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达人秀 - xp1024.com
《明末达人秀》


第一章 寒冷的夜

公元某年某月某日,华夏,素有天府之国的西南地,天府城内。

深夜,尽管已经是深秋时节,寒意逼人,但是在这繁花似锦的天府城内,尤其是靠近城中心的附近,却是车水马龙,反而比白天还要热闹,尤其是在一些特别的场所,就连空气之中,也透着丝丝纸醉金迷的味道。

然而,就是在这么一个繁华都市,蕴含着种种肮脏与龌龊行径的同时,也在发生着犯罪事件。

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繁华的地带,居然有一栋巨大而繁华的独栋别墅,显得是那么的刺目而耀眼,鹤立而独行。

这是一个巨大家族的核心地带,家族核心成员聚集的地方,别墅之中,仅仅是一个大厅,就有近百平的面积,装修更是华丽非常,金碧辉煌,处处都透着金钱的味道,表明这个家族的富有。

此刻,在偌大的大厅之中,十几个人分散而坐,除了一个年轻人身着中山服以外,其他人全都是西装革履,头发黑的油亮,梳着大奔头,尤其是大腹便便、油光满面的样子,一看都是成功人士,过惯了呼来喝去的日子。

然而,十几人坐得虽然分散,却又呈现拱卫之势,一副以身着中山服青年为首的样子。

靠近青年的一个中年人挪了挪身子,似乎想让自己做得更加的舒服,同时朗声说道:“亦韬啊,自民国以来,华夏引入西方的教育制度以后,在这一百多年里,咱们贾氏一族虽然出了不少学者,大学生不计其数,博士、教授更是屡见不鲜,但是,你却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教授,年仅二十八岁,就已经华夏最有名的教授之一。”

中年人的一番话语下来,立马引来周围的其他人纷纷附和,连连称赞。

“家主绝对是英年才俊,如此年纪就成为了历史系的教授,不仅是华夏,就是放眼于全世界,凭着真才实学获得教授职称的,而又在三十岁以内,也不过寥寥数十人,而家主你绝对能够名列前十。”

“不错,家主凭着对明朝历史的研究,尤其是明末时期,仅此而言,家主的地位还能更进一步。”

“不错不错,有家主这样的青年才俊主政贾氏一族,带领大家,定能将咱们贾家的事业推到更高的巅峰,使得咱们贾家的财富力量更上一层楼,跻身于世界前十大家族。”

......

贾亦韬的面色有一些涨红,显得很是害羞,不好意思,连连摆手的同时,吭吭哧哧的说道:“各位叔叔伯伯,千万不要这样说,真是抬举亦韬了,贾氏一族之所以有今日的辉煌,越来越强大,全都是仰赖于叔叔伯伯以及堂兄堂弟们,亦韬可不敢贪这份功劳。”

说到这里,贾亦韬的话语一顿,面有迟疑之色,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有一些吞吞吐吐的说道:“各位叔叔伯伯,你们也知道,侄儿现在正在研究明史,正处于研究的关键时刻,一时还脱不开身,希望各位叔叔伯伯继续打理家族生意,侄儿过几年再接手家族的生意,再尽一家之主的职责。”

“可是,亦韬...老家主去世前有过交代,最迟二十八岁,你必须接管家族的生意,今晚就是商量这件事情,怎么可以......”

右侧为首的中年男子还未说完,就被贾亦韬打断了,后者颇有撒娇的味道。

“大伯父,从小到大,就属你最疼亦韬,你这次理解一下侄儿,让侄儿再干两年,干自己想干的事情。”

看到大伯面有犹豫之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没有立即答应,贾亦韬没有一点的失望,反而心中一喜,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左侧的两个中年人,央求道:“二伯父...四叔...”

然而,贾亦韬刚撒娇般的吐出五个字,就被两人异口同声地话语给打断了。

“亦韬,别跟我们说,说了也没有用,只要你大伯父同意,我们就没有意见,举双手支持....”

一语落罢,两人的行为举止极为的默契,同时耸了耸肩,露出无奈之色,更是彼此对视了一眼,没有想到自己兄弟两人这么默契,说话都是一模一样,忍不住地一阵放声大笑。

“哈哈...”

贾亦韬又将目光投向了其他长辈,反应都是大同小异,耸耸肩的同时,做出一副爱莫能助的神情。

最终,贾亦韬不得不将再次看向大伯父,面有哀求之意,到嘴的话语还未出口,却没有想到,自己的大伯父居然就这么松口了,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好...吧,亦韬,再给你两年的时间搞研究,到时候,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你都必须全面接管家族的生意,尽一个家族应有的职责和义务。”

“Yes,还是你对亦韬最好......”

然而,就在这时,贾亦韬的话语被一阵隆隆之声所打断,胜利的手势和满脸的笑容,也随着一阵天旋地转的摇动而消失不见,所有人顿时心生不好的感觉。

“不好...是地震,赶紧逃出去,找几个平坦的地带!”

不知道是谁喊了这么一嗓子,十几个人一窝蜂的向着楼下跑去,满脸的惊恐模样,再无刚才的悠闲,那种属于成功人士的自信。

然而,贾亦韬的大伯父贾仁并未动,即便别墅摇的再厉害,也没有向外跑,而是站在那里,并对众人喝道:“慌什么慌?咱们贾家的这栋别墅可是使用的最好建材,可以抵挡得住七级的地震,全都给我站住!”

很显然,贾仁在众人之中极有威信,就只是这么吼了一嗓子,顿时稳住了局面,众人也随之停了下来,但依旧有一些不安,贾亦韬的二伯父贾德更是紧张的提醒道:“大哥,留在屋里,总会有一些不安全,还是赶紧走出房子比较好。”

不等贾仁有所回应,天旋地转之中,黑夜里响起了类似于防空的警报,声音悠长而沉闷,更显刺耳。

呜~呜~呜~

刹那间,所有人的脸色都是大变,贾仁再也无法保持那种从容不迫的镇定,忍不住地喊道:“不好,这只是余震,后面至少还有八级的地震,赶紧....”

贾仁的话音戛然而止,来到了阶梯之前,除了贾亦韬以外,不断地向其他人使眼色,并且意味深长的说道:“兄弟们,这可是天赐良机,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

很显然,贾仁这些人早就预谋着什么,只是这么一个眼神,稍稍一提醒,贾德等人随即就反映了过来,并有了行动,纷纷转身,将贾亦韬围在中央,不断地逼近。

似乎想到了什么,贾亦韬露出惊容,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仿佛撕去了所有的伪装,连连后退的同时,气急败坏的说道:“各位叔叔伯伯,我不是已经做出让步了嘛,暂时不再接手家族的生意,你们为什么还这样苦苦相逼?”

然而,回答贾亦韬的却是一个冷哼,一个家族旁系长辈寒声说道:“哼...你若不死,我们这些人永远保不住自己辛辛苦苦经营的生意。这场地震来得正好,谁也不会怀疑我们,只会认为你是死于天灾。”

轰隆隆!

贾亦韬蒙了,刚想再说些什么,却被人控制了起来,一动不能动,紧接着,就感觉脑袋一疼,就失去了知觉,昏死过去。

从贾仁等人的发难,再到被人打昏,不过是寥寥几分钟,在这个时候,贾德连忙吩咐道:“快,将这小子抬到吊灯之下,再将吊灯的尾绳铁索解掉,这样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这小子是死在地震之中,被吊灯砸死的。”

轰轰轰...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一场旷世的灾难来临,九级的地震爆发在天府之城,贾氏一族的那一栋豪华别墅更是变为一片废墟,遥遥站在空地上的贾德等人顿时长舒了一口气,不禁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如此情形,贾亦韬如果还能活的话,他们甘愿交出手里的所有权利,经营的所有生意。

废墟之中,破碎的吊灯之下,一抹灵魂之光骤现,从贾亦韬那血肉模糊的身体里飘出,消失于一个虚无的黑洞之中,以另一种形式存在,在另一个时空重生。

第二章 决定(求收藏求推荐)

崇祯元年,随着阉党的失势,首脑人物死去,一个个核心党羽相继被朱由检剪除,大明的江山并未因此而稳固,在官场之上,反而另一股势力渐渐抬头,形式变得扑朔迷离起来,越来越严峻,凭着协助皇帝除去魏忠贤的功劳,文官集团开始膨胀,几近于忘乎所以。

魏忠贤已经死去了一个多月,由于一件事情的发生,紫禁城内,乃至于整个京城,气氛变得骤然紧张起来,尤其是那些权贵上层,一颗心都悬了起来。

紫禁城内,宫中充斥着各种议论。

“皇上这是怎么了?魏忠贤及其党羽全部被剪除,怎么就突然昏迷不醒了呢?”

“这谁能知道?不过,想想也许有这种可能,皇上继承大统之时,仅有十六岁,年纪轻轻,就当此大任,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又清除了国之一大毒瘤,精神极度紧绷了两个多月,劳心劳力之下,能不累吗?”

“皇上还是赶紧醒过来吧,朝堂之上,那些官员都已经吵翻了天,如果皇上在不出来主持大局,非得乱套不可!”

......

坤宁宫之中,崇祯皇帝安详地躺在那里,呼吸均匀,只是神色有一些苍白,周皇后静静地坐在床沿边,不时地为朱由检擦拭额头,恬静的脸上挂着淡淡的忧色,可见她的心里有多么的不安,并不像表面那么镇定。

司礼太监张彝宪就侍立在一旁,忧心忡忡地说道:“皇后娘娘,朝廷上都快吵翻了天,群臣嚷嚷着重新启用袁崇焕,担任蓟辽督师一职。”

然而,周皇后表现的并不在意,依旧在照顾着朱由检,片刻之后,这才看向张彝宪,冷漠而颇有嘲讽地说道:“这些官员啊,目光真是越来越狭窄了,这都什么时候了,陕西发生了百年难遇的大旱,赤地千里,不关心这些,整天就知道勾心斗角,争权夺势.....”

周皇后的话音戛然而止,被一阵断断续续的虚弱之声所打断。

“头...好痛...我这是怎么了...是在医院里吗......”

“朱由检”慢慢悠悠的醒来,挣扎着要坐起来,双手不断地揉搓额头与太阳穴,嘴里念念有词,发出模糊的呢喃之语。

此刻,周皇后与司礼太监张彝宪全都沉浸在莫名的喜悦之中,朱由检的醒来,让他们忘记了刚才的谈话内容,看着皇上挣扎欲起,心里就是一紧,充斥着满满的担心之意,更是忽略了朱由检话语里的奇怪之处,相继惊呼了起来。

“皇上,您终于醒了,昏迷了半个多月,高烧持续不退,担心死臣妾了。”

“皇上,您就不要起来了,您的身子虚,还是躺着的好,奴才这就去喊太医!”

