道:“什么大礼?”

“哈哈哈”郑晓路先大笑了一通,然后站起身来,大声道:“我来送你们一个盖子,帮你们把这次铜船沉没的大坑给盖上如何?”

第四十六章 铜船撞漕船案开堂公审

第四十六章铜船撞漕船案开堂公审

镇江,扼南北要冲,得山水之胜,钟灵毓秀,代不乏才。

此地曾是三国时期东吴大帝孙权的建立政权的都城。历代文人墨客纷来寻幽探胜,寄情抒怀,耕耘风雅,播种斯文。其中有李白、杜牧、范仲淹、王安石、苏轼、6游、辛弃疾等才士名贤。王昌龄的“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王安石的“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辛弃疾的“何处望神州,满眼风光北固楼”等成为千古绝唱,流风遗韵,至今袅袅不绝。

然而今天的镇江府,又是另一种风味。街头巷尾,人头涌动,无数老幼一起向着镇江府衙行去,原来是云南铜船撞翻漕运粮船的大案子,今天要开堂公审,允许百姓在堂外观看。

这个案子非常有趣,以前镇江这里也生过铜船撞沉漕船的事,但漕帮总是很低调地不敢声张,或私下赔钱了事,或低调开堂审判之后漕帮赔钱了事。总之一句话,一向都是漕帮赔钱了事。

原因很简单,铜这玩意儿太重要了中国缺铜矿。由于各种乱七八糟的原因,整个明朝的铜矿几乎全部来自云南滇东北地区的红铜矿,而铜这玩意儿是用来铸钱的,有铜就有钱,没铜就没钱。大明朝为了确保铜运,保证铸钱这个举国轻重的大事,给了运铜船和运铜官最大的便利。铜运若是出了什么问题,邻近州府县城,全民总动员地维护铜运的顺畅。

有一年因为铜运生问题,当时的科举都停了下来,使得地方官们有更多的心思去处理铜运。

由此可见铜运的份量。

再加上铜船吃水深,船身重,运转不灵,但凡生了铜船和漕船相撞的事故,官府都认为铜船是绝对没错的,责任一定在漕船,所以都是漕帮赔钱。在这种大前提下,漕帮每一次都低调从事,从来不敢声张。

没想到这一次漕帮一反常态,居然在开堂审案之前大肆宣传,弄得镇江府热闹欢腾,酒楼茶肆,人人都在谈论这次铜船撞沉漕船的事情。

连官府也迫于压力,只好进行公审,让百姓们可以看个热闹,以示公堂清正廉明。

此时府衙门对面的酒楼上,郑晓路和漕帮的头目刘柒正襟而坐,正等着开堂审案时传召他们上堂。

刘柒有些紧张地道:“王公子,你叫咱们漕帮的人制造舆论,把这件事弄得满城皆知一这个官司打输了,咱们漕帮的面子就全没了。”

“放心,输不了。”郑晓路笑嘻嘻地道:“我有了十足的把握,才敢叫你们大肆宣传的。咱们把这么多百姓引来观看公审,当官的就玩不了花样,只能公平断案了。”

刘柒还是很不放心地道:“但是……历年来铜船和漕船打官司,没有漕船赢过的例子。”

“嘿嘿,那是”郑晓路笑道:“但是今天的结果肯定不一样,咱们也进知府大院里吧,一会儿传召好进去得快点。”

原来自从铜船撞翻漕船的事故生之后,漕帮一直动用关系,将案子拖着没开堂,借此机会到处筹钱。这拖出来的时间正好给了郑晓路派人回川查铜船来路的机会,此时各方面情报汇齐,郑晓已经有了十足的证据,于是又让漕帮制造舆论,弄得镇江府的居民全都知道了这件事……

只见知府衙门的大门洞开,前来观看公审的百姓一波又一波地涌入衙门,立在大院里,大院的中间就是审堂用的大堂,百姓们围在大堂外面,对着里面不停地翘望,焦急地等着知府大人开堂公审。

由于此事同时关系到了铜运和漕运,所以不光是镇江知府李茂要坐在大堂上审案,堂上还坐着铜运官赵泰,以及漕运总督派来的特使李毅。

此时镇江知府一拍惊堂木,大声道:“开堂”

三班衙役一起敲响水火棍,一阵“威武”的低喝声荡漾开来,将整个知府大院压得安安静静的。

那镇江知府一拍下去惊堂木,心里就一阵子不爽,这破案子有什么好判的,还不就是个漕船赔钱,铜船无罪的判法。不知道漕帮搞什么鬼,弄得满衙门都是来观审的百姓,真是烦。

再加上他一左一右,坐着铜运官赵泰和漕运特使李毅,这两个官儿一个管铜运,一个管漕运,铜运和漕运常常在京杭大运河里面打架拉官司,虽然漕运一向输官司,但输了官司不能输人,漕运官看着铜运官就气不打一处来,见面就要掐架。

镇江知府李茂是个不喜欢麻烦的官员,但他不喜欢麻烦,麻烦却找上他,左边一个铜运官赵泰像牛头一样鼓着眼睛等他断案,右边一个漕运官李毅像马面一样拉着脸盯着铜运官想掐架……

李茂烦不胜烦地道:“把原告、被告通通给我带上来。”

旁边的铜运官赵泰急道:“不是先带原告吗?哪有原告被告一起上庭的道理?”原来审案时,为了让原告更有利,有些主审官先不宣被告,只宣原告上庭,这样原告的证词被告听不到,就会吃些亏。

李茂眉头一皱道:“这案子简单得很,不搞这么麻烦,原告、被告,一起带上来。”

不一会儿,两个老头儿被押上了大堂,为一个干瘦干瘦的,黑着一张脸,乃是铜船的老大。后面一个则是漕帮的镇江前帮主,柳进。

李茂有气无力地拍了拍惊堂木,嘴里走过场一般地道:“那原告姓甚名谁,有何事要告,全部从实招来。”本来问名,问告都该分开来进行,以示官威,但李茂想早点从身边的牛头马面中间脱身出来,所以一溜儿连着问。

那铜船的老大跪伏在地道:“老儿伍大世,乃是从云南驶出来的运铜船掌舵人……人的铜船于二十天前从云南出,一路有惊无险,连长江三峡都没把人的船给颠沉,想不到船行至镇江时,被漕帮的漕船撞沉,还望大爷给咱个公道。”

他刚一说完,旁边的铜运官赵泰就跳起来道:“可恶的漕帮,咱们的铜船你也敢乱撞,赔要你赔个倾家荡产”

漕运特使李毅眉头一皱,出声道:“赵大人,案子还没开始审,赔什么赔?你就不能安静点么?”

得,案子才刚刚开始审,原告了话,铜运官和漕运使就开始掐架,你们就不能消停点?爷这知府不好当啊,镇江知府李茂满脸无奈。案子的经过他也不想细问,反正早就知道了,于是他又向着柳进道:“被告,你可有话要说?”

柳进低头道:“老儿有冤情上告。”

“赶紧说”镇江知府李茂满脸不耐烦,你有冤情你就说嘛,憋个啥,一口气赶紧说,不然我身边两神又要开始掐了。

他的预感成了真,漕运使李毅立即插口道:“肯定有冤情嘛,没冤情打个屁官司,谁不知道漕船低调,总是避着铜船走,这里面一定有诈。”

铜运使赵泰一听这话,不爽了:“低调?咱们铜船才低调,铜船又重又沉,运转不灵,想高调也高不了啊这里是公堂,可不兴指桑骂槐”

得,你们两位消停点吧,镇江知府李茂轻轻磕了一下惊堂木,低声道:“先听被告说话吧。”

被告柳进跪地上,连声道:“是那铜船主动挑衅,先冲过来撞沉了我们的漕船。我们的漕船一动没动,都是铜船主动撞过来的。而且铜船也不是因为碰撞才沉,是撞沉我们的漕船之后,不知道怎么自己沉下去了。”

镇江知府李茂还没来得及说话,那铜运官赵泰一跳三丈高,怒道:“照你这么说来,是我们的铜船自己了神经把自己撞沉?简直岂有此理,胡说八道,一派胡言,狗屁不通……”

“停”旁边的漕运使李毅又插口道:“谁不知道漕船怕你铜船,咱们漕运被你们铜运欺负来欺负去,哪有平白无故去招惹你们的道理,我相信柳进说的话。”

你相信有个毛用,铜运官赵泰磨了磨牙,凶巴巴地道:“柳进,本官觉得你的说词实在可笑。谁不知道铜船笨重,不易转动。而且铜运乃是关系到国本的大事,哪有开着铜船故意来撞你的道理。”

镇江知府李茂无奈地呻吟道:“赵大人,我才是主审官。”

“呃”铜运官赵泰赶紧闭嘴,得罪了人可不好。

见赵泰闭了嘴,镇江知府李茂认真问道:“柳进,你可知铜船关系国本,谁敢开着铜船乱撞人?铜船自云南而来,当然是从上游过来,江水瑞急,铜船又转动不灵,顺水而来自然难以控制,我看定是你的漕船故意占着河道不让开,以至于铜船撞上了你的粮船,导致沉没。”

“大人,不是这样啊”柳进满头大汗道:“是铜船的人故意撞上来的,而且二十条船一起撞上来,正好撞沉二十条漕船,十分歹毒。”

“竟有此事?”镇江知府李茂精神一振道:“撞得这般巧法?”

第四十七章 撞得这般巧法

第四十七章撞得这般巧法

“撞得这般巧法?”铜运官赵泰和漕运使李毅齐声惊呼。

随即,两人眼珠子一转。

漕运使李毅大骂道:“好你个运铜的,居然使阴手来撞我漕运船。”

铜运官赵泰却大骂道:“好你个运粮的,居然编故事来陷害我铜运船。”

屁股决定立场啊,坐在什么位置上,心思难免就偏向哪一边。

**,爷不和你们这两个神经病搅和了,镇江知府李茂“啪啪啪”一阵乱扑惊堂木,手掌都拍得有点木了,大声道:“撞得这般巧?本官不信,可有人证物证?”

物证……这玩意儿全沉到长江底去了,以这个时代的打捞技术,别想了。

人证嘛……那运铜船的掌舵伍大世叫道:“我有人证”

“传”镇江知府李茂急着结案。

不一会儿,衙役领进来一个汉子,这人啪嗒一下跪在地上,磕头道:“青天大老爷,人王三,乃是运铜船上的一个水手,人亲眼所见,漕船故意横成一条线,阻着江面,害得我们的铜船避无可避,撞沉在上面。”

铜运官赵泰又叫道:“果然如此,漕船可恶,让他们赔”

漕运使李毅跟着叫道:“急什么?这只是一面之词,这个人就是铜船上的水手,当然帮着铜船说话,他说的不算。柳进,你可有证人?也叫上堂来说道说道。”

柳进抹了把汗,心想,终于轮到我们漕帮出证人了,他赶紧抬头道:“咱们有证人,此人乃是我们漕帮杭3分帮请的西席先生,负责给杭3的刘镔洋老爷子的孙子教读书识字的举人,名叫郝孟旋。”

“哦,证人居然是个举人,有意思”漕运使李毅大呼道:“衙役,还等什么,赶紧传证人啊。”

旁边的镇江知府李茂又横了李毅一眼,心想,这铜运官和漕运使两个废物,想在我的公堂上闹腾到什么时候去?他啪地一声拍响惊堂木,叫道:“传证人……郝举人”

不一会儿,化名为郝孟旋,杭3帮西席先生的郑晓路,两手空空,腰上插着一叠纸卷,一步一摇,嬉皮笑脸地走了进来。他脸上一颗大黑痣难看得要死,痣上还有一根长长的黑毛随风甩动,恶心得一府衙的人都差点晕了过去。

“来者何人?”镇江知府李茂看到这证人长得奇丑无比,脸上还挂着嬉皮笑脸的味道,看来是个怠慢的家伙,于是将惊堂木一拍,先振振自己的官威。

郑晓路是刀山火海,战场上下来的人,哪会怕他一板惊堂木,他站在堂中,抱了抱拳,笑嘻嘻地道:“晚生川西举人郝孟旋四川被阎王贼军占据之后,晚后流落在江南,任杭3帮帮主孙子的西席先生。”他是举人身份,见官不用下跪,所以抱个拳就算数。

“我x,丑成这样还举人。”铜运官赵泰一跳三丈高,大喝道:“你这举人只怕有假”

“我这举人假不假,大人不妨查查。”郑晓路有持无恐,郝孟旋在加入红崖子山寨之前就已经是举人了,乃是明廷的正版举人,自己借用他的身份,根本就万无一失。

那铜运官赵泰见他样子,就知道这举人身份肯定假不了,于是不再拿这个做文章,讪讪地坐了下去。

镇江知府李茂道:“你既然是举人,当知公堂之上,不得胡乱攀咬,必须句句属实,否则就是藐视朝廷之罪。”

切,爷是吓大的不成?郑晓路嘻嘻一笑,道:“晚生句句属实,那天铜船撞上漕船时,晚生正好就在不远处的另一只漕船上,亲眼看到二十条铜船撞向我们的漕船,将二十只装满了粮食的漕船撞沉。”

他这话一说,漕运官李毅又跳了起来:“看吧,我就说漕船不会主动去招惹铜船,定是铜船使奸,举人说的话总比铜船上的水手要可信。”

他这话有道理啊,举人可不是普通人,那得考过县试、府试、院试、乡试大考试都考过了,才能被称为举人,那是很不容易的事。能考中举人的,那一定是有大学问的。这种有学问的人,自然不比得水手,他说的话可信度明显要高很多。

镇江知府李茂显然也相信了郑晓路的话,他迟疑了一下,喃喃道:“这该如何断案呢?依照惯例,都是判漕船赔钱才对,总不能因为有个举人作证,便把责任推给铜船吧……这可不合规矩。”

这时郑晓路站在堂中,大笑道:“晚生知道这河上的事,一切得按规矩来,按规矩是该漕船赔钱给铜船,但是……”

他一句但是,人人都伸长了脖子,想听他的下文究竟是什么。

却见郑晓路卖足了关子,才慢慢地道:“但是那得真的是铜船才行,咱们漕帮可不陪钱给运石头的船。”

他这句话一出口,身边趴着的铜船老大伍大世顿时面色如土,全身汗水狂流。连同那铜运官赵泰也有点坐立不安了起来。

镇江知府李茂精神一振,急忙问道:“此话何解?”

郑晓路哈哈一笑,伸手指着铜运官赵泰,大声道:“晚生要状告铜运官赵泰,买通铜运船,以石头充作铜块装满二十大船,然后故意用运石船撞沉漕粮船,造漕船连船带粮高达十万两银子的损失。”

此言一出,顿时有如石破天惊

铜运官赵泰面色如土,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漕运使李毅眉飞色舞,差一点要跳起舞来;大院里观看公审的百姓齐声惊呼,只觉这个案子太有戏剧性了,今天不虚此行啊。

镇江知府李茂拿起惊堂木,“啪啪啪”一阵急拍,大喝道:“都别吵。郝举人,状告朝廷命官非同可,你可得想清楚了再靠,若是没有真凭实据就胡乱攀咬,本官将你流八百里。”

郑晓路胸有成竹,当然不怕,他大声笑道:“晚生当然有真凭实据。”

众人一起盯着他,等他拿出证据来。

郑晓路对着趴在地上的铜船老大伍大世道:“你刚才说你的铜船是从云南驶出,是吗?”

伍大世点了点头。

郑晓路大笑道:“胡说,两个月前川的贼军阎王军已经攻陷了云南,这事儿你们运铜的不可能不知道吧?这种时候,你怎么云南运得出铜来?”

那伍大世一听,面色从土色差点变成黑色。围观的百姓们也一起大惊,此时距郑晓路下江南才不过两个月左右,云南的消息大多数普通百姓都不知道。

“你还不从实招来?”郑晓路冷笑道:“藐视朝廷,活得不耐烦了。”

那伍大世汗如雨下,眼看就要崩溃。

却听铜运官赵泰大声道:“慢着这事情我来说。”

他定了定神,强作镇定地道:“早在两个多月前,咱们的铜船就出了四川了,只是在长江三峡出了点事故,因此在荆襄地区修船,逗留了许久。本船是在阎王军作乱四川之前就出了川的。”

那船老大伍大世一听,顿时有如抓到救命稻草,急道:“对,就是这样,咱们早就出了四川了,只是出了点事故,修船花了许多时间。”

呵呵,一句话就逼得你们说慌话了,郑晓路心中暗喜,用一个谎言去弥补另一个谎言,只会让自己的破绽越来越大。

铜运官赵泰定了定神,顺了顺气,然后对着郑晓路沉声道:“你这举人仅以云南已被贼寇占领,就诬陷本官的铜船装的是石头,本官要治你诬告朝廷命官之罪。”

郑晓路嘻嘻一笑,道:“不要急,谁说我只有这么一个证人了。”他对着镇江知府李茂作了个揖道:“李大人,我还有人证,可以叫上来吗?”

镇江知府李茂已经完全从审案的变成看戏的了,他一听还有戏,立即叫道:“快叫上来”

不一会儿个老船夫被带到了庭上,堂上的众位大人一看,这又是哪里来的什么怪人?

只听其中一个老船夫道:“我四人乃是在长江三峡讨生活的船夫。”

一听这话,铜运官赵泰心里一抖,连呼不妙。对手居然连长江三峡的船夫都找来了,汗,刚才撒谎时要是不说在三峡出的事就好了。

果然,郑晓路立即问道:“四位老人家,两个月前你们可见过有二十艘运铜船经过长江三峡?”

那四个老船夫齐齐摇头道:“没这回事,别说两个月前,三个月前也没有运铜船经过长江三峡的。”

铜运官赵泰将牙一咬,怒道:“你们没见过有什么奇怪,难道你们四个人还能全天早晚一直看着江面不成,有什么船在你们吃饭时从江上过去了,也不稀奇。”

郑晓路哈哈一笑,接过话头来道:“这个嘛,我有办法解决。”他从腰间取下那一大把纸卷,在中间仔细找起来,找了半天,他拿出一张纸,大声读道:“本人乃是长江三峡的纤夫,本人可用人头担保,近三个月来没有运铜船经过长江三峡”

说完他将那张纸递交给镇江知府李茂,笑道:“大人请看,纸后面有长江三峡上讨生活的纤夫一千两百五十二人的画丫”

李茂接过纸来一看,哇,纸后面果真有密密麻麻的画雅印记,根本数都数不清。

第四十八章 击破所有的谎言

第四十八章击破所有的谎言

一个人没看到船队过,正常。四个人没看到船队过,说得过去。一千两百五十二人证明没有船队过,这就有点扯蛋了。

铜运官赵泰脸色巨变,铜船老大伍大世全身抖。

两人心里都倒抽了一口冷气,这个郝孟旋举人什么来路,居然短短数十日内,将长江三峡地区的一千多名纤夫找来画了丫。

镇江知府李茂脸色一变,转过头去,对着铜运官赵泰道:“赵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那赵泰也是个能耍泼的,他一拍脑袋,急道:“哎呀,刚才说的好像和上一次运铜弄错了。这些铜是从云南出。但因为四川已被阎王军占领,长江上游被金竹水军控制。所以这些铜走的6路,先过了云贵,再湖北运到了宜昌。这才搬上的船,所以没有经过长江三峡。”

“扑哧”旁边的漕运使李毅忍不住笑道:“赵大人,你这脑门真好使啊,刚刚说过的话,马上脸不改色地推翻,自扇一耳光,厉害厉害”

赵泰也不脸红,哼哼了两声,面色铁青。

呵呵,又用一个谎话去掩盖新的谎话,就再把你新的谎话又戳破吧。郑晓路又拿出那一大堆纸卷,在里面翻找了起来。

众人都知道他又要拿出证据,一起伸长了脖子看他找。

找了半天,郑晓路拿出一张纸,大声读道:“本人乃是宜昌城码头的搬运工,本人以人头担保,三个月以来没有铜船在宜昌城码头停泊以及装卸货物。”

说完他又将这张纸递给镇江知府李茂,笑道:“李大人请看,下面有宜昌码头搬动工三百二十人的画丫”

李茂接过画满了丫的证词纸,随眼看了一眼,扔到一边,他先对着郑晓路点了点头道:“郝举人好厉害的手腕,短短几十日,远在三峡和宜昌的数百人画丫你也能搞来,看来郝举人背后的人儿,来头不啊。”

郑晓路嘻嘻一笑道:“再大的来头,若是不能秉公守法,也得不来这样的证词。来头只是其次,关键的还是咱们行得正,坐得直,所以才能取得到这样的证据。”这些证据当然都是金竹军的人弄来的,留守在白帝城的金竹水余部几乎全部出动,才在短短几十天里将长江航道理了一番,给郑晓路弄了来厚厚一叠的证据。

李茂又转过头去看着铜运官赵泰,眼神已经充满戏谑了,他慢条斯理地道:“赵大人,你是不是又记错了什么?”

赵泰狠狠地一咬牙,横着脸道:“确实是记错了,这些铜不是在宜昌上的船。兄弟刚才说谎了,其实这些铜是在岳阳上的船,兄弟为了去岳阳楼见一个相好的粉头,将原定去往宜昌的运铜车改到了岳阳,顺便游览了一下洞庭湖。这事有伤风雅,所以我不好意思说。”

他现在只好用一些错来抹黑自己,争取在主要的铜船事件上分散注意力。要知道官员嫖ji虽然也不怎么光彩,但也不犯法。他硬生生说自己为了去岳阳楼见粉头,把自己抹了一点无伤大雅的过错,就想掩过自己刚才胡说八道的大错误。

赵泰双目喷火,心想,这个叫郝孟旋的举人还有一大叠纸,不会连岳阳也算计到了吧?

果不其然,郑晓路听了他的话,刷地又抽出一张纸,大声读道:“本人乃是岳阳码头的一个搬运工,本人以人头担保,三个月以来没有铜船在岳阳城码头停泊以及装卸货物。”他将这张纸向前一扔,摇头叹道:“铜运官……赵大人是么?我拜托你就不要再撒谎了,用一个谎言去弥补另一个谎言,只会让你的谎越撒越大,变来越来越难以收场。”

赵泰双眼布满了红丝,他恶狠狠地道:“你那一卷纸,都有些什么东西?我不信,我不信你真的弄得到这么多证词,我要去实地查证,你这些证词一定都是假的”

郑晓路将那一卷纸全都扔给他,然后哈哈笑道:“其实这卷证词是真是假,已经不重要了。我每拿出一页纸,你就要被迫说一次谎,究竟我是假的还是你是假的,这满堂的人不是瞎子,早已看得分明。”

“**,别管老子是在哪里装的铜了。”赵泰大吼道:“老子反正是铜船,这总假不了,你撞沉了我的铜船,终究得赔我,至于我在哪里装的铜,用不着你管。”

“哼,我刚才就说过了,你那铜船装的是石头,根本就不是铜块。”郑晓路冷冷地道。

“放屁,老子的铜船装的就是铜块,没有一块石头。”赵泰大声道:“你有什么证据敢说老子的铜船装的是石头。”

郑晓路嘻嘻一笑,对着镇江知府李茂道:“李大人,我还有最后一名证人可以召唤,要不要叫他出场?”

李茂兴致大涨,将手一挥,笑道:“赶紧叫上来,本官看这场戏看得好过瘾。”

不一会儿,一个男孩子被带上了大堂,这孩子大约五六岁年龄,双眼有神,嘴角微翘,笑得天真可爱,一派乱清纯的样子,让人一看就心生疼爱。

这孩用甜得腻的声音道:“我叫韩立,今年五岁,武汉嘉鱼县人。好久好久以前,我在江边看到二十艘大船,有很多人正在向船上搬石头。”

众人一听,倒抽一口凉气,一起心想,莫不是这个孩看到的就是二十艘铜运船。

这时郑晓路向那孩问道:“朋友,乖。你认得那船上的人吗?”

韩立笑嘻嘻地伸手一指跪在旁边的铜运船老大伍大世,又一指堂上的铜运官赵泰,用天真无邪的声音笑道:“就是这两个叔叔,他们当时就在那二十艘大船上……”

众人一起大哗。

漕运使李毅大骂道:“赵泰,你果然装了二十艘船的石头。”

镇江知府李茂也觉得案子再无疑问,他啪地一声拍下惊堂木,大喝道:“安静,此案本官已完全明暸了。铜运官赵泰,伙同铜运船主伍大世,以石头冒充铜块装满二十艘大船,再借故与漕帮生冲突,故意撞沉自己的大船,想诈骗漕帮的赔偿金。”

“来人啊”李茂大声道:“把船主伍大世给我拿下。另外,去了铜运官赵泰的官服,严加看管,数日后入京中,由三司议罪。”

那铜运官赵泰大呼道:“不对,假的,这个孩子说的全是假的。我根本没在嘉鱼县搬石头,没有啊这孩子作假证。”

但他呼得声撕力竭,却没有人看他一眼,他刚才连续说谎数次,都被郑晓路一一揭穿,此时他说什么也没有人会信他了。

“那孩子作的是假证啊,我没去过嘉鱼县……”赵泰仍在叫嚷,却见旁边跑出漕运使李毅,“啪”地一个飞踢,将赵泰踢倒在地,哈哈大笑道:“你们这些运铜的泼皮也有今天,哈哈哈哈,我们漕运衙门的人早就盼着这一天了。”

李毅顿时对着赵泰一阵拳脚*加,什么洪拳、谭腿、太极拳、泼妇拳,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招式招呼在赵泰身上,倾刻间就把赵泰打成了一个猪头。

赵泰还在喃喃地道:“假的,那孩子说谎,我没在嘉鱼县装过石头……我是在……团风县……装的”但他微弱的声音,连他自己也听不见了。

在府衙外面看戏的百姓们出震天的欢呼声,他们倒是不是帮着漕帮,只是看了这么好看的一场逆转戏,感觉到心里很爽而已。

镇江知府李茂大声补充道:“此案现在宣判,铜运船主伍大世需赔偿漕帮二十船粮食,共计白银八万两。若能赔出来,其罪可略减,若是赔不出来,则罪加一等。退堂”

此判一下,跪在地上的镇江前帮主柳进,立即一把抱住了郑晓路的腿,大哭道:“谢公子相救,我漕帮得脱大难。”

在外面院子里等着消息的杭3帮主刘镔洋、头目李柒也一起钻进了大堂来,两人都泪流满面,满眼都是感激之色。

“别在衙门大堂上闹腾,咱们先回杭州去。”郑晓路拖起漕帮的众人,笑嘻嘻地向外就走。

这时大堂中的镇江知府李茂突然笑道:“郝举人请留步。”

郑晓路闻言停步。

那李茂眨了眨眼,问道:“郝举人如此才华,在杭3里做个西席先生,岂不是可惜。我这镇江知府衙门也需要个合用的幕僚,不知道郝举人有没有兴趣屈就。”

郑晓路嘻嘻一笑,抱拳道:“谢知府大人抬爱,晚生一天到晚嬉皮笑脸,没个正形儿,这官衙太沉重了,不适合晚生。告辞了”

“可惜……”李茂是真心求闲,可惜人家不愿上钩,他以为漕帮付了重金聘请,所以郑晓路才不愿意跳槽,却没想到面前这个就是川中阎王,不然吓也吓死在地了。

众人走出府衙门,等在外面的皂莺、马祥云、彭巴冲、张秀成等人一起迎了上来。这时那漕帮头目刘柒忍不住问道:“王公子,你真本事,连嘉鱼县的孩子证人也能找出来,真是太厉害了。”

郑晓路哈哈一笑,伸手摸了摸跟在他背后的男孩的头,笑道:“我可没说过这个男孩是嘉鱼县的,他是叫韩立不假,但他根本不是嘉鱼县的孩子,他是我四川成都学的一名学生。”

众人大吃一惊,刘柒急道:“那他……他作的是伪证?”

“正是”郑晓路大笑道:“敌人用一个谎言掩盖一个谎言,当谎言不停地累积下去,我再一个又一个地击破这些谎言,到最后,敌人的信用已经全失。我再用一个伪证,就可以轻松地将他干掉,这时候所有人都以为我的证据是真的,他是假的。”

刘柒听得满脸都是崇拜之色,问道:“那铜船上装的真的是石头吗?”

“切,天知道上面装的是什么。”郑晓路笑道:“那船已经沉入了江底,上面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我们说它装的石头,它就是装的石头”

第四十九章 漕帮货船入川接货

第四十九章漕帮货船入川接货

镇江府公审的事情迅传遍了整个漕帮,一百二十八帮半的老头儿们齐齐松了一口大气,整整七十二万两白银啊,这一下终于省回来了。

虽然损失的那二十条粮船多半讨不回来,但只是两万石粮食,漕帮倒是能轻松弄得出来。在他们掌握的漕口,也就是漕帮控制的码头里,囤积着许多粮食,就是用来应急的,此时到处征调一下,就可以弥补上损失。

只不过这批漕粮一北调,江南的粮食总贮藏量又少了两万石,短期内米价上涨是必然的了。由于连年旱灾,江南的米价已经涨到了四两银子一石,这一次又涨,只怕会涨得过五两了。

当郑晓路再次回到玉皇山时,漕帮又开了香堂,数千名帮众在上山的道路两旁排成整齐的队伍恭迎郑晓路的归来。

刘柒在前面恭敬地领队,一行人在漕帮帮众的欢呼声中,抬脚走上玉皇山。

玉皇山上一片欢腾,上山道路的两旁充满了欢声笑语,帮众们都知道七十二万白银的份量,也知道郑晓路在这一次案子中出了什么样的力气,因此全都一边欢呼着,一边用感激的眼光看着郑晓路上山。

人群中不时有人叫道:“漕帮恭迎王公子大驾。”

“漕帮上下感激王公子援手”

“谢王公子大恩。”

有些帮众世面见得广些,就知道漕粮船要打赢铜船的官司非常困难,因此看着郑晓路的眼光中又多了一丝敬佩。

郑晓路一路走上王皇山,只见山门前一群老头儿早就恭候多时,为一人,正是杭3的刘镔洋。

见到郑晓路到来,刘镔洋大声道:“漕帮全帮,一百二十八帮半全数在此,敬谢王公子援手之德。”只见他身后一百二十八个老头,抬着一艘香木制成的香火船,恭敬地等着他。

郑晓路闷骚地笑道:“举手之德,大家别这么客气。”

刘镔洋也不管他闷骚不闷骚,带着一堆老头儿拥过来,将他带进了漕帮大堂。只见大堂上好酒好肉放了几十张桌子,菜品精致。另外屋角的桌上放着各色杭州吃,琳琅满目,让人忍不住口水长流。

郑晓路知道漕帮是要宴请自己,不由得笑道:“哪用这么麻烦,这得花多少钱啊。”

刘镔洋打断他道:“花得了七十二万两么?王公子说笑了,这顿饭是无论如何不能差了的。”

众人进了大堂,老头儿们按各自的辈份和帮派的位置入了席,然后吃吃喝喝,好不热闹。

刘镔洋拿了两个大酒杯,左一杯右一杯地猛喝,不一会儿就喝得满面红光:“哈哈哈,我漕帮打官司打赢铜船,这还是百年来的第一次呢。”

郑晓路笑而不语。

刘镔江又道:“王公子有所不知,咱们漕帮历朝历代以来,最怕三种船。”

“哦?哪三种?”郑晓路满有兴趣地问道。

“第官船。”刘镔洋道:“尤其是从运河下江南钦差官船,在运道中有优先通过的权利。这些当官的十分可恶,故意占着要道,找咱们漕帮麻烦,若是不给他们些好处银子,他们就不让咱们过,耽误漕运,最后罪名却要由我漕帮承担。”

郑晓路点了点头:“这官害,简直是明廷第一大害,连国家都要害没了。”

“第二,水师战船。”刘镔洋接着道:“这些船又大有硬,上面还有大炮水兵,哪会在意咱们的运粮船,他们在运河里横冲直撞,到处撩拨,咱们碰上水师战船唯恐走避不及。”

郑晓路听了这个,顿时哈哈大笑:“这个你可以放心了,咱们金竹水军已经将朝廷的水师清扫一空,现在朝廷根本就没有水师了。”

刘镔洋抹了把汗,这话说得……简直是造反恶贼才说得出来的话,不过眼前这个确实就是造反的恶贼,他又道:“第三,就是云南铜船了……幸亏王公子相助。”

郑晓路嘻嘻一笑道:“现在云南已经是咱们阎王军的地盘,这铜船嘛……不会再有了要有也是你们自己来运,哈哈哈”

刘镔洋长叹一声道:“多谢王公子,也麻烦王公子帮咱们漕帮带句话给四川的阎王大人,就说漕帮上下,谢过他了。”

客气话说完,就该说正事了。

刘镔洋将酒杯一放,正色道:“听说王公子打赢了官司之后,我漕帮已抽调出八百一十九艘货船,现在都停在镇江前的漕口附近。只等王公子一回来,安排一下接货地点和方法,他们就可以出了,咱们漕帮在内河的运输能力敢说天下第保管不误了王公子的事儿。”

郑晓路心里一阵大爽,漕帮果然名不虚传,自己打赢官司从镇江返回,不过几日光景,他们就完成了八百艘船的召集,确实有过人之处。

郑晓路拿起笔,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道:“重庆知府贺文龙听令,漕帮货船到重庆朝天门码头接货。有什么多余的货物,全都让他们运到江南来,我有急用。另外,我数日前安排人张罗的上好木材,也通通运来。”

他独特的毛笔字笔迹也可以说是天下无双,只要送回重庆,现任的重庆知府贺文龙见了这信,保准知道是自己写的,必定会全力配合漕帮。

刘镔洋看了信上歪歪扭扭的字迹,忍不住苦笑连连,但却大吃一惊,心想,这王满在阎王军里究竟是什么地位?他信里居然写“有什么多余的全都运来江南”,这一句话就表示他拥有随意调动四川任何物资的能力,太强了吧?

不过漕帮久与朝廷打交道,而且江湖规矩也懂得多,自然不会点明,刘镔洋叫来他的心腹刘柒,将那封信交给刘柒,然后道:“刘柒,你是我最信得过的人,这漕帮年轻一代的目头中也以你办事最为牢靠,以后我就将四川货运的重任全部交到你的头上。”

刘柒大喜,赶紧接过书信揣入怀里,这可是级大权啊,意味着有八百一十九艘船听他的调遣,这权利甚至比许多堂中的老头儿还要大。

刘镔洋沉声道:“刘柒,你这就出吧,王公子急着呢,咱们不能让王公子的事耽搁了,一个月之内,八百一十九艘货船,你得保证他们一艘不落地全都回来,并且把王公子的货都弄好。”

刘柒抱了抱拳,对刘镔洋行了师礼,又对郑晓路抱拳道:“王公子放心,咱们漕帮的汉子,答应下来的事就一定做好。”

刘柒快步跑下玉皇山,又换乘快马直冲到镇江,镇江的漕口早已乱七八遭地停着八百一十九艘货船,刘柒一声令下,漕帮货船一起出动,直向四川驶去,一时满江都是船影,那声势比起六军之战时的海面还要壮观。

长江航道对于漕帮来说还很陌生,但漕运水手驾驶货船的实力确实是天下无双,而且每到一段不熟悉的江面,漕帮就会派出人去,到当地的码头寻找熟悉河道的船夫引航。并且留下一些人手在当地建设分舵,以便将来长期地跑长江航线。

当然,这些临时分舵大多是在当地码头买一座房子下来,然后进驻几十个帮众,就地打点官府和江湖势力,扫清障碍。

八百艘货船逆流而上,仅仅用了十二天,就在沿途布下了四十余处分舵,并且在纤夫的帮助下顺利地穿过长江三峡,进入了四川地界。

刘柒还是第一次来四川,不禁心中有些忐忑,不知道名闻天下的大贼寇阎王军将四川经营成什么样子了,不会是人间地狱吧?

刚进四川,就是名闻天下的白帝城。

刘柒见到一座三面环水的巨城耸立在江心之中,城头上一排一排,全是大炮,最少也有上百门之多。城头上的阎王军士兵穿着蓝色的军服,精神焕,比起江南的卫所兵的精神面貌高明了不止一倍。

白帝城下的水码头上,一大片商船停泊着,原来金竹帮转成金竹军后,长江货运就是由许多商船承接的,这些商船近年来赚了不少钱,而且长年行走于四川和江南,感觉到把船停在四川比停在官府的地方还要安全许多。

因为官府辖区贪污**成风,商船要受到官府无穷无尽的刁难。于是,很多商船不再把江南做为根据地,而是将四川作为根据地,将货送到江南立即返回四川,不再逗留在江南。

于是四川的每一个码头下都堆满了商船,或常年累月停泊在此,或在这些地方打尖过夜,总之商船们宁可逗留在四川,也不愿意跑进官府的辖区。

刘柒的八百一十九艘货船铺天盖日,吓了白帝城下面的商船们一跳,有些商人还以为又是朝廷的大军压境了,仔细一看才现船头上插着漕帮的标记。

白帝城上的士兵早得了消息,知道近期漕帮的货船要到来,几艘战舰立即迎了上来。

刘柒赶紧让货船停靠到码头接受检查,但白帝城的码头太,哪里停得下八百艘船,还有许多漂浮在江面上。

见阎王军的蓝衫士兵开始检查货船,刘柒习惯性地摸出几锭银子,想打点一下白帝城的水兵,却见那水兵也不接银子,只是笑道:“咱们阎王军的地盘上不兴这个,我的军饷比你这点银子多了好几倍,我可不想接了你一点银子丢了饭碗。”

第五十章 蒸汽机改良型问世

第五十章蒸汽机改良型问世

刘柒的货船上当然没什么花巧,阎王军士兵连查了几十艘查,也没现不妥,按照官兵的惯例,随便抽查几艘也就行了。

没想到阎王军的士兵耐心极好,居然八百艘一艘一艘地慢慢查,每一艘船也没放过。

刘柒心里汗了一把,心想:“就凭这认真劲儿,阎王军就比官兵高明了不止几倍。”他忍不住问道:“军爷,咱们这船肯定没花样的,您放心吧,八百艘船这样查,得查到啥时候啊。”

那水兵笑道:“不行,阎王大人交待过,白帝城是四川的门户,叫做‘海关’,只有这里把好了关川的百姓才不会遭到到威胁。”他挥了挥手,对着白帝城头大叫道:“来点人帮忙,漕帮的船太多了,我需要加派人手检查。”

白帝城头上又跑下几百名水兵,这些人笑道:“哎呀,好多船,今天看来要加班了。”

有人笑道:“没事,加班有双倍薪水,大伙早点干完,早点回去休息。”

数百名水兵划着船,将江面上的漕帮货船依次检查了一遍,才挥手放行,有一个水兵头目还对刘柒笑道:“兄弟赶快吧,重庆朝天门码头为了等着你们这批船,早就做好准备了。”

刘柒心里大奇,做准备?做什么准备?他带着漕帮的货船,又向上游继续前行,过了几天,终于来到了重庆朝天门码头。

只见两江夹着一座三角洲,此时三角洲旁边居然没有一条商船,只有许多军舰在来回巡逻,原来为了应对这一次漕帮的八百一十九艘货船,朝天门码头暂时迁走了别的商船,让别的商船暂时在储奇门等别的水门停靠去了。

整个朝天门码头完全留空,只等着漕帮的货船到来。

刘柒的货船刚出现在江面上,数十艘领航船就靠了过来,将漕帮的八百艘船分队领着,规规矩矩地排成排,停到了朝天门码头边上。

刘柒下了船,只见朝天门口站着一名文官,此人居然穿着朝廷的四品官服,精神焕焕,正是重庆知府贺文龙。刘柒赶紧跑了过去,将郑晓路亲手写给他的书信递上。

贺文龙只看了一眼,就认出来阎王大人那歪歪扭扭的笔迹,忍不住哭笑不得地道:“搬货”

“哗”朝天门码头边上的数个仓库一起打开,无数挑夫脚夫鱼贯而出。大米、麦、玉米、红薯、蜀锦、刺绣、酒、糖……数不清的货物从仓库里搬了出来,倾刻之间码头上就布满了人和担子。

另外还有许多大力士,滚着巨大的树干过来,无数参天古树被锯掉了枝叶,只留下主躯干,做成漂亮的圆滚木推出来,这些木头是要送到舟山岛上造大海船的。只有云南和四川的高山上,才能采到如此上好的木材。

刘柒看得目瞪口呆,他忍不住汗道:“难怪要事先准备,这些货物……我的妈啊。”

这时一个工匠模样的人靠了过来,对着刘柒道:“麻烦这位漕帮的兄弟准备一艘空的货船,我这里有特别的精密仪器要运送去江南,不可以和别的货物一起。”

刘柒也不知道这人是谁,赶紧应道:“没问题,不知道您要运什么‘精密仪器’?这啥意思?”

那工匠却是阎王军中一个能干的中国工匠,名叫冯子铭,曾经为阎王军的科技展做出过相当多的贡献。这冯子铭得意地道:“我们最新改良制成的蒸汽机,已经可以作为船只的动力了……哎呀,我和你说这些有什么用,你又听不懂。”

刘柒不懂蒸汽机是什么意思,但船只动力他有点兴趣,忍不住问道:“先生,你这个什么蒸汽机可以做为船只动力?到底啥意思?”

冯子铭伸手一指江面上的一艘红色的中型军舰,笑道:“你看那艘船。”

刘柒顺眼看去,只见一艘红色的中型战船正在江面上巡逻,但这只船既没有张开风帆,又没有水轮划浆,居然就可以在水面上驶来驶去,灵活异常,他不由得大吃一惊。

冯子铭嘿嘿笑道:“这是我金竹军的新船,名字叫红蜘蛛,应用了最新的蒸汽机技术,哈哈哈,不要风,不要浆,可以让船跑得飞快。”

刘柒双眼放光,道:“这蒸汽机,可以卖给我们漕帮不?”

冯子铭哈哈大笑道:“阎王大人一向都把新技术毫无保留地使用在百姓的身上,只要这蒸汽机研制成熟,再解决了一些做工和造价方面的问题,估计阎王大人就会允许卖了。现在嘛……”

冯多铭卖了个关子,才道:“现在一台蒸汽机的造价足够造二十条船,你们漕船肯定舍不得买的。”

刘柒吐了吐舌头,这才作罢,赶紧安排了一条空船给冯子铭运送新式蒸汽机,那冯子铭居然也跳上了船,表示要和蒸汽机一起下江南,为阎王大人设计新式海船的动力机关。

四川锻造总厂的重庆分厂里,蒸汽机一台接一台地扛了出来,这些蒸汽机被心翼翼地包裹起来装在箱子里,再在箱子的角落里垫上厚厚的稻草,以防在运输的途中摔坏。

冯子铭带着几个西洋工匠,上了运送蒸汽机的大船,心翼翼地吩咐水手们将每一个箱子固定好,以免在过长江三峡时被颠簸坏了。

为了不给漕帮惹上麻烦,阎王军没有派战舰护送这批货船,但为了安全作想,还是有一千名阎王军士兵,带着百炼钢刀加入了护航队伍。尤其是运送蒸汽机的货船,上面五步一岗,三步一哨,以防有人偷走阎王军的顶级科技。

八百艘货船,光是装货就用了三天时间,这还是阎王军出动了五千名士兵帮着装货才能有这么快的度,若是让漕帮的人自己装货,不知道要装到哪年哪月去。

四川银行按承诺,要付给漕帮一成的运输费,但刘柒拒不接受,他来之前刘镔洋老爷子已经关照过了,这一次运货的运输费就算成郑晓路帮漕帮打了官司,省了七十二万两银子的谢礼,这样算来漕帮还大赚特赚了,使得刘柒在拒绝银子的时候还觉得有点赚大的感觉。

终于准备停当之后,八百一十九艘大货船满载着货物,顺着长江而下,这一次顺风顺水,一路又有漕帮布下的漕口迎接和打点,船行得十分迅,短短十来天,八百艘船就回到了杭州。

刘柒将货船都停在漕口里,带着冯子铭等阎王军的人慢步走进城来,刚走到城门外,就见到城门外的难民营中间搭着一个台子。台子是木制的,有一丈高,台上搭着篷布,布上画着一座巨大的金山,金山上堆满了金子。

一个眉花眼笑,贼焖兮兮的年轻人站在台子上。

刘柒定睛一看,失声道:“王公子”

冯子铭随眼一看,大惊道:“大王”

原来台子上的正是郑晓路,他拿着一个纸卷成的圆筒,把嘴巴放在圆筒口上,对着台下的难民们大声喊道:“乡亲们,还等什么呢?跟我去金山吧”

“一去金山,不愿出山”

“到了金山,金银赚成山”

“金山好,人好、水好、风景好、米好、肉好、肚子饱”

一群金竹军的长刀水兵化装成仆人,跟着郑晓路大声呼喊。

刘柒心中大奇,王公子这是在做什么?

只听旁边有一个难民对儿子低声道:“明,快跟爹一起去报名上金山。”

那明抬头道:“爹,人家不是召人去金山挖矿吗?咱们爷儿俩只会打鱼,不会挖矿啊。”

那当爹的横了旁边偷听的刘柒一眼,拉着明只管向前走,一边走一边骂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学会顶爹的嘴了?爹说去就去。”

原来郑晓路计算着漕帮快要归来了的时间,又感觉自己在难民里造的谣言已经差不多传开了,于是摆开了金山招矿工的台子。

此时台子旁边坐着翻译张秀成,拿着个本子,正在记录报名去“金山”的人有多少。

只见张秀成运笔如飞,记道:“王五,携儿子王明,父子两人报名去金山挖矿,特长:打鱼。”

一会儿,又记道:“张三,携老婆一名、儿子三名、一家五口,报名去金山挖矿,特长:造船。”

一会儿,又记道:“李四,独身,报名去金山挖矿,特长:织网。”

刘柒靠过来看了一眼,双眼直,心想:这招的都是些什么人啊,这些人能挖矿么?

这些人在刘柒眼里看来,和挖矿八竿子扫不到一块儿,但郑晓路眉花眼笑,全都收下了,还分了类别统计在案,将这些难民领到一边,报名了的就有饭吃,让他们先等在一边,几天之后会有大车来接他们去金山。

刘柒靠到郑晓路身边,抱拳道:“王公子,幸不辱命,八百一十九艘货船全部平安归来,您要的货物,咱们都运进漕口了。”

郑晓路大喜。

这时旁边又走出工匠冯子铭,他对着郑晓路大喜道:“大王,可见着您了。咱们工匠部门最新明了蒸汽机改良型,可以用于船只动力,这次我亲自给您送来了。”

哇,郑晓路级大喜。

但他还没来得及夸冯子铭一句,只见旁边的刘柒突然啪嗒一声扑倒在地,颤抖着声音道:“你叫他大王?难道……王公子就是阎王大人?”

第五十一章 新龙虎王复活

第五十一章新龙虎王复活

海欧从头领上掠过,大海上一片宁静,阳光穿过云层,照射在运兵船的船头上。

郑晓路在杭州城门招收了五万多内迁的难民,以金山挖矿的名义,用大车将他们通通运走。官府对此事睁之眼闭之眼,这些难民堆在城外十分碍眼,官府又怕他们饿死了有碍自己的官声。

现在既然有矿山的富商愿意收留他们,官府乐得事不关已,高高挂起。

于是郑晓路雇来了数百辆大车,连续数天,将这些难民一批一批地运到海盐县澉浦镇,然后从舟山上调来运兵船,将他们运上舟山。

郑晓路自己则选了最后一批移民,与他们一起乘坐着运兵船回归舟山岛。同时也让漕帮的货船跟在后面,将所有的货物都运上舟山岛去。

漕帮的船虽然都是江船,但从宁波去往舟山,只有很短距离的海面,用江船横跨海峡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运兵船上的移民以为大船是送他们去蓬莱仙岛给仙人干活,心情都很愉快,而且他们从小在海边长大,对大海有很深的感情,这时回归到海面上,忍不住大声欢呼。

船上虽然很挤,但渔民们兴致很高,都在议论说到了蓬莱仙岛上要给仙人们好好干活。

大船行了半天,前面就是舟山定海港了,只见定海港里战舰林立,许多小型战舰在港口四周巡逻放哨,见到金竹水军的货船到来,一起大声欢呼。

船队进了定海港,只见港口设施已经初具规模,港口控制中心、装卸中心、岸吊、龙门吊、抓斗、码头柱子……郑芝龙的水军早已将港口修建得似模似样的。

港口背岸边的大片树林已经被阎王军和郑芝龙军砍伐一空,砍下来的木料一部份用于修建港口,一部份用于修建房屋。

此时定海港的北岸已经建起了一大片的小木屋。这些小木屋是按兵营的样式修建的,里面有整洁的大通床铺,虽然因为四川的补给没到,这些房间里略显单调,但基本的生活设施都已经齐全。

在港口西北岸有一个巨大的木屋,木屋的前面沙滩上拖放着几条小船,原来这个大木屋乃是一个造船厂,郑芝龙的船匠们在这里修理两军损坏的船只。目前大部份的战舰都已经修理完毕,所以在修补一些小船了。

北岸上还有一大片临时营地,是用阎王军士兵们的军用帐篷搭建起来的,先几批到达的移民们现在居住在临时营地里,靠阎王军的军粮过活。他们到了已经有一些日子了,有一些不甘闲坐的难民,向阎王军借了小船,出海看过几次鱼群,还网了几网鱼回来。

这些移民的兴致很高,虽然到了这里才知道根本不是蓬莱仙岛,但在岛上总让他们觉得心里塌实,至少不必像在内陆那样惶恐。

郑晓路带着最后一批难民和八百艘船的物资抵达定海港,港口内的阎王军、郑芝龙军、难民们一起暴发出惊天船的欢呼声,他们看着那一艘又一艘的货船,知道上面运的必定是数不清的粮食和生活物资,今后的生活肯定很美满了。

几万军民一起帮忙卸货,柴米油盐酱醋茶、铁锅菜刀铁盆铁锹铁针铁棍、丝绸布匹绸缎衣裙手帕……数不清的物质从船上倾泄而下,不一会儿就在港口背岸堆成了四五座小山。

另外还有上好的巨木,一根又一根地抬上沙滩,扔在造船厂的前面。冯子铭和几个西洋工匠,指挥着一群阎王军士兵小心翼翼地将新式蒸汽机扛进了船厂里摆好。

郑晓路一到,立即开始处理两件大事。

第一件大事是移民的安顿问题。这也是最重要的头等大事,舟山岛上宽广得很,要安顿下五万移民,乃是轻松小事。但岛上的深处还有海盗没有清剿,如果放任移民胡乱居住,有可能害了他们。

因此郑晓路命令阎王军在定海港的北面划出一个巨大的城镇,称之为定海镇,镇子的南边是金竹水军驻扎,相当安全。阎王陆军就负责北面,在镇北建起两大护卫军营,防止岛上的原住民海盗突然来袭击自己的移民。

定海镇现在还是一片荒芜,郑晓路拨出粮食,让所有的居民首先自建房屋,每家人发给斧头、铁钉一类的器具,由他们自已出去砍树,在画定的定海镇居民区里建房子,有多大能力就建多大,建好了就是他们自己的私产,阎王军不会干预和侵占。

移民们兴致大涨,扛着斧头就钻进了舟山岛上的原始森林,五万移民动手,倾刻间就砍光了一大片森林,十天时间,就在定海镇里建起了一大片房屋。这种时候,家里劳动力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男丁多的家族,就可以修建出很大的房子。单身一人漂洋过海来的渔民,则只好盖个草棚子栖身。

郑晓路也不干预,贫富差距是不论什么样的社会也会有的,这些没有能力盖大房子的人,今后正好被自己的造船厂或者别的什么工厂给招纳,说不定会有反而翻身的一天。

等他们的房子建好之后,郑晓路就将他们数户人编为一组,每一组租借给他们一只小船,让他们出海打鱼,所得的鱼按一定比例交给阎王军,作为船只的租借费。当然,这个比例非常小,只是让他们有一种必须上税的感觉,不至于变成野人。

渔民们倒是没什么意见,反正他们早就习惯了给朝廷上税,相对来说,阎王军收的税很少,而且还借船给他们,这可比朝廷好多了。

移民们迅速地融入了角色,在岛上的生活过得非常愉快。

第二件大事是造船厂的建设问题。随着冯子铭和几个西洋工匠的到来,新式改良型蒸汽机和大量的深山巨木运到,阎王军建造海船的计划终于可以实施了。

但金竹军的原班船匠,也可以全部下课休息了。因为金竹军的原班船匠全都只会造河船,不能建造海船,所以他们是不能指望的。

征召新船匠势在必行。

郑晓路在五万移民中高薪征召,很快就召到了五十几名船匠,但这些船匠大多数只会造渔船,并不会造战舰,参与过朝廷的小型战舰建造的船匠只有十名,造过中型海沧船的则只有三人,有造大福船经验的则只有一个,而且还只是个打杂的。

郑芝龙倒是大方,将他的船匠全部友情提供给了郑晓路,这些船匠就很厉害了,不少人造过大福船,造过海沧船的更是有近五十名。

于是“舟山造船所”就在这么一堆杂牌船匠的组织之下建成了,造船所的所长由闲得没事干的张逸尘暂代,冯子铭和几个西洋工匠充当技术顾问,数百名船匠是造船所的第一批成员。

冯子铭兴奋地将他的改良型蒸汽机拿给郑晓路过目,这玩意儿当年是郑晓路绘出的初始图,但那时只像一个大锅,现在却被冯子铭和西洋工匠们改得面目全非,已经是很复杂精密的机器了,郑晓路这个原设计师此时已经完全看不懂。

他只知道这种新式蒸汽机已经可以用极大的功率推动数十个水轮,使得船只不需要帆桨也能行驶。冯子铭本以为自己的发明会得到阎王大人的指点意见,结果他惊讶地发现阎王大人在蒸汽机上的造诣已经不如自己……

鉴于福船太笨重,蒸汽机现在要推动福船还有些困难,冯子铭决定只用中型海沧船来加装蒸汽引擎,于是舟山造船所的第一个生产目标浮出了水面——复活龙虎王。

船匠们采用最好的云南深山巨木作为新龙虎王的龙骨,切出整齐厚实的船板。去掉笨重的船帆、去掉没用的划桨,新的龙虎王使用完全流线型的船身结构,内部以蒸汽引擎带动十几个水轮运转,再在船头上安装上龙虎王仗以成名的斩舰刀,漂亮的船身有如一条神条奕奕的剑鱼。

新龙虎王第一次下水,就开出了高达10节海里的航速,比现在海面上任何一国的船速还要快。在水兵们能熟练掌握这艘船后,开出12节海里的高速是完全不成问题的。

郑晓路想到了后世的船有了蒸汽机之后都改成了铁甲船,于是又下令给龙虎王打造了一套钢板,这套钢板主要用于保护船头和船腰这些容易被敌人炮弹击中的位置。以免新龙王和老龙王一样落得最终沉没的下场。不过钢甲稍稍影响了龙虎王的船速,使得龙虎王减慢了1节海里左右的速度。

新龙虎王的成功标志着郑家水军又进入了一个全新的领域,郑晓路立即下令,加紧生产狮王、豹王、狼王……组成百兽王特殊部队。

然而不论百兽王有如何新税,它们毕竟只是中型船,比起福船来还矮了一个头儿,更别说那巨大得有如小山一般的荷兰大帆船。如果当真在海上发生了大混战,百兽王终究无力与荷兰大帆船进行正面作战。

如果想要掌握海权,将外国强盗通通赶走,不获取到当时世界上最优秀的荷兰大帆船的制法,是肯定不行的。

看着龙虎王在海面上试航,左冲右突的威武样子,郑晓路的脸上却前所未有的凝重,他大声下令道:“张逸尘、彭巴冲、皂莺、马祥云、张秀成……走,咱们去澳门走一趟,是时候与外国人打打交道了。”

第五十二章 前往澳门

第五十二章前往澳门

澳门,乃是中国东南边的着名港口城市,它本来是个小渔村,本名为濠镜或濠镜澳,因为当时泊口可称为“澳”,所以称“澳门”。

明嘉靖三十六年(1557年),葡萄牙人从当时明朝广东地方政府取得澳门居住权,成为首批进入中国的欧洲人。当时葡萄牙人从妈祖阁(妈阁庙)附近登陆,向问当地人这里的地名,因在妈阁庙旁,当地人便回答“妈阁”,于是澳门便被命名为“u”(葡萄牙语的译音),大陆多拼写为。

1580年的时候,西班牙与葡萄牙发生了战争,西班牙将葡萄牙吞并了,并且霸占了葡萄牙的殖民地贸易。但好玩的是,澳门的葡萄牙人拒绝降下葡萄牙的国旗,至始至终不肯向西班牙人投降,这地方距离西欧太过遥远,西班牙在东亚的实力也并不比澳门的葡萄牙人强多少,所以澳门居然一直没事。

此时在澳门东北方的海面上,一艘巨大的商船在三艘黑色的福船的护舰下,缓缓向澳门行来。为了不暴露自己的新式龙虎王,郑晓路只带了黑色三连星来做护航舰队。

船头上站着一个眉花眼笑的年轻人,正是郑晓路。他的背后站着伤已经养好的张逸尘,无所事事的彭巴冲,以及轻纱蒙面的马祥云和皂莺。另外还有翻译张秀成和郑芝龙的军师孙文宇。

张逸尘现在不用操作情报,闲得比较无聊,彭巴冲、马祥云、皂莺也是同样的闲人,所以天天跟着郑晓路满世界乱跑。至于张秀成,要来澳门和外国人打交道,当然少不了张秀成这个万能翻译,实际上澳门也是张秀成的故乡,有他在还可以充当向导。

至于孙文宇,则是必须带着的敲门人物了。

此时的澳门乃是整个东亚地区最重要的贸易港口和天主教传教的根据地,数国的舰队卫护着澳门,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大摇大摆地进去。西班牙人明明吞并了整个葡萄牙,但却没胆子向澳门伸手,否则荷兰人、葡萄牙人、英国人、大明……许多国家的势力都不会善罢干休。

这其中最麻烦的还要算大明朝廷的陆军,明廷与清廷不同,明廷对外国殖民者的态度非常坚决,你敢来惹我,我就扭着你打到死。葡萄牙人是从明廷手里合法地“申请”到暂住权的,如果西班牙人敢来胡闹,很有可能惹得明廷发兵,所以葡萄牙人居然在明廷的翼护下保住了澳门这块远东的自留地。

这威胁还真的有点用,比如郑晓路就不想占澳门,以免什么藤牌兵、义乌兵、狼兵没事就来找自己打仗,那就麻烦大了。

为了减少些麻烦,只好把郑芝龙这个有名的海上大佬的人带上一个,以示自己的身份非凡。

到了澳门东北面数海里处,海上就远远地出现了葡萄牙人的巡逻船,见到郑晓路的船队,葡萄牙人并不惊奇。澳门这里龙蛇混杂,各国的武装海商,或者说海盗四处可见,出现这种军舰护着商船的情况太常见了。

葡萄牙人的巡逻舰上立即打出了旗语:“这里是葡萄牙人的领地,你们是哪里来的船队?”

郑晓路骚包地命地挥舞金竹军的大旗,一面黑色的旗子,上面刺绣着一根金光闪闪的竹子。但是挥了半天,葡萄牙人一点反应都没有。

倒是孙文宇拿出飞虹将军的海盗旗,迎风一展,那葡萄牙人的巡逻舰立即认出来了,不一会儿,那巡逻舰就靠近了过来。船上跳过来一个褐色头发的葡萄牙水兵,他用葡萄牙语向着孙文宇招呼道:“原来是一官先生的船。”

原来郑芝龙在西方人那里被称为“尼古拉一官(NiIqu”,这个名字在整个世界的范围内比郑芝龙三个字响亮多了,连很多远在万里之外的西欧人也知道尼古拉一官这个人,反倒不知道郑芝龙三个字。

葡萄牙水兵恭敬地道:“一官先生又有什么好货要运到澳门来交易吗?”

孙文宇微微带笑,也不回答,旁边的翻译张秀成接口道:“一官先生最近很忙,没时间跑商了。他介绍一位好朋友来澳门交易货物,就这旁边这位郑先生,请你认准他的金竹标志,以后你们会经常看到这张旗。”

葡萄牙人用极端怀疑的眼光看着郑晓路,似乎怀疑他的身份和实力。

呵,老外这东西,崇尚的是实力,有实力老外才看得起你,这一点郑晓路是深深明白的,他对张秀成耳语了几句。

张秀成嘿嘿笑道:“你听说了前不久的崇明岛海战吗?荷兰人被我们击沉一艘大帆船,你敢看不起我们家

那葡萄人一听,顿时大吃一惊,崇明岛六军之战早已经在西洋人们中间传开了,澳门乃是东南亚的重要商业中心,消息当然是一等一的灵通。

前不久荷兰人调动八艘荷兰大帆船北上崇明岛,说是要击溃尼古拉一官的舰队,结果回来的时候变成了六艘,荷兰人损失巨大,险些吐血。葡萄牙人当然是看在眼里,乐在心里,这事情已经变成了澳门人酒桌上的笑话。

没想到其中一艘就是眼前这个击沉的?

葡萄牙水兵肃然起敬,立正,行礼,然后小心地问道:到澳门来要做些什么交易啊?”

要过人家的海关,当然少不了货物检查,郑晓路早有准备,他让张秀成带着葡萄牙水兵进了船舱,张秀成随手拿起一张蜀锦扔到水兵的手上,嘿嘿笑道:“看看这锦缎,你们从别人那里能买到么?”

南京云锦、广西壮锦、苏州宋锦、成都蜀锦并列为中国四大名锦。郑晓路带来的蜀锦自然是全川最好的彩锦,那葡萄牙水兵见过云锦、见过宋锦、也见过壮锦,唯独对蜀锦两眼一抹黑,但再傻的傻子手上拿着蜀锦,也能看出来这种彩锦非是凡物。

蜀锦成名的地方在于上面的图案,以彩条为基础,并彩条添花,图案繁华、织纹精细、配色典雅,独具一格。

那葡萄牙水兵一锦在手,顿时目眩神迷。

当时的西欧贵族对于中国的织物有着近乎迷恋般的热情,这种最上等的蜀锦在西欧就是身份地位的象征,可以说是千金不换。

那水兵呆了一呆,口水都险些流到了蜀锦上,赶紧伸袖子一抹,好险一我的口水沾到了这张彩锦,他们要我赔钱,我脱了裤子也赔不起。

张秀成见那水兵已被震住,哈哈一笑,伸手向船舱角落里一指,只见一大堆彩锦,像垃圾一样堆起一座小山,葡萄牙水兵伸脑袋一看,Mygod那一堆蜀锦的图案有格子花、纹莲花、龟甲花、联珠、对禽、对兽、天下乐、长安竹、方胜、宜男、狮团、八答晕、丰年锦、灯花锦、盘球、翠池狮子、云雀、瑞草云鹤、百花孔雀、宜男百花、如意牡丹、葡萄、石榴、望江楼、百花潭、芙蓉白凤、翔凤游龙、莲池鸳鸯、蝶舞花丛、葵花、梅竹、龙凤、百鸟朝凤、五谷丰登、龙爪菊、云雁……

那水兵一口鲜血差点喷了出来,我的神啊,如此宝贵的艺术品,怎么像垃圾一样堆在一起,乱七八糟也不一下,这些人简直是糟蹋艺术

张秀成笑嘻嘻地道:“唉,太多了,都没地方放了,想要不?”

那水兵把一个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

张秀成愁眉苦脸地道:“本来想送你一张,但你刚才看不起我们所以就不送你了,看你以后表现如何再说吧。”

葡萄牙水兵脚下一歪,差点摔倒在地,赶紧道:“刚才我是无心的”

“管你有心无心,总之你得罪了蜀锦暂时不能送你。”张秀成不耐烦地道:“我们要把这堆垃圾……哦,这堆蜀锦卖到澳门去,你帮我们领进码头去吧。”

那水兵嘴上口水淋漓,心想,这些中国人不知道这东西的价值,把它们当成垃圾,我要抢先买几张,回欧洲之后一转手,我就发大财了。他赶紧道:“好,我带你们靠岸,不过你得先卖我五张,不,十张”

张秀成拍了拍水兵的肩膀道:“老实说,这种垃圾拿出来卖人,我们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太丢他的脸了,你好好帮我们干事,还有更好的给你。”

水兵一拍胸脯,道:“这事就交给我吧。”说完他啪嗒啪嗒地冲出了船舱,跳回自己的巡逻船上,大声道:“我来领航跟好我。”

葡萄牙的巡逻小船当先向澳门驶去,郑晓路的大商船展开金竹大旗,带着三艘黑色的大福船紧随在后。

没用多久,澳门码头就远远在望了。

郑晓路心里有一丝丝的激动,现在的澳门与其国的领地,不如说是一扇通向世界的门户,只有在澳门才能看到现在的世界发展成什么样子了,中国人想和世界接轨,不来看看澳门是一定不行的。

前方远处的码头边,帆影林立,好一片船的海洋

编者按:呼吁一下订阅支持。

第五十三章 拜访圣保罗大教堂

第五十三章拜访圣保罗大教堂

葡萄牙人的领航船缓缓地靠到了岸边,郑晓路站在船头上左顾右盼。

只见澳门码头里停满了各式船舰,最少也上百艘,郑晓路随眼一望,就看到了几艘中式的海舱船和福船,还有一些中式的商船。

在距离中式船稍远点的另一个码头边上,有一大片西洋船,随眼一扫,郑晓路就看到了巨大的荷兰大帆船,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曾经在崇明岛交战过的。

另外,还有一种大帆船的体型比荷兰大帆船略一丁点儿,但也是十分巨大,有着高耸的尾楼,那就是西班牙大帆船了,实际上葡萄牙人也是使用这种大帆船。

呼,可惜码头上没有停泊《大航海时代2》中有名的威尼斯炮舰,郑晓路还真想亲眼看看威尼斯炮舰是个什么样子。据说那东西能装门炮,跑得飞快,海上的王者之可惜那玩意儿从来不离开地中海,所以在东南亚的海面上看不到。

澳门码头停泊着往返于东南亚的各国船只,甚至还有许多中国海盗船,各个西欧国家的东印度公司的船只,有些是商船,有些是武装商船,有些直接就是军舰,有些属于军方,有些属于海盗,有些属于三无品牌……

这个港口几乎是完全自由并且开放的,就连葡萄牙人的敌人,西班牙人的大船也停泊在这里经商,并不会被驱逐。

这里是只谈贸易的港口,充满了自由与奔放的活力。没有那么多政治上的因素在里面,郑晓路感觉到自己仿佛鱼儿入水,精神都为之一振。

那个领航的葡萄牙水兵格外卖力,他抢先跳上码头岸边,帮着郑晓路的商船和黑色三连星系好船索,然后腆着脸道:“mrZg,您打算从哪里开始进行交易呢?”

郑晓路看了一眼孙文宇和张秀成,张秀成低声道:“我已经离开澳门很多年了,对这里不熟悉了。”

孙文宇则笑了笑道:“先把货搬进咱们郑家的仓库吧……呃,阎王大人也姓郑。我说的是飞虹将军的郑……”

原来郑芝龙在澳门专门买下了一个仓库,派有十几个人在这里在驻扎管理。

孙文宇先去了一趟仓库,联络好了那边的人将仓库准备好,然后返回来,数百名金竹军的水兵扛起商船上的货物,向仓库搬运。

不搬还好,这一搬,立即引起了码头上众多商人的注意。

只见郑晓路的船舱里法宝层出不穷,先是数不清的蜀锦,然后是几大箱子的苗族银饰品、藏族的精美藏刀、土家族的西兰卡普……这些玩意儿全都是非常稀罕的东西。若是景德镇陶瓷、丝绸、茶叶……这些商人早就见惯了,反而不会觉得有这么打眼。

码头上的许多商人都盯上了郑晓路这群人,有心从这些稀奇古怪的商品里分一杯羹。

不过这些商品只是郑晓路的敲门砖罢了,他真正想要的是船匠,最好的船匠,要能建造荷兰大帆船的,就算不能建荷兰大帆船,也至少要能造出来可以与之抗衡的西班牙大帆船。

那葡萄牙水兵缠着郑晓路上窜下跳,帮着带路,搬货,好不热情。郑晓路心想,要找能制欧式大船的船匠,多半还是得找西洋船匠,有个西洋人帮着敲门问路那是一定不会错的,于是也就由得那葡萄牙人在身边转来转去。

不过现在暂时还不能去找船匠,如果不把这批商品处理好,打开声望,人家船匠不一定肯相信自己,西洋人最重利益,只有向他们展示了自己的财力和气度,他们才肯与自己合作。

何况,与澳门的西洋人通商对于郑晓路来说也是一件非常重要的大事,今后四川的工艺品可以借且漕帮源源不断地送到舟山岛,自己再用海船运到澳门卖掉换钱,这可以为自己的阎王军带来大笔的财政收入,同时也可以打开自己的涉外贸易网,其重要性不亚于造船。

等到商号都在仓库里放好,郑晓路叫来葡萄牙水兵,让张秀成翻译,然后笑问道:“这位先生,咱们打了很久的交道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那水兵笑道:“我叫马塞洛”

“嗯,不错的名字,挺好”郑晓路大声笑道:“为了你的好名字,我送你一张蜀锦”说完就有人捧了一张蜀锦出来,放在马塞洛的手上。

马塞洛顿时傻了,自己忙前忙后,帮这些中国人做了许多活儿,没能得到一张蜀锦,没想到他说自己名字好,就送一张?这……

郑晓路转了转眼珠子,嘿嘿笑道:“你看,咱们初来乍到,总不能老是打着一官先生的名号来做事,我必须打响自己的金竹旗。”

马塞洛魂不附体地点了点头。

郑晓路笑道:“我打算搞个商品展销会,需要请澳门城里有身份,有地位的人都来参观。但是这里的人对我不熟悉,我也不想借一官先生的名字去请,你看怎么办?”

马塞洛一听,顿时叫道:“这事情不难办,我来办不过……我……”

“明白”郑晓路知道西欧人讲究利益,做事都是要收取报酬的,他大笑道:“来人啊,拿两把藏刀、两件银饰品、两张西兰卡普来马塞洛先生,你帮我出个主意把有名望的人请来看我的展销会,我就把这些东西都送你。”

马塞洛口水哗啦啦地流了一地,他大声道:“在澳门有两个人最有权势,只要得到这两个人的支持,立即就会变得非常有名望。一位是澳门总督马士加路也。另一位是圣保罗大教堂的大主教约翰多恩。mrZg也许应该去见见他们,只要他们说您的商品是好东西,整个澳门的商人都会喜欢上它们。”

听起来是两个大人物嘛,郑晓路嘴上笑道:“这么两个大人物,我有什么办法可以见到?”

马塞洛叫道:“我是虔诚的天主教徒,教会里的神父与我非常熟悉,我可以帮mrZg引荐教会里的神父大人,您再与神父大人好好说说,也许他们就会帮你说句话了。”

哦,有点意思,从教会下手,确实是个好方向。天主教在欧州的势力极大,不少国家的国王都要听教会的命令,如果教会能支持自己,在整个澳门一定是可以横着走的,说不定在整个东南亚的港口,甚至去到欧洲,都能吃香喝辣。

就算不为造船,只为了接触一下世界,也必须和教会接触。

郑晓路大手一挥,让士兵把两把藏刀、两件银饰品和两张西兰卡普扔给了马塞洛,笑道:“带我们去教堂走一趟吧。”

郑晓路留下几百名金竹水兵守着仓库,自己只带着张逸尘、彭巴冲、马祥云、皂莺、孙文宇、张秀成等人,跟着马塞洛向教堂走来。

教堂并不远,就在澳门岛的中心,码头的西北方不远处。

众人一路行来,走着走着,突然就见前面的远处耸立着一座巨大的教堂,嘿,好大,宽几百米,高达二十几米,有五层楼之多。整体都是由石头建成。但这座教堂还没完工,还可以看到旁边的一些边墙还在雕刻之中,所以上面还有大块的空白。

郑晓路从正面看去,看到的仅是教堂的前壁,这一块前壁宽二十三米,高二十七米,有五层门洞,最下面一层有三个巨大的门,边上两是方形的,用于装饰用。中间一个是圆拱型。前壁的二楼和三楼上都开有门洞,或者说是窗洞。

整个前壁有着完美的几何对称美感,外墙上雕刻着许多讲述神迹故事的石雕。这块前壁雕刻精细,巍峨壮观。糅合了欧洲文艺复兴时期与东方建筑的风格,体现出东西艺术的交融。

这就是有名的澳门圣保罗教堂了,它将在1637年彻底完工,此时还在建造之中,但已经显得滂沱大气,非同寻常。

看到郑晓路看着教堂的欣赏表情,马塞洛作为一名虔诚的天主教徒,也感觉到非常自豪,他得意地道:“光是这一块前壁,教会就花了三万两白银的造价,整个教堂的花费更是无法算清。”

郑晓路心里暗想,教会的实力好强啊,修个前壁就花了三万两,那这座教堂完全修好,起码几十万两白银,教会在西欧的地位果然是东方人难以理解的。如果能利用好教会,自己说不定可以做到很多事情,例如文化、科技、人才……都可以从教会这里索求,到时要一些船匠还不是事一桩么?

只要自己也能相应地满足教会的需要……这就是做生意了。看来方向没错,马塞洛立了大功,嘿嘿,和西洋人打交道,直接从教会入手比从国家入手还好。

马塞洛走到圣保罗大教堂门口,先请郑晓路等人在外面稍等片刻,然后他一头钻了进去,许久之后,他带着一位传教士跑了出来,恭敬地介绍道:“这位是葡萄牙神父安文思……他是教廷特别派到东亚来传教的神父。”

“咦?安文思?这名字,我依稀、似乎、好像、也许在什么地方听说过。”郑晓路为之一楞,忍不住艘肠刮肚地想了起来。

第五十四章 利类思与安文思

第五十四章利类思与安文思

“咦?安文思?这名字,我依稀、似乎、好像、也许在什么地方听说过。”郑晓路为之一楞,忍不住艘肠刮肚地想了起来。

正在这时,安文思的背后又走出一名高大的传教士,他长得非常英俊,既年轻又风度翩翩,那样子简直不像神父,而像是一个大帅哥。但他穿着神父的衣服,并且用很流利的朝廷官话自我介绍道:“我叫利类思,意大利人,我和安文思是一起来大明朝传教的。”

**,老子只听到安文思还没想起来,一听到利类思终于想起来了。这两个家伙可是历史上留下了名字的人啊。

在另一个平行时空里,意大利人利类思、葡萄牙人安文思,这两名神父在远渡重洋之后,学会了汉语,然后毅然进入中国内6传教,他们进入了四川。在张献忠的大西政权里充当顾问,并且还用铜造出地球仪来给张献忠看。

两位神父还留了宝贵的手抄本,记录了他们进入四川传播天主教的点点滴滴。他们的手抄本在清末民国初年,被法国人古洛东成册,写成了《圣教入川记》,成为了后世研究张献忠的重要典籍。

因为清朝传下来的史书大量抹黑张献忠,所以有许多关于张献忠的描写是不足采信的。但两位传教士却没有理由帮着清朝来欺骗后世。因此他们两人留下的手抄本是明末时期反映四川情况最具真实性,最有可考性的重要历史资料。

一见这两个传教士出现,郑晓路心里大呼:“运气啊,运气,世界上再也找不到比这两个人更想进四川去传教的神父了这真是老天爷助我啊。”

他压下心头的狂喜,对着两位传教士抱了抱拳,笑道:“久仰,两位神父的大名真是如雷贯耳,让我好生仰慕啊。”

那葡萄牙人安文思微微一笑,心想,中国人说话就是这样,明明第一次见面,却说什么久仰,什么大名如雷贯耳,全是些浮的夸的,没一句落在实处。但他是教廷选出来的最优秀的传教士,就算面对无理取闹的神经病,也能心平气和地传教,他露出天主般慈祥的笑容道:“郑先生客气了,不知道您来咱们的教堂,有什么贵干?”他的得极好,简直比一些乡下人说得还要字正腔圆。

郑晓路一见了利类思和安文思,原本想的一大堆用利诱、送金银、送美女的招式,全被他抛到了九宵云外,他清了清嗓子,开门见山,单刀直道:“两位神父有兴趣去四川传教么?”

一句话激起千层浪。

意大利人利类思一脸的英俊潇洒全变成了惊愕,葡萄牙人安文思沉着冷静和谐如春风的脸差一点肌肉抽筋。他们两人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震惊。

这两位神父在五年前接到教皇的授权,飘洋过海,然后在澳门苦心学习中文,好不容易得有点成就了,正在考虑去中国大6哪个地方传教。

东北地区皇权气息太重,两位传教士的前辈们试了又试,根本没有机会从明朝皇帝那里得到扶持,因此利类思和安文思没打算去东北传教;东南太富裕,正值明朝资本主义萌芽阶段,这个时候去传教效果只怕不佳;西北正被李自成和张献忠等妖怪闹得一片糜烂,去传教等同于找死;两位传教士好不容易将传教的地方选在了西南,听说四川被一个叫阎王的大贼寇占据,也不知道情况如何,但似乎相对来说比较稳定。

两位传教士在商量之后认为川说不定穷人多、皇权不重,是个传教的好地方。这也正是他们在另一个平行时空里跑去给张献忠当顾问的原因之一吧。

但这个叫阎王的贼头子性情如何?两位传教士情报太少,摸不清楚,所以正在犹豫启程去四川传教的问题,想不到这里跑来一个mrZg,一开口就问两人想不想去四川传教。

葡萄牙人安文思反应比较快,立即稳住情绪,微笑道:“贵客请进教堂里面一叙吧,咱们这么站在大门口不方便详谈。”

于是两位神父领着郑晓路等一行人,慢吞吞地走进了教堂。圣保罗大教堂虽然还在修建之中,但内部的装潢已经极尽出色,墙壁上烫着金铂,地板上铺着红地毯。整齐而洁白的长椅放在大厅之中,一排一排地延伸出去,数不清有多少个座位。

天花板上倒吊着名贵的玻璃吊灯,墙边也点缀着古老的烛台,到处是精致的雕刻和名贵的油画,大堂正中间有一个巨大的金色十字架,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面,显示出一幅可怜兮兮的悲剧样子。

众人走进一个宽敞的房间,这房间明显是一个书房壁摆满了各种书刊,郑晓路用可怜的英语能力扫了几眼,现有《圣经》、《马可波罗游记》等东西,另外还有一些类似《数学》、《物理》、《医学》……一类的实用书籍。

在一个书架上还有的四书五经,看来这两个传教士学习中文就是用的这些书籍了。

两位传教士请众人坐好,居然还用中国的待客习惯命人泡上了几杯红茶,不过这茶叶就差了点,张逸尘皱眉一喝,感觉味道和老鹰茶差不了多少。只有郑晓路吃不出茶的好坏,一边喝一边还说:“好茶啊好茶”

那两个传教士听他夸茶好只眼睛都笑成了弯,意大利人利类思得意地道:“这可是我们从一个中国商人那里高价买来的好茶,一两茶叶就要一两银子,十分珍贵。”他言下之意,你刚才问我四川传教的事,我才拿出这么好的茶来。

郑晓路这骚包家伙虽然喝不出茶叶的好坏,但一听价格就笑了,西洋人大多数人傻钱多,中国商人没事就坑他们玩儿,既然西洋人用一两银子买得到这种茶叶一两,那这茶叶在内地只怕只值一百文钱,说不定一百文都不值。

他对着张逸尘笑道:“逸尘兄,你身上带着咱们四川的好茶不?”

张逸尘还真带着,他是锦衣卫出身,很讲究生活质量,这次出差下江南,为了不委屈了自己的嘴巴,他怀里一直藏着一包四川峨眉山产的好茶——碧潭飘雪,行船时在船上就方便摸出来泡着喝。

见郑晓路叫到了他,张逸尘郁闷地伸手入怀,摸出了自己那包碧潭飘雪。它是一种花茶,产于四川成都的峨眉山,采花时间必须选在晴日午后,挑选雪白晶莹、含苞待放的花蕾,赶在花开放的一瞬择花,使其香味又鲜又浓,没有被花开散放出去。再以手工精心窨制。

这中花茶泡到水里之后,必须讲究花的色丽形美,才敢展露在茶客面前。看那叶似鹊嘴,形如秀柳,汤呈青绿,清澈得叶片可数。水面点点白雪,色彩有对比,淡雅适度。

因此名叫碧潭飘雪

郑晓路不懂茶道,也不知道要怎么泡才好喝,但他傻乎乎地抓过一个杯子,在里面放了一把碧潭飘雪,然后让教堂里的仆佣冲上滚水。

那碧漂飘雪乃是神物,虽然郑晓路乱七八糟一阵乱泡,但茶花仍然在水里展开了曼妙的身影,还没喝,茶香已经荡出,看得两位神父目瞪口呆。

郑晓路嘻嘻笑道:“你们的茶好,不过我的也好,来试试”

意大利人利类思顿时傻眼了,他捧过茶杯,舍不得喝,左闻右闻,喜不自胜,问道:“这是什么茶?多少钱一两?”

张逸尘淡淡地插口道:“这是四川产的碧漂飘雪,价钱嘛……呃……嗯?”他不知道价格。

虽然他说不出价格,但四川一出口,两个传教士精神一醒,哎呀,差点误了正事。葡萄牙人安文思沉声问道:“郑先生来自四川?”

郑晓路笑道:“正是,我这次带来澳门的蜀锦、西兰卡普、藏刀、苗银……全是四川的特产品,这些商品就足以证明我是四川来的人了。”

安文思心中大喜,我和利类思正想去四川川商人就撞上门来,上帝保佑,这一定是上帝的神迹。

郑晓路心中也在大喜,我正想来澳门勾对教会的人,就让我碰上利类思和安文思,运气,这他**的一定是主角光环。

安文思抑止住心中的狂想,装出高贵的样子对郑晓路笑道:“郑先生刚才问我们想不想去四川传教,难道你这次来圣保罗大教堂,是想找人去四川布教吗?”

郑晓路心里嘿嘿狂笑,脸上却也装出老实巴交的样子,认真道:“我是来澳门做生意的,但是人生地不熟,想找教会帮一个忙。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为了让教会帮我,我当然也要帮教会,所以……我想两位教父若要在四川传教,大家正好做个交易。”

郎有情来妾有意,安文思和郑晓路两人互相越看越顺眼,就差没有抛出媚眼了

两人同时笑了起来,那笑容就像两只狡猾的狐狸。

第五十五章 与教会的谈判

第五十五章与教会的谈判

郎有情来妾有意,接下来的问题就是谈论细节了。

安文思认真地道:“不知道郑先生在四川究竟有多大的权利,能帮助我们教会做些什么呢?哦,不,还是先听听郑先生想让我们教会帮你们什么吧。”

郑晓路哈哈一笑,也不客气,直言道:“我希望教会保护我在澳门的商行不被本地的商行欺压,希望教会帮我们在上流社会里进行一番宣传,另外希望借助教会的力量获得一些技工的效力,哎呀,我的货船快不行了,我还需要一批好船匠呢……”

他故意把船匠的事轻描淡写地提及,想必那两个传教士也不会在意,他们多半会被自己前面提出的商业要求打乱视线。

不过这些要求在教会的眼里显然太简单了,安文思毫不犹豫地道:“这些事情很简单嘛,那郑先生可以为教会做什么呢?”

“你需要什么?”郑晓路眨了眨眼。

安文思以为他只是一个商人,所以想了想,也没敢狮子大开口,低调地道:“我想……我们需要在四川最热闹的城市,嗯,好像是叫成都,对,成都。在成都里要一块地,我们要修建一个教堂……当然,修建教堂的费用由我们教会自行负责。另外,我想我们需要人帮着勾通四川的官府,呃,在大明朝做什么事都需要官府的许可,这个我们不在行……”

他想了半天,又道:“如果可以,我希望能接识四川的国王,哦,对了,你们这里称他为阎王大人……呃,如果不行就算了。”

他说了半天,总结道:“郑先生能否派船将我们送入四川,然后帮助我们买一块地,联络当地的工匠和民夫,修建一个教堂,当然,相应的打点也要全部齐备,最重要的是当地的官府,只要你说服官府不干涉我们传教……我们可以答应你所有的条件。”

安文思和利类思并不傻,他们的许多前辈传教士们,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无法在中国大6上成功地搞出教堂来,原因就是官府和文人这一关太难过了。明廷的官员和文人既贪婪又死板,说什么也不让异国的信仰登上本国的领土。

不知道多少传教士因为得不到官府的支持,最终一事无成,只好放弃中国大6。唯有一位叫利马窦的传教士,尽其一生,在中国建起了四个教堂,全部都是假借了佛教的名头。利马窦至死,也只展了2oo多名天主教徒……

安文思和利类思最担心的就是无法建起教堂,只要能有教堂,传教就要容易许多。所以别说郑晓路提出来的条件听起来并不苛刻,就算十分苛刻,只要能给他们搞出一座教堂来,要他们的命他们都愿意。

郑晓路呵呵一笑,心想,给你们一块地修教堂,实在太简单了。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天主教对中国人心灵的冲击作用。

郑晓路仔细深思了一下,从后世的情形来看,虽然信仰自由了,但天主教并没能将中国人的脑袋洗成天主的奴仆,其实不论佛教还是道教,很难有一个教派能让中国人被完全洗脑。当然白莲教是个例外,但天主教并不像白莲教那样是一个邪恶的教派。

从本质上来说,天主教仍然算是一个正教,许多的教旨都是有积极和正面的作用的。就算放任天主教在中国传播,也不会造成什么危害,反而可以借助天主教的力量,帮助许多自己帮不过来的贫苦人民。

中国人从骨子里来说,是信奉的祖宗,一种尚祖文化,天大地上,不如父母祖宗大。就算上帝说破了嘴皮子,也敌不过父母一道遗命。

既然如此,自己大方点送块地给他们开教堂又有何妨?反之,自己能从教会身上得到的东西远比他们从中国人身上得到的信仰要多。

郑晓路想清楚了这些关节,笑嘻嘻地伸出一只手,与安文思握了一握,笑道:“好,教会的要求我一定能办到。我在成都城里给你们弄一块地,保证你们的传教活动不被官府干涉。”

安文思和利类思听他说得这么肯定,反而有点不敢相信了,不会是糊弄我们的吧?

他们怀疑的眼神没能逃过郑晓路的眼睛,他对着两个神父做了一个中式的抱拳动作,笑道:“两位神父还没见过我的实力,过几天我要搞一个商品展销会,推销咱们四川的商品。麻烦两位神父帮忙邀请一些社会名流,绅士贵族来观看。只要你们看了我的展销会,就明白我有实力做出开教堂的保证了。”

安文思和利类思心想:帮忙请点社会名流,实在是事一桩,何不就趁这个机会先看看他究竟有没有三头六臂呢?

于是双方的商议就此敲定,临走,郑晓路从张逸尘的怀里抢出半包碧潭飘雪,扔给了两位神父,笑道:“咱们中国人讲究见面有礼,这些一千两银子一两的茶叶,就送给两位神父试试鲜吧。”

利类思听到一千两银子一两,他赶紧手忙脚乱地接住茶叶包,惟恐它落到了地上。

众人走得远了,张逸尘苦笑道:“大王,那茶叶的价钱我想起来了,是一百两银子一两,你又坑人了说成一千两。”

“哇哈哈”郑晓路哈哈笑道:“西洋人就是这样,人傻钱多,尤其是有一个叫做教皇的二楞子,他就是人傻钱多的代表人物,咱们坑的就是他们。”

旁边的皂莺哼哼一声,道:“你又帮人家买地,又帮人维护教堂,也没见你占到多少便宜。”

“这你就不懂啦。”郑晓路眉花眼笑地道:“等我从他们手上要船匠,要天文学、数学、……这些东西时,我赚到的东西何其之多,而他们为了传教顺利,不得不乖乖地把这些东西都拿给我,那时我才赚大了呢。”

几天之后,澳门城里的葡萄牙贵族、西班牙大商人、荷兰大商人……各个自由商人,远洋商船主,都从教会那里得到一个消息,有一个四川来的大商人要搞一个大型展销会,展销会上的商品全部是价值千金的顶级货物。

这事情若是普通人传说,也没多少人肯信。但既然是教会说的,大家就要信上一信了,毕竟教会的人都是有钱人,见识过的高档货不知凡已,既然教会的神父都说这个商人的货好,那自然是极好的。

尤其是澳门总督马士加路也,他去见圣保罗大教堂的主教约翰多恩时,大主教拿出一包茶叶,说是什么碧潭飘雪,一千两银子才能买到一两。

大主教肉痛之极的给马士加路也泡了几钱的碧潭飘雪,就像挖了心一样的可惜,但为了充面子,大主教只好忍了。这一杯茶喝下去,马士加路也顿时有点晕。

这茶当然比不起什么雨前龙井、什么大红袍,其实西洋人也喝不太出来茶的好坏,但碧潭飘雪的视角效果极佳,光是造型就让马士加路也目瞪口呆。

“这茶是四川商人带来的?”马士加路也有点嫉妒、有点羡慕、有点愤怒,果然还是教会更有权势啊川商人把这么好的茶送给教会,却不送给我。

大主教得意之极地道:“这人不光送茶给教会,还答应了在四川帮我们修建教堂,我手下的利类思和安文思两位神父已经打算去四川传教了。总督大人,这个人对我们教会非常重要,你可别难为他。”大主教眉毛一竖,十分威严。

马士加路也不过一个总督,就算西班牙国王,在教会面前也只有低调的份儿,马士加路也只好乖乖地道:“一定”

这一下马士加路也的好奇心也被提了起来,这个四川商人究竟是何方神圣?我倒要去见上一见了,听说他要搞什么展销会,看来这个展销会我也有必要去参加一下。

这一天,澳门码头边不远处,尼古拉一官先生的仓库前面,突然搭起了一个高高的台子,这台子大约一丈两三尺高矮,方圆大约有一个客厅那么大,台子上撑着许多竹竿,还有许多桌子。

无数达官贵族、富商大贾,在教会的邀请下来到了这个台子的前面,看着空荡荡的台子奇怪的桌子和竹竿,众西洋商人和贵族们大感不满,心想,这是在搞什么飞机?

不是说展销会么?展什么?销什么?不会是放鸽子玩我们吧?

然而他们要给教会面子,总不能一哄而散,于是纷纷嚷嚷道:“四川商人,你在搞什么?有什么好东西,赶紧拿上来啊。”

切,西欧人就是傻呼呼的,太讲究直接,不懂得情调,让你们见识一下我们中国人搞气氛的本事。郑晓路在仓库里偷偷看着这些人傻钱多的家伙,将嘴巴冷冷地一瞥,对着身后的心腹们笑道:“来,开始搞展销会吧”

说完之后,郑晓路率先冲出了仓库,踢踢踏踏地跑上台子,大声道:“我就是四川来的商人,叫做mrZg,现在就来给大家展示一下我们四川来的特色商品先说明了,只准看,不准乱摸……”

第五十六章 郑晓路的展销会

第五十六章郑晓路的展销会

郑晓路一声令下,仓库边上噼噼啪啪地放起了鞭炮,在一片热闹欢腾的鞭炮声中,二十名从澳门的青楼里请来的姑娘一起走上了展销舞台。

这些姑娘的身上全都披着彩色的锦缎,正是名闻天下的蜀锦。八答晕、丰年锦、灯花锦、盘球、翠池狮子、云雀、瑞草云鹤、百花孔雀、宜男百花……每一个姑娘身上披挂的彩锦都有不同的图案,这一下上台,顿时迷花众人眼。

郑晓路专门在青楼里挑选的身材高挑,模样漂亮的姑娘,这些姑娘本来举手投足就充满了蛊惑感,在郑晓路的“走台步”训练之后,真是走得有横有样,充满了诱惑的味道。

哗,台下的西洋贵族们顿时傻了眼,走台秀?这玩和在西欧现在都还没明出来呢,这些家伙哪受得了模特儿们的冲击,顿时麻翻了眼睛。

这些模特儿将身上披着的蜀锦取下来,挂在台上的竹竿上,将它们展开来。这一下满台蜀锦迎风招展,显得更加漂亮。一组模特儿下台,又换上另一组模特儿,每个人又各带一组蜀锦,走一圈之后又挂上竹竿。

像这样走了几圈之后,台上已经满是蜀锦

郑晓路大笑道:“这就是四川成都的名产,级艺术品,蜀锦本人初到澳门,为了打开销路,决定忍痛割爱,五十两银子一匹让利大酬宾。若是一次买上十匹,可打九折,一次买上一百匹,可打八折。”

仓库里的皂莺冷哼了一声,道:“又在装神弄鬼,这东西在成都只值十两银子一匹。”

但是洋人们先被教会打了铺垫,说这家商行的东西都是好东西。又亲眼看了一圈模特儿走秀,此时哪里还搞得清这东西的真实价值,只觉得五十两银子一匹实在是便宜到暴。这东西运回西欧,起码卖五百个银币,十倍利润是跑不掉的。

何况一次买多点还有折扣,西洋商人顿时向前挤了过来,一群外国人大嚷道:“我要五十匹”

“我要五百匹。”

“一千匹”

本地的贵族则不像商人们那么大的手笔,他们只是派出仆人,在台上精挑细选,买上一两匹自己喜欢的就好。

不一会儿,展台前银子一阵乱飞,仓库里堆成山一般的两千匹蜀锦已经被商人们抢购一空。郑晓路居然一下子就狂卷了十万两银子。西洋人果然人傻钱多,赚他们的钱不要太容易。

没买到蜀锦的商人们只觉得深深地失望,对着展台大呼道:“四川商人,你就这么点货也敢来澳门?你不知道这里的商人是通航世界的吗?”

切,看爷的第二波。

郑晓路大声笑道:“大家不要急,再来看咱们四川商行的第二批货物。”

他拍了拍手,马祥云将二十名训练已久的舞女从仓库里推了出来,这些舞女也是从青楼里挑选出来的善舞女子,她们身上披挂着土家族的西兰卡普,身上挂满了苗族人制作的精美银饰,一身装扮就如同马祥云一样叮叮作响。

这批女子已经跟着马祥云学了十几天的摆手舞,此时穿着一身民俗装扮,上了舞台,一边轻言笑语,一边围成一个圆圈,跳起了摆手舞来。

随着她们的每一次摆手,西兰卡普就在她们身上扬起漂亮的波浪,满身苗族银饰互相撞击,现清脆的撞击声。

郑晓路大声介绍道:“大家以前可能没见过这两种东西。这种好看的花布,叫做西兰卡普,又叫做打花铺盖。若是单独看西兰卡普,并不如蜀锦精美,但若是将西兰卡普配上这些银饰品……大家看”

苗族银饰非常精美,包括银角、银扇、银帽、银围帕、银飘头排、银簪、银插针、银顶花、银网链、银花梳、银耳环、银童帽饰……这些银饰品从头到脚,将姑娘们包裹得更显娇美。

自古苗人就有“花衣银装赛天仙”的美称,此时苗银加上精美的西兰卡普,果然美丽不可直视,让人感觉到眼花缭乱。

郑晓路大声笑道:“这些银饰品可单买,也可全套一起买,价格各不相同,我这里就不报了。至于西兰卡普,则是四十两银子一匹。”

马祥云抹了抹汗,心想,咱们土家寨子里的一个阿妹用一个月时间可以织出一张西兰卡普,这么算来,岂不是一个月赚四十两银子,土家族全部姑娘动起来,做上几个月不就大财了,这价钱太黑了吧。

然而这价钱在西洋人们眼里看来一点也不黑,这东西只比蜀锦的样式差一点点,但价格却低了十两,西洋商人感觉这东西太合算了,立即开始哄抢。

至于银饰品就更不用说了,那东西本来就是银子做的,银子在这个时代就是货币,银饰品相当于用货币制成的饰品,那还不够牛B?

商人们立即挤上来大量订购银饰品。

却见人群里挤出许多西洋贵族夫人和姐,她们跳到台边,拖住台上表演的姑娘,大声问道:“你这一身,从头到脚所有的银饰品加起来一共多少钱?我要个全套。”

是啊,花衣银装赛天仙,不要个全套怎么体现得出来“银装”二字?

“呵呵,西洋人果然人傻钱多。”仓库里的彭巴冲都忍不住咧开嘴笑了。

这个时候的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确实钱很多,他们通过残酷的殖民政策,将全世界的金银劫掠到自己的国家里,尤其是西班牙人,几乎就是钱多得没地方用,贵族们急需大量的奢侈品来消耗他们多得用不完的金银。

这种心态使得他们在购买奢侈品时,完全就是傻子和凯子……

银饰品和西兰卡普倾刻间又卷了近十万两银子。

这下商人们不急了,他们知道这个四川商行肯定还有好东西。

郑晓路拍了拍手,笑道:“上藏刀”

二十名金竹军的水兵拿着精美的藏刀走上了舞台,他们先将手上的刀连刀带鞘举起来展示给在场的观众们看。

藏刀的正式名字叫“折刀”。传说是为了纪念英雄折勒干布命名的。传说在遥远的年代,西藏草原上的牧民大都拥有藏刀。可是牧主和头人为了保持自己的权位,威逼牧民交刀。许多牧民因拒交藏刀而被抓走。消息传到英雄折勒干布耳中,他为了搭救自己的同胞,就跃马提刀杀向牧主、头人。折勒干布只因寡不敌众,流尽了最后一滴血。牧民们为了纪念他,就将藏刀改名为“折勒干布刀”,简称“折刀”。

精美的藏刀大都出自能工巧匠之手。由于锻打精致,镌刻细腻,色彩夺目,并附有藏文,系有五颜六色柄穗,形成别具一格的藏族工艺品。

藏刀有严格的男用女用之分,男式刀长度在一尺以上,女式刀在一乍左右,刀鞘的底部和刀柄的末端上翘,呈船形。藏区的安多人喜欢珠宝,头饰、胸饰、腰饰无不光灿耀人,这些饰物同样被用在刀上,刀鞘和刀把锚金错银,镶嵌着珊珊和绿松石,像精美的艺术品。

藏刀的刀鞘材料一般使用黄、白铜或纯银,镶珠嵌宝,正面雕龙画风,背面线刻卷草,佩在身上,起到了美观和威慑的双重作用。

这批藏刀的精美,比起波斯弯刀来还要更甚一筹,每一把刀都让人目眩神迷,在场的诸位虽然都是商人或者贵族,但这个年头漂洋过海来到东南亚,都是经历过战火的,所以每个人都要配刀或者配铳。

如果腰上配一把这种华丽而又实用的好刀……那真是又有用又有面子的事。

“这刀多少钱啊?”围观的商人们忍不住出惊叹,这刀的刀鞘都是黄金白银制成,上面又镶嵌着宝石,傻子也知道不可能便宜,只怕不是普通人买得起的。

只听郑晓路嘻嘻一笑道:“这刀便宜,也就五千两银子一把,不讲价”这价格实在太高,一群商人顿时后退一步。

郑晓路继续笑道:“不过嘛,为了考虑人人都有汤喝,我也有一批中低档的藏刀。”他挥了挥手,又有一群士兵抱着低一档次的刀上来,这些刀没有镶嵌宝石,只是用黄金白银打造的刀柄和刀鞘。

然后又有一批刀抱上来,造型虽然一样,但用的是铜和铁打造。

郑晓路笑道:“咱们各求所需,人人都有份。后面这两种就便宜多了,欢迎各位商人朋友们抢购。”

一群商人和贵族一拥而上,甚至还有一些澳门的葡萄牙士兵也挤了进来,想要抢一把最低档的藏刀。

郑晓路拿起扩音纸筒,又大呼道:“这是本行最后一批商品了,后面就没啦。”

这一句话一出口,旁边本本还有些人在观望,这一下子全冲了过来。

人群一片混乱,达官贵人,普通士卒,各国商人全都挤成一团,哄抢剩下的商品。差一点造成推挤踩踏事件。

只见澳门总督马士加路也带着几个亲兵从人群里挤出,哈哈大笑道:“我抢到一把镶嵌蓝宝石的藏刀,太漂亮了,哈哈哈哈”

“唉,人傻钱多啊,钱多人傻啊。”张逸尘弹了弹自己的百炼钢绣春刀,喃喃道:“我就不知道藏刀哪里比得过我的绣春刀。”

第五十七章 张子元断案

第五十七章张子元断案

郑晓路的四川商行在澳门一炮而红,顿时响誉半边天。

虽然这一次随船运来的商品已经完全销空,但是不少的西洋商人都找上门来,主动与郑晓路签订协议,要他将下一次运来的商品卖给他们。这个放在后世,就叫做签订单,预先签下的订单越多当然越好。

郑晓路来者不拒,签下了大笔订单,反正回头让漕帮从四川拼命运来就行了,这些订单正好帮助四川解决通货膨胀问题。

而郑晓路展示出的大量四川商品,则让教会感到十分满意,既然郑晓路有这么多四川商品,那么他在四川肯定拥有很强的实力。

利类思与安文思对郑晓路的信心大涨,再也不用担心他是随口说空话。

第二天郑晓路就再次拜访圣保罗大教堂,向两位神父提出了船匠的要求。

不过利类思与安文思并不是全傻,两人现在连新教堂的毛都没看到一根,当然不肯太过出力,安文思想了想,对郑晓路微笑道:“mrZg,船匠对于我们教会来说不过是一件事,以教会的力量,要最好的船匠也不过就是一纸命令就能办到。但是咱们对mrZg的了解还不太足够,对于您能给教会办教堂的事,我们当然是深信不疑的,但是……我们还是希望您能先释放一点点诚意。”

言下之意,船匠我们有,但你得先让我们看到教堂的影子才行。

这事情郑晓路早有准备,不就是让你们见识一下我的实力么?这还不简单。

郑晓路嘻嘻一笑道:“四川距离这里太远,要我立即给你们做出个样子来,也挺麻烦。不过我在海上有一个私人王国,那里有五万居民,另外还有三五万没有驯服的原住民。如果教会有兴趣……我可以先在这个岛国上给你们一个地盘建造一个教堂……不知道教会对这五万人有没有兴趣。”

“五万居民?”安文思双眼一亮,他们的前人利马窦神父穷其一生,才只有两百信徒,但已经算是取得了极大的成功,甚至得到了教皇的褒美,被记入了教会的名人录。如果自己有机会在五万人里传教……取得的成就应该不止两百人,那还怕不能留名教史?

安文思和利类思虽然已经将自己全部身心奉献给了天主,但私心还是有一点的。

“真有五万人?”利类思有点不信地问道:“哪个岛上有这么多居民?”

“舟山岛”郑晓路笑嘻嘻地回答道。

“那里不是被一官先生和来自四川的金竹水军占领了吗?”安文思不全傻,他对海上的势力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郑晓路笑而不语,他只是从怀里摸出一面黑色的旗,旗上绣着一根金色的竹子。

“啊,原来mrZg就是金竹水军的人”安文思和利类思一起惊道:“难怪……”

“两位神父还等什么?”郑晓路笑道:“跟着我的船一起去舟山岛吧,别忘了带上船匠,哈哈哈”

三天后,郑晓路的大商船在黑色三连星的保护下,开始启航返回舟山岛。商船上又多了几十名搭顺风船的客人,正是安文思、利类思,以及他们带的大批神职人员和十几名优秀的船匠。

这十几名优秀的船匠来自西欧的各个国家,包括荷兰、西班牙、英国、葡萄牙……甚至还有威尼斯船匠。

教会的实力真不是盖的,大主教随便一声令下,澳门最优秀的船匠就全部乖乖听话,随在了安文思和利类思的屁股后面。

安文思和利类思还带了十来名修女和仆从,这些仆从带着大量的金银,是打算用来建造教堂的启动资金,他们还没有脸皮厚到教堂都要郑晓路帮着建,实际上教会也不放心把建教堂这么重要的事交给外人去做。

船行海上,安文思和利类思神采飞扬,心情澎湃。

对于他们来说,在中国传播天主的福音是毕生的心愿,如今好不容易走出第一步,说不激动那就是骗人的。

而旁边的郑晓路则是心中暗喜,把教会骗到舟山去建个教堂,正好让教会帮着接济穷人,稳定这些穷人们移民之后的不安心理。另外,教堂一旦落进了自己的辖区,以后和教会谈判就容易多了。

而且郑晓路心里一直有一个想法,就是让天主教去对付白莲教,白莲教是不折不扣的邪教,教给信徒们的东西简直都是鬼扯蛋,但天主教好歹是引人向善的,让穷人们信白莲教,还不如让他们信天主教。

可惜的是佛教和道教不给力,若是佛教和道教能像天主教那样手握重兵,并且提供给自己高科技人材,那自己改为扶植佛教和道教也是可以的。

一天之后,郑晓路等人返回了舟山定海港。

此时的舟山定海镇正是热闹的时候,原来郑晓路扔下烂摊子到处乱跑,可把岛上留守的部下们忙坏了。

五万移民安顿下来之后,立即面临着一个巨大的问题,那就是行政问题。郑芝龙可不是搞民政的料,他手下的海盗兵也没有一个懂得怎么搞民政的。

阎王军也是多武将少文官,所有人两眼一抹黑,拿着五万移民的安顿问题大伤脑筋。

正在这关键时候,一个人却勇敢地跳出来担起了大梁,此人正是张子元。

张子元再怎么无厘头,好歹也是正牌子的朝廷官员出身,对于民政虽然不善长,但却比一大堆海盗和土匪要强得多。

他先命令五万移民自推举出里正,这些移民们虽然来自四面八方,但很快就按乡土地域自地聚成了团,他们推举出各自群体里的老人作为里正。

张子元就只需要对这些里正号施令,就可以管理五万移民了。

他让里正们推举出胥吏,组成了简单的舟山县衙门,这个衙门虽然是临时的,但是麻雀虽,五脏俱全。

张子元当仁不让地主动担任了舟山知县。下设县丞、主薄、典史、师爷、三班衙役、捕快……虽然这些临时选出来的人乱七八糟没个正形,但有总比没有强。

郑晓路带着一堆洋人和船匠回到舟山时,正好听说张子元第一次开堂断案,于是带着众人摸到“县衙”前,准备旁听一下。

只听大堂中的张子元一拍惊堂木,大喝道:“堂下何人?”

堂下跪着两人,一高一矮,矮个子道:“县尊大人,人名叫张三,人把驴子借给李四用,结果被李四弄断了驴尾巴,请老爷判他赔我一匹驴子。”

这案子太简单了点,似乎没啥难度嘛,郑晓路心想,弄断人家驴尾巴,当然得赔一些钱。

却见那被告李四跪着爬到张子元面前,双手奉上一个布包道:“大人,张三的驴尾巴是自己断的,您可要公平断案啊。”

张子元将那布包一掂量,里面包着一块硬硬的东西,似乎是银锭,起码有五十两重。他心中大喜,眉飞色舞地将那布包向桌边一放,大声道:“本官已经明白了,张三,本官判你将驴子交给李四。由李四带回家去慢慢养着,这驴子什么时候再长出尾巴,李四就把它还给张三。”

汗,满堂衙役连同张三李四和外面听案的郑晓路、安文思、利类思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郑晓路哭笑不得地冲上大堂,一脚就把张子元从县令的位置上踢了下来,,我常听人说贪官害人,自己还真的没有亲眼见过,想不到张子元就是级贪官啊。

张子元见郑晓路出现,他就知道要糟,但他百忙中一个虎扑,还是把桌上那一个布包给抱到了怀中,挨了郑晓路一脚,他也把布包抢到了怀里,抱着布包在地上打了两个滚,嘴上连声道:“呼,还好,银子还是抢到了。”

他将布包打开一看,咦,里面居然不是银子,而是足足五十两重的石头。

这时正好那李四低着头道:“我反正啥也没了,要是判我陪驴子,我就拿石头砸死你。”

张子元一听,顿时抹了一把汗,连道:“好险啊,差一点就没命了,幸亏我判得英明。”

“你英明个屁”郑晓路又一脚踢在张子元身上,踢得他继续滚呀滚的。然后才对着堂下跪着的张三和李四道:“张三、李四,你们的案子我已经听明白了,不就是驴子断了尾巴吗?断了尾巴用得着赔整只驴子吗?张三,你把断尾驴子领回家去,不要再妄想凭着断个尾巴就告得人家赔整只驴。李四,你弄断人家驴子尾巴,也很不对,本官判你帮张三家砍三担柴作补偿,就这样退堂”

张三李四都服了判决,乖乖地退下堂去。

奶奶个熊的张子元,老子去一趟澳门,你就在这里当贫官玩,看爷不收拾你郑晓路提起脚来,又要踢张子元。

这时旁边的安文思和利类思走了上来,对着郑晓路齐声道:“原来你就是这里的最高长官吗?那真是太好了,你派个人帮着我们建教堂吧。”

郑晓路眼珠子一转,哈,张子元这坏蛋,不如就让你去祸害西洋人吧。

他哈哈大笑道:“好,张子元,从今天开始,你全权协助两位神父建立舟山天主教堂。”

张子元脑袋一时转不过来,心想,不是要打我吗?怎么突然派差事给我?不会是苦差吧。

安文思和利类思刚刚还看到张子元在大堂上断案,以为他是很大的官儿,一起喜道:“能有这么大的官帮忙,那真是太好了”

郑晓路嘿嘿直笑:“有张子元帮你们建教堂,必定事半功倍,嘿嘿。”他心里却在想,必定事倍功半,哈哈哈。

第五十八章 建造新式荷兰大帆船

第五十八章建造新式荷兰大帆船

十几名西洋船匠的到来,给舟山造船厂带来了一股新风气。

郑晓路对他们的要求只有一条,造出最好的荷兰大帆船

当时的西欧人并没有技术保密的概念,何况教会命令他们必须尽全力配合郑晓路的要求。对于教会来说,传播天主教的信仰才是最重要的,科学技术什么的东西,根本不值得藏私。

漕帮的货船不停地往返于四川和舟山岛之间,来自云南的深山古木大量地运到,这些木头的质量和数量都领船匠们十分满意。

这个时代还没有航空母舰,因此大舰巨炮是海战的核心思想。

当时的西班牙大帆船已经开始没落,1588年之后,由于西班牙北部生了造船危机,使得西班牙大帆船的体型都降到5oo吨位左右,这也造成西班牙的海上霸权日益衰落。好在这些船匠中有来自荷兰、英国、挪威的船匠,北欧船匠此时已经进入了炮舰战列线的时代。

在郑晓路的强烈要求,以及船匠们的精心设计下,舟山造船厂的第一艘荷兰大帆船就决定将吨位定在吨以上。实际上这个数字并没有出船匠们的制作能力,当初的西班牙无敌舰队里,过吨级的西班牙大帆船就有三艘,而善于造船的荷兰船匠要过这个数据实在是轻而易举。

郑晓路以四川的财力造船,比起荷兰当时的财力来说只高不低,又有云南的深山古木源源不断地运来,不论是资金、材料、技术都无可挑剔。

而以冯子铭为代表的阎王军工匠,则在舟山上建起了一个锻造厂,专门设计制作将要安装在荷兰大帆船上的巨型大炮。冯子铭同时更进一步地改良蒸汽机,希望能将这玩意儿应用在荷兰大帆船上。

至于金竹军的水兵们,则跟着郑芝龙的水手学习操作软帆船的技术,因为荷兰大帆船是西式船只,使用的是软帆,而中国的船都是硬帆。习惯了操作中国船的水手,并不能操作西洋船,必须进行软帆船的操纵训练。

这一天郑晓路正在造船厂里兴高采烈地看着船匠们制造大船,冯子铭突然凑上来,拉了拉他的袖子,低声道:“大王,咱们找个没人的地方谈点技术问题。”

“哟,技术问题?”郑晓路精神一振,这东西一定要在没人的地方谈,要是泄露了技术,可不合算。

两人找了一个安静的房间,冯子铭低声道:“大王,属下仔细研究了一下软帆和硬帆的区别,对荷兰大帆船有了一些改进意见。”

“哦,你说,我仔细听着。”郑晓路全神贯注。

“咱们中国的船只,都是使用的硬帆。”冯子铭跟着郑晓路久了,也习惯了不叫大明,而是称自己为中国:“硬帆的好处是造价低,耐久度高,操作起来简单方便。缺点是造不大,应用在大型船上显得动力不足。”

见郑晓路仔细在听,冯子铭精神大振,道:“荷兰大帆船使的软帆,软帆需备两套,横帆纵帆,分别应用在顺风和侧风逆风的情况下。软帆操作起来非常不便,一艘千吨级大帆船光是用来操帆的水兵就得七八十人之多。”

郑晓路听到这里,忍不住啊了一声道:“这么多操帆手?那岂不是很麻烦?”

冯子铭点了点头道:“是啊,所以,属下一直在考虑将荷兰大帆船换成咱们中国的硬帆。”

郑晓路想了想,道:“你刚才不是说硬帆用在大型船上动力不足吗?”

“是的”冯子铭郁闷地道:“经过属下的计算,在千吨级的荷兰大帆船上使用硬帆,船的极限只有4节。”

“这……这度不是乌龟爬吗?”郑晓路抹了一把汗。

冯子铭点了点头:“确实是乌龟爬,于是属下又拼命地想了想,唯有将蒸汽机也装在大帆船上,才能弥补航的不足。咱们的蒸汽机功率很差,现在只能运转中型船,但若是在荷兰大帆船上同时辅助以硬帆和蒸汽机,航勉强能提到6-8节的样子。”

郑晓路大喜:“好啊,这样不光可以保证航,也省了咱们重新训练操帆手。行,就按你说的办。不过……”郑晓路话音一转道:“教会这批船匠只是客人身份,并不是咱们自己的船匠,蒸汽机是绝对不能让他们碰到的,连看也不要让他们看。”

冯子铭嘿嘿一笑道:“这个大王放心,属下跟了大王这么多年,这点事当然知晓。不过这批船匠确实很不错,属下建议大王使点手段,收买成咱们自用吧。”

“嘿嘿”郑晓路跟着冯子铭一起贼笑了起来:“这个是当然的。”

安文思和利类思正跟着张子元在舟山镇里转圈子。

“张先生,你看前面的山丘用来建教堂如何?”利类思指着舟山镇中间的一座山丘问道。

那座山丘位置的确不错,它坐落在整个舟山镇的正中心,微微凸起的地势上如果建一个教堂,有着俯览整个舟山镇的效果,简直是黄金宝地。

张子元心里暗骂,死洋人,眼光倒是不错,这么黄金的地段,老子可不能白送你,怎么也得捞你一笔。他嗯嗯了两声,叹道:“这地方确实不错,不过……前些天有一个叫白莲教的教派,已经向本官预订了这座山了。”

“什么?”利类思大惊道:“白莲教?这是什么教派?他们也想在舟山镇里传教?”

张子元哼了一声道:“你这洋人见识好少,居然连中国最有名的白莲教也不知道,你白了。”

利类思郁闷地道:“我知道中国有佛教和道教,并不知道白莲教。”

张子元拍了拍利类思的肩膀,认真地道:“关于白莲教的事,你可以问问郑芝龙先生,他是名人,不会说谎骗人的。”

听到张子元搬出了尼古拉一官,利类思知道他不可能说谎,不然一问郑芝龙就穿帮。利类思对着安文思使了使眼色,安文思立即凑上前来问道:“白莲教预订了这座山?为何还不见他们修建教堂?既然他们不修,不如让咱们天主教在这里修教堂吧。”

张子元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苦着脸道:“可是白莲教已经送了我两百两黄金作为订金,我把这笔钱挥霍一空,现在就算想退给他们都不行了。”

安文思一听,原来是钱,嘿,教会啥都缺,就是不缺钱,葡萄牙神父毫不肉痛地对身后的仆人使了个眼色,那仆人立即拿出一个袋子递了上来。

安文思将袋子放在张子元手上,微笑道:“张大人,这里有一袋金币,你把这袋金币交给白莲教的异教徒,就不用担心还不上他们给你的金子了。”

张子元打开袋子一看,哇哈哈,满袋子雕刻精美的西洋金币,最少也有三百两,赚大了啊。但他以前当东厂档头时,早已做惯了坑蒙拐骗的勾当,虽然心中狂喜,脸上却一点都不动容,淡淡地收起金币道:“嗯,其实咱们阎王军不喜欢白莲教,既然教会出了钱,咱们阎王军就帮你们把白莲教赶走吧。”

安文思大喜,他又拿出一袋子金币道:“能不能请张大人再帮个忙,将佛教和道教也统统赶走?”

汗,这一下张子元吓了一大跳,他再能坑蒙拐骗也不敢向佛教和道教下手,除非他不想活了,连连摇手道:“这可不行,你的金币赶紧收起来吧,咱们中国是信仰自由的国家,佛教和道教在中国拥有无数信徒,我们可不能随便对他们下手,否则会生大乱的。”

安文思和利类思满脸都是失望之色,但两人也知道不可能这么容易打败别人国家的国教,还是慢慢来吧。

两人又向张子元道:“张大人,既然您同意了我们天主教在这山丘上修建教堂,我们就打算出钱请一批民夫来建造了,我们对这里人生地不熟,还请张大人帮忙请人。”

张子元笑嘻嘻地道:“这个容易,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咱们阎王军的地盘上有最低工资保障,不论什么行业请民夫,最低必须要给钱一天的工钱,也就是一个月3两银子。你们请人修教堂,可不准拖欠民工的工资。”

两个神父被张子元说得一阵头晕,什么叫最低工资保障?汗在澳门请民夫,用5文钱一天也能请到人呢。

张子元见二人不信,叫过旁边一个阎王军士兵道:“你告诉这位洋人老爷你的军饷是多少。”

那士兵大声道:“一个月二十两银子”

安文思和利类思一听就吓了一跳,这阎王军看来很富有啊,普通士兵的军饷就这么高,难怪他们的辖区人工贵,罢了,只要能建出教堂,花再多钱也是值得的。

安文思和利类思在张子元的哄骗下,拿出大量的西洋金币,在张子元这里兑换成铜钱和碎银子,然后招揽了大批的民夫,开始建起舟山教堂来。

舟山岛上的移民们本来就有很多没活儿干,既然洋人肯花这么高的工钱请人建房子,那当然是不去白不去,尤其是那些一穷二白,空着双手移民过来的人,自然乐得赚洋人的银子去,教堂的工地上一片红火

第五十九章 一千吨级的荷兰大帆船

第五十九章一千吨级的荷兰大帆船

要建造一艘一千吨级数的荷兰大帆船,所需要的工序之复杂,远远超过了所有人的想像。

早在16世纪的西欧,造船还只是一项凭借着经验来进行的工作,实际上现在的中国船匠,仍然只靠经验来造船。幸运的是,从1580年开始,西欧的船匠就已经开始应用数学原理来进行安排,船匠们必须测量每一个参数。

而首先要定下的,就是船幅。

一艘船能造多大,在当时并不是由船匠自己来决定的,而是要则“树”来决定。

而决定一艘船能造多大的那一颗决定性的树,必须在干燥的冬季砍伐,以保证木质最优。这一颗树将用来制作船只的“龙骨”。“龙骨”有多长,船就能造多大,而“龙骨”必须是一根完美的树,不能用两颗树接起来做成。

幸运的是,云南的深山里好树多如牛毛,而且现在的时间正好是冬季。

船匠们没有花多少力气,就从漕帮运来的古树中找到了几根60米到100米长的巨木。如此漂亮和完美的木头,西欧船匠们都没见过,忍不住赞不绝口。

将龙骨制好,平放在沙滩上之后,船匠们开始为它加装船肋。船肋将构建出船舷上缘以下部份船体的基本轮廓,是非常重要的东西。船匠们在一根60米长的龙骨上,加装了90对船肋,然后在船肋的上缘加装上船舷,整个船壳就已经成形了。

接下来的工作就是配置甲板,首先要用角铁来固定支撑甲板的关键位置。桅座经测量之后,放置在船体中间合适的位置,围绕着桅座制造十分强力的支撑体,将之极好地嵌入船体。接下来使用木栓和铁钉进行外层甲板和船壳外皮的铺设工作。

虽然大量使用铁钉会使工作变得简单,但铁钉用得越多,整个工程就越不可靠。最好的船壳要将木材和铁钉的比例进行完美的计算,使得船壳坚而不脆,柔而不软。

外壳由木制的夹层铺设至龙骨,夹层间塞纤维使之尽可能的严密,再在外面刷上一层柏油,使油渗入到缝隙中,从而起到防水的作用。为了保护外壳,使船能够对抗各种驻虫,水线以下的外壳被一层薄铅板所覆盖,在铅板和木制的夹层间隔着一张涂了柏油的帆布,作为最后的预防措施。下半部份的外壳将再刷上一层柏油与植物油或动物油的混合物。

然后是安装索具,船上必须设计数个用于固定索具的支撑物,这些支撑物用于将索具固定在上面,使之不会随着海浪的扑腾而落入海中。

最后再加装船舵,舵栓被挂在尾柱上。同中国帆船不同的是,荷兰大帆船是以舵柄来控制方向的,通过挥动舵柄,舵的位置就会发生改变。而舵柄并不是安装在船的尾巴上,而是安装在舰首。

这一切完成之后,大帆船已算是完工,但还不算完美,还需要进行内部隔壁、阶梯、起锚机的安装,并且在船舵里进行一番装修工作,装上床、桌、椅……等等生活器具。

而要完成上述的全部工作,大约需要两年的时间。

毫无疑问的是,郑晓路把造船想得太简单了,当冯子铭向他报告造一艘船需要两年时,郑晓路差一点把舌头给咬掉。想一口吃出个大胖子,那是不靠谱的事。造船的每一个步骤都牵涉到晒干等要素,不花一定的时间是不可能完成的,再有钱也不行。

看来这事急不了啊,郑晓路只好下令船匠尽量同时建造多只大船,两年后让数艘船可以同时下水。当然,如果多使用铁钉,以牺牲耐用性的方法来强行造船,也可以提高速度,但那样的速度不要也罢。

看来想扬威东南海,至少也是两年后的事情了,这两年,就夹着尾巴做人吧。

此时舟山岛上的移民基本已经安置完成,郑晓路开始考虑这些移民的更进一步安置问题了。移民们有了房子住,有了衙门管理,现在还需要进一步地打开他们的生存门路。

让他们学习种田,那肯定是不靠谱的,这些移民大多是渔民,打鱼是一把好手,种田就完全找不到方向了。

郑晓路经过一番苦苦思索,突然想起一个有名的地方来,沈家门渔港,这个地方在后世非常有名,号称世界三大渔港之它正好属于舟山群岛的范围之内,只是不知道有没有人知道这个地方。

郑晓路派人请来孙文宇,一问之下,想不到孙文宇还真知道沈家门。

原来沈家门之名,始于宋代,至元代时建立了沈家门渡,到了明初,还建了一个沈家门寨用于防御海寇。后来明廷多次发神经病,把舟山群岛上的居民全部内迁,沈家门寨就荒芜了,但不少海盗听说过这个地方。

郑晓路大喜,他赶紧叫来船速最快的新龙王号,叫孙文宇帮忙领航,向着传说中的世界三大渔港之沈家门渔港驶去。

船出了定海港,向着东面驶去,没多久就到了沈家门,沈家门渔港位于舟山本岛东南侧,面临东海,背靠青龙、白虎两山,构成了一条长约十里,宽约半里的天然避风良港。此港由舟山本岛东南端及鲁家峙、马峙、小干岛所围之海域组成。港区呈东西走向,东窄西宽,狭长形,长约5海里,宽约海里,这里水产资源丰富,可捕鱼类300余种,虾蟹类80多种。

郑晓路驾着新龙王号,在沈家门渔港转了一圈,只觉得心情大好,他远远地看到旁边的岸边有一个荒废了个小小城寨,估计那就是以前的沈家门寨了。

这个寨子其实可以利用,好好修整一番,可以在这里屯驻一部阎王军,用来保护渔港,并且以寨子为中心建立一个渔村,可以迁移一些渔民来这里居住。

勘察好了地方,郑晓路心情大好地回到定海港,立即安排了一千阎王军进驻沈家门寨,并且请了郑芝龙手下的能工巧匠过去,在沈家门的岸边修建码头设施。

郑芝龙手下的海盗兵也是擅长打渔,不善长种田的,因此他干脆将自己的主力迁移到了沈家门渔港,让他的部众一边打渔,一边操练,默默地积蓄实力,等着打败荷兰人夺回台湾的日子。

此时正好是冬季,还没有到渔季,郑晓路正好利用这个时间给渔民们安置住处,分配渔具,并且命令舟山造船匠大量生产捕渔用的小船,租借给渔民们使用。

为了使渔民们有个念想,郑晓路用了后世分期付款买手机的方式,将渔船租借给渔民,他规定,如果渔民每年提供给阎王军一定数量的鱼虾,连续五年,那么渔船就白送给渔民。如果做不到,就交纳一定的船租。

这个政策自然得到了渔民们极大的拥护,使得他们打渔的干劲都提高了不少。

数月之后,春暖花开,数千渔船一起扬帆出海,沈家门渔港一片繁荣昌盛的景象。

郑晓路预先联络好了漕帮,让漕帮在渔季到来的时候派来了数艘大货船,这些货船是专门用来运送鱼鲜的,船舱中间有水舱,可以运送大量鲜鱼。

漕帮的大货船将舟山群岛上的渔民们打回来的海鱼大量地运到江南,向各大酒楼、王府、富人家里进行推销,由于朝廷的禁海政策,江南很多地方都缺鱼。再加上这些年连年旱灾,粮食产量低,使得各种食物的价格都在猛涨。

舟山上的大量鱼鲜一送到江南,立即大卖特卖,富人们忙不叠地大量购买鲜鱼,酒楼饭馆也向漕帮定购大量海鱼,至于达官贵人们,更是喜欢吃海鲜,禁海之后很久没有舒舒服服地吃过海鱼了。

这些人也不管漕帮的鱼从哪里来的,反正能买到就只管埋头吃。

有些腐儒认为漕帮违背了禁海令私自下海打鱼,将漕帮告上了官府,但官府的大人们许久没吃到海鲜,现在好不容易能吃到了,哪管鱼的来路正不正,睁之眼闭之眼,这事情居然就这么过去了。

漕帮赚了个盘满钵满,那些穷苦的漕运水手的日子顿时过得好了起来。

刘柒这位小混混头目,现在在杭州都成了说一不二的大人物,手底下有船一千多艘,随便发号施令,就有几千水手听他号令。出入高档茶馆酒楼,每天拥美在膝,日子过得极是舒服。

至于舟山岛上的渔民们,则通过漕帮将自己打回来的鱼换成柴米油盐酱醋茶,日子也过得十分滋润,比起以前朝廷禁海令时,他们的日子过得简直有如天堂。

阎王军受到了五万移民的一致拥护,在他们的统治之下,幸福日子过得不要太容易,这些移民们早已将阎王军当成了自己的再生父母,想起明廷对他们的残酷压榨,这些移民们就感觉自己从地狱来到了天堂。

要他们再回到明廷的地盘,那是万万不能了。

至于舟山岛深处的那些原住民和海盗,则慢慢被移居到岛上来的这五万移民给吸引了出来。他们最初想用海盗的那股子脾气来烧杀抢掠一番,但他们很快就发现阎王军戒备森严,军容整肃,而且装备精良,不是朝廷的卫所孙悟可比的。

于是原住民们打消了抢劫的念头,开始试着和岛上的移民接触,他们用舟山岛深处的水果用来向渔民们换取粮食,或者用他们偷偷打来的鱼向阎王军的士兵换取油盐酱醋。

久而久之,阎王军和一些原住民也熟悉了,就发给了他们进出舟山镇的通行证。

这些原住民进镇一看,才发现这些移民过着仙人般的幸福生活,但他们却只能躲在山里的山洞里像原始人一般。

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

原住民们毅然放弃了自己的自由之身,加入了阎王军的治下,成为了舟山镇的居民,将自己的户籍落进了舟山镇,成为了阎王军的公民。

这是一个很有影响力的举动,随着第一批原住民搬入舟山镇,从山里迁移出来的原住民就越来越多,原本还有疑虑的原住民在看到先前搬迁进去的人过上了幸福日子之后,也坐不住了,纷纷向着舟山镇搬迁。

舟山上的原住民可不是一个小数目,经过统计,原住民共有6009户,计54204人,这些人在山里有房子,有家具,还有一部份人拥有自己的船只。但他们为了躲避朝廷的内迁,被迫住进舟山岛的深处,船只也藏在一些小水湾里,日子过得十分贫苦。

这群人搬迁进舟山镇之后,顿时使得原本只有五万人的舟山镇人口翻了一倍,变成了十万人的超级大镇。

镇子被迫扩建,向着四面大量建造房屋。

拥有船只的原住民则分配到沈家门寨子的旁边定居,舟山群岛上立即形成了两个聚居点,也即是舟山镇和沈家门集。

岛上的原住民纳入治下之后,阎王军也松了一口气,不必再戒备禁严地保护着舟山镇了。

他们大多是来自陕西和四川的士兵,几乎人人都会种田,反正在舟山岛上也没事做,平时操练之后,阎王军士兵就向舟山镇的北边垦出了大片的良田。

士兵们将一些有兴趣种田的镇民带田边,手把手教他们种田的技术,一些有见识的镇民也懂得不可能一辈子靠着打渔维生,懂的事情当然是越多越好。

于是有好几千人开始虚心地跟着阎王军士兵学习种地。

士兵当然是先从最容易种的红薯和玉米教起,先教他们如何翻地、如何插秧、如何施肥、如何除草……

舟山岛上军民一家亲,其乐融融

当然,也有不快乐的人。比如:安文思和利类思

半年过去了,安文思和利类思已经在舟山镇中建起了漂亮的教堂,他们花了大量的金钱将教堂装饰得极尽华美,让人一看就目眩神迷。

然而……到目前为止,他们连一个信徒都还没有发展出来,哪怕他们磨破了嘴皮子

第六十章 来办学校吧,傻瓜

第六十章来办学校吧,傻瓜

春过去,夏到来。

舟山镇的建设已经有半年了,此时的舟山岛总人口已达十五人,其中有八万居民住在舟山镇,两万居民住在沈家门渔港。另有两万阎王军6军,五千金竹水军,再上加两万多郑芝龙的海盗兵。

如此庞大的人口基数,使得舟山镇极尽繁荣。

而在这个繁华的镇子的正中心,有一座凸起的山丘,山丘上最黄金的位置,修建着一座金碧辉煌的天主教堂。

澳门的主教给了安文思和利类思大量的金钱,让他们一定要在这十万居民中传播天主的福音,创造出第一批信徒,而这一批信徒的产生,将使他们得到宝贵的经验,将来进入四川传教时才能一炮而红,用最短的时间制造出最多的信徒。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整整半年过去了,安文思和利类思花掉了大笔金钱,建造了最漂亮的教堂,却没有展出一名信徒。

“这究竟是为什么呢?”葡萄牙人安文思坐在舟山教堂门口的台阶上,满脸懊恼地道:“为什么我们花了这么多心血,却一事无成?mygod我无法原谅自己的无能。”

一旁的意大利人利类思那张英俊的脸已经满是胡渣,他也懊恼地道:“太奇怪了,每当我拿出十字架,刚打算开始传播天主的福音时,我精心选择的目标就会逃走,我实在无法理解。”

原来两位神父这半年来已经失败无数次了,他们其实很聪明,故意选择穷人和生病的人来传教,希望通过教会的钱财和医术来使穷人们相信自己。实际上大多数教派都是这样传教,例如浣花教,神医王镇宇就是使用医术来传教的。

但是他们好不容易选定的目标,总是看到他们就跑,连医术都来不及展示两位神父想破了头,都没明白这是为什么。

他们正坐在教堂门口唉声叹气,就见到郑晓路带着张子元慢吞吞地走到教堂门口来。

“两位神父,怎么没精打彩的啊?”郑晓路笑嘻嘻地问道。

“哦,是mrZg”安文思和利类思赶紧招呼道:“我们正在伤脑筋呢。”于是两人就把自己这半年来传教碰上的难题倾叙出来了,说到后来,两眼泪汪汪的,只差就要哭出来了。

“mrZg,你来帮咱们出出主意。”安文思和利类思病急乱投医,抓着郑晓路就问。

郑晓路嘿嘿一笑,其实他今天并不是无聊路过,而是专门来给两个神父乱出主意的,原来张子元已经将两个神父传教不利的事向他说了。郑晓路心念一转,就想出了一个坑天主教的方法,于是就笑嘻嘻地找上了门来。

郑晓路笑嘻嘻地看着两位神父,慢吞吞地道:“其实嘛,办法我倒是有一点。”

安文思和利类思大喜,急问道:“什么办法?”

郑晓路笑着指了指教堂顶上挂的巨大十字架,道:“先得把这东西改一改。”

两位神父随着他的手指一起抬头看去,只见金色的十字架上钉着可怜的耶稣哥,那样要有多惨就有多惨。

郑晓路摇头道:“咱们中国的宗教,必须用慈爱的神佛造型才有许多人祭拜,你们这个十字架看起来太……呃,太凶了点,所以你们一拿出十字架准备传教,人们就想到十字架上钉着的……所以就吓跑了。”

安文思和利类思一起抹了一把汗,同声道:“这个不能改”居然要人家天主教改十字架的造型,那还了得?

郑晓路笑嘻嘻地道:“别以我不知道,你们的十字架也有两种,一种上面有耶稣,一种上面没有,只是一个光滑的十字架,我建议你们用光滑的那种。”

安文思和利类思苦着脸道:“可是传播宗教必须要有神,没有神怎么传播?”

郑晓路继续笑道:“你们可以用圣母玛利亚嘛,我记得圣母玛利亚是一个纯洁、善良、慈爱的神,你们用她的圣像来传播教旨,就会容易多了。”

安文思和利类思一听,这个好像有点道理,而且这样做也不会违背天主教的教旨。

这时旁边的张子元插口道:“那个……咱们中国人的神,都讲究要塑成金身,你们做圣母像的时候,一定要记得用全部金子造。”

郑晓路一听,心里一阵憋笑,张子元又在坑人了。中国的神佛都是泥塑的,只是表面上塑了一层金粉。张子元居然给人家说要全部用金子造,这不是完完全全的坑人玩么?

果然,安文思一听,顿时脑子有点蒙,他抹了一把汗问道:“你们中国的宗教这么有钱?我曾见过中国人的佛像,有人这和高一尊。我还以为只是镀了一层金粉,难道那个佛教是全部用金子做成的?”

张子元撒谎不带眨眼地道:“当然是全部用金子,只镀一层金粉的话,对神佛太不敬了。原来你们西洋的宗教对……哦,对你们的天主是这么不敬的?”

汗,一开口就给人家乱扣帽子,说人家对天主不敬,你这个帽子太大了,郑晓路心里对张子元竖了竖大拇指,你好样的。

果然,安文思和利类思大汗了一把,连声道:“我们是天主的仆从,已经将这一生都奉献给了天主,怎么可能对他不敬,既然在中国传教必须塑全金的圣像,那我们就向澳门的主教申请金子,打造一个纯金圣母像吧。”

故意在金子折腾了一下两个神父,算是给他们强化了一下传教要花大钱的概念。郑晓路又道:“你们传教不利,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你们传教的方法不对。”

“哦,向穷人和病人传教,放在全世界都行得通,为什么在中国就行不通了?”安文思和利类思又搞不懂了。

郑晓路对着张子元猛使了几个眼色。

张子元会意,笑嘻嘻地道:“咱们中国的穷人,最信服的其实不是医生,而是有学问的人。比如乡村里的读书人,是很受人尊敬的。”

安文思和利类思点了点头道:“这个咱们也知道。”

张子元笑道:“你们光是出去施舍食物和药品治病,只能得到他们的感激,却得不到他们生内心深处的尊敬,要想让他们听你们传教,相信你们的神,你们应该化装成读书人才对。穿上儒衫,手上拿着书本,这样就会显得比较有权威。”

安文思和利类思抹了一把汗,问道:“这样行?可是我们虽然会说中国话,也学过四书五经,但我们可不觉得自己的诗词能比中国的读书人写得好。”

张子元早得了郑晓路的授意,摇头晃脑地道:“你们写诗词肯定是写不过咱们中国的读书人,但是……你们可以教别的嘛。”

郑晓路见时机已成熟,插口道:“如果我是你们,我就在舟山镇中间建一个学校,取名叫‘圣母学校’,在这个学校里开设几个班级,每天给学生们上四堂课。第一堂课教他们读书识字、第二堂课教他们天、第三堂课教他们数学物理、最后一堂课嘛……”

安文思和利类思一点就通,赶紧补充道:“第四堂课就教他们神学”

“没错”郑晓路笑嘻嘻地道:“你们虽然中文还达不到写诗词的水平,但教孩子们读书识字是足够的,这样第一堂就没难度了。天你们的拿手,这岛上渔民很多,你们给他们讲些鱼群的迁移、季风、洋流什么的知识,他们一定会认为你们是很有学问的人,就乐意听你们的课。第三堂课讲数学物理,让他们以后可以用这些本事到我的工厂里工作,他们就认为你们教的东西非常有用。最后一堂课你们再传播教旨,他们自然就肯学了。最重要的是,你们办这个学校不要收学费,就会有很多人主动来学了。”

安文思和利类思左想右想,好像真是这么回事,这个方法虽然绕了个圈子,会使教会多付出许多力气,但确实可以更好地传教。

“mrZg真是聪明人啊,这么好的办法,您是怎么想出来的呢?”安文思和利类思满脸都是敬佩之色。

郑晓路心里一阵憋笑,暗想,这是坑你们免费办学,你们还以为这是好办法,西洋人玩阴谋诡计的本事,比中国人差了几百年啊。但他嘴上却笑道:“这办法不是我想出来的,是明朝嘉靖年间到中国来传教的利马窦神父明的。当时他主动教中国人天,数学几何,然后借着教这种知识的机会传播神学,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安文思和利类思一听,哦,难怪利马窦展了2oo多名信徒,原来就是用了办学校的方法,咱们可得好好学着。咱们有澳门的大主教支持,有教皇的亲笔授权,拥有取之不竭的财政拨款,一定要把学校多办几个。

这时郑晓路又笑道:“两位神父,你看,你们带来这十几个船匠虽然技术好,但是造船也造得太慢了,要不再给教会写封信,多派点船匠来。我答应你们,以后四川境内,你们想开多少学校就开多少学校,我们阎王军绝不干涉。”

安文思和利类思被郑晓路卖了还不知道,还以为郑晓路是个好人,一听学校任由他们开,两人顿时大喜,没口子地道:“这个绝对没问题,我们这就写信,让教会再派船匠来,你可不要反悔,以后我们要在四川开许多学校。”

郑晓路心中大乐,傻瓜,你们就拼命办学吧,帮我把中国人都教会数学物理这些有用的东西,哈哈哈,而且还是免费的。

第六十一章 荥阳大会

第六十一章荥阳大会

崇祯八年35)年,正月初六日,河南荥阳。

荥阳乃是名县,其地东有鸿沟连接淮河、泗水,北依邙山毗邻黄河,南临索河连嵩山,西过虎牢关接洛阳、长安,地势险要,交通便利,乃是明廷的战略要地。

然而今天的荥阳,却已经不在明廷的控制之中。

只见荥阳县城的城墙已被拆除,整个荥阳变成了一座裸城。无数泥腿子背着大刀、长矛、锄头、犁头、镰刀、粪扒……等“兵器”,正在荥阳城四周驻扎着。营地相连,长达百里连营,总人数竟然达到五六十万之多。

这些泥腿子互相之间并无统属,各自划了一块地盘驻扎,但彼此之间显然算不上很陌生,其中有些泥腿子还在向另外的驻地里的人打招呼。

“喂,老李,你们西营也来了?”

“是啊,张六,你们闯军来了,咱们西营能不来吗?”

“嘿嘿,老李、张六,你们聊得这么欢快,咋把咱们革左五营给凉在一边?”

荥阳城到处都是泥腿子这样打着招呼

而此时的荥阳城县衙门大院里,近两百名大佬正坐在一起开会。

坐在主位的人乃是一名中年汉子,相貌普通,身材中等,看上去像一个好好先生。此人正是名闻天下的闯军主帅——闯王高迎祥。他开口道:“诸位当家,咱们闯军今天邀请大家到荥阳来聚会,乃是为了商议一下今后咱们十三家七十二营的出路问题。”

只见屋里站起来一个猥琐的汉子,正是曹操罗汝才,他嘿嘿笑了两声,道:“闯王,咱们十三家七十二营,一向以你为大当家,咱们还商量个啥,您直接拿了主意,不就成了?”

闯王高迎祥一听,这话说得,当我是独断专行的崇祯皇帝不成?……他赶紧摇了摇头,道:“咱们十三家七十二营都是好兄弟,不是我高某人的一言堂,大家有什么意见,只管拿出来说。”

他这话说完,就有许多当家的笑道:“高大当家说笑了,咱们都是些没见识的泥腿子,哪有什么意见可说。”

高迎祥是个老好人,虽然没人说话,他还是不想一言而决,于是拿一双眼珠子在人群里找呀找的,最后看中一个人,笑道:“这位不是西营八大王张献忠兄弟吗?你一向以足智多谋,心计深沉闻名于世,你来给大家提提意见吧。”

那人正是张献忠,他原本率部在湖北荆州一带活动,后一高迎祥发起荥阳大会,他就带着部众来了河南荥阳,此时被高迎祥问到,他沉声笑道:“承蒙高大当家看得起,张某人何德何能,不敢出来胡说八道。我常听说闯王麾下的第八队队长,闯将李自成素有大才,不妨听听李自成兄弟的意见。”

张献忠一边说,一边拿眼睛盯着高迎祥背后站着的一个年轻人,那年轻人二十来岁的样子,眉飞入鬓,双眼有神,虽然脸上并无什么飞扬跋扈的神色,但一双眼神空负大志,显得神采奕奕。

被张献忠占了名,那名叫李自成的年轻人上前一步,毫不退让地向着张献忠反盯了回来,两人眼光有如刀剑,在半空中一撞,使得两人之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般。

李自成哈哈一笑,朗声道:“既然西营八大王点了在下的名字,在下那点不成熟的意见,就干脆拿出来说说吧。”

他顿了一顿,见屋里的十三家七十二营当家都等着他的下文,于是哈哈笑道:“明廷现在调西北边三万多兵力及南兵七万余,总兵力接近十一万,以五省总督洪承畴统率,以山东巡抚朱大典协功,布下天罗地网想要围死咱们。”

李自成侃侃道:“依我之见,咱们虽然有五六十万之众,要和这十一万官兵正面作战却未必能胜。咱们不妨来一个‘分兵定所向’之策,将兵力分为数股,向着四八面方出击,让官兵疲于奔命,只能分兵来防,但官兵兵少,咱们兵多,不分兵集在一起官兵不怕我们,但我们分成数股的话,官兵本来就不多的兵力如何能分?必被我们拉扯得溃不成军。”

众人一听此计,都觉得有理,张献忠双目神光大放,沉声道:“敢问李兄弟,你让咱们分兵,要如何个分法?”

李自成笑道:“以革里眼、左金王击湖北湖南;横天王、混十万战陕西兵;罗汝才、过天星扼河上;老回回、九条龙、射塌天、改世王往来策应……”

他嘿嘿笑道:“由各位当家牵扯住朝廷的兵力,使朝廷的大军疲于奔命,至于咱们十三家中最强的闯军和西营,则合力直捣黄龙,攻入北京天下可定也”

此言一出,满厅的当家都倒抽一口凉气。这些农民军的当家们其实大多数都胸无大志,谁也没想过要推翻明廷夺取天下。此时听了李自成的计策,顿时目瞪口呆。好你个李自成,你居然想着攻入北京夺取天下,你疯了,不要命了啊。

一群胸无大志的当家们顿时闹哄哄地议论了开来,但人群中的张献忠连眉毛都没有抖动一下,他对着李自成沉声道:“李兄弟果然好志气,但若要实施你这个计策,有两个问题必须拿出解决之道。”

李自成一听张献忠此言,顿时也凝重了起来,问道:“哪两个问题?”

张献忠沉声道:“一是朝廷的关宁铁骑,虽然闯军威武,咱西营的实力也不差,但以我们的两家的实力,想击败关宁铁骑恐怕有点不自量力。再上川中白杆兵有一万人一直留守在北京,由秦良玉亲自统领着。不解决白杆兵和关宁铁骑,咱们永远攻不进北京。”

李自成微微一笑,扬声道:“此两军的确很难办,但是……嘿嘿,这也正是我想在这个时候攻打北京的原因。东北的建虏此时正在全力攻打辽东,关宁铁骑和白杆兵正在山海关苦苦抗拒着建虏,根本不可能回军来救北京。咱们只要用闪电般的速度打下北京,然后派出使者招抚关宁铁骑和白杆兵,这两军定然反为咱们所用。”

张献忠点了点头,低声道:“第二点,川中阎王军……咱们要是在攻打北京时,阎王军突然从四川出兵……”

李自成嘿嘿一笑:“阎王军嘛……他们正在东南海面上和荷兰人玩水呢”

台湾岛,麻豆村。

这是一个贫穷的小村庄,村子里总共只有153名居民,其中有一半是妇女和儿童,村子里的房屋全部都是矮小的草屋,在这个小村子的四周,种植着一些稀稀拉拉的椰子树和槟榔树。

麻豆村的位置在台湾岛的东北部,远离荷兰人统治的热兰遮城(台南市),这里因为距离荷兰人的势力范围比较远,因此一直得以偷安。

然而好景不长,荷兰人终于盯上了这个小村子,前几天荷兰人的信使到村子里转了一圈,要求麻豆村的头人向荷兰人宣布臣服,并且每年向热兰遮城进贡大量的椰子、槟榔以及米、藤、胡椒等作物。麻豆村的附近还有大量的野心鹿群,荷兰人要求麻豆村的猎人向荷兰人大量进贡鹿皮。

麻豆村的头人此时正在犹豫不决要不要向荷兰人臣服。

一个年轻人正对头人大声道:“父亲,我们不能向荷兰人臣服,如果他们敢来,我就用猎弓和他们拼了。”

年老的头人甩手给了年轻人一个巴掌,骂道:“不要狂妄,你的猎弓能敌得过火铳吗?荷兰人的火铳非常厉害,而且荷兰人有一千名士兵,咱们村子里所有的男人加起来才六十名。”

年轻人大怒道:“父亲,咱们一个村子打不过他们,多召唤几个村子的男人就可以了。我听说在岛西边有一群从大陆移民过来的汉人,他们也很不满意荷兰人的统治,他们的头领叫做郭怀只要联系上郭怀咱们也能召集起上千名战士。”

头人沉默不语,想了许久,才长叹道:“郭怀一是个好样的,我听说他曾经是郑芝龙的部将,是随着郑芝龙先生的移民来到台湾岛的。但是他率领的汉人也没有武器,空着双手是打不过荷兰红毛鬼的。而且荷兰人已经派人来咱们村子里下了最后通牒了,如果三天之内不臣服,荷兰人的军队就要来咱们村子里杀人。”

年轻人的头上崩起了根根青筋,他大怒道:“我就算死,也不愿意臣服在荷兰人的脚下。”

头人怒道:“你死了,女人和孩子们怎么办?如果死了就可以解决问题,咱们都去死了,就没有烦恼了?”

正在这时,年轻人突然转过身,对着海面上大呼了起来:“父亲,船,有好多战船驶过来了……好大的船,那是荷兰大帆船”他从背上拿出一把猎弓,大呼道:“父亲,我这就去和他们拼了。”

然而沉稳的头人并不像他的儿子那么冲动,他站起来,仔细地眺望着海面上驶过来的大船,那大船的顶上,巨大的旗帜迎风招展。

头人只看了两眼,就大喜,他大声呼道:“孩子,别去和他们拼命,那不是荷兰人的船。最前面那艘是郑芝龙先生的鹰扬号,后面的大船上挂的旗子上画着金色的竹子,那也不是荷兰人的旗帜,那是……那是咱们中国人的船”

编者按:历史上的荥阳大会是否真正发生过?史学家们争论不一有些史学家认为,荥阳大会虽然在史书里有记载,但是经不起考就,乃是史官们将民间胡编乱造的野史编入了史书。呃,本人最喜欢的就是采用经不起考就的野史,因为野史往往比正史有趣得多。

另外,本书里的荥阳大会显然和真正的荥阳大会有所不同,虽然另外几路义军的行动本人依照了史实,但李自成的张献忠和兵东进这里,在下进行了改变,让他们将最终目标定成了攻入北京,这也是郑晓路占了四川之后造成的蝴蝶效应,请大家不要深究。

第六十二章 收复台湾的第一步

第六十二章收复台湾的第一步

一万名阎王军陆军,在麻豆村的海岸边静悄悄地登了陆。然后一言不发,钻入了山林之中,将自己隐蔽了起来。

根据郑芝龙的情报,台湾岛上一共有3000名左右的荷兰人,其中有两千多名是士兵,另外的则是官员、商人、以及他们的家属。

以这样的力量,荷兰人想要统治整个台湾岛是不可能的,因此他们经常派出小股部队,对岛上的村庄进行恐怖袭击,强迫当地的居民臣服,然后向这些村庄收取高额的税收。

崇祯八年,台湾岛上已经有五十几个村庄向荷兰人臣服。另外,郑芝龙当年向台湾岛上移民的汉人,则全部落入了荷兰人的控制之中。他们把中国人称为“猪猡”、“野蛮人”,从中国人手上搜刮米、砂糖、鹿皮、樟脑、槟榔、椰子……并且奴役中国人为他们修建城塞,充当苦工。

阎王军经过两年时间在舟山岛上造船扩军,终于拥有了一只强大的水军,郑晓路认为金竹水军已经拥有了足够的实力与荷兰人一战,便带着六艘新造的荷兰大帆船,以及所有的大福船、中型海舱船、小型苍山舰……向台湾岛杀来。

另外,郑芝龙的海盗大军也同时启航,与郑晓路一起前来收复台湾。

一万阎王陆军,已经完全足够击败荷兰人的两千名陆军。但海面上的战舰就说不定了,荷兰人光是三桅大帆船就拥有十艘,另外各种小船也不少,还有海盗刘香、何斌等人的战船相助,不是那么容易打败的。

另外,的一万阎王军虽然兵力和武器都比荷兰人强,但郑晓路最不喜欢的就是自军的伤亡,所以不论已方有多大优势,总要想方设法用些阴谋诡计,让已方的损失减到最小才好。

阎王军和郑芝龙军上了陆,麻豆村的头人立即就迎了上来,那头人拖着儿子,一溜烟儿窜到郑芝龙的面前,大哭道:“飞虹将军,救我们啊”

郑芝龙细细一问,这才知道荷兰人已经下了最后通牒,如果麻豆村三天之内不投降,就要派军队来血洗麻豆村。

郑芝龙沉着脸,对着郑晓路道:“阎王大人,这的事儿,我家的海盗兵就不胡乱插手了,阎王大人来处理如何?”

郑晓路点了点头,认真地道:“成,这事情我管定了,荷兰鬼佬敢来欺压我们中国人,老子要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他叫过江百涛,认真道:“江都督,我领着陆军就从这麻豆村上陆了,你领金竹水军,与飞虹将军一道进攻荷兰人的热兰遮城水路。我从陆路打过去,咱们在热兰遮城会师。咦,热兰遮个屁,那是荷兰人的叫法,咱们从今天起,称那座城为台南城。”

江百涛抱了抱拳,认真道:“阎王大人等我的好消息。”

郑晓路认真道:“荷兰人的水军比陆军强得多,江都督一定要小心谨慎。”

舰队缓缓地驶离了岸边,向着台南城慢慢地进发。

郑晓路伸手招过麻豆村的头人,对他认真地道:“你们放心,既然咱们阎王军来了,保证荷兰人碰不到你们一根手指,你们就准备好美酒等着庆祝解放吧。哈哈”

三天后,一队人数达两百人之多的荷兰人陆军,骑着高头大马,来到了麻豆村的前面。

这队荷兰人穿着橙红色的军服,人人背着最先进的转转轮火铳,领队的长官名叫雷约兹,长得肥头大耳,满脑肥肠。

荷兰人来到麻豆村的前面,士兵们下了马,将转转轮火铳拿在手上,耀武扬威地对着村口大叫道:“村子里的人,你们想好了吗?或是还不向咱们表示臣服,今天你们就要付出血的代价。”

雷约兹拿出一只雪茄叼在嘴里,等着村子里的人出来投降,或者出来拼命,实际上荷兰人已经逼迫得五十几个村庄臣服,也屠杀了十几个不愿臣服的村庄。那些不愿意臣服的村落,也曾派出几十名猎人反抗,但他们的猎弓根本不轮火铳的对手。那些英勇的猎人全部在雷约兹的命令下被火铳打成了马蜂窝。

这时村口走出一个人来,雷约兹仔细一看,这人是个年轻人,身上穿着汉人的书生长衫,眉花眼笑,贼焖兮兮,怎么看也不像是麻豆村的头人。

雷约兹用生涩的大叫道:“什么人?你是来代表麻豆村臣服的吗?”

“臣服你妈”走出村来的正是郑晓路,他站在一百五十步开外,正好站在转转轮火铳的射程外面,大骂道:“荷兰鬼佬,爷是来让你们臣服的。现在你跪在地上,双手举起裤衩爬过来,舔一下我的脚背,叫我五声爷爷。然后你吞枪自杀,我就饶你不死”

“操,一派胡言。”雷约兹大怒:“哪里来的猪锣,敢对我这样说话。看来麻豆村是不打算投降了,士兵们,屠村”

雷约兹一声令下,两百们荷兰士兵排成整齐的队列,火铳装填好子弹,向着麻豆村逼来。

“哟,这样的命令你也下得出来,真他**的不是人。”郑晓路大声道:“本来我还说你如果自杀了我就饶了你,现在你就算自杀,爷也要把你砍成十八段,孩儿们,屠人”

郑晓路一声令下,麻豆村的屋顶上突然爬出一大群士兵来,人人手上的来复枪都已经装填好了火药和铅弹,黑森森的铳管一起瞄向了荷兰士兵。

“有埋伏?”雷约兹大吃了一惊,麻豆村的村民怎么会有火铳?他微微一迟疑,下命令慢了一拍,就听到郑晓路大声命令道:“打”

“碰碰碰碰碰”,阎王军的来复枪一起暴发出愤怒的轰鸣,荷兰士兵顿时倒下去一大片。

雷约兹吃了一惊,西欧列强们横行世界,还从来没有碰上过火铳精良得足以与西欧人相抗衡的土著。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麻豆村的土著居然有打得比我们还远还准的火铳?

这草包虽然反应慢,但好歹反应了过来,大声令道:“撤,赶紧后撤,咱们赶紧回热来遮城。”

“撤你妹”郑晓路大声笑道:“围起来,给我轰成渣,走脱一人的话,彭巴冲,我就把你卖到非洲去。”

只见旁边的树林里,全身钢甲的彭巴冲怪叫着冲了出来,一边挥手扔出一个手榴弹,一边大声问道:“大王,非洲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要把我卖到那里去?”

“非洲就是小黑屋,专门关完不成任务的士兵的。”郑晓路胡说道。

彭巴冲呵呵笑道:“我保证完成任务,这群荷兰佬一个也走不脱,我才不要关小黑屋。”只见四面八方的椰子树后,闪身出一大片的阎王军士兵,这些人一边拿来复枪向着荷兰人乱轰,一边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将两百名荷兰士兵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来复枪弹密集如下雨,从四面八方向着中间扫射,子弹乱飞,血肉也乱飞。雷约兹张开嘴,还来不及说话就被十几发子弹打在嘴里,顿时倒下,他手下的士兵也无一例外。密集的子弹将中间的荷兰人打得连一寸完整的皮肤也看不到。

有些荷兰人拿起转转轮火铳反击,但阎王军士们的来复枪打得比转转轮火枪远得多,荷兰人的子弹根本打不到阎王军。一些人将同伴的尸体顶在身上,趴在地上要逃过一劫。但彭巴冲率领着一些掷弹兵冲到近处,手榴弹扔入人群,炸得那些趴在地上的荷兰人血肉横飞。

“喂,用得着打成这样吗?”旁边走出张逸尘,叹道:“咱们的子弹和火药不要钱啊?”

“切,打成这样有三个原因。”郑晓路哼哼笑道:“一,我要泄愤;二,扬我国威;三,震摄敌人……为了这三个理由,花点子弹和火药钱算什么。”

旁边的皂莺叹道:“要有观众才能震摄敌人和扬我国威,现在敌人全轰成渣了,你向谁扬国威?震摄谁啊?我看你就是为了泄愤的。”

“哦?”郑晓路抠了抠头:“哥没想这么远,想轰成渣,就轰成渣了。”

“接下来咋办?”张逸尘笑道:“就这么一路轰进台南城去?”

“那当然不行,听说台南是一座非常巨大的坚城,若是咱们就这么攻过去,肯定会有伤亡。而且台南依靠着海边,荷兰人能得到海面上的炮火支援。他们打输了也可以退上船逃跑。所以咱们得有完美的打算,要和海军同时攻进台南城,用最小的伤亡将荷兰人全部消灭。”郑晓路沉声道:“而且,我希望台湾岛上的中国人能醒过来,不要甘于做荷兰人的奴隶,所以,我不打算完全由自己出手打败荷兰人,我希望台湾岛的中国人也能一起来。”

张逸尘摇了摇头道:“这里不是四川,咱们没有群众基础,要发动群众只怕不易。”

郑晓路笑了笑道:“我和麻豆村的头人儿子谈过了,这台湾岛上似乎有一个反抗荷兰人的名人,这个人咱们值得利用一下。”

张逸尘眉头一挑:“你说的是那个移民中的汉人?”

“没错。”郑晓路笑道:“那个人叫郭怀一,乃是当年的风云十八芝之一,郑芝龙当年移民从大陆移过来的时候,他跟着来了台湾,他很不满意荷兰人的统治,一直在大力招揽台湾人起来造反,想推翻荷兰人的统治。咱们只要联系上这个人,发动群众就简单多了。”

第六十三章 白莲教的妙计

第六十三章白莲教的妙计

土美村,位于荷兰殖民者的赤嵌城的北边,由于距离荷兰人的城堡太近,这里的人民受到的压迫也最严重。土美村主要的居民都是从福建移民过来的汉族人,他们主要从事农垦,土美村的附近种着大量的麻、米、甘蔗等作物。

土美村的长老名叫郭怀虽然他担任长老一职,其实是一名刚刚满30岁的中年人。郭怀一曾属于风云十八芝之但郑芝龙投降明廷之后,他不愿意跟着投靠明廷,又不想与昔日的上司郑芝龙为敌,就干脆脱离了军队,来到台湾岛,率领当地的汉族移民开垦农田,繁衍生息。

不料明廷禁海,郑芝龙被迫放弃台湾岛,退守大陆。荷兰人乘机占领了台湾岛,郭怀一作为汉人的领袖,被迫与荷兰殖民者打交道。也正因如此,他目睹了台湾同胞备受荷兰人的欺压和**,心中十分愤怒。他对荷兰殖民者的贪婪与残暴也了解得比别人更加透彻。

因此,郭怀一暗中组织乡勇,想要将荷兰殖民者驱逐出台湾。然而乡勇们面临几个严重的问题,没有武器,缺乏训练,缺乏统一的指挥,想靠他们打败荷兰殖民者,实在是太过困难,因此郭怀一忍而不发,一直在等待着最佳的时机。

这一天,郭怀一正在土美村中和村民们闲聊,一名叫吴化龙的部下凑了过来,对郭怀一低声道:“大结首,村口有几个人想要见你,他们说愿意出力帮助咱们赶走荷兰人。”原来郭怀一被台湾岛上的汉人们暗中称呼为“大结首”,意思是以他为首。

郭怀一双眼一眯,低声道:“兄弟,来人可靠不?”

那吴化龙乃是郭怀一的心腹兼副将,为人十分沉稳可靠,他低声道:“大结首,来人应该是很可靠的,他们说与大结首是旧识,还出示了飞虹将军的旗帜。”

郭怀一听到飞虹将军四字,全身一抖,双目险些流下泪来,他低声叹道:“难道……是飞虹将军来了?我等将军等得好苦……快,带我去见他们。”

郭怀一和吴化龙领了几十个心腹,身上藏着短刀匕首,一起来到土美村的村口,只见村口站了十几个人,身上披着厚厚的斗篷,将脸面完全盖住,看不到面目。

郭怀一走到这群人近前,一只手反手握住腰间的短刀,低声问道:“来者何人?为何用斗篷盖着脸面不敢见人?若真是飞虹将军的手下,何不亮明身份一叙。”

“郭兄……”那一群人中的一个掀开了头上的斗蓬,对着他低声叹道:“郭兄弟,还认得我施大瑄么?”

他背后又有两人一起掀开头上的斗篷,也道:“郭兄弟,还记得甘辉和洪旭么?”

郭怀一见到这三人,顿时大吃一惊,忙道:“怎么是你们?”

他的手在背后将尖刀更加用力地紧了一紧,突然厉声道:“你们三人还有脸来见我?风云十八芝何等英雄豪杰,你们三人竟然加入白莲教,简直可笑之极。以后风云十八芝里没了你们三人的字号”

施大瑄也不动怒,他只是沉声道:“郭兄,你骂得好,我施大瑄确实不配再做风云十八芝之但是……你觉得我比起那刘香来又如何?”

“刘香?”郭怀一冷笑道:“他帮着荷兰人打我们中国人,我早已恨不得生食他的肉,生吞他的皮。你们站在我面前,我大不了骂你们几句,若是刘香赶站在我前面,我立即就要和他拼个你死我活。”

施大瑄点了点头道:“好,郭兄既然你这样说,那我不妨就和你摊开了说,咱们白莲教这次来台湾,是打算把荷兰人赶走的。互相帮助,里应外合,一举攻占荷兰人的热兰遮城,咱们白莲教得一根据地,不用再漂泊海上。你们也可以摆脱荷兰人的统治,岂不是一举两得?”

郭怀一本来不想和白莲教同流合污,但他一听这话,心中不由得一动。

台湾岛上的居民们虽然拥有推翻荷兰殖民者的决心和毅力,但却两手空空,没有武器,再加上没有战舰,荷兰人坚船巨炮,火铳刀剑一来,岛上的居民们只得忍辱负重,苟且偷生。若能得白莲教相助……

郭怀一冷冷地道:“你们有多少人?多少船?多少把火铳?别怪我没提醒你们,这台湾岛上的荷兰人可不是好对付的。”

施大瑄认认真真地道:“我们有八千名悍不畏死的士兵,火铳一千把,大福船十艘、中型海舱船十五艘、小型苍山船二十艘,还有数不清的轻型小船。”

郭怀一微微一摇头,叹道:“就这么点?这岛上有荷兰人陆军2000名,如果他们据守热兰遮城,你的八千士兵未必是他们的对手。至于海面上的实力……你这些船还不一定敌得过荷兰人的十艘荷兰大帆船,更不要说刘香那个叛徒还混在其中。”

“正面打当然不行。”施大瑄道:“我们可以用计,用你大结首的名义,请荷兰人的军官来赴宴,先把他们灌醉,然后一网打尽。与时同时,我的军队攻打热来遮城,荷兰人群龙无首,自然一举而破。”

郭怀一听了这个计策,仔细想了一想,似乎还真是一个好办法,他忍不住问道:“光靠我的名义,未必能引出荷兰人的大官,我在他们眼里只是个不的小人物罢了。要怎么把荷兰人的大官引出来?”