说话之间,朱由检已经坐了起来,喘着粗气,整个人已经汗流浃背,豆大的虚汗自额头留下,一颗接着一颗,并列成行,又纵横交错。

见此情形,看到朱由检虚弱的模样,就要倒下,周皇后轻移娇躯,连忙坐了上去,抵在朱由检的后背,并和声问道:“皇上,你怎么了?是不是烧糊涂了,怎么说起胡话来,尽是臣妾听不懂的言语。”

张彝宪匆匆离去,一副兴奋地模样,看着醒来的朱由检,一颗心总算落了地。

“我这是怎么了?怎么感觉头脑发胀,昏昏欲睡?”

朱由检喃喃自语的同时,已经不再揉搓额头与太阳穴,睁着疲惫的双眼,开始打量着四周的一切,眸子里更是现出疑惑之色,越来越浓郁,更多的是震惊,难以相信的看着这一幕。

最终,随着一个姣好的面容映入眼帘,还有一股淡淡的香风涌入塞塞的鼻孔,朱由检的目光这才停留了下来,浑浑噩噩的思维渐渐恢复,脑子里出现了一丝清醒,这才发现周皇后的存在。

肤若凝脂,两眉弯弯似柳叶,琼鼻微动,口含朱唇,吐纳如兰......

娇羞如含苞待放,宛若画中走出的仙女,处处透着华夏古典美的味道,一切都恍若天成,没有丝毫的矫揉做作之感,眉目传情,或许就是描述眼前的女子。

朱由检愣住了,出神的看着张皇后,身体的亲密接触,这才感受到对方的柔若无骨,胸前的饱满和昂然挺立,后背传来一阵的舒服之感。

然而,周皇后似乎没有发现朱由检的异常一般,迫不及待地讲述一些事情。

“皇上,您总算醒来了,在您昏迷的这段时间里,朝廷都快乱了套了,内阁没有首辅,缺少主持之人,兵部尚书也是在缺,后金在辽东虎视眈眈,还有陕西,发生了几百年难见的大旱,已经出现了百姓暴动的迹象......”

耳畔回荡着这些有些繁琐的话语,朱由检已经从痴迷中清醒了过来,但整个人却还是一副愣愣的状态,发着呆,身体发出一阵疑惑的声音。

“难道,这个世界真的存在平行空间,当人在这个空间消亡之时,他就会在另一个空间重生,以一种新的角色存在......难道......传说中的穿越,发生在了我的身上?就是不知道身处哪个朝代?”

不容朱由检继续深想,忽然之间,突然感觉那种头脑发胀的感觉再次袭来,愈演愈烈,彻底摧毁了刚刚恢复的些许清醒意识,使得朱由检一阵惨叫,抱着脑袋。

“啊...好痛...啊...我的头好痛...都快炸开了......”

在这一刻,伴随着阵阵的惨叫,那种头痛欲裂的感觉,朱由检只感觉一股海量的信息正在涌入脑海里,一幅幅陌生的画面就像一个个幻灯片一般,快速闪过,与原有的记忆混合在一起,彼此交融着。

忽然间,朱由检昏迷了过去,但面部依旧在扭曲着,似乎在述说他此时的痛苦,而在他的脖子出出现一个长长的细针,正处于昏睡穴之上。

“太医,皇上怎么样了?”

转眼之间,十天过去了,贾亦韬已经完全清醒了过来,接受了事实,也接受了现在所拥有的身体,以及脑海里那海量的信息,关于朱由检的一切,也就是这副躯体的前任主人。

此刻,贾亦韬愣愣的坐在那里,双手拖着腮帮,双眼有一些迷离,脸上尽是思索之色,发着呆之时,心里也在蹦出一个又一个声音。

“嗯...既然老天爷给了我一个重生的机会,成为崇祯皇帝,那我就要改变大明朝的命运,最终结局,不仅是作为一个汉人应有的责任,更是为了自己。否则,十六年之后,将会被闯贼逼死,在煤山上吊而亡......”

第三章 免除三饷(求收藏求推荐)

渐渐地,贾亦韬陷入沉思之中,暂时屏蔽了属于朱由检的记忆,开始回忆明末时期的诸多信息,亟待解决的问题,不自觉地从旁边取过一张纸,摊在面前,随手抄过毛笔,嘴里更是在念念有词。

“嗯...这个时候,属于朱由检登基之初,虽然扳倒了魏忠贤,整治了阉党一派,但皇帝的根基依旧不稳,朝廷上还是派系林立,东林党一支独大,现在最为紧迫的是,就是加强属于帝王的威望和权力。”

“还有,崇祯之初,也是小冰河爆发之始,陕西大旱,只是一个开端,日后还会有更加严重的灾情,使得朝廷的财政雪上加霜,不堪负重。”

“然而,这一切的一切,要想清除大明王朝蓄积已久的弊病,唯有改革,而改革之初,就必须掌握绝对的权力,而要想掌握绝对的权力,就必须牢牢地控制住军队,随后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一切,才能推行改革。”

......

贾亦韬叨咕了半天,说了许多话,纸上依旧是空白一片,没有一个字,脸上却是现出了兴奋地光芒,越来越炽盛,心里愈发的有底,知道该怎样做?

就在这时,贾亦韬拿起毛笔,就要奋笔直书,皇后张氏款款走了进来,躬施一礼,轻声喊道:“拜见皇上!”

“皇后快快请起,无须多礼......”

贾亦韬离开了桌案,快行几步,连忙扶起了跪拜的张氏,在那一刻,下意识的努了努鼻子,深吸了一口气,随着一股香风灌入鼻腔,直达肺腑,顿时露出一丝淡淡的贪婪享受之色。

很显然,张氏发现了贾亦韬的这一细微的举动,随即两腮微红,缓缓起来的同时,忍不住地心中暗道:“皇上这是怎么了?以前之时,是不好女色的,大病了一场之后,反而对男女之事格外的上心,需求越来越强,几乎是夜夜无女不欢。”

一念及此,张氏的面颊愈发的红润,鲜艳欲滴,看得贾亦韬愈发的痴迷,心驰神往。

不过,贾亦韬还是恢复了清醒,神色为之一敛,故作君子之态,缓缓问道:“皇后,找朕所为何事?”

“皇上,大病一场,你怎么给忘了?再过几日,就是你的生辰了。”

说话之间,两人已经来到了书案之前,贾亦韬坐在那里之后,很是猥琐的将张氏揽入怀中,坐在大腿之上,出于女人的矜持和羞涩,张氏还是挣扎了一下,似乎这几天贾亦韬经常如此,心里已经有所接受,也就不再挣扎,但心里还是紧张地砰砰直跳。

“哦...原来是这件事情啊,这几天脑袋浑浑噩噩的,爱妃如果不说,朕都快给忘了......”

说到这里,贾亦韬的话音戛然而止,似乎想到了什么,意识到一个关键的问题,当即转而说道:“爱妃,通知礼部一声,朕今年的寿宴就不过了。不过,为了与民同乐,大赦天下的同时,朕决定了,从此以后,免除百姓的三饷,即日就昭告于天下。”

“皇上,万万不可啊,三饷自万历年间就开始征收,一旦免除三饷,辽东的军饷就更加的短缺,没有了来源之处,辽东的形势可就......”

张皇后忽然停了下来,在这一瞬间,似乎想到了什么,一阵后怕的同时,更是浑身一个激灵,这才意识到,后宫不得干政,否则,轻则受到斥责,重则扒皮抽筋都有可能。

“皇后,你怎么了?继续说啊......”

面对贾亦韬的催促,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张皇后并不能放下心来,一阵后怕的连忙站起,后退的同时,紧张地回应道:“皇上,这乃朝中大事,臣妾见识浅薄,议论不得,皇上还是与众臣商议一下,再决定是否免除三饷之事吧?”

“嗯,好吧,明天早朝之时,朕再与群臣商议此事。”

贾亦韬没有勉强张皇后,话虽然这样说,但心里已经做了决定,三饷非免除不可!

作为一个历史学者,虽然很多的历史只是一种猜测和推理,但还是可以作为一些依据的,贾亦韬知道,一旦免费百姓的三饷赋税,将会严重加重朝廷的财政赤字,使得辽东的军队缺饷,但还是决定这么做。

放在平时,九厘的课税不算什么,还在百姓的承受范围之内,但作为一个穿越者,贾亦韬知道,小冰河时代的到来,天下大旱,田里颗粒无收,三饷就成为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百姓不得不暴动,纷纷起义。

而且,拥有着现代人的灵魂,还是一个教授,虽然不是经济学家,但贾亦韬还是有着许多挣钱的方法,解决那些问题得方法,不一定非要逼迫老百姓造反,不一定非要搜刮民脂民膏,才能筹措到军饷。

若是放在穿越以前,对于“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的这句话,贾亦韬或许还会嗤之以鼻,撇撇嘴,现在却不同了,拥有着皇帝这一重身份,弄到钱还不容易?

当然,贾亦韬不会傻得学历史上的那个崇祯皇帝,向臣子们募捐,那样的话,只会降低了身份,扫了自己的尊严,央求百官,又如何镇得住他们?

纡尊降贵,不一定都是好事儿!

因此,看着张皇后离去的背影,在这一刻,贾亦韬已经有了主意,如何弄到钱,缓解朝廷的燃眉之急,解决这一年的军饷问题。

转瞬间,贾亦韬又想了想,要想革除大明朝的各种弊病,维护自己的统治,现在最为迫切地不是掌控朝廷各个文官官员,而是军队!

唯有如此,才能为所欲为,干自己想干的一切。

恍惚之间,贾亦韬不禁想到了许多,想到了毛爷爷与蒋介石,不管是共同抗日,还是攘外必先安内,两个人说得都没有错,只是身处的位置不同。

贾亦韬相信,不管是毛爷爷,还是蒋介石,两人都是格外的偏爱明史,只是一个读得通透,理解的深刻,另一个只是看到了一些表面而已,并未看到问题得深邃。

比如攘外必先安内这句话,明朝时就有,并非蒋介石所创!

作为一个历史学者,贾亦韬一直有一种想法,明末时期的崇祯年代,和民国时期太像了。

一样有来自于东北的外族威胁,一样是天下大乱,义军迭起,官军不断地镇压,四处救火。

若是细细研究的话,不难发现,毛爷爷的那些战略思想脱胎于明末时期的农民起义,总结而来,并予以细化和延伸,更适用于抗日时期。

同样是在湖南与云贵一带发展壮大,借助深山老林,躲避官军的围剿。

贾亦韬甩了甩头,不再想这些,而是想着应对之策,在明天的早朝之时,提出免除三饷之际,如何应对那些百官?

当然,还有一个最为关键的问题,那就是弄钱!

第四章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求收藏求推荐)

渐渐地,贾亦韬有一些走神起来,瞳孔越来越迷离,不禁想起了历史上的那个崇祯皇帝朱由检,登基之初,天下还算稳定,大明还控制着辽东的大部分地盘,占据着主动,黄猪皮还未收服蒙古各部落,一些蒙古部落还是听从于大明朝。

然而,历史的车轮开始发生转变之时,是发生于毛文龙死之后,建奴才是真的渐渐发展壮大,如若毛文龙不死,黄猪皮就会受到掣肘,老巢时刻面临着威胁,就无法数次西征,征服蒙古各部落,组建不了蒙八旗。

以建奴的那么一点人口,寥寥数十万人,兵不过十万,如若没有蒙八旗和汉八旗,又如何数次入塞,打到关内?

想到这里,贾亦韬轻轻一点头,心里就有了决定。

“嗯...就算是非用袁崇焕不可,也不能予以太大的权利,必须有一个人分权,形成平衡之势。同时,那个人还要有足够的威望,能够让袁崇焕与毛文龙信服,镇得住场面。”

“只要稳定了辽东,自己就能慢慢收拾大明这个烂摊子,稳定天下,应对小冰河时期的到来。”

想到这里,贾亦韬身体前倾,再次拿起了毛笔,看着一片空白的纸张,凭着脑海里的记忆,开始回想起来,穿越之前,自己看过的那些历史书籍,研究成果,以及与其他历史学者讨论的明末事情的事情,大明王朝的几大严重问题。

思绪如泉水般涌来,贾亦韬的大脑一片清明,心中豁然开朗,开始在纸张上奋笔起书,罗列一个又一个问题。

一,朝廷没钱,财政破产;

二,党争不断,阉党,东林党,彼此攻讦,置朝廷大义而不顾,恶斗之下,消耗大明的国力;

三,小冰河时期到来,各种天灾不断,连年旱灾,蝗灾,地震,大面积的瘟疫......

四,土地高度集中,百姓流离失所,一无所有,朝廷的税收越来越少;

五,辽东边军几乎成为私军;

六,玉米,番薯,土豆,这样舶来品的抗旱农作物未推广,从而不能缓解粮食的短缺;

七,官员腐败严重,贪污成风,火器的质量严重下滑;

八,军屯田流失严重,士兵素质严重下滑,尤其是京城的城防营,几乎不知道如何使用火器,皇太极打来之时,大炮居然打到自己人;

九,军队内部编制混乱不堪,贪腐问题也十分严重,无法形成统一的指挥,强有力的战斗力。粮饷短缺,或是被贪墨,致使最最底层的兵卒怨声载道,军队哗变不断。

眨眼之间,贾亦韬一口气罗列了大明王朝的九大弊病,走向衰亡的几个主要因由。

轻轻地将毛笔丢掷在一旁,贾亦韬拿起纸张,目光不断地在九大弊病上扫视,眉头微皱,神情很是凝重,心里也很清楚,大明王朝绝不只是这些问题,只是这九个问题更加的突出,更加的严重,亟待解决而已。

呼~

贾亦韬暗暗长吁了一口气,想到自己的身份,乃是历史系的教授,对于明末的诸多事情有着极深的研究,政治,经济,军事,社会问题,都有着一定的了解,知道崇祯时期大明的各种弊病,自然而然地也就有一些应对之策。

毕竟,作为历史工作者,研究的过程中,不仅要有一颗冷静的头脑,还会时不时地异位思考,当然也会想想,如果自己是大明王朝的皇帝,结合当时的情况,如何解决那些弊病?

刹那间,贾亦韬对自己充满了自信,自己能够改变历史,中兴大明王朝,灭建奴!

毕竟,相对而言,比较那个崇祯皇帝朱由检,他贾亦韬更有全局性,更有战略眼光,知道如何统筹全局,而不是拆西墙补东墙。

最为关键的是,之所以会这么自信,他贾亦韬不是崇祯皇帝朱由检,还对后者有着极深的了解,知道对方失败的原因,着急和猜忌的性格占据了很大的原因。

想到这里,贾亦韬不禁神秘地一笑,摸了摸鼻子,自语道:“真想不明白,朱由检那么着急干嘛?一步一步来不好吗?”

说到这里,贾亦韬脸上的笑意更浓,无耻地很是臭屁道:“嘿嘿...不管怎么说,俺还是小年轻,还是小鲜肉,满打满算才只有十七岁,不是那个二十八岁的老腊肉,有的是时间。”

与此同时,贾亦韬的心里有了决定,不仅不能学朱由检的那个急性子,更不能胡乱的猜疑,否则,手里好好的一副牌,非得打坏不可。

有人说,明朝末年,明朝灭亡,已是必然,换做是谁,也改变不了,贾亦韬却是不以为然。

贾亦韬相信,如果崇祯皇帝不那么勤于朝政,不那么瞎指挥,像万历皇帝一般,当一个甩手掌柜,再有一个张居正这样能干的首辅,大明王朝只会蒸蒸日上,怎么会被一个小小的建奴灭了?

想到这里,贾亦韬又有了一个决定,自己不必事事躬亲,只需牢牢地抓住军队即可,将合适的官员放到合适的位置。

甩了甩脑袋,贾亦韬强制自己清醒了过来,不再YY,而是想了想,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自己想要改革,必须有一个得力的手下,信得过的心腹,忠于自己的朝臣。

思绪百转千回,似乎想到了什么,贾亦韬的眼前一亮,随手又抽出一张白纸,另一只手拿起毛笔,再次奋笔疾书起来,嘴里还在念念有词,不断地嘀咕着。

“嗯...有了,崇祯自杀于煤山之上时,既然那些文臣武将能够自杀而亡,以身殉国,毫无疑问,那些人一定是忠于大明王朝,同样也会忠于自己这个皇帝,选他们作为心腹,再合适不过了。”

渐渐地,贾亦韬陷入深思之中,笔速也越来越慢,一个个名字跃然纸上,被贾亦韬默写出来,全都是朱由检自杀之时、跟着以身殉国的文官武将,皇族贵胄。

驸马巩永固,锦衣卫千户高文采,锦衣卫都指挥李若珪,左都督文耀,副兵马司姚成,刑部右侍郎孟兆祥父子,工部大学士范景文,户部尚书倪元璐,左都御史李邦华,副都御使施邦昭......

这个时候,屋子里除了贾亦以意外,虽然空无一人,但门外却站着几名宫女和太监,等待着服侍,不时地伸头看看屋子里的情况,看到皇帝时而发笑,时而紧皱眉头,又毫无征兆地奋笔疾书,嘴里还在念念有词,情不自禁的小声地议论起来,压低着声音。

“哎...皇上这是怎么了?不会出什么事情了吧?”

“皇后娘娘这刚走,皇上怎么就这样了?”

“还是别在这里站着了,赶紧向娘娘回报这里的情况,皇上不是犯病了吧?如果出了什么事情,你我这些奴才们,可担待不起,动辄可是要掉脑袋的。”

......

第五章 拍板(求收藏求推荐)

第二天,朝堂之上,崇祯皇帝朱由检端坐于上方,也就是穿越之后的贾亦韬,此刻,贾亦韬的神色有一些不自然,不再像昨天那般充满意气风发,踌躇满志,下方已经炒作了一团,群臣争执不下。

“启禀皇上,微臣不同意免除三饷,换算下来,三饷所加,也不过是每亩九厘银钱,按照现在的粮价,折合成粮食,尚不足十斤稻谷,相比于每亩产粮一两百斤,这一点根本就不算什么,远远在百姓的承受的范围之内。”

“皇上,微臣不同意朱大人的看法,朱大人这根本就是断章取义,先不说现在许多的百姓无田可种,即便是那些正在务农的老百姓,也不过多是佃农而已,替地主种地,除去朝廷的其他赋税,以及上缴的租子,老百姓也就是勉强过活,如果再摊派三饷的话,恐怕就要饿肚子了。”

“臣附议,老百姓早已是不堪重负,被压得都快喘不过气来了,应该免除三饷。”

“臣倒是也想支持皇上免除三饷之策,可是,今时今日,国库早已空虚,财政入不敷出,各个地方都需要钱,一旦再免除三饷,辽东的军费何来?其他地方的驻军粮饷何来?”

......

此刻,贾亦韬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被吵得脑仁儿疼,双手直柔太阳穴,看到大臣们依旧是争执不休,相持不下,心里不禁呐喊:“钱...钱...全都是钱的事情!”

转瞬间,贾亦韬就恢复了冷静,对于免除三饷的事情,更加的坚定,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小冰河时期已经来临,一旦全面爆发,各地大面积干旱,若是继续加派三饷的话,那是逼着老百姓造反。

“不行,不能再这样讨论下去了,若是朝臣们这样商议下去,永远不会有一个结果。”

一念及此,贾亦韬的双眼里闪烁着坚毅的光芒,大喝一声:“好了,都安静下来!”

刹那间,大殿里顿时就安静了下来,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贾亦韬的身上,而后者朗声继续说道:“朕决定了,三饷必须免除,谁也不准再妄议,好了,今天早朝就到这里,下朝!”

一语落罢,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贾亦韬已经抽身而起,满脸的不耐烦之色,气呼呼的离去了。

这个时候,贾亦韬的声音刚落不久,司礼太监张彝宪连忙上来,快走了几步,停在高台的边缘附近,拂尘轻轻一甩,更甚喊道:“退朝...”

不久之后,贾亦韬回到了后宫之中,一副气呼呼的模样,来来回回地走着,仿佛是在发泄胸中的不快,嘴里更是在念念有词,声音越来越大。

“真是气煞我也,堂堂的一国之主,九五之尊,大明的皇帝,居然连这点主儿都做不了,哼...我就将话撂下了,就不信那些人不敢遵从我的圣旨,拂逆我的意志!”

一旁的司礼太监张彝宪有一些发呆,等待贾亦韬发泄完之后,愤怒的神色有所放缓,这才上前两步,并未指明贾亦韬的用词不当,将“我”纠正为“朕”,而是安慰了起来。

“皇上莫要动怒,那些官员并不是针对皇上的,之所以争执的那么强烈,不过是党派之争,皇上你既然已经说出口,那就是言随发行,他们不敢不遵圣旨。”

刹那间,贾亦韬的怒意全校,听得那是频频点头,脑海里不禁浮现了早朝之上的画面,细细想来,还真的是两派之争,东林党与魏党余孽的一较长短。

更确切的来说,是东林党对魏党余孽的追杀,痛打落水狗!

这个时候,看到贾亦韬的神情明显缓和了许多,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张彝宪的心里颇为自得,更是得寸进尺的继续说道:“皇上,奴才实在不明白,两派如此相斗下去,只会消耗国力,皇上你何不借着除去魏忠贤之势,一举扫除那些魏党余孽呢?”

贾亦韬的神色变了,阴沉了下来,深深地看了张彝宪一眼,轻轻地吐出一句话:“宦官不得干政,否则...”

声音虽轻,说得是那么的随意,但张彝宪却感觉冰冷无比,寒意袭来,浑身一个激灵,心里害怕不已,身体一个哆嗦,立马跪倒,匍匐在地,同时条件反射般的颤声道:“奴才知罪,再也不敢了,还望皇上饶过奴才这一回!”

“好了,起来吧,念你初犯,这次就算了,如若再犯,哼...”