施大瑄转过头去,对着身后的一名身材娇小的斗篷人道:“李姑娘,你出来说明一下吧。”

那斗篷人一挥手,掀开了自己头上的斗篷,只见一个明艳动人的少女出现在郭怀一的面前,她的脸色煞白,眼神透出一丝英气。身材虽然娇小,但举手投足,显得铿锵有力。她穿着一身桃红色的霓裳羽衣,背上背着一把三尺青锋宝剑,这女人正是白莲圣女——香扇坠李香君。

李香君轻启朱唇,淡淡地道:“你就说土美村要把村里最美的汉人姑娘李香君嫁给热兰遮城的总督普特曼斯,请他过来赴宴并且迎亲。按中国的习俗,迎亲必须新郎官大人亲自来”

李香君缓缓地道:“我已经让画匠画好了我的画像,你把这画像送进热兰遮城去,试试那个普特曼斯究竟上不上当。如果他要先派手下来看看我长成什么样子,我就在这里安安静静的等着。”

在李香群掀开斗篷的一瞬间,郭怀一就已经看傻了眼,当年的李香君还只是秦淮河畔的八艳的一个风尘女子,就已经迷得南京的达官贵人和书生学子们神魂颠倒。此时的李香君又经历了许多血与火的考验,一身顽皮淘气的香扇坠风味,已经慢慢转向成熟与淑雅,再加上这几年来,她苦练剑法已有所得,在她的柔婉中更添了一抹勃勃英气。

郭怀一竟然有一瞬间的迷醉和失神,他忍不住脱口道:“以姑娘的美貌相邀,那荷兰人必定上当”在看到李香君的一瞬间,郭怀一就觉得这计策一定能成,那荷兰人总督必定会被李香君迷得晕头转向,从热兰遮城里被yin*出来。

只要能杀掉总督,使荷兰人群龙无首,说不定真的可能攻陷热兰遮城,将荷兰殖民者赶走。

施大瑄低声道:“郭兄,你也是风云十八芝之响当当的好汉,不要这么婆婆妈**,能不能和咱们白莲教合作,一句话的事”

郭怀一心怀激荡,若能有一丝丝赶有荷兰人的机会,他都愿意一试,他正想要开口答应,突然听到旁边的心腹吴化龙大声道:“大结首,看东北面,又有几十个披着斗篷的人来了”

众人闻言,都齐齐转头向东北边看去。

只见东北边果然又有几十个披着斗篷的人慢吞吞地行来,为首一人没有披斗篷,穿着一身台湾岛土著居民常穿的布衣,背着一把猎弓,乃是麻豆村头人的儿子,看样子是领路的向导。

跟在向导背后的一个斗篷客,正手舞足蹈,上窜下跳地和旁边的人说着话。

这些是什么人?李香君、施大瑄、郭怀一等人的心中不禁升起了一阵疑问。不过不论来的是什么人,白莲教都不方便露面,施大瑄对郭怀一抱了抱拳道:“既然郭兄弟还有客人,我们先退避一下。”

白莲教的一行人绕到一边,躲在村口的一座房子背后。

新来的一群人正是阎王军的人,郑晓路跟着麻豆村派来的向导后面,手舞足蹈地对后面的心腹们笑道:“大家一会儿客气点,别吓到咱们的台湾同胞了,尤其是彭巴冲,你那凶神恶煞的样子收起来点,嗯嗯,带点笑容比较美”

一行人就这么胡说八道着走到了郭怀一的面前,郑晓路笑道:“咦,土美村的人怎么站在村口迎接我们?难道我们要来的事土美村已经事先知道了?”

知道你个头啊,来的是什么人,刚好打断了我与白莲教的密约,郭怀一心里老大不爽地沉声道:“来者何人?到我们土美村来做什么?我是土美村的头人,名叫郭怀一。”

郑晓路大喜,笑道:“原来你就是郭怀哈哈,太好了,我们是来和你们商量怎么干掉荷兰人的。”他一把掀下头上的斗篷,笑道:“咱们是阎王军的人。”

他这话一说,斗篷一掀,郭怀一顿时大惊失色。躲在屋后看戏的白莲教诸人更是吓了一大跳,阎王军怎么跑到台湾岛上来了?

李香君那原本就煞白一片的脸,变得更加煞白她伸出一只芊芊玉手,反手握住了背上的青锋宝剑:我要不要杀了他?如果突然出手,攻其不备,用一招才会学的御剑征邪……

编者按:啊,手里有推荐票么?顺手投给我吧哈哈。

第六十四章 为什么要将白莲教赶尽杀绝

第六十四章为什么要将白莲教赶尽杀绝

郭怀一被郑晓路的话吓了一大跳,虽然他身在台湾岛上,但他的消息还是很灵通的。再上六军之战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凡是海上讨生活的人哪有不知道阎王军的道理。

“你真是阎王军的人?”郭怀一将信将疑地道:“你要怎么证明?”

郑晓路呵呵一笑,向后面的人道:“张先生,快出来帮我证明一下。”

一个戴着斗篷的人走上来,掀开头上的斗篷,对着郭怀一抱拳道:“郭将军,还记得飞虹将军手下那个不的翻译张秀成么?”

郭怀一双眼一瞪,还真把张秀成给认出来了。他顿时大喜,一把抓住张秀成的手道:“真是你……你来了……太好了……”郭怀一双眼趟下热泪,喃喃道:“飞虹将军来了吗?郭怀一当年负了将军,出走到台湾来,将军肯定以为我投靠荷兰人了。其实……我一直在盼着飞虹将军的舰队到来,将荷兰人赶回西洋去。”

张秀成笑道:“郭将军放心,飞虹将军已经来了,现在正在海上带领舰队攻向热兰遮城。我跟随着阎王大人的6军从6路攻向热兰遮城,水6并进,务必要将荷兰人打得抱头鼠窜。”

郭怀一大喜道:“阎王军来了多少兵力?飞虹将军带来了多少舰队?”

张秀成笑道:“这些事还是让阎王大人亲口和你谈吧。”他对着郑晓路做了个手势,表示这位就是阎王大人。

郭怀一转身对着郑晓路一揖到地,趴在地上道:“还请阎王大人指示。”

郑晓路笑嘻嘻地道:“其实我们的兵力非常多,我带了一万阎王6军来,飞虹将军则带了近百艘战舰,两万海盗兵,不论是水路还,要打败荷兰人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是硬拼必定会有伤亡,为了把伤亡降到最低,所以我才来找你。上兵伐谋,下兵伐攻。咱们先对荷兰人用点阴谋诡计,嘿嘿嘿”

郭怀一心情激动之下,早把旁边的白莲教众忘得一干二净,听郑晓路说要用计,赶紧问道:“阎王大人,计将安出?”

郑晓路笑道:“你不是台湾岛上汉人们的大结吗?以你的名义,将热来遮城中的荷兰总督普特曼斯请出来吃饭,咱们在帐下埋伏三百刀斧手,以摔杯为号,一拥而出将普特曼斯砍为肉酱。与此同时我领6军,飞虹将军领水军,水6并进,趁着荷兰人群龙无,拿下他们的热兰遮城。”

郭怀一感觉脑子有点堵,他依稀觉得这样的对白似乎不久前听过,是谁说过来着?他忍不住问道:“我的影响力可能不够,荷兰人总督不会给我面子出城的。阎王大人还没有什么别的好办法?”

郑晓路哈哈一笑,道:“我早有准备了,如果你的影响力不够,再加上九指皂莺如何?”

他向身后做了个手势。

一个穿着斗篷的娇身影走上前来,将斗篷一掀,只见皂莺穿着一身紫色的霓裳羽衣出现在场中,她脸色红润,双眸有神,黑山白水般的眼睛仿佛一幅清秀的山水画儿。她双手轻轻扬起,长长的流云飞袖搭在自己的肩上。

郑晓路笑道:“我已经叫画匠将九指皂莺画好了像,你把她的画像带去给荷兰总督普特曼斯看,你就说土美村要把村里最美的汉人姑娘皂莺嫁给热兰遮城的总督普特曼斯,请他过来赴宴并且迎亲。按中国的习俗,迎亲必须新郎官大人亲自来这样就不愁普特曼斯不出城了。”

郭怀一听到这段话,顿时一个脑袋两个大,咦,这段对白,刚刚才有人对我说过,白莲教的人不也是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计策吗?汗郭怀一顿时想起来,白莲教的人还躲在屋后呢。

郭怀一正要提醒郑晓路白莲教的人也在……

郭怀一还没来得及开口,只见旁边的屋后突然转出李香君来,她一身粉红色的霓裳羽衣,眉目如画,但是脸上满是怒气。李香君从屋后窜了出来,跑到郑晓路的面前,大怒道:“你……又是你……我白莲教离开大6躲到台湾来,你居然也追了过来。还向郭怀一提出和我们白莲教一模一样的计策,你这人好过分为何要对我白莲教赶尽杀绝?”

郑晓路定睛一看,认了足足好几分钟才把李香君认出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奇道:“咦?你不是李香君么?你跑到台湾来当移民了?奇哉怪哉。咦?你说我追杀你?我闲得蛋疼么,追杀你白莲教有毛线个意思啊。”

郭怀一见李香君自己跑了出来,他倒省了许多口水,当下就把白莲教先一步到来的事说了个清清楚楚,并且把白莲教用李君君yin*普特曼斯的计策也一起说了出来。

郭怀一开口一说,躲在屋后的几十个白莲教众也就不躲了,纷纷从屋后走了出来。

施大瑄、甘辉、洪旭……几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阎王军诸人的面前。双方的人刷地一下拔出了武器拿在手上,刀、剑、火铳……五花八门的武器散出凶光,映得双方的人脸上都是一片杀气。

郑晓路倒是一点也不慌,他的翼虎铳也没从怀里摸出来,只是笑嘻嘻地道:“大家把家伙收起来,这村子距离荷兰人的城堡很近,咱们在这里拿着刀枪火铳碰碰碰地乱打一气,那不是告诉荷兰人我们来了吗?”

这话有理,双方的人都将武器放得矮了一分。

郑晓路又笑嘻嘻地对着李香君道:“李姑娘,哦,白莲教圣女大人,你们没事到处瞎跑个啥?这台湾岛你们又看上了?”

李香君表情愤怒,嘴上恨恨地道:“我们在你手上吃了大亏,圣莲令也被你抢走,如今中原的白莲教没了圣莲令约束分五裂,各自为政。施将军的水军也没了港口驻扎,这两年咱们在海上四处飘泊,吃了无数苦头。好不容易我们重整了军容,积蓄好了实力,想从荷兰人手上抢一块地盘下来,偏偏你们阎王军又追了上来。我白莲教招你惹你了?非要如此斩尽杀绝。追到天涯海角还不放过?”

吓,有没有搞错?爷跑来帮郑芝龙收复台湾,你白莲教也正好在这个时候跑来和荷兰人抢地盘,不带这么恶搞的吧?郑晓路心里倒抽了一口凉气。蝴蝶效应好可怕,老子当年赚了点钱,惹得浣花教来恶搞我,我反恶搞死了浣花教,结果这蝴蝶翅膀越扇越厉害,搞得白莲教就像苍蝇一样围着我转,烦不烦啊。

郑晓路想到这里,连一惯挂在脸上的痞笑也维持不下去了,换了一张黑脸,骂道:“**,神经病啊,我没事追杀你们白莲教做什么?你当我时间多得用不完啊?爷一秒钟几十万上下,数不完的事等着爷做,爷哪有心情来理你们白莲教。”

李香君怒道:“如果你不是专门来挤兑我们白莲教的,为什么我们好不容易想出的妙计,偏偏你又提出一模一样的计策来?这分明是针对我们。”

“切,神经病啊,爷连你们提出了什么计策都不知道,怎么针对。”郑晓路转过头去,对着郭怀一问道:“大结,他们白莲教提出什么计策了?”

郭怀一苦笑道:“他们提出假装把李香君嫁给普特曼斯,趁普特曼斯出城来迎聚她时,趁机将普特曼斯杀掉,然后水6齐攻热兰遮城……”

吓……还真和爷想的计策一模一样,太恶搞了吧。郑晓路大汗,他转过头去对着李香君,沉声道:“你们的计策还真和我一样,太扯了”

李香君看着郑晓路的表情不似作伪,她歪着脑袋想了半天,忍不住问道:“你们真不是故意来挤兑我们的?”

“都说了没时间理你们。”郑晓路摊手道:“我忙着经营自己的四川、云南、舟山岛,哪有时间管你们,这次来台湾,我也主要是帮着飞虹将军收复失地,实在没心情来对付你们。”

李香君咬了咬嘴唇,一张脸变得越煞白,她的身子晃了一晃,沉声道:“那……这热兰遮城,这台湾岛,你……你能让给我们白莲教吗?”

“让?”郑晓路哈哈笑了起来:“这座台湾岛我们志在必得,为什么要让给你们?我可不认为你们白莲教比我们更懂得怎么治理好台湾岛。”

李香君怒道:“你们有舟山岛可做基地,有定海军港,有沈家门渔港,何苦非要来和我们这群四海飘泊,无以为家的人抢这台湾岛?”

“笑话”郑晓路怒喝道:“你家没钱用,我家富有,我就应该把好东西都让给你?这是哪里来的强盗逻辑。”

他冷冷地笑了几声,又道:“更何况,你们白莲教根本就是一群神棍,不事生产,不懂军政,一味胡搅蛮缠,一味坑蒙拐骗,一味愚弄百姓,我凭什么要把这宝岛台湾上面的数十万百姓交给你们来统治?说不定你们会比荷兰人管得还要糟糕”

郑晓路说完这一大段话,又冷笑道:“还记得我提过的三个问题吗?你们白莲教有什么治国之策?有什么富民之方?有什么御敌之道?现在我在这里再问你一次,你若答不好,莫怪我又把你们打得抱头鼠窜。”

编者按:据说有种东西叫推荐票,只要把它投给一本叫《明末1625》的书,投票的那个人就会变成帅哥,你信吗?

第六十五章 布下圈套

第六十五章布下圈套

郑晓路冷笑道:“还记得我提过的三个问题吗?你们白莲教有什么治国之策?有什么富民之方?有什么御敌之道?现在我在这里再问你一次,你若答不好,莫怪我又把你们打得抱头鼠窜。”

此言一出,双方之间的空气又紧张了起来。

李香君反手抽出了青锋宝剑,怒道:“好,你果然是来挤兑我白莲教的,我今天就在这里和你拼了。”她拉开驾势,准备使一招御剑征邪。

却见郑晓路嘻嘻笑道:“你这剑使得太差了,人家刑旭很帅的一拍剑鞘,剑就飞到手上,你却只能慢吞吞从背上把剑抽出来,唉”

在郑晓路开口嘲笑的同时,他背后一个人影闪出,斗篷掀开,一袭青衫在风中猎猎作响,青衫人从腰间拔出一把窄长的绣春刀,如梦似幻的刀光一闪,李香君手上的青锋宝剑已被击落尘埃……

与此同时,施琅、甘辉、洪旭和他们带的十几名手下都感觉到眼前人影一花,兵器就被人打落在地上,出手的人正是张逸尘。

自从与奢崇明一战之后,张逸尘的武艺一日千里,后来又碰上白莲教首李浮屠,李逸尘又一次顿悟刀法,武艺突飞猛进,如今的张逸尘,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如电光火石,岂是普通人所能抵敌。

张逸尘收刀而退,飘回了郑晓路的背后,只是短短一眨眼的时间,他就斩落了对方二十人的兵器,也打消了白莲教众拼命想法。

李香君也不去捡掉落在地上的青锋宝剑,只是拿一双眼睛恨恨地盯着郑晓路,怒道:“你杀我吧,我等在这里撞上你们,也是天意使然”

郑晓路摇了摇头,笑道:“两年前我就对你说过,不听自己话的人就全部杀掉,那是你们白莲教的做法,不是我阎王军的做法。回答我的问题,你们白莲教有什么治国之策?有什么富民之方?有什么御敌之道?答得好,放你们走,以后我也不为难你们。答不好……呃,还是放你们走,哈哈哈不过以后碰面了咱们还是敌人。”

郑晓路并不是傻瓜,他不是不想把白莲教的头领们一网打尽,但白莲教的头领们既然出现在这里,那么他们的舰队肯定也在附近的海上,若是自己杀了这群人,说不定他们的舰队会就近投靠荷兰人,那就真是亏大了。而且白莲教的人都是悍不畏死的神棍,抓起来用处也不大,要挟不了其他教众。还是先把他们赶走,搞定荷兰人之后再和他们算帐比较合算。

李香君意外地咬了咬嘴唇,她没想到郑晓路居然愿意放他们走,她忍不住深深地看了郑晓路两眼。但是她的性子是很倔的,绝不可能轻易服软,你这么在意这三个问题?我偏偏就要胡说八道给你听。

李香君咬着嘴唇,寒声道:“这三个问题我们白莲教从来没想过,等我们占了台湾,无生老母自然会降下法旨,我等只需遵照持行,自然天下太平,达到真空家乡。”

此话一出,郑晓路顿时大怒。阎王军的大将们全都用奇怪的神色盯着李香君,没人想到她居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以诸将对李香君的了解,她虽然只是一个小女孩,但从小在媚香楼长大,接触的都是明廷的大官,不可能说出这么神棍的话来。

郑晓路愤愤然地一挥手道:“快滚,我这辈子再也不想看到你。这次饶过你,下次再让我碰上,我真的要把你赶尽杀绝。”其实听了这段话,他真不想放李香君走,真想摸出翼虎铳,把这群白莲教的神棍轰杀在当场,但是理智还是告诉了他要克制。

李香君恨恨地看了郑晓路一眼,转身就走,她一身桃红色的霓裳羽衣在风中轻飘飘地,就如桃花仙子一般冉冉而去。

然而施大瑄却没走,他对着郑晓路抱了抱拳,叹道:“阎王大人,蒙你两次饶而不杀,施大瑄不是没心没肺的人,这份情将来一定还。您不要怪罪李姑娘,其实她刚才那段话是故意胡说的。咱们白莲教在商量攻打台湾之前,早已经将这三个问题考虑好了。”

“哦?”郑晓路大奇,忍不住问道:“你们怎么想的?”

施大瑄长叹一声道:“李姑娘说,咱们应该去四川,将浣花教的余众接到台湾岛上来,向他们讨教阎王大人治理四川的方法,以此为治国之策、学习阎王大人的富民之方,至于御敌之道……李姑娘说,只要照着舟山岛的方法来做就行了”

“啊?”郑晓路大吃一惊,顿时哑口无言。

施大瑄道:“莫看李姑娘对你横眉冷眼的,其实她心中早已认可阎王大人的做法是对的……”施大瑄抱了抱拳,转身就走,叹道:“既然阎王大人要助飞虹将军取台湾,我施大瑄没脸和飞虹将军争地盘,这就去了”

郑晓路听完这段话,心中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只见施大瑄带着人向着李香君离开的方面缓缓去了,他对着身后的心腹们叹道:“白莲教……呵,也不完全是糟糕透顶的。今后若有机会,我给这群人也安排个好归宿吧。”

接下来郑晓路与郭怀一进了村子,细细商谈赶走荷兰殖民者的事情。

阎王军的士兵随后赶来,将两百把从荷兰人那里缴获的转转轮火统交给了郭怀一。这批武器到手,郭怀一脸上笑开了花,台湾岛上的汉人其实早就不堪忍受荷兰人的压迫,但是没有武器,却无法与荷兰殖民者对抗,阎王军送来两百把转转轮火统,简直是雪中送炭。

不过这些从荷兰人手里缴获的枪支使用的子弹与阎王军的来复枪子弹是不一样的,所以子弹全靠从荷兰人那里缴获得来,数量有限。郭怀一像宝贝一样将这些火铳和弹药分给了他的心腹部下,一点也不敢浪费,那些部下以前都没用过火铳,现在临时拿到手,连练习射击的机会也没有,他们能发挥出多大的战力,只有天知道了。

第二天一早,郭怀一就派他的心腹吴化龙前往热兰遮城,将皂莺的画像送进城去,说是汉人们要向普特曼斯送贡美女,希望他能按照中国的传统上门来迎娶皂莺。

普特曼斯果然不负重望地上当了,他一看到皂莺的画像,顿时惊为天人,郭怀一按照中国的传统,选定了“吉,这个“吉正好是三天之后,请普特曼斯到土美村来迎娶皂莺。

郑晓路又派人联络上了海面上的郑芝龙和江百涛,定下了三日后总攻热来遮城的计划。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三日后,土美村披红挂彩,好一幅热闹喧哗的景象,郑晓路将一万阎王军士兵留下一千名分布在土美村里面和外面的山丘和树林里,做好了一个巨大的口袋,只等着普特曼斯钻进来。另外九千名则在张逸尘、马祥云和张灵杰等新提拔起来小将率领领下,直接摸向热兰遮城。

皂莺一身红妆,穿着中国人传统的凤冠霞帔,坐在一个“新房”里等着普特曼斯来“迎娶”,屋里屋外,伏着许多阎王军的精兵,士兵们在地上挖好土坑,将来复枪埋在土坑里,上面盖上一层薄薄的泥土。只待一声令下,就从土里挖出来复枪来杀人。

众人做好了埋伏圈,就开始焦急地等呀等。

等到快到正午时份,才见热来遮城的方向出现了一大队荷兰人士兵,远远看去,至少有五百人,这些人背着转转轮火铳,迈着整齐的步伐,还唱着难听之极的军歌,向着土美村慢慢行来。

队伍中有一匹高头大马,马背上坐着一个荷兰人的军官,这军官穿着一身质地高档的橙红色军服,手上拿着一把权杖,腰间别着一把短铳,趾高气扬地左顾右盼,显得十分得意。这家伙就是荷兰人的台湾总督,普特曼斯。

郑晓路穿着一身布衣服,化装成一个普通的村民样子,站在皂莺的屋外,见普特曼斯慢吞吞地走了过来,他忍不住对着屋里的皂莺笑道:“喂,皂莺,你终于嫁人了,真是不容易啊,看你都是老姑娘了。”

“刷”一把飞刀从郑晓路头顶飞过,皂莺在屋里冷冷地道:“少在那里胡说八道。”

郑晓路知道她的飞刀永远不会插到自己身上,顶多就是贴身而过,所以早就不怕她了,嘻嘻笑道:“皂莺,你有没有想过嫁人?这身嫁衣你向往已久了吧?”

“放屁”皂莺怒骂道:“别没事撩拨我,赶紧看看兄弟们布置好了没。”

郑晓路向着屋前屋后望了几眼,只见化装成放牛娃的彭巴冲、化装成帐房先生的张秀成,每个人各领着一群阎王军的精兵,都已经准备停当。

村口站着郭怀一和吴化龙笑脸迎客。

村子里到处都是郭怀一手下的义士,各自都在地底下埋好了兵器和火铳,就等着普特曼斯这条大鱼上钩,嘿嘿嘿,这一下普特曼斯插翅也难飞了。

第六十六章 魅力无双

第六十六章魅力无双

海风轻拂,海欧高歌,一只庞大的舰队,正绕过台湾岛的东面海岸,隐蔽在岸礁和水湾之中,慢吞吞地向着热兰遮城前进。

热兰遮城又叫奥伦治城、安平城、台湾城,是一座建在海边的城堡,属于西方稜堡形式的海岸堡垒,规模非常壮观宏大。城壁高三丈余米),以糯米、糖浆、蚵壳灰三合土砌砖而成。

城内的房舍、营堡高低错落,层次分明,各层间并有楼梯相通;城的周围和角落则分布着菱形和半圆形的堡垒,上置砲位,是城内主要的攻防力量。城分“内城”和“外城”两部分。“内城”呈方形,共有三层;最下面一层是仓库,地上两层则有长官公署、瞭望台、教堂、士兵营房等设施,并高悬荷兰国旗,是行政的核心所在。

“外城”衔接于内城的西北隅,原是为加强内城的防卫,避免敌人长驱直入政治中枢而建。呈长方形,比内城稍低,内有长官、职眷宿舍,会议厅、办公室、医院、仓库等公共建筑。根据史载,当时的外城因有商贾宅院、舞榭歌亭,繁华盛极一时,是贸易的重镇。

江百涛站在最新的一千吨级荷兰大帆船“宇宙大帝号”的甲板上,用千里望向着西南方的海岸边拼命眺望,但这里距离热兰遮城尚远,还无法看到那座巨城。

郑芝龙的鹰场号就在宇宙大帝号的旁边,虽然鹰扬号已经是非常巨大的战舰,但只有八百吨的排水量,比起宇宙大帝号还了一个个头。

郑芝龙也站在船头上,对着江百涛大吼道:“江都督,进攻热兰遮城有两条水路,一条是一鲲身和北线尾之间的南航道,这里口宽水深,有敌军防守;另一条是北线尾岛北端的鹿耳门航道,这里道口狭窄,水中有淤沙,只有涨潮时船队才能通过。咱们这样的巨船,肯定过不了鹿耳门,看来只能从南航道里打过去了。”

江百涛点了点头,回道:“打进去吧,鹿耳门水太沿,咱们的大帆船进不去,也不用但心荷兰人的大帆船从那里逃走。”

两人互相点了点头,这时远远的西北岸边升起了一道漂亮的旗花火箭,江百涛大笑道:“飞虹将军,那是咱们阎王大人的传令火箭,普特曼斯已经进了土美村了,咱们的船队可以行动了。”

两人各自向自己的船队打出旗语,上百艘大船拉满了风帆,从水湾中现出了身影,全向着兰遮城冲去。郑芝龙的船队里还有许多轻型船,也密密麻麻地向马蜂一样散布开来,全冲向热来遮城。

他们这一下亮出舰队,顿时被荷兰人的巡逻船现。

前方几里的海面上,一艘荷兰巡逻船立即掉头向着热兰遮城的方向逃窜了出去。江百涛哈哈一笑,大声命令道:“让豹王去追上那艘巡逻船,不要让他跑回去报信。”

金竹水军的船队里立即冲出一只轻型战舰,这只战舰属于百兽王特殊战舰编队,名为豹王。船身轻巧,采用的型的苍山船的造型,但是整个船身更偏向流线型,舰也有斩舰刀,但是豹王的斩舰刀显得比较巧,明显是为了减轻重量,所以型化了斩舰刀,使得它的头部看来像一颗钉子。

豹王没有桅杆,也没有风帆,但是船肚子里出一种“突突突”的声音,似乎有什么机器在船肚子里运转。船舷边四对巨大的水轮转得飞快,豹王有如一只水上猎豹,刷地一下分波破浪,追向了荷兰人的巡逻舰。

那巡逻舰见敌人追来,张满了风帆,还伸出几对划浆,拼命地逃跑,但它的船远远不是豹王的对手,没用多久,豹王就追上了巡逻舰。只见豹王直挺挺地向着荷兰人的巡逻舰撞了上去,舰的斩舰刀一下子刺入了巡逻舰的船腹,两条船顿时粘在了一起。

豹王的斩舰刀太了,若是换成龙王或者虎王,这一撞已经把巡逻舰撞成了两半。但也正是因为豹王不给力,所以它才跑得快。

两船粘在一起,豹王上的水兵立即攻上了敌船,先是一阵来复枪乱打。打完了将来复枪向腰上一挂,又抽出一把雪亮的百炼钢长刀来,冲上荷兰人的巡逻舰就是一阵乱砍。

可怜那巡逻船上的水兵哪里是这群如狼如虎的长刀水兵的对手,顿时被砍得人仰马翻,船上残肢断臂一阵乱飞,荷兰人一个不剩地被砍杀当场。

鹰扬号上的郑芝龙放下千里望,叹道:“金竹军的船真是厉害啊”

江百涛哈哈笑道:“飞虹将军莫客气,你们的船也不比咱们的差,哈哈”

两人相视一笑,招呼着船队,全向热兰遮城进。

五百名荷兰士兵排着整齐的队伍进了土美村,这些士兵个个都长得牛高马大,穿着整齐的军服,拿着先进的火铳,一进村子就先声夺人地占据了各个要害部队,将整个村子控制了起来。

村子的三个出门口分别有五十名士兵把守,每一个要害处也布上几十名士兵,有两百名士兵组成一个队伍在村里四处检查,将村子里的汉人赶成几堆儿,不让他们聚集在一起。

幸亏今天是来办喜事的,荷兰人也不能太过份,若是平时,他们会把所有人都赶出村子,围在一个平地上。但今天办喜事总不能把娘家人都赶出村,那就不热闹了,所以只把汉人赶成几团,看守起来。

荷兰士兵正在赶汉人,却见汉人群中一个贼焖兮兮的年轻人叫道:“别把我赶走呀,我是新娘的哥哥,按习惯咱们娘家人一定要在场啊。”这人是郑晓路。

荷兰士兵正在犹豫,总督普特曼斯已经进村了,他大声笑道:“放一个人出来也没什么关系,就让他出来跑跑腿吧。”

于是郭怀一、吴化龙加上郑晓路三个人,将普特曼斯和他的亲兵一起迎进村来。普特曼斯特别高兴,大笑道:“我看了画像,你们这次进献的美女可真不错啊。就是规矩也太多了,还要搞什么中式的迎娶,我不过是收她来当个情人,用得着这么麻烦吗?”

郭怀一笑道:“若是平常女子,自然是不用这么麻烦。但这个女人是咱们岛上的第一美女,可不能怠慢了。或不是总督大人这么有权有势,又英俊潇洒的长官,她还不肯出嫁呢。”

普特曼斯大喜,呵呵笑道:“你们中国人,打仗虽然不大行,但拍马屁的本事是很高的。”

郑晓路的脸上抽了抽筋,他听了普特曼斯侮辱性的话语,恨不得跳起来一耳光扇过去,但不忍则乱大谋,现在伏兵还没完全准备好,不益动。

郭怀一倒是不动怒,他久在荷兰人的压迫之下,早已经成了处变不惊,唾面自干的本事,他呵呵笑了两声道:“打仗当然是荷兰长官们在行,咱们中国人当然是不成的,呵呵”

众人慢吞吞地走到皂莺待的房子里面前,普特曼斯大笑道:“快叫美人出来,我来迎娶她啦,哈哈哈”

郑晓路凑前一步道:“官爷,您这样是不合规矩的,咱们中国人娶老婆,要进屋去,与新娘喝一杯交杯酒,还要挑开她的盖头……反正不能在门口就迎走的。”

普特曼斯转了转眼珠子,他显然不是纯傻x,不肯就这么单身钻进一个不知道有没有伏兵的房间里去,他转了转念头,哼了一声道:“规矩?现在这里是咱们荷兰人说了算,还要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快叫亲娘出来,我是不会进这间屋子的。”

郭怀一和郑晓路对望了一眼,两人用目光交流了半天,既然普特曼斯不肯进屋,要不要干脆现在就动伏击?已方有一千名阎王军士兵散在四周,还有郭怀一的手下数百名,硬要打是不成问题的,但已方会有一些损失则是难免。

正在这万般为难的时候,却见前面的屋子滑开了窗户,皂莺出现在窗口,她一伸手掀掉了自己头上的凤冠霞帔,露出一张美丽不可方物的俏脸,脸上含着一些儿慎怒道:“原来普特曼斯大人不想娶我,那算了,我不要嫁给他了。”言毕她将头上的凤冠霞帔取了下来,从窗口狠狠地摔出。

就这么短短的一瞬间露面,皂莺一举手,一投足,全都用上了冰心决,神秘的东方美感,就如同一块磁铁,将普特曼斯的魂都吸了过去。

普特曼斯瞪大了一双牛眼,傻傻地看着皂莺关上了窗户,这才一下子醒了过来,他赶紧大呼道:“哎呀,惨了,美人,不要生气我这就按你们的规矩来。”

言毕他抬脚就向那屋子跑去,普特曼斯的亲兵赶紧拉住他道:“将军,让我们先进去检查一下。”

普特曼斯吼道:“让开,没见美人生气了?你们进去检查一番,她就更生气了。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哪有什么危险,你们在外面等着,把这些男人看好,难道那女人还能玩出什么花样不成?”

普特曼斯一边说,一边跑到皂莺的门前,本想一把推开大门,但他又怕吓着了美人,只好轻轻把门推开,一闪身钻了进去,留下屋外的一大堆人眼瞪眼,都有点傻眼。

郑晓路心里抹了一把汗,,对付一个傻不拉几的洋人,用得着连冰心决也用上吗?皂莺你狠

编者按:据说,给一本叫《明末1625》的书投几张推荐票,就会走桃花运,你信吗?

第六十七章 三百门舰炮齐射

第六十七章三百门舰炮齐射

马祥云带着九千士兵,静悄悄地摸到了热兰遮城的北面不远住,热兰遮城十分巨大,三丈余高的城墙根本不是人力能够攀爬的。阎王军又没有携带大型的攻城器具,如果要硬攻这座坚城,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

实际上在另一个平行时空里,郑成功率领了三万藤牌兵攻打热兰遮城旁边的赤嵌城,整整用了七个月的时间才打下来。阎王军虽然武器装备远远优于郑成功,但是要想硬攻热兰遮城还是很吃力的。

张逸尘跟在马祥云的身后,静静地不一语,他知道自己不是统兵的材料,所以只把自己当成马祥云的卫兵,绝不出声胡乱指挥。

倒是将张灵杰,是被作为统兵将领来培养的,因此他帮着马祥云协调指挥,分担了许多工作。

此时九千阎王军已经全部伏到了热兰遮北面的树林里。热兰遮城门是开着的,一些商人和民夫正在进进出出,城门边上站着两排卫兵,城头上的瞭望台上也有士兵在放哨,荷兰人的炮台在阳光上显得十分狰狞。

张灵杰走到马祥云身后,低声问道:“马将军,咱们现在怎么办?偷偷派人摸过去袭击城门?”

马祥云摇了摇头道:“城边的树木都被砍光了,哪可能摸得过去,走到城下五百步内就一定会被城墙上的哨兵现。咱们先等等,郭怀一已经派人进去联络城里的汉人了。”

此时热兰遮城的城门口,一个汉人正背着一大袋东西想要进城。

城门的卫兵叫道:“什么人,出示你的身份证件把你背上的东西放下来检查。”

汉人陪笑道:“大人,我叫郭敬二,是大结的弟弟,来给城里的大人们送红包的。”他打开背上的包裹,原来包里全是红包,红包不大,里面包着一块儿碎银。

郭敬二笑道:“咱们汉人嫁姑娘,办喜事,是要红包的,大结命令我背着这一大包红包来给城里的人们一。”他一面说着,一边拿出一把红包,依次给守城门的卫兵们。

虽然银子不多,但终究是银子,卫兵们的脸色缓合了下来,一个卫兵接过红包,还笑骂了一句:“哎呀,这么多红包不如全给我算了,还分给别的人做什么。”

旁边的一个卫兵跟着笑道:“全给你,别的人不就没钱赚了?你心被大家揍。”

几个卫兵将郭敬二放入城里,不再去管他。

郭敬二点头哈腰,见人就递上一个红包,慢吞吞地走进了热兰遮城最下层,那里是民工和奴隶们聚居的地方,他一边着红包,一边低声对凑过来的民工和奴隶们说道:“大结有命令来了,一会儿仓库集合,听我的号令……”

民工和奴隶们接过红包面散开,一面通知兄弟朋友们,一边向仓库集合过去。

江百涛和郑芝龙的舰队刚刚进入热兰遮城的南航道。

南航道长五里,航道最里面靠着热兰遮城的码头,这里停泊着荷兰人的巨型荷兰大帆船,以荷兰人的船为中心,海盗刘香的大批船散布在航道里面。

此时总督普特曼斯去土美村娶亲去了,留守在城里的乃是荷兰舰队司令官宋克,他刚刚从郭敬二的手上拿到一个红包,正一边埋怨着红包里的银子太少,一边在热兰遮城的城头上巡视。

突然,站在城头瞭望塔上的士兵大叫道:“南边的航道口,出现大批战舰看那旗号,是尼古拉一官和金竹水军的旗帜。”

宋克吓了一跳,他抓过一个望远镜,向南边的海面上死命看去,这一看,就倒抽了一口凉气,只见南航的入口处,帆影遮天盖日,其中帆最大的那条船上挂着尼古拉一官的海盗旗,而旁边还有数艘使用硬帆的大船,却是挂着金竹旗帜。

宋克将望远镜一摔,大骂道:“该死的猪猡,居然在这个时候进犯我们的城堡,快派人去土美村请普特曼斯总督回来。”宋克一边骂着,一边向码头走去,一群水兵在他的身跑急匆匆地跑向码头边上的荷兰大帆船,其中好几个嘴里还含着麦面包。

一名副官对着宋克大叫道:“将军,您若去指挥战舰水战,热兰遮城防部队谁来指挥啊?普特曼斯总督不在”

宋克骂道:“城里就一群猪猡,有什么好指挥的,让卫兵们看好城门,守好炮台就行了。”

宋克跑到码头边,跳上荷兰人的旗舰密德堡号,旁边的数艘荷兰大帆船也一起启航,狞猎号、布雷达姆号、威尔因根号、威斯曾号、西普瑞奇……连同旗舰密德堡号之外,一共有九艘荷兰大帆船,一起向着南边迎来,而此时散布在外围的刘香舰队,已经与郑芝龙的舰队交上了火。

“转船舷布战舰战列线”江百涛站在宇宙大帝号的舰,挥舞着旗语。

阎王军的六艘荷兰大帆船,一起侧转舰身,这六艘荷兰大帆船的名字都是郑晓路取的,分别是:“宇宙大帝号、魂斗罗号、沙罗曼蛇号、冒险岛号、赤色要塞号、级玛丽号”。

这些古怪的名字曾遭到船匠们的一致反对,不过阎王军的将士们却一笑了知,他们早就习惯了阎王大人层出不穷的恶搞,虽然他们也不知道这些名字究竟是什么意思,但看着阎王大人兴高采烈和充满缅怀的表情,就知道这些名字对于阎王大人来说肯定是一段美好的回忆。

六艘大帆船一起侧转,加上旁边的旧船擎天柱、威震天、通天晓……阎王军向着南航道迎面冲过来的刘香舰队张开了一面多达三百门大炮的战列线。而旁边的郑芝龙舰队也有样学样,将所有的船只排开成了一条战列线。

“刘香你这个叛国贼,你是我风云十八芝中最大的耻辱,今天就让你永远消失在海面上。”郑芝龙的胞弟郑芝虎在他的大福船上跳着脚骂道:“爷要亲手砍下你的脑袋”

此时战列线作战法在西欧还是刚刚开始兴起,西班牙人才吃了战列线的亏,这种战术还没有被大多数国家所仿效,只有北欧国家例如英国和荷兰才懂得使用。刘香这个没什么见识的二楞子海盗显然不懂得战列线的可怕之处,傻乎乎地让他的船队向着阎王军和郑芝龙军的战列线冲了过来。

看着刘香的五十几条大船和上百条舢板越来越近,江百涛大声下令道:“开火”

阎王军的三百门火炮齐声轰鸣,巨大的炮声震得整个海面上有如雷鸣,无数海鸥惊飞三百枚炮弹在天空中鸣响,现啾啾啾的划空声,这些划空声极不整齐,有高有低,有先有后,有长有短,仿佛一大群不安份的鸟儿在天空中乱啼,搅得人心乱如麻。

如此大规模的舰炮齐射,在东南海上简直是闻所未闻,刘香刚刚听到炮声,就感觉有点不妙,等到这一大片炮弹落下来,他才终于知道了锅儿是铁铸成的。

幸亏他的旗舰并没有冲在前面,只见前面的船队一阵混乱,海面上到处冒起巨大的白色水柱,东一柱西一柱,水柱四起,有如上百条鲸鱼一起吐水、上百道喷泉一起喷涌,一种妖艳、诡异的美丽。

至于刘香的舰队,此时船上木屑乱飞,海盗兵们鬼哭狼嚎,十几艘船正在下沉,十几艘大船正在补洞,几十个倒霉的海盗被实心弹直接击中,打成了肉酱,更多的海盗兵被吓破了胆子。

阎王军只是一轮齐射,就打得刘香的舰队叫苦连天。

刘香拍了拍脑门,惨叫了一声:“我的妈呀,赶紧下令撤退,不能和他们这样打,咱们退回热兰遮城的炮台下面再和他们打。”

刘香的舰队屁滚尿流地向后退却,然而他们只是稍稍一迟疑,阎王军的第二波齐射又来了,带起死亡的炮弹划空身在刘香舰队的头顶上呜鸣,又是十几艘船被击沉。

“快逃啊”海盗们大声惨叫,几十条船没命地向后转舵。

江百涛哈哈大笑道:“全军向前,百兽王特殊舰队,上去追别走脱了刘香”

新龙王、新虎王、狮王、豹王、狼王,五艘全新的快战舰破阵而出,用高达12节海里的度向前追去。

一艘被打坏了船舵,逃跑不及的海盗船向着新龙王号轰轰轰地打出了几炮弹,都是实心弹,但这些炮弹打在新龙王号的船板上,却不能破板而入,居然被弹落水中。海盗们大惊,仔细定睛一看,才现新龙王号的船板上覆盖着一厚厚的铁甲。刚才的炮弹只在铁甲上打出一个坑,却不能透甲而入,打穿船板。

“哈哈哈**他们”新龙王号上的舰长张啸天,同时也是百兽王特殊舰队的指挥官,意气风地吼道:“兄弟们,**他们”

五艘战舰一起对着那艘无法逃跑的敌船撞上了去,五把斩舰刀一起插入了敌船,只听到一阵恐怖的咔嚓声,那条可怜的战舰被百兽王切成了数块,船上的海盗全都被吓傻了,随着沉船被海水吞没。

第六十八章 咱们是中国人,敢拼

第六十八章咱们是中国人,敢拼

郑芝龙在鹰扬号上拼命摇头,叹道:“刘香还没进射程,就被阎王军打没了,咱们郑家海军是来当陪衬的吗?”

这时郑芝龙船队里冲出一条大福船,张满了风帆拼命向前杀去,船头上站着郑芝虎,他用旗语向郑芝龙怒吼道:“大哥,我要亲自干掉刘香,不能让阎王军抢了他的人头去。”

郑芝龙见弟弟冲了出去,吓了一跳,怕他有失,赶紧命令全舰向前突击。

刘香舰队顷刻之间就向后败退,紧跟而来的荷兰人宋克吓了一大跳。他刚刚把九艘荷兰大帆船从热兰遮城的码头驶进南航道,就看到刘香的船队乱七八糟地溃退了过来。

“刘香,你这白痴在搞什么?”宋克用旗语向他骂道。

刘香顾不得宋克的质问,拼命催着部下们撤退,直到退进热兰遮城头的火炮射程里,才向宋克回话道:“抗不住啊,敌军炮火太猛了。”

宋克举起望远镜一看,只见阎王军和郑芝龙的水军已经压到了南航道的尾端。他把望远镜一摔,大声道:“水手们,转舵,布下战列线”

九艘荷兰大帆船一起转了一个向,用侧舷面对着阎王军冲过来的方向,上百门大炮装填好了弹药,静静地等着阎王军的靠近。而刘香也赶紧把他的舰队排列在旁边,有样学样地用大炮对准了阎王军的舰队。

宋克抬起头,对着传令兵叫道:“通知热兰遮城,让城头上的红衣大炮都转向瞄准南航道,用炮火支援我们的舰队”

那传令兵得了令,赶紧向城头上出旗语,命令城头上的红衣大炮对他们进行援护射击,这也就是背城而战的好处了。

马祥云听着远处传来轰隆隆的舰炮声,她的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微笑。她从树林里转出身形,站直了身子,温柔的海风撩起她身上的吊饰,出叮叮当当的声音,轻脆悦耳,让人精神一振。

马祥云挥了挥手,大声道:“出击,目标热兰遮城”

九千阎王军6军从树林里钻了出来,他们中间有两千名黑杆枪兵,一千名掷弹兵,另外六千名都是来复枪兵。随着四川的生产力日益提高,阎王军的阵容越来越转向以来复枪兵为主,黑杆枪兵在队伍中的数量越来越少。

阎王军成军时间太短,士兵接受的训练时间也短,所以大多数士兵的肉搏能力都不咋样,郑晓路也在考虑将阎王军全部换成来复枪兵,然后给来复枪加装刺刀。不过阎王军这两年不停地从四川和云南征召新兵,军备上的压力也很大,所以还保留着黑杆枪兵队伍。

九千阎王军从树林里转出来,在热兰遮城北面的空地上,布成了九个整整齐的大方阵。

这种方阵采用传统的西班牙方阵的模式,不同的是其中的来复枪兵越来越多,使得方阵中的主力变成了来复枪兵,黑杆枪兵现在分布在方阵的四条边线上,帮助来复枪兵防护敌人近身。

而掷弹兵,则游离在方阵的外围,他们都是最精锐,力气最大的士兵,每个人都有力气将手榴弹扔出5o米开外,他们有权自由判断是否离开方阵作战,或者是躲入方阵深处暂时休息。

九个大方阵前四后五,又排成了一个极大的梯形巨阵

马祥云站在阵中,笑道:“兄弟们,齐声跟着我喊:荷兰佬,咱中国人来打你们了”

众人于是齐声喊道:“荷兰佬,咱中国人来打你们了。”

这九千人的大方阵一出现,又加上一声吼,热兰遮城头上的荷兰卫兵吓了一大跳,赶紧敲响了警报,城里的一千多名荷兰士兵慌慌张张地从兵营里跑了出来,转转轮火轮上好了弹药,趴在城墙上,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盯着下面的阎王军大军。

“哪里来的这么一只大军?难道是明廷的官兵?”

“不可能是官兵,难道是郑芝龙的部队?”

“都不是,你们看,那里有一面红旗,旗上还有五颗黄色的星星,那是什么势力的旗帜?”

“我听说过这种旗,这是川中阎王军的旗”

“啊,总督大人不在城里,宋克大人也去指挥舰队去了,怎么办?”

“别慌,别乱,各自守好自己的位置啊。”

……

热兰遮城头上顿时就乱作一团,荷兰的两位最高长官,一个被调去了土美村,一个正在海上指挥舰队,城里怎么办?士兵们两眼一抹黑,全都傻了眼。

城下的将张灵杰抹了一把汗,对着马祥云低声道:“马将军,哪有要打敌人还要先吼一声的道理,这不是闹着玩吗?你看,这一吼,敌人全爬上城墙了,咱们没法奇袭了。”

马祥云其实也在抹汗,她低声回道:“你不是不知道,阎王大人最爱恶搞,是他要我先吼这么几声的。而且他要我们吼过之后,按兵不动,先在这里站上一阵再进攻。”

张灵杰又大汗了一把,低声道:“阎王大人真是让人看不透啊。”

旁边的张逸尘跟着郑晓路已经多年,最了解他那些花花肠子,他开口笑道:“我猜,阎王大人是要我们等机会再进攻。”

“机会?”张灵杰奇道:“会有什么样的机会?”

张逸尘嘿嘿一笑道:“你们这些喜欢打硬仗的,不是玩阴谋诡计的料啊。呃,虽然我也不是那块料,但我知道刚才进城去了郭敬二就是我们的机会。”

此时的热兰遮城里已经乱作一团,西洋商人们听着南航道上轰隆隆的炮声,全都缩在屋里瑟瑟抖,而城里的荷兰士兵,则拿着火铳和刺刀上了城墙。兵们的家眷正躲进城堡的深处,城堡里到处是乱窜的人,惊慌失措中,这些人偶尔会撞在墙上或者别的人身上,弄得整个热兰遮城混乱不堪。

荷兰人在热兰遮城中一共有2名能战的6军士兵,其中2oo名被雷约兹带出去屠杀麻豆村的村民,现在还没有回来,其实他们已经被郑晓路的人杀光了。5oo名士兵则跟着普特曼斯去了土美村迎娶皂莺。

城里只剩下13oo名士兵,看着外面人组成的大阵,荷兰人感觉头皮炸。但幸运的是敌人并没有携带攻城武器,虽然敌军数量高达本方的七倍之多,但靠着高大坚固的热来遮城堡,也不是没有守住的机会。何况城墙上还有近百门大炮,哪有这么容易被攻陷。

但荷兰人不知道的是,此时的热兰遮城仓库里,5oo名汉人民工正聚集在一起,听着中间的郭敬二说话。

郭敬二大声道:“兄弟们,听到外面的炮身和喊声了吗?咱们大6上的汉人兄弟终于来救咱们了,飞虹将军和阎王大人的部队正在外面攻城”

民工们早已听到了城外的动静,众人都大喜道:“听到了,咱们终于要自由了吗?这些该死的荷兰人,我们早就想把他们赶走了。”

郭敬二大声道:“大结命令我来对大家说,咱们都是汉子,不能傻傻地等着别人来救,要自由,也要一起出来战斗。咱们不能光让飞虹将军和阎王大人流血,我们也要勇敢地出来拼一拼,让荷兰人瞧瞧咱们的血性。”

民工们听了这话,有点犹豫,好些人向后缩了缩,有人低声道:“郭先生,大结的话咱们是要听的,是汉子也该拼一拼。但是咱们没有武器啊,别说枪炮,就连锄头都没有一把。”

郭敬二冷笑道:“没枪炮、没锄头,咱们还有拳头、牙齿、志气”他将背上背着的大包裹一下子摊开,只见包裹上面都是红包,一层又一层,他将这红包毫不在意地扔开到一边。众人见到红包的下面压着一大堆黑漆漆的铁球,铁球上面还连着一根火绳。

“这是什么东西?”有人问道。

郭敬二嘿嘿一笑,拿出一个铁球,比划道:“这东西叫手榴弹,是阎王大人命令我带进来送给大家的,只要点燃上面的火绳,在火绳快要烧完时扔向敌人,就会……轰嘿嘿嘿”他拍了拍包裹,笑道:“我力气不大,就背了颗手榴弹进来,哪些胆子大的兄弟敢出去和我一起炸他**的。”

民工们又缩了缩,大多数都退了。这些民工多年被荷兰人奴役,已经失了血性,不再是汉子了。难道里应外合的计策,不能成功?

郭敬二的脸上不免露出深深的失望之色,他将包裹一紧,扛起颗手榴弹,骂道:“一群没卵子的,老子一个人出去炸光红毛鬼。”

这时民工中钻出一个瘦弱的汉子,混身上下没二两肉的,他跑上来一把抱住郭敬二的腰,大声道:“郭先生,我要几个手榴弹,我要炸死那群王八蛋。”

郭敬二大喜转身

那瘦弱汉子道:“我是王田村的,咱们王田村98口人,被荷兰红毛鬼杀了97个,只有我一个人胆子,不敢拼,苟且偷生来做了荷兰人的苦工。咱们王田村已经没有了,我苟活了这么多年,活得越来越没个人样。郭先生,求你给我几个手榴弹吧,我不要再这样活下去,我宁可出去和他们同归于尽。”

郭敬二拍了拍那汉子的肩膀两下,将两个手榴弹塞进他的怀里,笑道:“好样的,你是汉子,你叫什么名字?”

那瘦汉子低声道:“我以前没名字,村里人都叫我牛儿,从今天起,我的名字就叫王田村”

“好汉子,只要你还在,王田村就还没灭。”郭敬二转身就走,边走边道:“就让咱们两个人出去炸死那群红毛鬼。”

然而这一次郭敬二还没走出两步,就见一群汉子走了上来,跪倒在他的背后道:“郭先生,我们也要手榴弹……我是麻美村的……我是仁爱村的……安乐村……暖山村……七堵村……”。

四十八条好汉直挺挺地跪了一片,加上郭敬二和王田村,不多不少,刚好五十个。

“好样的,一人两个手榴弹,跟我走”郭敬二双目拥出热泪:“咱们是中国人,敢拼”

第六十九章 进攻热来遮城

第六十九章进攻热来遮城

五十条好汉怀里揣着手榴弹,从仓库里钻了出来,此时热兰遮城里已经没有了警卫兵,所有的荷兰人都上了城墙或者炮台,居然没人来管他们。

王田村胆怯地摇了摇郭敬二的手肘,低声道:“郭先生,咱们炸哪里啊?”

郭敬二可不是一个将军,没什么指挥水平,他身后跟着5o条汉子,却不知道怎么用。他站在城中想了半天,看到荷兰人正在给城墙上的大炮装填炮弹,于是狠狠地咬了咬牙道:“咱们去占领炮台。只要荷兰人没了大炮,外面的援军就能轻松打进来。”

王田村看了看城头上密密麻麻的荷兰士兵,胆气有点下降,他低着头道:“我听说……攻城最重要的是城门来着……”

郭敬二拍了拍脑门道:“你说得对,好,王田村,你带二十人,去里应外合炸开城门。另外三十人跟我去炸炮台。”

不论是去炸炮台还是炸城门,这都是有死无生之举,众人的胆气都有点下降。

郭敬二从墙上扯下一只火把抓在手上,冷笑道:“怎么了?现在缩了?没卵子的给我回仓库里去。”他不理会后面的众民工,自己一个人向炮台的阶梯爬了上去,爬到一半,就点燃了手上的手榴弹。

炮台一个炮兵见到爬上来,大声质问道:“什么人?你上炮台来做什么?”

郭敬二大笑道:“老子来给你送好吃的。”言罢手一挥,一颗冒着烟的乌黑铁球向炮台飞了过去。

荷兰兵倒也不傻,一看就知道是手雷来了,炮台上的几个炮兵把脑袋一抱,噗通一声扑倒在地,心想:“死定了。”结果他们等了半天,那手雷也没有暴炸。

咦?几个炮兵大感奇怪,从地上爬起来左顾右盼,手雷呢?

正在这时,大炮旁边的地上出轰地一声,手雷这时候炸了,横飞的弹片倾刻间将炮兵们打得满身血洞。

那炮兵临死前还在想,为什么这颗手雷暴得这么晚呢?

原来郭敬二第一次使用手雷,点燃了就扔了出去,火绳才刚开始烧呢。

他扔出一颗手榴弹之后,又点燃第二颗,向着不远处城墙上的荷兰兵掷去,然后身子一矮,扑入了大炮的下面。

这时旁边的荷兰兵也反应过来了,纷纷举起转转轮火铳,对着郭敬二轰来。但是郭敬二手上已经没有手雷了,他只好躲在炮台上面的红衣大炮下面,火铳一时半会打不着他。

几个荷兰兵骂骂咧咧地向炮台跑过来,准备用刺刀将郭敬二从大炮下面赶出来。

看见郭敬二遇险,王田村大吼一声:“拼了”他也从墙上取下一个油灯,对着城门的方向走了过去。另外四十八人愣了愣,终究勇气上涌,将胆怯从身体里赶了出去。

十九人赶紧向王田村那边跟过去,另外二十九人,则向着郭敬二跑来。

“炸啊,我要给我的村人们报仇血恨”王田村一声惨吼,将点燃的手榴弹扔向了城门上的守兵……

随着郭敬二的第一颗手雷在炮台上炸响,张逸尘的嘴角弯起了一道森然的微笑:“机会来了”

“全面进攻”马祥云不失时机地一挥手,九千阎王军向前压去:“让荷兰兵的注意力全放在城外,别让他们有机会清剿城内的民工们”

九千阎王军一起向着城墙下面猛冲,来复枪向着城墙顶上倾泻出一片密集的子弹。

“大炮”荷兰炮兵大叫道:“装填开花弹。”

西北墙角的一门红衣大炮缓缓地转过头来,瞄准了阎王军的方阵,然而这门大炮还没吐出火舌,一个民工就将手榴弹扔向了大炮旁边的炮兵,只听到轰地一声,西门角的大炮归于了沉寂。

“干掉城内的猪猡。”有荷兰兵大声叫道,他转过身,拿起转转轮火铳向着民工轰去,一个刚刚扔出一颗手榴弹的民工中弹倒地。

郭敬二冲到他的尸体旁边,将他还没有用的手榴弹捡了起来,随手点燃,又扔向了荷兰兵。

“冲啊”张灵杰提着一把来复枪,冲锋在阎王军的方阵最前面,身先士卒是阎王军一贯的风气,别说将了,就连张逸尘、彭巴冲、马祥云这些大将,都喜欢没事冲在最前面,这种风气影响了阎王军全军,将领们都喜欢没事就向前冲。

这一点被郑晓路批评了无数次,并且勒令将领不准冲锋,但除了谭宏之外,一打起仗来,将领们还是头脑热,冲得最快。

张灵杰不但是个统军将领,同时也是一个神枪手,他冲到最前面,瞄着城墙上一个看起来像将领的军官,碰地一枪,那军官应声而倒。

“将军好枪法”一大群士兵一边向前冲,一边举起来复枪,向着城墙上一阵乱打。跑运中放枪的准头可想而知,不过把来复枪一起轰鸣,就不用考虑准头问题了。

墙头上铅弹乱飞,荷兰人连头皮都不敢露在城墙外面一丝儿。

“开足火力压制城头”马祥云下令道:“黑杆兵准备搭枪绳。”

原来黑杆兵与白杆兵一样,可以把四五把长矛接在一起,变成一根长长的枪绳,只要把枪绳搭上了城头,士兵们就可以顺着枪绳爬上城去。

借着来复枪的火力压制,掷弹兵们也冲到城墙下面,他们将手榴弹毫不吝惜地向着城里乱扔。热来遮城的城墙只有三丈高,这点高度对于掷弹兵的臂力来说完全不是问题,他们可以轻松地将手榴弹扔到城墙上面,炸得城墙上面的荷兰兵鬼哭狼嚎。

荷兰人的总督不在,士兵数量又比阎王军少了几倍,武器还落后几个层级,这仗真是没法打了,若是不是靠着有坚硬高大的岩城,早就崩溃,现在也只能靠着城墙苦苦支撑。

土美村

“猪猡们,都给我站好,不准乱动,谁敢乱来,我就毙了他。”一个荷兰军官在土美村里四处走动,将村民们分成三堆,用士兵看守了起来。

只有郑晓路、郭怀一、吴化龙三个人没有被看守起来,他们和普特曼斯的副官一起,站在“新房”外面,给普特曼斯和皂莺把风。

普特曼斯刚走进“新房”,就见到皂莺坐在一张红色的绣床旁边,她的红盖头和凤冠霞帔都已经被她自己给扔了,此时她坐在床上,婷婷聘聘,有如一朵盛开的大红花。

普特曼斯有一瞬间的目眩神迷,他向前走了两步,一脚踢翻了一张矮案桌,桌上放着许多水果和糕点,被他一脚踢得满屋子乱滚。原来普特曼斯的注意力全在皂莺身上,这桌子放在屋中间,他完全没看到。

见到普特曼斯走了进来,皂莺冷冷一笑道:“你不是不愿意进来娶我吗?现在又进来做什么?快出去吧,荷兰人的大官,咱们中国姑娘高攀不起。”

普特曼斯见到皂莺那张红里透白的面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连骨头都软了一半,多么传统的中式美女啊。

当时的西欧掀起了一阵中国热,在几十年之后,也就4年,中国热持续加温至鼎沸的**的时候。法国宫廷里来了一个女人,她用不纯熟的法语告诉法国人她是一名中国人,并且还是一位公主,是康熙的女儿。

这件事在当时造成了轰动,由于达官贵人非常迷恋东方美女,因此用最隆重的礼仪来接待她。他们极力充当中国女人保护人的角色,给这位中国公主以鲜衣丽服、珍馐美馔,良加照料,使得这位中国女人享尽人间富贵荣华。

此时的普特曼斯见到皂莺那可取得秦淮花魁的容颜和气度,配合西欧刚刚升起的中国热,他哪有不迷醉的道理。

普特曼斯从地上散倒的食物中找到一个酒壶,壶里的酒已经洒了一半,他把剩下一半全灌进肚子里,然后慢吞吞地向着皂莺走过来,一边走,一边道:“中国美女,我刚才不知道的你美貌,所以有些失礼,你就不要计较了。跟我回城堡里去吧,我会给你穿最美的衣裳、给你最好的美食、最尊贵的身份……”

皂莺哼哼一笑道:“既然你这样说,那你过来和我喝一杯交杯酒吧,这是咱们中国人的习俗。”

普特曼斯为难地想,我刚刚把地上捡起来洒都喝光了,到哪里再找交杯酒来?他鼓起眼睛在地上一阵乱看,终于现两只酒杯,还有另一壶打翻在地上的酒。他把这些零零碎碎全部捡起来,给两个杯子倒满美酒,然后端着杯子,满脸得意地走向皂莺。

皂莺瞥了他一眼,叹道:“你们西洋人的习俗里,结婚时还要左腰上插着短铳、长剑,右腰上插着权杖?”

普特曼斯一听,汗了一把,赶紧道:“不是的,这是我的疏忽。”他看皂莺娇滴滴的样子,心想这个女人应该不会有威胁。于是伸手拔下了短铳和长剑,扔到屋角,待到要拔下权杖时,他却心念一转,暗想,怎么也得有一个防身的东西在身上一……

于是普特曼斯笑道:“权杖就留在身上吧,这不是武器,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佩戴在身上也可以表示我的诚意。”

皂莺也不愿逼得太紧,怕他查觉,只要短铳不在他身上,皂莺就已经不怕他了,于是笑道:“把酒拿过来,咱们喝了它吧。”

普特曼斯满脸含笑,一只手端着一个酒杯,向着皂莺慢慢地走来。

正在这时,热来遮城的方向,突然传出来一阵轰轰的炮声,原来是金竹军的三百门舰炮此时正在齐射。

普特曼斯一听炮声,脸色顿时大变,他将手上的酒杯一摔,转头向着屋外大叫道:“副官,怎么回事?”

第七十章普特曼斯的末日

第七十章普特曼斯的末日

炮声响起,普特曼斯转身的那一瞬间,坐在绣床上的皂莺突然身子一振,她身上一身大红喜服脱落开来,里面是一身紫身的短打劲装。

皂莺手一挥,剑器浑脱,一把寒光闪闪的飞剑从袖子里射出,直取普特曼斯的后背。

然而这个荷兰人能当上总督,当然不是软蛋子,他在听到炮身的一瞬间就知道情况有异,此时虽然转过了身,但还是有一点注意力挂在皂莺身上。

见飞剑射来,他贴地一滚,拔出腰间的权杖,叮地一声砸开了飞剑。

“咦?”皂莺吃了一惊,这荷兰人的身手出乎她意料的好,她手一抖,飞剑在空中划了一个圈,又向普特曼斯攻来。

但普特曼斯还是贴在地上,滚了两滚,用权杖一架,又将飞剑击开,此时他已经滚到了屋门口,猛地一下跳起身,一脚踢在门板上,将门板踢飞。

普特曼斯大吼一声,向着门外扑了出去。

炮声响起的一瞬间,站在土美村里的荷兰士兵顿时骚动了起来。

士兵们不约而同地向着热兰遮城的方向伸长了脖子眺望,虽然什么也看不见,看对着炮声的方向看是人的条件反应。

就在他们条件反应的一瞬间,村外的树后突然出现大批的阎王军士兵,他们举起来复枪,对着荷兰士兵一阵乱打。

这些阎王军士兵唯恐打中了自己人,已经在旁边瞄了很久,这一下突然出手,打得又准又狠,荷兰士兵猝不及防,顿时倒下一大片。

剩下的荷兰人吓了一跳,转过身去,用转转轮火铳向着村外的阎王军还击。这时代的火铳都只有一子弹,他们向村外打了一子弹之后,立即匆忙地装填弹药。

就在他们低下头装弹约的那一瞬间。人群中化装成放牛娃的彭巴冲猛地跳了起来,一拳击在他面前的一个荷兰士兵胸口。

他的拳头可比凶器,那士兵的肋骨也不知道断了几根,被大力一推,向后飞出,啪嗒一下撞翻了他后面的四五个士兵,一堆人滚在一起,就像一串滚地葫芦。

被他们押成三堆的村民,也趁着这一瞬间趴伏到地上,他们用手一扒拉,地上的泥土扒开,是一张油纸,再掀开油纸,下面埋着郑晓路从荷半人那里抢来的转转轮火铳,村民们拿起火铳,也不管打不打得中,对着近处的荷兰兵就是一阵乱轰。虽然他们的枪法很烂,但是这么近距离的敌人却很容易打中。

村民们的乱放火铳又撂倒了一大片的荷兰兵。

翻译张秀成出现在村里的地窖口,对着没有战斗力的老人、女人、孩子们叫道:“大家快来这里躲一躲。”

没战斗力的村人立即钻入了地道之中,动作迅,而且整齐划原来大家早就排练过了这一幕,此时撤起来自然度飞快。

荷兰人这才知道上当了,此时村民们就在眼前,他们来不及装填弹药,只好抽出腰间的西洋剑进行肉搏。

彭巴冲哈哈一声大笑,转身就向村外跑,边跑还边踢飞上来阻拦他的荷兰士兵,谁被他的铁拳铁腿碰到一下,立即就被一股大力击得向后飞出。他身后的村民们将转转轮火铳的子弹打出之后,又从地上拿出锄头、镰刀等东西,也跟着彭巴冲的屁股后面冲向村外。

“咦?奇了怪了?”荷兰人傻了一傻:“为啥敌人不和我们肉搏,反而向村外跑?趁此机会给转转轮火铳装填弹药吧。”

荷兰士兵还以为已方得了便宜,赶紧蹲下身,装起弹药来。却没料到村民刚刚跑开,各处屋顶上就爬出一些身材高大的阎王军士兵,这些人全是掷弹兵,手粗腿长,肩膀有力,他们从屋顶上向着村子里的荷兰人扔出几十枚手榴弹。

这一下顿时炸得荷兰士兵哭爹喊娘,屁滚尿流,然而这还没算完,村外树林里的来复枪兵又已经装填好了弹药,对着荷兰人又是一阵乱打。这可真是里焦外麻,打得一团凄惨了。

另一边,站在“新房”外面的郭怀一、吴化龙、郑晓路和普特曼斯的副官,也在炮声响起的时候一起动了。

郭怀一面露喜色,但紧跟着又担心地道:“不知道我弟弟郭敬二现在干得如何了。”

吴化龙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匕,猛地一下插入了身边的副官背上。

但那荷兰副官就如同没有中刀一般,大叫一声:“有诈”他从腰间刷地摸出一把短铳,向着房门扑出,想要拼死提醒屋里的普特曼斯。

却见郑晓路从怀中摸出两把翼虎铳,碰碰两响,全都打在那副官的背上。

副官双眼凸出,这样居然还不死,他背上趟血,冲到屋门边,刚惨叫了一声:“总督大人……”就见屋门从里面被人一脚踢飞,普特曼斯狂吼着扑了出来。

副官大喜,嘴角溢血道:“总督大人……幸好你没事,快逃……”

然而他话音未味,却见普特曼斯扑倒在地,一动不动,背上插满了飞刀。原来他在踢开门的一瞬间,背上连续中了皂莺二十几把飞刀,刚刚扑出门外,已经气绝倒地。

副官双眼射出一阵绝望之色,他再也抗不住自己的伤势,身子一歪,倒毙在地上。

皂莺从屋里慢吞吞地走了出来,将普特曼斯身上的飞刀一把一把收回自己的怀里,郑晓路对着皂莺竖了竖大姆指,嘿嘿笑道:“难得看见你的飞刀命中一次对手,最近都是擦着我的身子飞来飞去,我还以为你的飞刀已经没准头了。”

皂莺怒哼了一声,没好气地道:“你要不要写好遗嘱再来试试我的飞刀准不准?”

“城门,赶紧守好城门”热兰遮城头的荷兰士兵正在疯狂地大吼着,但是城门边的守兵却没有一个能够回应他们,因为他们刚才在王田村带领的民工们一阵突袭之下,已经全部被手榴弹炸成了冰冷的尸体。

王田村领着十几名民工冲上了城门的控制台:“绞索,快滚动绞索,把城门打开”

四五个民工跳到绞索旁边,一起使力滚动绞索机括。

远处的城墙上,一队荷兰士兵向他们冲了过来,人还没到,一阵排枪已经打了过来,转绞索的几个民工惨叫一声,身子缓缓地委顿到了地上,城门才刚刚绞开了一条缝,又停了下来。

王田村咬了咬牙,大声道:“得罪了”他把那几个民工的尸体向身上一靠,将自己包在了几个尸体组成的防御墙里,一边流着泪,一边拼命地绞动机关。

眼看荷兰士兵越跑越近,城门却还是只绞开了一条只够狗穿过的缝,王田村咬牙切齿地叫道:“谁来帮我一把,给我一柱香的时间,不,半柱香的时间就好”

此时五十名勇士都已经死伤殆尽,手榴弹也基本上用完了,哪里还有人能来帮他。

那队荷兰士兵越跑越近,只要他们一靠过来,重新控制绞索,这次里应外合就算是失败了。城门必定又被他们重新关上,王田村大哭道:“来人帮我啊,我不甘心啊”

就在这关键的一瞬间,郭敬二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他手上拿着两颗死去兄弟没来及用掉的手榴弹,两颗手榴弹的火绳都已经点燃。

郭敬二大吼一声,将两颗手榴弹扔向了那群荷兰士兵,然后转身扑到王田村的身边,和他一起绞起绞索来:“兄弟,再加把劲,就差一点了。”

两人合力,绞索转动得快了一份,城门的缝又大了一丝,此时的城门已可以通过一个人了,但这点宽度显然不够阎王军大举进攻。

那队荷兰兵被郭敬二的手榴弹阻了一阻,死了几个人,但还有十来个没有被手榴弹炸死,他们从地上爬起来,又继续向两人跑来。

“**,来人帮我们啊”王田村一边转动绞索,一边大哭道:“再转开一点,外面的大军就可以杀进来了我不甘心啊”

就在这千均一之阵,那开了一条缝的城门,居然卡进一个人来,这人一身蓝衫,穿的是阎王军的军服,原来是冲在队伍最前面的将张灵杰。

张灵杰一钻进城门,立即抬手一来复枪,将一个荷兰兵打倒在地。但是还有十来人继续向城门绞索冲了过来。

“他**的和你们拼了。”张灵杰将来复枪向身后一扔,刷地抽出一把百炼钢刀,迎了上去。

“东面再上一个方阵,用火力压制住城头的敌军”

“保护爬城墙的兄弟,来复枪,压住那边城头。”

马祥云正冷静地指挥着士兵们攻城,突然张逸尘将她向旁边一推,一颗子弹射在她刚才站立的地方,地上冒起一阵寥寥的青烟。

张逸尘叹道:“站得太靠前了,咱们阎王军的指挥官一个比一个冲得快。”他这次比较老实,没有提着绣春刀当前锋,因为他现洋人全是玩火铳的,没有人喜欢跑出来肉搏。腹黑男张逸尘自然不愿意用刀去和人家的火铳拼,于是干脆站在马祥云身边充当护卫。

马祥云抹了一把汗,叹道:“你已经强得可以看清子弹来路了?”

张逸尘摇了摇头道:“我哪有这么厉害,我只是看到城头上有一个士兵瞄准了你,所以抢先推一把。”

马祥云咋了咋舌,佩服地道:“刀兵战火,到处是人,你能看到有人瞄准我,就这眼力已经很可怕了。”

这时城门边的阎王军士兵突然大声喊叫了起来:“城门开啦,城门开啦”

张逸尘和马祥云转头一看,只见热兰遮城那厚重的城门,居然一寸一寸地张开了大嘴,城头上露出郭敬二喜极而泣的脸孔,他大叫道:“城门开啦”

编者按:据新华社5月26日报道,有一名叫皂莺的女子拿着飞刀在网上闲逛,碰上不给《明末1625》投推荐票的人,就迎面一飞刀插过去,非常凶残。

第七十一章 郑芝虎的海上突击

第七十一章郑芝虎的海上突击

城门洞开,阎王军的士兵立即对着大开的城门一拥而入。

城墙上的荷兰兵吓了一跳,一部份胆子的向着城门边赶来,一部份向着内城撤去,还有一部份则干脆朝着码头乱跑。这就是没有指挥宫的坏处了,士兵们没法统一行动,想咋整就咋整。

大批阎王军士兵从城门闯进来,刚进城门就看到一堆人叠在一起,围在绞索旁边。这堆人大约有四五个,着的,但都已经断了气,只有中间一个瘦弱的民工还没有死,但是却有点脱力。

这人正是王田村,他旁边还站着喜极而泣的郭敬二。但是郭敬二的腰上中了一发火铳子弹,此刻正趟着血,他趴在城墙边上,一边笑,一边捂着腰部慢慢滑倒向地面……

在两人旁边不远的地方,站着小将张灵杰的尸体,他还保持着死前一瞬间的样子,右手握着一把百炼钢刀,捅着一个荷兰兵的胸口。那荷兰兵手上的西洋剑也捅在张灵杰的肚子上,两人就保持着这种姿势,一起同归于尽。

张灵杰显然奋战过一番,他的身边还到着七八个荷兰人的尸体,还有两个是张灵杰的亲兵的尸体。原来张灵杰闪身入城以一敌多,他的两个亲兵也跟着从城门缝里挤了进来,三个人对上了十几个荷兰兵,最终他们没能全身而退。

三个人的的背上和腰上,有数个圆洞形的伤口,显然是细窄的西洋剑捅出来的。另外还有火铳子弹打出来的伤口,显然在他们和敌人肉搏时,旁边还有荷兰兵放了冷枪,所以郭敬二的腰上也中了一弹。

是张灵杰和他的两名亲兵用自己性命保护了绞索边的王田村,才让他有时间慢慢地打开了城门。

冲进城的阎王军士兵见了这一幕,齐齐流下热泪,这个绞索是五十名好汉在城内用生命换来的,若不是他们的牺牲,阎王军纵有军力优势,科技优势,也无法以这么小的牺牲和这么短的时间就攻入这座巨城。

“他**的,灭了他们,给张将军报仇。”阎王军士兵发出了震天般的怒吼。

城门一开,荷兰人大势已去,没了统一指挥的荷兰兵像没头苍蝇一样在乱里乱窜。

阎王军一进城立即分割成无数个小队,向着城里的四面八方冲去,来复枪、手榴弹满城乱扔,炸得荷兰人魂飞魄散。

有两个荷兰兵一时情节,跑进了仓库里,想找个角落躲起来,没想到仓库里居然待着五百名民工,这些民工虽然没有胆子出去和荷兰人硬拼,但是对付两个落单的小兵却不在话下。两个荷兰兵刚进仓库,就被民工们扑倒在地,手脚牙齿齐上,倾刻间变成碎片。

南航道

海面波涛汹涌,到处都冲起一柱一柱的白色水柱,使得整个南航道如同白色的石林一般。

一个水柱刚落下去,又一个水柱冲起来,这些都是炮弹落入水中溅起来的。随着水柱冲起,海水翻滚汹涌,把海面上的小船们掀来推去,有如浮萍。

荷兰人的十艘大帆船和刘香的海盗船一起对着南面开炮,再加上热兰遮城头的火炮,也有多达两百多门。而对面的阎王军和郑芝龙部队,也用火炮还击。

多达六百门大炮互射,海面上的水柱此起彼伏,短短数分钟之内,也不知道多少炮弹被打落到海底。

“宋克将军”一个荷兰炮兵跑上指挥台,对着宋克惨叫道:“敌军的大炮比我们打得远一倍,咱们的炮弹还没轰到对方就落水了,他们的炮弹却可以打到我们。”

宋克大怒道:“胡扯,我们的大炮是全欧洲最先进的。”

然而他怒归怒,总不是瞎子,敌军的炮弹又远又狠,他看得一清二楚。

副官在他旁边轻声道:“将军,咱们该怎么办?”

“你这不是废话吗?”宋克大怒道:“全线前压,先用射程远的红衣大炮还击,让普通的小炮先不要乱打,进入射程之后再打,对了,让刘香那猪猡先顶上去。”

不一会儿,传令兵回报道:“刘香那傻子不肯向前冲。”

宋克冷笑道:“反正咱们的炮现在还打不到敌人,把我们的炮口都调过去对准刘香的舰队,要他向前冲,不然就干掉他。”

宋克一声令下,荷兰人的船都把炮口转向对准了刘香,要他冲上去当炮灰。

“哈哈哈,刘香,你这傻X终于亲自出来了。”在郑芝龙的舰队正前方,一艘冲得很靠前的大福船上,绰号郑蟒二的郑芝虎欢喜得直跳脚:“爷这就亲手把你送到海底去喂王八。”

郑芝虎膀大腰圆,形象就像一个屠夫,在风云十八芝的军队里流传着一句话:“龙智虎勇”,说的就是郑芝龙有智慧,郑芝虎有武勇,他乃是东南海面上赫赫有名的勇士。平生最喜欢的事就是冲上敌船,跳帮作战,用一把钢刀横扫敌军的甲板。

为了这件事,他没少挨哥哥郑芝龙的骂,一军之大将,怎么可以像士兵一样冲锋在前呢?但是他被骂了之后依旧我行我素,就和阎王军那群将领没差别。老弟就喜欢冲锋,你是我亲哥,总不能因我喜欢冲锋就撤我的职吧?

因此东南海上的海盗们都称他为郑蟒二,一方面是形容他武勇,另一方面是说他是个浑人。

看到刘香不情不愿地从荷兰人的战列线中脱出,向着已方冲了过来,郑芝虎满脸都是喜气,他大吼道:“孩儿们,给我迎上去,撞死刘香那混球。”

他的副官赶紧劝谏道:“二当家,上不得啊,两军炮火都在向着中间打,咱们上去会变成靶子的。”

郑芝虎哼哼了一声道:“怕大炮还打个屁仗啊,没卵蛋的狗屎,给我滚一边去。”他走到舰首,亲手操舵,大笑道:“孩儿们,上”

什么样的大将带什么样的兵,郑芝虎的船亡命浑人,一得了他的将令,一群浑人操着大船,笔直地对着刘香迎了上去。由他统属的一大群小船,也跟着他向前猛冲。

“啊,老2又开始发神经了。”郑芝龙在鹰场号上看到这一幕,顿时大吃一惊,他赶紧下令道:“全军向前,援护二将军。”

郑芝龙的大船小船破船好船,一起跟着郑芝虎也向前冲去。

“哎呀,一颗耗子屎,打乱一锅粥……”江百涛长叹一声,大声令道:“别管他们,把大炮的仰角调高,越过中间的刘香和郑芝龙舰队,咱们吊射后面荷兰人。”

郑芝虎亲手操舵,大福船乘风破浪,直向前冲,前面正好就是刘香的大福船。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两个海上巨寇眼珠子瞪着对方的船,都恨不得一口把对方吞下肚子。

“他**的郑蟒二,你喜欢跳帮是么?爷今天就让你跳个爽。”刘香冷笑着令道:“咱们也撞上去,和郑蟒二好好打一架,嘿嘿,让他试试老子早就为他准备好的礼物,够他喝一壶的。”

两艘大福船就像有磁铁吸着一般,飞速地靠近,谁也没有做出任何的回避动作。船上的大炮很快就开始了近距离互轰,一阵木板横飞,但大福船并不是吃几炮就会沉的。虽然两船都打得船身上到处是洞洞,但丝毫不影响他们的速度。

碰地一声,郑芝虎的大福船和刘香的大福船撞在了一起。

“跳帮了”两边的水手一起大声呼喊,船帆和桅杆上立即有数条人影口含钢刀,手抓帆索,荡向对方的甲板。

郑芝虎哈哈大笑,一只手拿着藤牌,一只手提着钢刀,跳上了刘香的甲板。

“刘香,你给老子滚出来受死。”郑芝虎的武艺不是乱盖的,他刚一上敌船,就受了四五个海盗的围攻。但是他眼睛也不眨一下,用左手的藤牌从容地一架,右手刀光一挥,那几个围攻他的海盗顿时被砍得横尸于地。

有一名海盗抓着一把火绳铳瞄着郑芝虎,刚刚点然了火绳,还没来得及开火,郑芝虎已经到了他的面前。刀光一闪,那燃烧中的火绳被从中砍断,郑芝虎紧跟着飞起一脚,将那海盗踢入了海中。

“刘香呢?刘香你这混球躲在哪里?”郑芝虎大刺刺地喊道。

突然一声大吼从舰尾处传来,刘香站在舰尾,大骂道:“郑蟒二,今天就是你这浑人的死期。”

郑芝虎吭吭地笑了几声,提着藤牌和钢刀冲了过去,一边顺手将前面的海盗砍翻,一边豪笑道:“刘香,说大话不怕闪了舌头?我看今天是你的死期才对。”

他向前冲了几步,突然发现舰尾处居然没有敌人的水兵上前拦截了,舰尾就只站着刘香一个人,郑芝虎大喜:“哈哈,想和老子单挑,有种,老子还真不知道你也有这个胆气。”

他又向前跨出几步,距离刘香只有五六步的距离了。就在这时,刘香突然阴阴地一笑道:“郑蟒二,你去死吧。”

这家伙笑得好阴险,郑芝虎的心里升起一丝不详的感觉。就在这一瞬间,他头顶的桅杆上突然降下一张巨大的渔网,渔网张得很开,迎头盖脸地向着他落了下来,方圆几丈的甲板都被笼罩在其中。

郑芝虎心里大叫一声不妙,将藤牌向上一顶,然后贴地一滚,但是他滚得慢了一点,终究还是被渔网兜头网在其中。

刘香手里居然握着一截绳头,他用力一扯,就将郑芝虎捆在了渔网之中,动弹不得。

“哈哈哈,郑蟒二,你这浑人总是喜欢跳帮找人单挑。”刘香狂笑道:“今天爷爷就让用你的小命来记住,这样是活不长的。”

刘香用力将渔网一拉,双手使力,将郑芝虎连同渔网,一起扔进了海里。

第七十二章 炸沉他们,伟大的航线

第七十二章炸沉他们,伟大的航线

“二弟”鹰扬号上的郑芝龙看到郑芝虎被刘香扔入海中,顿时惊叫失声。

郑芝虎虽然水性极好,但捆在渔网中却不能发挥。这一扔下海里,还能有活路吗?

“水性好的兄弟赶紧去救我二弟”郑芝龙一阵狂吼,双目赤红地道:“撞过去,用鹰扬号把刘香那混蛋给我轰成碎片。”

郑芝龙身后的军师孙文宇摇了摇头,赶紧命令几个潜水兵跳入海中,看能不能在郑芝虎溺毙之前将他捞起来。

鹰扬号风帆全满,含着郑芝龙的愤怒,向刘香的福船杀去。

鹰扬号乃是一艘足球场一般巨大的荷兰大帆船,犹如一座巨大的海上堡垒,刘香的福船与鹰扬号比起来就像老鹰和小鸡的区别。

郑芝龙满脸是泪,大吼道:“开炮,打,狠狠地打。”

孙文宇从旁劝谏道:“飞虹将军,刘香的船上还有我方跳帮过去的水兵,现在不宜炮击。”

郑芝龙脑子一清,他虽然知道弟弟多半活不成了,心中伤痛差点乱下命令,但他素来沉稳,赶紧收回炮击的命令,冷笑道:“好,那咱们也过去和他跳帮作战,我倒不信刘香还有一张渔网,能把我也网了过去。”

“郑芝龙损失惨重啊。”江百涛长叹道:“郑芝虎是他的胞弟,也是风云十八芝中最有名的勇将,这一下就算是折了一只臂膀了。”

塔顶上的瞭望兵大叫道:“江都督,荷兰人的大船借着刘香制造的屏障,靠进到两里之内了,再过一小会儿,对方的火炮已经可以打到我们。”

江百涛拿出望远镜,对着对面仔细张望。

瞭望兵又大叫道:“都督,前面刘香和郑芝龙的舰队混在一起,咱们已经不方便开炮了,怎么办呢?是不是要迎过去跳帮作战了?”

江百涛举着望远镜,看着远远的热兰遮城头上正冒起阵阵黑烟,他的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大声笑道:“再按兵不动一柱香的时间,马上就有好戏要上演了。”

此时荷兰人的大帆船正在慢慢地向前逼近,前面是刘香和郑芝龙的舰队,打得乱七八遭一塌糊涂,在这个乱七八遭的战场后面,就是阎王军的战舰。

已方的背后则是热兰遮城,本来荷兰人可以借助热兰遮城头上的大炮来迎敌,但是敌人的火炮打得太远,城头的火炮已经不能指望了,荷兰人只好主动出击。

宋克面色铁青地招呼舰队绕过前面的刘香和郑芝龙战场。

副官在旁边低声道:“将军,要不要开炮,借着刘香和他缠斗的机会把郑芝龙的舰队消灭掉?”