随着贾亦韬的这一声冷哼,张彝宪身体再次一个哆嗦,后背直冒冷汗,真真的体会到一句话,伴君如伴虎。

这一刻,贾亦韬的心里却在想,历史上的崇祯皇帝之所以成为亡国君,一半是他的疑心病使然,猜忌名臣大将,另一半就是再次再次重新启用宦官,委以重任,致使了许多不必要的损失。

既然不想重蹈覆辙,那我就必须改变历史,不能有猜忌心的同时,更是不能重用宦官,否则,这个国家迟早还要亡,败在自己的手里。

就在这时,似乎想到了什么解决之策,如何安排宦官,尽可能的发挥他们的长处,为己所用,而不是干涉朝政。

贾亦韬的眼里光芒闪烁,亮晶晶的,心里有了主意,不禁暗道:“嘿嘿...又多了一处来钱的渠道!”

张彝宪战战兢兢的站了起来,心里还是一阵后怕,不禁有一丝疑惑,皇上这是怎么了?自从大病之后,仿佛整个人都变了,不仅限于言行举止、奇谈怪论上,还有对待他们这些跟随的内侍态度上。

以前的皇上,虽然只有十几岁,但极为的冷静,行事颇为老练,绝不会像今天这般毛毛糙糙,以势压人,颇有恼羞成怒之意。

否则,继位之后,也不会一直的隐忍,直至一举扳倒魏忠贤与客氏,以及他们的一些重要党羽!

与此同时,贾亦韬的脑海里也在回荡着一个声音,一些信息如泉水般涌来。

千万不要动那些魏党余孽,否则,将会动摇国之根本,还会使得东林党一支独大,越来越轻视皇权。唯有平衡,方能使得国事日隆。

贾亦韬深以为然地暗暗点头,结合那些信息,深深地明白了,历史上的那个崇祯皇帝朱由检为何没有一举清除所有的魏党余孽,不想让东林党独大只是一方面。

主要的原因还是,魏忠贤与客氏保持朝政的这些年里,提拔的官员不计其数,党羽遍布朝廷内外,若是全部清除的话,朝廷十之七八的官员都将受到牵连,或是被罢官免职,或是被流放戍边,亦或是人头落地。

杀人很简单,褫夺人官职也很简单,难的是,短时间之内,上哪里找那么多人,填补空缺?

想到这些,贾亦韬对历史上的那个崇祯皇帝的意见少了许多,增加了几分钦佩,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行事能够如此深思熟虑,这么的卓有眼光,可谓是天才了。

一个小太监走了进来,打破了屋子里的平静。

“请禀皇上,驸马巩永固求见!”

第六章 皇家生意(求收藏求推荐)

“快快,快让驸马进来!”

霎时,贾亦韬从失神中清醒了过来,脱口而出地喊这么一句话,连连说道,满脸的兴奋之色,没有人比他更知道,这个驸马巩永固对崇祯皇帝朱由检那是绝对的忠心,不仅为了避嫌,从来不私养护卫,更是在朱由检自杀之时,全家殉葬。

“好了,张彝宪,你先下去吧,朕要与驸马商议一些事情。”

“是,皇上,奴才先行告退了。”

打发走司礼太监张彝宪的同时,在一名小太监的带领之下,驸马巩永固缓缓走了进来,见过君臣之礼后,两人相对而立,等到小太监离去之后,贾亦韬这才朗声问道:“永固,关于今天早朝之事,想必你应该听说了吧?”

“是的,皇上,微臣略有耳闻...”

巩永固轻轻点头,回应了一句之后,面有犹豫之色,最终还是缓缓说道:“皇上,还望不要与那些大臣们一般见识,他们也是为了朝廷着想,如果没有了三饷,朝廷的财政将会愈发的拮据,难以拿出各地军队的粮饷。”

“驸马,朕当然知道大臣们是出于好意,也并未将早朝上的事情放在心上,放心吧,朕不会迁怒与他们的。否则,又如何做一国之君?又如何让大明王朝中兴?”

贾亦韬颇为大度的说出这番话,整个人散发着意气风发的气质,显得是那么自信,紧接着,神色为之一暗,忧心忡忡地说道:“话说回来,关于三饷之事,之所以争执不休,相持不下,无非是因为朝廷的财政紧张,国库日渐空虚,总之一句话,就是朝廷没有钱,不得不取利于百姓。”

“是啊,皇上,自从万历末年开始,朝廷经历过几场大的战争,西南的叛乱,以及对后金的多次用兵,几乎是耗尽了国库,而且,朝廷的财政收入也是日渐减少,才会出现今时今日的局面,朝廷没钱。”

说话之间,巩永固隐隐透着欲言又止的味道,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有一些话不便明说。

自始至终,贾亦韬都在观察着巩永固的言行举止,神情变化,当然扑捉到这一丝神情异样之处,连忙宽慰道:“永固,有话尽管直说,此间屋子里只有你与朕两人,不会有旁人听到的,放心吧。”

很显然,有了这句话,巩永固明显放下了心中的芥蒂,无视了顾忌之处。

“皇上,恕臣直言,今时今日,朝廷的财政之所以拮据如此,捉襟见肘,拿不出银两,原因都在江南的赋税征收不上来,比如两淮盐引,权贵的税收。”

“从内心深处来讲,臣也赞同皇上取缔三饷,为百姓减赋。不过,同时也要将江南的赋税征收上来,否则,军饷这个口子就补不上来,日子一旦久了,恐出大的问题,军心将会不稳。”

“而且,如今陕西出现百年难遇的大旱,更是急需钱粮的时候,如果不能尽快筹措到钱粮,恐出民变。”

贾亦韬一脸的凝重之色,眉头紧皱,对于巩永固的这一番表现,言辞恳切,为君分忧,心里很是满意,愈发的下定决心,这样的忠臣不用,还有谁可以委以重任?

这一刻,贾亦韬的脑海里不禁闪过一个念头,心里暗想,也不知道历史上的那个崇祯皇帝怎么想的,如此忠心之人,不委以重任,却让人家天天跟在屁股后面,陪着骑马打猎?

“好了,永固,先不说这些。”

贾亦韬摇了摇头,看似是无奈的样子,实则是让自己清醒过来,看到巩永固流露出一丝失望之色,进而补充道:“驸马啊,在朝这么多年,你应该知道,各个派系纵横交错,东林党代表着士族权贵的利益,如果朕强行征收那些税赋......”

言虽尽,而意无穷。

巩永固一个激灵,当即就反应了过来,意识到皇上也有无奈之处,阉党虽然打压下去,但东林党却再次壮大起来,而后者又代表着士绅阶层的利益,一旦皇上推行改革,压力可想而知。

最为关键的是,现在处于非常敏感的时期,皇上登基不到三个月,皇权还不能完全得到体现,无论是魏党余孽,还是日渐势大的东林党,都是轻易动不得。

一念及此,巩永固的心直往下沉,神色有一些黯淡起来,沉声问道:“那皇上,召臣前来所为何事?”

相比于巩永固的精神低迷,贾亦韬的心情却是十分不错,转身缓缓而行,从龙案上拿起一张纸,转身走了回来,边走边说道:“三饷免除过后,辽东的军饷就迫在眉睫,朕的那些帑银倒是可以支撑一段时间,却不是持久之计。”

巩永固震动了,为贾亦韬的气度而感动,一脸的焦急之色,几乎是一种条件反射,忍不住地提醒道:“可是,皇上,那是你个人的...”

巩永固话还未说完,就被贾亦韬挥手给打断了。

“什么我的朝廷的,整个天下都是朕的,同样,朕的也是天下的。”

说话之时,贾亦韬心中不禁暗想,那个崇祯皇帝真是死脑筋,留那么多的私房钱干什么,国都不在了,哪还有家?

“好了,永固,不要再劝了,朕已经决定了,皇家皇家,先有皇,然后才有家,如果大明王朝都没有了,朕要那么多银子干嘛?”

这番话一出,彻底将巩永固后面的话语全都给堵了回去。

沉吟了一下,贾亦韬略微整理了一下思绪,并将手里的图纸递给巩永固,朗声说道:“永固啊,朕记得,魏忠贤,客氏,以及前任兵部尚书崔呈秀,分别留下了一个豪华宅院,按照这份图纸,将其修葺一下,朕有大用。”

接过图纸之后,巩永固满脸的疑惑和不解之色,快速浏览的同时,嘴里更是念念有词。

“皇家拍卖行...皇家珠宝首饰行...皇家赌楼...”

随着图形映入眼帘,看着一个个奇形怪状的柜台,以及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装修风格,还有那些注释说明,一切的一切,都使得巩永固惊呆了,神色变得古怪起来,忍不住地一阵腹诽。

“皇上这是想以皇家的名义经商啊,从而取得钱财,也不知道皇上怎么想的,就怕这样有损皇家体面吗?”

不过,虽然心中这样想,但巩永固还是比较认同的,总比收刮民脂民膏好,一不偷,二不抢,正大光明的做生意,皇上的眼光可真够准的,不管是珠宝首饰行,还是赌楼,绝对是销金窟,日进斗金的生意。

“就是不知道这拍卖行是干什么的?又能拍卖些什么?”巩永固挠了挠头,不解地嘀咕了这么一句。

第七章 莫名的庆幸之感(求收藏求推荐)

贾亦韬微微一笑,并未有过多的解释,脸上再次现出那种意气风发的神采,整个人显得愈发的十分自信起来,转而说道:“永固,放心的去做吧,由于你是朕的妹夫,当朝驸马,所以不能出将入相,只能为朕做这些事情了。”

“能够为皇上分忧,乃是微臣的荣幸,定当肝脑涂地,完成此事。”

巩永固躬身行礼,刚一说完,贾亦韬好像想到了什么,露出恍然之色,右手在空中连连点指的同时,朗声说道:“噢...对了,永固,伙计和掌柜的人选,你自己拿主意就行,至于负责安全、维持秩序和保护的护卫,朕会派一支锦衣卫给你,确保无人敢扰。”

“谢过皇上...”

巩永固再次行礼、拜谢之时,忍不住地心中嘀咕道:“皇家的两个字往那一摆,还会有哪个不开眼的敢闹事儿?除非是不想活了,敢招惹皇家的生意。”

看着巩永固离去的背影,贾亦韬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轻抚下巴,喃喃道:“嘿嘿...既然还整治不了那些东林党和魏党余孽,挣钱的同时,先清理一下身边的这些太监,做出一些预防措施,免得再出魏忠贤这样的宦官。”

刹那间,贾亦韬的话语一顿,脑海里闪过一抹亮色,不禁想起了历史上康熙与乾隆的做法,如何加强中央集权,将皇权推向顶峰。

御书房,军机处...

贾亦韬的心中蹦出这两个名词,随之就有了主意,在改革之前,不仅要削弱宦官的作用,更是要弱化内阁大臣的权利,而出发点就是军事和圣意的传达上。

御书房,军机处,就是加强皇权的不错选择!

贾亦韬暗暗点了点头,又摇摇头,心中暗想,现在还不是大刀阔斧改革的时候,只能从身边开始,在二十四衙门上动手脚,进行小范围的改革。

当然,所谓小范围的改革,并不包括二十四衙门之中的司礼监,否则,谁来与内阁分庭抗礼,形成对峙的局面?

“嗯...既然要对二十四衙门进行改革,就必须对其职能了解,是否真如史料记载的那般,十二监,四司,八局,各个衙门所掌管的职责。”

想到这里,贾亦韬抬头望向门前,就要让人取来关于二十四衙门的资料,然而,贾亦韬的动作僵硬在那里了,到嘴的话语就是没有吐出,整个人愣愣发呆,心中惊喜莫名。

朱由检的记忆如泉水般涌来,关于二十四衙门的信息浮现在贾亦韬的脑海里,随着了解的越多,和历史上记载的相差不多,贾亦韬就是一阵震撼。

“无语,真是让人没想到,二十四衙门之中的十二监,司礼监的权势滔天,整个就是皇帝的发言人,这都没什么,在于情理之中。令人意外的是,御马监的地位和权势居然仅次于司礼监,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前者更加的危险,居然掌握有军队,龙骧卫和虎镶卫!当然,也兼管马政。”

贾亦韬改革二十四衙门的思绪暂停了下来,神色凝重无比,在这一刻,不禁有一些恍然,崇祯皇帝即位之初,难怪对魏忠贤那么忌惮,不仅是因为兵部掌握在崔呈秀的手里,也就是魏忠贤的干儿子,主要还是因为锦衣卫和御马监也在魏忠贤的控制之中,多是他的党羽。

尤其是后者,论贴身护卫程度,御马监的龙骧卫和虎镶卫,丝毫不输于锦衣卫,尤其是前者属于宦官机构,魏忠贤的掌控力度只强不弱!

恍惚之间,不知道是脑海里属于朱由检记忆的作用,还是心理作祟使然,贾亦韬有一种如坠梦幻的感觉,仿佛置身于天启七年,朱由校死之后,满城风雨,到处充满着尔虞我诈,一个稍有不慎,很有可能落得个万劫不复,不仅帝位不保,小命也处于危险之中。

呼...

贾亦韬长长吐出了一口浊气,整个人已经清醒过来,只觉得后背出了一阵虚汗,暗自庆幸的同时,还好自己不是处于那个时候,心中愈发的钦佩朱由检,在那个时候,一个十六岁少年宛若走钢丝,左边是悬崖峭壁,右边是刀山火海。

游刃于阉党制造的漩涡之中,一个稍有不慎,将是万劫不复!

这一刻,贾亦韬的心里起伏不定,久久难以平静,不禁换位思考,如果自己是那个时候穿越的话,即便是历史系的教授,对明史有着极深的研究,恐怕......

贾亦韬不敢想,因为他实在没有那个自信,能够从容不迫、镇定自若的面对那个险象环生的处境,并能很好的化险为夷,扭转局势。

“不管了,既然崇祯皇帝已经为自己扫了除最大的障碍,奠定了基础,自己就应该好好想想,如何才能将御马监和锦衣卫牢牢地掌控在手里。否则,将会时时刻刻担惊受怕,寝不能眠,食不知味。”

贾亦韬暗暗地告诫着自己,这才意识到,现在最为迫切的紧要之物不是弄钱,而是掌控护卫自己安全的禁卫军。

当然,主要还是禁卫军中的锦衣卫,二十六禁卫之一。

在小命没有保障的情况下,其他都是免谈,何谈改革?何谈做生意挣钱?

对于毛爷爷的那句话,枪杆子里出政权,贾亦韬那是深以为然,尽管时代不同,但道理是相同的,所以,贾亦韬的眼光盯在了锦衣卫这个特殊的结构上面。

只要掌握了锦衣卫,不仅自身的安全得到了保障,一些想法也可以得到实施。

一念及此,贾亦韬向龙案走去,停下之后,随之取出了昨天列出的那份名单,从中挑选合适的人选,担任锦衣卫指挥使和御马监的合适之人。

目光婉转,眼波流动,贾亦韬快速浏览了起来,又很快就停了下来,视线最终停在两个人的名字之上,嘴里发出了轻微的声音,念了出来。

洛养性...王承恩...

前者虽然没有以身殉国,多次背叛,降完李自成,又投降鞑子,但总的来说,人品还不错,最为关键的是,其父洛思恭受到过魏党破坏,肯定不会与宦官同流合污,是一个不错的锦衣卫指挥使的人选。

至于王承恩,那就更简单了,崇祯皇帝朱由检自杀于煤山之时,他就陪在一旁,跟在左右,最后以身殉国,绝对的忠心。

而且,在朱由检还是信王之时,王承恩就是信王府的家奴,绝对是属于心腹的存在。

贾亦韬虽然不想重用王承恩,确切的来说,是不想重用宦官,但也是无可奈何,短期之内,要想保障自己的安全,保住小命,也只能如此了。

有了合适的人选,贾亦韬的心里就是一松,仿佛一块重石总算落下。

第八章 圣意难测(求收藏求推荐)

心情得到了放松,贾亦韬的思维也变得活跃起来,手里捧着忠臣名将的花名册,坐在龙椅之上,似乎想到了什么,贾亦韬的眼前一亮,满面红光,轻轻地点头,嘴里发出呢喃之音。

“嘿嘿...天启虽然留下了这么一个烂摊子,但是也留下了一笔财富;还有太祖皇帝朱元璋,虽然死去了那么久,但也留下了一笔财富,貌似还很惊人,堪称富可敌国的宝藏,是时候该挖掘了。”

这个时候,贾亦韬腾出了一只手,在太阳穴上按了按,露出思索之色,片刻之后,自语道:“前者还不能动,现在这个时候,实在过于敏感,还是挖掘后面的宝藏吧,一来可以暂时缓解朝廷的财政压力,二来可以减轻河南百姓的压力,可谓是一举两得。”

第二天,贾亦韬懒洋洋的坐在那里,倚靠在龙椅之上,对面分别跪着洛养性、王承恩、曹化淳三人,司礼监掌印太监张彝宪侍立在一旁,正在宣读着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加封洛养性为锦衣卫指挥使,统领十七个所,王承恩为司礼监秉笔太监,兼掌御马监,曹化淳为太监总管......”

大殿里的气氛怪怪的,除了贾亦韬依旧如初,还那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身为新任的锦衣卫指挥使,洛养性虽然埋着头,一副认真倾听的样子,事实上却是,正在偷眼打量着张彝宪、曹化淳与王承恩三人,流露着异样的神采。

此刻,三人的心里也不是个味儿,摸不清贾亦韬的用意。

历朝历代以来,总管太监哪个不是从司礼监掌印太监和司礼监秉笔太监出?亦或是皇上的绝对心腹。

然而,曹化淳呢?

在信王府并没有待太久,不过是刚从南京调回来,如此天大的好处,怎么就砸到曹化淳的脑袋上了呢?怎么就轮到他当总管太监了呢?

真是圣意难测,让人捉摸不透!

此刻,不要说张彝宪和王承恩不明白,二人捉摸不透贾亦韬的意图,就便是身为当事人的曹化淳,也是处于云里雾里之中,心中很是费解。

而且,司礼监掌印太监,向来都是宦官中最有权势的职位,可以代替皇上做一些决策和批红(带皇上审批票拟),现在不仅没有捞到总管太监,也没有兼任东厂厂公,张彝宪的心里甭提多郁闷。

不过,相对而言,此时此刻,也就张彝宪一个人的心情比较差,怏怏不乐。

一时间,贾亦韬在皇宫内构筑了一个三足鼎立的局面,作为皇帝的代言人,在皇宫之中,掌印太监张彝宪却没有过多的权力,被王承恩与曹化淳所掣肘。

而后面两人,一个是秉笔太监兼掌御马监,拥有着一定的军权,另一个是太监总管,兼任东厂提督,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曹化淳还是两人的顶头上司。

奈何,无论是王承恩,还是张彝宪,都掌握着莫大的权力,曹化淳根本不能对他们形成实质性的约束。

贾亦韬的脑海里浮现着这些念头,越想越满意,忍不住地继续深想,联想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稳住了身边的事情,使得自己不再处于危险之中,那么,接下来就该缓解外部的紧张形势,比如辽东的威胁,小冰河时期的到来,越来越严重,这些都亟待解决,或者做预防准备,应对更大、更严重的天灾人祸。

辽东有毛文龙牵制着黄猪皮,使得后金不敢进犯关内;小冰河的爆发期还要有两年,可以再等等。

因此,此刻摆在贾亦韬面前最为紧要、最为迫切的问题,还是钱!

否则,没有钱,就无法派发军饷,致使士兵哗变;没有钱,就无法赈灾,应对陕西大旱。

一想到陕西的大旱,贾亦韬就联想到了百姓暴动,起义军纷纷揭竿而起,直至后来的越来越严重。

所以,还有一个和弄钱同等重要的大事,摆在贾亦韬的面前,亟待解决,那就是陕西的主政官,陕西巡抚和三边总督,一个关乎陕西的民生,一个负责三边的军务,镇压民众叛乱。

刹那间,贾亦韬的眼前一亮,想到了两个最为合适的人选,孙传庭和洪承畴,就在自己的那本忠臣名将的花名册上。

呼...

贾亦韬暗暗长呼了一口气,强压下心里蠢蠢欲动的想法,缓缓说道:“身为锦衣卫指挥使,东厂的厂公,洛养性,曹化淳,你们可是朕的耳朵和眼睛,一定要密切留意百官的动向,以及各地的藩王。尤其是后者,如果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即向朕汇报。”

“是,皇上,末将领命!”

“是,皇上,奴才遵旨!”

“好了,你们先下去吧。”

打发走二人之后,贾亦韬的目光在王承恩与张彝宪之间来回逡巡,最后停留在了张彝宪的身上,一脸的和煦之色,轻声问道:“彝宪,查抄魏忠贤和客氏,以及那些魏党余孽,那些财物运回来了没有?”

张彝宪明显一愣,不明所以,尽管心中十分的疑惑和不解,但还是立即做出了反应,老老实实地躬身答道:“启禀皇上,魏忠贤的那四十辆的金银珠宝、古玩字画以及贵重物品,前天就押解回京城,与客氏和魏党余孽查抄而来的财物,封锁在了一起,就要一并上缴国库。”

“嗯...那就好...”

贾亦韬回应了一句,拉长了声音,更是露出满意之色,轻轻点头,转而说道:“除了京营之物以外,要上缴国库,其他的东西一并交给驸马巩永固处理,比如珍奇古玩字画,还有其他的贵重物品。”

张彝宪明显又楞了一下,面有迟疑之色,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张开口,只是唯唯唯诺诺的答道:“是,皇上,奴才遵旨。”

这时,贾亦韬又将目光投向了王承恩,刚想说些什么,却又将到嘴的话语给咽了回去,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要办之事,不在王承恩职责之人,而是身为太监总管曹化淳的分内之事。

“好了,你们两个也下去吧,朕要处理奏折了。”

“奴才告退!”