宋克摇了摇头道:“让他们打吧,如果我们现在打光了郑芝龙的舰队,就没有掩护我们的蔽障了,阎王军的战舰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开火,到时我们要吃大亏的。反正郑芝龙的大炮打得不远,咱们就算不理会他们,只要消灭了阎王军,郑芝龙也未必是我们的对手。”

宋克话音还没落,突然听到背后的热兰遮城城头上发出一声沉闷的炮响,紧跟着又是几声轰轰的炮声。

“搞什么?”宋克大怒道:“城头上的炮打不到那么远,我不是让他们停火了吗?”

他刚说完,就见自己的船舷边升起一道巨大的水柱,海水冲起几米之高,纷洒的水花被海风带着扑到了他的脸上。

宋克脸色一变,就听到旁边的副官叫道:“将军,城头火炮……是在打我们自己人。”

荷兰兵面色惨变,纷纷回头向城头上张望,他们这才发现……热兰遮城已经陷落,城头上飘起来的旗帆,居然不是荷兰国旗,而是阎王军的五星红旗。

宋克的斗志倾刻间崩溃,他对着身边的传令兵大声骂道:“快传令,咱们逃。”

“将军,往哪里逃啊?南航道里全都是敌军战舰。”

宋克大怒道:“怕个屁,我们有十艘大帆船。全部是800吨级以上的,要从敌军中间打开一个缺口逃出去有什么难的?”

此时城头上钻出几个阎王军的小头目,他们的来复枪插在腰间,双手指着城下码头边的荷兰大帆船叫道:“炮兵,打用洋人的大炮轰洋人的船,这个就是大王常说的师夷长技以制夷。”

旁边闪身出张逸尘,轻声骂道:“肚子里没墨水就不要胡说八道,师夷长技以制夷是说敌人的技术对付敌人。咱们现在是用敌人的武器打敌人,这个叫……用他的手扇他耳光”

城头上的阎王军士兵齐声对着荷兰大帆船笑道:“用你的手扇你耳光,看炮”城头上数炮齐发,不过这些士兵都不是正宗的炮兵,要把炮放响也有点难,要打准就不太靠谱了,炮弹一阵乱飞,大多都落进了海里,溅起巨大的水柱浪花。

他们虽然打不中,但带给荷兰人的心理威胁却极大,本来是背靠坚城作战,现在城没了……变成了腹背受敌,这还了得?

在宋克的指挥下,十艘大帆船拼命绕过了郑芝龙和刘香,向着南航道的阎王军舰队冲来。

“将军,你看”宋克的副官叫道:“阎王军的舰队虽然很紧密,但在西南角上却有一个大缺口,那个地方连一艘船也没有,咱们从那里冲出去。”

宋克早就比副官先一步发现了那个缺口,他叫传令兵挥动旗语,十艘大帆船立即向着阎王海军的缺口处冲去。

此时的宇宙大帝号上,瞭望兵正对着江百涛大喊:“都督,洋人上当了,他们正向着咱们战列线的缺口处冲去。”

江百涛大笑道:“早就知道他们要这样,大家转舵,用炮弹欢迎他们进入伟大的航线”

“都督,为啥那个叫做伟大的航线?”一个士兵丈二和尚摸不着头道。

江百涛耸了耸肩,笑道:“我也不知道,那是阎王大人给我定计时取的名字。他说伟大的航线是指充满危险和死亡的航线,那个留给洋人的缺口,就是这样一条航线。”

双方你来我往,用大炮对轰

荷兰人的十艘大帆船显然不是阎王军线膛炮的对手,他们刚刚绕过刘香和郑芝龙,进入“伟大的航线”,就受到阎王军猛烈的炮火攻击。十艘大船都被炮弹洗了一遍,打得满身都是窟窿,好在这船实在巨大,短时间内不但心会被击沉。

宋克紧紧咬着牙关大吼道:“张满风帆,全速前进,逃出这里去澳门。”

他的副官低声道:“将军,不会有诈吧,敌军明明发现了我们从这里打出缺口逃跑的打算,为什么不来拦截,只用炮火招呼我们?”

宋克看了看前方空旷的水面,黑着脸道:“这里是大海,又不是山沟,能有什么诈?又不可能有伏兵,咱们一眼能看出去十里海面。”

副官点了点头

十艘大帆船顶着炮火,被打得哭爹喊娘地冲进了“没有埋伏”的“伟大的航线”。

宋克见阎王军的战舰都没过来追,而是停在原地,只是不停地开炮,他心里顿时愉快了起来。只要能逃到澳门,再联系上东印度公司,就算无力再夺回台湾,他也捡回一条命,反正战败的责任主要在普特曼斯身上,宋克顶多被训斥一顿,说不定还会因为他带着主力舰队逃出来给他升官。

他正在开心地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突然听到右前方不远的海面上发出一升闷响,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水底爆炸了,紧跟着有一艘荷兰大帆船船身一震,歪了一歪,然后船速放慢了。

“在搞什么?”宋克大骂道:“问问他们,是不是弹药仓被击中了。”

然而那艘船很快打回旗语,说是船底不知被什么东西炸烂,此时船底进水,正在下沉。请求宋立即派另一艘船过去接上面的水手过船。

宋克还没来得及子。

就听到左前方的水底又是一升闷响,另一艘逃窜中的荷兰大帆船慢了一下,那船很快也发出旗语,说船底被炸穿,正在下沉。

“什么东西在水里炸我们?”宋克大惊

此时的阎王军宇宙大帝号,江百涛正用望远镜看着宋克的囧态,他忍不住大笑道:“水底雷真好玩,哈哈哈。”

原来那条留给荷兰人逃跑的“伟大的航线”上面布满了一种叫水底雷的武器,这玩意儿是阎王军在舟山兵工厂里生产出来的。

早在16世纪,各种类型的水雷就已经成为明朝海军的重要武器。1549年制造的“水底雷”,可称为世界上第一枚水雷。该雷用木箱做雷壳,油灰粘缝,下面的绳索连接铁锚,控制深度,人工操纵击发,比西方制造和使用水雷早了第一颗定时爆炸水雷是1590年制造的“水底龙王炮”。该雷用牛脬做雷壳,内装黑火药,用香点火作引信,凭借香的燃烧时间来定时引爆水雷。

而第一颗触发水雷37(崇祯十年)年明朝末年制造的“混江龙”水雷,该雷通过与舰船直接接触进行引爆。

阎王军在舟山岛上用了两年的时间拼命研发,提前了两年就让原本应该在崇祯十年出现的触发式水雷出现在了世界上。

而第一个享受这种超越西方技术200年的水雷的人,居然是宋克先生,他也真算是相当的幸运了。

第七十三章 看炮,雷神之锤

第七十三章看炮,雷神之锤

宋克很快发现,自己的舰队陷入了一片“水雷阵”中,十艘荷兰大帆船很快就有四艘船底被炸穿,如果自己继续强行向前冲,有可能还有更多的船要中招。

这条没有阎王军防守的航线,明显布满了这种可以在水中炸穿船底的玩意儿,所以阎王军才故意不设防,让他们钻入这个圈套。

“怎么办?将军”副官大声问道。

“这还能怎么办?前面的水里不知道还有多少水雷,向前冲搞不好会全军覆没,只好退回去了。”宋克郁闷地吼道:“转舵,回去和他们打。”

宋克的舰队赶紧转舵向着阎王军又杀回来,但是这一次舰队掉头,宋克才发现,原本十艘大帆船还可以转向的已经只有五艘了。

半数的战舰已经被水雷炸得动弹不能,成为了漂浮在水面上的巨形靶子,而且这些靶子正在缓慢下沉。

宋克原本以为靠着十艘荷兰大帆船,就算再怎么不利,自己总能杀出重围,此时被莫名其妙的水雷搞掉了一半的战舰,他心里的斗志顿时有点动摇了起来。

而在后方不远处的海面上,江百涛正在得意地哈哈大笑:“好了,荷兰人的战力减半了,咱们再加一把力,把他们彻底搞定,就可以去帮郑芝龙了。”

阎王军预先在水雷区的外围做了水上浮标,这些浮标非常小,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到,因此荷兰人傻傻地中了招,阎王军自己的船却不会误入雷区。

此时宇宙大帝、魂斗罗号、沙罗曼蛇号、冒险岛号、赤色要塞号、超级玛丽号,六艘巨舰一起压到了伟大的航线的边儿上,其他的小船也全都压了过来,满天的帆影把动弹不得的荷兰人吓得脸色发黄。

江百涛大笑道:“叫炮手准备好,荷兰人剩余的五艘战舰一掉头,就把他们给我轰成渣。”

这时桅杆上的瞭望兵突然大叫了起来:“都督,阎王大人来了,他就在北面的海边上。”江百涛转过头用望远镜一看,郑晓路真来了。

原来土美村的荷兰兵此时已经被清理干净,普特曼斯的尸体被村民们踩成了肉泥,郑晓路把烂摊子扔给了郭怀一和吴化龙自己解决。他则带着九指皂莺、翻译张秀成,快马跑到了海边来观战。

江百涛急道:“快叫豹王去接阎王大人过来。”

豹王,它分波破浪,一阵急航,不一会儿就把海边看戏的郑晓路、皂莺、张秀成和一队护卫兵接上了宇宙大帝号。

郑晓路上了宇宙大帝号,第一句话就是:“情况如何了?”

江百涛赶紧把现在的战局向他介绍了一番,并且指着前面狼狈地从水雷阵中驶回来的五艘荷兰大帆船笑道:“属下正要把他们全轰到水里喂王八。”

郑晓路看了看前面倒退过来的五艘大船,全是800吨排水量以上的,这样的船如果要造一艘,需要大批船匠,许多材料,还要整整两年的时间,全打沉了多可惜。

他拍了拍江百涛的肩膀,笑嘻嘻地道:“全打沉了好可惜,我记得官兵那群怂货都从荷兰人手里抢了一艘船去,咱们可不能比官兵差,把这些船全抢下来……”

郑晓路歪了歪头,又笑道:“我把它们的名字都取好了,它们就叫:恶魔城号、魔界村号、炸弹人号、松鼠大冒险号……”

郑晓路说得高兴,忍不住手舞足蹈,江百涛在旁边抹了把汗,心想,阎王大人又来恶搞了,总是给战舰取些搞不懂的名字。

其实郑晓路也不想恶搞,但是他来到明末这个时空已经十年了,几乎都快要变成一个标准的明末人,后世的那些种种记忆,开始在他的脑海里淡化,他不得不给自己身边常见的东西取一些后世才有的古怪名字。

当他身处在这些古怪名词的包围里,他就可以时时提醒自己,我是一个后世穿越过来的人。

江百涛低声道:“既然要抢这些船,那咱们跳帮?”

郑晓路笑嘻嘻地摇了摇头,他笑道:“不必这样,跳帮容易造成损失和牺牲。西洋人和咱们中国人不同,他们在绝对的逆境时不会拼命到死,而是会举手投降,事后靠金钱将人质赎回就可以了。而且他们视投降为很正常的事情,不会为此感到耻辱,回国之后也不会因为投降而被本国人鄙视。所以,咱们只要吓他们一吓,他们立即就会投降的。”

郑晓路大手一挥,命令道:“选一艘被水雷炸到,动弹不得的荷兰船,集中炮火给我轰。”

令旗挥起,阎王军所有船只一起压到了水雷阵的边线上,三百门舰炮一起埋准了一艘倒霉的大帆船,那艘船的船底吃了两枚水雷,本来就已经惨不堪言,现在注定还在更要悲惨。

“打打得越狠越好”郑晓路跳着脚叫道。

三百门火炮一起轰鸣,这一幕荷兰人觉得好熟悉,两年前的崇明岛海战,被龙王号拖得动弹不得的沙门号荷兰大帆船,就是这样被阎王军轰成渣的,现在阎王军的火炮数量又翻了一倍,轰得更加猛烈。

只听见满天炮弹的尖啸声响起,如雨点一般撒下的炮弹倾泄到那艘倒霉的大帆船身上。

它的甲板在一瞬间就被击出几十个窟窿,四面八方的海面上上百条水柱冲起,还有几个很近处的水雷居然被炮弹引爆,也在水底发出沉闷的爆炸声应合。

“轰轰轰”,三百门舰炮又一轮齐射,再一轮齐射,还来一轮齐射,阎王军的军备充足,炮弹就像用不完一样乱打,那艘巨船终于不堪密集如雨的炮弹洗礼,碎裂成了片片残骸。好在船上的水兵已经被宋克派小船事先接走,不然全都得变成肉酱。

看到那艘船已经变成了木板浮在海面上,郑啸路嘻嘻一笑,道:“把大炮全部瞄准敌人的旗舰,先不要打,就咱们这一艘船开一炮。”

江百涛汗了一把:“要用那门炮?”

“没错”郑晓路大笑道:“出动咱们的一万两千斤巨炮——雷神之锤”

雷神之锤,这是阎王军四川锻造总厂新鲜出炉的超级巨炮,总重量一万两千四百三十二斤,整个炮身用最好的攀枝花精钢打造,内膛缕刻着无比完美的膛线纹。

此炮是舟山造船厂确定了1000吨巨舰之后,通知四川锻造总厂专门为宇宙大帝号制作的舰首炮,雷神之锤和宇宙大帝号就是大舰巨炮的完美搭配。

江百涛一声令下,炮兵们掀开了搭在雷神之锤上面的红布,开始给雷神之锤装填弹药,这门巨炮使用的炮弹也与普通大炮完全不同,弹丸大了几倍有余,实心弹头后面还装着一个空心弹头,因为炮弹大,重量足够,才能制作这种实心配空心的双重搭配。

炮兵们一边装填弹药,郑晓路同时也在旁边配音:“雷神之锤一级准备”

这古怪的配音让江百涛哭笑不得。

弹药装填完之后,炮兵们开始调整着雷神之锤的仰角和方向,这些炮兵接受过弹道学的课程,在调校大炮的实力上堪称阎王军中的最强者。他们只花了短短一两分钟,就将巨炮瞄准了荷兰人的旗舰。

“雷神之锤二级准备。”郑晓路还在恶搞。

这时炮兵们恭恭敬敬地对江百涛和郑晓路道:“大王、都督,大炮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发射。”炮兵们拿出一只火把,笑道:“大王和都督谁要来放这第一炮?”

哟,这一炮,爷好想亲自去放啊,郑晓路心里转了转念头,不过他最终打消了这个想法,去抢炮兵们的乐子,这种事不太好啊。

郑晓路挥了挥手,假装客气地道:“我就不放炮了,你们随便放吧……”

他话音刚落,船舱角落里突然响起一个兴奋的声音道:“既然大王命令随便放,那就是我也可以放了,哈哈哈……”

随着这句话声响起,一张许久都不曾出现的怠慢脸孔出现在大家面前,船舱里窜出“名将”张子元,他刚才在大海战时不知道躲在船舱的哪个角落里发抖,此时却神完气足,满脸笑意。

他那中年发福的身躯此时闪得比张逸尘使出梯云纵还要快捷,此见张子元人影一晃,已经到了大炮边,他一把抢过炮兵的火把,哇哈哈一声狂笑,然后点燃了大炮上的火绳。

众人显些被张子元“神妙”的身法吓死在地,待到看清是这位大仙出场,所有人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乖乖我的妈,一打仗你就不见人影,一到欺负人的时候,你丫就出来得比谁都快,不带你这么做人的吧?

张子元一点燃了巨炮,就刷刷地连退十几步,躲得远远的,双手堵住耳朵,大声喊叫道:“兄弟们快闪开,这炮以前没点过,天知道靠不靠谱一炸膛,方圆十步之内鸡犬升天也”

“我鸡犬升天你个头”郑晓路飞起一脚踢了过去,却没想到张子元喊完话之后正好向地上一趴,郑晓路居然一脚踢了个空。

就在这时,雷神之锤的火绳烧完了

轰地一声巨响,有如天空中炸起一个惊雷,有如一座巨山正在倾颓,有如地龙翻了身,有如火星撞地球……雷神之锤的炮口吐出了愤怒的咆哮声。

第七十四章 刘香,你死吧

第七十四章刘香,你死吧

宇宙大帝号的甲板上,郑晓路正追着张子元使用各种绝招。

什么猴子摘桃、力劈华山一类的武学,通通在张子元身上应证了一番,不过张子元知道郑晓路脾气好,不是个喜欢欺负下属的大王,因此他不会傻站着郑晓路打,张子元一边逃,一边还赫赫笑道:“大王,是你说随便开炮的,我可是按你的命令来的啊。如果打中了敌船,可要算我一份功劳。”

“算你个头,这功劳是炮兵的”郑晓路哭笑不得,追着张子元又是几脚,但张子元逃跑功夫不是盖的,居然打不中他。

两人在甲上一追一逃,就像兔子和狼。

另一边,宋克的密德堡号可就惨了,张子元那一炮,不偏不依,正中舰尾。

荷兰人的大帆船与西班牙的大帆船不同,没有高耸的尾楼,舰尾也是平滑的甲板,上面排列着数门舰尾大炮。张子元神奇的一炮,不,应该说是炮兵们神奇的一炮,正好打在舰尾甲板上。

这一颗神奇的半截开花弹,在接触到甲板的一瞬间,后半截的开花弹受不了重重的撞击,暴了。漫天的弹片横飞,扫得密德堡号的舰尾一片狼藉。由于雷神之锤的炮弹极大,所以包含的弹片也极多,密密麻麻的弹片一下子就将方圆几丈之内的荷兰水兵全部打成了蜂窝。

放在舰尾的一门红衣大炮也被弹片洗礼了一番,但是红衣大炮很硬,弹片无法像打人一样在大炮上打出血洞来,但是火药暴炸的冲击力将红衣大炮掀翻在地,一片密集的弹片在炮管上划出了许多深痕,就如同被猫抓过的门板一样。

然而另半截实心弹头的去势也还不止,它一头扎在甲板上,然后轻轻松松地钻了进去,由于炮弹本身的个头就很大,所以它钻出来的这个窟窿足有澡盆那么大。

一层甲板,两层隔板,三层隔板,这颗巨大的炮弹一直钻进了密德堡号最底层的仓库里,将仓库里堆放着的食物和货物撞得有如乱麻。炮弹巨大的震荡力将整个密德堡号都弄得左摇右摆,仿佛要沉没了一般。

站在舰首的宋克被这股大力一抖,扑通一声滚倒在地,滑出老远的距离,直到撞到一根桅杆,他的身子才稳定下来,然而本身就趴在船舷边的水兵则被抖落到了海里,此时正在海面上扑腾着水花。

“我的上帝,这是什么炮啊?”宋克抓着副官的手,颤抖着直起身来,只见自己的船上水兵们东倒西歪,只被一炮就打得溃不成军:“敌军再来几张这种炮,咱们就完了。”

宋克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被打成渣的那艘巨船,终于放下了抵抗的意志:“投降,让所有人一起大声叫喊,咱们投降了,不打了。”这个时代还没有发明举白旗投降,所以要投降的时候除了大声叫喊之外没有别的办法。

其实不用宋克下命令,另外几艘船上的荷兰人就一起大叫了起来:“咱们投降了,不打了”

郑晓路此时刚刚放开张子元,正站到船头来准备看看自己的战果,就听到荷兰人用蹩脚的汉语大声叫道:“不打了,我们投降了。”

“哈哈哈,好玩之极。”郑晓路对着旁边的人大叫道:“兄弟们,一起大声喊,就说我们没听清楚,让他们吼清楚点,不然咱们又要开炮了。”

被戏耍了的荷兰人无奈,只好又扯开嗓子,拼命叫道:“投降了。”

“哼,这还差不多。”郑晓路笑道:“派一半船舰过去接管荷兰人的战舰,五艘开出了水雷区的大帆船全部收成我们的,至于水雷区里剩下的四艘,清除了水雷之后如果它们还没沉,就拖回来修理吧。另一半船舰去支援郑芝龙,把刘香这鸟人给我也轰成渣”

其实不用郑晓路支援,刘香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了,郑芝龙的兵力原本就比他多得多,再加上郑芝虎被沉了海。此时郑芝龙的部下成了哀兵,所谓哀兵必胜,郑芝龙的眼里燃烧着雄雄的怒火,郑家的海盗兵全都不要命地扑向刘香的舰队,将刘香打得满头是包。

刘香原本已经在节节败退,此时又看到阎王军的舰队也分了一部份过来支撑郑芝龙,他知道大势已去,不由得大吼一声:“兄弟们,把船靠向郑芝龙的鹰扬号,我要和他拼了。”

郑芝龙也有意亲手把刘香碎尸万段,他也正把鹰扬号靠向刘香的坐船。

两艘大船轰地一声撞在一起,刘香的福船哪是鹰扬号的对,一撞之下差点倾覆,刘香赶紧带着二三十名亡命之徒跳上了鹰扬号的甲板。

“来啊,郑芝龙,老子要你好看。”已经快要失心疯的刘香一上了鹰扬号,立即埋着向着舰首的指挥台冲去。

刚冲了两步,迎面就有人一刀砍了过来,刘香亡了命地回了一刀,对方乃是郑芝龙手下三弟郑彩,一看刘香是以命换命的打法,吓了一跳,心想:“我军胜卷在握,我和你这疯子拼什么。”

郑彩只好闪到一旁,不与刘香拼命。

刘香冲过郑彩身边,又向前冲,没冲两步,又有人迎面一枪捅来,乃是郑芝龙的胞妹郑芝凤到了。

刘香躲也不躲,仍然是亡命一刀还击,郑芝凤和郑彩一样被他逼开到一边。

刘香嘿嘿怪笑了起来,哈哈,老子天下无敌,就这么一路冲到郑芝龙身边,让你丫的好看。他又冲了数步,终于冲到了鹰场号的舰首平台上。

看到前面不远的地方就是郑芝龙,刘香哇呀呀一声狂吼,挺刀扑了过去。

却见两名大将一起迎了过来,枪刀齐出,刘香不要命地回手一刀,想和这两人以命换命,将他们赶开,然而对手早有准备,突然亮出一面藤牌,将他的刀势架住,然后一腿将他踢得连退了几步。

刘香定睛一看,这两人是郑芝豹和郑芝莞。

刘香以前和郑芝龙同在一片海上混饭吃,同属于风云十八芝,他自然认得郑芝龙手下的大将们,他被阻挡了一下,拼命之心渐渐冷了一点,回头一看,自己带来的二三十名手下,已经全部被砍死,尸体正被鹰扬号上的郑家海盗兵扔进海里。

刘香心里一沉,他把脑袋转了一圈。

只见正前方站着国字脸的郑芝龙,一脸黑色,恨不得将自己碎尸万段,郑芝龙的旁边站着军师孙文宇。除这二人之外,自己的周围是一圈郑氏的大将,郑芝豹、郑芝莞、郑芝凤、郑鸿逵、郑彩,人人都手握刀枪,脸色不善地看着自己。

“刘香,你这通敌卖国的混帐”郑芝龙怒骂道:“我今天要你死无全尸。”

刘香环视了一眼身周,他知道今天已经难以幸免了,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厉害啊,果然厉害,手下人才济济,东南海上的霸王真是好威风啊,不过……哈哈哈……郑蟒二怎么没站在我旁边呢?”

“你阴谋诡计,害我二弟,我正要和你算这笔帐。”郑芝龙脸色铁青。

“不用你和我算了。”刘香继续哈哈大笑道:“我自己和自己算。”

他大笑完毕,将手中的钢刀一转,架在自己的脖子上,然后发力一抹,一股鲜血噗嗤一下喷发了出来,刘香的干笑声突然中断,扑地而亡。

郑芝龙一见刘香授首,再看了看周围,已经没有多少刘香的船只还在顽抗了,敌军基本已被已方击沉或者俘虏,海面上开始趋于平静。

他赶紧将身上的衣服一扒,大声道:“我下海去找找二弟,孙军师先代为指挥着。”郑芝龙跳上了一艘轻型快船,飞也似地划到郑芝虎坠海的地方,纵身跳入了水中。

他一生混于海上,水性自然是一等一的好,潜水自然没什么问题。再加上刚才也有一些潜水夫先行下了水,只盼天可怜他,郑芝虎还剩一口气能救回来。

然而郑芝龙捞了许久,潜了无数次水,换了无数次气,连个渔网的线头也没找到。这片海面能够航海荷兰大航船,可见水有多深,就算他水性再好,也难从海底捞上人来。

郑芝龙找了许久,直到阎王军将荷兰人都缴了械,几方军队都在收兵了,他还是一无所得,只好回到小船上,痛哭了起来。

“不甘心啊,我不甘心啊。老2,咱们纵横海上数十年,如今终于平定了东南海上最后一股海盗,赶走了荷兰人,眼看台湾岛就是我们的了,雄霸东南海的梦想就要实现,你为什么就在这当口儿走了呢?”郑芝龙哭得几欲晕厥。

就在这时,一艘快船划过来道:“飞虹将军,大喜事,大喜事”

喜事?郑芝龙大怒,我二弟死了你跑过来说喜事?他含怒回头,正要破口大骂,突然见划过来的小船上躺着一条汉子,嘴边吐出一滩水,身上还挂着一片渔网,胸口微微起伏,显然是活的,只是吃了些苦头,一时半会没力气起来。这个人不是郑芝虎又是谁来?

郑芝龙那个喜啊,他从悲之后又大喜,若是有心脏病,只怕就要挺不过去了。

只见郑芝虎的后面站着一个阎王军的将领,那将领笑道:“末将赵水鬼,一早就把郑二将军救上来了,只是刚才战斗太激烈,来不及通知将军。”

郑芝龙扑通一声扑到赵水鬼的面前,大哭道:“赵将军救我二弟,我真不知道如何感谢你和阎王大人才好啊……”

编者道:据史实,郑芝虎被刘香扔下水之后……没捞起来,就这么挂掉了。郑芝龙哭晕了数次,差点哭死过去。因为郑芝虎无后,他一死,他那一系就要断后了,于是郑芝龙还把自己的一个儿子过续给郑芝虎为子,可见他们兄弟的感情有多深。因为有水性无敌的赵水鬼在,所以才能把郑芝虎捞起来,这是蝴蝶效应,请匆深究。

第七十五章 私掠许可证、我们北上

第七十五章私掠许可证、我们北上

今天的故事不太好分章,我干脆拉成了8的大章,所以就不两更了,今天就这一章

天边有一抹残阳,凄婉落幕,天空中的云彩被它染得有如火烧。

远远的海面上,还有许多船在水里打捞着战斗时飘落到海上的东西,例如整桶的食物、碎残的船板、衣物……尤其是郑芝龙的海盗兵们,大多都是穷人,这些玩意儿他们捡回去是能派上用场的。

几艘还在缓缓下沉的大福船和荷兰大帆船已经沉得只能看到桅杆,一群潜水夫正围着这些沉没中的大船,试图从里面捞起些有用的东西来,但沉没中的大船会带起漩涡,非常危险,因此郑芝龙手下的将军们正大声喝令潜水夫们赶紧离开。

热兰遮城的城头上,还有许多股黑烟飘起,阎王军攻城战时点燃了好几处火头,城里的大火刚刚才扑灭,于是黑烟久久不肯散去,还缭绕在这座落日映照的巨城上空。

城门是开着的,阎王军还没清理完战场,大结郭怀一已经带着土美村的汉人走了过来,在他们身后还跟着许多村子的居民,这些居民大多是汉人。台湾岛本土的少数民族部落,则只来了一个麻豆村,别的村落还在观望。

郑晓路站在城门绞索边上,看着张灵杰的尸体平躺在地,他的眉头皱得很深,这还是阎王军第一次损失将军级的将领,实在是让他有点心痛。至于被火铳打伤的郭敬二,居然没死,他已经被军医带走治伤去了。

这时传令兵跑了过来,大声报告道:“大王,飞虹将军来了。”

郑晓路蓦然回头,就见到郑芝龙在孙文宇的陪同下,龙行虎步地走了过来,他点了点头,啥也没说。

郑芝龙去抱了抱拳,叹道:“阎王大人,台湾岛终于打下来了。”

郑晓路摇了摇头,低声道:“得不偿失”

郑芝龙看了张灵杰的尸体,一时不知道说啥,两人就这么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直到天色开始微微黑。

孙文宇这时才突然插口道:“这一下阎王大人算是完成了对江南的包围了,什么时候打江南,只需要阎王大人开个口,咱们一定拼死相帮。”

听到这句话,感伤中的郑晓路精神一醒,此时阎王军已经拥有了四川、云南、舟山、台湾……从地图上看起来,已经从四个方向包围了江南地区。

孙文宇又道:“我建议,由我军从台湾岛出兵,攻击福建、广州;金竹水军从舟山出兵,攻击杭州、宁波;谭宏将军从云南出兵,攻击贵州、广西;马将军从四川出兵、攻击湖南,湖北……撒开如此大网,朝廷必定无法尾兼顾。”

“嗯”郑晓路轻轻点了点头,沉声道:“这事情我得和四川先联络一下,然后选定最佳的时机,再几个方向同时出兵,那是后话了,咱们先把这里的善后工作处理一下吧。”

郑晓路轻轻敲了敲头道:“台湾岛上不光有荷兰人的热兰遮城,还有西班牙人建的鸡笼城(高雄市),咱们要处理的事多得很,另外荷兰俘虏也要处理,岛上的汉民和好像是叫高山族的原住民也要处理,够得忙呢。”

“高山族?”郑芝龙奇道:“我只听说台湾岛上有泰雅族、赛夏族、布农族、邹族、鲁凯族、排湾族、卑南族、阿美族、达悟族、邵族、噶玛兰族、太鲁阁族、撒奇莱雅族、赛德克族、巴布萨族、巴赛族、洪雅族、凯达格兰族、雷朗族、马卡道族、巴布拉族、巴宰族、猴猴族、西拉雅族、道卡斯、青年族……没有听说过高山族啊。”

“……”这么多名字,难为你都记得住,郑晓路没心情说笑,他想起来高山族只是后世对台湾岛上所有少数名族的综称,于是淡淡地道:“高山族是我对这些族的统称。”

两位大老板在城门闲聊,手下的人却没闲着,阎王军士兵把荷兰降卒全部押进热兰遮城的牢房里关了起来,至于牢房里本来的住客,却摇身一变全部成了自由人。

城中还有一千多名荷兰人的家眷,其实有不少商人,有不少达官贵人,以及文职人员和军士的家属,这些人在城中混乱时死了几十个,但大多数都躲在地窖里,此刻阎王军看守住了地窖的大门,将这些人全部看押在里面。

金竹水军在清点夺来的大船,这一役抢了五艘荷兰大帆船,拖回来两艘被水雷炸烂的,有一艘断了龙骨,已经彻底完了,只能拆掉回收零部件,另一艘则可以修补船底之后再用。

阎王6军则在清点抢来的转转轮火铳,这种火统虽然没有膛线,不如阎王军来复枪精准,但好歹也是遂铳,一扣扳机就能打响,已经算是非常先进的武器了。阎王军士兵把这些转转轮火铳收拾起来,以后可以用来武装补给不足的军队,现在四川大力征兵,阎王军的军备也有点紧张。

郑芝龙的部下们则在殴打刘香的降卒,他的部下比起阎王军的军纪来说差了许多,毕竟是海盗出身,约束太过也对士气有负面影响。郑芝龙对他们打人的事盯只眼闭只眼,尤其是人群中的郑芝虎,他中了暗算喝了许多水,此时恢复了精神,刘香又死了报不了仇,只好把气撒在降卒身上。郑芝虎打起人来又狠又痛,打得降卒们哇哇怪叫。

郑芝龙见郑晓路不想谈打江南的事,于是换了个方向道:“阎王大人,我们以前虽然商量的你帮我取台湾,我帮你打江南,但我最近考虑良久,终觉得自己没有治国之才。若是做一个海上霸王,逍遥自在也就罢了,若要治理整个台湾,我却没有信心,这台湾岛还是请阎王大人接收吧,我只需一个良港和一座城池容纳我的兄弟们即可。”

郑晓路本想推辞,但张灵杰的尸体睡在面前,他又不想推辞了,我拼命打下来的台湾,干嘛要推辞?但他仔细想了一下,有些话,终究得说,不如现在说了,郑晓路双目一凝,认认真真地道:“飞虹将军,当初你投靠过朝廷,无非是想有个后盾,可以安心地在海上跑海商,对抗洋人也没有后顾之忧,如今我的实力已胜过朝廷,飞虹将军可愿投我?”

此话一出,场中空气顿时为之一紧。

郑芝龙与孙文宇对视了一眼,忍不住沉吟不语,但他旁边的孙文宇和郑晓路是老熟人了,那就不会客气,孙文宇双目射出神光,直言道:“阎王大人,咱们飞虹将军投了朝廷之后,受到诸多制约,最终不但没有得到一个后盾,反而被朝廷将了枪使……不知道这一点,阎王大人可有解决之道?”

这话意思就很明显了,我们投了阎王军,不会又被阎王军当枪使吧。说白了一句话,郑芝龙想要保证自己的独立,又想要后面有靠山,这种心态……还真的有点海盗的模式。

郑晓路心里苦笑了一下,你这样的想法,也难怪朝廷容不下你,谁敢让一只庞大的海盗舰队自主独立啊,这在明廷万万行不通。

然而郑晓路心里突然一动,这是什么时代啊,这可是大航海时代,虽然整个中国只有自己知道现在的世界是什么状态,但现在是不折不扣的航海时代,要舰队不独立,必须依附于中央,根本就是神经的举动。

他似乎想起什么似的,大声叫道:“逸尘兄在吗?帮我拿张阎王军的专用许可证来。”

旁边人影一晃,张逸尘也不知道从地方飘了出来,他就如阴魂一般无处不在,但你却看不到他在。张逸尘苦笑道:“上次抢我茶叶,这次又要抢我身上为数不多的许可证。”

他从怀里摸出一叠精美的纸卷,这是一种精美的羊皮纸卷,耐水耐执,可以保存良久,纸卷的题头上写有“许可证”三个大字,别的地方则是空白。原来这东西是阎王军的专项许可证,在空白地方填上许可内容,就可以在阎王军控制的任何地方行使上面写下的特权。

例如“西兰卡普专卖许可证”,里面写着:“持有此证者,可于四川石柱进购西兰卡普,任何人等不得以任何理由干预。”张逸尘由于是特务头子,经常要给自己的部下写一些特殊的许可证,例如许可某人去机密的技术机关里面调查什么的。

比如张逸尘手下的谢博文,他坐镇在重庆的洋人街,负责监视洋人们,若有掌握了技术的洋人想要回国,谢博文拥有不经通报,自主决定暗杀那个洋人的特权,因此他手上就有一张:“洋人管理许可证”。

郑晓路叫士兵送上一只笔,毫不犹豫地在许可证的上面刷刷刷地写了一大堆字。

写完之后,郑晓路将那许可证递给郑芝龙,笑道:“飞虹半军,你看看这个,如果你觉得满意,阎王军随时为你打开大门。”

郑芝龙将那羊皮纸卷扯开一看,只见上面是阎王大人的亲笔歪字,清清楚楚,一笔一划地写着:“现经本人亲自授权,持有此证者,在战争期间可以组建自己的私人舰队。允许持证人随意攻击、俘虏、抢劫敌国船只……”在这句话的下面,又列了许多注意事项,例如本国的船不能打、盟国的船不能打、某特定海域的船不能打、抢来的东西必须运回本国卖钱、抢来的港口必须挂阎王军的军旗……规定得并不严苛,基本上除了中国近海,别的地方随便打。

郑芝龙见识广博,曾和许多西洋船长打过交道,他当然知道这东西是什么,一看之下,忍不住惊呼道:“这是……这是私掠许可证”

郑芝龙见手上的羊皮纸是一张类似西洋人手里的私掠许可证的东西,顿时大吃一惊。

郑晓路哈哈一笑,提起笔,又在题头的许可证前面加上了“私掠”两个字,然后认认真真地道:“没错,这就是私掠许可证,有了这个证,你既可以得到阎王军作为后盾,又可以纵横四海,快意恩仇,想打哪个敌国就打哪个敌国”

郑芝龙忍不住大喜,这正是他真正想要的东西,一个可以依附的国家,并且保证他最大的自由,这就是一个海盗最终的追求他忍不住大喜道:“好,从此以后,我愿附于阎王军的帐下。”

五星红旗和郑芝龙的郑字海盗旗一起插在了热兰遮城的城头上,不过郑芝龙的郑字海盗旗故意插低了一头,表示向阎王军臣服。

郑晓路大手一挥,干脆将郑芝龙任命为台湾岛总督,算是接替了普特曼斯的位置。这一下郑芝龙坐拥巨岛,背后有阎王军源源不断的经济和技术支持,还有阎王大人亲手颁的私掠许可证,他顿时觉得意气风了起来。

郑芝龙忍不住和孙文宇跑回鹰扬号,聚起一干将领,商量起来,这一下该去抢谁呢?吕宋?越南?荷兰人?西班牙人?可以抢劫的对相太多,反倒让他们一时之间商讨不出个结果来。

―――――――――――――――――――

谁也不知道的是,一只五十来艘船的型舰队,此时正停泊在温州东面的一个海岛上,这个海岛又叫洞头岛,以前一直罕无人烟,这两年却突然来了几千人驻扎,并且将这个海岛整得干干净净的。

洞头岛上建了许多房屋,中间最大的一间里,正有一群将领在开会。

坐在主位上的一个人,乃是一个妙龄少女,她穿一袭青杉,背挂一把三尺青锋,洗净了铅华,脸上原本该有的顽皮笑容早已被苍桑战火磨去,此时只有平静。

这人正是香扇坠李香君。

她的旁边坐着施大瑄、甘辉、洪旭等将领,围坐成一个圆圈,圈子中间,有一个三十几岁的中轻人,正侃侃而谈,什么天,星相卜卦,乱七八糟有啥说啥。

施大瑄皱眉道:“王好贤,你别说些乱七八糟的,这里全是粗人,你捡重点说,北方的形势究竟如何了?”

王好贤瞥了施大瑄一眼,才冷笑道:“咱们闻香教的人,不用听你们无为教的命令,这里只有白莲圣女李姑娘才有资格对我号施令。”原来这个王好贤是山东闻香教的少主。

天启二年22年),也就是郑晓路穿到这个世界来的三年前,山东闻香教以徐鸿儒为尊,联合王森、王好贤父子起义,义军展到1o万多人,先后攻占郸城、邹县、膝县,掠运河僧船,袭击曲阜。明王朝惊恐万状,命山东总兵杨肇基等领兵镇压。义军分散作战,被各个击破。徐鸿儒被迫率万余人转战到郸城南飞集一带,陷入重围,宁死不屈,于是死了。

徐鸿儒死后,闻香教就落入了王森和王好贤父子的手中,现在教主是王森,王好贤则是少主。

见王好贤对施大瑄嚷嚷,李香群不耐烦地沉声道:“王兄,麻烦你说重点吧。”

王好贤刚才天南地北乱扯,原本是想打动美人芳心,见李香君不喜,他只好改口道:“好吧,王某这次来找李姑娘,其实是有重要的大事通报。”

重要?重要的事你还故意一直瞎扯蛋?施大瑄真想一刀跺了这王八蛋。

王好贤笑嘻嘻地道:“李姑娘,你久在江南和无为教这群水乌龟在一起,对北方的局势不怎么清楚了,却不知现在正是我白莲教夺取天下的最好机会。”

“此话怎讲?”李香群里心里一阵烦燥,她只想百姓们过上好日子,希望能在世间建立起真空家乡,并不想要夺取天下。

王好贤笑道:“诸位听说过闯军和西营吧?前不久闯军的老大闯王高迎祥不知怎么着突然死了,闯将李自成接了他的担子,自封奉天倡义营文武大元帅,这一下不得了,闯军就像吃了*药一样硬了起来……”

听他说得粗俗,李香君真想迎面给他一脚。

王好贤继续笑道:“李自成联合西营八大王张献忠,曹操罗汝才,左冲右突,搅得整个中原一片糜烂。克洛阳、杀福王朱常洵;败名将孙传庭;明廷官吏纷纷向他投降,所过之处有如秋风卷落叶,百姓闻风而从,倾间之间就聚起了近百万大军。”

众人听到这里尽皆脸色大变。

王好贤笑道:“如果不出我所料,不过几个月,闯军就要攻到北京了,然而明廷屋漏偏逢连夜雨,辽东建虏也趁此机会作乱,攻破山东,掠走百姓36万人。使得山海关总兵吴三桂和白杆兵总帅秦良玉无法动弹,无力回援京城。依我看,闯贼一到,北京必陷。”

李香君动容道:“形势竟已如此之险了?我在东南却一点风声也没听到。”

王好贤笑道:“是啊,闯军太过神,所过之处明军尽降,一日之内就可连克数城,就算在江北,信息也不可能时时准确,更别说江南了。”

李香君歪头想了一会儿,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我听百姓说闯王是个好人,民间有语曰: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值此大好时机,我们白莲教可以动教众,配合闯王李自成夺取天下,百姓就能过上好日子。”

王好贤却一拍掌,道:“大错,咱们白莲教为啥要帮他人做嫁衣?只需要从中捣乱,让李自成与吴三桂和秦良玉决战,咱们白莲教众却趁机从后面夺取京城,就大有可为。”

李香君一听,忍不住犹豫起来。

王好贤又补充道:“那闯王是好是坏,我们又怎知道?要建立真空家乡,当然是咱们自己来建最好,不然赶走个明廷,又来个李自成一李自成根本不是好人,只是假装好人,实际上是个混世魔王怎么办?”

李香君想了想,似乎真是这样。她脸上显示出一抹激动的神色,拍了拍座椅的扶手,大声道:“好,那我立即北上,召集白莲教的所有分教,动全部教众,搏上一搏,到时你们闻香教也请来助我一臂之力。”

热兰遮城此时已经焕然一新了,阎王军和当地的民工一起动手,将战争时打坏的房屋,烧焦的设施全部重新建了起来。飞虹军和金竹军则将码头设施等东西全部重建了一番,热兰遮城被郑晓路改名成了台南市,今后将交给郑芝龙坐镇,属于阎王军的势力了。

满城军民都在庆祝赶走了荷兰殖民者,在郭怀一和麻豆村头人的宣传下,更多的村落赶来参加庆祝,阎王军乘机向村民们宣布了阎王军的免税政策,扶助农业和手工业的政策。举个台南市顿时散出一种喜气洋洋的气氛,这个气氛很快就传染了整个台湾岛。

一片喜气之中,郑晓路正与所有心腹们在大厅里开会,郑芝龙此时也属于阎王军的将领了,因此也带着孙文宇和郑芝虎赶来参

郑晓路指着地图,笑嘻嘻地道:“大家切莫松懈,咱们还有许多善后事益要做呢。”

厅武将,他们满脸不解之色,问道:“还有啥事?”

只有孙文宇和郑芝龙比较有大局观,两人对视一眼,还是由孙文宇开口道:“在台湾岛北端还有一个鸡笼城(高雄市),属于西班牙人的领地,咱们要派出使者去劝他们离开,否则就要下手打下来。”

他顿了一顿,又道:“我们抓了近两千个荷兰人俘虏,还需要和东印度公司谈判,要让他们拿赎金将这些人质赎回,并且给我们战败赔款。还有就是得仿效舟山岛,将台湾岛上的民政搞起来。”

众人听了孙文宇的话,果然还有满头大包,起码还得揉上许久,才能把这些麻烦事都揉平。

郑晓路笑道:“处理民政就麻烦孙军师吧,你就把咱们在舟山岛那一套照搬过来就行了。至于鸡笼城,飞虹将军派两千兵马过去吓一吓,西班牙人就要屁滚尿流。”现在西班牙已经失势,海上正是海上马车夫荷兰人的天下,再过不久就要变成英国的人天下,西班牙根本没什么嚼头,随便打点人马一吓,就得赶紧走人。

至于俘虏的事嘛,郑晓路想了想,道:“和东印度公司谈判的事,我看还是飞虹将军代劳了吧,你以前曾经在荷兰人手底下做事,对荷兰人比较熟悉,咱们这里就数你最荷兰通。不过嘛……一个士兵最少收他们二十两银子的赎金,当官的则至少开价一百两,船则绝对不能还给他们。”

郑芝龙微笑着点了点头:“属下明白。”

郑晓路哈哈一笑道:“这些事处理完,咱们就要围攻江南了,我决定就采用孙文宇军师提出的意见。由飞虹水军从台湾岛出兵,攻击福建、广州;金竹水军从舟山出兵,攻击杭州、宁波;谭宏从云南出兵,攻击贵州、广西;我舅子马从四川出兵、攻击湖南,湖北……撒开如此大网,朝廷必定无法尾兼顾,保管江南转瞬间就落入我们手中。”

正在这时,门口突然窜进来一个传令兵,他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报,紧急军情……外面有……”

他的一句“外面有信使”来了还没说完,一条人影居然就冲进了门来,全不顾里面正在开会。厅外的光线很亮,那人背光而来,脸孔看不清楚。两个卫兵上去拦截,那人随便一挥手,卫兵居然就被击得向后飞出,好俊的功夫,莫不是刺客?。

郑晓路心里起火,哪里来的刺客这么大胆,直闯我军干部大会。

郑晓路身后的张逸尘眉头一皱,对着那人影飘了过去,他本想拔出绣春刀砍过去,但看人影刚才挥开卫兵时的身手,便知是劲敌。于是放弃了拔刀,直接起手一挥,手刀直劈来人。

这一下郑晓路都吃了一惊,张逸尘一出手就出手刀,这可是相当级数的敌人了。

然而那来人居然不怕张逸尘,他身子一抖,从腰间拔出一把软剑,刷刷刷,和张逸尘连换了三招也不显败相,甚至还贴地一滚,滚到了郑晓路前面不远处,此人大吼道:“别打,是我”

众人定睛一看,那人影居然是多年不见的锦都镖局总镖头肖青。

不好,出大事了郑晓路心里喀地一声响,不知道要多么天大的事,才能震得自己的军情驿站总长亲自跑了过来。

肖青滚在地上,人还没爬起来,就大吼道:“出大事了,阎王大人,请赶快兵北上……李自成,快打到北京了。”

一言既出,满堂皆惊。

阎王军由于大本营的四川,得到李自成入川的消息比起本来就在北方的闻香教自然是慢了许多天,王好贤将这个消息通知李香君之后数日,肖青才终于赶到了台湾来。

这种量级的情报,肖青根本不放心由普通的信使来传递,而是亲自从四川跑了过来。

**,怎么回事?这到底怎么回事?历史上明明是崇祯十七年李自成才杀入北京,结束了明王朝,我还以为时间非常充裕,所以准备打下江南,与明廷二分天下,怎么明廷就这么快说倒就倒了呢?

他又一转念,顿时又明白了过来,历史上川兵曾经数次出川围攻李自成川也可以为朝廷提供钱粮。结果自己拿下四川,使得李自成少了一个方向的顾虑,此消彼长之下,朝廷在李自成的面前溃败得极快,自己两年前又打下云南,断了明廷的铜矿,相当于使得明廷无力铸钱,再加上江南也被自己闹腾了一圈,连漕运能力都受了影响,明廷不垮才怪了。

好大的蝴蝶效应,好可怕的变化,我一直以为自己的打闹不会改变太多天下的大局,没想到,蝴蝶翅膀那一扇带起的风,居然最后变成龙卷风了。

郑晓路拍地一掌拍在桌子上,猛地站起来吼道:“飞虹军留守台湾,巩固东南海防。阎王军、金竹军,全军起拔北上,一个时辰之内没有完成出击准备的人,全部开革除名”

第七卷下江南完

编者按:第七卷完了,这一卷从4月1o日开始写,到现在是5月28日,总字数刚好3o万字。

第七卷嘎然而止,敬爱的读者朋友们,你们是否感觉到有些不满呢?呵呵,其实海面上这点事儿,也没啥写头了。我再写一些主角拿俘虏换银子,拿兵力威慑西洋人的桥段,只怕这书就真的白化了。

我个人是很满意这一卷的,尤其是秦淮河八艳的花魁大赛和六军之战,都是我精心布局而来,各种势力错综复杂的场面写得我很爽。

以我一直以来的变态性格,下一卷相信会很复杂,比如闯军、阎王军、吴三桂、清军,白莲教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又要全部挤在北京城闹腾了,嗯,我最喜欢的就是把一大堆错综复杂的势力放在一起闹腾。

有书友对我说:“白莲教很恶心,你让他们全死吧”。

不过我只能很遗憾地靠诉这位朋友,白莲教是我精心塑造的势力,而且,我希望对白莲教的描写,来表现一些别的东西,所以……要让白莲教全死显然不太可能,但是眼尖的朋友应该已经看到白莲教在变化,所以我就不多说了。

又有朋友要说:“喂,你江南都没拿到手,就这么甩盘子走了?这一卷也算完?”

呃,我必须好心地提醒一下,这一卷的名字叫“下江南”,并不是叫定江南或者平江南,我本来就没有说过阎王军会把江南打下来嘛。汗一个

下一卷:平天下

呵呵,看了第八卷的卷名,相信朋友们已经知道这一卷是最后一卷了,嗯,这本书基本上也开始接近尾声了,最后的大乱战,来吧

李自成进京、吴三桂守山海关、郑晓路匆忙北上、白莲教要暗中搞鬼、清兵想要入关……历史究竟会不会重演,某人究竟会不会冲冠一怒为红颜?清兵究竟能不能入关?请看第八卷:平天下

第一章 咱们去救陈圆圆

第一章咱们去救陈圆圆

空阔的海面上,豹王号开足了全部马力,没命地向北疾驶。

郑晓路站在船头,整个人都是晕眩的感觉

如今李自成正在进京,根据后世记录下来的史实,李自成进京之后立即变得**堕落,勒索北京城里的富商和明廷降官,闹得整个北京城乌烟瘴气。

不过这些还不是最致命的,最致命的事情是,守山海关的吴三桂向李自成投降之后,李自成却抢了吴三桂的女人陈圆圆,并且将吴三桂的父亲吴襄抓起来严刑拷打,逼迫吴襄上缴2o万两白银。这个举动使得“孝闻九边”的吴三桂打开山海关,引清军入关,结果中国就此走向衰落,科技展倒退几百年,直接导致后世的中国落入第三世界国家。

郑晓路什么都可以忍,唯独清兵入关,绝对不能忍。他不是一个狭隘的民族主义者,他没有把满族全部屠杀光的想法,但他认为,绝不能让野蛮统治文明,绝不能让中国走上一条明知是错误的道路。哪怕让李自成当上皇帝,也一定比满人要强。

阎王军这个时候出川北上,明显来不及抢先一步打进北京了,就算从背后攻击李自成,也未必能防止清兵如关因为李自成的大军根本就不怕你从背后袭扰,他们本来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你打他后军,他前军照样向前走,根本就不会回头。

现在唯一的办法,只有赌一赌吴三桂了

后世对吴三桂的评价是很不堪的,说他是汉奸、垃圾、罪人,说他冲冠一怒为红颜,因为一个女人而葬送了中国人的前途。但后来也有一些史学家为吴三桂平反,说他并不是为了红颜,而是为了父亲吴襄。

吴三桂本来就有“勇冠三军、孝闻九边”这个名声,他对父亲吴襄非常孝顺,有一次吴襄被4万清兵包围。吴三桂带着二十几个家丁,凭一杆长枪从4万清兵中救出父亲,这一战天下闻名。

因此有一部份史学家们认为吴三桂造反,基根本原因不在陈圆圆身上,而在李自成对待吴襄的态度上。

郑晓路现在只有一个想法,赶在李自成入京之前,用少数精锐抢先赶进北京城,将吴三桂一家,最重要的是他父亲吴襄和陈圆圆这两个关键人物抢出来。

不管吴三桂是因为孝闻九边,还是因为冲冠一怒为红颜,反正都要落在吴襄和陈圆圆的身上,如果能把这两个人都抢救出来,送到吴三桂的身边,那么吴三桂就没有了打开山海关放清兵入关的理由

此时的豹王号,就装载着“少数精锐”,没命地向北疾驶。

一个中年福的“精锐”正满脸土黄色,一边抹着汗一边对郑晓路苦笑道:“大王,咱们就这么一船人北上?这是要去打仗夺天下,还是要去送死啊?好歹让豹王驶慢点,等着后面的大舰队吧。”

一听这话,大家不用看就知道是张子元。

原来郑晓路在台南城一听到肖青送来的消息,二话不说,立即带着张逸尘、马祥云、皂莺、肖青、彭巴冲等人,登上豹王号向北疾驶,并且吩咐金竹水军赶紧随后跟来,把台湾岛上的一万阎王军,包括舟山岛上的一万阎王军都送向北面,到天津港等自己的命令。

结果众人在整备时,张子元以为又有什么好戏可看,或者说有什么便宜可占,糊糊涂涂地跟上了豹王号,等他知道阎王大人准备就这么一船人突入北京城去救吴襄和陈圆圆时,人都傻了一半。

豹王号只是一艘型船,除开控制蒸汽机和掌舵的几个必要的航船水兵,上面的战力不过二十人,再加上张逸尘、肖青、彭巴冲、马祥云、皂莺,也不过顶多是能对抗一两百人的实力。这点人就去北京城,要是碰上李自成的百万大军……

张子元腿如筛糠,哭道:“大王,我好怕呀”

“怕你个头,我这辈子没见过命比你硬的,全世界人死光了,你也活得好好的。”郑晓路没心情和他说笑,随口骂了一句,就转头对着张逸尘道:“逸尘兄,咱们要混入北京去救人,这一路上可有什么麻烦的地方?”

张逸尘听郑晓路叫到他,轻叹一声,拂了拂绣春刀,叹道:“不是有什么麻烦的地方,而是……有哪个地方是不麻烦的?咱们在天津附近上岸之后,进京的路上有千难万难,一路上有五军营、三千营、神机营这京军三大营。咱们人少,要不被这三大营的正规军盯上倒是很轻松。但是随后还有26卫,这里面就包括最难缠的锦衣卫。”

张逸尘苦笑了一声,道:“东家,还记得我妻子驾车带我来成都投奔你那一次么?仅仅一百名锦衣卫,就使我身受重伤。但这皇城之下的锦衣卫多如牛毛,光是千户就有几百人……”他突然把称呼换成东家,郑晓路顿时想起来两人那一次见面。

众人一听,顿时倒抽一口凉气,几百个张逸尘?还要不要人活了?

郑晓路听了之后却摇了摇头道:“我想……现在的北京城应该没这么难过了,闯军正在自西向东而来,京营如果真这么强,应该全部在京城西面迎敌……”他有几句话没说,那就是如果京营真的还有这么强的实力,就不可能见到闯军就投降了。这些京营全是假像,只要李自成一来,全部变成纸扎的人。不过这些东西是自己根据后世记录的历史来猜测的,现在说出来就有点不妥了。

郑晓路撇了撇嘴道:“不管多少人来阻碍我们,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我一定要吴襄和陈圆圆,如果救不出这两个人,那就会有级**烦了。”

嗯,如果没了这两个人,郑晓路要面对的就是清兵入关,满州八旗,一个诡计多端的多尔衮。但如果救出了吴襄和陈圆圆,有很大的可能性让多尔衮在山海关外面干跳脚。

张逸尘听了之后,微微皱了皱眉道:“这两个人有什么用处?阎王大人为何对他们如此念念不忘?”他可不知道吴三桂就要投清,实际上他这个问题也问出了众人心中所想,肖青、马祥云、皂莺等人全都关注地看了过来,想要听听郑晓路要说什么。

咦,这个场面似曾相识,当初在盐井卫,自己做出去救援西昌城的白杆兵时,也碰上过这样的置疑,这样做,究竟好处在哪里?自己必须说服部下们,不然他们凭什么抛头颅,洒热血,陪着自己去冲进守卫森严的北京城?

郑晓路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他伸手握住张逸尘的手,认真地道:“逸尘兄,当初你说过,只要我说,你就信我,那么这次再信我一次”

张逸尘莞尔一笑,嘴角荡起一道弧线,他也认真地回答道:“我信你”

郑晓路搞定最难搞的张逸尘,转身对着肖青问道:“肖总镖……不对,肖局长。”

现在肖青是邮局局长了,所以称呼也要变了,郑晓路道:“肖局长川那边怎么安排的?老朱一定也有对策吧?”

肖青这时才有时间慢慢来和郑晓路谈军情,他急忙答道:“朱总督说,咱们可以趁机从四川向北出一路兵,打下汉中,端掉李自成的老巢西安。同时尽快攻下江南,形成二分天下,坐拥三秦的局面。这样的局势就可以稳赢不输。”

郑晓路点了点头,如果不是他提前知道李自成一进京清兵就要入关,他也会认为这是最好的办法。但是现在他却不敢这样搞,以免整个北壁江山全部要落入清军的手中。

“大王……”肖青欲言又止地道:“有一路兵马不听朱总督的号令,私自出击向北京而去了,属下从四川赶向台湾的时候,他们也已经整军待,我想现在他们都已经走了至少一半路程了。”

郑晓路乍一听大吃了一惊,仔细一想却镇定了下来,苦笑道:“我明白了,是马他一直担心着秦良玉,这次闯军入京,弄不好秦良玉就要孤军奋战,马不出击就怪了。石柱土家人就这性情,若是本族人有难,千里万里,刀山火海也要去闯的。”

听到两人的话,旁边的马祥云全身一震,但她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说。她是个敢爱、敢恨、敢拼、敢哭的好女子,这种时候,无言胜千言,既然哥哥已经表明了态度,她再出来说两句有什么意思?

郑晓路长叹了一声道:“由得马吧,实际上咱们就两万阎王军从水路北上,这点兵力在李自成和……的面前显得非常不够,马能赶来也是好的。”他本想说在李自成和多尔衮的面前显得不够,但是如果把多尔衮三个字说出来,未免太惊人了点,不说为好。

豹王号分波破水,跑得极快。

豹王号现在是全世界最快的战舰,当它全力行驶起来的时候,没有任何信使能追得上自己。这种情况下川的情况自己也无法再得知了,不知道朱燮元会如何应对这风云诡诈的形势。

不过郑晓路是绝对信任朱燮元的,要说这世界上有什么人能让郑晓路比放心自己还放心,那就真的只有朱燮元了。

第二章 逆天改命一次

第二章逆天改命一次

从台湾跑到天津,绝非一朝一夕的事,豹王号跑得再快,也要数十天的时间。b

不过李自成进京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他一路上要突破数个关卡,招降明廷官员。他带着号称一百万的大军,这其中能战之兵不过四五十万,而且都是乌合之众的兵马。另外一大半都是老弱病残,军人家属一类的玩意儿。

带着这样的一只大军,李自成无论如何也跑不快,所以赶在李自成进京之前救出陈圆圆和吴襄是完全有可能的。

郑晓路一边想着,一边看着满天星斗,怎么也睡不着。

豹王号的蒸汽机正轰隆隆地响着声音,水轮拍打着海水,这样的夜绝不宁静。郑晓路在船头甲板上放了一张躺椅,想着诡诈的局势,信心颇有点动摇。

自己做的事不可谓不多了,整个天下都被自己搅得一团乱麻,蝴蝶效应疯狂地改变着历史。但就和自己上次感觉到的情况一样,不论自己如何努力,历史的巨轮总是在一个关键的点上扭转他造成的改变。

例如奢崇明终究如史实一般死去;陈圆圆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是去了吴三桂那里;台湾明明是自己打下来的,结果还是回到郑芝龙手里,郑芝龙一死,必定交给郑成功;李自成打来打去,还是打向了北京……搞了半天,就好像什么都是在白搞。

这些也就罢了,但若自己呕心沥血,使尽解数,清兵还是要入关,那自己穿越400年回到这个时代,究竟有啥意思?难道仅仅是为了给历史造成一点变化,溅起一丝水花?说到底,自己只是个长滩湖郑家村的小少年,靠着种了一塘鱼改变了郑家人的未来。但是最终他们仍然难逃清兵屠川,十室九空的命运?

不行,别的事,我让你老天爷一头,但清兵入关一事,我一定要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无论如何也要逆天改命一次。

这时背后的甲板上,突然传来的轻柔的脚步声,这脚步声和张逸尘的全无声息不同,也和马祥云的大步流星不同。这脚步声轻如猫爪落地,高傲而又孤独,郑晓路头也不回地道:“皂莺,搞什么?半夜三更不睡觉,跑来陪我看星星?”

来人还真是皂莺,她还是一身紫色的劲装,穿着软底的绵鞋,她轻轻走到郑晓路的身边,靠着他坐下来,抬眼看着满天的星斗,然后突然开口道:“我来看看你在秦淮河边是不是中了陈圆圆的二笑倾城,是不是为了陈圆圆的美色所以要去救她。”

皂莺的眼睛晶晶亮亮,在黑暗中闪着光芒。

郑晓路大汗,他恼怒地伸出手,一把抓住皂莺的肩膀,怒道:“在你眼中我是这样的人?”

“我知道你是不是。”皂莺就像早就知道他的反应一般:“这几天行船海上,我见你眉头深锁,闷闷不乐,已经不像是那个终日笑嘻嘻的流氓浪子了,我忍不住要开开你的玩笑。”

郑晓路心里一醒,还真是,自从听说李自成入京,他就一直担心着满清入关,这件事就像一个千斤重担,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有好多天他都没露出过笑容了。

郑晓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那些负面情绪扫出心外,然后对皂莺莞尔一笑道:“你说得对,我差一点就变成不是我了。”他把抓住皂莺肩膀的手换成环住了她的腰,然后笑道:“我一向能逢凶化吉,我是主角,我有兴环,这一次我也必定成功。”

皂莺见他故态复萌,忍不住横了他一眼,嗔道:“谁都是自己人生的主角,你得意个什么劲?”

“皂莺,这一战结束,你嫁给我吧”郑晓路淡淡地笑道,夜风吹过,将他这一句话吹得老远:“咱们拖了多少年了?”

夜色如墨,只有星光,郑晓路看不清皂莺的脸,他不知道皂莺的脸正在发红,红完之后却转成了煞白。皂莺没有直接回答好还是不好,而是突然道:“我是你的什么人?”

“你是我的优乐美”郑晓路毫不迟疑地顺口答道,但是答完了之后顿时傻了,这个问题自己在后世经常拿来搞笑,没想到一顺口说出来了,皂莺听得懂个屁啊,要糟。

果然,此话一出,皂莺身子一硬,冷冷地道:“我在问你正经问题,别拿听不懂的话来恶搞我,认认真真地说:我是你的什么人?朋友?将领?奴隶?”

郑晓路心情一阵迷茫,她确实是他的奴隶,乱陕西时那个交换条件,使得皂莺必须一辈子听他的话。

但她也是他最好的将领之一,破浣花、救西昌、攻成都、夺花魁、战浮屠、驱台湾,哪一仗里没有皂莺的身影?

她更是他的朋友,插科打诨、吹牛斗嘴、修心养性……

郑晓路长叹了一声,伸手将皂莺揽入怀中,柔声道:“别再摆出个强势的样子了,你是我的什么,这个问题已经没有答案了。我的生命中已经不能没有你,你是什么我就需要什么。”

皂莺居然难得地在他怀里没有挣扎,而是皱了皱小巧的鼻子,微带郁闷地道:“那你还要去救陈圆圆?她真的那么美?我不是已经用剑舞将她打败了吗?”

我晕,说了半天,你还以为我是为了她的美色而要去救她,郑晓路差点一头载到大海里去。

“以前我娶大妹、娶马祥云,没见你这家伙出来吃醋,这次吃什么药了?”郑晓路忍不住问道。

皂莺从他怀里挣出来,呸道:“陈圆圆能和她们两人比?她们和你有深厚的感情,但陈圆圆和你不过一面之缘,你就愿意为她去冒险,我就不服你不过就了她的美貌,好啊,你要不要我再来一次西河剑器,再来把她打败一次。”

“咳,别闹腾了,我的皂莺”郑晓路强硬地将她抱住,双手使力,让她挣扎不得,才认认真真地道:“我救她,只为万民,不为美色,你的西河剑器还是留着帮我杀敌吧。”

漆黑的夜色里,一只两万人的大军正穿州过县,疯狂地向北疾奔。

这只军队行军极快,全军两万人无一人叫苦,无一人掉队,每一个人都提起全部精神,没日没夜地向北狂奔,有趣的是狂奔中还能队形不乱。

为首一将,正是小马超马祥麟,这次他留下张凤仪和马庭立留驻石柱,自己倾石柱全部白杆兵,穿山过岭,有如神兵一般向北京而来。

白杆兵的脚程极快,再加上天下最强的山地能力,他们专门绕开有官兵和农民军纠缠的地界,专走人力难行的山区密林,因此只用了十来天,就走了一半的路程了。

但是白杆兵越赶越心急,已经没兴趣再在山林中隐蔽,前面是一个大平原,平原中间乃是有名的开封城,白杆兵对着开封城直挺挺地冲了过去,连弯都不想拐一下。

反正需要渡过黄河才能继续向前,小马超认为开封城非常艰苦难攻,应该还在明军手里,相对治安可能比较好。再加上白杆兵与官兵的关系纠缠难明,官兵并不一定会向白杆兵出手,所以他想从开封城的渡口渡过黄河。

刚在平原上行了不久,前方斥侯回报道:“将军,前面是开封城了,但是……城下一片汪洋,全是黄色的泥水,我军前进不能,好像是……黄河决堤。”

小马超一阵郁闷,他故意选这条路走,但黄河决堤是怎么个情况?

“去,找个本地人来问问,究竟怎么回事,问问他还有哪里可以渡黄河。”小马超心急火撩地令道。

不一会儿,一个正在逃难的书生被白杆兵抓了过来,这书生显然是开封城中人,也不知道是水难来之前还是来之后跑出来的。

这书生一被抓到马祥麟面前,立即跪下哭道:“大王饶命,大王饶命。”

“叫我将军。”小马超皱眉道:“我不是大王。”

那书生啊了一声,满脸惊骇地道:“将军带的是朝廷的兵马?”

“算是吧”小马超心想,用官兵的身份比较容易打听事情。

没想到这一声答应,那书生立即双眼血红,大骂道:“原来是朝廷的兵,我和你们拼了。”他双目圆睁,张开十指,有如鬼爪一般扑上来,就想和小马超拼命。

旁边的白杆兵赶紧把他一脚踢翻在地,骂道:“你这书生疯了么?”

那书生躺在地上哭道:“杀才官兵,打不赢闯王,就开堤放水,搞得黄河泛滥千里,死人无数,你们这是做孽啊”

那书生边哭边骂,小马超这才知道,原来数月之前,李自成以一百万大军围攻开封城。官兵弹尽粮绝,明知不敌,于是河南巡抚高名衡、巡按御史严云京、开封推官黄澍三人合谋,派人在马家口决黄河堤,以大水退了李自成的贼兵。但是大水过处,淹死士民十万余,罗汝才和张献忠的军队被这一淹,也死了好几万,简是人间惨剧。

这一下倒行逆施,天怒人怨,开封附近平民更加愤恨官兵,拥护李自成。于是大水退后,李自成一战破城,然后扬长北上,继续向北京去了。

那书生躺在地上,大骂道:“国之将亡,必有妖孽,这妖孽就是你们这群官兵,禽兽啊。”

小马超心底一叹,难怪明廷要灭,这哪是人做的事

编者按:河堤究竟是官兵掘的还是李自成掘的,此事史学家们还有争议,本人最讨厌的就是争议,所以本书以我自己的胡编乱造为准。

第三章 我抢的就是你

第三章我抢的就是你

今天的章节又不方便分开,一更7000字大章,不分两更了,嗯嗯。话说今天是本月最后一天,呼,六月要到了,明天儿童节,有多少书友能过上儿童节呢?

豹王号的速度不是盖的,短短数十天,就沿着海岸线狂飙过了大半个中国的东海岸线。

张逸尘站在船头,一张脸充满了复杂的表情,这些年他练刀的同时也练气,整个人越发的淡定起来,大部份时候都无悲无喜,有如幽灵一般。但越是靠近皇城,他的心情就越复杂,当初他可是天子脚下最红的锦衣卫之是魏忠贤和田尔耕的得力干将,想不到魏忠贤一朝倒台,他就成为锦衣卫抛弃的对象,还派人对他进行围攻劫杀……

如今又要回来了,嘿,张逸尘心中不无感慨。他是一个功利心很重的人,心中并无善恶之见,谁对他好,他对谁好,谁能给他未来,他就为谁办事。但他有一点很明白,明廷必须死,否则他就一直是一个通缉犯。

张逸尘忍不住想:这一次,就让我和我的刀,一起来见证明廷这个庞然大物就此辞世吧

“逸尘兄,想啥呢?”郑晓路笑嘻嘻地走了过来。

“没想啥,天津卫要到了,我去叫兄弟们准备下船。”张逸尘转身就走,绝不拖泥带水。

天津在当时属于“卫”,乃是一种军事建制,由指挥使统领,直隶于后军都督府。每卫士兵足额5600人,天津三卫士兵定额16800人。

张逸尘对这些事自然非常熟悉,船还距离天津卫老远,他就轻声警告大家小心行船,注意不要引起官兵的注意,找一处无人的海岸登陆。因为豹王号外形特别,没帆没桨,舰着还有一一把冲撞用的斩舰刀,这样的船是不可能不引人注意的,所以众人根本没想进天津卫,只是把船靠向距离天津卫比较近的一个荒芜海滩。

快到天津卫时,张逸尘向水兵吩咐道:“向前边驶一段,左拐,我记得有一个隐蔽性很高的小湾,以前我曾经在这里追查过邪教逃犯的案子。”

“呵呵,有逸尘兄就是好啊,这北京附近,再没人能比锦衣卫更熟悉的了。”张子元在后面大拍张逸尘的马屁,却见一船人都盯着他看。

彭马冲憨厚地问道:“张子元大人,你不也是京城出来的吗?贵为东厂档头,应该很熟悉这地方吧。”

张子元抠了抠头,汗道:“谁记得这些荒山野岭烂水沟的,若是敲官员竹杠,我就很熟悉路线了,北京城里哪个大官住在哪里,我了如指掌哦,顺带一提,青楼ji馆,洒楼茶肆,只要上点档次的,哼哼,谁能比我张子元更熟。”

扑通,众皆晕倒在地。

豹王号缓缓地拐进一个小海湾,那海湾果然很有隐蔽性,两块如虎牙般的山壁,将一个水湾包裹在中间,使得船只不进到海湾里面,绝对看不到里面有什么东西。

然而豹王号刚拐进海湾,众人就倒抽了一口凉气,只见海湾中密密麻麻,居然停满了大小船只。其中战舰级的就有近五十艘,各种舢板不计其数,最少也有上万人的运载量。

郑晓路脸色一变,他赶紧让豹王号掉头,然后向着张逸尘苦笑道:“逸尘兄,你说曾在这里追查过邪教逃犯,那邪教……莫是白莲教。”

张逸尘叹了一口气道:“没错,就是白莲教。”

我勒个去,郑晓路差点骂人,原来那海湾里停的舰队众人一看就非常熟悉,正是施大瑄的舰队。施大瑄的人显然也同时发现了豹王号,但豹王号速度极快,一转眼就跑了个无影无踪,施大瑄的人追之不及。

“他**的,白莲教也北上了”郑晓路骂道:“老子这一生,就一直在和白莲教打交道,走到哪里都有白莲教,比官兵还要难缠。”

豹王号又找了一另一个小海湾靠岸,郑晓路一肚子光火地跳上岸边,大叫道:“咱们赶紧去北京,天知道白莲教在搞什么,想起他们,我就心里发毛。”

一行接近三十人,包含心腹将领外加二十名士兵一起上了岸,豹王号则直接回转,去迎接后续跟来的金竹水军大舰队,以及随着金竹军一起北上的两万阎王军。

就这么走进北京,那是不靠谱的,首先得去天津卫雇马车。

众人化了化装,尤其是张逸尘、张子元、马祥云这三个人在京中都有熟人,必须好好地掩饰身份,一行人照例打扮成商人,由郑晓路这个二世祖领头,向着天津卫急匆匆地赶来。

天津原本只是一个军事重镇,但随着它的战略重要性不停地放大,天津的人口也越来越多。卫的建制虽没有行政职权,但有一定的土地(城堡及屯田)、数量较多的民众(屯田的军士及军属)和政事(军政及屯政)。随着人口增加,商业发展,事务繁多,词讼纠纷发生,卫所已不能治理这个军民混杂的商业化城市,明廷在天津陆续因事设官、设衙,建学,或将外地官、衙迁津理事。

金、元以后,漕运开通,不论海漕还是河漕,江南的漕粮都要经过海河运抵京都,永乐帝建都北京以后,天津转输漕粮的任务更加繁重,到明朝宣德十年(1435),明朝政府专门在天津设置管理漕运的专门机构,当时大运河上粮船上万艘,转输漕粮500万石,繁荣景象另人叹为观止。

漕粮的转输带动了天津的运输业和商业的发展,在海河、南运河、北运河三河交汇的三岔河口逐渐形成了许多商业区,货栈、钱庄、会馆等行业应运而生,集市贸易也随即兴旺,十集一市的轮转也使当时的天津人有天天赶大集的感慨,商业的繁荣昌盛使天津也成为世人瞩目的城市。

郑晓路等人一进天津卫,就觉不妙,这里哪里有一点军事重镇和繁荣城市的味道,怎么……像是……逃难者的集中营?

只见天津漕运码头上人来人往,无数人背着各形各色的包袱站在码头上,这些人中有平民,有士绅,有商人,有工匠……真是各行各业,无所不有,但所有人都有一个共同点,背着包袱想要逃。

这时有一艘大船驶到了天津码头,立即有无数人向船上涌去,船夫派了水手在船舷边维护秩序,将那些不守规矩想插队上船的人一脚踢到水里,至于上了船的人,则忙不叠地将一大锭银子递给船夫。不一会儿,这艘大船装满,顺着大运船向南而去。

郑晓路了撇了撇嘴道:“这些人是在南逃,李自成快打到北京了,这些家伙想顺着京杭大运河逃去南京。”

“怎么没看到朝廷的官兵出来维护秩序?”马祥云好奇地道。

郑晓路心念一转,这还不容易明白?天津距离北京这么近,天津卫的官兵肯定已经调去守北京了,国之将亡,这天津已成无政府的所在,说不定自己这三十人就可以占领天津,坚起五星红旗。

不过现在占领天津完神经病,不会有人来听自己发号施令不说,李自成一打过来,还不得又丢掉?

“别管这些了,咱们赶紧找车去北京吧。”郑晓路左瞅瞅,右瞅瞅,只见东北方向正好来了一辆大马车,这马车笔直地驶到运河码头,车上哗啦啦跳下来一大堆背着包裹的人。

嘿,有车有船,南逃居然整成一条运输产业链了,北京的人先坐车逃到天津,再坐船逃去南京。好玩啊,如果有穿越的兄弟在这时候穿到天津,正好做运输买卖,保证发大财。

郑晓路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跑过去拉住了马车的车夫,大声道:“这位兄弟,咱们要乘你的车去北京,成不?”

车夫笑道:“当然成,不过我话先说在前头,十两银子一个人,不讲价。”

我入你大爷的,三十人岂不是要三百两,你怎么不去抢?郑晓路心里一阵大骂,那车夫看了看他背后还有这么多人,于是笑道:“你们这么多人,我一车可载不了,还得帮你再找两辆大车,收你三百两绝对不贵。不是我胡说,现在你想找到还敢往返北京的车,那可不是件容易事儿。”

这话倒是实话,闯军要进京了,哪个不开眼的车夫还敢跑北京路线,现在还敢跑车的,全是亡命之徒,拿命赚这几百两银子,也说得过去。

郑晓路要和闯王抢时间,当然不会计较这点小钱了,他急道:“赶紧,帮我再找两辆车来,钱是小事,爷不会少了你一两银子。”

那车夫笑道:“那您跟我来,我知道哪里还有车”

车夫驾着马车领路,郑晓路等人步行跟着,不多一会儿就来到一个小饭馆边上,这里也在发国难财,饭馆里已经人满为患,逃难等船的人在这里填肚子,银子像流水一样乱花。

那车夫饶到饭馆后面,这里果然还停了两辆马车,马车后面有几个人影,似乎正在聊着些什么,车夫对着那些人影大声笑道:“两位兄弟,有财来了,跟兄弟一起跑一趟北京吧。”

那车后的人影听了车夫的话,一起转过身子看来。

两边人一看,顿时大吃一惊,铮铮铮的刀剑出鞘之声一阵乱响,原来车后有一堆人正拉着两个车夫谈价钱。

那些人全是老朋友:白莲圣女李香君、风云十八芝施大瑄、洪旭、甘辉,后面还有一个闻香教的少主王好贤,以及他们带着的五十几名属下。

“哟,什么妖风把你们吹来了。”郑晓路看到白莲教心里就不爽。

李香君不怒不喜,纤纤玉手反手握着背上的剑柄,冷然道:“我还想这样问你呢,什么妖风把你们吹来了?”

郑晓路看了一眼李香君旁边吓得发抖的车夫,嘿嘿笑道:“把车给我,饶你们一命。”

李香君双眉一竖,怒道:“这是我们先找到的车,岂有让给你的道理。”

“切不见棺材不落泪。”郑晓路冷笑道:“那就是又要打了?”

听到郑晓路这句话,张逸尘轻轻向前一步,他虽然没做什么动作,但白莲教众知道他的厉害,顿时一起色变。

李香君咬了咬牙,一张脸变得煞白:“我教在这附近散布着一万士兵,逃难的百姓中也有数不清的教众,你们敢动手,我一声大喊,保管你们脱不了身。”

“别扯蛋了,他们围在外面,我现在掌握着你,谁也不怕谁。”郑晓路不耐烦地道:“把车给我,我饶你们一命。”

李香君背后的闻香教少主王好贤不知道阎王军的厉害,他拿出一把长剑,冷笑道:“哪里来的狂人,先接我一剑。”说完向前一步,抬手一剑,还颇为似模似样。他毕竟是天启二年就集十万大军造过反的先烈,武艺还挺不错的。

张逸尘理都不理他,眼睛只盯着施大瑄等人,旁边却窜出锦都镖局的肖青,他伸出两只手指一捏,就将王好贤的长剑捏到了手中。王好贤大惊,用力回拖自己的长剑,但肖青一只手有如虎钳,王好贤拖了半天都拖不动分毫。

“让这废物滚开,我只要车,不要人命。”郑晓路冷然道:“我耐心很不好,时间也很紧,不要惹我发毛。”

李香君一张脸由白变青,又由青变白,最终咬了咬牙道:“我们走,把车给他们。”言毕转身就走,再不回头看一眼。

施大瑄长叹一声,向郑晓路抱了抱拳,也跟着走了。

这时肖青才一松手,王好贤还在发力回拖,这一下重心不稳,扑通在地上滚了几大圈。

郑晓路没时间理这种小丑角,带着诸将上了马车,只留下一个士兵在天津等着后续赶来的金竹水军。那三个车夫吓了一大跳,只当两伙强盗在争抢马车,这一下赶紧使出浑身解数,向北京驶去,他们把车驾得四平八稳,唯恐强盗爷生气砍人。

天津到北京之间的官道因为长期运输漕粮,所以修得宽畅平整,马车行起来十分平稳。

但是一路行来,只见坐不起马车的穷人扶老携幼,向着南方迁移,好一片让人心酸的景像。北京城附近的百姓们,由于东北建虏经常入侵,逃难已经逃出了心得,全家值钱的东西都是随时打好包的。

建虏入侵逃起来就比较容易,只需要暂时躲进山林里,等建虏退了再回家。但李自成来了就不一样了,由于明廷刻意地琐歪曲丑化李自成的形象,北京城附近又是天子脚下,百姓自然比较信任朝廷,都以为李自成是个混世大魔王,一来了就要烧杀抢掠,将所有人都裹挟进军队里。

有这层顾虑在,百姓们不敢躲在山里,只好向东南沿海迁移,短时间内是不敢回家了。

国之将亡,必有妖孽丛生

“朝廷虽然丑化李自成得有点过了火,但李自成也算不上什么好鸟。”郑晓路在马车上叹道:“有些东西朝廷可没冤枉李自成,他真的是个混世大魔王。”

马车跑得飞快,不过一日光景,第二天早上众人就到了北京城下。

森森严严,一座巨城在望,天下中心,华夏之魂,此城了。(虽然我有每到一地就介绍地方的习惯,但北京城俺就不花笔墨介绍了,免得大家说我灌水,哈哈。)

张逸尘轻声道:“前面就是朝阳门,交点门税就可以轻松入城,咱们放松点,刀剑贴身藏好。”

果然,马车到了朝阳门就停了下来,郑晓路付了钱,下了车,这一下就站在天下政治中心的前面了。

这朝阳门本是南米漕运入京的大门,只有少量行人进出,但此时的朝阳门由于最近天津,所以出城的人多如牛毛。尤其是富商大贾,皆拖儿带女,打包收拾了细软从朝阳门逃出北京。

郑晓路他们驶来的三辆马车顷刻之间就坐满了人,车夫大声喊道:“三十两银子一个人到天津,不讲价。”但车子还是瞬间暴满。

“倒是没有看到官员逃出来,全是商人在逃。”郑晓路奇道。

“官员哪敢逃。”张逸尘淡然道:“若是这当口儿官员逃了一明廷没被李自民灭掉,而是挺了过去,今天逃的,明天全部要死。就算明廷灭了,他们的脊梁骨这辈子也直不起来了。”

“说得也是”郑晓路点了点头,心中暗想,那我要劝吴襄跟我走,只怕有点困难,看来一棒子打晕了背走就行。

众人走向朝阳门,打算进门,张逸尘知道北京城的规矩,专门准备了一大锭银子作为进城税。没想到的是,守门的士兵却坚持不肯放他们入城。

原来此时李自成已经打到了北京外城的广甯门外,不出两三天就要进攻北京城了。北京城为了防止奸细混入,已经开始了只许进,不许出的戒严,像郑晓路他们这种没户籍没身份证明的商人,是说什么也不可能放进城的。

众人退入朝阳门东南外的一个小树林商议入城办法。

“这可如何是好?难道……半夜爬城墙?这想法只怕不靠谱吧,北京城墙这么容易夜爬的话,早就奸细满城飞了。”郑晓路郁闷地道。

众人抓破了头,也没有一个靠谱的办法。

正在这时,路边居然驶来一辆马车,这马车到了郑晓路他们藏身的小树林边,刷刷刷地跳下来七八个人,然后居然也走进了树林来。

“又是李香君?”郑晓路一个脑袋两个大,白莲教看来又找了一辆车,也跟了过来:“大家躲躲,看看白莲教到底要搞什么。”

李香君、王好贤等人进了树林,四周瞅了瞅,没看到人影,却不知道阎王军诸人就伏在附近的树林里。

王好贤拿出一叠纸道:“这是咱们闻香教千辛万苦弄来的身份证明,来,李姑娘,你来分给大家。”他把那一叠纸塞在李香君手上,紧跟着又怒道:“我明明准备了五十张身份证明,都怪阎王军的混球,居然抢了我们的车,害我们只有这七八个人能过来。咱们还得在这里等着后面的人来,真麻烦。”

李香君脸色煞白,低声道:“不知道阎王军又跑来凑什么热闹,他就三十人,难不成能把李自成打败?这山东地界乃是我们白莲教势力最雄厚的所在,咱们可以振臂一呼,数十万大军,他阎王能凭什么?”