王承恩与张彝宪躬身行礼,异口同声地回应了一句,随即就缓缓退出了出去,虽然两人低着脑袋,但还是掩饰不了他们脸上的那股古怪之色,两人明显扑捉到了贾亦韬刚刚的奇怪神情。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贾亦韬顺手就抄起了一本奏折,展读了起来,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心中顿时为之一喜,忍不住地惊呼道:“哈哈...真是想要什么,就来什么,正是需要一个人帮我赚钱的时候,作为皇家经商的代言人。”

第九章 山西八大奸商(求收藏求推荐)

不久之后,曹化淳再次被贾亦韬给叫了回来,前者狐疑的站在那里,素手而立,微微低着脑袋,不敢直视,而贾亦韬的手里却拿着一本奏折,在空中摇晃的同时,询问道:“曹化淳,黄山冤案真如奏折中所写的吗?吴氏一族真的是冤枉的?”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幽幽的话语,使得曹化淳的心中就是一颤,紧张了一下,转瞬就反映了过来,敏感地扑捉到“冤案”二字,顿时心中略微放松了一些,但还是忐忑的回道:“启禀皇上,奴才敢以项上人头作保,黄山之案,确实是魏忠贤搞出来的冤假错案。”

刹那间,随着语速地稍稍放缓,曹化淳有一丝明悟,明白了皇上为何委以重任,让自己当上了太监总管。

很显然,自己是主办魏党一案的官员,皇上虽然现在没有立即收拾那些魏忠贤的朋党,却不代表就此放过,现在这个时候,时机太过敏感。

当然,皇上给予这么大的一个恩泽,其中不乏奖赏和鼓励的味道。

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之后,曹化淳愈发坚定地相信自己的判断,心里更加的放松了起来,为了使得自己的回答显得有理有据,进而又补充说明起来。

“皇上,根据奴才这段时间的深入调查,问询各方,魏忠贤之所以陷害吴养性,为得无非就是吴家的巨额财产,谋得是人家的钱财。”

“吴家,乃是徽州府有名的富商巨贾,由于几代人经商,经营盐、典、钱庄、珠宝、丝绸以及木材生意,积累了丰厚的家资,朝廷财政紧张之时,曾经两次向朝廷捐输,分别输金二十万两和三十万两,再加上一些因缘际会和恩怨纠葛,就使得魏忠贤盯上了吴家,视若一块肥肉。”

“而且,由于受到吴家冤案的波及,使得徽州府的许多商贩跟着遭殃,致使徽州府民怨沸腾,出现了一阵小规模的骚乱,百姓砸了当地的衙门。”

听着曹化淳的讲述,贾亦韬的心中一动,不禁有一番感慨,叹息道:“没想到,吴家还有一个家国情怀,那么的爱国,当朝廷财政拮据之时,出手就是二十万两白银,以作军饷之资,以便朝廷剿灭东南沿海的倭寇,忠心可嘉!”

说到这里,贾亦韬的语气一顿,似乎想到了什么,脑海里不禁浮现出清廷的八大皇商,也就是大明王朝的山西八大奸商,勾结外敌,向皇太极贩卖军用重要物质,窥探关内情报,顿时就是恨得牙根痒痒,心里有了计较,一阵腹诽。

“真是不能比,同样是商人,一个忠君爱国,一个勾结外敌,好,既然我贾亦韬变为了崇祯皇帝,就不能让你这八大奸商继续逍遥法外,勾结外敌,危害社稷,侵蚀朝廷的根基。正好,抄了八大奸商家底,又是一笔惊人的财富,军饷也就有了。”

一念及此,贾亦韬不动声色,依旧如刚才一般,故作沉吟之色,点头的同时,继续说道:“嗯...既然如此,冤枉了吴家,那就赶紧将人放了,恢复人家的清白,并予以表彰,还有,将魏忠贤贪墨他家的家财一并还回去。”

曹化淳的神色明显有一些不自然,有一些吞吞吐吐的样子,缓缓回道:“启禀皇上,有一些晚了,吴养性父子三人被杖毙于诏狱,妻子汪氏自缢而亡,其他涉案的十二人之中,只有吴用誉、吴逢元和吴邦宰三人得以幸存。”

这一刻,贾亦韬的心里有一些发酸,心情很是沉重,不仅是同情吴家人的不幸遭遇,遭到小人的陷害,更是对东厂和锦衣卫的深恶痛绝,更确切的来说,是反感于两机构的权力过大,可以任意地捉人、拿人,不需经过其他衙门的同意,大理寺、刑部和都察院根本无权过问。

虽然贾亦韬格外想裁撤这两个特务机构,但心中又很不舍,对于平常百姓而言,两者或许是罪大恶极,让人深恶痛绝的权力机构,但相对而言,却又是皇帝手里的两柄利器,使用起来,格外的顺手。

因此,贾亦韬迟疑了,暂缓了裁撤两个机构的打算,不仅是因为他们使用起来极为顺手,更是因为,他们也是与内阁,也就是那些文臣集团,分庭抗礼和平衡的筹码。

呼...

贾亦韬暗暗长吐了一口浊气,不再想是否裁撤东厂与锦衣卫的事情,而是神色一敛,再次翻开了那份奏折,快速浏览了起来,同时淡淡地说道:“曹化淳,明天一早,将吴家幸存的三人带到这里,朕要见一见他们。”

“是,皇上...”

尽管心中疑惑不已,不解皇上见三个商人干什么,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了一句,进而恭敬地继续说道:“如果皇上没有其他吩咐的话,那奴才先行告退了。”

“嗯,退下吧~!”

贾亦韬摆了摆手,示意曹化淳可以离去了。

片刻之后,贾亦韬稳了稳心神,平复了一下有一些起伏不定的情绪,神色为之一敛,从旁抽出了一张白纸,顺手又取过毛笔,开始搜肠刮肚起来,不断地翻找脑海里的一些记忆,一些历史研究成果,全都是关于清廷八大皇商的事情。

很快,贾亦韬似乎整理好了思绪,略微沉吟了一下,一副屏息凝神的样子,紧接着就是一阵奋笔疾书,动作更是一气呵成,山西八大奸商的名字顿时跃然于纸上,是那么的醒目。

范永斗...王登库...靳良玉...王大宇...梁嘉宾...田生兰...翟堂...黄云发...

无论是哪个朝代,汉奸永远都是人们憎恨的对象,他所带来的伤害与破坏力,远远胜过那些侵略者。

因为,如果没有汉奸的勾结和配合,以及出卖消息,刺探情报,侵略者的行动远没有那么的顺利;如果没有罕见的引导,侵略者的活动范围和行动速度,也要小很多。

所以,两国交战之时,尤为防范对方的奸细。

恍惚之间,贾亦韬不禁想起了锦衣卫与东厂,特务机构和间谍机构的代表,作为一个历史学家,贾亦韬当然了解两者的一些过往,正面的记载,明朝与后金、朝鲜交战之时,他们的谍报、特务功能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刺探到了一些重要情报的同时,更是策反了对方的将领,临阵起义。

“嗯...锦衣卫和东厂还不是一无是处,日后真正掌权之时,就不裁撤了,只需削减两者在国内的特权,限制在一定的范围之内,只有查探和抓捕的只能,却无审讯的权利,对外的只能不变,依旧如常,好,就这么办。”

心中这样想着,贾亦韬轻轻点头,就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第十章 改革二十四衙门(上)

第二天,乾清宫...

贾亦韬坐在龙椅之上,正在看着关于二十四衙门的资料,随着了解的深入,结合自己的历史知识,贾亦韬不禁有一些唏嘘,露出淡淡的意外之色,喃喃地自语道:“真是没有想到,明末的时候,已经有皇家店铺了,盈利嘛...就是有一些惨不忍睹了。”

一语落罢,贾亦韬嘬着嘴,发出一阵同情的杂音,脑袋摇了摇,继续翻阅的同时,转而说道:“崇祯皇帝可真够蠢得,只知道缩衣节食,粗茶淡饭,以这样的方式减少宫廷的花销,节省出更多的银子,殊不知,这么做的眼光太过狭窄,缺少战略性眼光,根本就不能解决关键问题。”

“对于百姓而言,勤俭节约是美德,但是,作为一个帝王,这样是省不出钱的,唯有钱生钱,让这些机构能够盈利,才是最为明智的省钱方法,偌大的皇宫禁院,少说也得十万人,再怎么节省,那也是一笔巨大的开销。”

说话之间,贾亦韬更是在一张纸上做起了笔记,圈圈画画,进行注释,嘴里还不忘念念有词,整个人也越来越兴奋起来,有着一股莫名的激动。

“嘿嘿....别的暂且不说,就拿这十二监的尚膳监来讲吧,完全可以开一个皇家酒楼,除了三餐之时,其余时间留下一个大厨以外,其他的御厨完全可以弄到皇家酒楼之中,凭着他们的手艺,乃是来自于天下的名厨,皇家酒楼的生意绝对火爆,钱还不是如流水般哗哗而来!”

“四司里的钟鼓司和混堂司,完全可以分别弄出来一个皇家戏剧社和皇家洗浴中心,凭着他们极为专业的高水准,伺候皇家的高水平,获利还不是滚滚而来。”

“还有宝钞司,既然掌管着制造粗细草纸,完全可以创办一个报社,发行报纸,只要附上几篇自己的文章,还有那些重臣的观点,一定可以热卖,再加上一些小广告,嘿嘿...仅仅是广告费这一项...”

说着说着,贾亦韬将自己逗笑了,忍不住地发出“嗤嗤”之声,双肩都在耸动,折服于自己的创举,可谓是化腐朽为神奇,除了一些重要机构,使得二十四衙门中的许多机构盈利了起来。

一旦改革实行,最起码,十二监、四司和八局的薪俸有了,这每年得为朝廷节省一笔多大的开支?

何况,这还仅仅是最保守估计,按理来讲,除了这些开支,由二十四衙门所衍生而出的生意,盈利肯定还会有剩余,反哺朝廷的财政。

紧接着,贾亦韬将主意打到了八局上面,确切的来说,是银作局、针工局、内织染局、酒醋面局以及司苑局,虽不敢保证他们的手艺是天下第一,那也绝对是超一流的水准。

“哼...皇家人虽多,但也不可能天天用得着这些衙门,不能养闲人,全部都得给我挣钱去!”

渐渐地,贾亦韬开始沉浸于自己的创作之中,发挥自己的奇思妙想,结合着现代的一些理念,所见所闻,对二十四衙门的一些机构进行改革,让他们挣钱、获利,而不仅仅是围着皇家,那样也太浪费资源了。

呼...

一个时辰过去了,随着最后一个字完成,贾亦韬顿时长长呼了一口气,脸上现出轻松之色的同时,更是得意与兴奋不已,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皇上,太监总管曹化淳,秉笔太监王承恩求见!”

随着张彝宪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贾亦韬从YY之中清醒了过来,将改革二十四衙门的规划图纸放在了龙案之上,这才淡淡的回应道:“让他们进来吧。”

吱呀~

两扇门被轻轻地推开,发出一阵长长的细微之音,张彝宪领着曹化淳和王承恩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三人,三人的面容憔悴,干瘦而枯黄,尽显疲惫之意,显然刚经历过一场牢狱之灾,耗尽了他们的精气神。

“曹化淳,他们就是吴家幸存的三人?”

“草民见过皇上!”

随着贾亦韬的这么一询问,最后的三人连忙跪倒在地,纳头便拜,山呼了一句的同时,曹化淳紧跟着向前一步,回应道:“正是,皇上,他们就是吴家幸存的三人,分别是吴用誉、吴逢元和吴邦宰。”

贾亦韬轻轻点头,以示回应,同时看向三人,目光在吴用誉、吴逢元与吴邦宰之间逡巡不定,面有感慨之色,虽有心表达歉意,但碍于帝王的尊严,天子无错事,全是那些祸国殃民的奸臣所为,于是将到嘴的话语全都给咽了回去。

如今这个时候,最为敏感的时刻,他贾亦韬最应该树立威信,容不得丝毫瑕疵,不为那些大臣所诟病。

何况,黄山冤案乃是发生于前朝,自己现在替他们翻案,已经是天大的恩德。

“苦了你们吴家了....”

脑海里闪过那些念头之后,贾亦韬还是语重心长地吐出了这一句话,进而又说道:“相信你们已经从曹化淳那里得到了消息,你们吴家的案子平反了,不仅全部获释,还将返还家财...”

贾亦韬的话语一顿,似乎觉得这样的处理过于薄情了,于是看向掌印太监张彝宪,转而说道:“传旨下去,敕封吴养春父子三人为皇商,大明第一义商,并由皇家出资,修建牌楼,以表彰吴家父子的义举,体恤朝廷的艰难。”

“是,皇上,奴才遵旨!”

随着张彝宪的离去,吴用誉、吴逢元与吴邦宰愣神了那么一瞬间,随即就反映了过来,高兴莫名,感动不已,有一种久旱逢甘霖、沉冤得雪的感觉,心中痛快无比,一扫所有的雾霾,暂时忘记了所遭遇的种种不幸。

“谢主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有这一声山呼,还有连连的叩拜,磕了三个响头。

“好了,你们起来吧,不用跪着了...”

等到三人站起之后,贾亦韬的神色随即一敛,平静地看着三人,连连说道:“听曹化淳讲,你们吴家有做珠宝生意,是不是真的啊?你们三个人生意做得又如何?”

这一刻,不仅是吴用誉、吴逢元和吴邦宰疑惑不解,就是曹化淳与王承恩也不明白皇上为何这样问,三人的心里犹如悬着吊桶一般,七上八下的,对视了一眼,轻轻一点头,不敢过多的迟疑,吴用誉代表的回答道:“启禀皇上,是的,我们吴家确实有做珠宝生意。”

吴用誉吞咽了一下口水,心里愈发的忐忑,有一些紧张地继续说道:“至于草民三人的生意本领,经过老爷的多年刻意栽培,算是略有小成,懂得一些经营之道。”

听着吴用誉的回答,言词充满着书生之气,贾亦韬想起了一些事情,不禁心中一番感慨。

“有一些记载果然是真的,中国古代众多商人团体之中,属徽商最为文雅,最重教育,素有‘左儒右商’之称,兼具爱国情怀,比如晚清时期的胡雪岩。”

贾亦韬微微摇了摇头,以此摒除脑海里的杂念,看着紧张的三人,毫无征兆地忽然说道:“吴用誉,吴逢元,吴邦宰,朕有意封你们一个官做,当朝廷的皇商,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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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改革二十四衙门(下)

刹那间,大殿里变得极为寂静起来,每个人都在屏息凝神,贾亦韬更是直直地看着三人,神情显得是那么风墙云淡,并无强迫之意。

此刻,王承恩与曹化淳满脸的错愕,前者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作为掌管御马监的太监,又兼管皇店之权,王承恩好想阻止贾亦韬的这个决定。

最终,摄于贾亦韬那若有若无的威严,还是将到嘴的话语给咽了回去,虽心有不甘,但也无可奈何,只能看着皇店这块“肥肉”离自己而去。

似乎是几年的牢狱之灾使然,使得吴用誉、吴逢元和吴邦宰有一些精神恍惚,反应变得有一些迟钝,也许还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庆幸,三人一时有一些晃神,怔怔的看着贾亦韬,好像还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这时,曹化淳已经反应了过来,看到三人的模样,一想到他们的遭遇,可谓是到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想通了这一点,很是理解三人的心情,面带三分笑意,连忙的催促道:“快啊...还愣着干嘛?赶紧谢主隆恩啊!”

自古以来,尤其是中国的商人,巴不得能够与衙门搭上关系,顶上一个皇差的名头,那样的话,生意将会好做得多,毫不客气的讲,畅通无阻,堪堪能够形容。

尤其是吴家这样的商贾,格外想要交好朝廷,博得一个美名,谋得个一官半职,否则,也不会那么积极地向朝廷捐输,出手就是二十万、三十万。

求贵,是一种普遍的社会心理,商贾的这种心理尤为强烈!

一日而五中书之命下,吴家领中书衔的吴养京、吴养都、吴养春、吴继志、吴希元,不就是发生在二次捐输白银三十万两之后吗?

所以,三人兴奋了,兴奋地难以自抑,经曹化淳这么一提醒,当即就反映了过来,连忙磕头跪谢。

“谢主隆恩,草民愿意接这份皇差。”

很显然,这一切都在贾亦韬的意料之中,不管是皇商之中蕴含的暴利,还是天威使然,都容不得他们拒绝。

“好了,都起来吧....”

贾亦韬吐出这么一句话之后,稍稍一顿,看到三人很是痛快地答应下来,露出满意之色,转而看向王承恩,朗声说道:“王承恩,你带他们下去吧,连同御马监掌管的皇店,一并交给驸马巩永固,朕还会有其他的安排。”

“是,皇上,奴才领旨....”

王承恩的双腿很沉重,不再掌管皇店,好像跟割了他的一块肉,神情是那么的萎靡不振,转身看向吴用誉、吴逢元和吴邦宰,丢下一句话之后,径直就往外走。

“你们三个跟咱家走吧....”

曹化淳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看着四人离去的背影,尤其是目光始终在王承恩的身上打转,配合着他那看似平和的笑容,颇有幸灾乐祸之意。

然而,这种状态并未持续多久,随着贾亦韬的声音响起,听到后面之言,曹化淳再也笑不出来了。

“曹化淳,你过来一下。”贾亦韬平静地吐出这一句话之后,示意曹化淳走到近前,同时从龙案上抄出一张名单,缓缓说道:“既然你已经掌管东厂,身为东厂提督,朕现在就交给你个秘密任务。”

曹化淳的脚步明显停顿了一下,稍稍一愣神,转瞬就反应了过来,继续向前走,直至停在龙案旁,躬身就要询问,却又被贾亦韬给打断了。

“喏...朕这里有一份名单,全都是山西的晋商,你立即遣出东厂的密探,给朕密切监视这山西八大商贾及其家族生意的动向,一旦查到什么,没有朕的旨意,切不可轻举妄动,如果出了什么岔子,朕拿你是问。”

“是,皇上,奴才遵旨,一定办成此事!”

曹化淳的心中一紧,颤了颤,出于本能的反应,还是立即恭敬地回应了一句,等到心绪稍安之时,接过那份名单,快速浏览之际,忍不住地一阵暗自猜测。

“难道皇上真是为了银子急了眼,想要效仿魏忠贤,拿商人做文章,查抄那些商贾的家产,以此补上军饷的亏空?”

容不得曹化淳继续深想,在这个时候,贾亦韬再次抄出了一张纸,这次虽然不是一份名单,但曹化淳看到上面的内容之时,心里顿时就是一惊,贾亦韬的声音已经再次响起。

“化淳啊,你也知道,朝廷现在的财政非常的紧张,不仅辽东的军饷亟待解决,陕西又遇到百年难见的大旱,还有其他地方,处处都要用钱,所以,朕准备精简宫里的宦官机构,以此节省钱银,好缓解朝廷的财政支出。”

说话之间,贾亦韬将手里的改革方案图纸递了出去,同时继续说道:“当然,司礼监和御马监,以及你现在掌管的东厂,朕是不会动的,只有这些衙门。而且,你听好了,朕说得是精简,不是裁撤,不要有抵抗情绪喔....”

曹化淳的脸色僵在那里,只觉得嘴里有一些发苦,失神的看着图纸上的内容,那罗列而出的一个个衙门名单,尚膳监,四司除了惜薪司以外,全在“精简”的范围之内,还有八局的银作局、针工局、内织染局......

这一刻,曹化淳只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一些不够用,无法接受贾亦韬的改革,虽然很想大吼般的拒绝,但奈何不过是一个奴才,只能强压着心里的那股躁动,耐着性子的说道:“皇上,这样做的话,是不是有一些不和礼法,有失皇家和朝廷的体面啊?毕竟,自古以来,这些都是皇家独享之物,特有的标准,岂容他人沾染?”

“不不...化淳,做人不要这么狭隘嘛....”

贾亦韬连连的摆手,脸上堆满了笑意,更是说道:“换个角度来看,朕这是与民同乐,让百姓们了解到帝王家的生活,这有何不可?”

“可是...可是....”

曹化淳不甘地还想再争取一下,却又被贾亦韬给打断了。

“平常之时,这些衙门都是处于闲置状态,无事可做,经朕这么一整改,他们就不再无事可做,还可以挣一些银子,以作离宫之后的生活之资。而且,如此一来,还能最大化的发挥他们的才能,提高他们的手艺,也能为朝廷省一笔开销,有何不可?”

看着贾亦韬一脸坚持的模样,谁也改变不了,曹化淳放弃了,却转而说道:“皇上,即便是要精简这些衙门,予以改进,但...这毕竟是宫里的衙门,将其交给外臣管理,是不是有一些不合适啊?”

贾亦韬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嘲讽之意,转瞬就恢复了正常,随即回应道:“化淳啊,这没什么合适不合适的,之所以这样做,朕也是无奈之举,毕竟宦官不可以轻易出宫,还是交给外臣管理比较合适,方便。何况,巩永固乃是朕的妹夫,皇亲国戚,没有人比他更合适。”

与此同时,贾亦韬心中在暗想,如果不是朕的基础还不够牢靠,还没有完全掌控军权,哪还会和你一个宦官在这里啰里啰嗦?

哼...之所以这么反对,无非是没有分到改革之后的最大利益,私心作祟,用得着说得那么冠冕堂皇吗?

贾亦韬的心里鄙夷了一番,似乎察觉到了皇上的不高兴,带给自己一起全力和荣耀的给予者,曹化淳心里一惊,连忙做出了补救措施,提醒道:“皇上,奴才这里没有问题,就怕那些大臣们会反对,出言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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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崇祯时期的最大威胁

日落日出,朝廷之上...