众人都没答案可以答她,只好当她是自言自语,王好贤道:“这些身份证明是押送木材入京的脚夫证明,只能走东直门,咱们还得砍些树装装样子,不然就不像运木材的工人了。北京虽然戒严,但滚木擂石是少不得的,这身份证明可保咱们安全入城。”

他话音刚落,树林里啪嗒跳出一堆人来,白莲教的人一看,跳出来的又是老怨家郑晓路。

郑晓路哈哈一笑,把手伸向李香君道:“拿来。”

李香君大惊,匆忙应道:“什么拿来?”

“别装”郑晓路笑道:“把身份证明拿来,俺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哈哈哈,白莲教人的偶尔也有可爱的时候嘛,我要啥你们就送啥来,哈哈哈。”

李香君一听这话,顿时全身一紧,她把那叠身份证明刷地一下塞入怀中,怒道:“这是我白莲教的东西,绝不能给你。”

“不给我,我就抢”郑晓路撇了撇嘴道:“我虽然是个好人,但当非常之时,我也会行非常之事。我管那东西是谁的,现在我要它,你就得给我。”

“混蛋,我和你拼了。”李香君反手拔出三尺青锋,刷地一剑向着郑晓路袭来。也不知道是什么鬼使神差,她居然忘了使用御剑征邪,就这么平平一剑刺来,一点威力也无。

郑晓路好歹也有点功夫,不是纯粹的菜脚,他伸手一掌,正好拍在李香君的手腕上,然后另一只手一抓,把李香君抓入了怀中。

施大瑄等人向前一步,却见张逸尘不知道从哪里飘出来,横在众人中间。王好贤也振了振剑,想要上来,但旁边走出肖青,只看了王好贤一眼,他就脸色大变而退。

“好了,把那叠东西给我。”郑晓路双手扣住李香君,恶狠狠地道:“不要逼我杀人。”

李香君将脑袋一转,不理他。

切,死到临头还在犟,郑晓路威胁道:“别忘了圣莲令是怎么落到我手里的,你如果不自己摸出来,嘿嘿……”

不说圣莲令还好,一说,李香君的脸色白得更厉害了。郑晓路是从她怀里强行摸走圣莲令的,虽然他当时的情形并不旖旎,郑晓路也没什么邪念,但李香君从胸到腰,全被郑晓路摸了个遍,这一点终究是无法挽回的奇耻大辱。

李香君全身一震,双目缓缓地落下泪来,她不愿再受辱,只好自己伸手摸出那一叠身份证明,啪地一身摔在郑晓路胸前,大哭道:“你凭什么,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抢我东西?而且还用这么卑鄙下流,无耻龌龊的方法来抢你这名震天下的阎王,川中闻名的大善人,就是这样对待一个小女子的?”

郑晓路长叹一声,他最见不得女人哭,于是放开手,一手接住身份证明,一手将李香君推出老远,他翻了翻这叠纸,看了看确实无假。于是大声骂道:“别哭得这么假腥腥的,告诉你,我抢的就是你,以后见你一次抢你一次,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他突然怒了起来,声音也开始转厉:“你好好一个女子,不洁身自爱,加入什么狗屎白莲教?我见到你们气就不打一处来,我就是要抢你们,你又怎奈我何?想要不被我抢,你来世投胎,别忘了选一个普通的人家,做一个正经的女子到时如果我碰上你,不但我不抢你,若你被别人欺负,我一定帮你出头。”

李香君不发一语,静静地听完,然后转身就走,然而她走出没两步。郑晓路从中身份证明中抽出三十张,然后把剩余的向着李香君扔了过来,冷然道:“多余的我不要,你自己留着。”

李香君任他乱骂,就是咬着嘴唇哭,反正不还口,她弯腰捡起郑晓路扔过来的身份证明揣入怀中,然后带着白莲教众匆匆走了。

“兄弟们,砍树,咱们伪装运木脚夫入城。”郑晓路大声令道。

这时刚刚走出一段的白莲教诸人中,闻香教少主王好贤突然对着李香君奇道:“李姑娘,圣莲令不是在你手上吗?怎么……刚才听你们说话,似乎被阎王抢走了?”

李香君心中怒火未熄,没想太多,随口答道:“六军之战时被阎王那流氓抢走了。”

“原来如此”王好贤低声应道,然后再不发一语,但是他的双眼之中有一股难明的笑意,越烧越旺,倾刻间就将他整个身子都烧得轻快了起来。

哈哈哈,天助我闻香教,白莲圣女手上没了圣莲令,等她用白莲圣女的身份聚集起北方诸教时。我闻香教可以将她挤兑下台,取而代之,从她手上夺过兵权,哈哈哈,天助我闻香教啊。

第五章 咦?当街捡个公主

第五章咦?当街捡个公主

继续大章一更,呃,我现我是个懒人,最懒得分章了

吴襄迈开大步,当先就走。他虽然愚忠于朝廷,但愚忠总也有个限度,一听说儿子要叛清,现在也不管是真是假,反正当成借口,有面子下台了,当然要走。他一边迈开步子,一边还用感激的神气看了一眼郑晓路,心想,就算是强盗或者骗子,我假装信他一回,跑到儿子那里再说。

吴家上下三十四口,纷纷叫嚷道:“老爷,让咱们收拾一下吧。家里有好多值钱东西……”

“放屁,那些东西通通别管了,留得一条命比什么都值钱。”吴襄人虽然老,精神劲儿挺好,啪嗒啪嗒就跑了出去。

家里人一看老爷撒腿开跑了,这下不用犹豫了,跟着一哄儿就跑了出去,其实他们也想跑啊,西门外杀声震天,他们就住在西直门边上,这不是要人命么?若不是老爷太过威严,这些人老就撒丫子跑路了。

看着吴家人跑出去了,陈圆圆深深地看了郑晓路一眼,叹道:“贱妾向阎王大人请安了上次南京城花魁大战,直到结束之后两三天,南京城里才传开原来取了花魁的是阎王大人,这次您又跑到北京来了?”她心中非常惊惧,但面上却十分平和,不愧是经常在达官贵人中周旋的秦淮八艳之。

“没时间和你扯,快走”郑晓路伸手一挥,皂莺跳过去将陈圆圆扛起来就跑。

彭巴冲大步流星开路,阎王军紧随在后,将吴家人裹在中间,后面又跟着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吴府家丁二十名,一群人出了吴家大宅就向东跑。

然而就在他们走出吴家大宅的那一瞬间,突然听到西直门边出一阵巨大的欢呼声,似乎有千军万马,一起在高呼着“开了”但是因为各人的呼声参差不齐,所以听不太真切。

“不好”郑晓路大惊道:“他**的,早不破城晚不破城,刚好这个时候破城。”

众人忍不住齐齐回头看向城门,只见厚重的西直门正缓缓打开,原来不是破城了,而是城头上的守军主动开门投降。无数农民军,或者称之为乌合之众一涌而入。

贼军中一名白衣儒将,大约二十来岁的样子,骑着高头大马,满脸笑容地跟着乱军入城。在这名儒将身边,还有一名身着火红衣服的年轻女子,也骑着一匹白马,背上负着交叉的双剑,跟着白衣儒将一起入城。

那儒将一边入城,一边还大叫道:“传令三军,严正军纪,扰民者,杀”

他刚吼出两声,城门边突然跳下一条人影,仗剑就向白衣儒将砍来,原来是陈良谟跳出来拼命来了。那白衣儒将似乎并不会武功,见陈良谟突然向他杀来,完全没有还击的意图,只是勒着马连连后退。

却见旁边的白马上,那身负双剑的红衣女子跳下马来,双剑一绞,将陈良谟的长剑击落在地,娇喝道:“都什么时候还了,还拼?你不要命了?”

那陈良谟大哭道:“我就是不要命了”言毕以头撞地,头破血流而亡。

红衣女子摇了摇头,将双剑插回背上交叉背着,跳上白马,对那白衣儒将轻声道:“岩哥,我手上又无端的沾上一条人命。”

那被称为岩哥的,就是李自成手下的巨星,中营制将军李岩,他长叹一声道:“红娘子,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为夫手里的人命,却不是一条两条来算,要用一千条,两千条来算了……”

此时西直门一破,农民军大量涌入,李自成大军中的诸位将领纷纷入城。城门边的居民早已逃了个干净,街上空空荡荡的,就只有郑晓路一行人显得十分的扎眼。

白衣儒将李岩皱了皱眉头,奇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这户人家现在还在逃跑?去两百个弟兄,把他们拦下来,咱们闯军又不是洪水猛兽,逃跑做什么?”他见郑晓路一行人起码有上百个,中间还有些强壮的人手提钢刀和长棍,所以一开口就派了两百人。

旁边的红娘子也皱着眉头道:“看他们队伍里还有女人和孩,咱们的兄弟粗手大脚别吓着他们,这事儿我得去盯着。”她轻轻一打马,白马越众而出,带着两百农民军向郑晓路等人赶来。

郑晓路等人此时还在拼命向东跑,但是整个队伍拖儿带女,又有许多妇人手脚酸软,行不得路,实在是叫人头痛莫名。走了没多远,就见一个红衣女将,带着两百个贼兵向他们追了过来。

郑晓路大急,令道:“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命令刚下去,两百贼军已咬上众人的尾巴,郑晓路心想,这两百人只是先锋,若被他们缠上,倾刻间就要被农民军的大军包围。他没时间多思考,拿出翼虎铳,碰地一声就将一个追过来的贼军放倒在地。

“逸尘兄、肖青、皂莺,你们轻身功夫好,你们去断后。”郑晓路大声道:“其他人给我拼命向东跑,生死攸关,别他**的磨磨蹭蹭。”皂莺将陈圆圆放下,转身与张逸尘一起断后。

追上来的红娘子突然听到前面火铳声音一响,一个手下就倒在地上,口吐鲜血,眼看不能活了。她顿时大怒,我带人来拦你,又不是要杀了你们,只是来告诉你们闯军很好,不需要跑,干嘛杀我兄弟?

红娘子双手向背上一抄,两把宝剑握到手中,大呼道:“抓住他们,简直岂有此理。”她骑着马,身边手下全是步卒,所以红娘子追得最快,堪堪追到近前,她不擅长马战,所以跳下白马,仗剑就冲了上来。

见冲上来的是个女将,张逸尘和肖青同时很自觉地将她漏给了皂莺,两人只是盯着红娘子背后跟上来的两百贼兵。

红娘子追到近前,一看,左边一个青衫客不理她,右边一个中年汉子还是不理她,就中间一个紫衣女子迎了上来,切,搞什么?她双剑齐出,一前一后,以一个弓形刺向皂莺。却见皂莺右手一挥,寒光闪闪的飞剑当头而来。

红娘子大奇:“飞剑?”她轻轻一架,飞剑就被弹飞出去,但皂莺的飞剑可不是一下就能弹开的,它在空中一转,又绕了一圈攻来。

红娘子见飞剑回头,她身子一转,双剑一旋,剑光在空中划出两条美丽的半圆,合在一起居然成为一个整圆,将自己守得水泼不进,皂莺的飞剑瞬间被弹开不说,在空中旋飞了一下还是找不到可以进攻的地方。

“咦?”皂莺大惊道:“这是……邻里曲”

“咦?”红娘子也大惊道:“你这是……剑器浑脱”

公孙大娘舞剑器,一曲名动天下闻。

当年公孙大娘一共有四套名震天下的剑舞,分别叫做:西河剑器、领里曲、满堂势、剑器浑脱。由于大娘的弟子众多,又各分天下,每个弟子学得的技艺都有名不同。

传到皂莺之时,已经只有两套剑舞留存,也就是西河剑器和剑器浑脱。另外两套,也就是邻里曲和满堂势却失传了。但皂莺常常听师父说起另两套剑舞的神韵。

邻里曲是一套柔合的剑舞,以柔克钢,百炼精钢也化为绕指柔,乃是天下一等一的防御剑技。

而另一套满堂势,又被称为裴将军满堂势,乃是一套用于战阵之中的攻击剑技,一旦舞出,整个舞台也要被笼罩在剑光之中,乃是一种勇猛无伦的凌厉剑舞。

皂莺一见邻里曲,忍不住用极快的度道:“我叫公孙莺”

另一边的红娘子见了剑器浑脱,居然也正急地道:“我是公孙红”

两人这一瞬间居然就认完了亲,这一下技出同门已经毫无疑问,两人一瞬间同时向后飘出。

皂莺抱了抱拳道:“师妹,还请放我们一马,我们立即撤出东门,绝不妨碍你们夺取北京的大事。”

红娘子犹豫了一下,道:“本来放你们没什么,但是你们杀了我军一个兄弟……这事儿,我就作不了主了。”

这时后续跟上来的两百名贼兵也与张逸尘和肖青交上了手,张逸尘手提百炼钢的绣春刀,在贼群中轻松挥洒,他的功夫极为简练,一出手总是咽喉、颈动脉等致命的地方,中他一刀者无不毙命,一瞬间就刮起一阵腥风血雨。

而肖青则是抽出腰间一把软剑,迎风抖开,有如匹练的剑光在贼兵身上绞出一条条血痕,倾刻间他的身边也是尸横遍地。

红娘子一见,顿时大怒道:“师姐,你这些朋友下手也忒狠毒了。”

皂莺双脸一白,忍不住叹道:“我们时间紧迫,必须逃出北京城,所以他们才……”

“没什么好说的了,来打吧就算咱们是同门,也没有这样就放了你们的道理。”红娘子双剑一紧,仗剑扑了上来。一出剑,果然是另一套失传的进攻型剑舞——满堂势,凌厉的剑光从她的手上暴射而出,倾刻间就覆盖了几丈方圆的空间。

皂莺将牙一咬,没法子,同门也只好分个高下了,她手一挥,飞剑离袖。

且看看究竟是剑器浑脱厉害,还是满堂势更胜一筹

张逸尘和肖青将追来的两百名贼兵斩杀了四五十人,剩下的贼兵心里有点怂了,一起大呼道:“贼子厉害,快来兄弟支援。”吼过之后,不敢再逼上来拼命。

张逸尘趁机一拉肖青道:“走”两人身子飘起,向着郑晓路他们撤走的方向飘去。但另一边皂莺与红娘子却打得难解难分,两人艺出同门,都是从剑舞中转化而来的武艺,一旦打起来,红衣紫衣,交相错乱,有如两朵蝴蝶。

这哪里是打架,分明是两个舞者在跳一出剑舞,每一个动作都配合得天衣无缝。你一剑刺来,我腰一闪,刚刚好滑开。我一剑飞来,你双剑圆转,正好将破绽弥补得丝毫俱无。

张逸尘沉声喝道:“皂莺,该走了”

皂莺听到这句话,顿时身子一震,她对着红娘子急道:“师妹,以后我再向你请罪,今天先得罪了。”话音刚落,皂莺身上飞刀齐射,有如一阵骤雨突然而来。

红娘子被迫收剑回守,以邻里曲弹开飞刀。

就在这一瞬间,皂莺抽身而退,伸手一搭张逸尘的肩膀,张逸尘和肖青运起轻功,向东急奔,三人瞬间跑出去老远。

红娘子大怒,赶紧又点起千名士兵向东追来。

却说郑晓路带着一群零零碎碎,乱七八糟的人向东边狂奔,街上行人本来稀少,此时贼军破城,更是没人敢在街上走动,胆大胆的都躲在家里不敢动弹。来时路上的那队捕快,此时都已经踪影全无。

一阵妖风也在这时候跑出来作崇,吹得北京城的街道上有些纸片和破布块儿乱飞,好一片末日般的萧条景象。

彭巴冲负责开路,他跑得飞快,但前方一直没碰上什么敌人,他满心不爽得了个开路的工作,要是断后,那打架该打得多爽啊。

正在这时,彭巴冲突然看到前面街中心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正在边哭边走,那少女眉清目秀,一张脸竟是绝美,衣衫华贵,乃是上好的绸缎织成的霓裳羽衣,一身配饰都等的好玉和珠宝。但是少女满脸泪痕,头凌乱,衣衫也有些不整。

彭巴冲心里喀登一声响,莫不是兵荒马乱,有人将这姑娘**了?

那女孩转了转身子,彭巴冲这才看到她另一边,只见这少女的右手竟被齐肩斩断,鲜血顺着她的断臂处流下,将她右半边身子染得通红。

少女一步一摇,已经是有气无力,看样子失血过多,不用多久就要死去了。

彭巴冲大怒,何人这般狠心,把一个女孩弄成这样,他三两步跑过去,将少女抱入怀中,赶紧从怀里摸出一包药粉,涂在少女的断臂处。阎王军士兵都带着简易的医疗包,里面包着最好的金创药和止血药,所以彭巴冲才能救得了这个少女。

这时郑晓路也跟过来了,一看这个没了半条命的少女,忍不住心中绞痛。宁为太平犬,莫做乱世人,古人诚不欺我,在和平时代,这般清秀美丽的少女莫说被人拿刀砍手,就算被人怒骂了一句,也不知道有多少王公贵族要帮着她出头撒气。想不到她断了一臂在街上走,居然没人管。

彭巴冲拿一双眼珠子瞪着郑晓路,问道:“大王,咱们带她走吧,放着不管就死定了。”

郑晓路心中一阵犹豫,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不知道有多危险,哪顾得上这个少女。不救是正道理,但不救却难过自己的心。正在此时那少女居然开口道:“救我父皇,他上吊了……救他……”

啊?咦?郑晓路心中大震,这个少女……父皇?上吊?断臂的公主?

如果自己没猜错,她就是大明末代皇帝的长公主——长平公主。由于正史并没有记载这位公主最终的结局,所以民间多有野史流传,其中最有名的野史就是:长公主后来出家为尼,成为天下无敌的高手,世人称之为独臂神尼,她的八个弟子中有天下闻名的甘凤池、吕四娘。

梁羽生的江湖三女侠》中就有这位神尼,金庸先生的碧血剑》里的阿九,《鹿鼎记》里的独臂神尼……

从少女说的只言片语来判断,崇祯此时已经吊死在煤山,他上吊前和正史记载一样,挥剑砍断了女儿的手臂,大明朝已经算是亡了。

“带着走”郑晓路沉声道:“这女人咱们用得上。”

彭巴冲想抱起少女跑路,但他是个男人,抱个少女在怀里算什么事?身将她将给马祥云,一行人又继续向东疾奔。

不一会儿,前方就是钟鼓楼了,郑晓路喜道:“看到钟鼓楼,北京城咱们钻了一半了,再走一会儿就到东直门。”

就在这时,斜刺里突然出现一队骑兵,大约也是两三百人,居然也是奔着钟鼓楼去的,骑兵队里一个旗手扛着一面大旗,上书一个字“刘”。原来是李自成的总哨刘宗敏到了,原来在刘宗敏率军攻的是南边的正阳门,兵部尚书张缙彦主动打开正阳门,迎刘宗敏率军入了城。

刘宗敏虽然深得李自成信任,但他深知李自成为人狠厉,为了避嫌疑,刘宗敏并没有直冲皇宫,而是把皇宫留给了李自成的中军,他自己则带着一队骑兵在城里抢占一些比较重要的位置,例如钟鼓楼。

这一下骑兵穿出,刚好撞上郑晓路一行人。刘宗敏乃是李自成手下第一大将,坐武将的第一把交椅,一见这群人奇奇怪怪,正向东跑,立即下令道:“拿下”几十名骑兵立即离队,向着郑晓路等人迎来。

看着郑晓路他们拖儿带女的,刘宗敏也没在意,就只派了五十骑过来,心想这点骑兵足以威胁几百人的步阵了。

那些骑兵在马上甩着钢刀,大声吆喝道:“尔等何人,放下武器,饶你们一死。”

放你妹的武器,爷要是放下武器被李自成抓住,就凭我是阎王,就死定了。郑晓路还是那个作派,摸出翼虎铳,碰地一声撩倒一人。然后大声令道:“冲过去。”

彭巴冲当先迎上,那些骑兵的马冲得并不快,毕竟这里不是野外,而是北京城的大街上,马是不可能跑得太快的。骑兵借不了马势,也就只是坐得高一头罢了,彭巴冲一伸手抓住一个骑兵的脚,将他从马上拖了下来,然后用这个骑兵当作武器,就像猛如虎挥着独角铜人一般向前猛冲,碰碰碰,不一会儿长街上就是一阵人仰马翻,十几个骑兵被彭巴冲砸得人仰马翻,好不热闹。

彭巴冲杀了一回,就听到郑晓路在后面大声道:“趴下”他一听这话,顿时会意,向地上一滚。

只听到后面一阵铳声响起,郑晓路带来的二十名阎王军士兵一起开火,刘宗敏的骑兵又有十几人被打落在地。

**,我这是招谁惹谁了?刘宗敏脑子有一点转不过来,莫名其妙被人一顿打,连火铳都搬出来了,肯定是一个明廷的大官想跑。他这一转念,阎王军已经借着彭巴冲杀出来的一条血路向前冲了过去。

“抓住他们”刘宗敏刷地一下摸出一把大刀,领着贼众追来,一边追,一边还大叫道:“放火箭,通知附近所有的兄弟都过来。”

一群骑兵刚要起步追赶,背后又冲上来三个人,原来是张逸尘、肖青、皂莺到了,他们也不打话,刀剑一阵乱砍,抢了最后三个骑兵的马,从刘宗敏的部队中直杀了通透,一直杀穿到前面,追上了郑晓路的队伍。

“你们来了就好,我真怕你们失陷在后面。”郑晓路抹了把汗道。

这一下有了三员虎将断后,前面有彭巴冲开路,队伍走得贼快。

刘宗敏大怒,命令手下贼众放箭。这些箭支倒是拿张逸尘他们三人无奈,但从他们头上飞过的,三人却无暇顾及,不一会儿就听到人群中传来几声惨叫,原来是吴家的家丁被射死了几人。

这时附近的闯军也纷纷向刘宗敏的大旗这里靠过来,郑晓路的队伍行得太慢,根本甩不开追兵。前面来阻碍他们的贼兵越来越多,后面的红娘子也跟了上来。两侧的屋顶和岔路也经常出现贼兵阻碍。

阎王军的大将和士兵们久经战火,还没有什么问题,但中间的吴氏家人和家丁,则损失惨重,不一会儿就有人掉队被杀,或者中箭倒地。

幸亏闯军刚刚才入城,城中赶过来的贼军始终不多,若是真的陷入千军万马,一百个张逸尘也别想杀出重围。而且城中各处还有明廷忠臣在带着家丁、义勇进行反抗。还有一些锦衣卫、捕快一类的乱七八糟的人也在各自为战。

北京城中处处火起,到处都有闯军士兵放出的传令火箭,贼兵一时也不可能聚集到一起,何况北京城的街道狭窄,也不可能集起大军拦路。

阴差阳错之下,诸人居然一路冲到了东直门边上。

此时东直门已经变成了一个空门,守门的明军早就跑得无影无踪。看着郑晓路等人穿出城去,刘宗敏冷笑道:“出了城就是一马平川,我看这群人拿什么和我的骑兵斗。”

此时四面八方的街道马蹄声响,刘宗敏的传令火箭终于召来了大队骑兵,起码不下两千之众。只要一出城,就是骑兵的天下了

第六章 秦良玉救驾

第六章秦良玉救驾

今天还是只有一更,另外请个假,端午期间本书得断断更,陪陪家人。吞噬零点00一直在追我书的朋友可能知道,我春节期间没有断更,一直在写书,从春节到现在,我连一天都没有休息过。呃,这次端午不能再这样了,家人很重要。希望大家理解,端午假期一过,我就会回来更新的。

前面彭巴冲开路,后面张逸尘等人断后,郑晓路一行人风风火火,终于冲进了东直门。

此时东直门大开,逃难的明军和百姓连掩上大门也没顾上,这倒是便宜了郑晓路,若是大门关着,郑晓路他们可没时间去打开,就会陷在这里了。

“冲出去”众人齐声发喊,哗啦啦一下从门洞里穿出了北京城。

这一阵冲得极惨烈,等到出了东直门,郑晓路回头一数,吴家人已经死得七七八八,什么二姨三姑四婆的,基本都被流矢所杀。拿着棍子的吴家家丁,也已伤亡殆尽。张逸尘他们抢来的战马也被射毙,一行人又全都变成了步行。

出了东直门,笔直官道上居然连人影都看不到一个,只能看到远处的树林和小山丘在风中显得凄凄惶惶的。

郑晓路皱着眉头仔细一看,不好

东直门外居然有一大片平地,这块平地距离前面的树林足足有几百步之遥。后面追的是刘宗敏带的骑兵,如果上了平地如何能逃?但是如果不上……难道在城里等死?

郑晓路咬了咬牙,大喝道:“排好阵形,向前冲。抛掉一切重物,给我赶向那片树林。”

阎王军士兵齐声应答,但吴家的人全都露出恐惧的神色。

这时人群中的陈圆圆突然向着郑晓路叫道:“大王,把我留下吧,让我守城门,也许可以给你们拖出一线生机”

吓?你是超人么?郑晓一堵,突然想起她强大的媚术来,二笑倾城,说不定真的可以把后面的追兵拖上一时半会。几百步的平原,发力了跑,也不过一小会儿就可以跑过去。

“不行,谁都可以死,就只有你和吴襄不行”郑晓路咬了咬牙道:“就算我死,也要把你弄到山海关去交给吴三桂。记住,如果我们都死了,你一定要和吴襄去山海关,劝吴三桂向李自成投降。千万不能引清兵入关”

郑晓路从来没发现,自己居然也有舍生取义的想法,若能以一条命换得清兵不入关,就算是救了郑家人全家的命,郑俊材、郑佳忻、郑佳怡、郑佳盈……当初在郑家村时,自己是为什么决定要出来争天下?不就是为了保护他们不被屠川的张献忠和清兵所杀吗?为了能达到这个目的,死又何妨?

陈圆圆心底一阵迷糊,阎王从四川跑来救我,宁可自己死也要把我弄去山海关?这啥意思?如果是迷恋我的美色,带我走就行了,又何必把我送去给吴三桂。

她赶紧道:“我又不是吴三桂的妻子或者妾侍,只是寄住在他家里,受他庇护。阎王大人似乎把我和吴三桂的关系弄错了”

啊哦?陈圆圆还没嫁给吴三桂?郑晓路一阵汗历史又在什么地方发生偏差了。

原来正史里,陈圆圆是被田畹以歌姬的身份弄进京的,崇祯无心女色,又将她从皇官里放了出来。吴三桂爱她美色,就将她收为了妾侍。但是郑晓路插手了花魁大战,使得陈圆圆被熊二爷赎了身,然后写血书让吴三桂帮着保护好,这使得她身份比较自由,不再是身不由已的歌姬。

结果吴三桂和陈圆圆并没有走到一起,仅仅维护着客人和主人的身份。

啊?郑晓路这一下真的惊了难道……现在的陈圆圆并没有影响吴三桂的能力?不管这么多了,先冲进树林再说。

郑晓路急道:“先别说这么多,快跑吧”

城外一块大平地,一眼看去鬼影也没有,彭巴冲也不用当前锋了,他也转到最后,与张逸尘他们并肩而行,准备一会儿断后,他兴奋地叫道:“打架了”

“你身上没铁甲,自己小心点。”张逸尘弹了弹绣春刀,低声道:“你的皮虽然比野猪还厚,但是不足以挡住刀。”

“你才是长了一身野猪皮”彭巴冲大怒。

这时马祥云抱着独臂的长平公主冲在前面,吴府诸人跟在中间,郑晓路等一干阎王军断后,终于走上了东直门外的平地。

又是一阵妖风卷起,吹得城外的官道上黄土飞扬,起了一阵烟,一阵雾,有一种说不上来是什么气息的东西,在时间与空间中静静流淌,仿佛大暴炸的前夕。

崇祯派出的密使赶到山海关,见到秦良玉的时候,秦良玉正好点起大军,准备回援京城。这位已经七十岁高龄的老将,如今英姿犹在,不但骑得马,射得箭,而且使起白杆枪来仍有万无莫敌之气势。

秦良玉把求援信仔细看了一遍,久久不发一语。旁边凑过来一位玄衣小将,这小将长得不高,在一米八六的秦良玉面前看起来就像一个小不点,但他个头虽然不大,但是一身肌肉有如猎豹般完美。他蓄着一抹小胡子,玄衣玄甲,肤色黝黑,威势十足。他就是以“勇冠三军、孝闻九边”成名的大将,山海关总兵吴三桂。

吴三桂虽然天下闻名,但在秦良玉这名老将面前,并不敢有丝毫不敬,他恭敬地道:“秦老将军,皇上的密信里说什么?”

秦良玉长叹一声,将信扔到吴三桂的手上,道:“皇上命你死守山海关,切莫放清兵入关,坏了祖宗的基业,让我带一万白杆兵回援京城。”

吴三桂心里一沉,他将信接过来极速了一遍,然后道:“老将军……这怎么行?您才一万白杆兵能做什么?闯贼号称有百万大军呢让末将的关宁铁骑也一起吧。”

秦良玉站起身来,冷然道:“别管这么多了,我必须得去。这不是做不做得,而是去不去做的问题。吴将军,你守好山海关,切莫放清军入了关,这是皇上的密旨,你不可不遵。”

吴三桂急道:“就算我守着山海关,清兵一样可以从西协和中协(今北京市北面及其附近的长城)绕进来,然后行军至翁后(今辽宁阜新),这个关卡守与不守,又有多大差别?”

秦良玉啪地一下拍在桌上,大怒道:“让清兵从那些山区树林里绕进来,和让清兵打开山海关扬长而入,能一样吗?这山海关到北京城之间,官道整便,敌军若入山海关,就是长驱直入。但他们绕过西协中协,则补给线难以维持,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秦良玉猛地一下站起来,一身的铠甲鳞片发出哗啦啦地碰撞声,她大声道:“我这就回援京城了,你守在山海关莫要有丝毫妄动,以免被清兵所乘。这里有圣旨在,我与你虽然互不为统属,管不了你,但你若不遵圣旨,我必杀你。”

吴三桂心中一震,论个人武勇,他并不在秦良玉之下;论兵力,他手下五万铁骑,也不怕秦良玉的一万白杆兵,但若论凛然正气,则他比秦良玉差之多矣。吴三桂肃然起敬,对秦良玉行礼道:“后生知道了。”他不说本官,不说末将,也不说本将军,而是自称后生,当是对秦良玉这位长辈表一表钦佩之情。

秦良玉转身就要出营,吴三桂又道:“秦老将军……若是……我是说若是您进京之后时间还有点多余的。麻烦您救我父亲吴襄和家人出京……对了,还有一个人,是我好友熊二爷托付给我的,是一个女子,名叫陈圆圆。我不想有负朋友所托,如果秦老将军能救得了她,还望援手一救。”

秦良玉长叹了一口气道:“若是能救,我自然帮你一把,但此行凶多吉少……吴将军,如果北京没了,我也陷在那里,你就……就向李自成投降吧。朝代更迭,此事自古也然,但你一定要守好山海关。若是你与李自成再打一场,恐被清军坐山观虎斗,借机攻入关内。”

吴三桂沉默不语。

秦良玉不再多说,匆匆点起一万白杆兵,向着北京城急奔而来。

山海关距离北京城并不远,白杆兵行军神速,不过几日就到北京东门外,秦良玉看着远远的北京城上冒着烽烟,大炮和呐喊声此起彼伏,数里之外就可听闻,心中不由得大急。白杆兵连绕走官道的心情都没有,直接走直线,逢山翻山,逢河过河,好不容易来到了东城门外的小树林里。

秦良玉一马当先,率先冲出树林,入眼处是一片平地,前面就是北京城的东直门了

不知道皇上怎么样了,北京城是否已陷落,秦良玉拍了拍自己的青马,打马向着空洞的城门洞冲去,就在这时,东直门里突然跑出一堆人来。

为首一人,一袭红衣,满身银饰在风中叮当作响,腰挂白杆双枪,双手抱着一个断臂少女,正向着自己的方向拼命跑来,秦良玉定睛一看,不由得双目满是眼泪。这个女人,不正是自己的女儿马祥云吗?

马祥云后面又跟着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人,其中一人秦良玉毫无费力就认出来是阎王郑晓路,还有一个大块头儿彭巴冲。而在这一群人的背后,一队骑兵紧随而来,旗上一个大字:“刘”。

那骑兵队前一员贼将,手挥大刀,正是自己在海捕多次见过的闯贼总哨大将刘宗敏。刘宗敏大刀挥起,直追向郑晓路一行,彭巴冲好久没打架,大声笑道:“来得好”说着就空手迎向刘宗敏的快马。

秦良玉一见,顿时怒吼一声:“呔贼人刘宗敏,安敢欺我石柱土家族人”倒霉的熊孩子刘宗敏,如果他拿刀砍郑晓路,说不定秦良玉还要拍掌叫好,但他拿刀去砍彭巴冲,这就犯了土家人的忌讳了。

“娘”马祥云一声喜极而泣的呼唤。

“丈母娘”郑晓路大汗。

只见秦良玉快马如风,几百步距离一闪而过,急奔中反手拔出白杆长枪,枪花一晃,白光闪耀,再配上她满头银发,好一尊凛冽的天神下凡。

彭马冲的拳头还没迎得上刘宗敏的大刀,秦良玉已经后发而先至,白杆枪起处,与刘宗敏的大刀一格,双方都感觉双臂一麻。

刘宗敏毫不费力地就认出了秦良玉来,他心中暗惊,手上大刀一挥,横斩过去,大呼道:“孩儿们,赶紧杀,秦良玉来了,后面必有伏兵。”

秦良玉冷笑一声,横枪一架,将刘宗敏的大刀弹开,顺手又还了几枪。

刘宗敏带的两千骑兵立即向前压上,但就在这时,树林里的白杆兵也都跟着冲了出来。原来秦良玉马快,白杆兵却全是步兵,被她远远抛了一头,倒不是她埋下了伏兵。

“**这下不妙了。”刘宗敏一个蹬里藏身,躲开秦良玉的攻击,伸手从怀里摸出一个巨大的信号火箭,也没时间点燃,随手向旁边的心腹一扔道:“赶紧点燃,召我们的大军来。”

这时两千骑兵就要和一万白杆兵贴近了,白杆兵常年与清兵作战,对付骑兵的经验非常丰富,刘宗敏的骑兵未到,白杆兵已经布好了枪阵,无数的白杆枪像刺猬一样林立,使得那些骑兵跟本不敢上前,在五十步开外就勒马而回。

秦良玉大呼道:“全军向前,杀进北京城里,救出皇上”白杆兵在她令下,也一起向前,压得刘宗敏的骑兵四散,根本不敢结阵冲击。

见秦良玉想进城,刘宗敏反而不怕,这一万兵力算个什么?若是白杆兵进了城,闯军一围,再多十倍白杆兵也要留下。他又不知道自己追的究竟是什么人,犯不着为了追几个莫名其妙的人弄得自己在这里打莫名其妙的仗。

“收兵,退回城里”刘宗敏一边和秦良玉刀来枪往,一边大呼道:“统统退回城里。”

那两千骑兵得了刘宗敏的号令,立即化成一股绳儿,退进了城门洞里,刘宗敏也使了两个花招,甩开秦良玉,一溜儿打马回了城。但是刘宗敏却故意不令他们关闭城门,摆明了要诱秦良玉入城。

秦良玉明知山有虎,但是必须向虎王行,她把白杆枪向门洞里一指,大声令道:“攻城”

我勒了个去,丈母娘你好威风,一万兵力就敢攻一百万贼军的城,疯了还是傻了?要不然你是带的天兵天将吧?郑晓路急道:“攻不得,里面有百万贼兵,咱们都是好不容易跑出来,你干嘛还要向里面攻?”

秦良玉瞥了郑晓路一眼,不想和乱臣贼子说话,所以干脆不理他。

旁边的马祥云赶紧也叫道:“娘,攻不得啊,里面全是贼兵了。”

乱臣贼子不用理会,但自己的女儿是要理的,秦良玉叹道:“不攻不行,我要去救皇上。”

“救不了了。”郑晓路大声道:“崇祯皇帝朱由检,现在已经上吊自杀,死在煤山了。”

秦良玉全身一震,这一下乱臣贼子也得理了,她急道:“你休得胡说八道,贼军刚刚入城,现在肯定还没有打进紫禁城,皇上应该还活得好好的。”

郑晓路长叹了一口气,伸手一指马祥云抱着的小女孩,叹道:“丈母……秦老将军,你看看那孩子,说不定你会认得。”

秦良玉随身望去,就见到了马祥云抱着的长平公主,这孩子只有十一二岁,穿着华丽的宫装,但整只右臂齐根而没,显然是被利剑削去,鲜血从断臂处流出,染红了她半边身子。幸亏彭巴冲给她上了药,此时伤口止了血,但看上去还是非常凄厉。

长平公主此时双目紧闭,一张脸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长长的睫毛凸显在惨白的脸孔上,让人一阵心痛心疼,秦良玉仔细看了她两眼,失声道:“这是……长公主殿下。谁这么大胆,竟敢砍断长公主一臂?”

郑晓路叹道:“还能有谁?崇祯亲手砍的,他砍断长公主一臂,是怕她在乱军之中受到侮辱,未尝没有慈父之心。砍伤长公主之后,他与太监王承恩双双上吊自杀了。秦老将军,你就别再进城了,咱们先撤才是正道理。”郑晓路虽然没有亲见,但这一段应该与历史没啥差别,所以他就照着历史书上的情节来讲了,跟在他身边的马祥云还以为郑晓路编谎话骗自己的娘不要进城,所以她咬着嘴唇,也不揭穿。

却听彭巴冲奇道:“大王,你咋知道的?我们又没进皇宫,只是在路上捡到这女孩,你怎么说得像亲眼见到一般?”

**,傻蛋彭巴冲,你想害死你的族人一万人再加族长啊?郑晓路恨不得一脚踢过去。

听了彭巴冲的话,秦良玉白眉一竖,果然生了疑心,幸亏这时长平公主正好悠悠醒转,她醒来的第一句就是:“救……我父皇上吊了……救我……父皇……”

“来不及救了,你父皇已经死了。”郑晓路长叹一声,对着长平公主轻声道:“乖乖休息,别想太多,不然你也要死了。”

长平公主的双目流下泪来,她哭道:“父皇为什么……要拿剑……砍我?我的手呢……”

“他爱你,所以才这样。”郑晓路柔声答道:“乖,睡吧”

长平公主听了这话,慢慢闭上眼睛,又进入了昏迷状态。

听了这一段,秦良玉终于再无怀疑,她在马上大声令道:“全军回转山海关,走”

郑晓路长叹一声,紧随而去。

阅读面页章节尾部广告>

第七章 我们都来布局

第七章我们都来布局

端午结束啦,我回来了,大家久等了,今天直接奉出一万字巨型大章,大家看着玩儿吧

秦良玉和郑晓路等人刚刚撤走,闯字大旗就到了东直门边。就到

闯军分来了十万大军,将东直门附近围了个水泄不通,这才知道秦良玉曾经来了,又走了,似乎救走了什么人,如果闯王知道秦良玉救走的是川阎王,不知道会不会连续几十天睡不着觉。

却说秦良玉与郑晓路一起,回撤向山海关。走到半路上,算是安全了,郑晓路却迟疑了起来,就这么一头钻进山海关去?敌友未明,说不定自己吃个饭,帐下就冲出三百刀斧手来。看来山海关还是不去的好。

他微微一思索,看到那边秦良玉正与马祥云说着话,一老一小都是泪眼汪汪的。趁机叫住陈圆圆和吴襄,叹道:“吴老先生,我有一事相求。”

吴襄一见救了自己的人话,自然赶紧回礼道:“义士但说无妨。”

郑晓路长叹了一声,认认真真地道:“如今闯军已经进入了京城,明廷算是没了。我希望你们能去山海关劝劝吴三桂将军,请他一切以大局为重。这种时候务必要先抵抗外侮,希望他能向李自成投降,以保山海关不失。”郑晓路的打算其实很简单,就算吴三桂降了李自成,对自己来说也没什么危害。管你李自成的贼兵还是吴三桂的铁骑,我只要在四川慢慢种田,弄出足够多的来复枪兵,根本就不怕你们。

但若吴三桂和李自成叫板,又被清兵所乘,那就麻烦大了,历史很有可能重演,那就成了最坏的情况。所以吴三桂现在投降李自成应该是对国家和民族最好的方案。

郑晓路原本的打算是叫吴襄和陈圆圆一起去劝,没想到陈圆圆现在根本没嫁进吴家的门,这么说来,根本就不可能有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事生了。因此只叫了吴襄过来,就没理会旁边的陈圆圆。

吴襄的表情也不知道是悲还是怒,他听了这段话,长叹一声道:“可是……我吴家原有三十四口人,现如今不过十人还活着,全都是拜闯贼所致……要我儿投降李自成,这……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旁边的陈圆圆也道:“大王,您要吴老爷去劝吴将军归降于李自成……这于你又有什么好处?妾身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您要冒着身命危险,跑来这样掺和一下?”

郑晓路想了想,还真是这样,我就像了神经病一样跑过大半个国,就为了来使尽手段阻止吴三桂开关投清。这个举动如果不是洞悉历史的人,绝对看不懂,因为吴三桂接下来会做什么决定,根本就不是所有人能猜到的。

就连李自成,现在也根本没有想到清兵会入关。直到真正生山海关大战时,李自成也没有做好迎击清兵的准备,他压根没想到事情会像这样展。于是山海关大战暴,李自成提着十万精锐与吴三桂的五万精锐和三万乡勇对阵,当两方筋疲力尽时,清兵突然出现,将李自成的精锐一口吃光,直接导致李自成的大军彻底崩溃,后来就没了打赢清兵的希望。

要怎么说明呢?郑晓路冥思苦想,不论怎么说,吴襄和陈圆圆也绝不可能相信自己能洞悉未来。

他心突然一动,想起一件事来。清兵在入关之前,吴三桂曾经派信使向清兵求助,但是当时清廷装B,假装不同意吴三桂的归降,非要到吴三桂抗不住李自成时才接受他的投降。这件事说不定可以利用一下。

如果吴三桂本来就想向李自成投降,那根本不需要吴襄去劝。若吴三桂并没有向李自成投降的意思,那他一定会写出这封信,只是吴襄与陈圆圆已被自己救出,吴三桂写的信一定会用别的理由,但总之这封信是会有的。

他想好了说词,对着吴襄和陈圆圆抱拳道:“我有一事,可说与吴老先生和陈姑娘耳,切莫再让第四人听到。”

“请讲”

“其实我得到密探的报告,说吴将军心早有降清之意,不久他就会写一封信给清廷向他们乞师对付李自成。”郑晓路叹道:“吴老先去去了山海关之后,观吴将军的言行,就可知道我所言非虚。如果到了那个时候,希望你能拼命力劝,让吴将军归降于李自成,以免给了清人可乘之机。若你力劝不成功,吴将军一意孤行要写出那封信,你们可以告诉他,清人必定会拒绝他的乞师信,因为清人压根没有想过接受他的投降,只想把他赶尽杀绝。”

郑晓路仔细想了想,又道:“若他向清兵乞师不成,又实在是不愿意归降于李自成。请他派个人来天津,我有别外的路可以指给他走。”

“另外的路?”吴襄大奇,他虽然退休在家,天下大势好歹是知道一些的,到这个地步,哪里还有别的路可走?

郑晓路突然莞尔一笑,道:“在下就是川阎王军的领,郑小路”

听了这话,吴襄只觉得一阵脊梁冷:“你是?你是阎王?”

旁边的陈圆圆叹道:“吴老爷,他确实是阎王……妾身在南京就见过他一次了。”

吴襄一阵愕然,过了良久才叹道:“果然还有另外的路,那就是投降于阎王?降闯王、降阎王……又有多大的差别?”

“有差别,差别非常大。”郑晓路淡定地道:“如果降我,我愿尽一切的努力,将清兵阻挡在关外,在这个大前提下,我可以付出一切条件。”

郑晓路顿了顿又道:“但是……我在东北这里的实力见不得人,拿不上台面。如果他降了我,局势也许会展得非常困难,所以……吴老先生,我希望你们不要急着劝他归降于阎王军。先劝他归降于李自成吧,这才是最符合汉族人利益的事情。若他与李自成通力合作,对国家最为有利。就到”

吴襄白了郑晓路一眼,冷然道:“这么说来,阎王大人还是一心为国了?就没半点吞并我孩儿的意思在里面?”

郑晓路一声苦笑:“我吞他做什么,若你有机会去到四川,就知道几万关宁铁骑,我还真没兴趣非要吞掉。吴老先生,你就信我一回,若是吴三桂向清兵乞师,一定会失败。那时他若还是不想加入闯军,就来天津找我吧。到时我拼着想破脑袋,也要想一个好办法出来。”

吴三桂究竟是不是好人,究竟值不值得收入阎王军,郑晓路没有答案。据史书说,吴三桂这人反复无常,坏得不能再坏。但也有许多历史学家在努力为吴三桂平反。

郑晓路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真的汉奸胚子,但有一点郑晓路是可以肯定的:一念天堂,一念地狱,有很多人其实不是坏人,他只是在一个关键的时候,做了一个让自己身败名裂的决定,结果一辈子都只有一条道走到黑。

假如,岳不群没有碰上林平之,他说不定至死都是君子。

假如,岳飞不接十二道金牌回京受死,而是在外独立,说不定就变成史书的大恶棍。

假如,柳下惠在被美人坐怀时乱了一下,那他很有可能变成大yin贼。

……

好人的坏人的分界,没有那么明显,在关键的决择时,你拉他一把,或者推他一下,所产生的结果就会完全不同。说不定,吴三桂这个人还有救呢?那自己未尝不可以利用他手里的数万军队,在山海关好好地筹谋一番。

郑晓路想了一会儿,又对着陈圆圆道:“陈姑娘,我们本以为你已经嫁给了吴三桂,想将你一起送回山海关,既然你还是自由之身。我不妨劝你一句,这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去,山海关马上就要陷入烽烟战火,不是你一个弱质女子该待的地方。你不妨随了我们去天津,然后找一艘漕船,回江南烟花世界里去。”

陈圆圆听了这话,有短暂的走神,她长叹了一声道:“妾身乃是个祸水,走到哪里都不得安宁,其实江南与山海关,又有什么差别?”

她以目视郑晓路,缓缓道:“拜阎王大人之赐,我在江南唯一的依凭熊家,已经败落。熊灿大老爷在一年多前被皇上砍了头。熊家被抄没了家产,举家流放到闽南边境。熊二爷……现在也不知道过得怎么样了。”

郑晓路心一动,原来江南总督最终落了个这样的结果,自己忙着打洋人,倒是不知道了。

陈圆圆道:“这世间真心对我,唯有熊二爷一人,他不论说什么,妾身都从不怀疑。既然他将我托付给吴三桂将军,妾身便打算这一辈子都苟全性命于吴家的翼护之下。若是山海关真的没了,妾身便在那里死了也算干净。”

汗,郑晓路听了个满头大汗,历史绕来绕去,总是要把某些事情绕得和它想要的方向一样,这陈圆圆明明脱离了苦海,成了自由之身,怎么还是想要回到吴三桂身边去?难不成我真的改变不了?

郑晓路感觉自己的心一阵碰碰狂跳,我要不要强行命人把她绑进漕船,拉回江南或者四川去?若是这样恶搞,历史究竟又要用什么办法再把她变回来?可以肯定的是,陈圆圆一定会在这一段历史上挥重要的作用,可是……事已至此,究竟她还闹得出来什么妖蛾子?

郑晓路仿佛看到一只名字叫“历史”的怪兽,在天空张牙舞爪,嘲笑着郑晓路的不自量力。

思考再三,郑晓路还是叹了一口气,放弃了恶意去撩拨历史的想法,且不说陈圆圆已经不是吴三桂的小妾,也不说陈圆圆已经逃出了北京,根本不可能被李自成再抢去了。就说自己的为人,自己的良心,也过不了“强抢民女”这一关。

这时秦良玉也和马祥云交谈完毕,她知道了石柱现在很好,土家人过着幸福的生活,再加上明廷已经没了,皇上也死了。她对郑晓路的态度就好了许多,居然肯用眼角瞥郑晓路一眼了。

郑晓路对着秦良玉抱拳道:“丈母……秦老将军,麻烦您把吴襄和陈圆圆平安地护送到山海关,这两个人对于吴三桂来说事关重要,将有可能影响天下大势。”

秦良玉一挥衣袍,道:“本将军还要你这黄口小儿来教?我白杆兵要护他们,便有十万贼军,也莫奈何他们一根毫毛。”

哎呀,丈母娘大人,你就不能和我好好说话?郑晓路真想刺一句,李自成不是十万,是百万兵。但他一句话到了嘴边,终究吞了回去,对长辈是要守礼的,不然天打雷劈。虽然郑晓路不信神来不信鬼,但是不尊长辈要天打雷劈他却很信

“对了,把长公主殿下交给我”秦良玉硬声道:“我可不能看着她落在贼寇手里。”

郑晓路长叹一声:“这小姑娘断了一臂,何其可怜,你就让我带她走吧。若是再让她卷入山海关大战,这……让人情何以堪。”

秦良玉想了想,也有道理,她沉声道:“那我最后再看她一眼。”

一群人走向长公主休息的地方,他们驻扎在野外,本来是将长公主放在一个树洞里休息,周围派了二十名阎王军士兵放哨。此时走向树洞一看,却一齐大惊,只见长公主早已芳踪渺茫,树洞里空空如也,只余下一张纸片。

郑晓路抓过纸片来一看,上面写着:“小姑娘失血过多,命不久也,贫尼适逢路过,不忍她香消玉殒,现将她带回医治,尔等无须挂念。——无名老尼留。”

郑晓路一看这纸片,顿时面色如土,长公主终究被一个不知名的老尼姑带走了,这尼姑能轻松飘入一万百杆兵,再绕过自己二十个阎王军士兵的哨探。不论是张逸尘还是肖青都没有出声示警,这他**的什么妖怪?

这轻功太可怕了,难道就是后世小说里写的“神行百变”?

看来长公主终究难逃变成独臂神尼的命运也罢,我也没想过利用这么可怜的小姑娘,本就只想救她一命,既然她的命运已然走向康庄大道,就由得她吧。就到

当下秦良玉带着白杆兵,保护着吴襄和陈圆圆,以及剩余的十来个吴家人撤向山海关。郑晓路则带着自己的二十几名属下,返向天津港行来。

“大王,天津现在全是白莲教众啊,咱们就这么返回去靠谱么?”张子元胆道。

“你这胆小的怂货。”郑晓路骂道:“咱们的金竹军不是紧跟在后面北上吗?算起来现在应该差不多到天津了,咱们现在赶去天津,说不定正好看戏。”

天津果然正在上演大戏

金竹水军的大战舰并成一排,布开战列线,用数百门大炮对着天津码头。宇宙大帝号上,江百涛扯开嗓子叫道:“天津的白莲教众,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运兵船缓缓地靠到码头边,两万阎王军排着整齐的队伍从船上走下来,在天津逃难的百姓们众目睽睽之下,轻松地占领了天津城,并且在城头上插上了阎王军的五星红旗。

看到自己的部队终于到来,郑晓路心也有了一些底气,凭着两万阎王军,大量先进的来复枪和手榴弹,就算李自成百万大军来攻天津城,自己也能守上个十天半个月的,保管李自成焦头烂额也打不进来。这两万大军一到,就算作最坏的打算清兵进了关,自己也有迎头给予清兵痛击的底牌了。当然,郑晓路还没有天真到认为自己这两万兵就一定能打赢十万清兵。

北京城,某个破烂的道观地下室里,一群人正围着一个少女,向她汇报军情。

一老者道:“圣女,清茶门教、牛八教、十字教的教众已经动好了,正在向北京城方向汇集,我们让他们化装成逃难百姓,一部份散乱在京城附近,一部份投入了李自成的贼军之。”

又一道士说道:“圣女,焚香教、混元教、红阳教、白阳教、老君门教的帮众也动完毕。”

这时旁边走出一干枯的老头儿,这老头儿笑道:“咱们山东闻香教这次倾力而出,将天启二年起义失败时逃散的教众全召回来了,大乘教、清香教、圆顿教、八针教、太阳教的帮众也并入了我们闻香教,全部准备好了。”原来这个干枯的老头儿就是闻香教的教主,王森。

另外几个老者见他开口,一起给王森行了个礼,道:“王教主,贵教在天启二年造过一次反,算是有经验的。这次咱们全靠王教王安排了。”

王森笑道:“好说好说咱们可不是谁有经验谁上位,终究得听圣女大人的指示,她拥有圣莲令的继承权,才是我们的真正的领。”

王森早就从王好贤那里听说李香君丢失了圣莲令,所以他故意在这里点醒圣莲令,将来一旦得了天下,他就可以出来揭穿李香君没有圣莲令的事实,然后取而代之。现在只是依靠圣女的声望来召集教众。

李香君哪知道王森这些花花肠子,她皱着眉头,忧心重重地对着各个教主道:“大家这次一定打起十二分精神,趁着李自成讨伐吴三桂的机会,咱们要一鼓作气,拿下北京城”

紫禁城,金碧辉煌的金銮大殿如今染着一丝血腥之气。

盘龙金柱上有一滩血水,一滩脑浆,不久之前有一个太监撞死在这根柱子上,现在尸体拖走了,但柱子还没来得及擦干净。

大殿旁边的纱幕烧毁了一角,原来是一个烛台倒在了上面,幸亏扑灭得快,不然这皇帝召见武大臣的地方,说不定就这么烧没了。

墙角还扔着十几具尸体,都是自尽的宫女和太监,有几个闯军士兵正在把这些尸体搬出去宫去。

李自成就坐在龙椅上,皱着眉头看着手下们在金銮大殿上进进出出。李自成已近壮年,身材说不上高大,但却龙形虎步,一身肌肉有如猎豹般漂亮。他的腰间配着一口宝剑,身上穿着一件普通的布衫,坐在龙椅上,顿时就一股帝王之气显现。

他原本有一双空负大志的眼神,但此时大志已酬,那眼睛也就不那么凌厉了,反而透出一股志得意满,十分快意。

此时殿后转出李自成的侄儿一只虎李过,他走到李自成下,大声笑道:“叔,我刚带兵搜查了内库,得金十七万两,银十三万两”

“这么点?”李自成心一惊,他可不知道崇祯的私房钱只有这么一点点了。打进北京城之前,李自成曾经许诺要大赏三军,他麾下号称百万大军,其实只有四十几万,其有十几万是张献忠的,有十几万是罗汝才的,真正属于闯军的精锐,只有十五万,而这十五万属于自己的老八队的,又只有十万。

但就这十万人,一人若是二十两银子的赏银,也需要两百万两,崇祯这点私房钱只能勉强够。若是要给另外的那三十万手下赏银,就远远不够了。

李自成感觉有点啼笑皆非,以前他打一个府城,也能收入几百万两银子,现在打下了天下枢的北京城,居然只有这么点银子收入,这也太不像话了。

这时大殿门口人影晃动,刘宗敏、李岩、牛金星等属下纷纷走进殿来。刘宗敏大笑道:“大帅,北京已经完全控制住了唯一有点美不足的是秦良玉在东直门外转了一圈,又向东北跑掉了,咱没追得上她。”

李自成丝毫不在意地挥手道:“由得她去吧,咱们现在没时间去理会她那点人手。”李自成当下就把崇祯没钱的事说了一番,苦笑道:“诸位兄弟,我要到哪里弄银子来给孩儿们?”

刘宗敏听了这话,眉头一皱,大声道:“大帅,这北京城里贪官污吏多如牛毛,咱们既然在皇宫里掏不出银子,不如从他们身上掏吧。让这些满脑肥肠的混帐把他们以前从百姓身上榨来的银子都吐出来。”

他话音刚落,刚刚进殿的降将,原东厂提督大太监曹化淳立即跟进道:“刘将军所言即是,老奴愿献财白银五万两,以解大帅燃眉之急。”他身为降将,身份尴尬,既然听到刘宗敏想从前明官员身上追银,赶紧表明自己的态度。

“五万两?”李自成大喜,光是一个曹化淳就能吐出五万两,这北京城官员多如牛毛,如果去榨榨他们,能榨出多少来?

李自成大手一挥道:“号令各军,将前朝犯官俱送刘宗敏将军处听候落,追脏以助军饷。”

一日之后,刘宗敏传令:“以官弟献银,一品必须献银累万,以下必须累千。痛快献银者,立即放人;匿银不献者,大刑伺候。”他派人将前明官员一一点名,点到名者全部押解到刘宗敏的军营里。这些人不光有官员,就连普通的富商和富民也有被点到的,刘宗敏立即亲自向这些人讨要银两。

一时之间,棍杖狂飞,炮烙挑筋,挖眼割肠,北京城内四处响起明朝官员的惨嚎之声。同时,城富民不少人也被加以拷掠,平民的薪米尽被农民军抢掠以供军用。城内饿尸遍地。

明朝国戚、襄城伯李国桢因拿不出银子,被刘宗敏以小火燎烧,大板痛砸,折磨一夜,痛极而死。

大学士魏藻德被刘宗敏用夹棍猛扯,十指皆断。魏藻德痛呼:“我有一女,愿献与将军为妾。”刘宗敏立即叫人绑来其女,奸污之后送入国营,任由军士享用。随后刘宗敏加紧拷打魏藻德,最后使他脑袋被刑板夹裂,脑浆流出而死。

前明的翰林、科臣这些清贫官员最倒霉,他们家油水实在不多,根本没有银子,多被刑掠而死。

经过数天拷掠,闯军的军纪也日益败坏,成千上万的闯军士兵满城乱窜,见人就抢,见女人就强行奸yin。百姓死伤者根本难以计数……弄得满城尸横遍地,一片人间地狱惨象。

营制将军李岩的营帐里,白衣飘飘的李岩正满脸怒容。他的帐前跪着两个士兵,都是他的亲兵,这两个亲兵正在奸yin民女时被李岩抓住现行,就拖回了军营里来。

那两个士兵大声道:“将军,我等无罪现在满城兄弟谁个不抢不杀不奸**人?我两兄弟做的并不比别人多,凭什么要制我们的罪?”

李岩大怒道:“你们的将军是我,别人的将军却不叫李岩这个名字。多说无益,拖出去,斩了”当下就有士兵进营来,交过两个奸yin民女的士兵拖了出去,手起刀落,鲜血横飞。

李岩气还没消,在营帐里愤愤地咬牙。这时旁边走出一身红衣的红娘子来,她柔声道:“相公,您消消气,这种败类总是难免的。”

李岩叹了口气,道:“我还是进宫去找大帅,再这么闹腾下去,咱们闯军就全毁了。”

红娘子伸手拉住李岩衣角,急道:“相公不可,此时大帅听不进去这些话,你反会惹祸上身。何况,最近刘宗敏拷掠犯官,相公慈悲,不肯胡乱拷打,索银不及刘宗敏的一半……大帅说不定已经对你不满。”

李岩叹道:“这些事我何尝不知,但是……该说的话就得说,否则我读的圣贤书不都白读了吗?”他整理了一下仪容,不顾红娘子的反对,直奔皇宫来。

只见皇宫里一片歌舞升平,李自成正摆开宴席,宴请张献忠和罗汝才,见李岩进来,李自成不待他说话,便笑道:“李公子来了,你且坐坐,有什么事咱们酒过之后再谈。”

只见前明降过来的官女太监们正将洒食如流水一般送上,李自成手握金杯,对着罗汝才和张献忠笑道:“两位兄弟喝,咱们今天喝个痛快。”

李岩心大奇,这宴席是怎么回事?宴请罗汝才和张献忠是多大的事啊,按理应该请来闯军所有重要将领陪同,但是自己毫不知情,刘宗敏、牛金星等人也不在场,奇怪

这时罗汝才笑道:“李大当家,这次攻破北京,拷掠百官,肯定赚了不少吧?”

李自成呵呵一笑道:“刘宗敏兄弟真是我的良助,由他一番拷打下来,前明那些贪官居然供出来七千万两白银。”

罗汝才大吃一惊,双眼随即射出贪婪的目光,他干笑了两声道:“李大当家,我的代天抚民营在这次北上攻打北京的路上也立下不少功劳,弟兄们死伤惨重。尤其是开封一役,官兵掘开黄河河堤,我死了几万兄弟,还望李大当家看在大家同出一脉的份上,给点银子让兄弟安抚属下。”他说完这一套,就拿眼睛去瞅旁边的张献忠,希望张献忠也帮着他一起讨点银子。

却没想到张献忠一言不,就像木头一样。

听了罗汝才的话,李自成嘿嘿一笑道:“罗兄弟和张兄弟帮了我的大忙,我当然是记得的……这事情好说,回头我就让刘总哨给你们送些银子来。”

这话一说,却见一直不言不动的张献忠叹道:“李大当家,银子我不要,地盘我也不要,我想带着自己那点兄弟,远走四川云南,不知道李大当家可否放行?”

此话一出,满室皆惊,就连喝得有点醉的罗汝才也吃惊地看了张献忠一眼,急道:“张兄弟何出此言?现在北京被我们打下了,明朝已经完了,只等闯王称帝,咱们都是封王拜相,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你这时候突然说什么远走四川云南,太……”

李自成也是身子一振,双眼射出凌厉的精光,道:“张兄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是什么意思,我就是什么意思”张献忠伸手握住了腰间的刀柄,一字一顿地道:“你为何在酒里下毒?”

“什么?酒里有毒?”罗汝才大惊失色,他赶紧伸手去抠自己的喉咙,但是抠了两下,哪里抠得出来,反倒是一阵头晕目眩,差点摔倒在地。

李自成见事情败露,哈哈一笑道:“我的名号是奉天倡义武大元帅,罗汝才的名号却是代天抚民威德大将军,张兄弟你的是八大王,这样的名字……究竟谁主谁次?天下要谁来坐才好呢?”

罗汝才此时一边干呕着想把毒酒吐出来,一边惨叫道:“你自做你的皇帝便罢,我没想过你和争……你为何要害我?”

张献忠长叹一声道:“傻瓜,他看上的不是你,是你那十几万兵力,你一死,你的兵都成了他的兵,他自然会送银子过去安抚了。”

听了张献忠的话,李自成哈哈笑道:“张兄弟果然机智过人,倒是有曹操之称的罗汝才其实是个傻蛋,哪里当得上曹操这个称呼。既然张兄弟不肯喝毒酒,那就莫怪兄弟妄动刀兵了……”

李自成将手上的杯子一摔,只见四面帐下,哗啦啦冲出一两百名刀斧手来。

张献忠却也不慌,他嘿嘿笑道:“一个人什么时候最容易被人算计?那就是他自以为算计了别人的时候……李自成,你以为能用刀斧手把我干掉,所以比平时疏忽百倍,正好让我算计算计你”他居然一点也不怕李自成的几百刀斧手。

只听到宫门口突然一声大喊,似乎有什么人极快地冲了进来。

张献忠笑道:“你要杀我和罗汝才,就不敢惊动太多人,只好偷偷杀我们,这时候你必须散尽非心腹的手下,这也就是你最脆弱的时候。”

随着张献忠话音落下,只见外围已闯进来一员小将,手上长枪起处,李自成的手下东倒西歪,竟无一合之敌,被那小将硬生生杀开重围,站到了张献忠的背后。随后又是三人冲了进来,那两百刀斧手就像纸扎的人,被这几个冲来冲去,还手之力也无。

这四人围着张献忠站定,齐声道:“义父,孩儿们到了。”

原来这四人正是张献忠的四位义子,后世人称四将军的孙可望、刘秀、艾能椅、李定国他们化装成仆从跟着张献忠来参加宴会,就在屋外等待着,实际上算好时间,夺了卫兵的长枪,一路杀了进来。

四将军武艺非凡,尤其是李定国,一把长枪有如游龙,李自成的伏兵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这时皇宫外也传来喊杀之声,张献忠的部众也在外围闹了起来,有士兵6续开始攻入皇宫。

李自成双眼微眯,笑道:“我以为是我的毒酒让你起了警惕之心,没想到你早有准备,就算没有那杯毒酒,你今天也是要来闯宫的。”

张献忠哈哈笑了一声道:“开封城一战,黄河决堤,我就提防着你了。”

旁边的罗汝才身上毒,但他还能说话,他不甘心地问道:“黄河决堤不是官兵干的吗?那里……有……什么问题?”

张献忠哼了一声道:“狗屁个官兵干的,那黄河决堤后,水向开封冲来,主要是漫向开封东面……罗汝才,用你的豆腐脑袋仔细想想,围开封的兵力是怎么分布的?”

罗汝才一听,顿时苦笑道:“李自成的闯军围在开封西边,我和你负责围开封东边,大水来后,李自成的闯军毫无伤地退走,我们两人却伤亡数万……我明白了……那黄河河堤是李自成掘的……官兵被我们围死在开封城里,除非有翅膀,不然怎么可能飞出来掘堤,我好傻……李自成用黄河大水使我们两军的精锐尽失,只能依附于闯军的旗下……”

“你也不全傻,事后诸葛亮还是做得的。”张献忠淡淡地道:“算计人者,难免为人所算。今天且看是李自成杀了我,还是我杀得了李自成”

张献忠从腰间刷地抽出一把钢刀,大笑道:“李自成,你这两百刀斧手在这小小宴厅里根本施展不开,何况,就算施展得开,又怎敌我四位义子。为了杀我,你又不敢通知你的手下们恐失了人心,今天便是你的死期”

李自成淡淡一笑,也伸手从腰间拔出了长剑,笑道:“张献忠,你倒是挺聪明的,但是……有些事,不是靠算计就能做到,最终还是得靠实力,没有实力,一切都是空谈。你以为我要杀你真的需要这两百刀斧手?没有他们,我一样取你项上人头”他挥了挥手,那两百刀斧手居然从厅里慢慢地退了出去。

张献忠双目一眯,大叫道:“上”

他话音刚起,李定国一挺长枪,刷地一枪就对着李自成迎面刺去。四将军另外三个,孙可望、刘秀、艾能奇也一起挺枪攻上。

李自成哈哈一笑,大声道:“来得好”他长剑一展,随意一挥,那剑势滂沱大气,有如君临天下,一道剑光闪过,四将军只觉剑光闪耀,似乎已经袭到自己面前,不由得抽身急退。

李自成笑道:“四将军又如何?便是五将军,六将军,就能敌得过我手长剑?”

一剑之威,竟至于斯?一招逼退四将军,就连小马也做不到。张献忠心里一凉,他没想到李自成居然是个高手,而且远自己想像的高手。

张献忠额角见汗,他振了振手的钢刀,丝毫不敢犹豫,挺刀而上,与四将军一起围向李自成,刀光剑影,枪影如山……五个人有如走马灯一般斗了起来。

旁边的李岩早已看得目瞪口呆,他实在想不到,自己进官来向李自成要求端正军纪,居然看了这样一出戏。

究竟是在做梦,还是真的?开封的黄河河堤真的是大帅掘的?大帅究竟打不打得过张献忠和四将军?我要不要叫人?李岩心不禁涌起了涛天巨*……

这时李岩的身边突然想起了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碰地一下,桌案倒塌,汤汁四溅,代天抚民威德大将军、外号曹操的罗汝才,满脸黑气,倒地气绝。

李岩长叹一声,心道:“我该怎么办呢?大帅做的究竟是对还是错?我……

第八章 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第八章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大战之后的宴会厅一片狼藉,杯盘碗盏散落了一地。

李岩看了看高高的主位上,毫无伤、顾盼生威的李自成,心中不禁生起一股寒意。孙可望、刘文秀、艾能奇的尸体倒在大厅中乱七八糟地躺着。他们的长枪断为了两截,白腊木的枪杆居然被李自成空手劈断。

这时门口跑过来一个士兵,大声道:“大帅,李定国护着重伤的张献忠杀出重围了,咱们要不要追?”原来几人刚一交上手,张献忠就现四将军加上自己,也不是李自成的对手,他立即下令撤退。

四将军护着张献忠拼死向外冲,但李自成武艺太过高强,孙可望、刘文秀、艾能奇以命相阻,才为张献忠打开一条血路,冲出了大殿。外围有张献忠的心腹正在攻打皇宫,张献忠和李定国逃出去正好与他们会合,一股脑儿反冲出了皇宫,打开东直门逃出了北京。

李自成挥了挥手道:“不追了张献忠胸口中了我一剑,活不长了,只剩下一个李定国,成不了什么事。传我的命令,张献忠和罗汝才私通敌人,妄图杀死我之后把北京城据为已有,已经被我就地正法。要他们的属下尽皆降伏,否则杀无赦”

他顿了顿,又自言自语地笑道:“张献忠以为我为了要杀他,不敢声张,所以才遣开了心腹,怎知我其实是让所有的心腹带兵出去,早已将张献忠和罗汝才的部众围了起来。此时他们降也得降,不降也得降。”

李自成自鸣得意了好一阵子,这才想起来李岩在屋子里,他转过头来,对着李岩笑道:“李将军找我有什么事?呵,你看我处理了点事,差点把你的事给疏忽了。”他一边说,一边拿了一块布,擦拭着剑上的血迹,一身煞气显露无疑。

李岩定了定神,朗声道:“我来找大帅,主要是想谈谈咱们闯军的军纪问题。这次打进北京城之后,咱们的军队正在迅,满街都能看到我军士兵烧杀抢掠,弄得北京城里尸横遍地,民不僚生……肯请大帅下令端正军纪,有扰民者一律杀之,否则,咱们的虎狼之师就要这么没了。”

李自成听了他的话,半天不一言,只是默默地探着剑,过了许久,才轻笑道:“我当是什么事儿呢。”

他抬了抬头,眼中都是笑意,道:“攻破北京城前,我曾许诺三军,若是打下这座天下中枢,我就任由他们予取予夺,因此我闯军才能战无不胜,势如破竹,成就了虎狼之师。若是我此时下令不许他们抢钱,难免使三军对我不满,这才真的是坏了我的虎狼之师。李将军,你是书生从军,有些东西你不懂的。”

李岩一阵茫然,他知道李自成一旦开了口,十匹马也拉不回,此事已无再说的必要,他赶紧又道:“大帅,我还有另一件事要禀报。”

他顿了顿道:“我认为咱们闯军现在应该停止追脏助饷,目前我军已经得到了足够的军饷,不需要再增加军饷了。而且,解决国家财政问题的办法,只有轻徭薄赋、整顿吏治,与民休养生息才是正道。此时过份追脏,使得前明官员人人自危,天下无法归心,咱们是坐不稳这个江山的。”

李自成听了这话,抬头狠狠地看了李岩一眼,突然慢条斯理地道:“李将军,你乃人,读的是圣贤书,讲的也是之乎者也。但这打天下,不是之乎者也就可以的,不是妇人之仁可以的,前明的贪官污吏,我一个也不会过,该杀即杀,该打即打,有多少银子,我都要让他们吐出来,还给贫民百姓”

他这句话摆明了意思是,我是泥脚子出身,你却人出身,咱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你还是少说为妙。

李岩长叹一声,他看了躺着的罗汝才等人的尸体,摇头低声自语道:“天下还没坐稳,就开始争权夺利……唉”他将长袖一拂,转身出了皇宫,回去约整自己的手下,再不敢指望李自成。

李岩刚走,就见殿旁转出李自成的军师牛金星,他瞥了一眼李岩的背影,对着李自成低声道:“大帅,此人……不可用了。”

李自成点了点头,不一言。

天津城,城头飘扬着一面鲜红的五星红旗。

郑晓路坐在城头,指点着阎王军将士把整个天津城纳入控制之中。此时的天津并不大,两万阎王军6军要把这个城池守护起来是绰绰有余,这里又正好是漕运的终点站。

郑晓路不费吹灰之力就联系上了漕帮的分舵,不几日,远在杭州的漕帮头目刘柒就接到了郑晓路的消息,赶紧派出大量漕船前往四川,运兵、运粮、运军火……不过要把这些东西从四川运到天津,需要的时间非常之长,最少也得一个月时间。如果按历史上的情势来看,阎王军是赶不及在山海关大战生之前赶来的。

阎王军进驻天津之初,天津城里的难民们十分惊恐,但他们很快现阎王军的军纪良好,于民秋毫无犯。于是难民们的心思稍稍安定了一些,在阎王军的翼护下,排好队,继续等着漕船将他们一船一船地运往江南。

郑晓路了私心,派人在漕运码头上大搞宣传,内容大抵上是四川好川富川生活不用愁,吃得饱,穿得暖,没有战乱……

这些宣传取得了相当的成果,刘柒命令一部分漕船从天津直驶四川重庆的朝天门码头,这些漕船很快就被难民们挤满,他们怀着在乱世中寻找桃花源的心态,向着四川而去。

对于郑晓路来说,京城附近的难民们其实是很富裕的,毕竟是天下脚下,这些难民中许多是富商大贾、士绅贵族。这些人虽然现在在逃难,但他们携带的大量金银细软如果能流入四川,绝对可以让四川的经济更上一层楼。

再加上京城的百姓素质普遍不错,这些人涌入四川也可以给四川的文化气氛再拔高一截。

当时的中国其实并不愁没有土地,主要是愁人口不够。明朝时候的中国,总人口大约也就七八千万的样子,还不到后世中国人口的十五分之一。这么一点点人口散步在广大的中国土地上,人力资源显得尤其可贵。

郑晓路抓住这么一个机会可以给四川增加人口,当然大乐,他以阎王军的军纪为榜样,给难民们塑造了一个四川军民一家亲的形象,再大肆宣传四川好,愿意去往四川的人一天比一天多。

郑晓路知道自己不久就要动攻取江南的战役,因此又向难民们宣传说江南很快也要陷入战火,去江南不如去四川,这个宣传效果奇好,许多原本想去江南的难民,也拖儿带女向着四川前进。

天津漕运码头上粮船往来不息,漕帮运来粮食,运回人口,忙得团团转。

郑晓路知道天津城距离北京极近,李自成很有可能派出大军来攻占天津。在后世的史书中,并没有李自成占领天津的记载,天津是自己向李自成投降的。但天津投降之后短短几十天,满清又入关了,天津随后落入满清手里,李自成至始至终没到天津来玩过。

不过历史已经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李自成是否会来天津,也成了一个异数,自己千万要心才是,最理想的态势就是李自成根本不知道天津是落在了自己手里。让他还以为天津在前明官员手里,那就最好了。

郑晓路派了一个阎王军校官,穿上明廷的官服,让他去北京向李自成递交投降书,让李自成误以为天津还在前明官员手上。同时撤下了江百涛插上的五星红旗,以免暴露。

天津的位置十分理想,东北可至山海关,西北可至北京城,进可攻,退可借大海而遁,如果利用得益,完全有可能成就一番事业。

这天郑晓路正在城头上巡视,苦苦思索着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办,突然见西北方黄沙滚滚,一只骠骑自北京方向而来。

这只骠骑只有四五百人,全都风尘朴朴,身上带血,衣甲破碎,显然来得十分仓促。为一将,手绰长枪,飞马到城下,大呼道:“开城门,我等也是难民,要乘漕船去南方避难。”

嘿,你们是难民个屁,哪里来的败军也来假装难民,郑晓路站在城头上仔细向下一看,咦?为这一将居然是以前有过一面之缘的将李定国。

郑晓路大奇,李定国跑我这里来做什么?张献忠不是带着四将军混在李自成军中吗?

郑晓路趴到城门上,大声道:“李定国你来我天津城所欲何为?”

李定国并不认识郑晓路,听他叫出了自己的名字,大感奇怪,他仰头道:“我等是败兵,现欲借漕船南下,不是来攻打城池的。”

郑晓路冷笑一声道:“你这里四五百骠骑,只是前哨,混进城来,后面再辅以大军里应外合,想攻我天津城……我天津城已向北京递交了降书,请你回去告诉闯王,不要再派兵来打了,若是有意受降,我等自然开城迎接。”

两人拉拉扯扯了半天的废话,就是一个开不开城的问题。

最后李定国终于扯烦了,他跳下跳马,将长枪向旁边一扔,叹道:“我等空手进城,只求寻个郎中,乘坐漕船南下,这样总可以了吧?”

郑晓路对旁边的阎王军士兵使了个眼色,城头上的士兵为了伪装,都是穿的明军衣服,此时把从明军那里缴获的鸟铳、三眼神铳、迅雷铳这一类的明军装备摆放在城门洞两边,放得密密麻麻的,才打开城门,放了李定国一行人入城。

李定国等人空手入城,阎王军立即接收了城外的军马和武器。只见李定国带这只骑兵人人带伤,没有一个身上是完整的,士兵们抬着一个担架,担架上放着一条大汉,这汉子胸前中了一剑,此时已是出气多,入气少,眼看就要挂了。

李定国一进了城,立即向郑晓路大呼道:“这位将军,我等空手入了城,所带军马和武器尽数奉送你们,只求给我义父找个郎中治治伤。我们就乘漕船南下,绝不给您添乱。”

李定国的义父……那岂不是……张献忠?郑晓路倒抽一口凉气,赶紧靠近过来看。

只见担架上的汉子身材高大,头戴水色抓帽,身穿酱色彩潞油箭衣,脚上穿金黄色缎靴,额上有一道伤疤,一看就是身经百战的枭雄。但这位枭雄胸口一剑颇深,血汉如柱,已染湿了他半边身子,双目紧闭,气若游丝。

这个就是张献忠……自己一直担心他会去屠川的张献忠……想不到阴差阳错,几多波折,张献忠至始至终没有去屠川,甚至没有踏进四川一步。因为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张献忠的大西政权没有建立成功,自然也就没有变成史书中那个杀人魔王。

可见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之说,果真存在,有些人会因为历史上的一个变化,从而完全变成另一个人,魔王会变成善人、君子会变成yin贼、杀人魔王张献忠,也就只是一个略强一些的农民起义军将领罢了。

看着他死?治他?他又没做坏事,没有屠川,怎么可能见死不救?郑晓路丝毫都没有犹豫,大叫道:“请军医过来”

不一会儿,阎王军的军医到了。这军医与朝廷的军医大不相同,背着一口巨大的箱子,里面各种药品应有尽有,尤其是治疗刀剑伤的药物,根本就取之不尽,用之不竭。阎王军的后勤是世界上最好的,没有之一。这也充分体现了郑晓路的人性化,使得阎王军士兵对他更加忠心。

军医看了看张献忠的伤势,眉头紧皱,他从箱子里取出许多药物,先洗浄张献忠的伤口,然后将药物涂抹上去。

李定国见这医生药物充足,心中大喜,连声道:“谢大夫救命之恩”

那军医却摇了摇头道:“他这一剑伤及内脏,生机已绝,我只能帮他暂缓伤势罢了,终究是救不了了……”

李定国一听,顿时双目泪涌,大声道:“大夫,您可看仔细了?”他顿了顿,又道:“不成,总不能你一个人说了就算,再找几个大夫来,我有的是钱。”他伸手入怀拼命掏摸,但摸了半天,却一个铜板也没摸到,原来他杀入宫中,又杀出宫来,来去匆匆,铁血战火,哪可能身上带着钱。

这时担架上的张献忠因为药物刺激,居然悠悠醒转,他扫了一眼医生,又看了看郑晓路和李定国,断断续续地问道:“我……们……这是在……哪里?这位……是谁?”他抬起虚弱的手,指着郑晓路。

李定国咳了一声道:“我们在天津,这位是……还没来得及通名,应该是前明的天津指挥使一类的官员。义父少说点话,多休息,孩儿再去帮你找大夫。”

张献忠摇了摇头,摸了一把李定国的头,叹道:“我儿……你看走了眼。这位……不是明廷的……官员,你看他……们的军服……穿得乱七八糟,中间……透出一截蓝衫……这是阎……阎王军精……气神……儿也……不同。”

李定国本是良将,只是义父受伤,这才心神大乱,此时听李献忠一说,这才顿觉身边的根本不是明朝官员,不然哪有可能还帮他治人,早把他们全都抓起来了。

张献忠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脸色红润了起来,说话也连贯了不少,他对着郑晓路道:“阁下是阎王军中的哪一位?谭宏将军?张逸尘将军?张子元……咳……大人?”

郑晓路微微一笑道:“我就是阎王”

张献忠和李定国一起倒抽了一口凉气:“你……竟然亲自来了天津?”他们完全没想到,坐拥四川宝地的阎王,还像个急先锋一样到处乱窜。

郑晓路耸了耸肩,无奈道:“我这人皮痒,就喜欢到处跑。你们……怎么从北京跑到这里来了?还一幅战败的样子……”他心中突然一惊,急问道:“难道满清入关,已经打下北京了?”

张献忠苦笑了一声道:“不是满清入关,是李自成……李自成要杀我,我想将计就计杀了他,没想到……技不如人。”

张献忠一把抓出郑晓路的手,急道:“我命不久,北京生了什么,阎王大人稍后向我儿李定国询问吧,现在请阎王大人听我说……”

张献忠满脸痛苦地道:“我本以为李自成乃是一代人杰,与他一起打天下也无不可,没想到……他已入魔了。先在开封掘开黄河河堤,淹死十几万军民,又纵军在北京城里烧杀抢掠……他已入魔了……这天下,他没资格坐。”

听着自己心目中的杀人魔王张献忠说着这样的话,郑晓路心里一阵啼笑皆非,这世界,究竟谁是好人,谁是坏人?我都快搞不清了。

第九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

第九章冲冠一怒为红颜

今天改变了更新时间,可能给各位书友们带来了不便,因此暴一万字巨章,让大家看个爽

天津城北的小树林里又添了一座新坟,这座坟匆匆挖成,只有一丈方圆。黄土一堆,埋着一位枭雄。张献忠生前号西营八大王,统率十万农民起义军,手下人才济济,风光无限。死后不过一丈黄土,一块木板为碑。

李定国出逃得太过匆忙,金银细软,什么也没有,仅仅五百骠骑,从北京城里浴血杀出,所以没有钱财为张献忠风光大葬。何况在这乱世,风光大葬也未必是什么好事,说不定转眼之间此地易主,风光的大坟就会被盗墓者掘开,反倒是这种土丘能使死者入土为安。

郑晓路默默地为张献忠上了一柱香,自己穿来这个时空之后,有两大假想敌,一个是张献忠,一个是清兵,没想到张献忠就这么去了,至始至终没有和自己动过刀兵。反倒是许多莫名其妙的敌人,在莫名其妙的时间和莫名其妙的地点与自己大打出手。

李定国在张献忠的坟前恭敬地磕了几个响头,然后转身对着郑晓路道:“阎王大人,若蒙不弃,请让末将效命于帐下。”

汗史书的明末第一巨星李定国,居然要投入自己军?郑晓路奇道:“你投我做什么?”

“誓杀李自成”李定国一揖到地,长声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就在这时,一个传令兵飞奔而来,远远地大声叫道:“阎王大人,有紧急军情”

那传令兵滚倒在郑晓路面前,急道:“山海关总兵吴三桂来信,他已决定听从阎王大人的劝戒,向李自成投降,但是……李自成杀了他的信使,不肯受降。并且已经开始调集重兵准备攻打山海关。吴三桂左思右想,决定向满清投降……”

“什么?”郑晓路大惊,李自成已经疯到这个地步了?几万关宁铁骑投降都不要?是李自成疯了,还是我疯了?

时间倒退回数日之前。

且说秦良玉护着吴襄和陈圆圆到了山海关之后,吴襄把儿子叫来一阵训话,然后命令他向李自成投降,以保证国家动荡早一天结束。

吴三桂以“孝闻九边”闻名于世,自然不敢违抗吴襄的命令,立即修书一封,遣了一名机灵的使者,携带着他的降书向着北京城而来。

这使者一阵急奔,只用了几日就到了北京城的外围。只见前方树林里一队闯军的士兵正在巡逻,使者大喜,赶紧靠上前去,抱拳道:“小的是山海关吴将军派来的信使,有重要信件奉送给闯王,还请兄弟们通传一声。”

“吴三桂的信使?”那巡逻的闯军小头目奇道:“你送的什么信来?咱们闯王忙得很,没时间看些没用的信件。”

信使赶紧道:“这是很重要的信件,是我家吴将军向闯王投降的书信,闯王一定会很乐意看的。”

巡逻小头目听说是受降信,双目闪过一丝狠厉的光芒,他低声笑道:“原来如此,好那闯王看过这封信之后,咱们两人就是战友了,来,咱们先亲近亲近。”他靠向信使,伸手拍了拍信使的肩膀,以示亲近。

那信使毫不提防,却见巡逻小头目突然伸手拔出腰间的长剑,“噗”地一声插入了信使的心窝。

“你……为何杀我?”信使仰天而倒,双目满是不可置信之色。

小头目嘿嘿一笑,在他耳边轻声道:“好叫你做个明白鬼,爷的名字叫王好贤,山东闻香教少教主。吴三桂和李自成怎么能凑一块儿呢?他们必须打,打得越激烈却好,我闻香教才有机会渔翁得利。”

王好贤说完又是一剑,将信使捅死在地。他抬起头来,伸手招过一个化装成闯军士兵的闻香教众,森然道:“去拿纸笔来,爷要重新写一封挑战书给李自成,哈哈哈”

半日之后,“吴三桂的挑战书”送到了李自成的案前,这封挑战书写得十分下流,把李自成的祖宗十八代全部骂了一个遍。把李自成的爹骂成*公,把李自成的母亲骂成了ji女,把李自成本人称为咋种,并且嘲笑他肾亏、不举、早泄,说他的几个老婆全被自己上过……几乎把世界上所有骂人难听的话全部搬进了信里。

李自成黑着脸看完了信,大手一挥道:“传令三军,备战,准备讨伐吴三桂”

在遥远的东北方向,有一座叫做盛京的城市早已经进入了全面备战状态。

盛京乃是后金(清)都城,即今辽宁省沈阳市。明洪武二十年(87年),明廷曾在此置沈阳卫,属辽东都指挥使司管辖。天命六年(6年)三月,努尔哈赤占沈阳。四月,由兴京迁都辽阳,是为东京。

此时在盛京的皇宫们,满族的名臣大将也齐聚一堂。

有清朝开国宰辅、臣领袖之称的范程正在金殿之上侃侃而谈:“我观李自成此人,有武勇,有谋略,却不够仁善,能夺天下,却未必能坐天下。”

金殿上,皇太极病泱泱地躺在龙椅上,无力说话,摄政王多尔衮问道:“范卿,你的意思是?”

范程笑道:“李自成肆意刑讯拷问明朝大臣、强行向在京官僚商人追赃、贪图子女玉帛、纵兵烧杀抢掠……此乃失了民心。又袭杀罗汝才、张献忠,裹胁他们的几十万军队归于自己军,是为失了军心。他既失民心、又失军心,此时正好一战破之,则大明天下,尽入我满清的囊。”

多尔衮一听此话,颇为意动。

范程见多尔衮意动,又道:“我国上下同心,兵甲选练,声罪以临之,衅其士夫,拯其黎庶,兵以义动,何功不成?”

顿了顿,范程接着道:“只要我们一改以往屠杀掠夺的策略,而以协助明廷剿匪的名义出兵,打败李自成之后乘势夺取北京城,然后徐图江南,则大事定矣。”

多尔衮早有吞并原的野心,此时被范程鼓动,心念大动,他大声令道:“传我命令,全国总动员,所有能调动的兵马全部调动,咱们入关去”

多尔衮一声令下,整个清国都震动了起来,早已磨刀霍霍的清军立即开始集结。

正黄、正白、正红、正蓝,镶黄、镶白、镶红、镶蓝,八旗兵很快就集结完成。每旗约75oo人,八旗一共就是六万多人。

又有蒙古兵左右营为左右翼兵、朝鲜兵、以及随征子弟,奴仆,孔有德的天佑兵、尚可喜的天助兵……

摄政王多尔衮为奉命大将军率师经略原全军始至合十四万骑

此时的多尔衮并没有打算从山海关入主原,因为山海关的吴三桂实在是个狠角色。多尔衮命令全军绕过山海关,从西协和协(即今北京市北面及其附近的长城)入关,从北面攻向北京城。

“爹,我向李自成出信使投降,没想到李自成杀了我的信使,并且二话不说,开始整军,看样子非要杀了我才肯善罢干休……”吴三桂站在吴襄的面前,不无郁闷地道:“爹,现在孩儿该怎么办?”

吴襄沉吟了良久,叹道:“不如……向天津的阎王求助?”

吴三桂沉呤半天,才道:“这是父亲大人的命令?还是……只是商量?”

吴襄摇了摇头道:“值此关键时刻,一个选择也许就是千万条人命,为父不能独断。你且说说你的想法”

吴三桂思虑再三,叹道:“阎王军的基业全在四川,这东北之地哪有他插手的余地,若是咱们向阎王求助,难道他就能西抗李自成,东挡满清八旗?终究会被两股巨力围困在间,左右受敌,死无葬身之地。孩儿想……不如开关向满清投降,以敌李自成。”

吴襄脸上变色,惊道:“如此岂非变成汉奸?”他正欲劝说,突然想起,阎王曾对他说过,吴三桂若写信向清兵投降,清兵会拒绝他一次。

他忍不住心一动,想道,不知道阎王说的是不是真的,要不我就让儿子试一试,反正试一下也没什么坏处。

吴襄一把抓住吴三桂的手,急道:“我儿,为父不欲你做汉奸。你需依为父一句话,为父就许你写出这封投降信。”

吴三桂正色道:“父亲大人请讲。”

“若是你这封信被拒绝,咱们就去向阎王大人求援。”吴襄认真地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能不做汉奸,尽量不要做。”

吴三桂应命,遂写了一封“乞师信”,信向满清投降,并且乞求满清派兵入关“灭贼”,并扬言愿打开山海关,恭迎清兵入关。

信使带着这封信向盛京而去,然而还没到盛京,只到了翁后(今辽宁阜新)就碰上了满清的大军,只见十四万骑兵威风凛凛,旌旗连天,铺天盖地。信使不敢怠慢,赶紧将信件送入了多尔衮的军帐。

果然如历史记载的一模一样,多尔衮看了信,心念一转,想道:“此时受降,恐吴三桂还有异心。我不如假装不受他的降,让他和李自成打得精疲力竭之时再接受他,一来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二来可以使吴三桂更死心塌地为我所用。”

多尔衮想到这里,大手一挥,命令手下将信使赶出营去,乞师信也被多尔衮撕成粉末,他向信使笑道:“你家大帅假意投降,我不能受。若他真有意投降,就让他来我军,剃称臣,否则我就不能要他。”

信使被多尔衮羞辱了一番,只好将实情回报吴三桂。

山海关吴三桂府里,得到回报的吴三桂陷入了深思之。

此时李自成不受他降,满清也不受他降,这让人情何以堪?难道真的投靠阎王军?

“父亲大人,我派出的探子从天津回来了,阎王军确实有一部赶到了天津城。但是据探子报告,这一部人马不过两万之数。”吴三桂叹道:“就算这两万阎王军加上我的四万关宁铁骑,再加上三万乡勇,这些人马也绝不可能左右抗衡李自成和清兵,终究是个必死之局。”

吴襄道:“孩儿啊,若是投了阎王军,咱们至不济也可以通过漕河逃向江南,还是有一条生路的。”

吴三桂叹了口气道:“可是他让父亲传来的话里的意思,是要我务必保住山海关,不让清兵入关。若是咱们投了阎王,他不免会让我们死守山海关。如此一来,岂不是自绝生路?如今看来,只有向清兵剃称臣了。”

吴襄急道:“阎王虽然想保住山海关,但并没有说出具体的办法,未必就是要让我们死守,还是听听阎王怎么说吧。”

吴三桂沉吟不语,过了许久,才长叹道:“左也是降人,右也是降人,孩子想来想去,要降就应该降实力比较强的一边。左看右看,满清的实力都比阎王军强了不是一星半点……何况我与满清多年激战,摄政王多尔衮早已知道我手下关宁铁骑的厉害,若我降了他,必受重用。但是反观阎王军这边,阎王久在四川,根本不知道我吴三桂的厉害,也没见识过关宁铁骑,我若去投他,岂会得他青睐?”

吴襄急道:“这可是做汉奸啊,我儿,你可得想清楚啊。”

吴三桂想了半天,突然啪嗒一下跪在地上,向着吴襄磕头道:“父亲大人,若是你命令孩儿向阎王军投降,孩子自无多言,但若你给孩子自己选择的余地……孩儿认为此时投降满清才是最好的选择。”

吴家两父子在书房里密议,却并没有屏退家人,此时屏风后面,正有一个纤巧的人影听着两人的对话。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乱世红颜,陈圆圆。

她听到吴家两父子的对话,心正在十分为难。陈圆圆来自江南烟花之地,多与达官贵人结交,就和李香君、柳如是一样,常常听到书生们意气风,忧国忧民地抒报负。她在江南受到汉化的熏陶,将满清鞑子视为洪水猛兽。

陈圆圆听到吴三桂有意降清,而吴襄并不是十分固执地想要吴三桂改变主意,不由得心慌了起来。

此时吴襄话音一软,对着吴三桂道:“为父老了,这吴家早该交到你手里,你若认为降清更好,便由得你吧……”

陈圆圆一听,顿时大惊,她急步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噗通一下跪在吴三桂面前,急呼道:“吴将军,切切不可降清啊。”

吴三桂早知道陈圆圆在屏风后偷听,但他早就对陈圆圆又生了情愫,所以并没有将她赶出去,任由她听自己父子二人的密议,让她早点知道自己的打算,此时见陈圆圆突然跑出来,赶紧道:“陈姑娘请起”

陈圆圆哪里肯起来,她急道:“将军,若是您降了满清,便成了汉奸,恐为天下人嗤笑。而且满清鞑子凶残无比,杀人放火,无恶不作,若是将军降了他们,岂非助纣为虐。清人定让将军当他们的先锋,反过来屠杀我原百姓……”

陈圆圆说这些,吴三桂哪会不知,但身家性命和前途都在此一举,吴三桂岂会被“大义”这种东西束缚,他苦笑道:“汉奸便汉奸吧,我吴三桂又不是什么大英雄大豪杰,当个大汉奸也算是名留青史的一种方式。”

连父亲都劝不动他,吴三桂哪会在意一个女人的意见,他大声道:“传令三军诸将到会议厅,我要向他们宣布我的决定”

屋外一个亲兵应了一声,自去传令去了。

陈圆圆跪在地上苦劝,吴三桂只是不听,他虽然对这个女人有些喜欢,有些情愫,但绝不肯为了一个女人抛掉自己的身家性命和前途。

不一会儿,吴三桂军大小将官齐聚议事厅,就连秦良玉也赶了过来参加,满堂武都静静地等着他宣布决定。

吴三桂再不理会书房里跪着的陈圆圆,拔腿走进议事厅,在主位上坐定,清了清嗓子,大声道:“今天诸位将军来,是想向大家宣布我最终的决定,此决定将关系到各位将军的生死前途,以前我大明朝最后的气运……我决定……向……满清投降。”

此话一出,满厅将领顿时面面相觑。

只见堂下站出老将秦良玉,怒喝道:“吴三桂,你傻了?竟然想要降清兵,去做那人人唾骂的汉奸?”

吴三桂此时心意已决,哪肯听秦良玉的话,他大声道:“此时不降清,又能降得了谁?左右是个死,不如投靠更有力量的一方。”议事厅的武将领多是吴三桂的心腹,听了他的话,虽然大家都有点不能适应,但也没有人出言反对,人人都深思起来。

秦良玉见这种混帐主意居然没人反对,大怒,她从背上抽出自己的白杆枪,怒喝道:“吴三桂,你若要降清,且问过老身手上的白杆长枪。”

吴三桂冷笑一声,居然也抽出一只长枪,笑道:“别人怕你秦良玉,我吴三桂却不怕你。”他能以二十家丁冲入四万清兵救出吴襄,一身武艺非常人能及,有勇冠三军之称,自然不怕秦良玉。

议事厅枪影闪起,秦良玉大喝一声,白杆枪带起雷霆之势,直取吴三桂门。

只见吴三桂横枪一架,“蓬”地一声响起,两枪交结,出沉闷的撞击声。只见吴三桂的身子丝毫未动,秦良玉却被震得连退三步,满头银凌乱。

“勇冠三军吴三桂,果然名不虚传”秦良玉顺了顺气,只觉双手震得麻,也不知道吴三桂那小小身躯是怎么出这么巨大的力量的。秦良玉乍一交手,就落了下风。

但是秦良玉并不是那么容易认输之人,她咬咬牙,一挺长枪,刷地一枪又向吴三桂捅了过去。

吴三桂一声狂笑,枪影晃起,一个照面又将秦良玉击退三步。他枪影一转,扑哧一枪捅入了秦良玉的肩头,在她的肩上开出一个血洞来。

满堂武都不想当汉奸,有好几个人跳起来想帮秦良玉的忙,但见吴三桂如此武勇,才两个照面就能击伤天下闻名的秦良玉,顿时又坐了回去,敢怒而不敢言。

秦良玉捂肩而退,想退出大厅召集自己的白杆兵来对付吴三桂。却见吴三桂手上一使力,那插在秦良玉肩头上的长枪透肩而过,噗地一声插入秦良玉身后的木柱里,将秦良玉钉在了柱子上。

他拍了拍手,沉声道:“我意已决,你们全部跟我一起出关,向多尔滚剃称臣,如有违者,莫怪我手上的长枪无情。”

堂顿时鸦雀无声,只余下秦良玉肩头上的鲜血滴落在地上出的滴答之声。

秦良玉咬了咬牙,想要拼命拔出肩头长枪和吴三桂拼命。

正在此时

议事厅的大门突然碰地一声被人推开了,陈圆圆一身盛装立于议事厅的大门前,只见她穿着一身红色的霓裳羽衣,脸罩轻纱。

那轻纱突然一掀,倾城的笑容,倾国的容颜,犹如桃花开千年,幽幽眼光像秋天的湖水,浅浅笑是弯明月。

陈圆圆一笑断魂,使出媚术,腻声道:“吴将军,您是决定向阎王投降吗?”

满厅武官员尽被陈圆圆一笑所吸引,但吴三桂自幼习武,区区媚术哪能迷住他的心智,他眉头一竖,正想要厉声喝退陈圆圆。

却见陈圆圆又盈然一笑,乃是二笑倾城。

吴三桂心智为之一夺,差点脱口跟着陈圆圆说出要降阎王,但他心一凛,报元守一,双目厉光一闪,怒道:“你在这里干什么?还不退开我已决定向满清投降,怎可能降阎王?”

果然,一笑断魂与二笑倾城都无法用来对付会武功的人,陈圆圆心一惨,事以至此,还能用的招式只剩最后一招——三笑倾国。

但曾传她媚术的异人对陈圆圆说过,三笑倾国一旦使出,就会江山易主,生灵涂炭。不到生死关头,万不得已,绝对不能乱用。

陈圆圆心想,此时李自成已攻破北京,江山已经易主,生灵已经涂炭,我若这时使用三笑倾国,应该没什么关系了吧?

陈圆圆惨然一笑,又目流下泪来道:“既然将军要降清而不是降阎王,那就是要做汉奸,陈圆圆不想跟着将军去做汉奸,唯求一死”她刷地一下从怀摸出一把锋利的短刀,将刀架在自己白嫩的脖颈上。刀刃轻拖,雪白的颈上现出一丝妖艳的血痕。以血为引,媚术威力最大的一招“三笑倾国”已经悄然而出。

一笑断魂、二笑倾城、三笑倾国

好惨的一笑,笑有泪,泪有血。

厅众将只觉得心一痛,就像有人拿刀子在他们的心口捅了一刀,紧跟着一刀又是一刀,那心疼的感觉来得有如实质,震得他们满心满腔都是伤痕。

万里山河,哪敌得过美人一笑。身家性命,前程仕图,均如黄粱一梦。此刻他们心只余下一个信念,保护这个可怜的女人,除此无他

五个将领同时站了起来,铮地一声拔出腰间的钢刀,大喝道:“陈姑娘,你莫轻生,我来助你杀这汉奸。”五人一起转身,刀光霍霍,尽向吴三桂斩去。

他们五人武艺低微,原本是绝不可能打赢吴三桂的,但此时不知道什么鬼使神差,他们的五把刀居然同时劈了吴三桂,在吴三桂的身上豁开了五条血口。原来吴三桂自己也被陈圆圆一笑所迷,坠入五里迷雾之。

此时钢刀入体,带起一丝剧痛,吴三桂瞬间神智清明,他身子一退,在五将的刀给他造成更重的伤之前退出了好几步距离,大喝一声道:“你们傻了么?竟为这女子媚术所惑?”

他的喝声根本没用,五将浑浑噩噩,继续挥刀砍来。

吴三桂大怒,他从柱子上抽回长枪,枪尖一扫,五将一起溅血倒下。被他长枪钉在柱子上的秦良玉顿时重获自由。秦良玉年老体衰,虽然重获自由,只能靠着柱子缓缓滑倒在地。

吴三桂挺起长枪,对着陈圆圆怒喝道:“妖女误我,我必杀你。”他将手长枪一振,向着陈圆圆投来。大厅很宽大,吴三桂本来在大厅主位,而陈圆圆站在门口,间隔着许多名将领。

这一把长枪有如飞虹,穿越宽阔的大厅,直飞向陈圆圆。枪尖寒芒闪动,夺人心魄。

陈圆圆一介弱质女流,哪里躲得开这有如长虹贯日般的一枪。

眼见陈圆圆就要丧命在吴三桂枪下

地上躺着的秦良玉突然振起全身力气,也将手的白杆枪投出,她重伤之下无力,这一枪只是轻轻扔出,但她扔得很快。这一枪在半空和吴三桂投出的长枪轻轻一撞,将吴三桂的长枪撞歪了少许。

长枪的枪尖一歪,贴着陈圆圆的俏脸划过,在她的脸上又划出一条妖艳的血痕。这条血痕豁得极长,从她的嘴角边一直划到耳朵边上,鲜血从伤口涌出,顺着陈圆圆的俏脸向下滑落,使得她的左脸瞬间变成了红色。

那张倾国倾城的容颜,便被这么一划尽数毁了。

吴三桂哈哈大笑道:“这一下你的媚术还能用否?”

陈圆圆被破了相,居然不怒,反而是淡定地一笑,长枪从她脸前划过造成的惊惧之色从她脸上瞬间消失。

她淡淡地道:“这张脸,于我何用?除了徒增烦恼,惹来无数狂蜂浪蝶,却无丝毫作用,如今毁去,说不定我反而能得幸福。”

陈圆圆突然轻启朱唇,哀伤地唱道:

说甚倾城倾国,无非薄命红颜。

一身无主几时欢。方才为破涕,又作泪涟涟。

铁马金戈天下,改朝换代江山。

成王败寇尽儿男。因何将祸水,长与女儿担?

从来都当花瓶的陈圆圆,居然开口唱歌了这《诗酒仙》,道尽她心痛楚。

她的歌不像柳如是那么柔婉动人、不像李香君那么金戈铁马、不像寇白门那样单纯可爱……她的歌满是自怜、满是自伤,满是柔弱得不堪一击的忧愁,仿佛这个水做的人儿一碰就要碎,一捏就要没。

满厅将领,瞬时间已是泪流满面。除了吴三桂和秦良玉,无人不哭,无人不伤。

“吴三桂,你居然向这样的一位姑娘出枪”一名大将愤而起身,他也拿出一把长枪,向吴三桂攻去,吴三桂毫不在意地一脚将他踢翻。

“看刀”又一名将领跳出来,一刀扫向吴三桂,却被他一拳打面门,向后飞出。

一名将领空手冲出来,还没来得及向吴三桂出拳,就被吴三桂一掌打翻。

……

满厅武官员,仿佛疯魔一般冲向吴三桂,但这些人神志混乱,根本不是吴三桂一合之敌。

吴三桂大刺刺地穿过大厅,走到了陈圆圆的面前,冷笑道:“就凭这些废物,就能挡得住我?我且看看你的媚术能有多厉害……”

他话音刚落,突然看到陈圆圆身后的情况,顿时吓了一大跳。

原来陈圆圆站在大厅门口,厅外是一个练兵场,此时场密密麻麻地跪满了士兵,起码不下千人,这些士兵全是关宁铁骑的精锐。一身铁甲,手握长矛,气势森然。

吴三桂心一惊,不会吧,这些都是自己的心腹,难道……

只见那些精兵全都泪流满面,两眼通红,一见吴三桂出现在厅门口,为的一个千户立即大声道:“吴将军,我等不要降清,不要当汉奸。”

吴三桂大怒,吼道:“你们了陈圆圆的媚术,快给我醒醒。”

陈圆圆惨然一笑道:“你解不开的,这是以我的容貌为代价,一生一次,最后的媚术。”

吴三桂心一惊

跪在外面的精兵一起哭道:“兄弟们,上,咱们不能让陈姑娘就这样被杀死”上千关宁铁骑的精锐,身着重甲,排着整齐的队列向着吴三桂冲来。

吴三桂大惊,这是怎么回事?我只是要杀一个女人罢了,怎么就惹来亲兵的叛变?

冲冠一怒为红颜?

任他吴三桂武功有多高,任他吴三桂勇冠三军,此时千人结阵,长矛齐出,吴三桂就算通天的技艺也不可敌。

他距离陈圆圆极近,心想,杀了陈圆圆媚术自解。于是伸手一拳,向着陈圆圆打来。但大厅的武将们还没死光,又有三四个武将扑了上来,将吴三桂的双脚死死抱住。

吴三桂怒目圆睁,连出数腿,将这几个武将踢飞。

然而就在这时,关宁铁骑的精锐结成的战阵也涌到了大厅门口,上百把长矛一起向他刺了过来,吴三桂奋起神威一挥手,拍开数根长矛,但更多的长矛还是刺到了他的身上……

扑哧扑哧长矛入肉的声音不停地响起。顷刻之间吴三桂就被扎了无数个窟窿,身上连一块完整的油皮也找不出来。

一代枭雄,就此沉寂。

看到吴三桂终于授,陈圆圆身子一晃,也跟着软软地倒了下去。她早已吓得不清,全靠一股勇气支撑,此时勇气一泄,昏了过去,媚术自解

控心的人倒了,满堂剩下一群惊鄂的人群

“啊?我怎么杀了吴将军?”一名手持长矛的士兵大叫道:“不可能,生什么事了?

“我怎么躺在这里,全身是血?”一名将领正在艰难地爬起来。

……

“都别吵”柱子边传来秦良玉愤怒的低吼,她一声吼出,满堂顿时鸦雀无声,久久无一人说话。

过了许久,才听到秦良玉咬了咬牙,沉声道:“传我将令,派信使去天津向阎王求助”

“阎王大人,斥候回来了”天津城头,士兵大声向郑晓路叫道。

郑晓路此时正坐在城头考虑着怎么对付清兵入关,如果吴三桂降李自成自己要怎么办,如果吴三桂降清又该怎么办,如果降了自己,又要怎么办?想了半天都不得要领。

这时斥候走上城头来,居然是张逸尘。

原来北京城附近的情况太复杂,李自成散开大军,将北京城里三层外三层里裹了起来,普通斥候根本难以靠近,所以张逸尘自告奋勇去担当斥候。

“逸尘兄,可弄到什么有用的消息?”郑晓路赶紧追问。

张逸尘脸色有点青,他沉声道:“李自成出兵了,他以唐通为先锋,领士兵开路。本人则带着刘宗敏等大将,领二十万人马正向山海关前进,看来吴三桂并没有降李自成。”

郑晓路心里一紧……难道吴三桂降清了?怎么还不见吴三桂派人来和自己谈判?

刚想到这里,远远的城下跑来一骑信使,这信使飞奔到城下,大声叫道:“我是从山海关来的,有重要信件递交给阎王大人。”

郑晓路大喜道:“快请上来”

不一会儿,信使被带上城头,恭敬地递上一封书信。

郑晓路撕开一看……好长这封信是秦良玉写的,她将吴三桂欲降李自成被拒绝,再欲清被众人围攻致死的经过详细地写了出来,最后言辞肯切地要求郑晓路出兵相助。

唉,想不到吴三桂是这个结果……若他肯为我所用,凭着他勇冠三军的武艺,可以斩杀多少异族入侵者啊。吴三桂死,陈圆圆容貌也毁了,这段历史果然和自己开了个大大的玩笑。

“咱们这就去山海关看看先”郑晓路跳下城头,手一挥,早已准备好的两万阎王军留下两千人守天津城,另外一万八千人一起上了运兵船。

金竹水军乘风破浪,紧急向着山海关驶来。

此时李自成的大军已经出,清军的大军也已出,都在向着山海关前进。不过大军的行军度非常缓慢,比不得郑晓路的水军跑得快。

不出两三日,金竹水军就来到了渤海边的山海关附近。

诸军下了船,顺着一条叫“石河”的小河向北行了数里,只见一座巍峨的雄关映入了眼帘。

山海关并不仅仅是一个关卡,其实还有一座小城,此城周长约4公里,与长城相连,以城为关。城高4米,厚7米。全城有四座主要城门,并有多种古代的防御建筑,是一座防御体系比较完整的城关。

以威武雄壮的“天下第一关”箭楼为主体,辅以靖边楼、临闾楼、牧营楼、威远堂、瓮城、东罗城、等长城建筑。

在“天下第一关”箭楼上,挂着一面巨匾,此匾长5米多为明代著名书法家萧显所书,笔力苍劲浑厚,与城楼风格浑然一体。

郑晓路到了城下,只见秦良玉早已在城头上静候多时,她的肩头缠着白布,布上还有血迹,显然受伤非轻。秦良玉背后站着一女,正是倾国倾城的陈圆圆,她的脸上罩着轻纱,看不到脸伤成什么样子了。

在城头上还插着一个旗杆,杆上穿着一具尸体,那是意欲降清,但被击杀的吴三桂的尸体。秦良玉故意把他的尸体挂在城头的旗杆上,乃是为了震慑还有降清念头的将领。

恸哭六军俱缟素,冲冠一怒为红颜

闹了半天,结果是这样一个结局

见郑晓路带兵来了,秦良玉命令将郑晓路迎上城楼,叹道:“想不到会与你联手”

郑晓路抱了抱拳,面对丈母娘是要守礼的,他认真地道:“天启五年,我第一眼看到秦老将军时,就想过无数次和您联手。所以才有了后来的石柱之行、西昌救援在我心里,白杆兵从来都不曾是敌人。”

秦良玉摇了摇头道:“这些闲话就不多说了,我们虽然坐拥雄关,但是腹背受敌。西边有李自成二十万贼军,东边有满清鞑子十四万骑。而我们所能用的,仅有4万关宁铁骑,万阎王军,这点人手还不够人家一口吞的。不知道阎王大人有什么好办法可以使山海关不失?”

郑晓路假装叹了口气道:“我也没好办法,死守待援呗”

他话音刚落,旁边的张子元突然噗通一声倒在地上,颤声道:“大王,我还以为你有妙计。不然怎敢钻进三十几万敌军的东西夹击之……那啥,卑职申请调入金竹军”

“哈哈哈,你就想在海面上看戏?”郑晓路突然一扫愁容,笑嘻嘻地道:“不愧是张子元,还是你最明白我啊。”

郑晓路对着秦良玉抱了抱拳道:“秦老将军,晚生有一妙计……”

第十章 抢关

第十章抢关

继续万字巨章暴,要让书友们看得爽

山海关的警戒等级突然提高了几十倍,关宁铁骑放出了多达五千名斥候,散布在山海关周围几十里范围。

如此庞大的斥候阵容,简直闻所未闻。其实这五千人中间根本没多少真斥候,大部份的斥候都是由关宁铁骑中最优秀的骑兵临时客窜的,他们的职责也与普通斥候不一样,并不是侦察敌军动向,而是保护山海关不被敌军侦察。

李自成和多尔衮的斥候都已经来过了,但他们的斥候刚刚靠近到山海关5o里外,就被成群结队的山海关斥候给吓得落荒而逃。

放出这么多斥候,搞什么飞机?李自成和多尔衮的心里有着同样的疑惑,难道山海关里在准备什么很秘密的防御工事?

山海关里啥也没准备,郑晓路正笑嘻嘻地命令一个文官给李自成写信,信里的内容大致上是这样的:“李自成,你q家十八代祖宗都是傻x,你老爸是个*公、你妈是个ji女、你是个咋种……你丫要是有胆,就来攻爷爷的山海关。爷爷已经投降清军了,你丫敢来和我打吗?对了,顺带一提,刘宗敏的十八代祖宗和你的一样都是傻x,他老爸……哦,差点忘了牛金星,他的十八代祖宗……”

郑晓路的信里把李自成军中的大将一个不漏地骂了一通,信末署名:“山海关总兵吴三桂”

这封神奇无比的信看得所有人肠子打结,张子元不无担忧地道:“大王,李自成带了二十万兵力呢,还有二十万左右留在京师,这么厉害的人,我们用得着写信骂他吗?这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切,你傻x啊骂李自成的是吴三桂,与我何干?”郑晓路笑嘻嘻地道:“来人,再给清军写封信”

张子元一听,汗如雨下,道:“大王,咱们骂过李自成了,就不要再骂清军了,留一丝脸面好相见啊。”

“一边儿玩去,大爷的妙计你懂个屁。”郑晓路摇头晃脑地对着文官道:“我说你写多尔衮,老子是吴三桂,前些天老子找你投降,你居然不肯收,老子决定投降李自成了。**,你三岁偷看你妈洗澡岁就逼女人偷看你洗澡,五岁偷东西,六岁就学会了撸管……呃,这里给撸管后面标注一下,就是自渎的意思,我怕多尔衮看不懂……七岁**邻家妹、八岁**邻家少年、九岁被邻家大汉**……呃,好恶心,不行,强忍着写吧,十岁就卖了老妈……七十岁你这老不修才想到要割**……七十一岁骗女孩去看金鱼……”

郑晓路皱了皱眉头,叹道:“不行了,我恶心坏了,实在说不定去了,就写到这里吧。”

那文官满头大汗,连声道:“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下官从来没写过如此不知廉耻的东西,简直枉为圣人子弟,此生都不敢再碰文房四宝了。”

郑晓路拿起信来,满意地看了两遍,一方面觉得满意,另一方面也有点想吐,他强忍着不适道:“来人啊,把这两封信送到李自成和多尔衮那里去”

有传令兵来接了信就走,郑晓路赶紧道:“叫信使把这封信射入敌军营中就行了,千万不要自己送进去,不然信使的性命难保。”信使自去按他的吩咐送信去了。

秦良玉坐在一边,看了郑晓路这一番动作,忍不住皱眉道:“你这一招,可是二虎相争之计?但要用这个计策,咱们可不能夹在中间啊。”

郑晓路嘻嘻一笑道:“我可没说过我们要夹在中间,咱们这就飞走留一个空的山海关给他们玩去。”

秦良玉略一思索,便明白了过来,低声道:“放出去的五千斥候,就是为了让咱们安全撤走?”

郑晓路笑道:“正是”

山海关北依角山,南傍渤海,南北两面均是死路。此时李自成军已经到了山海关西边的石河对岸,在还没有起正式的进攻之前,五千人的斥候大队使得李自成军对山海关的情况一无所知。

而清军也到了山海关东北面的百里开外,也是因为斥候大队的关系,目前对山海关的情况毫不知情。

“换了任何人,在这样的情况下都是插翅难飞,会被困在清军和闯军的夹攻之中,但只有我阎王军是困不住的。”郑晓路笑嘻嘻地道:“只要有海,我阎王军可去天下任何角落。”

秦良玉大喜,她这才想起来,目前郑晓路的海军已经可以称霸东海。但她转念又道:“你的意思是咱们弃了山海关下海逃走?如此一来,和主动放清兵入关有什么区别?”

“咱们不是逃跑,是战略转移”郑晓路认认真真地道:“从被他们夹击的位置,转到可以夹击他们的位置,然后一举将清军和闯军击溃”

郑晓路这个说法是有依据的,历史上清兵一直没有出手,冷眼旁观吴三桂与李自成大打出手,在两方都筋疲力尽时突然出军,一举击败李自成军,将李自军的精锐杀了个干净,结果李自成从此一蹶不振,再也没有打过一场像样的仗。

既然多尔衮曾经在这里用了一招渔翁得利,为什么自己就不能以其人之道,反制其人之身?

在五千斥候的掩护下,山海关里的精兵安安静静地向南撤出了山海关,来到了渤海边上。此时的渤海边一片热闹繁华,金竹水军的运兵船全部动了过来,再加上从天津紧急调过来的漕船,海边上布满了大船只。

这些船中有海船,有江船,郑晓路把自己能找来的船全都找来了。

关宁铁骑看了看漂在海面上的船只,一个个脸色都有点黑。原来南船北马,这些北方汉子论起骑术是顶呱呱,不弱于蒙古人和满人,但他们大多都是从没下过水的。突然要他们上船,个个都觉得心里抖,没有底儿。

“大家放心,我们的船只是不会摇晃是很厉害的”郑晓路大声安慰他们道:“而且我们只沿着海岸线行船,不会驶到水深的地方去。”

好说歹说,终于把关宁铁骑这群怕水的汉子劝上了船,阎王军的大船是在舟山岛上用最先进的技术制成的,就算远洋航行,大风大浪也能抗过来,莫说靠着渤海的海岸边行驶了。

关宁铁骑上了大船之后,刚开始还有点担心受怕,但过了一阵子见船只很平稳,心里就渐渐安定了下来。就连他们的战马,也很快习惯了平稳的船只,不再惊慌地鸣叫。

至于白杆兵,本来就是南人,大船船都不怕,秦良玉手一挥,一万白杆兵就不管大船船的,各自挤上了运兵船,有些白杆兵还在船上故意摇晃取乐子。

上得山,下得海,白杆兵果然不愧为天下闻名的强兵。

等到所有人都上了船之后,秦良玉又命令6续收回外放的五千名斥候,用运兵船将他们全都接到海上。

山海关就这样变成了一座空城。

宇宙大帝号的船头上,郑晓路沉着地分配好了诸军的行动。众将各自领了他的计略,将运兵船向着东西两边的海岸线散了出去。

“阎王大人,你真的有把握能击退清兵?”清纱蒙面的陈圆圆俏立在船头,有些无力地问道。

“当然有”郑晓路笑着回答,但他心里却在说:有个鬼,但我现在是主帅,我必须说有,否则这仗就没法打了。

“陈姑娘……你的脸?”郑晓路柔声道:“可以让我看看吗?”

陈圆圆长叹一声,掀下了盖在脸上的轻纱,她的左脸上有一条恐怖的血痕,这条血痕从嘴角一直豁开到耳根,暗红色的血肉向伤口两边翻开,上面结着可怕的血痂。

“你是好样的,巾帼不让须眉”郑晓路叹道:“可惜了你倾国倾城的容颜,这一下……你的媚术只怕也不能用了。”

陈圆圆无悲无喜,只是轻声道:“这张脸给我太多烦恼,不如毁了倒也挺好。而且我只是付出了一张脸罢了,有多少义士为了抵抗清军入关,付出了生命,我这点伤实在不算什么。”

“陈姑娘今后有什么打算?”郑晓路柔声道:“如果不嫌弃,不妨去四川吧,我会划些产业给你,让你后半辈子衣食无忧,这是你应该得的。”

陈圆圆摇了摇头道:“谢阎王大人好意,产业也就不必了,我只想去四川寻觅一个安静的所在,静静地了此余生。”

“如此……也甚好”

“山海关的斥候突然撤光了”传令兵飞报进了多尔衮的营帐里。

多尔衮精神一振,令道:“赶紧派出我们的斥候,看看山海关究竟在干什么勾当,居然散布开如此多的斥候。”

与此时同,李自成也与多尔衮出了一模一样的命令。

两人被郑晓路的书信指着鼻子痛骂了一通,而且措词极为恶劣,用语极度下流,差点没把李自成和多尔衮给气晕了过去。不过李自成已经被王好贤骂过一次,过了一阵就淡定了下来。他认为这是吴三桂的激将法,是盼着自己早日去打他。既然如此,自己偏要慢慢来。

而多尔衮乃是满清摄政王,一点点修养还是有的,最初的大怒之后,慢慢平息了下来,他也觉得这是吴三桂的激将法,所以也慢慢前进。

两边都现山海关散布了许多斥候出来,封锁了自己对山海关的侦察,于是越认为山海关里有诈,说什么也不肯轻易进攻。

最终,多尔衮将自己的大军压到了山海关东面两里外的威远堡。而李自成的闯军则压到了山海关西边几里外的石河西岸,隔着石河与山海关遥遥相望。

多尔衮和李自成都是雄才大略之士,当然不会轻率进攻,各自派出一百名的斥候队,向着山海关前来。

这两队斥候说来也巧,竟是同一时间来到了山海关前,一队到了东门下,一队到了西门下。

闯军的斥候抬头看了看空荡荡的墙头,不禁奇道:“兄弟们,这城似乎是空的?”

另一名斥候答道:“心点,说不定假装空城,咱们一进去就被几千人给围上。”

此话一出,一众斥候都吓了一跳,谁也不敢率先入城。一百名斥候干脆就在马背上猜起拳来,闹了半天,才有一个倒霉的斥候输了拳。

这人名叫筝无弦,是个倒霉的斥候,一生穷困,运气也背。从陕西跟着李自成起义,混了这么多年还是个斥候,竟然是寸功未立。他恨恨地道:“老子够倒霉,也罢,若是这城真是空城,老子第一个进去也算一件大功,说不定就此飞皇腾达。是倒霉还是走运,就看这一买卖”

筝无弦拍了拍胯下的大黄马,提心吊胆,得儿得儿地入了山海关。

再说另一边,多尔衮的斥候中间也有一个倒霉鬼输了拳,正心翼翼地骑着一匹青马进城探查,这人名叫德都勒三台。

筝无弦进了城,德都勒三台也进了城。两人一从西门,一从东门,都向着城中心走来。一边走,一边提心闹胆,满脑子警醒地看着四周,只要一有风吹草动,就打算勒马而逃,毕竟打仗不是斥候的事,斥候只要搞好侦察就行了。

此时筝无弦和德都勒三台心中都在大喜,这山海关似乎真的是空城,哈哈,老子输了拳,却是第一个进山海关的士兵,这可是一件大功啊。

筝无弦在空荡荡的城中哈哈哈地笑了几声,正好德都勒三台也在哈哈哈地笑。

两人仔细一听,怎么自己在笑,风里也远远传来一阵笑声?这……难道这个城已经空得有回声了?

筝无弦不敢相信地又哈哈了两声,正好德都勒三台也哈哈了两声。

“真他**的邪门,我还是第一次碰上城里也能有回声的。”筝无弦和德都勒三台同时这样想到,两人打马就向前走。

得儿、得儿,两人行得渐渐近了,马蹄已经可以互相听到。但有了刚才笑声的经验,两人都以为是回声。

这山海关中心立着一座巨大的城楼,遮挡了两人的视线,所以两人都只闻其声,不见对方的人。

“果然是空城,我向右绕过这城楼看看。”筝无弦向右绕过城楼。

“居然是空城,我绕过去看看。”德都勒三台也向右绕。

两人本来面对面在前进,都向右绕,结果两人围着城楼转了半圈,谁也没看到谁。

“太邪门了,绕过城楼之后,马蹄的回声跑到背后了。”筝无弦和德都勒三台同时这样想到。

两人确信了这座城是空城,于是提高马,纵马向前,迅地穿过了山海关,从对面的城门走了出去。

这边的闯军斥候正等着筝无弦回来,一看一骑马冲来,立即笑道:“筝无弦,你子回来得真慢,城里怎么样……咦?”

这斥候一看,冲出城门来的居然不是筝无弦,而是一个满人斥候,正是德都勒三台。

德都勒三台一看,咦,穿过城现一堆闯军斥候,我的妈呀,赶紧闪人。他勒马就向回跑,

后面的闯军斥候愣了一愣,突然明白过来,有人大叫道:“追上那鸟人,这城是空的,他是从城对面过来哨探的。”

九十九个闯军斥候立即打马向前,追向德都勒三台,这一下把这满族斥候吓了个半死,他没命地打着马向来路逃跑。

跑了几步,还抽开嗓子,用满语大叫道:“前面的兄弟们救我,这里有百名闯军斥候。”

他这一吼,就听到对面传来了一阵回声,但这回声居然不是满语,而是汉语,这回声大叫道:“前面的兄弟们救我,这晨有百名满族斥候。”

德都勒三台和筝无弦顿时傻了,这山海关怎么回事?回音居然还自带翻译功能。

两股追兵一起冲到了城中心的楼下,由于人多,不可能再整齐右转了,一半人左,一半人右,分成两股想要越过城楼。

结果这一下,两股斥候都同时撞上了对方的斥候。

德都勒三台和筝无弦只见迎面赶来了自已人,顿时大喜,同声叫道:“对方人不多,砍他们占领山海关”

对方人不多,难道我方就多了?两边的斥候都听得一呆,但骑兵冲锋,哪里说刹就刹得住,两股骑兵碰地一下就撞到了一起。一阵人仰马翻之后,李自成的斥候吃了大亏,被满人撩倒了一片。

筝无弦打马就跑,他跟了李自成数年,却一直只是个斥候,寸功未立,最大的原因就是他太能逃了,爱逃命的男人是积不下战功的。筝无弦带着一堆子斥候兄弟,刷刷刷地跑了个没影儿。

另一边的德都勒三台大喜,嗷嗷叫道:“快,咱们通知多尔滚大王,山海关被我们这一百斥候占领了,哈哈哈,大功一件啊。”满族斥候里立即飞出几骑,向着东边的多尔衮大营报信去了。

两边的斥候没用多久都冲回了已方的营地,随后李自成和多尔衮的中军里同时杀出一骠骑兵,双方都知道这是个很好的机会,谁能先进山海关,谁就占据了战场的主导权。

杀啊闯军的权将军刘宗敏提着大刀,拼命打着马,带队冲向山海关。

冲啊满清的和硕英郡王阿济格提着长弓,拼命催着部下,带队直杀向山海关。

喊杀声震天般响起,远在数里之外的海面上,郑晓路也能听到那惨烈的呼叫之声。

一名瞭望兵在瞭望台上大声道:“大王,闯军和清军已经开始交战了”

“嗯,我也听到了。”郑晓路大笑道:“兵分三路,按我的计划行动吧”

秦良玉应了一声,跳上一只船,率领着4万关宁铁骑,向北边驶去。关宁铁骑原本的总帅是吴三桂,但吴三桂此时已经挂了。关宁铁骑没了大将,阎王军自己的将领都不善长指挥骑兵,只好把这个重任交给了秦良玉。

郑晓路自己也跳上了一只船,笑道:“阎王军跟我来,祥云,你率1万白杆兵跟着我一起向南。”马祥云、张逸尘、彭巴冲、新加入的李定国则率着一万八千名阎王军,一万白杆兵,从船队中分离了出来,向着南边驶去。

海上只留下了江百涛带着一部份金竹军战船。

江百涛爬在高高的桅杆上,举起千里望,向着山海关望去。

山海关的城中已经塞满了正在混战的士兵。

原来筝无弦与德都勒三台在城中交战了一回合之后,立即拼命赶回已方大营,大呼山海关是空城,李自成与多尔衮一听,立即跳了起来,派出骑兵抢城。

至于山海关中的吴三桂到哪里去了,李自成当然认为吴三桂逃入了清军营中,多尔衮却以为吴三桂逃入了李自成营中,反正不管怎么说,谁先占下雄关,谁就相当于拥有了一块风水宝地。

李自成军中第一猛将刘宗敏提着大刀,率着几千骑迅地冲进了山海山、清军的和硕英郡王阿济格也在同一时间率着自己的旗兵冲了进来。

山海关只是一座方圆4公里的城,哪里容得下千军万马在里面奔腾。

双方的骑兵队刚一入城,就觉得不妙。在这种城里面,骑兵有什么用处?刘宗敏急呼道:“骑兵不要妄动,等步兵弩手入城。”于是刘宗敏进了西城门就不走了,他让骑兵下了马,人人拿起弓弩,就近占了西罗城。

而另一边的清军也一样,这座城里可不是骑兵的天下,阿济格也令旗兵占了东罗城,赶紧调孔有德的天佑兵、尚可喜的天助兵来打城战。

没多久,双方的步兵都到了,两大将军几乎在同一时间一拍脑门,大声道:“抢占城中心,把敌军逼出城去。”

4公里大的城实在容不下李自成的2o万大军加上多尔衮的14万大军,刘自成军摆开一字长蛇阵,北至角山,南至渤海,2o万大军有如一张大网铺列在山海关的西边。

而多尔衮的阵形也如出一辙。

由于山海关并不是一座独立的城,同时还连接着长城,所以出关入关的门并不只有一个门,其实除了山海关城所在的关中门之外,还有南水门、北水门这两个偏门。两军都不约而同地分出士兵,又抢向这两个门。

北水门位置比较靠北,接近角山,那里是一片平野,李自成的步兵慢了一拍,被满清多罗郡王多铎抢先一步率骑兵冲了过去。而另一边的南水门由于靠近渤海,地面较潮,地貌古怪,结果反被李自成的步兵抢先占了大门。

此时正好又是狂风扬沙,咫尺不见,双方在南水门、北水门、关中门展开了激烈的肉搏……一时之间,山海关上血流成河,堆尸如山。

江百涛在远远的海面上用千里望看着这一幕,真个是太**了。

闯军与清军的兵力都十分充足,的山海关里死了一披儿人又一披儿人。但两军都毫不在意,因为不论是李自成还是多尔衮都知道,只要在这里打败了对方,北京就是自己的,天下也就是自己的。为了夺取天下,有一些损失算什么?

山海关里箭如雨下,两军结成阵势推进,但很快就被复杂的街道和狭窄的内城通道把大军分割成股部队。两军各自的股部队在城里纠结缠斗。

无数士兵爬上屋顶,在屋顶上向下面放箭,很快又有另一边的士兵也爬上屋顶抢夺这种关键性的高点,结果屋顶上刀光霍霍,枪影如山,茅草乱飞,两军士兵为了一块屋顶也要死上几十人才肯罢休。

多尔衮气得吐血,他的八旗兵擅长野战,没想到阴差阳错变成了和李自成抢夺山海关,好好的骑兵用不上,全在山海关里和李自成玩步战。

多尔滚在出兵之前多次构想了自己的战略,原定计划是让李自成和吴三桂先交手,等他们打得筋疲力尽之时,再率领八旗兵冲出,坐收渔翁之利。但吴三桂不知道搞什么飞机,居然把山海关变成个空城扔在这里跑掉了,害得他撞进去和李自成在城里面搅合。

当然,多尔衮死也不会想到,这是郑晓路利用五千名斥候组成的大型反侦察网,通过斥候圈的扩大和缩,将李自成和多尔衮的大军控制在同一时间入城。

因为李自成和多尔滚都是尽出精锐,统率大军,没有侦察好的地方肯定是不会去的,只要郑晓路张开斥候网,李自成和多尔衮就肯定会缓缓前进。

在这种情况下突然撤掉斥候网,李自成和多尔衮出于心理作用,一定会派出斥候来侦察山海关,一旦他们现山海关是空的,那么抢关就成了必然的选择,任何一个将军面对这种情况,也会派出大量士兵抢关。

只是这么一来,满清的骑兵威力就无法挥了,只能在山海关里和李自成纠缠着步战。

多尔衮拍着脑门想,我要不要把大军撤回来,到平原上再和他们打呢?但若我撤到平原上,李自成占了关之后死守,不出关来和我打野战,那又怎么办?汉人善守城,若让他们得了山海关,又不知道要用多少年才能打开这里了。

多尔衮正在犹豫不决,突然听到自己的北面出巨大的喧哗声,他不禁好奇地问道:“什么事?”

传令兵赶紧来报:“大王,北边的角山里突然杀出一只奇兵,乃是李自成麾下的唐通、白广恩……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翻过了角山,突然出现在我军后面的一片石。”

原来唐通部乃是李自成派出的先锋,这只先锋部队走到山海关前时郑晓路的斥候网正张得大大的,唐通只有8人,不敢硬闯斥候圈子,于是他向北走,进入了角山。

农民军大多来自贫苦家庭,翻山越岭自然不在话下,不几日就翻过了角山,出现在关外。唐通本来是想抄吴三桂的后路,没想到吴三桂不见了,他这一抄,就抄到了多尔衮的屁股上。

多尔衮大怒道:“让右军去把唐通给我撵回山沟里”

清军中飞出一骠八旗骑兵,向着唐通部杀去,双方又在一片石大打出手。

这一下不论前军后军中军什么军,全都打了起来,整个山海关热闹非凡。

“呼,这样打下去,得死多少人啊?”江百涛拿着千里望,看得心惊肉跳,那山海关的三个关门,北水门、关中门、南水门,正有无数人的像稻草一样被人收割,后续的将士又填补上去,满地尸体,杀得活人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此时郑晓路已经带着阎王军和白杆兵,又一次返回了天津城来。

数十艘运兵船静静地停入天津港,郑晓路下了船,立即大声道:“全军听令……动用天津城全部人力、物力、运力,咱们绕到李自成的屁股后面,准备给他一下狠的”

张逸尘微微一笑道:“大王,咱们这时间可得算好,若是出现得太早,就成了帮清军的忙了。”

“那是自然,哈哈”郑晓路笑道:“江百涛在海上一直望着呢,他会在合适的时间扔出信号火箭,不用担心咱们出现得太早。何况清军的屁股后面也不会舒服……咱们的秦老将军领着关宁铁骑过去了,那可不是吃素的军队。”

诸将一起大笑了起来,只有李定国面色如墨,他咬牙切齿地道:“若是抓住了李自成,请大王把他留给我亲手杀掉,以报父仇。”

郑晓路楞了一楞,拍了拍李定国的肩膀。

阎王军整了整装束,从北面出了天津城门,向着北京与山海关之间的必经之路行来。没用多久,就来到了宝坻地区。

宝坻又名渠阳,自古便是商业要地。这里人烟繁庶,贸易兴旺。有“畿东大邑”之称,后又有“京东第一集”的美誉。但因清军数次入关,李自成又来作乱,此地已经人烟俱无,变成了一片死地。

这里大部份是平原,不适于埋伏,但也有一部份是山地,著名的燕山南麓就在宝坻地区。

郑晓路带着两万阎王军、一万白杆兵躲进了燕山,并且把天津城里所有的大炮都运了过来,堆在山顶上,用树枝覆盖伪装起来,只等着李自成败退回来时在这里打他一个伏击。

李定国奇道:“大王,咱们不是要去摸李自成的屁股吗?怎么走到这里就停下来了?”

郑晓路笑道:“李自成会败退回来,所以我们在这里先埋伏着,在他败给清兵之后,再在他伤口上撒一把盐。”

“呃”李定国大奇道:“大王怎么知道李自成一定会败?万一他把清兵打败,赶出了关去,咱们不就白埋伏了?而且还错过了干掉李自成的最佳时机。等他大军班师,咱们这点人手就不一定能打赢他了。”

郑晓路笑嘻嘻地道:“你等着看吧,我不会猜错的。”虽然历史已经生了变化,但郑晓路并不认为李自成会赢。因为李自成的军队虽然人数众多,但最能打的只有不到1o万人,可能连6万都不到。

李自成手上真正的精锐只有他自己从陕西带出来的老八队,又叫老营。除开老八队之外,别的部队大多是乱七八糟的乌合之众,以及从罗汝才、张献忠那里抢来的部众。这些人战斗力低下,并且人心也不齐。用这只军队想打赢清兵,那真的是有点说笑话了。

实际上史书记录中,李自成在山海关败给清军之后,由于老八队打光了,从此一蹶不振,再也没有打过一场像样的仗。

“现在咱们要好好休息”郑晓路笑道:“等两三天,李自成就会败退回来了。至于清兵,在他们取胜的那一瞬间,我丈母娘会用关宁铁骑招呼他们。”

众人听了郑晓路的话,都感到安心,纷纷躺在地上节省体力备战。

燕山风光极好,林深雾起,有如仙境。

郑晓路躺在地上休息,突然想起《木兰诗》里写:不闻爷娘唤女声,但闻燕山胡骑声啾啾

有趣,我如果在这里已经听得到胡骑在啾啾了,就要大手一挥,枪炮齐鸣,打胡骑一个措手不及。

郑晓路正在胡思乱想,突然听到西边传来一声马嘶声,这声马嘶十分刺耳,在空旷的密林里显得十分突兀。

咦?不是吧,胡骑声啾啾?不对啊,胡骑应该从东北来,这一声马嘶怎么西边来?郑晓路大汗

只见树林里不光响起了马嘶,还响起了沙沙的脚步声,一只大军居然静悄悄地出现在西边。这只大军显然训练有素,军纪森然。数万人的大军居然只是被一声马嘶暴露,没有一个人说话。

郑晓路全身一冷,林中雾气太重,他看不清来人是谁,只是觉得这只大军来得太突然,若是敌军,这仓促之间如何能敌?

然而郑晓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张逸尘微微笑道:“大王别急,自己人”

一匹马从那只神秘的军队中冲出,马上将领一身银甲,手绰白杆长枪,雄姿英,正是马马祥麟

白杆兵的援军来了?郑晓路大喜

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正要去握马的手,就听马急促地道:“大王,不好了,北京城……北京城出大事了,白莲教占了北京城”

“什么?”郑晓路全身一震,还没来得及细问,就见马的马屁股后面噗通摔下一个人来,原来有一个瘦的人影一直坐在马马屁股上,只是被马的身形给挡住了。

那人伏在地上,有气无力地道:“阎王大人,白莲教……入魔了……求你援手一救”

郑晓路定睛一看,那人不是别人,正是白莲正教圣女,香扇坠李香君。

数日之前,李自成亲率大军离京前往山海关。

张罗二人死后,他们的代天抚民营和西营也生了一些叛乱,随后被李自成狠狠地镇压了下去,死了不少人,逃了不少人。李自成的4o万大军,很快就缩水成了3o万。

李自成自带了2o万能打的大军去山海关,在北京城留下了1o万老弱病残留守,这1o万老弱病残又有大部份来自张献忠和罗汝才的部队。

李自成的大军一走,北京城里顿时有些萧索了起来。原来此时的北京城已经十室九空,普通百姓死的死、逃的逃,已经没余下几户。前明官员们则被刘宗敏严刑拷打,也死得七七八八。

诺大一个北京城,到处是空房破舍,这些房子被闯军士兵所占据,当闯军还在北京城里时,看起来北京倒是挺热闹,但当闯军一走,北京就差一点点变成了鬼城。

此时,这座半人半鬼的城,正在悄然地生着变化。

从李自成调大军离开北京城之后的第二天早上开始面八方就不停地涌来各种穿着打扮的百姓,向着守卫北京城的城守兵要求加入闯军。

这一下可把留守北京城的“一只虎”李过给乐坏了,闯军入京之后,百姓望风而逃,与闯军以前所过一处,百姓争相跟从的情景大不相同。这固然有北京附近的百姓比较富裕的原因在里面,也和李自成烧杀抢掠的作风逃不了关系。

李过正在愁闯军这样下去补充不了兵足,突然就听说有大量百姓来到城门口,要求加入闯军。他赶紧披挂整齐,亲自到城门口来看。

只见北京城的所有城门都堆着大量的百姓,这些人衣衫破烂,身无长物,而且看起来风尘仆仆。

李过心情大好,大声道:“乡亲们,你们从哪里来啊?”

这些百姓大声回道:“将军,我是从山东过来的。”

“将军,我河北人。”

“将军,我河南来的,走了好多天了。”

“将军,我山西。”

……

各个地方的各种口音交相夹杂,场面一片混乱。

李过随着李自成转战四方,对各地的口音都略知一二,一听就知道这些人所言非虚,确实是来自四面八方。

第十一章 赚了夫人又赚兵

第十一章赚了夫人又赚兵

本人兽性大发了,又放出一个万字巨章,求支持

李过心里一松,他还有点担心这些来投告的百姓是某一方势力派来的奸细,但一听他们四面八方的口音,心里先就松了一口气,没有哪一方势力能调来这么多乱七八糟口音的奸细。清军肯定不行、阎王军不行、明廷也没这么本事……

不过李过为人还是很细心的,他又抽查了数个百姓的双手,只见他们的双手长满了老茧,这些老茧的位置一看就是使用锄头和镰刀一类器具留下的,与使用刀剑留下的老茧有所不同。

李过还专门问了一些农业方面的知识,例如怎么种地,翻田,锄草什么的,这些百姓也都能对答如流。

看来确实是四面八方来投靠我们的百姓,李过心中大喜,这些百姓又叫了几声:“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我等就是听了这句话,才千里迢迢赶来投靠闯军的。”

李过再无怀疑,立即让士兵将这些百姓引入城内,暂时看管在军营中间。先派人将他们编入军中,给他们讲解入了闯军的好处和军规,然后安排他们训练方阵什么的,暂时不发给武器。

这一批百姓居然多达四五千,着实让李过乐了一乐。

没想到李过还没乐完,城门又喧闹了起来,他赶紧跑去一看,又是乱七八糟一大堆百姓赶来加入闯军。

随后几日里,来加入闯军的百姓越来越多,粗略一计算,编入闯军中的就有两三万之众,这一下李过有点不能承受了……这么多?不正常啊

但是左看右看,这些百姓都是真正的百姓,他们不但对行军步阵一窍不通,对使用兵器也极为外行,根本不可能是奸细啊。

李过看着城外又涌来的大批百姓,眉头皱得紧紧的,这是咋了?叔父才出军去了山海关,如果他在,就可以让他拿主意了。这么多人要从军,本来是好事,怎么我觉得心里凉泼凉泼的。

此时北京城中一座道观地窑里,白莲教的首脑们又已经齐聚一堂。

“圣女,我教五千教众已经混入闯军之中,另外还有五千在城门外面。”清茶门教的教主报道。

“白阳教一万教众已至北京外围。”

“老君门教一万五千教众已经北京外围。”

“焚香教七千人已加入闯军,另有一万伏于城外。”

“……”

“经统计,这次集结到北京的教众共计五十二万三千五百名有余”

一群教主轮流向李香君汇报道。

这时闻香教的教主王森也出列道:“我儿子王好贤已在闯军内部混了个不错的官职,现任西直门值守,只要各位教友的大军准备妥当,我儿就可以打开西直门让圣教入城。”

“好”李香君脸色一沉,大声道:“淤泥源自混沌启,白莲一现盛世举现在正是我白莲教举盛世的时机。占领北京城,告诉天下黎民百姓,咱们要创造真空家乡”

李香君一声令下,白莲教这个恐怖的大怪物立即开始张牙舞爪

无数赤手空拳的教众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从北京城的四面八方向着城门扑来。这些人都是平民,他们没有武勇,没有统率,没有训练,甚至没有兵器……他们只拥有一颗被邪教所迷乱了的心。

闯军士兵一见这恐怖的红眼百姓大阵,顿时吓了一跳,关城门,起吊桥……北京城紧急转向防御姿态。但是城内早已混入数万白莲教徒,这些人发一声大喊,也不管闯军士兵明晃晃的刀枪,直接扑了上去。

这里生、那里死、那里死、这里生……在白莲教的教旨里,死不是死,而是生,为教而死,可去往真空家乡。白莲教众啥好处都没有,唯一的好处就是不怕死

刀枪剑戟根本挡不住这群疯狂的暴民,他们一瞬间就在闯军的阵列前留下了满地的尸体,然而更多的人踩着教友的尸体扑了上去,用拳头、手肘、牙齿……攻击闯军士兵。

狠的怕浑的,浑的怕不要命的闯军几乎在一瞬间就被红眼的白莲教众打塌了意志,只能凭借着坚城和利器死守。城里城外,一片尸山血海。

就在这时,守卫西直门的闯军头目王好贤,突然亮出闻香教少主的身份,大开西直门。五十万白莲教众立即疯狂涌入北京城。

一时之间妖兵乱窜,北京城里数不清的人高喊着:“无生老母,真空家乡”

李香君在这大混乱中,领着几十名教主走上街头,只见四面八方,喊杀震天,刀光剑影,烟云火烧。这一次白莲教拼尽了全力,除了四川之外,全国的白莲教众几乎都调动了过来。

北京可是不是简单的地方,此乃大明王都。古老的城墙上刻满了沧桑此乃天下正统之地,巍巍的宫城显耀着无比的荣光

谁能占得了北京,谁就得了天下正统,白莲教不论付出多大牺牲,只要能占领北京城,就有了问鼎天下的机会。

五十万妖兵乱舞

五十万红眼怪物

若是李自成精锐俱在,或者可以将白莲教杀得万劫不复,但此刻的一只虎李过,则根本不是白莲教的对手。

在一段不算很长的时间之后,闯军就放弃了抵抗,打开东直门,向着东北方向溃败逃出,李过领着残余的一小撮部队,没命地向着山海关去了。

看到闯军逃走,城中的白莲教众楞了一楞,然后一起大声狂笑了起来,满北京城的上空都飘荡着:“无生老母,真空家乡”的吼声。

教众们吼了半天,热烈的气氛慢慢地降了温,只见一队一队的人群有如中了**药,他们挥舞着双手,在街道里四处乱窜,像没头苍蝇一样涌来涌去,毫无目的性和纪律性,完全不知道要做什么。

过了许久,他们终于想起来,这里是北京城,这里应该是传说中纸醉金迷的好地方,这里也许就是真空家乡。于是教众们沸腾了,他们闯入民居,见东西就拿,见食物就吃,也不管这些东西有没有主人,既然是真空家乡,那当然应该想吃什么吃什么,想拿什么拿什么……

城门?鬼才去守城门。

城墙?鬼才要守城墙。

尽可能地释放自我,无拘无束地放纵……

李香君毕竟只是一个弱质女子,见到这样的情况,顿时吓了一跳。她又没有统军的经验,一时半会完全不知道怎么才能让教众们停止这种疯狂的举动。

倒是闻香教主王森有过一次聚众造反的经验,他呵呵一笑,大声道:“咱们去皇宫大门口,击鼓,召集教众过来听圣女训话。”

众位教主拥着李香君登上午门,此时留在皇宫里的太监宫女们都吓了个半死。前些天李自成进京,大杀特杀。现在没过几天,又来了白莲教,如果他们又进后宫来大杀特杀,这日子没法过了。

李香君登上午门,心腹教众们敲响巨鼓,咚咚的鼓声传骗了整个北京,教众们听到鼓声,心中一醒,慢慢地向着午门前的广场集结了过来。

紫禁城的午门前十分宽阔,雄伟的城墙中间倾刻就挤满了黑压压的白莲教众。但是午门前的广场仅能容纳数万人,更多的人仍然在北京城里游弋,像疯子一样四处抢掠。

来到广场的教众们见到圣女站在午门顶上,又一次双眼发红,高声叫道:“无生老母,真空家乡无生老母,真空家乡”

“大家听我说……”李香君用尽全身力气吼道:“大家不要烧杀抢掠,不要像现在这样胡闹,真空家乡要我们自己的双手去建设,不能像现在这样见东西就拿,见食物就吃。这样做总有一天会坐吃山空”

教众们抬头,茫然地看着李香君。

“北京城里的人,也是咱们的同胞兄弟,不能乱杀乱抢。”李香君继续叫道:“大家听我的,回城头上去,好好守卫北京城,等我们打败了李闯,取得了天下,就可以开始建设真空家乡了。”

教众们一齐应了一声,他们都是没有什么思想的普通人,没读过书,没什么文化,多年来信奉白莲教,当然很相信圣女大人的话。

一群教众大声道:“尊圣女法旨……”于是准备返回城头去守卫,但还有许多人满脸迷茫,不知所以,要让他们不抢不拿,他们心里又有点不甘。但是圣女的法旨是必须听从的,他们有点举旗不定。

思虑再三,这些人还是愿意为了教旨放弃心中的贪念,正想听从李香君的指示。

正在这时,一个老迈的声音突然大声道:“慢”

所有人一起回头,只见城墙上的闻香教教主王森大声道:“圣女大人,如今我圣教占据了北京城,天下归心。希望圣女能请出圣莲令,公示天下教众咱们这五十万人,一定听众圣莲令的指示……”

“圣莲令”教众人群里立即起了一阵轻微的波澜,这波澜就似一颗石头扔进了池溏,平静的水面立即起了一道涟漪,随后涟漪扩散开来,一环一环波动了整个池溏的水面。

“淤泥源自混沌启,白莲一现圣世举有请圣莲令”几十名教主一起跪伏在地。

五十万教众脸现狂热之情,伸长了脖子向台上望去,他们只是最低级的教众,这一辈子若有机会看一眼圣莲令,让他们立即死去,也是心甘情愿。

李香君一听到圣莲令三个字,就知道要糟糕了,那令牌早在两年关就被郑晓路从她怀里硬抢了去,此时她到哪里去再拿一个圣莲令出来?

她微微一迟疑,后背已是汗湿衣衫

此时只能硬着头皮编故事了,李香君抹了一把汗,有点心虚地道:“圣莲令我今日没有带在身上,改日拿出来给各位教中兄弟过目。”

闻香教主王森冷笑一声道:“圣女大人,你……莫非根本没有圣莲令?”

李香君急道:“我当然有……只是今日实在不曾带在身上。”

“你骗人”王森哈哈大笑道:“我明白了,你根本不是什么圣女,你是冒充的。所以你才不让教中兄弟在城中享福,还要他们去守什么城,你这分明是邪道此处不是真空家乡,还有哪里是真空家乡?何需再建什么真空家乡?”

“你……你胡说八道”李香君一时情急,但她实在拿不出圣莲令,反驳不了王森的话。

“来人啊,拿下这个假的圣女。”王森大叫道:“兄弟们,这里就是真空家乡,不要听信假圣女的话,大家想拿什么就去拿什么,想吃什么就去吃什么,我许诺大家尽情放纵三日三夜”

“你……”李香君一时之间气得说不出话来。

只见旁边冲出闻香教少主王好贤,他向着李香君一把抓来,嘴里还笑道:“李姑娘乖乖的不要抵抗,若是你乖乖听我的话,或许还有一条生路……嘿嘿。”他yin邪的眼光在李香君的身上扫了两眼,司马昭之心已是路人皆知。

李香君一时傻了,连闪避都忘了。

眼看王好贤就要一把抓住她,旁边突然跳出一条灰影,抬脚将王好贤踢了个跟头。随后这人一把抓出李香君的手腕,大声道:“圣女,走”

李香君定睛一看,是施大瑄。他后面还有两条汉子跟着冲了过来,乃是洪旭和甘辉。

王森脸上变色,大骂道:“江南无为教的教友,你们莫被这个假圣女迷惑了。”

“迷惑你妈”甘辉大骂道:“没有人比我们更清楚他是圣女。”

王森脸色一变道:“来人,把他们三个一起拿下。”一队十来人的闻香教的士兵立即冲了过来。

施大瑄大叫一声:“走”他当先冲出,一阵拳打脚踢,将闻香教的士兵打得东倒西歪。甘辉和洪旭则护着李香君冲下午门,向着东直门狂奔。

一路上妖兵无数,层层叠叠,但有的人信王森,有的人却信李香君。教众们立即分为两堆,开始胡乱撕扯。但教众们没有看到圣莲令,终究是相信王森的人占绝大多数。相信李香君的人迅速被人海吞没,再也没冒起一个泡泡。

施大瑄和甘辉洪旭趁着广场上教众撕扯的时机,护着李香君冲出了人海,然后撒开腿,向东狂奔。此时北京城里到处是人,群魔乱舞,犹如末日。四人一路上穿过麻木失魂的帮众们,毫不费力地跑到了东直门的边上。

然而背后传来阵阵马蹄声,原来是闻香教派出了骑兵前来追击。

施大瑄将牙一咬道:“圣女,你快出城,我和两位兄弟留下来关掉城门。你跑到天津去,咱们的船队还在天津附近的一个水湾里,你逃回大海,还有一线生机。”

他一句话说完,却见李香君动也不动,只是茫然地道:“我还能逃去哪里?白莲教……没了白莲教,我能去哪里?”她一出生就在白莲教中,从小作为圣女长大。

振兴白莲教,建立真空家乡是她的梦想,此时白莲教全教集结北京城,然而却落入宵小控制,全教上下人等尽皆入魔般疯狂,她心中崩为碎片,全身没有了半分力气。

施大瑄长叹一声,看来要她自己逃是没戏了,他看到城门的藏兵洞里有一匹马,于是将李香君扶上马背,一打马臀,将李香君送出了城去。

这时闻香教的几百名骑兵也已追近,长矛就要刺来,施大瑄咬了咬牙,转身率着甘辉和洪旭迎了上去……

李香君出了东直门,浑浑噩噩,茫然不知道该去哪里。那马跑了几步,又停下来,就在东直门旁边的小树林边上吃起草来。她也不去赶那马,只是任它慢吞吞地嚼着草。整个人在马背上瘫软如泥,生趣全失。

这时城门边穿出几十骑来,为首一人正是王好贤,他一见李香君没跑远,顿时大喜,纵马跑了过来,嘴里笑嘻嘻地道:“李姑娘,原来你没跑啊。看来你想通了,跟了我吧,保证你荣华富贵享之不尽。我父亲将来一定会把皇位传给我,到时你就是皇后了,哈哈哈”

他到了李香君马前,笑嘻嘻地伸手又来抓马背上的李香君。这一把居然还真让他抓到了李香君的手腕,那手腕柔滑如缎,惹得王好贤好一阵心猿意马。

他跳下马来,轻轻一拖,就把李香君拖离了马背,软软地坐在地上。嘿嘿,一不做,二不休,我就在这里把李香君的身子占了,生米煮成熟饭,还怕她不听我的?王好贤心中狂喜,伸手就来扯李香君的衣衫。

李香君本来已经了无生趣了,但她被拖落下马微微一醒,再见到王好贤,心中顿时大怒,怒气也换回了灵智。就是这个家伙,他和他的父亲就是让白莲教入魔的凶手

李香君不知道哪里来的精气神儿,她反手对着背上的剑鞘运劲一拍,她的武艺低微,以前拔剑都只能伸手握住剑柄拔出,但此时怒气勃发,居然做到了自己原本绝不可能做到的拍剑出鞘。

那三尺青锋宝剑刷地一下从她背上飞出,落到了她的手心里。

李香君紧咬银牙,挥剑就刺,且看我——御剑征邪

一剑刺出

仿佛有一百个太阳一起闪亮,中平中正的剑势并无丝毫出奇之处,但剑势中有一股凛冽的正气,群魔退散,宵小授首。

当这一招在无为教始祖罗梦鸿的手上使出时,天下莫有人能抗一剑。当这一招在无为教上一任掌教刑旭的手上使出时,绝世高手李浮屠也中招受伤。此时李香君剑势一起,又岂是一个王好贤所能抗拒。

三尺青锋剑“噗”地一声将王好贤捅了一个透心凉

王好贤双手捧胸,鲜血喷出,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说就扑腾一下倒地而亡。

“哗”王好贤带来的几百骑兵顿时大哗,十几个骑士纵马上前,想要将李香君击杀在地,为他们的少主报仇。

一排长矛并举,狠狠地向着李香君刺来,但李香君放出一剑之后,仿佛心中大仇得报一般,又傻傻地不会动了。

眼看十几把长矛杀到,香扇坠儿就要血染桃花扇,突然树林里飞出一骑,银盔银甲,手绰一把白杆长枪。这人将白杆枪一荡,捅向李香君的长矛尽数被荡开。

“哪里来的贼?光天化日之下屠杀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来人正是小马超马祥麟,他带队奔袭千里,穿越了整个中原,终于在这个时候赶到了北京城下。

带队的闻香教徒大声喝道:“杀了她,把这来打抱不平的蛮子也一起杀了,**,敢杀我们闻香教的少主”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小马超顿时大怒,嘿,赶情你们是白莲邪教的人?既然在这里被我碰上你们屠杀弱女子,我就要你们好看。他来得晚了一步,正好没有看到李香君出剑杀人的动作,还以为李香君是个弱女子。此时知道了对面是白莲教徒,小马超怎么会手下留情?

他一提马缰,轻舒猿臂,将李香君提到了马上,随手一下将她甩到马屁股上坐定,然后双手抡起白杆枪,大笑一声,杀向闻香教众。

只见一只白杆长枪有如游龙,借着马力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

马战不同于步战,没有经过训练的骑兵是很难保持阵形以枪阵克敌的,并且也很难做到小范围的合围合击。而闻香教的乌合之众就正是“没有经过训练”的骑兵。

小马超纵马杀了几个来回,那些教众连脑袋都被转晕了还没摸到他一根毫毛,反倒被他挑落十几个人下马。

“靠拢”有一个有点见识的教众大叫道。

余人会意,慢慢聚成一团,他们集到一起,这才终于把长矛集成了矛阵,使得小马超不使下手。谁料到这时树林里又一声大喊,居然冲出无数的白杆兵来。

闻香教众吓了一跳,赶紧从地上勾起王好贤的尸体,向北京城里撤去。

小马超一拍马,就打算顺势进攻北京。却听到背后有一个柔弱的声音道:“将军不可莽撞……现在的北京城里……有五十万大军……”

小马超赶紧勒马询问,这才知道自己救下来的女子居然是白莲圣女,吓得他差点把李香君丢下马去。

不料李香君看到了小马超,却想起了阎王来,她的圣莲令是被阎王抢走的,若是找到阎王,讨回圣莲令……或许……也许……大概……白莲教还能被导向正轨。

这么一想,李香君失去的力气突然又涌回了身体里,她急忙道:“将军,烦请你带我向东北方向去……我猜测,阎王应该在山海关附近……我们去找他。”

小马超听说了郑晓路的所在,当然毫不迟疑地就向着山海关的方向行来,白杆兵习惯了不走大路专穿山林,结果穿进燕山刚好碰好郑晓路的伏兵。

于是李香君滚落马下,对着郑晓路柔弱地道:“阎王大人,白莲教……入魔了……求你援手一救”

马祥云见到哥哥也来了,开心地将小马超拉到一边去,向他介绍现在东北的复杂形势。

而郑晓路在静静地听完李香君的话之后,却良久都不发一言。

先是李自成入魔,接着又是白莲教入魔,北京城究竟有什么魅力,使得钻进去的势力一个接一个变成了入魔的大军?在后成记录的历史里,清军赶走李自成占了北京之后,又何尝没有入魔?

说到底,是权力、**、野心……那些东西使人疯狂,使人迷乱,使人浑然忘了自己应该站立的位置。

郑晓路长叹了一声,他对着李香君冷冷地道:“救你白莲教?别说笑话了,你们折腾我的次数还不够?我才不要救白莲教,就让他们在北京城里真空家乡吧,等他们兴奋过了之后,吃光了城里的存粮,到时就真的真空家乡了,哼哼”

李香君的眼里闪过一丝慌张,她期期艾艾地道:“求你了,我也不敢麻烦阎王大人了,你把……把圣莲令还我吧,只要你把圣莲令还我,救了白莲教,我保证率众撤出北京城,把北京城送给你。”

“小姑娘,你太天真了”郑晓路长叹道:“就算你手上有圣莲令,你就真的能使得动**膨胀的帮众们?使得动闻香教的那些假信徒?你拿着圣莲教走进北京,只会被闻香教的人绑起来,夺走你的圣莲令,在你身上满足**,然后让你静悄悄地消失,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哥劝你一句,放下吧,回江南烟花之地去,做回你的秦淮八艳。”

李香君闻言一呆,她不傻,只是太天真了,仔细一想就明白了过来,顿时脸色大变。

郑晓路冷笑道:“若是你背后有一只军队,例如无为教的海盗兵还在,你靠着他们为后盾,打败闻香教,那么你还是圣女,别的教派就会听从你的圣莲令。但是……嘿嘿,无为教的舰队在天津被我包了饺子,现在嘛……嗯……得去海底捞上来才行。若你孤然一身,就这么走进北京城,圣莲令没半点屁用。既然她对你没用,就让我留着好了,说不定我传上十七八代,我的子孙可以拿它卖个好价钱。”

李香君跪伏在地,全身发抖,她左想右想,居然想不出自己还能在哪里找到后盾。与自己最亲近的无为教,现在没了,施大瑄他们三个人保护自己逃出北京,现在多半已经死了。阎王说无为教的舰队已在天津被击沉,此事多半不假……

她左思右想,下了绝大的决心,突然开口道:“你……来当我的后盾,行吗?现在只有你了,只有你可以救他们,给他们真空家乡。就像四川的浣花教一样,让他们过上好日子,不再为生活所苦。”

“我晕,小姑娘,你傻X了?”郑晓路郁闷地道:“我干嘛要去管你们白莲教的死活,我不够忙吗?你没见我在这里伏着,还等着暗算某人呢。”

李香君头也不抬地道:“你已经暗算不了李自成了,我们白莲教占了北京,一只虎李过的残军撤向了山海关,李自成很快就会知道北京丢了,那么他在回师的路上就会十分小心,你在这里埋伏他根本不可能了。”

“切”郑晓路心里一惊。

李香君又道:“如果……你变成了白莲教的教主……你会救白莲教吗?”

“我晕,你别傻X了,我怎么可能变成白莲教的教主。”郑晓路不耐烦地道:“我可不要加入你们这狗屎教派。”

李香君咬了咬嘴唇,硬声道:“你娶我我以圣莲令号令白莲教,你以夫君的身份号令我……你自然就是白莲教的教主了”

扑哧吐血声密密麻麻地响起,坐在一旁偷听李香君和郑晓路对话的阎王军诸将一起吐血。还有这么个当教主的办法?我晕我好晕我非常晕

皂莺双眉一竖,大怒道:“这是什么狗屁逻辑,不要用这种方法来勾引我们的大王。”

彭巴冲双眼一瞪,大汗道:“这?我没听明白,这到底啥意思?”

张逸尘嘿嘿一笑,大喜道:“大王,此计大善我军可以平添几十万妖兵”

……

我x,郑晓路一阵心动,好香艳的提议,好有趣的提议,真是让我占尽便宜的提议,横看坚看,左看右看,怎么我一点都不吃亏?而且赚得很大?

哥听说一句诗,周郎妙计安天下,陪了夫人又折兵。

怎么到了我这里,就成了赚了夫人又赚兵?

郑晓路忍不住抬眼扫了一眼李香君的身子,此时她穿着一套青衣,背上背着一个空空的剑鞘。秀发凌乱,脸色苍白,但天生的一股子俏皮和秀美仍然破体而出,勾人心弦。

**,哥干了,这样的好事如果不干,要被天谴。被别的穿越大侠们知道了,也要把老子往死里嘲笑。

郑晓路嘿嘿一笑,伸手入怀,掏摸了半天,居然还真把圣莲令掏出来了。原来他北上时连抢了李香君两次,总感觉到白莲教在玩什么阴谋,因此一直把圣莲令带在身上。想不到这个时候还有这个用处

郑晓路将圣莲令刷地一下扔到李香君的手里,笑嘻嘻地道:“我决定了,这就回师救我的教众去。”

李香君接过圣莲令,左看右看,仔细看,还伸手摸了摸令牌背后“淤泥源自混沌启,白莲一现盛世举”这两排刻字。

她的全身激动得微微发起抖来,但她立即想到自己得回这块令牌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双目一红,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滚滚直下。她一边哭,一边对着郑晓路苦涩地道:“相公,贱妾在此听凭你的处置……”

嘿嘿,处置……我要咋个处置?怎么处置才爽呢?嘿嘿郑晓路心里一阵得意。

张逸尘靠近过来,低声道:“拖入树林,生米先煮成熟饭,以免她临时变卦。”

汗,逸尘兄,你这腹黑的利已主义大混蛋,你好邪恶,不过哥喜欢你的提议。郑晓路哈哈一笑,对着李香君道:“跟我来,咱们去后面的小树林里商量一下攻取北京城的细节。”

李香君哪有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的道理,她一张煞白的脸变得更加煞白,连眼泪都吓得忘了流。但她仍然倔强地站了起来,咬着牙,一言不发地跟在郑晓路后面,走进了小树林里。

皂莺很想伸手阻挡,她抬了抬手臂,但最终还是放了下去。因为她的身份很尴尬,与郑晓路的关系若即若离,似乎没有阻止郑晓路的理由。何况她也有点不放心李香君,如果不是生米煮成熟饭,谁能信她是真心要做郑晓路的女人?

树林里很幽静,排排巨树密密麻麻地阻断了众人的视线。

郑晓路走在前面,李香君都在后面,两人的心都在碰碰地跳。

我……终究要变成不纯洁的女人了。李香君心中暗想:用自己的身体去换取一个男人的帮助……其实……这行为与ji女有什么区别?十几年来在秦淮河边坚持着卖艺不卖身,我还自鸣得意,以为自己与别的ji女们有所不同,以为秦淮八艳就是高人一等。结果……

唉,他终究是个年轻男儿,长得也还算好看,就这样他,也总比嫁个老头子来得好吧。李香君惨然地想着:既然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那么选一把漂亮一点的刀子,也好过死在鬼头刀下。

对了,我是为了拯救白莲教才这样做的,如果白莲教被拯救之后我自尽以谢无生老母,死后能不能到得了真空家乡呢?

“咔嚓”一声响起,郑晓路停下了脚步,落脚之时踩断了一截枯枝,清脆的响声震得李香君全身一抖。

就在这里?李香君认命地闭上了双眼,伸手一拉腰带,青衫跌落,露出她完美的裸肩,可爱的肩胛骨横戈在肩前。她身上还有一件小巧的肚兜,因此只能看到她藕节般的玉臂和柔滑的细腿……

李香君闭着眼睛,全身颤抖得如同秋风里的枯叶

郑晓路大感有趣,他将一只手放到了李香君的肩上,感觉她的身子一缩,似乎被那只手吓得不轻,但她很迅速地深吸了一口气,又赶紧挺直了身子,生怕郑晓路有一丝不快。

郑晓路笑嘻嘻地道:“前些天我对你说过,若你生为好人家的女儿,我不但不欺负你,若是看到别人欺负你,我还会帮你。但你偏偏是个什么白莲教的圣女,这让我觉得,欺负你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

李香君闭目不答,呼吸急促,显然紧张到了极点。她只感觉到腰间一沉,又有一只手抚到了她的纤腰上。

郑晓路继续笑嘻嘻地道:“若是你嫁了我,需得以夫为尊,凡事都得照着我的吩咐来,否则……这白莲教就不算我的,我就没有理由帮你了。”

李香君紧闭着眼点了点头。她的睫毛很长,两行眼泪从紧闭着的眼里流出,顺着雪白的脸颊向下滑落,滴在草地之上。

“好吧,既然这样,你就把衣服穿好,咱们出发了”郑晓路轻轻一笑:“去北京”

“啊?”李香君大惊睁眼,不敢相信地道:“你不对我……”

“切我只是想试试你是不是真心的,看你会不会临时变卦。”郑晓路笑嘻嘻地道:“我可不喜欢对着一个正在哭鼻子的女人霸王硬上弓,何况这个女人根本不爱我。”郑晓路是个流氓,但他只限于占占女人小便宜,他最受不了的就犯。

将一个不喜欢自己的女人强行OOXX,这种事在后世他也是深恶痛绝的,要是此时此地他要了李香君的身子,那他根本过不了自己良心这一关。

郑晓路捡起了李香君的青衫,将它披回她的身上,那柔弱的香肩一抹,郑晓路实在忍不住偷偷摸了一把,这就是他耍流氓的极限了。

李香君的脸色原本一片煞白,此时血气回涌,居然现出两朵可爱的小桃红,她哎呀地轻呼了一声,蹲在地上,用青衫将自己的身体护得严严实实的。

我晕,刚才你半裸站在我面前,没见半分遮掩,现在你害毛线个羞啊,都被爷看光了。郑晓路郁闷地一甩手,向着树林外行去。

他刚走出树林,彭巴冲就愕然道:“这么快?”

张逸尘居然也低呼了一声道:“大王,你需要吃点壮阳药了。”

只有皂莺,用一双黑山白水般分明的眸子看着郑晓路,那眸中满是了然之情,是啊郑晓路早就有机会占有皂莺了,但他从来没有对皂莺动过手。

当皂莺看到郑晓路这么快就从树林里衣衫整齐地走出来那一瞬间,她就知道,这个男人,还是自己喜欢的那个,他虽然流氓混蛋,喜欢占女人的小便宜,但大事大非上,从来没有行差踏错过。

郑晓路哈哈一笑,大声道:“全军起拔,咱们不在这里埋伏李自成了。先去北京,收复我的五十万教众,哈哈哈从今天起,我就是白莲教的新一代教主了”

这个反差好大

彭巴冲忍不住大声叫道:“大王,咱们要不要喊一嗓子:无生老母,真空家乡?”

“我晕,喊你个头。”郑晓路恶狠狠地道:“谁他**的敢喊这一句口号,我打肿他的屁股。”

李香君此时已经穿好了青衫,也跟着从树林里跑了出来,她看到郑晓路昂头挺胸,领着诸军起拔向北京而去。

她那双秀气的眸子里倾刻间蓄满了泪水,这一次,不是伤,不是悲,不是怜,而是一种发生内心深处的喜悦之情。

淤泥源自混沌启,白莲一现盛世举

北京就是混沌,现在,我要和我的男人一起去混沌里现一现白莲,这一次,盛世是否会到来?

第十二章 装神弄鬼

第十二章装神弄鬼

兽化三十二又来一个万字巨章,这两天我入魔了,已经和李自成一样变成了魔王,连续万字狂暴,谁惹我就咬谁。书友们,求支持

郑晓路一边派人通知江百涛和秦良玉计划有变,一边率军向着北京城而来。

他的原计划其实并不复杂,他打算和历史上的多尔衮一样坐山观虎斗,等李自成溃败,多尔衮也筋疲力尽的时候,突然袭击敌军,将闯军和清军同时击溃。

但郑晓路的兵力并不是很多,关宁铁骑只有四万,自己的阎王军只有两万,秦良玉的白杆兵则只有一万,就算再加上马刚带来的白杆兵两万,兵力仍然不足。用这些人手就算两面夹击也不敢说稳打稳赢,很有可能反被敌军击败。毕竟李自成和多尔衮的军队加起来一共有三十四万之多。

但此时听说北京城里白莲教作乱,妖兵五十万乱窜。郑晓路立即动了心思,如果能将白莲教妖兵收为已用,就算这些人完全是乌合之众,拉出去给自己的军队壮声势,吓也把李自成和多尔衮给吓死。

郑晓路略略考虑了一下,立即修改了自己的计划,将新的布置通知了江百涛和秦良玉,自己则领着大军向北京城而来。

此时的北京城混乱依旧,闻香教王森占领了皇宫,十分得意。但他儿子死于李香君之手,使他大为悲痛,正下令让闻香教的教众带兵出城,追杀李香君。

随后王森后下了一系列命令,让神志迷糊的教众们自己烧杀抢掠去,暂时不管他们。神志精醒着的教众则拿着武器,站上了城墙。毕竟李自成随时有可能回转,北京城总不能完全不设防,有一些没疯的白莲教众知道城是必须守的,所以组织了数万人,将北京城的所有城门都关好,拉起了吊桥。

风中传来浓烈的血腥味,白莲教对北京城居民的危害更甚于李自成,只见高高的钟鼓楼被火烧掉了一半。华美的官员大宅被疯狂的教众抢掠一空。在一条巷子里,几条赤的女尸倒在地上,她们才死去不久,身子还软绵绵的……

一部份疯狂的教众还在见人就杀,但有一些善良的教众则在制止他们,随后这两披儿人自己打了起来,满街人影浮动,人心混乱无依。

王森对这些毫不以为意,打就打吧,杀就杀吧,只要我白莲教坐了天下。我就可以假传无生老母的旨意,号令这些军队夺取天下。这五十万教众还只是长江以北的,若是再加上长江南边的教众,何止百万。

他是个神棍白痴,以为人多就可以定天下,却不知道军队需要士气,需要纪律,还需要训练,兵器,粮草,这些东西缺一不可。白莲教趁着李自成出军时偷偷摸掉了北京打,打赢了李自成留守的乌合之众,王森就以为自己这些妖兵是无敌的了。

此时他志得意满,还以为天下已经是自己的,却不知道这五十万妖兵当真碰上李自成的老八队或者清军的八旗兵,根本没个屁用。

此时王森还在感伤爱子之死,对着身边的人大骂道:“咱们派出去的人呢?还没抓到李香君那*子?”

左右一起摇头

王森大怒,就在这时,一人飞奔而来,大叫道:“教主大人,李香君回来了,正在东直门外”

“哦,好她既然要来自寻死路,我就成全了她。”王森大声令道:“叫闻香教的教众都去东直门,别的还清醒着的人也去,我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李香君摆成十八般模样,让所有人知道只有我能号令白莲教,不尊我旨意的人只有凄惨无比的死去。”

此时的东直门外,李香君站在城门外的空地上,郑晓路和张逸尘站在她身后一步之遥以为护卫,两人后面则空空荡荡。阎王军和白杆兵全都躲在东直门外的树林里,准备看一场好戏。

过了许久,东直门缓缓打开,王森带着大批教众大开城门而出,这些人总数不下万人。一出城来,立即左右分开,乱糟糟地将李香君、郑晓路、张逸尘三人围在了中间,灰尘四起,呐喊如雷,这些教众没半分军纪可言,完全就是一堆人出来打群架的架势。

王森看了看李香君,想到死去的儿子王好贤,不由得怒喝道:“李香君,你还敢回来?又带了两名手下回来,是专程来送死么?”

李香君不搭他的话,只是伸手入怀,摸出了一面莹白的令牌。这块令牌雕成莲花的样子,做工精美,玉质高贵。令牌的背后刻着两排字:“淤泥源自混沌启,白莲一现盛世举。”

李香君大声道:“我说过了,上次只是圣莲令没有带在身边。王森,你竟敢以下犯上,不尊圣莲令法旨,今天我请出圣莲令,还要有请无生老母惩治你这恶棍。”

“啊?圣莲……”王森一见圣莲令,吓得全身一哆嗦,但他知道此时万万不能把圣莲令三个字叫出来,他略一思索,立即大喊道:“好哇,李香君,你竟敢用假的圣莲令来糊弄我。你这是对无生老母的大不敬,你是假圣女已经不用再怀疑了……大家上,给我把她拿下。”

王森用力喊了几声,却见周围的人纹丝不动。白莲教众们傻楞楞地看着李香君手上的圣莲令……他们虽然很容易被人蒙蔽,但本教信物就在面前,这玩意儿……王森说是假的就是假的吗?他们可不完全傻,这东西要是真的,自己一冲上去,就成了冒犯无生老母,死后就别想去真空家乡了。

王森对身边的几十名心腹士兵使了使眼色,这些人都是假信众,根本不惧圣莲令,他们大叫道:“教主大人,我来帮你拿下这名假圣女”

这些人知道李香君的武艺并不高,所以也没有一涌而上,只出列了五个人向着李香君走来。

李香君冷冷一笑,手举圣莲令,大声道:“这五人不尊圣莲令,请无生老母降罪于尔等”

她话音刚落,张逸尘手指一弹,扣上掌心的几颗石头飞射而出,正好击在那五名士兵脚上,五人只感觉脚裸一痛,站立不稳,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张逸尘出手极快,又是用的黑石的石头,场中除了几个眼尖的,根本没人注意到他的动作。大家只看到李香君高举令牌,说了一句请无生老母降罪,那五个人就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哗”围观的教众们出巨大的喧哗声:“圣莲令果然厉害,是真的圣莲令,无生老母显圣了”

王森大怒,他站得比较近,当然看到五人的摔倒是石头击到脚裸的结果,于是怒道:“全都给我上,装神弄鬼,简直岂有此理。”他身后站的二十几名士兵一起向前冲来。

李香君冷笑一声,又高举圣莲令道:“请无生老母降下护法大将……”

“咳,咱们一定要这么装神弄鬼吗?”郑晓路忍不住低声苦笑。

旁边的张逸尘嘿嘿一笑道:“只要能赚好处,别说扮神棍,要我扮女人也没关系。”他是功利主义的代表,平生做事只往有好处的方向去做,腹黑狠辣,根本不介意扮成神棍。

张逸尘向前一步,大声道:“白莲护法在此,有请无生老母赐我神通”他说完这句话,双眼翻白,身子一阵乱抖,就像什么东西上了身一般。抖完之后,他双眼一凝,对着冲上来的二十几名士兵大喝道:“吾乃白莲教至尊大护法,尔等竟敢冒犯圣莲令,无生老母令我惩戒尔等”

我晕,逸尘兄,你演戏的功夫也很高明啊,锦衣卫果真无所不能,郑晓路暗叹道。

这时那二十几名士兵冲到面前,张逸尘大声道:“无生老母,赐我有掌如刀。”他空着手向前一步,手刀挥起,就如真刀一般,噗嗤一声刺入了一名士兵的胸口。

旁观的教众大声哗然,哇,果然厉害,他的手就像刀一样切入了人体,这简直是神了,无生老母果然显圣啦

张逸尘哈哈一笑,回身一脚踢出,大声道:“无生老母,赐我有脚如刀。”他一脚踢在一名士兵腰间,脚尖有如刀尖一般穿体而入。

哇,无生老母又显圣了

张逸尘身子轻轻飘起,在士兵队中一乱翻飞,手一挥,一人倒地,脚一踢,一人倒地,顷刻之间连杀二十几人,翻飞纵跃,脚尖都没挨过地。

哇,这人会飞这肯定是无生老母的神通

王森见张逸尘神技惊人,知道是碰上了高手,他可不像普通的教众那么愚昧,不会把武功看成神术。天启二年他与徐鸿濡一起起义造反时,徐鸿濡的功夫比张逸尘高明许多,不也死在千军万马之中了?

王森转身勒马就走,边走边吼道:“闻香教众全体出动,给我把这三个人砍成肉泥”

他一令即出,城门洞里人声哄哄,五千士兵钻了出来。这些人都是假教众,根本不信无生老母,乃是王森从四面八方收罗来的亡命之徒。实际上带头在北京城里烧杀抢掠的也是这些人,真正的白莲教众由于有教旨的约束,反而没有他们这么疯狂。

这五千人出一阵乱哄哄的呜嘘呐喊,手上拿着各种乱七八糟的兵器冲了过来,看那阵容,比起李自成的农民军还要不堪。

围在李香君身边的白莲教众吓了一跳,他们吓得连退几十丈,将李香君、郑晓路、张逸尘三人留在了空地上。

郑晓路低声对李香君笑道:“你看,我说对了吧,如果你孤身一人拿着圣莲令回来北京城,除了死,没有第二条路。圣莲令只有当你拥有强大的实力时,它才会挥作用。”

李香君点了点头,叹道:“相公说得对”

呃,真不习惯她叫我相公,郑晓路全身一冷,他其实也是个很传统的男人,对自己不喜欢的女人是不会乱下手的,而李香君正好是郑晓路还没喜欢上的女人。听到她叫自己相公,全身都在起鸡皮疙瘩。不过为了控制白莲教,只好娶她,唉,真是哥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啊。

见到五千妖兵杀出,李香君高高举起圣莲令,大声道:“有请无生老母,降下天兵天将”

郑晓路长叹道:“喂,教众们都退得很远了,他们听不到你在说什么,咱们还用得着装神弄鬼吗?”

张逸尘低声低声道:“该装的还是要装一被看破怎么办?”

郑晓路无奈地应了一声,高手举起手,大声道:“天兵天将急急如律令”

他这手一举,只听树林里一声大喊,马一马当先冲杀了出来,后面是三万白杆兵,有如猛如出笼

那五千闻香教士兵冲到一半,突然见前面有一群人数更多,气势更盛的“天兵天将”杀了出来,顿时傻了眼。还没来得及反应,马已经单枪匹马冲到,枪尖一扫,数人溅血倒地。

这群乌合之众哪堪大用,一声喊,转身就跑。但他们的脚程哪有白杆兵快,顷刻之间就被白杆兵从后面追上,有如砍瓜切菜一般扫倒在地。

乌合之众们赶紧钻进城门,就想要关门拉起吊桥,却见李香君走到门前,高举令牌,大声道:“城墙上的兄弟们,你们还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真要等无生老母降罪到你们头上,才肯悬崖勒马吗?”

李香君一言说罢,高高地举着圣莲令再无二话可言。

但城里城外的教众们想起她刚才只要举起令牌,显圣、护法、天兵天将……要什么来什么,这个……这玩意儿太可怕了,还是不要违背的好。

此时守在城头的乃是清茶门教的教众,王森对着他们大吼:“关城门”

但这些教众哪里肯听王森的话,一个个目光呆滞,全都盯着城外李香君手上的圣莲令。

王森大怒,拿了一把弓过来,对着城头上的教众一箭射去,一个教众被射中心口,顿时坠城而亡。城头上的清茶门教众一阵混乱,有几个人就想去关城门。

这时城外的郑晓路也见到了这一幕,他大笑一声,伸手从怀里摸出翼虎铳,对着那几个欲开城门的人教众碰地一铳,顿时撩倒一人。另一只手抽出另一把翼虎铳,对着王森就是一铳,这一铳轰歪了一点,没打中王森,却王森旁边的一个亲兵打倒。

王森吓了一跳,勒马逃向皇宫,他的闻香教众在紫禁城里还有许多,只要集结起来,他自信还有一拼之力。

李香君高举圣莲令开路,郑晓路率着三万白杆兵、两万阎王军跟随在后,白杆兵和阎王军的军容整肃,枪如林、刀如山,队中还拖着数门大炮……这等威势比起朝廷的正规军还要强悍。

白莲教众虽然悍不畏死,为了教旨可以趋汤蹈火,但若有圣莲令压制,再加上一只强大的军队掠阵,这些教众则根本生不起一丝反抗之心。

李香君和郑晓路一入城,各地的骚乱就纷纷停止。白莲教众从城中各处聚到东直门通向皇官的大道上,将道路两旁挤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所有的人都满脸崇拜地看着李香君手上的圣莲令。

“啊,那就是圣莲令……能亲眼看到圣物,这辈子不枉了。”

“我可以摸一下吗?”

“你傻啊,圣物也敢摸?”

“无生老母,真空家乡”

……

满街的白莲教众出有如梦呓般的喊声。

郑晓路走在李香君的旁边,看着这些如痴如醉的教众,心里满是不自在。如果有一把重机枪,真想拿出来把这些家伙全部突突了。但郑晓路仔细想了想,他们的愚昧并不是他们本人的错,而是这个畸形的社会给他们的。

贫穷、落后、愚昧……国家如果不生根本性的改变,像这样的傻子还会层出不穷。而解决这种傻x似宗教崇拜的方法只有一种——开民智。

要开民智就得引入西方先进的科学知识、办学、普及全民教育,同时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如同感化四川的浣花教一样,让这些人慢慢变成普通的百姓。

这时前方的呐喊声慢慢平息,只见一座巍峨壮观的城门出现在面前。

郑晓路只看了一眼就认出来了,这道门是……**

红色的城墙,圆拱形的门洞,城上有一座华美的城楼,气势恢弘,夺人心弦。在看到**的一瞬间,郑晓路仿佛回到了后世的北京,有一种回到家乡的感觉油然而生。

回到明末已经十年之久了,眼睛所见的所有东西,与后世都大不相同,唯有**,与后世并无二致,唯一不同的没有挂着某位伟人的照片。

郑晓路的眼泪差一点夺眶而出他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李自成一入京就入魔,为什么白莲教一入京也入魔……原来……看到这煌煌帝都,巍峨的城楼,人会不由自主地激动莫名。

旁边的张逸尘低声道:“承天门到了”

郑晓路心中一醒,对了,这时候**还不叫**,是叫承天门。这里还是明末,不是后世。

此时的承天安上剑拔弩张,闻香教上万士兵在承天门城楼上列兵成阵,不过他们的阵列实在说不上整齐,一大群的乌合之众,枪矛不整,衣衫凌乱。弓箭稀稀拉拉,军容邋遢不堪。

混乱的教众熙熙攘攘地挤到承天门前,长安街上堆满了各形各状的人。

李香君手举圣莲令,缓缓地走到了承天门前的广场上,郑晓路揉了揉眼,仔细一看,汗,李香君站的位置正好是后世**广场上升国旗的地方。

只见一大堆老头儿恭敬地走到李香君的身边,他们先用眼角扫了一眼李香君身后的郑晓路以及白杆兵与阎王军,然后转头望着圣莲令,脸上装出激动的神情,大呼道:“啊,是圣莲令,我等谨尊圣莲令的法旨。”

“清茶门教在此听令。”

“牛八教在此听令。”

“十字教在此听令。”

“混元教在此听令。”

……

几十名教主在确认了李香君的后盾比自己更强大之后,一起向李香君低了头。

他们细微的表情并没有逃过李香君和郑晓路的眼睛,这些人……根本不是无生老母的信徒,他们不过是一群投机者,一群利用白莲教的名义给自己带来权势的人。

李香君感觉有点啼笑皆非,她现在才想明白,以前自己被他们尊为圣女,人人听自己的话,只不过是因为自己的背后站着施大瑄、洪旭、甘辉,再加上闻香教也假装听从自己的命令,在那样的情况下,圣女的权威看起来似乎挺强。

但随着无为教的舰队被郑晓路击沉,闻香教又离自己而去,圣女这身份不过是个玩笑。根本没有一个人把自己放在眼里。别说圣女不值钱了,就算是圣莲令,其实也没有什么用处,要想摄服整个白莲教,不光要有自己这个圣女的身份,还得有强大的靠山。

既然你们利用我,我也就利用一下你们吧,反正你们根本就不是好人。李香君咬了咬牙,苍白的脸上闪过一抹狠厉,她大声道:“我以圣莲令的名义,要你们立即攻下承天门,将闻香教的叛逆抓到我的面前来。”

一群老头儿互相望了望,没敢动手。

旁边的郑晓路将他们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这群老王八还在观望,不敢出力。必须对这些家伙显示一下自己的实力,他大声道:“开炮,把天安……承天门给我轰成渣”

“得令”

阎王军带着的几十门大炮顿时一起开火

震耳的轰鸣声在广场中响起,几十颗黑乎乎的炮弹向着承天门飞去。

郑晓路双眼一闭,自己下令开炮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成了毁坏历史文物的坏蛋了。说不定在本时空的中国历史上会记下一笔:阎王郑晓路在占领北京城的战役中打坏了**……这可是级坏蛋般的评价,绝对遗臭万年。

但在此时,阎王军的兵力很少,周围环视着五十万妖兵,圣莲令也不是很靠谱,这种关键时候,如果不耀武扬威将这群教主们震住,就会陷入十分危险的境地。

再加上李自成随时可能回军北京,时间很紧,争分夺秒,绝对不能在这个地方浪费宝贵的时间,**,俺只好对不起你了。

线膛炮的炮身猛地一震,圆柱型的尖头实心弹脱膛而出,在天空中高旋转着前进,划过数百米的长空,轰地一声击在承天门的城楼上。

古老而庄严的城楼出一阵剧列的摇晃,楼顶顿时被击出数十个窟窿,有几炮弹打得矮了点,击在了承天门鲜红色的墙砖上,顿时碎石乱飞,红烟飘起。

这座象征皇权的至高之墙,立即被炮弹打出数个窟窿,一大片龟裂纹从炮弹的落点向着四面延伸出去。城头上的闻香教徒出一阵巨大的喧哗声,声音中充满了恐惧。

这一通炮击震住了闻香教徒,击碎了他们最后的反抗意志,同时也震住了那些见风使舵的老头儿们。

李香君面色如铁,再次大声道:“我以圣莲令的名义,命令你们将闻香教的叛徒抓到我的面前来。违者杀无赦”

这一次令出如山,再也没有人敢有半点踌躇,一堆白胡子老头转过身去,对着身边的手下大声命令道:“攻城”

“哗”五十万妖兵出巨大的喧哗声:“无生老母,真空家乡”

只见密密麻麻如同蚁群一般的教众冲向了承天门,他们没有云梯、没有冲车、没有擂木……甚至手上没有武器。但他们有一双鲜红的眼睛,有疯狂的意志,有着为了圣教献生的决心。

没有云梯没关系,肉身爬城,以教友为梯;没有冲车没关系,有肩膀,有头,有脚,有整个身体可以撞城门;没有武器没关系,手肘牙齿皆是利器。

承天门前立即上演了一幕万人爬墙撞城的恐怖景象。

郑晓路见到白莲教的妖兵如此疯狂,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这些家伙虽然没有章法,不成阵列,但若论起不要命的本事,这朗朗天下,谁人能及?

承天门上的闻香教众用刀枪、用弓箭射、用石头砸、用油泼、用火烧……总之用尽了一切办法,但妖兵层层叠叠,哪里杀得干净,不一会儿,狂暴的人君就挤暴了承天门的中门。另外还有几十座人肉搭成的云梯也搭上了墙头。

疯狂的妖兵汹涌地冲上城头,将闻香教那可怜的万名士兵淹没在人海之中。

砍死、捅死、殴死、踢死、撞死、压死、踩死、咬死、扔下城墙摔死、塞入炮管中闷死……闻香教那点可怜的人手,在五十万妖兵的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一瞬间就以各种神奇的死法华丽升天。可以肯定的是,他们死后绝对去不了真空家乡,只能去到阴曹地府。

“无生老母,真空家乡”

“无生老母,真空家乡”

妖兵们的呐喊声直震云宵

虽然李香君命令他们把闻香教的叛逆抓到面前,但城墙上哪里还能看到王森的身影,只怕此时已经被撕成了碎片……

郑晓路对着李香君长叹一声道:“你看看,这就是你的教派……乌烟瘴气,一塌糊涂,你要我救他们,我到底要怎么个救法?”

山海关

城里燃起了熊熊的烈火,山海关里所有的房舍,几乎都燃烧了起来。刘宗敏挥着大刀,正在山海关里浴血苦战。但他心里知道,闯军快顶不住了。

激战已经持续了几日几夜,闯军和清军的士兵在东罗城与西罗城之间拼死搏杀。最初两边的士兵还在拼命抢占屋顶、墙顶等位置。后来干脆一把火点燃房屋,谁也别上去。

战线在山海关的中轴上压来压去,一时间闯军占优,将战线向前推进。一时间清军战优,又将战线向后压回。

由于山海关城太,双方的兵力都无法尽情投入,因此这一场战斗打成了拉锯战,双方都只能靠着兵员的持续投入来争夺雄关。

不过清军终究技高一筹,在长达几日夜的拉锯战之后,清军的优势越来越明白,战线推得越来越靠近西罗城边。

“刘将军,唐通、白广恩部在一片石被清军击溃了,此时正缩回角山,溃退回关内。”传令兵飞报刘宗敏,随后又飞奔向山海关西门外的李自成中军大帐。

唐通、白广恩部是绕过角山,抄清军后路的先锋部队,此时唐通、白广恩部溃败,这意味着清军不再腹背受敌,可以全力投入山海关的争夺战中。

刘宗敏大惊,他将大刀一举,恨恨地道:“**,出动老八队,老子亲自带队上。”

中军大帐中的李自成与刘宗敏的想法正好相合,只见李自成令旗挥起,闯军中战斗力最高的老八队破营出去,直杀进山海关里。

这只老八队自李自成起兵时就跟随着他东征西战,足迹遍步全国,战功赫赫,乃是天下一等一的强军。老八队中的将领全部是李自成的直系大将,例如:李仲、李牟、李栋、李友、李怀仁、李怀祯、李怀琛、李怀典、李怀理……

刘宗敏见老八队果然来了,心怀大畅,将手中大刀一紧,率先冲出,口中大笑道:“兄弟们,杀呀”

老八队果然名不虚传,这只强大的军队一加入战阵,立即将山海关里清军力压一头,将战线又向东推了过去……

李香君坐在高高的承天门上,俯视着城下广场上密密麻麻的帮众们。白莲教众眼中的血色还没有褪去,疯狂仍然在人群中传染着,一浪一浪,一波一波,整个北京城都陷入了一种病态的情绪。

她喃喃地道:“我该怎么办?”李香君自学习琴棋书画,星相占卜,歌舞乐器。再加上熟读诗书,结交达官贵人,她一直以为自己非常能干。

但这几年颠沛流离,又经过了北京城的这次大变动,她终于明白到自己学那些东西根本不实用,至少用来应付白莲教这些疯狂的教众,根本没有一丝办法。

郑晓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先要让他们安静下来,只要他们激动的情绪平复,混乱就可以被控制住。然后你号施令就会容易多了。”

“那要怎么才能让他们安静下来?”李香君好奇地问道。

“让他们去洗澡。”郑晓路眨了眨眼:“算了,你一个女孩子家,说这些也不太方便,我来说好了。”

郑晓路站到承天门上,大声向下面吼道:“无生老母降下法旨,要尔等去护城河里洗澡,洗得干干净净的,身上不得有一丝尘埃,再来聆听法旨。尔等现在全身脏兮兮的,无生老母不想见你们。”

“你是谁啊?”

“不知道哪里来的家伙,居然敢乱传无生老母法旨”

城墙下面一阵人潮汹涌。

郑晓路正要开口说话,李香君已经抢先一步站到他身边,一只手挽住郑晓路的臂弯,另一只手高高举起圣莲令,大声道:“他是我的夫君,按教规,他就是白莲正教的教主。”

“哇”

这句话还真有用,白莲教众一听,顿时吓了一跳,原来是圣女的夫君。难怪请得来天兵天将,护法大圣……

郑晓路感觉到李香君靠在自己臂弯,高耸的胸部若即若离地挤撞着他的手臂,他心里一阵毛,低声对李香君道:“李姑娘,演戏不要演得太过头。不爱我的女人,或者我不爱的女人,我可不想乱碰。”

李香君闻言一楞,那只挽着他臂弯的手不由得一松,眼泪又已经包在了眼眶里。

,我的女人中就你最爱哭,别的没一个是喜欢哭的,郑晓路一阵大汗,赶紧安慰道:“得,别哭。咱们慢慢来,相处久了也许就有爱了。”

这时城墙下的妖兵们还在傻楞楞的,郑晓路又大叫道:“还不去洗澡?想让无生老母降罪么?”

白莲教众们被他一吼,低头一看自己的样子,心想:身上又是泥又是血,这样子果然不妥。要是惹怒了无生老母,那就不好了……

五十万妖兵一声大喊,转身就向城门跑去。跑出城门就是护城河,这些教众想都不想,噗通一声就跳进了河里,双手捧起河水,就在身上擦洗了起来。

冰凉的河水冲刷在身上,妖兵们的神志一醒。人只有在洗澡的时候是最放松的,何况又是冰凉的河水洗澡。狂热的情绪被冷水一浇,妖兵们的脑子也就慢慢好使了,不再像神经病一样大吼大叫。

五十万人开始默默地洗澡,趁着洗澡的时间回忆一下自己先前做过些什么,不想还好,这一想顿时面色大变。先前的自己,就像行尸走肉一般在北京城里烧杀抢掠……

洗过澡之后,妖兵们慢慢地又涌向了广场,脸色平静的妖兵们似乎又变回了平时那安分守已的老实模样,与刚才双目红的怪物完全判若两人。

郑晓路在张逸尘的怂恿下,换了一身道袍,手持拂尘,装模作样地在背上背了一把青锋宝剑。虽然他很不喜欢搞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但现在最重要的是控制五十万妖兵,为了这个稍稍牺牲一下自己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见教众们洗完澡回来,郑晓路将手上的拂尘一甩,大刺刺地对着广场上的帮众们叫道:“诸位教友听令了”

“恭听教主法旨。”数十万人齐声应道。

哟,好大的声音,吓了爷一跳,虽然这些人军纪毫无,乱七八糟,但胜在人多。郑晓路还真没同时向这么多人训过话,他的心里居然升起了一丝丝的成就感。

“无生老母降下法旨……”**,我能不能不要每次说话开头都加上这么一句,烦还是不烦。郑晓路心里腻歪了一下,继续道:“现在距离真空家乡还差两步我们只要做好了这两步,真空家乡就要来了。”

教众们一听,顿时大声嚷嚷了起来:“王森不是说北京就是真空家乡吗?”

“这里不是真空家乡哪里是啊?”

“还差哪两步?我这就去做”

……

五十万人有五十万种思想,吼声乱如猪群乱哼,麻乱得让人头皮炸。

“开炮,让这群猪安静下来。”郑晓路黑着脸道。

“轰轰轰”阎王军的大炮对空射击,打了一阵空炮,轰隆隆的炮声吓得教众们一跳,所有人赶紧安静了下来。

郑晓路大声吼道:“王森说的算个屁啊,王森是个废物、白痴、垃圾,你们听了他们的话,这辈子也找不到真空家乡”

教众们被他一凶二恶的话吓得全身一激灵。

郑晓路大声道:“无生老母托梦说,这世界上还有两个魔王,如果打败这两个魔王,就可以开始建设真空家乡,但如果不打败这两个魔王,真空家乡永远也建不起来。”

“两个魔王?”教众们一阵迷茫,哪来的魔王?

“教主大人,那魔王是谁?我们这就去撕碎他,把他咬成碎片”

“教主大人,下法旨吧,我们一定要去真空家乡”

……

汗一把,老子说得高兴,该给李自成和多尔衮取名成什么魔王好呢?以郑晓路脑子里那可怜的宗教知识,实在是想不出来该给李自成和多尔衮安个什么名号。

他左思右想了好几个瞬间,终于一拍脑门,有了日本战国史里的织田信长,被一门一向宗的人称之为“第六天魔王”,这样的名字够邪恶。

他抬起头,对着广场上的教众们大声道:“先,咱们要打败李自成,无生老母传旨于我,她说李自成乃是第六天魔王,让我们先讨伐他。”

“第六天魔王?什么意思”教众们茫然失措。

这时人群中有些懂得佛教知识的人叫道:“我知道,我知道第六天魔王是什么东西。”

(编者按:承天门,也就。其实在李自成入京时就被李自成弄毁了,乃是顺治八年时重修的。李自成没有弄毁承天门,因此留给了主角来弄毁。)

第十三章 第六天魔王

第十三章第六天魔王

最近剧情到了最关键的阶段,书友们看得爽,在下也写得爽兽性大,天天暴,嘿嘿嘿,又是万字巨章,让咱们一起见证本书完本前最后的辉煌

“世界分为欲界、色界、无色界三界,而欲界包含六欲天。就到所谓欲是指物质的五欲─微妙的色声香味触,男女的**。第六天魔王,即六欲天界最高的他化自在天,此天为众魔之本,妨害佛成道。”人群的信徒们帮着郑晓路对第六天魔王进行了完美的解释。

郑晓路大喜道:“没错,李自成就是妨碍我们去往真空家乡的大魔王,他最喜欢妨碍别人成佛成道,是这个世界的公敌。”

“杀了李自成”

“干掉李自成”

“我们要去真空家乡,必须干掉第六天魔王”

……

教众们出一阵阵疯狂的呐喊声。

“教主大人,圣女大人,还有一个魔王是谁?”

“对啊,还有一个魔王呢?”

郑晓路被问得一楞,好不容易把李自成抹黑了,多尔衮要怎么个抹法?想来想去,想不出给多尔衮安个什么名字好了,郑晓路只好破罐子破摔,大声道:“还有一个魔王的名字叫多尔衮,他是满清摄政王,其实是是大魔王撒旦降落人间化身而成”

……

这一下安静了,没人知道撒旦是谁

郑晓路抹了把汗道:“撒旦是外国的魔王,多尔衮是外国人,所以是外国魔王幻化的。”

一言即出,鸦雀无声,就连郑晓路自己都觉得自己说得太不靠谱了。

“别管这么多了,你们敢不听无生老母的法旨?”郑晓路决定耍赖。

白莲教众们一听这话,哪敢有异议,立即匍匐在地,恭敬地道:“弟子不敢”

“杀了多尔衮”

“杀了撒旦”

……

不知道谁带头喊了一声,于是群情又激愤了起来,管它撒旦是谁呢,既然当头儿的这么说,那跟着吼几声肯定没错。

“好样的”郑晓路大笑道:“有这决心就好,现在大家听我的,咱们出城,向东北方向去。第六天魔王和撒旦大魔王正在山海关大战。咱们这就去把两大魔王一起干掉,创造真空家乡”

“创建真空家乡”妖兵乱舞,乌合之众们这就打算撒开脚丫向东北方向冲去。

汗,既然我已经是你们的教主,就要对你们的生命负责任了,岂可让你们这样乱冲出去,郑晓路赶紧叫道:“回来,站好要杀死魔王哪有这么容易,所以人必须听从我的命令,我不叫你们上,你们就不能乱冲。”

郑晓路喊了半天,无人理会,妖兵还在乱舞,**,这些家伙哪懂什么军纪。

李香君苦笑一声跑下城楼,她骑着一匹快马,高举圣莲令,在人群纵马转了一圈,这才将汹涌的人群给控制了下来。

郑晓路无奈地摇了摇头,心想:“我竟然得带着这群垃圾兵去和李自成多尔衮打仗,这叫人情何以堪?但愿……但愿这些垃圾兵能有点用吧。”

“全军出击目标:山海关”

白杆兵开路,阎王军紧随,五十万妖兵乱舞于后,浩浩荡荡的恐怖大军向着山海关而来。

李自成的老八队果然不是盖的,一经出击,立即势压山海关。那战线从西罗城一路推向东,眼看就要推到了东罗城的前面。

多尔衮大怒道:“汉军都是一群废物,连泥腿子都打不赢。”原来在山海关城与李自成激战的一直是尚可喜、耿精忠等人的汉军。此时汉军被李自成打得节节败退,眼看要就要被扫出山海关了。

多尔衮一拍战马,大声道:“八旗子弟何在?去给我夺下山海关”

正黄、正红、正白、正蓝、镶黄、镶红、镶白、镶蓝,八旗精锐立即尽出,虽然八旗兵大多是骑兵,但这不代表他们不会步战。

八旗兵下了马仍然非常小可,刀枪娴熟,善射,勇于征战。

东罗城前的老八队冲势顿止,立即被八旗兵压住了一头。

刘宗敏挥着大刀,冲锋在前,浴血苦战。

远远的清军阵里,多尔衮见到刘宗敏武艺娴熟,勇猛无敌,不由得向左右问道:“那个人是谁?”左右答道:“闯军第一猛将刘宗敏。”

多尔衮冷笑一声道:“我让他从猛将变成个死将。”他纵马向前,就在马背上张弓搭箭,对着刘宗敏一箭射去。

不料乱军之刘宗敏仍然六识敏锐,箭还没到,刘宗敏就是一个蹬里藏身,将箭轻轻地避了开去。

多尔衮哈哈大笑道:“有意思”他连珠箭,一箭快似一箭地连续射向刘宗敏。刘宗敏久战乏力,闪避不及,左闪右避终究没有躲得开,肩头了一箭,坠下马背,左右赶紧拼命将他救回后阵。

就在这时,北水门边的清军出一阵欢快的呐喊声,满清多罗郡王多铎终于攻破了北面的关门。关门一开,八旗骑兵像潮水一样破关而入。

没有了雄关为依,八旗骑兵立即挥出了凡的战斗力,汹涌的骑兵洪流像刀子一般杀出北水门,刺入了李自成的军阵之。

清军在马背上挥起长矛,北阵的闯军士兵被一冲而溃。

此时老八队冲入了关门里,正在为了占领山海关小城而奋战,李自成的精锐抽调不出来,只见北水门一开,八旗骑兵杀出,闯军仓促之间竟然无法组织起一只部队上前拦截。就到

闯军北阵顿时生起一阵混乱。

这时李自成身边转出营制将军李岩,他大声道:“闯王,让末将去迎敌吧。”

李自成轻轻点了点头。

李岩和红娘子立即带了两万大军,向北迎击而去。李岩的军队在闯军实乃一个异数,他们军纪森然,训练有素,进退有如一人般协调。

李岩一到,北水门边的局势立即安定了下来,八旗兵连续冲锋了四五次,都被李岩用完美的阵形守住了。

李自成不禁叹道:“李岩这人虽然有点书生的酸腐气,但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这时李自成身边又钻出军师牛金星,他对李自成低声道:“李岩确实有大才,此才堪可称帝……”

他这句话分明是挑拨,但李自成却没听出来其的险恶意味。他只是看着远处李岩指挥若定的身形,忍不住想道:“当初宋献策送了我一句主神器,意思是姓李的人可以得天下。我一直以为是我李自成,现在看来……李岩也是姓李,其才也不可小看……难道主神器是指的李岩?”

想到这里,李自成的心里就不舒服了起来,这种不舒服有如一根毒刺,在他心里生根芽。

李自成正盘算着李岩的事,突然见山海关里抬出一个人来,原来是刘宗敏。他被多尔衮射伤之后,亲兵用担架抬着他撤出山海关,跑入了李自成的军。

一亲兵对着李自成哭道:“大王,刘总哨被清贼用箭射伤。”

李自成低头一看,只见刘宗敏肩头箭,鲜血流得整个肩头都红了。气若游丝,面如金纸。他心顿时一阵大痛。

刘宗敏乃是陕西蓝田人,原为锻工,是李自成起义家的老兄弟。二人平起平坐,亲如新兄弟一般。当李自成不在军的时候,刘宗敏就会代替李自成统领全军,所以人称刘总哨。在长期的反明斗争,刘宗敏与李自成患难与共,可以说是李自成大业的基石。

例如北京的追脏助饷,这种油水大得可怕的事,如果换成朱元璋,绝对不放心交给手下一个大将去做,但李自成就放心大胆地交给了刘宗敏,可见二人之间的信任。

此时见刘宗敏重伤,命在旦夕,李自成心痛如搅,几乎无法下令。

一帝的军师牛金星道:“大王,咱们要为总哨报仇,此时应该加紧攻城才是。”

李自成精神一醒,正是这个道理,他正要下令,突然又听到传令兵回报,南水门破了,清军正穿过了南水门,大军攻来。

李自成大手一挥道:“叫宋献策出击。”

宋献策乃是李自成的军师之一,才智非凡,深受李自成的敬重,凡重要战役,必请宋献策定计。例如:“主神器”,就是宋献策占卜得来的谚语。

此时大将刘宗敏伤了,老八队在山海关城里苦战。大将李岩在北水门抗敌,南水门一破,除了宋献策便无人可用了。

宋献策得令而出,他麾下的军队号称“孩儿军”,是由5名强壮的童子组成,宋献策有个打油词形容自己的孩儿军,诗曰:“孩儿军师孩儿兵,孩儿攻城管教赢,只消出了孩儿阵,孩儿夺取北京城。”

宋献策的孩儿军手持短刀,敏捷如猿,立即向着南水门迎了上去。这些孩儿军在攻城的时候,攀爬云梯敏捷如猿,锐不可当。但是面对满清八旗兵,却有些力不从心,只能堪堪顶住清军的攻势,还被击得连连后退。

李自成左顾右盼,突然心里一惊,他这才现,自己的二十万大军几乎已经全部投入了战场,但局势未见丝毫好转,除了李岩部在北水门边打得有声色,老八队和宋献策都已经陷入了苦战,清军竟然一强至此。

不过这个时候的多尔衮心里也不好受

长达数天的添油式混战,多尔衮手下的汉军已经全打在山海关里了,耿精忠和尚可喜差一点打成了光杆司令。蒙古兵和朝鲜兵也死了个七七八八,就连八旗兵,也已损失了一半。

多尔衮感觉自己的心里也在滴血,这十四万军队是满清可以号召动员起来全部兵力,若是在这里打没了,满清就基本上算是灭了。但若是赢了,嘿嘿,就能得到花花原。

多尔衮将牙一咬,恶狠狠地下令道:“给我击鼓,最后的冲锋,务必将敌军一举击溃。”

清军阵传出一阵隆隆的鼓声,全体清军顿时精神一醒,这是多尔衮的总攻击令,和硕英郡王阿济格、多罗郡王多铎一声大吼,率着北水门和定水门的两只骑兵死命向前。

多尔衮亲率大军,从间直杀入山海关。

一时间万马奔腾,喊杀震天,李自成大惊,赶紧挥起令旗,想要提醒诸军顽强死守,以待清军士气回落。

然而合该李自成倒霉,该生的事终归还是要生的。正在多尔衮起冲锋的那一瞬间,突然天地变色,自东北关外向着西边的关内刮起一阵大风。大风卷起漫漫黄沙向着李自成的大军扑面而来,风的沙粒使得闯军的士兵连眼睛都睁不开。

这大风说白了一钱不值,不过就是沙尘暴罢了,今天的北京附近还常常能看到轻微的沙尘暴,但这沙尘暴来得蹊跷,刚刚好是在多尔衮想冲锋的时候来了。

清军背对着风来的方向,双眼不会被风沙打得睁不开。但闯军却正面对着沙尘暴来的方向,风沙一起,人人都觉得呼吸困难,双目难睁。这就像睁眼的打瞎眼的,哪有打不赢的道理。

八旗兵借着这股大风,一鼓作气冲杀入闯军阵,刀光枪影一阵乱飞,闯军大乱。

李自成的老八队当其冲,他们猝不及防,阵脚大乱,顿时被清军如砍刀切菜一般杀入腹心,伤亡极为惨重。

接下来南水门边的宋献策也糟到击溃的命运,他的孩儿军心志毕竟不够成年人坚毅,很快就陷入了一边倒的败局。

唯一能抵抗清军突袭的只有北水门边的李岩部,他们用早已准备好的薄纱蒙面,虽然视线受到了重大影响,但好歹还可以看到东西,勉强布起枪矛大阵,抵抗着八旗骑兵一阵阵的突袭。

李自成一见这样的战局,心顿叫不妙。

就在这时,西北方向突然又有人大声喧哗了起来,李自成回头一看,来的是自己的侄儿,留守北京的一只虎李过。

李自成还以为来了援军,正要大喜,但他仔细一看,只见李过混身是血,带着的部队也乱七八糟,就似从地狱爬回。

李过大哭道:“叔,北京城……北京城丢了,来了一群疯子攻城,好多疯子,几十万疯子……疯子啊”

李自成赶紧询问他到底生了什么事情,李过这才把白莲教作乱的事一五一了出来。李自成听毕长叹一声,大声道:“鸣金……咱们撤这一仗已经败了。”

兵败如山倒,当李自成的军响起鸣金收兵的声音时,闯军士气降到了冰点,而清军却大喜过望,赶紧痛打落水狗,两翼骑兵飞出,对着李自成穷追猛打。

李自成不敢再抵敌,赶紧命令大军且战且退,撤过山海关西边的石河,然后烧毁河上的桥梁弃山海关而逃。

“呼好刺激的大战啊。”江百涛在海面上用千里望看着山海关前的激战,忍不住笑道:“子元兄,你看这次李自成和多尔衮死了多少人?”

旁边的张子元冷哼道:“别让我猜这个,我最看不惯死人,鲜血呀,肉块啊,断手断脚呀……哎呀,想想就心里冷。”

“晕,你也算我阎王军的大将?”江百涛汗了一把。

张子元哼哼道:“我是官,打打杀杀的事,我不管。”

两人扯得有趣,一旁的赵水鬼走过来,对着江百涛行了个军礼道:“江都督,我估计闯军战死的士兵起码有好几万,受伤及逃散的士兵如果也算进去,最少没了十万人。至于清军,他们的汉军、蒙古兵、朝鲜兵基本全灭,现在剩下的只有六万左右的八旗兵了。”

江百涛闻言大笑了起来:“哈哈,打得好,这一下可以实施咱们的计划了,放信号火箭。”

“蓬”宇宙大帝号的甲板上冲起一只巨型的火箭,这只火箭飞到半空,炸成了片片桃花型,随后以这个火箭为心,每隔几里又有一只火箭冲起,就好像烽烟一样将信息传递了出去。与烽烟不同的是,火箭炸开只有一瞬间,不像烽烟那样容易暴露自己。

金竹军故意在远离岸边数里外的海面上放火箭,根本不用担心被山海关里的人看到,李自成和多尔衮都浑然不知道还有一只军队在远处的海面上虎视眈眈。

信号火箭一只接一只地冲起,没过多久,天津城里的阎王军就收到了火箭信息。天津城里也放起了巨大的火箭,随后每过几里距离的山林里也冲起火箭,一直延伸向北京城去。

此时郑晓路刚刚率军离开北京城,向着山海关方向走出数十里地,他抬头看着南方天空炸开的火箭,微微一笑,对着心腹手下们道:“李自成败了,他正在向着我们这个方向退军,大家提起精神,准备打他一个狠的。”

李香君好奇地问道:“相公,你怎么就一定知道是李自成败了呢?”

“呵呵,无生老母刚才传旨给本教主,所以本教主就知道了。”郑晓路嘻嘻地道。

李香君汗了一把,叹道:“别再用这个取笑我了。”

郑晓路耸了耸肩道:“好吧,我不喜欢用这东西来开玩笑,我老实说吧,如果是多尔衮败了,他们会放蓝色的火箭,如果是打平了,就会放黄色的火箭。如果是李自成败了,就会放红色的火箭……诺,刚才天上放的是红色火箭。”

李香君郁闷了一把,心想,我还真以为他能掐会算,结果是这样算的,她忍不住问道:“如果李自成赢了,或者李自成和多尔衮打成平手,你还会这样带着大军冲上去?”

“为什么不?”郑晓路哈哈大笑道:“现在我有三万白杆兵,两万阎王军,五十万白莲教妖兵,我为什么不打他们?我管他们谁输谁赢且看我拨乱反正,交这些杂鱼通通扫到九宵云外去。”

李香君的脸色变了一下,她忍不住道:“相……公,我将白莲教交给你……不是让你带他们去打仗的,是希望你带领他们建设真空家乡。”

“你以为我带他们去打李自成和多尔衮,只是为了自己的私欲?”郑晓路双眉一竖,厉声道:“难道我在你心是这样的一个人?那你还求助于我做什么?”

“真空家乡……哼哼,我不妨明说了吧,只有打败李自成和多尔衮,才有真空家乡,否则这神州大地,处处烽烟,何谈真空家乡?”郑晓路大声道:“平内乱,驱外虏,当四海平靖之时,我给你们真空家乡……我阎王郑一是一,说二是二,绝不食言。”

李香君默然不语。

郑晓路看了看她的表情,突地柔声道:“放心,我阎王可是残暴之人?今后……我会尽量把白莲教众视为像佛教信徒和道教信徒一样的百姓,给他们安定的生活,至少和四川的浣花教一样。”

李香君听了这话,终于展颜一笑,艳如桃花开。

李自成且战且走,好不容易烧毁了石河上的木桥,然后率军一路仓皇撤退,直到撤到一个叫范家店的地方,才终于稳住了阵脚,甩掉了清军的追击。

闯军赶紧在范家店稍事休息,重整队列。此役闯军和清军都伤亡惨重,尤其是闯军最后的大败,兵败之下士兵溃散,不光被杀了许多人,还有许多军心不稳的士兵趁机逃入山野。

李自成皱头眉头下令道:“牛金星,赶紧收罗残兵,算算我们还有多少兵力可用。”

许久之后,牛金星才回报道:“老八队……还剩余不到三万人,刘宗敏部全灭,宋献策的孩儿军全灭,西营的降部全部溃逃,罗汝才的代天抚民营也全部溃逃……呃……李岩部几乎……没有什么折损,还有两万人。”

牛金星顿了一顿道:“再加上其他将军的残部,咱们闯军现在可用之兵大约有……七万人。”

李自成听了这话,心一痛,他率军二十万,意气风进攻山海关,没想到一战之下,留守北京的十万人没了,进攻山海关的大军也损失了十三万,弄得自己只有七万部下。

牛金星见李自成心痛,悄悄上前一步,在他耳边道:“大王,现在您手上的精锐和李岩部的兵力相差无已了……需小心提防此人。”

李自成一惊,他这才想起来,李岩部几乎没有什么损失,他那两万人军纪森然,战力彪悍,若是这时李岩向自己难,说不定闯王就要换个人了。

李自成定了定神,深深地吸了口气,他并不是一失利就会颓废的人,实际上在陕西起义时,他曾经多次陷入绝境,仍然翻身重起。

他稳住了情绪之后,沉声道:“咱们绕过北京,回西安老家去。”西安是李自成的老家,在那里李自成的声望也如日天,只要到了西安再起旧部,李自成自信还可以拉起大军。

牛金星应了一声,赶紧去传令。

不一会儿,却见李岩走入了军,对李自成抱拳道:“大王,末将认为全军撤向西安不太妥当?”

李自成双眉一扬,他对李岩早有了戒心,说话就警惕了起来:“为何?”

李岩皱着眉头道:“大王,咱们现在地盘很大,陕西、山西、河南、河北……到处都是咱们的辖地。这次北京一败,消息顷刻之间就会传遍天下,以前各地对我们不满的士绅、土豪、前明官吏碍于我们的实力,不敢作乱。现在我们新败,各地武装一定会在我们的辖地作乱。如果我们撤回西安,相当于放弃了河南河北等大片的辖地,十分不智。”

李自成沉吟诵不语。

李岩继续道:“尤其是河南水淹开封一事虽然百姓以为是官府干的,但时间一久之后,真相必将大白天下,到时河南士绅必定猛烈造反,咱们闯军派驻在河南的兵力太少,根本不足以守住这份基业。”

李自成打断他道:“李将军,你的意思是?”

李岩道:“末将请令,欲带本部的两万兵马进驻河南,为大王守住河南这片河山。”

李自成心一震,暗想,来了,这家伙竟然想在这关口儿分兵河南,看来是想要自立。以他的才干,一旦自立之后,岂肯再听我的指挥?最后势必与我争天下。

他微微转头,看着牛金星,只见牛金星眼的杀气也一闪而过。李自成对着牛金星使了个眼色,牛金星轻轻点了点头,急匆匆地退出了营帐。

李自成见牛金星去安排了,于是换了张脸,笑道:“李将军,难得你为我考虑这么多,来,咱们坐下喝两杯,谈谈细节。”

李岩不知是计,还以为李自成答应了自己的献言,于是高高兴兴地坐了下来:“大王,我最近左思右想,咱们进北京之后的政策是不是错了?取天下以人心为本,不杀人,方能收天下心……”

李自成既然已对李岩生了杀心,对他的话自然不加反驳,只是笑道:“将军所言有理,这次山海关一败,本人已有所思……”

两人就坐在帐聊了起来,不论李岩说什么,李自成都谦虚地听着,还不时温言表示勉励。李岩大生得遇明主之感,赶紧将自己治国的理念一鼓脑儿地说了出来。

这一席话说了好久,直到营外传来一阵喧哗声,李岩才惊醒道:“咦?我怎么听到附近有喊杀之声?难道清兵追近了……”

李自成笑道:“没事,些许小乱,咱们继续谈,治国为重。”

李岩不疑有他,难得李自成肯听自己的意见,他也不想断,继续和李自成谈论自己的见解。

过了许久,只见牛金星大步流星地走入帐,大笑道:“大王,逆贼李牟之级在此,叛军已被我军突袭乱营,镇压完毕。”言毕将一个人头扔进帐,李岩定睛一看,正是自己的胞弟李牟的人头。

“什么?”李岩大惊站起,怒吼道:“这是怎么回事?刚才的喧哗声……大王,是你派人突袭了我的营帐?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李自成一言不,手剑光一闪,一把长剑齐根没入了李岩的心口。

鲜血溅起,忠魂泯灭,李岩仰天倒下,口喃喃道:“为什么……我一片忠心……咳咳……红娘子,快逃……”

威名赫赫的李岩部,就这么在一场混乱之全军覆没,李自成原本就只余下七万兵力可用,又自毁长城,屠灭了李岩的两万精兵,这一下更显得势单力孤。

不过李自成并不后悔,他何惧手无兵?想当年银川驿站一马夫,孤然一身振奋一呼,九州为之幅裂,李自成有的是雄心壮志,根本没把李岩这一只军队放在心里,没了就没了,我以后再招兵买马就是。

闯军整整了行装,全军起拔,李自成骑着高头大马,腰悬长剑率军西退。

走到第二天清晨,天地间起了一场大雾,闯军在雾目不及远,只管认准西行,走着走着,李自成突然感觉前方似乎有点不对劲。

在那茫茫的雾气里,似乎有一只恐怖的洪荒巨兽正等着自己,要将自己一口吞进去般,李自成伸手一挥,大声道:“停斥候呢?赶紧回报前面是什么情况”

斥候还没出,阳光就出来了,娇艳的阳光撕开迷雾,将空气的雾气很快蒸干净,原本看不直切的那些山山水水,突然间就清晰了起来。

李自成举目一望,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只见自己身周围列着一个巨大的虎口阵,连绵如山的军队向着左右两翼延伸出去,人头涌动,铺天盖地,闯军在迷雾傻傻前进,一头撞进了这个由数不清的军队组成的人肉口袋。

“哪里来的军队?”李自成全身一冷,白莲教?

只见自己面前的军阵走出一名道士,歪歪扭扭地穿着一件道袍,背插一把长剑,手上倒提着一把拂尘,一看他拿拂尘的动作就知道是个假道士。

李自成定睛一看,这假道士居然是阎王郑小路。

李自成苦笑一声,叹道:“终日打雁,今天居然被雁琢瞎了眼……阎王大人好手段,只是不知道阎王大人什么时候加入了白莲邪教?在教任什么闲职?”

郑晓路嘿嘿一笑,回道:“这个嘛……俺就任了个教主而已,不值一提。”

“……”

“你以为靠着这些乌合之众就能拿得下我李自成?”李自成哼哼冷笑道:“便是五十万妖兵又如何?我老八队只需三万人,可以在你这五十万里纵横来去,杀上十几个来回。”

“哇,我好怕”郑晓路笑道:“不知道你的三万老八队能不能敌得过我的三万白杆兵”郑晓路大手一挥,小马一身银盔银甲,勒马而出,在阵前将枪一举,他身后三万白杆兵一起大吼一声,白杆枪高高举起,矛阵如林。

郑晓路又笑道:“我还带了两万阎王军来,你猜你要用多少老八队才能近得了我阎王军的身?”

轰地一声吼,阎王军的来复枪兵和黑杆枪兵一起大声呐喊,黑杆枪也纷纷举起,与白杆枪相映成趣。

“投降吧,李自成”郑晓路笑道:“都是华儿女,你得为你的部下们考虑考虑,这个时候反抗,徒劳无益。”

李自成脸上色变,他大声道:“你莫忘了我们乃是同盟,我李自成平生没有进过四川一步,于江湖道义上对你没有半分亏欠。你若在此时对我落井下石,算什么英雄好汉?”

郑晓路长叹道:“这倒是没说错,不过……我郑小路只在英雄好汉的面前硬充英雄好汉,在魔王的面前,只愿做一个降妖除魔的怒目金刚。”

郑晓路大声道:“你屠杀百姓、追拷降官、荒yin无度、残害同僚,你这样的家伙于国有害,算什么英雄好汉?你不当英雄好汉,我和你讲什么江湖道义?”

李自成双目射出狠厉的光芒,他知道多说无益了,于是将手一挥,大声道:“突围”

其实郑晓路也没真心想招降他,他知道李自成绝非愿意委身于别人之下的人,他是枭雄,天性里便是要争天下的。一见李自成想动手,郑晓路也大吼道:“打”

率先开打的,是几十门线膛炮,轰隆隆的炮声传遍山林,恐怖的开花弹飞落到闯军的阵,巨大的爆炸声弹片横飞,间间隔着闯军士兵的惨呼哀号之声。

炮声方停,又响起一阵炒豆般的来复枪声,阎王军的来复枪兵排着整齐的队列,对着闯军一阵狂轰。轰完之后,第一排的来复枪兵向后一退,装填,第二排的来复枪兵立即痛击。随后第三排的来复枪兵又上前痛击……经过多年来的训练,阎王军的来复枪兵已经可以完美地进行三段射击,火力几乎不会有任何的间歇。

随后是两边山林里窜出来一群手长肩宽的大汉,他们将手一挥,黑色的手榴弹呼啸着飞出,这是彭巴冲率领的精锐掷弹兵,手榴弹落入闯军阵,立即收割掉大批士兵的性命。

阎王军的三段攻击实在威力非凡,刚刚一个照面,就给闯军造成了巨大的损失。

李自成心一阵惊慌,他还从来没有和阎王军交过手,这一下交手才知道,阎王军是比清军更恐怖的玩意儿。

面对如此强大的敌军火力,尤其是远程热兵器的打击,闯军的士气一瞬间就降到了冰点。李自成见自己的闯军被人家大炮一轰,火铳一扫就东倒西歪,忍不住怒气勃。

“让军纪森严的李岩部上”李自成下意识地令道,他话刚一出口,突然想起来,军纪森严,处变不惊的李岩部居然已经被自己给干掉了。大将刘宗敏重伤躺在担架上、宋献策部全灭、现在还能一战的,只有老八队而已。

李自成将牙一咬,对着老八队大呼道:“突击侧翼,打出一条生路来。”

三万老八队精锐一声大喊,向包围圈的两侧杀去。

“哎呀”郑晓路汗道:“我出道以来,几乎一直是人少打人多,这一次人多打人少,真不习惯啊一开战就占压倒忧势,呼呼,没劲。”他扯开嗓子大吼道:“莫要放走了第六天魔王”

站在郑晓路身边的李香君赶紧将手的圣莲令一举,大声道:“杀了魔王,建设真空家乡。”

“吼”五十万妖兵齐声呐喊:“杀了魔王”

李自成率部疾走,刚打横冲出一小段,又被阎王军的来复枪放倒了一片人。

他们是向北在冲,因为北面就是燕山,闯军最擅长入山,他们起义之初多次被官军围剿,都是靠着山区逃脱的。

这时守在燕山边上的全是白莲教众,一见李自成冲来,数万白莲教众大喜道:“第六天魔王对着我们过来了,咬死他无生老母,真空家乡”

哇啦啦,一大片赤红着眼的妖兵冲了过去,这些人还是手无兵器,就在燕山上捡了许多木棍、树枝、竹子作为兵器,狂呼乱叫着冲向李自成的大军。

“莫要走脱了第六天魔王”疯狂的白莲教众一边奋不顾死地扑上来,一边嘴里还在念念有词,让人头晕脑涨。

李自成一马当先,长剑挥起,数十名白莲教众断手断脚,滚倒在地。

老八队的精锐可不比留守北京的乌合之众,他们一起呐喊,刀枪起处,疯狂的白莲教众还没碰到他们的身子,就被长矛阵捅翻在地。

白莲教众丝毫没有阵型可言,只知道前仆后继地冲上前去,被老八队的枪矛阵一片一片地撂倒在地。

这些家伙果然不靠谱,想靠白莲教打赢正规的军队,无异于痴人说梦。郑晓路令旗挥起,阎王军和白杆兵一起追击过去。

短短几息之间,李自成居然就将白莲教众打退了几百步,堪堪冲到了燕山边上。一旦军队入山,来复枪的威力就要大打折扣了。

郑晓路远远看到,闯军有一条大汉,双手捧着李自成的“闯”字大旗,左冲右突,好不威风。这古代打仗,由于没有通迅条件,所以帅旗就是一个军队最重要的标志物。如果帅旗不倒,这次军队的士气就不会彻底被击溃,但若帅旗没了,哪怕一千万大军也要溃于一瞬之间。

“干掉那大汉,夺李自成的帅旗。”郑晓路下令道。

第十四章 剿灭李自成,进军山海关

第十四章剿灭李自成,进军山海关

万字巨章继续暴,入魔了,有木有有木有

一部妖兵扑向帅旗所在,那扛旗的大汉名叫郝永忠,是李自成军中的大旗手,因此被取了个外号叫郝摇旗,此人力大无穷,威猛如虎。他见一堆白莲教众扑来,冷笑道:“妖魔鬼怪,休想来夺我闯军军旗。”

郝摇旗一抬脚踢在一个妖兵的胸口,那人的胸膛顿时进去一大块,震飞出去撞倒一片妖兵。他又一铁拳击出,一个妖兵的脑袋被他一拳打扁。见围攻他的人太多,郝摇旗将手中的大旗平挥,那旗是用铁矛制成的旗杆,上面还有一个矛尖。

郝摇旗一旗挥过,十几个妖兵被他扫飞出去,然后他双手使劲,哗啦啦一声又将旗高高举起,只见闯字大旗上已经染满了鲜血,迎风招展好不威风。

“哗”围攻他的白莲教众大哗道:“这人是第六天魔王手下的魔头,阿修罗,一定是阿修罗的化身。”

娘的,打个仗还在神神叨叨的,阿修罗个屁啊,郑晓路大怒道:“彭巴冲,这种大个头最合你的意,你去,把那帅旗夺过来。其余的人都去拦截李自成,莫让他躲进山里。”

彭巴冲一声欢呼,对着郝摇旗就冲了过去。

此时乱军如麻,老八队与白莲教众已经粘在了一起,白杆兵又冲了上去,混战成一团,来复枪兵已经不再适合开火了,一开火肯定打中自己人,于是来复枪兵全都绕进燕山,绕到李自成逃跑的方向去列阵。

阎王军中新加入的将李定国挥起长枪,大吼道:“去给义父报仇”他带来的四五百名骑兵立即跟着他拼命向前,向着李自成所在的地方杀去。

汗,子冲动,你们四将军加一个张献忠也打不过李自成,你一个人冲上去就行了?郑晓路怕他有失,又怕李自成走脱,领着一大堆将领追了过去。

彭巴冲带着一骠人马杀进人海中,此时老八队正与白杆兵和白莲教打得不也乐乎。彭巴冲身披钢甲,横冲直撞。碰上已方人,就轻轻提起来放到背后去。碰上敌人,则直接从人家身上撞过去。

只见军阵中一阵人仰马翻,彭巴冲有如一头铁牛,居然硬生生从军阵中撞出一条血路来。没多久,扛着旗的郝摇旗就在前面了。

彭巴冲大叫道:“大个子,把旗给我”他伸出蒲扇般的巨掌,伸手就去抓郝摇旗手上的旗杆。

一军之帅旗,岂可随便给人。李自成敢将帅旗托付给郝摇旗,当然是信任郝摇旗的本事。见一个大铁汉冲到自己面前,郝摇旗想都不想,一脚踢了过来。

只见得“倥”地一声巨响,郝摇旗的脚震得麻,彭巴冲却纹丝不动,大笑道:“你子居然敢踢我,不过踢得不痛,哈哈哈,你和猛如虎比起差多了,只有他踢我才够味道。”

郝摇旗吓了一跳,他平生还是第一次碰上比自己力气还大的。

彭巴冲说完也一脚踢了回去,郝摇旗侧身一让,但手上捧着大旗动作不灵活,被彭巴冲一脚踢到屁股上。碰地一声响,郝摇旗有如坐了火箭一般飞出去老远,噗通一声扑倒在地,但他生性也很倔强,人虽然摔倒,帅旗却高高举着。

“嘿,有点好玩”彭巴冲大笑道:“再来一脚,我看你把旗捧得了多久。”

郝摇旗大惊,他一股脑儿从地上爬起来,心想,我不是这个钢甲人的对手,若是和他打,帅旗恐怖不保,为了保护帅旗,只好逃了。他背起大旗,转身就跑。

彭巴冲抠了抠头,汗道:“咦,怎么跑了?不行,回来和我打架”他撒开脚丫开始猛追,左追右追,追了半天没追上。原来老八队的士兵见到有人追郝摇旗,自然地帮他阻拦彭巴冲,弄得整个军阵乱七八糟。

彭巴冲追了一阵,突然一拍脑袋,笑道:“咦,这一幕好像在哪里碰上过?”

他仔细想了想,西昌之战时,自己追着奢崇明的军师安邦彦满城头乱跑,结果最后还是没追上,这样追可不靠谱啊。

彭巴冲虽然憨厚,但也不全傻,他用有限的脑力想了想,嗯,不能追,打仗不是一个人的事,我现在是将军了,手下也有许多掷弹兵,我去追一个敌将做什么?彭巴冲呵呵大笑道:“兄弟们,去帮我把那扛旗的汉子逼到我这里来”

几百名牛高马大的掷弹兵立即四面八方围了过去。

乱军之中力气大的就是老大,掷弹兵们身材高大,装备精良,在乱七八糟的人海里如入无人之境,东转了两圈,西转了两圈,居然成功地把郝摇旗围在了一个的山崖旁边。

“呵呵,看你跑”彭巴冲得意地大笑了起来。他一个箭步冲到郝摇旗面前,伸手又去抓那旗杆。郝摇旗无奈之下,以杆作枪,碰地一枪捅在了彭巴冲胸口,但是钢甲坚固,彭巴冲毫未伤,他一伸手抓住了旗杆,力向回一拖。

郝摇旗生恐丢了大旗,也向自己这里拼命一拖。

可怜的是郝摇旗哪是彭巴冲的对手,被他一拖之下,只觉一股巨力将自己一扯,整个人身子不稳,就向前扑。但他双手死死拿住旗杆,不肯松开。

彭巴冲大笑道:“你这人,好没道理,一面破旗死死拖住干嘛。”他双手持着旗杆,一阵乱甩,想把吊在旗杆上的郝摇旗甩下来,但郝摇旗了牛劲,硬是抓着旗杆不松手。

彭巴冲大怒,他奋起神力,将旗杆连同郝摇旗一下子举到了半空中。双手力,将那旗杆拼命抡了起来。他虽然不善长使用兵器,但石柱人没有不会用白杆枪的,这一下乱抡旗杆,把旗杆舞着像白杆枪一样团团转。

挂在旗杆上的郝摇旗苦不堪言,被彭巴冲的巨力拖着在半空中飞来飞去。

也不知道彭巴冲抡了多久的旗杆。

直到郝摇旗整个脑袋都被舞成了一团浆糊,他的双手终于一松,随即被离心力高高抛起,像一团败絮一般飘飘飞了出去,碰地一声摔到地上。一堆乱兵冲上来,立即将郝摇旗踩死在地。

彭巴冲呼呼地喘了两口气,心有余忌地道:“这汉子好死的心眼,干嘛非要和我抢旗杆。”

彭巴冲旁边的掷弹兵们也大汗了一把,胆怯地道:“彭将军……你好死的心眼,干嘛非要和他拖旗杆,一拳把他打杀了,旗杆不就到手了?”

“……呃……这个……本将军没有想过……”彭巴冲丢了个大脸,顿感恼怒,他把闯字大旗刷刷刷撕成了碎片,还没解气,又把那铁制的旗杆拿到手中,使力一掰,铁制旗杆居然被他掰成了一个圆环形。

“呼呼,气死本将军了,谁敢把这事说出去,本将军掰了他。”彭巴冲对着手下的郑弹兵吼道。

那群掷弹兵一见将军如此神威,赶紧连声道:“我们是将军的亲兵,这事当然不说去。”

闯字大旗一倒,就连老八队精锐也士气崩溃,闯军士兵纷纷左顾右盼,大声叫道:“闯王呢?大王在哪里?”但他们找了半天也找不到李自成的所在,士气崩颓之下,闯军哄地一声,开始向着四面八方乱冲乱窜,整个军阵再也无法维持。

李自成此时已经化装成了一名普通的士兵,他的穿着打扮本来就不华丽,只需要将身上的战甲一卸,就变成了一个普通人。他又在身上抹了些血迹,将自己的宝剑贴身藏好,从地上捡了一把断矛,与十八名死卫边战边逃,逃到山崖边的一个山沟边时,李自成趁着周围的乱军不注意,向着山沟里一滚。

当郑晓路带着张逸尘等人四处寻找李自成时,却不知道李自成就在自己身边很近的山沟底匍匐前进。

“**,李自成去哪里了?”郑晓路一阵大恼,他只走了一眼,就不见了李自成的踪迹,只见到地上堆着一堆李自成的袍服。

张逸尘、肖青、马三人赶紧散开下里兜转出去寻找李自成的踪影。但乱军如麻,到处是人,哪有这么好找的。

李自成带着十八铁卫,在山沟里匍匐向前,过了许久,前面看见山沟的出口,喊杀声也渐远了。十八铁卫欢叫一声道:“大王,从那里应该可以逃出去了。”

铁卫们赶紧领先冲到山沟口,然而他们刚跑出山沟,就响起一阵密密麻麻的来复枪声,十八铁卫被埋伏在外面的来复枪兵打成了马蜂窝。原来这条山沟的出口正好是在阎王军来复枪兵的包围圈里。

李自成见前路不通,只好又慢慢倒退回沟里。他知道十八铁卫暴露了山沟里有人,不多久阎王军就会派出人来山沟里探查,于是赶紧原路返回。

好不容易走回了战场附近,他突然现前面有一个白莲教徒的尸体。李自成心中大喜,赶紧将那白莲教徒的衣服穿在身上。这些白莲教众来自五湖四海,乱七八糟,不成统属,只要化装成白莲教众,混入五十万妖兵之中,郑晓路就算神通广大,也难找到他。

李自成换好衣服,又从山沟里慢吞吞地爬了上来,沟上是阎王军和白莲教众正在清扫战场,老八队已经溃败得不见了影子,到处都是白莲教众和白杆兵在走来走去。营盘散得很开阔,显然有很多个队正四面八方搜索闯军的残余。

李自成装出受了重伤的样子在地上爬了一段,正好被两个白莲教众看见,那两人做了个担架将李自成抬了起来,打算送回后军。

此时老八队已经溃败处败军乱窜,白杆兵正在四处追击或者俘虏闯军散兵。

两个白莲教众抬着李自成,从郑晓路旁边不远处经过。

李自成是和郑晓路朝过面的,他生怕被郑晓路认出,赶紧用血在脸上一抹,躺在担架上埋头假装痛苦的哼哼,想要蒙混过关。

突然听到郑晓路叫道:“慢着”

李自成心中一紧,伸手握住了怀里的剑柄。以他的武艺,如果短距离里暴起伤人,几乎无人能抗,但周围层层叠叠都是大军,他为人隐忍,断不肯拼命击杀郑晓路之后陷入重围,只想蒙混过关,此时听到郑晓路喊了声“慢着”,他差一点就要出剑砍人了。

却听郑晓路对着担他的那两个帮众温和地道:“把这位教友抬下去之后好好医治,眼看真空家乡就要达成了,可别让他死了。”

那两教众齐声道:“谨尊教主法旨。”

“别叫我教主了,听起来怪怪的。”郑晓路大声道:“无生老母刚刚封我为阎王了,你们叫我大王就行。”

“是的,大王”白莲教众还真是从善如流,只要在话前面加上无生老母的命令,那真是无往而不利。当然,这个只能用来骗骗普通教众,那些老奸巨滑的教主们不在此例。

两个教众抬起李自成,又要向伤兵营走去。

李自成松了口气,暗想:“阎王和我见面次数极少,我脸上涂了血,他当然认不出来。只要能逃过这一劫,我回到陕西又能拉起大军。然后我派人去四川偷点阎王军的武器出来研究研究,以后就没这么容易被阎王军的火铳击溃了。”

李自成刚想到这里,路边走来一个身材瘦弱的白莲教众,这人也是满脸鲜血,看不清容貌,衣衫破烂。他靠到李自成的担架边,低声道:“我来给这位兄弟看看伤。”这人压着嗓子,声音干涩,但李自成总觉得怪怪的,似乎这个人自己很熟悉。

李自成刚刚转了个念头,那靠过来的怪人突然双手从背上一抽,居然抽出两把盈如秋水的长剑,双剑一绞,刺向担架上的李自成。

李自成大惊,他再也顾不得假装伤员,双手在担架上一撑,轻飘飘地飞了起来,避开了那两把要命的长剑。

这一下动静太大,周围的人顿时一起转头看来。

只见那偷袭李自成的人身子一抖,一身破烂衣服跌落在地,露出里面一套鲜红色的劲装。头上的帽子也掀开,满头青丝飘洒,居然是个女人。

“红娘子?”李自成惊道:“你还没死?”

“你都没死,我凭什么要死?”红娘子双目射出恨意,大声道:“李自成,你还我夫君李岩的命来。”

“哗”红娘子叫出李自成三个字的一瞬间,满场哗然。郑晓路差一点晕倒在地,李自成居然混到自己军中,躺在一个担架上,我还叫人好好给他治伤,这个脸丢大了。

更丢脸的是,我军中早早就混了一个红娘子,我也毫不知情,反倒是红娘子掀穿了李自成的身份。

李自成一看周围的阎王军都向着自己看了过来,心中一急,这下难以逃脱了,看来……除了抓人质之外没有别的办法脱身,他眼角一瞥,就看好了郑晓路所在的位置。

身即念动,李自成从怀里刷地一下拔出长剑,向着郑晓路杀了过来。

“**”郑晓路大骂了一声,刷地一下摸出翼虎铳,但李自成身形奇快,郑晓路的铳刚摸出来,李自成已到面前。郑晓路双手还没来得及扣下扳机,李自成的长剑一挑,两把翼虎铳被挑上了半空。

惨了,老子怎么不好好练下武,总是被神经病和妖怪欺近我身边。郑晓路大汗了一把,他贴地一滚,心想,张逸尘、肖青、马三大高手带着人去四下里搜索李自成去了,老子苦也。

李自成见郑晓路贴地打滚躲开他一剑,嘴角一声冷笑,剑势下压,又追着郑晓路而来,却见斜刺里飞来一把寒光闪闪的飞剑,直取李自成的胸口,李自成横剑一架,叮地一声响,飞剑弹开,却又在空中一振,再度追来。

“呵呵,久闻皂莺的飞剑,果然有点意思。”李自成不用剑去架,却伸出左手一捏,刚刚好将刺来的飞剑捏到手中,无论皂莺如何使力,那飞剑难动分毫。

张逸尘、肖青、马都不在,要怎么对付这魔王?皂莺心里也是一急,她身子一抖,飞刀齐射,只见李自成大笑一声,长袍一拂,满天飞刀尽数被他收了去。随后他手一抖,那些飞刀又全部向着皂莺射了回来,来势比皂莺扔出的飞刀急。

皂莺大惊失色,她见这些飞刀比自己扔出的还快,哪敢伸手去接。想要闪避,又恐李自成趁机斩断连接飞剑的银丝。

就在这时,两把长剑挡到皂莺面前,双剑一展,画出两道完美的圆弧,将飞刀尽数弹开。是剑舞中的邻里曲,原来是红娘子来帮师姐来了。

同一时间,又有一把长枪,向着李自成直刺而去,枪势滂沱大气,一去无回。只见将李定国从旁冲出,大吼道:“李自成,还我义父命来。”

“切哪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人。”李自成被逼松开了皂莺的飞剑,挥手一剑,将李定国的长枪逼开。

但此时的李定国势如疯虎,虽然被一剑逼开,却悍然又一下扑了上来。李自成一皱眉,猛地一个箭步向前,切入了李定国的怀里,一拳打在李定国的胸口,将他击得飞了出去。

**,这妖怪好强。郑晓路心里一抖,李自成的招式一点都不华丽,一点都不好看。但是一招一式简单直接,快迅非常,简直看都看不清楚。看这样子,当年的奢崇明、李浮屠,都没李自成这个妖怪厉害。

郑晓路伸手入怀,刷地甩出一个信号火箭,紧召张逸尘、马、肖青这三大高手回援。但是三人隔得还远,远水解不了近渴,靠着皂莺和自己,能在李自成手下撑多久?

李自成一拳打飞李定国,又向着郑晓路冲来,他如果不抓着郑晓路当人质,只要周围的阎王军士兵一结阵合围,他就是个必死之局。

郑晓路从地上抄起一把长枪,拼出全力一招马将枪法,然而李自成随手一掌,居然将枪杆切断。

操,妖怪啊郑晓路向后疾退。十来个最近的白莲教众匆忙上来保护教主,也被李自成一脚踢飞。

这时李香君也从旁闪出,一招御剑征邪。但剑势刚起,李自成看都不看她一眼,一脚踢中李香君的腰眼,使得她缓缓地软倒在地,半天都动弹不得。

**,谁能挡他一招半式?郑晓路急退,一边退,一边从地上捡起各种乱七八糟的兵器投向李自成。但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根本挡不了他面八方虽然都是军队,但这些军队以百莲教的妖兵为主,根本不成章法,结不起战阵就拿李自成这怪物没办法。

皂莺脸色煞白,她急匆匆地向着郑晓路奔去,想要帮郑晓路挡李自成一会儿,虽然知道自己武艺不行,但她哪怕帮着郑晓路争取一瞬间也是好的。

这时红娘子突然拉了拉皂莺的衣角,低声道:“师姐,一个人上不行的,李自成非凡人能敌,咱们合击。”

皂莺双目一亮,双剑合壁?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公孙大娘传下的剑技不光有单人的,还有双人合击。只是剑舞已近失传,要有一个人会用也难,哪里去找两人来使?

“公孙红”

“公孙莺”

“上吧”

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

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一起飞

皂莺和红娘子双双跃起,红衣与紫衣相映成趣,两道人影有如燕子抄水,划起两道艳丽的彩虹,三道盈盈如水的剑光一起飞出

燕一起飞

李自成眼看就要将郑晓路逼到死角,突然感觉到背后寒气森森。他猛地一回头,就见红娘子与皂莺一起仗剑袭来。飞剑先至,风声赫赫,李自成一声冷笑,伸手一捏,又将皂莺的飞剑收到手里。

然而他还没把剑捏稳,红娘子的双剑又到,“裴将军满堂势”剑光霍霍,映亮三丈方圆。

李自成松开皂莺的飞剑,一剑斩向红娘子。却见红娘子收剑回守,邻里曲将她和皂莺守了个滴水不漏,便在这时,皂莺的飞剑又绕了一圈,击向他的胸前。

李自成心中一急,这是什么怪剑术?两个女人配合得天衣无缝,剑势圆润,有如连绵不绝的春雨。

来对往,去对回。

雨雪对风霜,松梢对竹叶,草舍对柴扉。

潮涨落,月盈亏。

暮色对朝辉,窗前莺共语,帘外燕一起飞。

公孙大娘压箱底的绝技一出,所有的招式都是成双成对,圆润如意,一人攻,一人守,一人进,一人退,再以彩衣迷乱敌眼,剑光缭乱思维。

李自成一时之间无处下手,禁不住连退五步。

皂莺飞剑又上,红娘子双剑齐扬,李自成禁不住又退三步。

不过李自成天纵其才,仅退了八步就已经看到燕一起飞中的好几处破绽,他哈哈一笑,抬步一剑,正好攻入红娘子的邻里曲破绽之中。两女一声惊呼,赶紧后退。

红娘子的肩头中剑,顿时血染衣衫。

这时退到一边的郑晓路也知道情况危机,他在地上一阵乱找,又捡起一只竹矛,向着周围的白莲教众大叫道:“第六天魔王来了,快除魔”

郑晓路挺起竹矛,向着李自成就刺。此时李自成刚刚击伤红娘子,见竹矛来了,毫不在意地伸手一切,竹矛立即从中折断。

十来个白莲教妖兵又冲了上来,李自成随手一剑,妖兵一起倒下。

**,这家伙太妖怪了。郑晓路将手上半截竹矛对着李自成掷去,赶紧又抽身后退。

李自成随手一剑,架开皂莺的飞剑,又向着郑晓路一把抓来。

便在这时,一道新月般的刀光亮起,张逸尘就像从地底下钻出来一样,突然挡在了郑晓路的面前,他一出现,凌厉的刀光就片片飞起,全都斩向李自成身上的要害处。

“咦?”李自成轻轻一声,转过剑来,叮叮当当地和张逸尘连过了十几刀。两人的动作都极快,刀光与剑影根本就快得人看不清楚。一直换了十二三招,才见张逸尘身子一侧,向后飘出,他终究是架不住了。不过此时的郑晓路又退出老远,已经算是安全。

李自成皱了皱眉头,他不能给郑晓路太多时间,如果让白杆兵赶来结阵,李自成就算有通天本事,也敌不过上百把长矛一起刺来。必须抓个人质,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而这人质除了郑晓路没有别人了。他向前一步,就想强行突破张逸尘这道防线。

就在这时,李自成突然感觉到自己身后又有两道寒气袭来,来势淋漓,非比寻常。他匆忙转身,只见马的一条白杆长枪从左后袭向自己,肖青的一把软剑从右后袭向自己,阎王军中武艺最高强的三大高手,终于全部赶到了。

李自成挥剑一架,挡住了马的长枪,但肖青的软剑是架不得的,这玩意儿就算架住了也要拐弯,他只好又向后一退,这时已经变成了在他背后的张逸尘适时出刀,迎着李自成退过来的背影狠狠一刀斩来。

李自成避无可避,只好双足力,向空中跃起。

他刚刚跳起,半空中突然出现一个巨大如山的身影,原来是彭巴冲也到了,他虎吼一声,带着浑身的钢甲从半空中扑向李自成,声势赫赫,有如古之恶来。

如此极端的情况下,李自成居然还能应变,他单掌伸出,在彭巴冲肩头一按,借着彭巴冲的巨力在空中打横飘出,就欲脱出重围。却见旁边又冲出一人,红衣如血,两只白杆短枪迎空而击,马祥云也到了。

李自成好不容易又架开马祥云的攻击,双脚落地,他向身边环视一眼,只见阎王军诸将已经将他围在其中,外面郑晓路已经好整以暇,带着许多白杆兵结成了战阵。

李自成忍不住一声长叹,道:“好……阎王军真是人才济济”

郑晓路微微一笑道:“你手下不一样是人才济济?但你自己今天杀一个,明天杀一个,残暴不仁,众将离心,又能怪得谁来?”

李自成的双眼谢出一阵狠厉的光芒,慢慢地道:“我李自成平生百战,不知道多少次险死环生,也不差这一次。就这些人,也未必就能把我留下。”

他目光一扫,感觉马祥云这个地方最容易突破,立即向着马祥云冲来。众将一起冷笑:“困兽之斗”

只见飞剑、刀光、软剑、双剑、白杆长枪、白枪短枪、拳头……各种乱七八糟的武器一起向着李自成攻去。就连刚才被李自成一拳打飞的李定国,此时也爬了起来,挺着一把钢枪加入了战团。

郑晓路扶起倒在地上的李香君,柔声道:“伤得重吗?”

“没受伤。”李香君道:“只是被踢中软筋,一时半会使不上力。”

场中诸将围着李自成一阵乱战,打了半天,居然李自成还是毫未伤,不过他也逃不出去,郑晓路在一旁看着,越看越不耐烦。这都什么和什么啊?都什么时代了,还在刀刀剑剑拼了半天拼不出个胜负,武林高手是么?绝世魔王是么?

老子思维错了,一开始就不该和你玩什么肉搏。

郑晓路左右瞅瞅,已经有一部份来复枪兵看到刚才的信号火箭之后退了回来。他咧嘴一笑,将那些来复枪兵叫了过来,数了一下,居然有两百人之多。

“嘿嘿,列阵,瞄准李自成”郑晓路笑道:“我倒要看看,武功厉害还是我的火铳厉害。”

来复枪兵退开出一百五十步的距离,远远地列了一个方阵,两百把火铳一起瞄住了场中激战的众将。

“预备”郑晓路大声叫道:“趴下”

阎王军中的众将早就习惯了和来复枪兵协同作战,一听趴下两字,众人一起滚倒在地。只有红娘子和李定国有点茫然,但皂莺拉着红娘子,彭巴冲拖着李定国,一起滚倒在地。

李自成突然见到阎王军中诸将领一起倒地,他忍不住一楞,这啥意思?

“开火”郑晓路大声令道。

“轰轰轰”两百把来复枪一起吐出了铅弹。

李自成被郑晓路的大吼吸引了注意力,他转过头来一看,这才现远远的一百多步之外,有好大一堆火铳兵正用火铳瞄准着自己。

“不好”李自成赶紧也想滚倒在地。

但他已经晚了一步一阵有如鞭炮般的火铳声炸响,一大片铅弹密密麻麻地飞了过来。李自成绝世武功,也不可能躲过火铳齐射。数颗铅弹贯入了李自成的身体之中,鲜血立即从他的肩头,胸口,腰腹……迸出。

“哼哼,还是火铳比武功好。”郑晓路哼哼道:“下次换成用大炮轰,效果可能更好。”

一轮来复枪射过,李自成混身是血,身中不下数十弹。他身子摇了一摇,挺剑还要向外冲,却见地上翻起一人,乃是将李定国,他一枪捅出,正中李自成后背。

又一条红影翻起,红娘子双手双剑,一起刺入了李自成腹中。

呃,打落水狗也不是这样打的吧,他都死定了,你们还捅?郑晓路汗了一把。

不过打落水狗的还不止李定国和红娘子,只见外围的白莲教众一起大声叫道:“第六天魔王重伤了,杀了伤,杀了魔王……”

层层叠叠,数不清的妖兵汹涌而上,张逸尘等人被吓了一跳,赶紧从李自成身边跳开。只见妖兵像潮水一般扑上,倾刻间就将李自成淹没在中间,人群中一阵血肉横飞。也不知道里面究竟在搞些什么,等到人群散去,李自成已经消失不见,连骨头都不剩下一片了。

“我晕,好恶心,刚才究竟生了什么?”郑晓路一阵反胃,嘴里叨叨道:“难不成是在啃吃生……人……肉……”

旁边的李香君脸色苍白地道:“相公,这种事想想就可以了,不能说出来,太让人反胃了。”

风里传来血腥之气,郑晓路忍不住叹道:“李自成虽然该死,但……这样死也太惨了点。”

这时李定国和红娘子也来到了他的面前,两人咬牙切齿地道:“不算惨,没能把他挫骨扬灰,难消我们心中之恨。”

呃,在我眼中,他是个枭雄,有大智大勇。在你们眼中,他却是个仇人,有杀浮杀夫之仇……郑晓路略略感叹了一下,对于不同的人来说,对李自成的下场就会有不同的期待,其实自己隐隐想过把李自成弄去四川当个和尚,就像《鹿鼎记》里写的那样,可惜,现在是无法实现了。

“整军”郑晓路只伤感了三秒钟,立即大声叫道:“全军开拔,目标是山海关的多尔衮”

阎王军大军起拔,用最快的度重整队列,向着山海关而去。只留下了两千白莲教众负责打扫战场,负责把伤兵送回北京城去。

很久很久之后,在李自成被白莲教妖兵吞没的地方,地面突然裂开,满身是血的李自成从地底钻了出来。原来白莲教众扑上来之后,千手千脚,混乱不堪,他拼命全力将围在身边最近的几个白莲教众拉倒在地,盖在自己身上。后面的人看不见里面的情况,手脚乱踢,全打在白莲教众的身上。李自成趁机钻入了地下,用泥土将自己盖了起来。

他趴在地上,呼呼地喘了几口气,从身上摸出一把匕,一颗一颗地把身体里的铅弹撬了出来。他很幸运,百铳齐都没有要得了他的命,一颗子弹都没有打中要害。

真正重的伤,反而是李定国捅在背上的一枪和红娘子插入他腹中的双剑。

李自成在地上趴了良久,才慢慢有了一丝力气,他撕碎衣衫包扎了一下伤口,然后从地上捡起一把断矛,用它撑起自己的身体,向西一步一挪地行去,嘴里恨恨地道:“等我回到西安,重召旧部……郑路,你等我”

山海关

多尔衮此时的心里正在大爽,他击败了李自成,夺取了山海关,满清的前途一片大好。而且皇太极病重,估计活不了多久了,皇位只能传给刚刚出生,还没豆丁那么大一点的爱新觉罗福临(后来的顺治皇帝)。

多尔衮这位摄政王,就相当于实际上的皇帝。如果此时能压下大明江山,多尔衮将成为天下共主,这可不是盖的。

多尔衮满脸笑容,坐在山海中的议政大厅里吴三桂曾经坐过的位置上,大声道:“继续进兵,趁着李自成新败,本王要一举夺下北京城。”

这时有一文官出列道:“王爷,范文程大人来密信,他让王爷最好是打着替汉人报君父之仇的旗号入关,并且为崇祯皇帝丧。这样我军就师出有名,同时还要废除当年崇祯制定的三饷加派,可以借机拉拢前明的官员和士绅,为将来坐稳天下打好基础。”

多尔衮一听,大觉有理,笑道:“范大人有心了,咱们清军可不能学李自成,一路烧杀抢掠能成什么大事?传我号令,六军缟素,为崇祯皇帝丧,通告天下,咱们清军是要为汉人报君父之仇才入关的。凡是前明官员和士绅投降,一律善待。”

这时旁边有一文官凑上来道:“王爷,若是闯军投降,该当如何?”

多尔衮冷哼道:“前明官员若来降,便可收了,这些人是真的有用的。但闯军来降,一律不受,全部杀了。这些流贼于国无利,根本不懂得怎么治理天下,收降下来有什么用处?”

文官们躬身退下。

此时山海关西面的石河上,清军正在架桥。石河上原本的木桥在李自成撤退时被一把火烧光了,为了让八旗骑兵能够顺利渡河,清军派出了数千工兵,将角山上的大树砍倒拖到河边来,用了数日的时间,终于在石河上面架起了一座可供骑兵通过的长桥。

多尔衮意气风,大笑道:“这条桥,就是我清军入主中原的第一座大桥。派出斥候先行,全军过河,进占北京城。”

第十五章 多尔衮之死

第十五章多尔衮之死

继续兽化,继续万字暴,持续暴一周了,哇哈哈,让我们一直暴到完本吧。

清军的斥候长德都勒三台带着上百名斥候过桥向西而去,由于德都勒三台是第一个进入山海关的斥候,因此他在山海关战后被评了大功,已经被升为斥候长了。

多尔衮满脸笑着德都勒三台带着一堆斥候跑出视野之外,然而没过多久,就见德都勒三台又打马飞奔了回来,他屁股后面跟着一大堆屁滚尿流着倒退回来的斥候。

“在搞什么?”多尔衮眉头紧皱,怒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是忘了带箭还是忘了带弓?”

只听到德都勒三台大叫道:“敌军,好多敌军,满山骗野的敌军……”

阎王军带着五十万妖兵,慢吞吞地压到了石河的西面。

多尔衮举目一眺,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五十万妖兵层层叠叠,压得石河西岸全是人头涌动。他可不知道这些妖兵全是乌合之众,若是八旗骑兵冲过去,杀上十几个来回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这些妖兵除了给郑晓路撑撑门面之外,基本上派不上任何用场。

“杀掉魔王撒旦”

妖兵们呜嘘呐喊,吼声如雷。

多尔衮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忙问左右:“魔王撒旦是谁?”左右一起摇头表示不知道。

多尔衮道:“这只军队看来不是打我们的,我们中间没人叫撒旦。”

“杀掉魔王撒旦,杀掉撒旦多尔衮”

妖兵们继续狂呼。

多尔衮一听,顿时脸上变色,我什么时候有个外号叫撒旦了?

不过变色归变色,几十万大军啊,多尔衮才和李自成拼完一个硬仗,打得自己兵力减半,疲劳不堪,一看到五十万大军,顿时就怂了。可不能让他们随便冲过来,多尔衮大吼一声道:“烧掉石河上的桥,不要让敌军过河。”

我军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才建起来的桥,转眼又要烧掉,这简直是太憋屈了,多尔衮愤怒地骂道:“赶紧给我调查清楚,这是哪里来的什么军队”

只见西岸边上立起一面巨大的五星红旗,迎风而展。

有熟悉中原局势的幕僚立即向多尔衮道:“是四川阎王军的军旗,据说阎王军的火器十分厉害,咱们得心迎敌。”

多尔衮皱了皱眉头,道:“火器有什么好怕的?明军的火器少么?还不是被我们一冲就溃散。只有当年戚家的义乌兵才能让我们吃点亏,关键是敌军人数太多。奇怪,阎王军哪来的这么多兵力?”

多尔衮愁眉不展地看着西岸边,道:“幸亏我们坐拥雄关,前面还有一条石河挡路,不然这么多兵力全部冲来,咱们可难挡。”

这时清兵已经在放火烧桥,刚刚才辛苦架好的木桥转眼就烧了,清军工兵双眼红红的,气愤不已,对着河对岸的阎王军破口大骂。

多罗郡王多铎站在石河东岸,对着压过来的阎王军大叫道:“你们阎王军跑来做什么?”

郑晓路笑嘻嘻地出列,回应道:“我来请你们滚回关外去,哦,对了,为了维护中华民族团结,五十六个民族亲如一家,我还要去你们的盛京转转,把你们的国土和我们的合在一起,建立一个新的国家,你看,我这人多好啊。”

“放屁”多泽大骂道:“哪里来的疯子胡言乱语,别以为你兵多不了起,就连这条河你也过不了”

多泽率领着两万八旗兵,骑着高头大马,守在了石河东岸,那意思很明白,你敢渡河,我就半渡而击,看你怎么渡法。

郑晓路哈哈大笑道:“渡个河而已,有什么难的,倒是刚才看你们又搭桥又烧桥,一个人唱独角戏,真是幸苦你们了。”

多泽有心回讽,但满人不善言辞,他知道自己讽不赢汉人,干脆闭口不言。他手下的尚可喜、耿仲明却唆使汉军大叫道:“有本事你们过河来呀?”

“嘻嘻,过河就过河”郑晓路嘻嘻一笑,伸手摸出一个信号火箭,随手点燃。只见信号火箭高高冲起,飞到半空中炸出一个斗到的圆环。

“什么意思?”多铎站在东岸边,满脑袋都是茫然。他猜得到这是敌军呼叫援军的信号火箭,但是等了半天,也没见到有敌军的援军出现。

“哈哈,对面的汉蛮子。”多铎笑道:“你放火箭打蚊子么?”

“船,船”清军士兵突然指着南边的河边大呼了起来。只见一只船队从渤海驶入了石河,逆着河流而上,这些船全是平底内江船,船上大炮无数,而且船行迅,倾刻间就从远处驶到了很近的江心里。

多铎吓了一跳,他怪眼一翻,大叫道:“这是怎么回事?”

只见为一艘内江用的大楼船,楼船上面站着一个中年福的胖子官员,这官员站在一门红衣大炮边,满脸含笑,大叫道:“看我张子元的炮术”一言已毕,手中的火把已经点燃了他身边的大炮火绳。

原来这艘船是擎天柱号

金竹军的荷兰大帆船不能驶入内江,但是擎天柱、威震天、大黄蜂……等等从四川驶出来的老船,都是正宗的内河战船,虽然这些船上炮数不多,但胜在船的数量多,一艘船上炮不多,一堆船上炮就多了。

金竹军舰队一边逆着石河而上,一边对着东岸上的清军骑兵队就是一阵疯狂炮击。

张子元在擎天柱号的旗舰上左跳右跳,手中两只火把左点右点,放炮放得乐开了花。

大炮轰来,多铎脸色惨变,赶紧下令东岸边的八旗兵后退。

但是大炮无情,哪里是说退就退得掉的,只见无数颗开花弹向着八旗骑骑兵洒来,满天的弹片四处飞溅,八旗兵顿时东倒西歪。

多铎大怒,但敌军在河中心,他能拿人家怎奈何?这时山海关城上的多尔衮也大吃一惊,赶紧下令道:“大炮,我们的大炮也顶上去。”

清军并不是没有炮的,其实从崇祯四年31年)开始,清军就开始铸炮,第一门由清军自铸的大炮名叫:无祐助威大将军。从那以后,清军一改没有火器的历史,开始拥有了火器。

此时见阎王军以船舰压制石河东岸,多尔衮赶紧下令推出大炮迎敌。

但是多尔衮很快了尝到了明廷和荷兰人都碰上的老问题,炮的射程不如阎王军。

山海关距离石河刚好两里地,清军的大炮只有进入了一里的范围才有命中率,若是过一里,根本就是打不着方向。但阎王军的线膛炮可不是玩儿的,就在石河上已经足以轰中山海关。

清军的大泡刚刚推出山海关,还在半路上就被阎王军的线膛炮一阵痛击,许多有经验的炮兵被阎王军轰杀当场。多尔衮脸色黑得像一块炭,赶紧又命令大炮撤回山海关里。

多尔衮大叫道:“让骑兵沿河岸疾奔,一边疾奔一边以火箭射敌船。我不信他们的大炮能打中疾奔中的骑射手。”

八旗兵弓马娴熟,在疾奔中放箭根本就是菜一碟,立即有两万骑兵跑了起来,沿着河岸对金竹军乱射火箭。

箭如飞蝗,整条石河明晃晃的火星。张子元吓了一跳,不敢再乱点大炮,赶紧钻入了船舱。

船头上的江百涛却无惧色,他大声命令道:“来复枪兵,趴上船舷,给我狠狠的打”

弓箭能射到的地方,来复枪当然也能打到。敌军跑到河边来,正是来讨来复枪子弹吃的。江百涛领旗一挥,数千只来复枪一起射击,啪啪啪爆竹声般响起。沿河而奔的骑射手顿时被打落一片。

多尔衮大怒,大炮打不赢人家,对射又不是人家对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时金竹军的运兵船也在缓缓靠向西岸。

郑晓路笑着吩咐道:“白杆兵和阎王军过河,香君,你带着白莲教众就守在西岸不要过去了,他们帮不上忙,只会帮倒忙,就在这里扎场子就行。不过……你们要假装马上就要跟着渡河的样子,给清军施加心理压力。”

李香君听说不需要白莲教众去打仗,心里也感觉到轻松,她现在自己都有点怕这群红了眼的帮众了,打起仗来浑不要命,一仗就会死掉许多,让人看了心里直堵。

阎王军大队上了运兵船,密密麻麻的来复枪对准东岸,一边对着东岸上的清军狂轰乱射,一边慢吞吞地向着东岸边靠过去。

郑晓路哈哈笑道:“这就叫诺曼底登6”

“诺曼底?”彭巴冲好奇地问道:“这里不是石河吗?应该叫石河登6战吧。”

“我说是诺曼底,就是诺曼底”郑晓路哼哼道。

这时东岸边的两万八旗骑兵已经被大炮和来复枪打得苦不堪言,东岸边被清出来一片巨大的空地,郑晓路带着阎王军的6军和白杆兵轻轻松松地登6了东岸。

有一部清兵的骑兵还妄想打阎王军一个半渡而击,但阎王军的来复枪兵在运兵船靠岸的过程中一直不停的开火,打得清兵骑兵根本无法靠近。只好放弃了半渡而击的想法。

阎王军成功登6,前方两里,就是巍峨的雄关山海关了。

多铎部已经不堪大炮轰击和来复枪乱射,率队退入了山海关去。

郑晓路哈哈笑道:“多尔衮肯定在等我们攻关,他以为依仗着雄关就很了不起啦。可惜山海关只是一个方圆四里的城,城墙不像北京和南京那么厚,我怕他个屁。架炮”

多尔衮确实是被阎王军的火器吓到了,只见多铎的骑兵在阎王军火器面前像稻草杆般一片一片地倒下,他的心就像被针扎一样的痛。这次入关,清军已经进行了全国总动员,所有能拿得出手的兵力全拿出来了也就才14万,先被李自成打掉了一半,现在又碰上强敌。

多尔衮简直就想舍弃山海关逃回盛京去,保存自己这点实力。但是山海关好不容易入手,岂可随意拱手相让?他舍不得这可是入关的桥头堡啊。

抛石机、火油、擂木、滚石、火砖、弓、弩……多尔衮赶紧命令属下们将山海关中所有的守城物质都搬上了城头。准备打一场硬仗

阎王军的运兵船运了几趟,运过来了三万白杆兵,两万阎王军,爱帮倒忙的白莲教众就留他们在西岸边嚷嚷了。多尔衮在城头上看见,还以为对方的船只运力不够,他大松了一口气,心想,若是对方五十万人一起冲来,这城就没法守了,只来几万还有得打。

嘿嘿,多尔衮,你慢慢守城吧,爷可没打算就这么攻你。郑晓路大声笑道:“架炮,把水军船舷上的大炮全都搬下来。”

金竹水军用右舷对着山海关,左舷上的炮都用不上,郑晓路就干脆把它们全都从船上搬下来,就在山海关西边一里多的位置摆成一排。

多尔衮,看你能在山海关里龟多久,郑晓路大手一挥,百炮齐

无数炮弹对着山海关飞去

一波、一波、又一波……

一浪、一浪、又一浪……

这一通炮击好不热闹,从天亮轰到天黑,又从天黑轰到天亮。多尔衮手下的清军被轰得都要疯了,但他死也不肯退出山海关。他两度派出骑兵队想强袭郑晓路的炮兵阵地,但是密密麻麻的来复枪兵和白杆兵将炮兵围得死死的,就算是强悍的八旗骑兵,也不敢轻易地冲阵,只好任由郑晓路一炮一炮地轰下去。

山海关里炮弹洒落入雨,军营、议事厅、箭楼……所有的一切都在阎王军猛烈的炮火下面呻吟,军官们纷纷躲入了藏兵洞里。但普通士兵却必须顶着炮火继续守城,不时有倒霉的士兵被实心弹直接击中,打成一滩肉泥。

“天下第一关”的牌匾被两颗炮弹先后击中,变成了片片碎末

而城中的木质箭楼被连续不炮的大炮轰击,打得满屋顶都是大洞,有一橦倒霉的箭楼被炮弹击中了横梁,轰然倒塌,将其中的十几个弓箭手埋在了废墟里。

“老子不信你的炮弹有这么多。”多尔衮了牛脾气,死死地赖在山海关里不走。

郑晓路就是不派兵进攻,只是没日没夜拿大炮乱打城中。

打了一天一夜,终于炮声渐停。

多尔衮这才敢从藏兵洞里钻出来,他看着城里被炮弹打得到处坑坑洼洼,许多清军士兵被炮弹打死在地,只感觉欲哭无泪。搬出来准备抵御阎王军进攻的火砖、火油、弓弩等东西,也被阎王军的大炮打坏了不少。

多尔衮登上城头,精气神儿才慢慢地又恢复了过来。

他装出开心的地样子大笑道:“贼人的炮弹终于用完了若是肉搏,我清军纵横天下,怕得谁来?”

“王爷,您看南边河口”一个幕僚叫道。

只见一艘艘运输船从海上驶来,原来是郑晓路叫人把停在海面上的海船大炮也折下来,连同荷兰大帆船上装载的弹药一起运来了。

阎王军忙了半天,又在山海关外摆下了两百门大炮,这一下光是炮阵就有三百门了。

郑晓路感叹道:“不久前,我在南海面上轰荷兰人,摆开三百门大炮齐射。没想到过了没多久,我又跑到北面的山海关来轰满族人,又是三百门大炮……”

清兵幕僚们也全都看傻了眼,三百门大炮摆的炮阵,光是那炮管看着就吓人,再一起轰起来,那得多恐怖啊?一群幕僚扑到多尔衮身边,大声道:“王爷,咱们还是赶紧撤退吧”

多尔衮也是脑袋一痛,差一点就下了撤退令。但山海关得来不易,不到最后关头他是绝对不肯撤的。他将牙一咬,恨恨地道:“再等等看,说不定敌人打两炮就没弹药了。”

“轰”震天般的巨响突然炸起。

巨炮雷神之锤开火了

恐怖的一万斤巨炮吐出凶猛的火舌,巨大的炮弹划过长空,碰地一声击在山海关的主箭楼上,巨大的撞击力将箭楼一瞬间震得彻底崩溃,房梁塌落,瓦片飞射。

多尔衮脖子一缩,赶紧向着藏兵洞飞奔而去,一干幕僚紧紧跟随。这时三百门大炮一起开火,疯狂的炮击又一次开始了,山海关这座方圆四里的城,又一次开始经受炮弹的洗礼。

“嘿嘿”郑晓路翘着二郎腿,坐在炮阵里面督战,他心想,后世就是这样打仗的,先飞机轰炸,然后大炮乱轰,轰了又轰,轰了再轰,就是不派步兵进攻。非要把敌人彻底打残了,打怕了,才用步兵进去收拾残敌。

多尔衮不走,我就继续轰呗

炮弹如雨,一片又一片地落过去。彭巴冲有点憋不住了,他嚷嚷道:“大王,咱们这么轰下去,没架打了啊,我拳头又痒了。”

“打架,就知道打架”郑晓路不爽道:“上次攻打热兰遮城,打架战死了我重要的将领张灵杰,你也想上去战死不成?谁也不准上去打架,哼哼。”

彭巴冲嘟着嘴道:“我可没那么容易死。”

切,什么作风,石柱土家都是秦良玉带了坏头,一个个将领都喜欢冲在最前面,把自己好好一个将军当成兵使。

这一通炮击比先一通更加激烈,三百门线膛炮的威力震天撼地,山海关中的守军伤亡惨重。又打了一整天,郑晓路的炮弹终于用得差不多了。

“停止炮击”郑晓路可不敢把炮弹全打完了,总要留一点以备不时之需。

炮击顿止,等到战场上的烟尘消散,众人定睛一看,山海关里已经没了一个完整的房屋,连城墙都被打塌了一块。

啧啧啧,都打成这样了,多尔衮还不肯撤,哥服你。郑晓路眼珠子一转,笑道:“运兵船回西岸去,把白莲教的妖兵慢慢运过来,动作要慢,做给城上的多尔衮看。”

这时山海关里的多尔衮见炮击停了,又从藏兵洞里穿了出来。他出来一看,山海关里的军队十成中已经被轰没了一成,而且剩下的士气也有点动摇。

“不要怕,打起精神来,敌军没炮了”多尔衮拼命地激励士气,他走城头,突然全身一抖,原来他看到阎王军的运兵船正在不停地往来于西岸和东岸,将五十万妖兵慢吞吞地运过河来。

幕僚们吓得半死,纷纷哭道:“王爷,咱们撤了吧,城墙都塌了一块了,这样打下去守不住了啊。敌军五十万,太多了”

多尔衮还有侥幸心理,他咬着牙道:“敌军虽众,未必擅长攻城,所以他们才用大炮乱打,给我继续坚守。”

五十万妖兵过河,光是运来运去就花了整整一天,郑晓路也不急,就慢吞吞地运给多尔衮看,等到妖兵全都运过来了,郑晓路将他们摆成一字长蛇阵,北至角山,南至渤海,就和李自成摆开的阵型一模一样。

声势造足,吓破清军的胆子之后,郑晓路笑道:“阎王军前进,白杆兵翼护,白莲教众原地待机,只需要呐喊。”

他令还没下完,就有些白莲教的疯子向前冲出去了,吓得李香君赶紧拿圣莲令招呼着,才把白莲教的疯子给劝回来。

嘿,白莲教的疯子再乱来,爷就让你们去死,郑晓路大手一挥,阎王军向前挺进,白杆兵由马和马祥云各领一支,翼护在阎王军的左右。

“记住,咱们阎王军的战斗宗旨就是……尽量轰,不要冲”郑晓路大声命令道:“把子弹、手榴弹、管风琴炮、火箭全都向着城里射,人不要进去”

阎王军的士兵都知道阎王大人最不喜欢伤亡,打仗都是用钱去堆,于是轰然笑道:“得令。”

阎王军刚刚压到城下两百米左右,军中的神枪手就开始了自由射击,这是郑晓路的新规定,凡是得到“神枪手”勋章的来复枪兵,拥有进入射程之后自由开火的权利。

这些神枪手在数年来的征战中,一手枪法已经出神入化,一个叫夏思仁的神枪手抬手一枪,正中多尔衮身边的幕僚,那幕僚脸上中弹,仰天而倒,眼看不活了。

一个叫张德仇的神枪手枪法最好,极短的时间里就打倒了四五个清兵,一张脸笑开了花。

多尔衮被神枪手们吓得全身汗毛倒竖,赶紧离开城墙。

神枪手们一阵痛击,城头上的清军只要露出半个脑袋,就有可能中弹,吓得他们纷纷躲在女墙后面。

多尔衮实在忍无可忍,他在藏兵洞里大叫道:“叫士兵们传我的话:阎王军,我是来帮你们的崇祯皇帝报仇的,你们应该打李自成,干嘛打我?”

清兵赶紧齐声高呼,把多尔衮的话用汉语吼了一遍。

郑晓路哈哈大笑,多尔衮还真是个幽默感十足的人啊,他立即叫道:“阎王军,传我的话:李自成已经被咱们干掉了,其实崇祯我也很想顺手干掉,只不过被李自成抢了先,既然多尔衮兄弟是帮崇祯的,那就是我们的敌人,打你没商量。”

这话一传进多尔衮耳朵,他就吓了一跳,赶紧又传话道:“我们不是来帮崇祯的,那个只是随口说说,咱们有共同的敌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你不要打我。”

郑晓路笑道:“敌人的敌人,还是敌人,打”

阎王军进入一百五十米距离了,普通的来复枪兵也已经开始开火,一万多把来复枪的火力极为猛烈,山海关的城头上就像有铅弹在下雨。所有的清兵都忘了抵抗,全部躲在女墙后面。

“这样都还不撤?”郑晓路汗了一把,清兵确实抗打击力比较强,打得像乌龟一样了,还不肯从山海关里撤走,自己就是想逼他们撤走,还有后手给他们玩呢。

“彭巴冲炸他们”郑晓路对着掷弹兵部队下了命令。

在来复枪兵的掩护下,两千名掷弹兵向前摸去,到了山海关城墙下面,立即将手榴弹向城头扔进去,连绵不绝的爆炸在城头上炸响,躲在女墙后面的清兵倒了大霉。

几个悍不畏死的清兵拿起火油壶想扔下城来砸掷弹兵,神枪手们眼疾手快,碰地一枪打在火油壶上。那火油被铅弹一打,顿时暴裂,滚烫的油在城头上乱流,又被铅弹擦起的高温引燃,搞得城头上一片火海。

清兵准备的擂木、滚石、火砖、弓弩全都派不上用场,谁拿着这些东西想向城下扔,立即就被神枪手们集火招呼。清兵们又向后退了点,想等阎王军爬上墙头,火器失去了距离优势再和阎王军战斗。

但阎王军谨守着“尽量轰,不要冲”的原则,只是对着城里乱打来复枪,乱扔手榴弹,就是不冲上墙头,清兵只好徒乎奈何。

这一阵乱轰足足打了一个时辰,来复枪兵每人携带的弹药是2oo,一个时辰之后,弹药消耗过半,郑晓路倒是不好再继续这样打了。他眼珠子一转,笑道:“传令白莲教众,缓慢向前推进,一人拿一根树枝,假装成拿的来复枪的样子。”

传令兵找到李香君,将郑晓路的命令传了。

圣莲令一举

五十万妖兵立即手拿树枝,做着一个拿着来复枪的动作向前缓缓压来。

此时山海关上被手榴弹炸得白烟四起,视线受阻,箭楼上的瞭望兵看东西看不真切,他眨了眨眼睛仔细一看,远远的五十万妖兵压了过来,人人手上似乎都拿着敌军那种恐怖的远程火铳。

瞭望兵的心脏被吓得突突突地狂跳了起来,他声嘶力竭地狂吼道:“王爷,不好了五十万敌军全都拿着火器……我的妈呀”

他这一吼顿时就像在山海关里投了一颗重磅TnT炸弹,清兵们全都傻了,这么厉害的火器,五十万兵人手一把?这不是要命了么?

这消息一传进多尔衮的耳朵里,这位强悍的摄政王顿时傻了一半。

“撤”多尔衮终于受不了了,五十万来复枪兵,这不是要人命么?不带这样玩人的。多尔衮再也顾不得枪林弹雨,刀砍火烧,他命令尚可喜、耿仲明率领汉军殿后,自己和多铎、阿济格率领八旗骑兵开了东门,亡命而逃。

尚可喜和耿仲明被留下当炮灰,两人傻了眼,一起大声叫道:“投降,我们投降”他们麾下的汉军也大声叫道:“投降了”

听到尚可喜和耿仲明部的叫声,郑晓路脸色一沉,假装道:“敌人在说什么?我听不清楚,狠狠地打他们。”

旁边的诸将大奇,彭巴冲道:“大王,你不是心肠最好吗?不论什么人投降你都受着,连上次那些荷兰人投降了,你也没有赶尽杀绝。”

郑晓路黑着脸道:“荷兰人和咱们打,那是两国交战,我赢了他们也应该把俘虏卖回给人家,索取战争赔款就行了,不可以屠杀敌人。但是尚可喜和耿仲明这种汉奸……老子看着就有气,不接受他们的投降,往死里打”

随着八旗兵的撤离,城里留守的汉军不足五千之数,尚可喜和耿仲明已成困兽,但郑晓路绝对不愿放过汉奸,有多少中华儿女死在这些汉奸的刀下?杀他们一百遍也偿还不了那些鲜血与泪水。

据郑晓路所知,后来清兵打天下,主要就是靠的汉奸,真要是靠着清军那点兵力,散进神州大地,一个城里还留不下几千人守。如果没有这些汉奸,何来后面的留不留头?



阎王军与白杆兵同仇敌忾,向着山海关里猛冲,留守的五千汉军只在倾刻间就被打得溃不成军,随后五十万妖兵红着眼睛冲上来,将已经被打散的汉奸大军淹没在其中。

不论什么人落到白莲妖兵的手里,那下场都是极为凄惨的。汉军们又不会李自成钻地的本事,顿时被妖兵咬成碎片。尚可喜和耿仲明这一对汉奸终于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阎王军大刺刺地进驻了山海关,可惜山海关里连个完整的房子也没有了,诸军全都只能站在露天坝子里。

“大王,咱们要不要追击清军?”彭巴冲的架还没打够,手上痒痒的。

“假装追一下,派点士兵装模作样的慢慢追,不用真的追上。我在前面给多尔衮安排了一份大礼,他会很爽的”郑晓路笑道:“传令诸军,赶紧去角山上砍树建屋,把山海关重新建起来,咱们还需要这个雄关来作为进攻满清的桥头堡呢。”

多尔衮带着三万残余的八旗骑兵正向前东北飞奔。

后面是李定国带着五百骑像散步一样跟着多尔衮追来。

多铎大怒道:“王爷,后面的阎王军欺人太甚,用五百骑来追我三万大军,让末将带几千人去把他们全部杀了。”

多尔衮道:“那五百骑肯定只是来跟踪我们的斥候,后面跟随着大军,你不要中计,咱们赶紧回盛京去重整旗鼓才对。”

清兵亡命而逃,一路丢盔弃甲,士气大降。

多尔衮一直逃到广宁前屯卫,也就是今天的绥中县的位置,才摆脱了后面的李定国追兵。前面有一个村庄,名字叫:庄子。

庄子是一个满人聚居的镇,就座落在渤海岸边,村民多有打鱼维生的。

多尔衮用马鞭指了指庄子镇,叹道:“终于回到了满人的地盘,咱们进去找自已人要点食物和水,休息一下。”

他话音未落,突然见庄子里窜出一队骑兵。这队骑兵连人带马都披着一层铁甲,手绰长矛,左腰悬钢刀,右腰悬三眼神铳,身材高大壮键,军容整肃。这队骑兵层层叠叠,一队一队地从庄子里跑出来,越来越多,不久之后竟然在前面排成了一个密集的铁骑大阵。

仔细一看,竟有四万之众

多尔衮倒抽一口凉气,这只骑兵他非常熟悉,而且与之交战过多次,这就是满清的心腹大患,辽东战线上唯一可以与八旗骑兵一战的关宁铁骑。

“不可能啊,关宁铁骑是怎么从山海关飞到庄子来的?”多尔衮不可置信地呼道:“吴三桂会飞不成?”他不知道吴三桂已死,还以为是吴三桂领着关宁铁骑。

眼尖的多铎指着东边的海上,那里有一片帆影。多铎叫道:“是船,船运过来的,阎王军的船……”

只见关宁铁骑中有一女将,身材高大,白苍苍,一身征袍染血,肩膀上还缠着白布,正是老将秦良玉。她一向不喜欢和乱臣贼子多说废话,只是将手中的白杆枪一指万关宁铁骑就从庄子里杀了出来。

多尔衮脸上变色,八旗兵从山海关一路落荒而逃,到了庄子已经是人困马乏,哪里还有一战之力?何况对手又是天下闻名的关宁铁骑,这仗也不用打了,定了,就连逃跑都成了问题,人家在庄子里以逸待劳,马力比起已方强了不知道多少。

多尔衮狂吼道:“欺人太甚,我和你们拼了”他跃马挺枪,率着三万哀兵直扑秦良玉而来。

两股天下最强的骑兵瞬间交织在一起,轰隆隆的马蹄声响起,关宁铁骑与八旗骑兵刀对刀,枪对枪地干了起来。

关宁铁骑兵的战力原本就不弱于八旗骑兵,再加上以逸待劳,这一冲,顿时将八旗兵冲得歪七倒八,骑兵冲锋最重要的就是锐气。但八旗兵在山海关已失锐气,此时碰上锐气正盛的关宁铁骑,顿时兵败如山。

只见关宁铁骑们手起刀落,将八旗兵一个一个依次斩落马下。长矛相交,久逃无力的八旗兵虎口震裂,被关宁铁骑轻松捅翻。有的关宁铁骑还拔出腰间的三眼神铳,轰轰轰地就在马上开枪射击。

多尔衮的残部没有多久就被打落地狱的深渊,阵容崩溃,骑兵乱窜,失去了骑士的战马到处狂奔,用后腿胡乱踢人。他咬了咬牙,舍弃了大军,在几个亲兵的护卫下向东北逃窜。

却见秦良玉只用一只右手挥舞着白杆枪,向他追过来。她被吴三桂击伤的肩膀还没有痊愈,但她丝毫不以为意,以一只右手舞着白杆长枪,率队冲杀。

多尔衮早知秦良玉的威风,见她追来,吓得没命地逃,他左右的亲兵两骑掉头,迎向秦良玉,却见秦良玉白杆枪轻挑,两名亲兵坠马而死。

多尔衮大急,吼道:“左右,都给我去拦处秦良玉。”

多罗郡王多铎、和硕英郡王阿济格也一起掉转马头,帮着多尔衮断后。

秦良玉神威无敌,她虽然不敌吴三桂,但也是天下一等一的强将,此时纵马疾奔,威风赫赫。见到多铎和阿济格冲来,秦良玉大吼一声,双手持枪,肩上的伤口迸裂,她眉头都不皱一下,手起两枪,又将多铎和阿济格挑落尘埃。

“多尔衮,你往哪里走”秦良玉一声虎吼,吓得多尔衮差点落马,他只好抱着马脖子没命地向东北狂奔。

三军总帅不统兵,跟着我追个什么劲啊?多尔衮郁闷得不行。

他的马从山海关一路疾奔到此,早已无力再跑,没跑出一里地,就被秦良玉追上。多尔衮一咬牙,就在马背上回身,连环箭,刷刷刷,一连数箭,直奔秦良玉而来。

却见秦良玉单手挥起白杆枪,架开一箭,格开一箭,侧身闪过一箭,蹬里藏身连闪数箭,终于追近了多尔衮的面前。

秦良玉一声长笑,白杆枪捅出,正中多尔衮的后心

多尔衮拼死回身,一箭射来,秦良玉将头一歪,那箭贴着脸边过去了。只将她的银射落了几丝。根根银在空中飞舞,缓缓地飘落尘埃。

多尔衮见自己拼死一箭也伤不到秦良玉,双眼凸出,翻身落马,死不瞑目。这位后来娶了孝庄皇后,实际上统治清朝数年的摄政王,就此撒手尘埃。

秦良玉一刀斩下多尔衮的脑袋,双手举起,对着身后还在激战的两军骑兵大叫道:“多尔衮的级在此”她浑身浴血,白狂舞风中,有如一尊远古的战神。

慷慨勤王大义伸,桃花马上走风尘。

中原方镇知多少,不及将军一女人。

……

第十六章 称帝,真龙升天

第十六章称帝,真龙升天

今天提前巨章继续暴发,呵呵,如果不出意外,今天还有一更,但时间我不敢肯定,因为我现在正在码,我现在很兴奋,我要暴发

重伤的李自成走了许久许久,才终于走出了燕山,他发现自己比想像中伤得要重。

虽然没有一颗铅弹打中他的要害,让他捡回了一条命,但是他的好几处重要的关节被打碎了,整个身体都有点运转不灵。手脚的软筋似乎也受到了重创,使得他使不出力气来。

被铅弹打伤的伤口开始化脓,李自成发了高烧,但他仍然强忍着巨痛,一步一挪地向着西边前进,他要回西安,只要他回到自己的老家,他就有本事再召起一只大军。

李自成感觉到自己的武功废了,因为李定国捅在他背上的一枪似乎正好捅散了他的气,不过这没什么,打天下不需要高明的武功,只要有智谋就行,只要他还是那个杀伐果断的李自成,那么他就还有机会问鼎天下。

李自成走了一天又一天,过了一村又一村。

他饿了就捡些野草树皮吃,渴了就在路边喝些地沟水,强悍的意志支撑着他的身体,使得他在绝境里也有无穷无尽的力量。

这一天李自成走到了石门镇,也就是后世的石家庄市。他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少天了,也不知道现在世间的情况如何,于是李自成化装成乞丐,一步一挪地进了石门镇。

其实他就算不化装,也是活脱脱的乞丐造型了。

只见石门镇里一片欢腾,似乎在庆祝什么节日,李自成刚刚挪进镇子,就有个老人递给他一碗盖肉的大白饭,对他笑道:“普天同庆,来,你这乞丐也活得不容易,今天吃顿好的。”

李自成好奇地道:“老人家,你们在庆祝什么呀?”

那老人笑道:“阎王大人在北京称帝建国了,咱们就要有好日子过了。”

李自成全身一抖,惊问道:“称帝?”

北京城一片热闹喧哗

郑晓路相继打败李自成和清军之后,留下秦良玉带着关宁铁骑驻扎在山海关,自己则班师回京。然后立即广撒布告,召逃难的百姓和富商大贾们回到北京城来,不必再在外面躲避兵灾了。

阎王军随后发出数路军马,清剿四处的残匪,很快北京附近就已平靖,只有稍远一点的地方还有小股贼军。

他在忙着安抚百姓,安排白莲教众散回乡里,准备迎接真空家乡。他的属下们却聚在一起,商量起把郑晓路扶上帝位的事来。

皇宫的御书房,以前是皇帝用来处理奏章的地方,现在成了一大堆草根将领的聚会堂。

张逸尘率先开口道:“今天请大家来,是要商量一下把大王扶上帝位的事。”

他一开口,彭巴冲就奇道:“称帝是大王的事,我们扶个啥?”

张逸尘瞥了他一眼,沉声道:“没文化就不要乱插嘴大王那性子,让他自己称帝,不知道哪年哪月的事了,咱们应该仿效宋初赵匡胤的臣子们,黄袍加身,把大王推上帝位。”

一旁的皂莺插嘴道:“称不称帝有什么了不起的?难不能称了帝就威风些?我看未必”

小马超赶紧出来表示自己的意见:“称帝终归比不称帝要好,一旦称了帝,就有了一个身份,可以使别人愿意效命于已。能让投靠自己的属下们看到希望。”小马超横了张逸尘一眼,然后道:“立下汗马功劳的大将也可以水涨船高,得到封赏,对提高军心有好处。”

他这句话说的就是张逸尘,张逸尘想扶郑晓路称帝,显然是有私心,好趁机捞个大官做。

张逸尘哼哼了两声:“没错,我是想捞个大官,我这想法有什么错?大王只要称帝,你们人人都是大官,又不光只我一个人会得利。”

旁边立即钻出张子元,腆着脸道:“大官我喜欢,称帝我支持称帝”

众人一起伸脚踢去,把张子元踢到墙角里,对他道:“不需要你的意见”

这时一旁的李香君也道:“我觉得还是让相公称帝好一点,这样咱们白莲……”

“停不要提你的白莲教,我一听到脑壳就痛。”李定国赶紧打断道:“称帝肯定是有好处的,我曾看过一本书,叫《大庖西封事》,这本书里说朱元璋从小到大,一步一个脚印走上来。并且礼贤下士、重视军队建设、广布仁义爱民如子,书里说朱元境得国之正,非汉、唐、宋所及,我仔细想了一下,阎王大人其实所作所为,与朱元境并无二致。此时称帝,可以算得上得国极正。”

众人翻了翻白眼,心想,还多的人说话好听,刚才大家都在说些啥?有人家李定国说的一半顺溜就不错了。

“那就这么定了”彭巴冲笑道:“我这就去找大王,叫他称帝。”

“我呸傻大个儿一边玩去。”众人一起抬脚,又把彭巴冲踢到墙角里。

几个会做事的将领互相看了一眼,张逸尘赶紧道:“我负责制造有利舆论,控制不利的传言,为称帝造势。”

马祥云道:“我负责去赶制龙袍,准备仪仗。”

小马超道:“我负责警戒皇城,弹压反对势力,并且出兵清扫周边的县城。”

肖青道:“我负责把消息传遍江北,并且通知四川和台湾。”

张子元赶紧从墙角跳出来道:“我负责去把前明的官员都抓来参加登基大典”

“你可别学刘宗敏那样乱搞。”众人一起白了他一眼。

一众人等商量停当,各自分头去做事,郑晓路还毫不知情。

数日之后,郑晓路正在金殿之上处理事务,听着传令兵回报各地剿匪和镇压地主武装的回报,只见一大堆心腹将领突然兴冲冲地跑上殿来。

郑晓路笑嘻嘻地道:“你们最近在搞啥啊,总是不在我身边,不会是在偷偷地吃好吃的吧?”

他话音刚落,就见彭巴冲拿着一件帅气的黄袍,一个箭步冲到身边,给他披在身上。

彭巴冲欢呼一声,大笑道:“黄袍加身成功了哦也登基了”

“我晕,滚边儿去,黄袍加身不是你这个加法。”众人一起恼怒地骂道,随后他们一起转向郑晓路,大声道:“恳请大王称帝”

啊?哎呀?嘿?原来你们这群家伙最近一直在搞这个,郑晓路大乐。

皇帝嘛,哥是不介意当一当滴,哈哈哈,郑晓路可不像赵匡胤那样,还要假装推让一下,他站起身来,眉花眼笑地道:“原来你们要我称帝啊,好好称就称,谁怕谁发通告,哼哼,我接来家人就举行登基大典。”

“呃,大王”肖青摸着头道:“通告已经发出去了”

“哈哈,你们这群坏蛋,下次这种好事不准瞒着我了,要让我第一个知道。”郑晓路笑嘻嘻地道:“另外,大家加把劲,把周边所有的反对势力全部解决掉,我这个登基才登得顺畅嘛。哦,对了,张子元,你去四川一趟,把我的家眷接过来。咱称帝登基的事,要让家人一起开心。”

众将大喜,一起道:“没问题,咱们这就去”

李自成听说了郑晓路称帝的消息,心急如焚,他赶紧手足并用,拼命向西行。

许多天之后,李自成到了太原市。只见太原市里一片欢腾,百姓也在举杯庆祝新君诞生。

李自成一边心底里咒骂着郑小路,一边拖着残腿向西继续前进。然而他没走多久,突然看到前面迎头走过来一队乞丐,有十几人之多,为首一个乞丐左看右看都眼熟,正是自己派着留守西安的一名小将。

李自成大惊,他赶紧上前,一把抓住那小将,喝道:“我派你留守西安,你怎么人在太原?”

那小将一见李自成,顿时跪在地上哭道:“大王,你没死?太好了,太好了。未将不争气……西安没了”

原来在郑晓路北上的同时,四川的朱燮元可没闲着,他抓住这千载难逢的良机,派出谭宏、闵家兄弟从广元出兵,先克汉中府,然后迅速攻占了西安城。为了防止江南的明军出妖蛾子,朱燮元又令猛如虎出兵湖北,同时送信给台湾岛上的郑芝龙,让他海军袭扰江南沿岸。

朱燮元妙计无双,诸军配合得天衣无缝,当郑晓路打败李自成的同时,西安也被谭宏和闵家兄弟攻破。

江南新任总督阎应元被郑芝龙袭击海岸线搞了个焦头烂额,一转眼,襄阳又被猛如虎攻克。一时之间阎王军步步紧逼,天下形势大变。

朱燮元不发则已,一发就震惊天下。此时的陕西,湖南,贵州全部落入阎王军的囊中了。前明最后的几只残军,包括左良玉部、洪承畴部,先后向阎王军投降,反而成了阎王军的开路先锋,阎王军一路横卷天下,来势比以前的李自成还要迅猛。

所谓天下归心,便是如此了。

四川的繁荣和富庶其实早已经通过商人们传遍了天下,阎王军所过之处秋毫无犯众归心,天下闻风而从。原本最喜欢闹意见的白莲教,此时也成了阎王的信徒,全国各地妖兵乱舞,协助阎王军攻城夺县。

李自成听了属下们的回报,只觉得心里一片冰凉。他数了数,从西安溃退过来找他的属下,居然只有十八人。

那为首的小将道:“大王,如今还有一个地方可以去看看,那就是湖北。”

李自成心中一醒:“湖北?衢通九省,城连八方,是一个最适合流贼盘距的地方,而且阎王军攻取湖北的时间最晚,势力比较明廷在湖北也没有什么实力,确实是自己东山再起的理想地点。”

“好,就去湖北”李自成雄心不减当年:“我就不信,当年我就一个人,也能拉扯起了百万大军,现在我有十八名属下,难道还不能东山再起不成?”

李自成与十八位属下晓行夜宿,匆匆赶路,又过了许久,终于来到了湖北省通山县的九宫山下。

九宫山历史悠久,人文景观星罗棋布。史载,南朝晋安王陈伯恭兄弟九人避战乱建九座行宫于此,故名。南宋道士张道清至九宫山开辟道场,香火之盛,为全国五大道场之一。该山面积210平方公里,雄奇险峻,景色迷人。春可赏花,夏好避暑,秋看红叶,冬览雪景,既有南国山峰的峻秀,又兼北国风光之壮美

李自成行到九宫山下,对着手下十八名属下笑道:“咱们就用这座山来建设新的基业先当几年的山大王,积累一些实力,再出来争天下。”

众属下见闯王虽然没了武功,仍然雄心万丈,忍不住十分敬佩。

李自成笑道:“走吧,咱们上山去选个建设山寨的好地方,我在这附近还有一笔宝藏埋藏着,找好了建山寨的地方,咱们去起出宝藏,就能招兵买马,东山再起。”

十八将护着李自成缓缓上山。

这时九宫山顶的道场里,却有一个中年发福的胖子正在上香。这胖子肤色白皙,满脸怠慢,一看就不是个好路数,正是阎王军的福将张子元。

他被郑晓路指派回四川迎接郑家的家眷进京,张子元跟着金竹水军四处转战,腻味了坐船,因此一路乘车马走的陆路。这天路过九宫山,张子元突然游兴大发,非要上山来给道场上香,随行的十五名阎王军士兵苦劝无效,只好陪着他上了山来。

张子元好好上香也就罢了,但他上完香下山的时候,突然看到路边有一个村姑正在刨地。张子元定睛一看,这村姑不施粉黛,眉清目秀,居然是个一等一的大美人。

手贱心贱的张子元顿时起了色心,又仗着自己带了十五个士兵,人多势众,于是笑嘻嘻地走过去,笑道:“小娘子,你在这里做什么啊?”

那村姑一听他的话,一看他那张贱脸,顿时心里一惊,莫非碰上了传说中的登徒子?

还真是个登徒子,张子元一只贼手已经伸了过去,抓着人家姑娘的袖子就道:“姑娘,本官人长得英俊潇洒、诚实正直、又有钱有势,你要不要跟了本官人去,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一生享用不尽?”

他身后的十五名阎王军士兵一起大惊,赶紧上来劝道:“张大人,使不得,咱们阎王军军纪森严,若是调戏良家妇女,是要砍头的。”

张子元脸色一沉,道:“我哪是调戏良家妇女?我明明是在质询人家姑娘的意见”他这一回头,和士兵们一扯蛋,那村姑趁机挣脱了张子元的鬼爪,惊叫一声就逃向旁边的一个小村子。

张子元叹了口气道:“都是你们这群家伙碍手碍脚,害得美人跑了,你们得赔我”那十五名士兵郁闷地拥着他赶紧下山。

众人走了没几步,突然听到背后传来那个姑娘的一声大喊道:“就是前面那个胖子,是他调戏我”

话音一落,山村里跑出来四十几条庄稼汉子,手拿锄头、铲子一类的农具,向着张子元气势汹汹地杀来。

张子元一看,顿时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他大吼一声道:“哇,杀人了,快跑”说完撒开双腿,向着山下狂奔,别看他中年发福像个小胖子,但是逃跑的功夫与当年比起来只高不低,说是神行百变一点也不委屈他。

十五名阎王军士兵一声苦笑,跟着他就向山下跑。

跑了一阵,后面的村民们渐渐被他们甩得远了,却见前面的山路上正有十几条汉子在上山,来人正是李自成一行。

李自成一边上山,一边观看九宫山的地势,对着十八名手下道:“此地确实不错,有王者之气。”话音刚落,就见前面山路上冲下来一个胖子,跑得奇速无比,一转眼儿,就从身边窜了过去。胖子后面又跟来十五名蓝衫十兵,李自成定睛一看,正是阎王军的军服。

这一下恶向胆边生,气不打一处来,李自成恶吼一声:“阎王欺人太甚,老子上九宫山你也来安排伏兵,兄弟们,给我杀”

李自成的属下们都是乞丐打扮,但身上却有利器,顿时一起拔出刀来。阎王军一看,哎呀,后面有一群村民追打我们,前面又来一群乞丐拔刀,他们不认识李自成,以为李自成也是那村姑叫来助拳的。

阎王军士兵觉得已方理亏,张子元乱摸了人家姑娘,人家要来拼命也很正常,于是不敢还手,转身就向着侧面的荒山里落荒而逃。

李自成哪肯罢休,叫上兄弟就要死追。

这时山路上一阵大吼,庄稼汉子们拿着各种农具又冲了下来。

李自成大惊,还有伏兵?**,要不要人活了。他大吼道:“杀光他们”

闯军最后的十八根苗苗,立即挺刀向庄稼汉子们冲过去。

横的怕浑的,浑的怕不要命的。庄稼汉子们被这群拿着刀冲上来的“贼人”吓了一跳,那群汉子中有一老者,乃是这个小村子的村长,名叫程九伯。他见贼人个个都拿着钢刀,赶紧叫道:“乡亲们,拿石头砸,咱们居高临下,还怕几个贼子不成?”

村民们一听,立即抱起山上的大石头,向下砸来。

村民本就人多,对这片山又熟悉,一群村民一边向山上退,一边向下砸乱石。没几个回合,就将李自成手下的十八根苗苗砸得东倒西歪。

程九伯大喊道:“拿下贼子们送交官府,乡亲们,冲啊”

“轰”地一声喊,四十几个庄稼汉子挥舞着锄头和铲子冲了下来。李自成大怒,赶紧抽出一把钢刀,招呼剩下的手下与村民搏斗。

李自成虽然武艺尽失,但也比普通人要健壮,他冲入庄稼汉子当中,钢刀挥起,连砍翻数人。好不容易冲到了村长程九伯的身边,飞起一脚踢翻了程九伯。随后骑到程九伯的身上,挺刀欲杀。

正在这时,程九伯的外甥从背后赶到,抡起一把铁铲,从背后猛地一下击向李自成的头部。

李自成耳聪目明,听到脑后风声,急忙低头闪避,但他由于身负重伤,武艺已失,动作与反应都不如以前快捷,一闪居然没闪开。那铁铲结结实实拍在了李自成的头上。

噗嗤,脑浆迸裂……一代枭雄就这样莫名其妙地离开了人世。

李自成死过,又活了,活过,又死了,谁也不知道他曾在了百铳齐发之下还逃得了性命,谁也不知道他真正的死地,居然是在湖北省九宫山的山道上,死在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庄稼汉子手上,夺走他性命的,也不是火铳刀枪,而是一把普通得掉锈渣的铁铲。

此时立下了大功的张子元已经跑到了山脚下,正气喘吁吁地回望山上,奇道:“咦?我的十五个跟班儿怎么还没下来?”

可怜的十五个跟班,正在荒山野岭里没命的跑呢……

郑晓路乾坤独断,力排众议,将自己的国号定为:“中华人民共和国”一反以前国号都是一个字的传统。大批书生学子上书以对,但郑晓路乃是开国皇帝,声望隆高,哪管这些酸腐,他要取中国,就非要取得中国,谁也没法反对。

随后郑晓路取消了年号,要求所有人改用西历。

这两项大家就由得他玩了,但是在选皇后的人选时,群臣却几乎吵了翻了半边天。

从四川赶来的老朱认为,皇后应该选二小姐郑佳怡,毕竟是最先入门的妻子,正妻的地位无可动摇,谁改摇,就和他老朱比比玩阴谋诡计,他的提议获得了杨帆等阎王军老牌元老的支持。

但是郑佳怡自己却坚持不受,她认为皇后应该选大姐郑佳忻,因为郑佳忻温柔大方,以夫为天,乃是母仪天下的最佳人选,何况佳怡是佳忻的妹妹,断没有妹妹做皇后,姐姐当妃子的道理。

这边两人还没闹腾完,以大梁、一丈青等人为代表的陕西帮阎王军,包括降将红娘子,却一力推举皂莺。陕西帮的理由也很充足,若论对郑晓路的贡献,谁能比得过九指皂莺?若论美貌,当世舍皂莺其谁?

这一下白杆兵不乐意了,咱们石柱土家族的公主马祥云才是皇后的正当人选,娘家力量大啊。丈母娘秦良玉、小舅子小马超一起帮着壮声势,再加上阎王军大将彭巴冲。马祥云的支持声一浪高过一浪。

不过说起比声浪,所有人都败给李香君了,百万妖兵在整个中原上闹腾,李香君,圣女,圣女母仪天下,圣女才是皇后的最佳人选。这呼声震天动地,吓得要死个人。

唯一不争皇后的只有一个,土家阿妹向兰索,人家没想过争,也没力气争。于是干脆跑到皇宫角落唱山歌玩,没想到一曲山歌唱毕,皇宫里的太监和宫女全部成了她的粉丝,天天在皇宫里闹腾,说是向兰索才是最佳皇后人选,这个叫明星效应。

郑晓路一个脑袋两个大

这玩意儿还真不好选,真不知道要怎么选他只好糊弄群臣,等我登基大典的那一天到来,我会当众公布选谁于是众皆住口,静静地等着郑晓路登基的那一天。

三个月后,北京城里张灯结彩,一片热闹欢腾,今天就是郑晓路登基大典的日子。

千人的仪仗队在北京城里晃荡

这只仪仗是皇帝仪仗,用来载着郑晓路游城示威玩的,只见这仪仗的前列导象四头,次列宝象五头,然后是青鞭四只。

紧跟着是乐队,大铜角四只,小钢角四只,金口角四只。

再后面皮勒辂驾队四只,木质辂驾马六只,象辂驾马八只,金辂驾象一只,玉辂驾象一只。

再下来铙歌鼓吹与行幸乐并设,器金二只,铜鼓四只……

后面又有金瓜、金孤、门旗、龙纛……数清的东西分列在后。

浩浩荡荡的仪仗队长达几里,仪仗队中间的龙辇上,郑晓路穿着一身明黄色的龙袍,眉花眼笑,贼焖兮兮,双手抱着拳,对着街道两边的百姓大笑道:“恭喜发财,大家一起发财,哇哈哈哈”

历史上最不庄重的皇帝,也就非他莫属了。

仪仗队穿过长安街,行到金水桥上郑晓路下了龙辇,笑嘻嘻地走到桥上,对着四面八方赶来朝驾的军民笑道:“大家只能送到这里了,皇宫里现在不能随便进,不过没关系,过个三五年,我把皇宫建成愽物馆,到时大家就可以随便进来参观了,哈哈哈”

军民们一起大笑,心里都想,这个皇帝真没架子。

于是推金山,倒玉柱,满街的军民跪伏了一地。

郑晓路大声道:“起来都起来宋朝以前就没这么多规距,不是随便什么地方都要跪来跪去的,就是朱元璋开了个坏头,搞得人人的膝盖都这么软。咱们中华儿女,跪天跪地跪长辈,不需要跪别的”他这一开口,就成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太祖皇帝的诏命,从此以后中国的百姓除了天地长辈,不需要再跪别的人了。

众军民大喜起身,一起大声道:“皇上,皇后娘娘是谁?皇上该公布了啊?”

“咳”郑晓路清了清嗓子,大声道:“从本朝起,取消皇后,所有皇帝的女人都叫贵妃,平起平坐”他这一开口,就成了太祖皇帝的诏命,从此以后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皇后就没有了,只有平起平坐的妃子。

众官员心里都直冒汗,这新皇帝真好玩啊,一上场就开始制定各种怪规矩。不过熟读史书的官员们都知道,照例开国皇帝都是要乱改前朝旧例的,比如朱元璋就发明了很多新奇玩意儿,废除了宰相,既然宰相都可以不要,那么不要皇后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众官员又道:“皇上,您可要早生皇子啊,为了国家的稳定”

郑晓路嘿嘿地笑了一通,大声道:“古代多有兄终弟及的例子,我若一直没有儿子就死了,就让我弟弟郑俊材当皇帝不就成了,嘿嘿嘿,不过我弟弟少不更事,只能当个逍遥皇帝。到时还请张逸尘、谭宏、老朱、小舅子、皂莺你们几位多费点心,好好地扶助他。”

郑晓路嘻嘻地笑了一通,又道:“老朱,不过你很老了,未必等得以我挂掉那一天,哈哈哈”

众人见皇帝陛下满嘴飘着不吉的话,什么挂了一类的,全都倒抽了一口凉气,也只有郑晓路这种没谱的皇帝才会在自己的登基大典专捡不好听的话说。

郑晓路整了整仪容,就想要过金水桥。

这时有一骑信使突然飞奔而至,手持金色信封,大声道:“报……”

众军全都怒道:“皇上登基大典,有什么屁事非要来报?”

郑晓路笑道:“不妨事,我知道是什么信,我有过严命,这封信最好是在我登基大典的时候送到,这才显得咱们新中国有气势。”

只见那信使跑到金水桥前,大声报道:“山海关秦良玉将军来信,她已于今日辰时率大军开拔,前往进攻盛京。大军计关宁铁骑4万、来复枪兵4万,白杆枪兵2万……共计10万大军,不破盛京势不还。”

郑晓路哈哈大笑道:“好样的,咱们这边登基,那边就打下万里江山,这才是英雄好汉。”

满城军民一起欢呼雀跃。

正在这时,居然又有一骑信使飞奔而至:“报……”

众军又怒:“又是什么屁事?一件一件都堆在登基大典?”

那信使跑到金水桥前,大声报道:“前明降将洪承畴、左良玉……率领前明残军十余万,攻破南京城,江南已平定……”

“哇”一听这个消息,满城军民一起大喜,这可比进攻满清更让人兴奋,于是普通的军民来说,拿下江南,统一江山比起攻打满清可重要得多。

郑晓路皱了皱眉头,叹道:“那个江阴典史……哦,后来升成江南总督的阎应元,现在如何了?”

信使报道:“南京城破之时,阎应元在城门上提字:‘八十日带发效忠,表太祖十七朝人物,十万人同心死义,留大明三百里江山。’题完之后挥刀自尽,如今尸体已经安葬在南京城外。”

郑晓路听了,久久不发一言。随后长叹一声,挥手道:“他想救国,我又何尝不想救国,只是所走的路不同。时间会证明,我是对的,他是错的。”

郑晓路听说抗清三公之一的阎应元这样死去,尤其是听到那句“留大明三百里江山”,感觉心里挺不舒服,他转过身,背对着所有人站在金水桥上,发了许久的呆,这才调整好了心情,大声笑道:“好了,继续举行登基大典”

郑晓路话音刚落,原本晴郎的天空中突然乌云卷起,狂雷大发,闪电霹雳。

轰隆隆一声响,天地突然发生一阵巨震。

“地龙翻身?”北京军民吓了一大跳,齐声叫道:“地龙翻身了?”

郑晓路心里也是一惊,咦?地震?老子要登基,震你妹啊,凑热闹不带你这样凑的。

只见天地巨裂震动,但是北京城中的房屋却一间也没有倒塌,只是摇晃得厉害,却没有什么实质上的损失,所有的军民都吓怕得匍匐在地上不敢乱动。

郑晓路的登基仪仗队瞬时间东倒西歪,金瓜金锤乱地乱滚,玉器乐器四面乱飞。

郑晓路来自后世,知道地震只是一种自然现像,当然不像明人那么害怕,他站在金水桥上,骚包地伸手向天一指,大笑道:“诸军莫怕,这是真龙显圣之兆,来给我登基大典壮声势的。”

众军民匍匐在地,听到郑晓路这样说,顿时大呼:“吾皇万岁”

郑晓路哈哈狂笑,十分得意。

这时金水河上突然波涛卷起,白花花的水浪翻起两丈来高,郑晓路大汗,**,地震了我怎么还站在桥上,现在应该去平地上趴着才对。

他向前跑出两步,还没来得及跑下桥,金水桥突然从中断折。

郑晓路只来得哎呀一声,就被汹涌的河水吞没了进去,他落入水中,只觉一个巨大的漩涡将他用力地向着水中吸入。

奇了?小小金水河也能有漩涡?郑晓路心里吐槽道:“看不得穷人过好日子啊?老子登基也遭水难?”他的意识到此为止,倾刻之后,就被漩涡吸入了无底的深渊。

说来也奇怪,郑晓路一被金水河吸入,天地突然就不震了,空中的乌云瞬间消散,云开日出,阳光照起,天地间一片祥和。

北京城的军民们赶紧从地上爬起来,他们抬头一看:咦?皇上呢?

金水桥根本就没断……北京城里一切如昔,唯一改变的,就是郑晓路已经不见了整个北京城瞬时间鸦雀无声,人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

“皇上化成真龙,飞上天了?”彭巴冲突然傻傻地道:“除了这个,我想不到别的可能性。”

朱燮元知道皇帝失踪,很容易导致军心浑乱,赶紧大声道:“彭将军所言无差,刚才老夫看到皇上化身为龙,逆着闪电霹雳飞上了天空吾皇果然真命天子也”

张逸尘也是个有心机的,赶紧附合朱燮元道:“老朱大人所言非虚,刚才我也看到皇上化龙飞升了”

中华人民共和国第一大元帅谭宏也凑上一句:“皇上本就是真龙,化成龙有什么好奇怪的?此时他定然在天空上俯视着我等。”

军政谍三大巨头发了话,余人自然全都乖乖听了,众人一起向着天空拜道:“吾皇万岁,化身为真龙显圣,自古以来,仅此一人也”

朱燮元、张逸尘、谭宏三人对视一眼,朱燮元又道:“既然皇上化身为龙飞走了,国不可一日无君,现在只好按皇上的诏命,让郑王爷登基称帝。”这郑王爷其实就是郑俊材,郑晓路当了皇帝,他自然就是王爷,结果他王爷还没当两天,马上又得当皇帝了。

结果郑俊材傻乎乎地被推举出来,莫名其妙地登上帝位,成了一个太平皇帝。

按郑晓路的“太祖诏命”,朱燮元、张逸尘、谭宏、马祥麟、皂莺组成了一个内阁,共同辅助郑俊材管理天下。

在郑俊材登基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五位内阅大佬不遗余力地疯狂寻找郑晓路的下落,然而不论怎么找,都找不到郑晓路的一丝痕迹。找了多年,众人终于认可了郑晓路飞升化龙的说法,放弃了寻找……并且将郑晓路化龙的事迹,记入了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历史之中。

黑暗中,有人轻呼郑晓路的名字:“弟弟,醒醒你快醒醒啊”

“儿子,醒醒你快醒醒”

依稀中,郑晓路感觉到有人在摇晃自己,这声音,好熟悉。这不是自己后世的姐姐和老爸的声音吗?咦?我做梦了?在明朝呆的时间太久,我还以为自己忘了他们,没想到又梦到他们了,真好,真幸福。

郑晓路猛地睁开眼。

雪白的天花板,雪白的床单,这里是医院。

入眼处,姐姐那张哭得梨花带雨的脸庞就在自己的面前,老爸则站在床沿,露出温和的笑容。

哎呀?穿越了……又穿越了……我回到后世了?郑晓路大喜,随即又大悲,**,老子正要坐拥后宫佳丽三千,结果就穿回来了,还真是不让人过好日子啊。不过,能再见到老爸和姐姐,真好

他一把抱住姐姐,高兴地哭了起来。

这时,病房里的电视机里突然传出来一阵人声,郑晓路转头望去,只见电视里正在播放一则新闻:“中华人民共和国第十二代皇位继承人郑晓路,于青衣江中勇救一个少年。少年虽然获救,但郑晓路王子则因闭气太久,仍在昏迷状态……”

“咦?虾米意思?”郑晓路大惊这……这是后世?这不对劲吧?

他这才有时间仔细打量老爸和姐姐,只见老爸穿着华贵的中式长衫,气度不凡,嘴上叼的烟斗点缀着珍珠和钻石。姐姐则穿着一身雍容大方的宫装,身上满是琳琅满目的吊饰。

啊啊啊,这是怎么回事?我家不是穷得叮当响吗?

第十七章 结大结局

第十七章大结局

大结局来了,幸福吧,大家一起得到幸福

“姐,我突然想去历史愽物馆”郑晓路为了搞明白发生了什么,决定直奔能查到历史的地方。

姐姐横了他一眼,道:“你醒了是全国人民的大事,得先召开记者招待会,通告全国人民。”

“哎呀,老弟才醒过来,人还有点晕,姐姐你帮我搞记者招待会吧。”郑晓路从病床上一跳而起,大声道:“我们现在在哪里?最近的历史愽物馆在哪里?”

姐姐笑道:“果然病糊涂了,我们现在在北京,最近的历史愽物馆当然就是故宫了,你去看看吧,我和老爸去开记者招待会。”

郑晓路随手抓起病床边的衣服一披,咦?这衣服……是中国传统的长衫。他顾不得许多,赶紧穿好长衫冲出房间,这医院就在长安街,街对面就广场,故宫愽物馆。

满街都是穿中式长衫的人,就连一些外国人也是穿着长衫,真是奇了。

郑晓路三步并作两步冲进了故宫,只见故宫门口有一块巨大的石碑,郑晓路仔细一看,石碑上刻着:“公元第二名皇帝郑俊材按太祖皇帝郑小路的遗命,将皇宫改建为愽物馆……”

“靠,果然……老子真的穿越过,历史也发生变化了。”郑晓路大喜,我倒要看看历史究竟变成了什么样。

他冲入故宫,走了没几步,突然看到一群人正在围观一个展台,原来是一个导游小姐带着一群外国游客。导游小姐正对着讲台笑道:“请各位游客仔细看了,这张就是我中华人国共和国太祖皇帝郑小路亲手书写的第一张‘私掠许可证’,是真迹,全世界最宝贵的文化遗物之一。”

郑晓路汗了一把,赶紧凑上去一看,果然,那张“私掠许可证”是自己在台湾岛上亲手写给郑芝龙的,不知道怎么搞的,现在挂在了这里。

导游小姐继续道:“就是因为这张私掠许可证开启了我国的大航海时代,才有了中国后来成为日不落帝国的辉煌。”

**,也不讲清楚点,郑晓路心里痒痒的。不行,我得找本历史书来看,这是历史愽物馆,肯定能找到中国近代史。

郑晓路继续向前狂奔,没多久,前方又出现一堆人围着个什么东西在看,一个导游小姐大声道:“大家请看,这座就是雷神之锤,是我国保存最为完好的老式巨炮,至今已经三百多年的历史,别看这门炮造型土气,但是它采用了线膛技术,是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巨炮。”

土气你妹啊,那是哥最喜欢的大炮,郑晓路汗了一把,继续向愽物馆里走。

这时人群中传来了一阵少女的尖叫声,郑晓路听到一群少女正狂叫道:“绣春刀,快看,那是张逸尘的绣春刀……”

“啊我醉了,张逸尘大人用的刀原来是这样子。”一名少女尖叫道。

“我爱张逸尘……”少女们对着古老的绣春刀哭叫道。

切,真没谱,这什么跟什么啊?郑晓路摇了摇头。

这时旁边突然有一男一女经过,那女子长得亭亭玉立,五官柔美,眼神凄迷,乃是一等一的美女,唯一可惜的是脸上竟然有一条刀疤,破坏了她的美貌。她身后追着的男人长得肥肥胖胖,十分不雅。

郑晓路倒抽一口冷气,这一男一女居然是陈圆圆和熊文炳熊二爷。

只见陈圆圆在前面走,熊二爷在后面追赶。

陈圆圆低声道:“熊文秉,别追着我了,周围人这么多,别让人家看笑话。我现在破了相,已经没人喜欢了,你还是找漂亮的女人去吧。”

熊文秉追在后面道:“陈元元姑娘,不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对你的心意是不会变的,没人喜欢你对我来说反而是件好事,没有人和我争夺你了,我不知道有多么开心。你……嫁给我吧……”

陈元元脚步一停,叹道:“你真的愿意娶一个丑八怪?”

熊文秉点头如捣蒜。

陈元元幸福地一笑,对着熊文秉点了点头,两人开心地走了。

汗一个,郑晓路抹了一把汗,这里居然有一对新人就这么成了,而且还是叫陈元元和熊文秉,多么的恶搞。

不行,我不是来看这些八封的,我是来找历史书的。郑晓路继续向前走,这时路边有一个十来岁的小萝莉走过,萝莉手上拿着一个巨大的棒棒糖。

郑晓路走得急,差点撞到了萝莉,赶紧伸手把她扶了一下,笑道:“,小心走路,棒棒糖掉了你要哭的。”

那萝莉乖乖地点了点头:“谢谢哥哥,香君会小心的。不过香君不哭哦,香君是好孩子,从来都不哭。”

汗,郑晓路定睛一看,这小萝莉长得极美,看那眉目,依稀就是李香君的样子。见鬼了,哥得赶紧闪人,这世界极不正常。

他刚走出两步,突然听到背后趴地一声,转头一看,一个男孩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一把推倒了李香君,抢走了她的棒棒糖。

“来世你如果生成好人家的女儿,我不会欺负你。而且如果看到别人欺负你,我还会帮你。”郑晓路心里突然浮现出这句话,这是他对李香君说过的。

郑晓路大怒,他一个箭步窜过去,把那个推倒李香君,抢走她棒棒糖的男孩抓了过来,连打了他十几个屁股才把他放开,并且夺回棒棒糖递到了李香君的手上。

李香君还真没哭,她拿回棒棒糖,笑着对郑晓路道:“哥哥是好人,香君长大了嫁给哥哥好吗?”

呃……这个……这个问题要好好想想,郑晓路差一点说了一句:“来哥哥带你去看小金鱼。”但他突然一醒,看历史书才是最重要的,赶紧撒腿就跑。

历史书,历史书究竟在哪里啊?郑晓路在故宫愽物馆里一阵乱转。

他才转了没两圈,突然见刚才自己打了一顿的男孩又回来了,还带来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小孩,把郑晓路围在中间。

那被打的男孩大声道:“你是哪里来的傻瓜?敢打我李自成?你不知道这里我是老大吗?刘宗敏、郝摇旗、宋献策、牛金星,你们上,把这家伙给我打一顿。”

切,神经病了,哥听了你们的名字,好怕怕啊,郑晓路心想,打小孩真不光荣,我要咋办?

正在这时,旁边居然又冲出来一堆小孩,为首一个小孩道:“李自成,你又在这里仗势欺人了,今天我李岩要好好教训你一顿。红娘子、张献忠、罗汝才……咱们上”

两堆小孩稀里哗啦地打在一起,过了半天才看到故宫愽物馆的保安跑过来,把两群小孩赶了出去。

我勒了个去,这世界到底怎么了?郑晓路一个脑袋两个大。

历史书,历史书究竟在哪里啊?郑晓路双眼一亮,前面有一排书架,上面有各种史书供游客免费翻开,他一步冲过去,找到一本中国近代史,疯狂地看了起来。

原来自己“化龙升天”之后,郑俊材当了皇帝,一堆文武大卧辅政。很快就天下平定,并且秦良玉攻陷盛京,将满清的疆土收入中国的怀抱。满清一灭,朝鲜立即臣服,向中国称臣纳贡。

次年,内阁将第二张私掠许可证发给江百涛,金竹军全舰出击,攻取日本岛。成功使日本变成中国的殖民地,同年郑芝龙攻取吕宋。

第一陆军大帅谭宏出兵抢夺西伯利亚,并且成功取得大片疆土。同年,第二陆军大帅李定国攻取安南,中国的大军开始席卷东南亚。

1680年,中国的内阁鼓励航海,全国大力造船,并且向许多小船长颁发了私掠许可证。赵水鬼成立金竹水军第二舰队,横渡太平洋,到达美州西岸,开始殖民美州。

1700年,郑成功与江千涛的联合远征舰队到达欧洲,在横扫欧洲列强之后,成功地在英国、法国、西班牙等地建立了租界,白莲教趁机开始在欧洲传教。

1760年,白莲教发动十字军西征,大量疯狂的教徒从蒙古草原向西进攻,所过之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打得西欧诸国苦不堪言,天主教和基督教几乎一厥不振。

1780年,中国暴发工业**,科技突飞猛进。

185第一理事国。

第一次世界大战暴发,中国报着不掺合,看热闹的心情大卖武器,发战争财,坐看全世界打得一团糟,然后突然出兵,到处抢夺别国的文物。建立大中华愽物馆,专门展出别国文物。

第二次世界大战暴发,中国继续不掺合,看热闹大卖武器。在战争接近尾声时,突然派出大量航空母舰,从各个战败国里抢夺科学家,大发了一笔。

……

郑氏王朝一直存续了三百多年,到现在已经形成了完美的君主立宪制。而郑氏第十二代皇位继承人,就是自己。

汗,汗呀汗,郑晓路看着这面目全飞的历史,只觉得浑身都是汗水。不过,很爽

他刚刚合上史书,想查一些更细节的东西。

突然见到一个少女怒气冲冲地向着自己跑来,人还没到,大老远地就是一抬手,一把寒光闪闪的飞剑贴着脸庞而过,来人居然是皂莺。

皂莺对着他大怒道:“郑晓路,你别以为你是王子就了不起,亏我天天为你担心受怕,你醒过来了居然不先来找我,而是来愽物馆看书,不是你姐姐通知我,我还不知道。看我把你砍成十七截……”

“啊?皂莺?你怎么也跟着穿来了?咦,不对,你没这么年轻。”郑晓路大叫道。

“乱叫你个头啊,连自己的未婚妻也不认识了?”皂莺大怒道:“我叫公孙莺,你居然叫我皂莺?快说,皂莺是哪个狐狸精?”

“我晕……这个……”郑晓路还没来得及解释,就见皂莺后面又跳出三个女子,居然是郑佳怡、郑佳忻、向兰索。三女一起拉着公孙莺的手臂道:“妹妹,别怪老公啦,他就是这样子的,习惯就好了。”

咦?这个时代还可以一夫多妻?郑晓路大汗。他又翻了翻史书,原来这个时空中国很强大,逆推了欧州,所以西欧诸国现在也用着中国的民俗,也就是一夫多妻。

难怪满街人穿的都是中式长衫,女人也穿的中式罗裙,原来逆推了所以文化冲击也被逆了。

哈哈,原来如此,太好了郑晓路心中大喜,这样我就可以再娶李香君了,等那小萝莉长大一点,哥哥就可以带她去看金鱼,哇哈哈哈哈哥还可以大收后宫,哇哈哈

郑晓路正在得意,突然见愽物馆里起了一阵骚动,一个小胖子带着一大队保镖走进了愽物馆,一边走,一边还有人在他前面铺红地毯,走到哪里铺到哪里。

真气派,比老子这个王子还要拿腔拿调啊。这谁?郑晓路大汗,他仔细一看,那小胖子不是张子元又是谁?

只见张子元实在太胖,走了几步就停下来喘了口气:“我实在走不动了。”他向地上一滚,平躺在地毯上。

只听公孙莺小声道:“张家第十三代的纨绔弟子张子圆,这个张家真扯蛋,做什么事都发财,哪怕摔一跤也能在地上捡个金元宝……居然变成全球首富了。”

“哈哈哈”郑晓路干笑了几声,这个本事,别人学不了啊。

那张子圆在地上躺了一会儿,突然道:“这地毯睡起来真舒服,帮我把这个地毯公司的股票全买了,我留着做个纪念。”

一个秘书样子的人在他旁边拿出一个笔记,啪啪啪地点了一阵,道:“少爷,下了单了。”

“好,咱们继续散步”张子圆爬起来,圆滚滚地走了几步。

突然见旁边的人全部激动了起来,有人在大呼道:“张子圆买了地毯股,大家快去抢啊,一定会涨的。”哄地一声,周围的人全跑去买地毯股票去了……

我晕,不看不知道,世界真奇妙啊。

郑晓路左看右看,这世界到处都是幸福呢。

远处有一个液晶大电视,正在放着劲歌劲舞,唱歌的是顾横波,领舞的是寇白门,不过这个已经不能引起郑晓路的惊奇了。

他抬起脚就向前走,突然听到背后的向兰索低声道:“老公,马祥云姐姐说……你醒了没去看她,她很伤心,准备远走美国,不回来了……你快去机场追她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虾米?郑晓路大惊,他转身一看,郑佳怡、郑佳忻、向兰索、皂莺……果然没有马祥云……

哎呀,我又把她忘了……郑晓路大汗,上辈子欠马祥云的最多,这辈子一定要弥补,他大叫一声:“祥云,等我……”

撒开双腿,郑晓路向着机场疯狂地跑去

第八卷平天下完

明末1625全文完



免责:该文章采集于网络,相关权利归相关人所有!!!本站不承担任何责任!!
更多文章: 1024社区 xp1024.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