贾亦韬意兴阑珊的坐在龙椅之上,任凭下方的百官争执不休,吵得不可开交,贾亦韬稳坐钓鱼台,不动如山的坐在那里,仿佛这一切都和他无关一般,百无聊赖之际,不时地拿起身前两侧的奏折,翻了翻。

“启禀皇上,微臣要弹劾内阁首辅施凤来,此人乃是魏忠贤的余党,还有内阁之臣,黄立极、张瑞图和李国普三人。,在前朝之时,他们主持内阁之际,无所作为,任由崔呈秀胡作非为,祸乱朝政,置之不理。”

监生胡焕猷刚刚抛出这一番言论,不啻于引爆一颗重磅炸弹,立即遭到了许多官员的攻击,予以反驳。

“哼...臭小儿,好大的口气,不过是一名微末的监生,也敢弹劾内阁四大臣,真是自不量力,好胆。”

“无知小儿,你这是以偏概全,罔顾事实,谁人不知,前朝之时,魏党势大,内有魏忠贤一干阉人虎视眈眈,外有崔呈秀与徐显纯、李实等党羽权倾朝野,在那个时候,谁敢忤逆魏忠贤的意思,做出头的椽子?”

“就是,四位大人不过是委身求全,等待时机,予以致命的一击,皇上即位之时,四位大人可是极力支持的。还有铲除魏党之时,四位大人也是出了很大的力。”

.....

随着许多官员的群情激愤,一起攻击胡焕猷,有那么一小撮的官员虽然是沉默不语,但心里却是在暗自腹诽,说的倒是好听,一口一个铲除魏党,一句一个拥立皇上之功,你们这些人都是魏党,说出这番言辞,也不觉得害臊,羞得慌?

此时此刻,贾亦韬好像沦为了一个局外人一般,暗自的高兴,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关于二十四衙门的改革,自己只是提了那么一嘴,居然没有一个人出来反对,真是让人意外。

看着争执的场面,贾亦韬虽然面无表情,却是在暗自冷笑,脑海里更是浮现出一连串的念头,不断地提醒贾亦韬,以便看清眼前的本质。

魏党余孽依旧势大,东林党也是包藏祸心,现在还不是彻底清除魏党余孽的时候,魏忠贤有五虎、五彪、十狗、四十孙,随着魏忠贤的自杀而死,后两者已经不足为虑,掀不起太大的风浪。

现在最重要的是,铲除五虎和五彪,属他们的威胁性最大,对朝廷的危害最大,五虎五彪不除,臣心、民心难平,江山社稷难稳,但也不可操之过急,否则,只会逼得他们狗急跳墙,适得其反。

而且,五虎之中的崔呈秀已死,五彪已除其四,刚刚将徐显纯、杨寰、孙云鹤、崔应元投入大狱之中,交给刑部,至于其他人,就先暂缓一段时间,稳住魏党,过一段时间之后,再动其他人。

否则,一旦逼得过紧,人人自危之下,魏忠贤的那些朋党将会全体暴动,后果将是沉重的,谁也无法承受。

贾亦韬暗暗点头的同时,也明白,这个声音乃是崇祯皇帝朱由检残存的一丝意识,在提醒着自己。

这一刻,贾亦韬有一丝明悟,眼前这热烈的场景,看似是魏党与监生的彼此攻伐,实则却是魏党与东林党的暗中交锋,再一次较量,很显然,后者还处于非常弱势的处境。

至于“三饷”与“二十四衙门的改革”,这些官员反应的之所以没有那么强烈,一是两党争斗激烈的原因,二是两党都想向自己这位皇帝表忠心,以此表忠心,从而好博出位。

何况,改革的是宦官机构,与他们自身的利益并没有冲突。

根据脑海里那个声音的提醒与点拨,虽然看清了目前的局势,但贾亦韬却是高兴不起来,不禁心中暗道:“难怪有一些历史学家秉持这样的观点,崇祯之时,最大的威胁不是来自于辽东的后金,也是小冰河时期的各种天灾,四处暴动的农民起义也只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主要还是来源于朝堂之上的党政!”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贾亦韬深深地认同了这个观点,这些朝廷重臣早已无心于天下黎民百姓的疾苦,更加对辽东的后金威胁漠不关心,而是痴迷于党争,玩弄权势。

至于黎民疾苦,后金威胁,不过是他们攻击对手的一种策略而已,并未真心想要解决问题。

一念及此,贾亦韬的心情愈发的沉重,不禁想起了一句话,重病须用猛药,而大明王朝就是已经病入膏肓,必须来一副虎狼之药,方可实现中兴。

暗暗点头,想到小冰河的即将大规模爆发,还有后金的威胁,贾亦韬愈发坚定自己的信念,感觉局势的紧迫性,必须尽快掌控军队!

至于两党之争,那就让他们使劲地斗去吧,自己坐山观虎斗,好坐收渔翁之力,只需在适当的时候出手,使得两者的势力趋于平衡,再慢慢削弱。

只要掌握了军队,就能大刀阔斧的改革!

恍惚之间,贾亦韬不禁想起了明末时期的几支军队,战斗力最为彪悍,关宁铁骑,天雄军,秦军,白杆子兵....

自然而然地,贾亦韬就想到了他们的主帅,袁崇焕、卢象升、孙传庭、一代女将秦良玉....

“等到那些皇家店铺正式开业,运营起来,稍有盈利,有了银子,就可以召集那些名将,组建天雄军和秦军,以及加强版的白杆子兵,替换京城的三大营,还有那些禁卫军。”

贾亦韬的心里刚浮现这个念头,就立即被自己给否决了。

“不行,局势越来越严峻,已经迫在眉睫,必须尽快弄到银子,组建天雄军和秦军,前者拱卫京师的安全,为自己大刀阔斧的改革保驾护航;后者镇守于陕西,防止民乱。”

呼...

贾亦韬暗暗长呼了一口气,神色一敛,愈发的凝重起来,再次心中自语道:“看来,得尽快开掘朱元璋留下的那批宝藏了,只要掘取其中的一处,天雄军与秦军的初期军饷也就有着落了。”

刹那间,贾亦韬的神色转瞬恢复了正常,再次变为了一副懒洋洋的模样,淡淡的瞟了一眼还在争执不休的百官,满脸的漠然之色,就不再理会朝堂上的争论,而是信手拿过一本奏折。

一看之下,贾亦韬的神色明显好了许多,嘴角微微掀起一个弧度,淡淡的笑意随之浮现,忍不住地喃喃自语道:“还真是没有想到,巩永固的动作这么快,这才不过几天的时间,皇家拍卖行居然就已经弄好了,马上就能开业了,看来自己应该去看看,首日的生意怎么样?第一桶金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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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微服出宫

几天之后,贾亦韬正在看着一本奏折,锦衣卫指挥使洛养性就站在对面,一脸的恭敬之色,虽然眼前的这位皇帝年仅十七岁,但即位以来的种种举措,杀伐果断,沉着冷静,使得洛养性心寒,不由自主地有一些犯怵,心存紧张之感,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片刻之后,贾亦韬这才抬起头,终于将手里的折子看完了,合上之后,在空中晃了晃,神色古无波澜,淡淡地问道:“上面写得都是真得?福王骄奢淫逸,为祸百姓,强抢民女;唐王沉迷于女色,宠幸于姬妾,想要立幼子为世子,不惜囚禁长子、长孙,想要弄死他们。”

洛养性迟疑了一下,身体为之一颤,最终还是咬着后槽牙,硬着头破的回道:“启禀皇上,确确实实是真的,末将敢以项上人头担保,若有丝毫作假之处,甘愿领取污蔑皇族宗亲之罪。”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你怎么调查的这么快?”

虽然有置疑之意,但贾亦韬问话的语气是那么的轻飘飘,漫不经心,不以为意,更是将手里的那份折子随意地扔在龙案上,直视着洛养性,等待着对方的答复。

很显然,洛养性敏感地扑捉到贾亦韬言这一行举止的细微之处,那一丝意味深长的态度,不禁微微松了一口气,相对而言,回答的话语也轻松了许多,不再那么拘束。

“启禀皇上,前朝之时,唐王与福王就有案底,留有罪证,末将调出这些档案之后,以此为根据,立即派人火速赶往河南的河南府和南阳府,着手调查,加以印证,多方求证之下,确实如奏折之中所言,所以才会这么快。”

虽然有理有据,有事实作基础,但洛养性还是那么的没有底气,心里是那么的紧张,毕竟,事情牵涉到皇室宗亲,一个稍有不慎,就会引火烧身。

贾亦韬没有继续追问,前朝为何没有追究两个藩王罪责?

原因很简单,福王朱常洵乃是天启皇帝的亲叔叔,地位崇高,深得先皇万历皇帝的宠爱,自己的亲哥哥,不,应该是崇祯皇帝朱由检的亲哥哥,又怎么可能拿福王怎么样呢?

至亲血脉的关系,救了福王朱常洵,使得天启皇帝只能坐视不理,听之任之,只要没有造反的企图,这或许就是历代帝王容忍藩王胡作非为、种种恶行的原因。

至于老唐王朱硕熿,原因那就更简单了,人家只是将自己的长子长孙关起来,并没有闹出人命,天启皇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作为一个历史学教授,又对明末时期的历史有着极为深入的研究,贾亦韬当然知道唐王与福王的斑斑劣迹,之所以有这一番言语,不过是明知故问、欲盖弥彰而已,不想引人起疑罢了。

“嗯,朕知道了,这件事情暂且就搁置下来,以后再做处理。”

听到贾亦韬这样说,洛养性顿时长松了一口气,刚想说些什么之时,贾亦韬似乎想到了什么,后者郑重地交代道:“洛将军,一定要注意保密,不准将这件事情透露给任何人,还有你的那些下属。”

“是,皇上....”

回答之时,洛养性的一颗心再次悬了起来,不禁有一些猜测,暗道:“难道...皇上并不想放过老福王和老唐王?”

在这个时候,贾亦韬突兀的抽身站了起来,边往外走边说道:“洛将军,你去换一身便服,随朕出宫一趟,微服私访,不准告诉任何人咱们的行踪。”

“是,皇上,末将遵旨,这就去准备。”

尽管十分不愿皇上出宫,太过危险,有心阻止,但经过刚刚的一番胆战心惊之后,心有余悸之下,洛养性还是老老实实地答应了一句,连忙退出去了,做一些安排。

......

承天门之外的街道之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川流不息,往来不绝,异常的热闹,忽然间,一些百姓奔跑而行,向西而去,奔跑之间,议论纷纷,言语中夹杂着兴奋与催促之意。

“快快,刑部衙门就要开审了,快去看热闹,再晚就来不及了,寻不到一处好的位置,听说,有名的大秀才黄宗羲就在衙门外,准备替父申冤....”

这个时候,大街上有那么一行五六人,缓缓而行,其中的两人正是贾亦韬和锦衣卫指挥使洛养性,一身的便服,贾亦韬的打扮就像富贵人家的公子哥,洛养性与其他几人正是乔装打扮的锦衣卫,一副权贵家护卫的装束。

“诶...养性,这里怎么这么热闹?今天,刑部有什么大案、要案要审理吗?使得百姓们热情如此高涨,蜂拥如潮,全都去刑部衙门看官府审案子。”

很显然,洛养性被贾亦韬问住了,一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在这时,从旁边跑过一个百姓,对着一行人喊了一句,神情是那么的高兴,就好像过年一般。

“嘿嘿...这位公子,这件事情你都不知道,一定外地人吧?京城里早就传开了,刑部衙门,今天要当众审讯魏忠贤的爪牙徐显纯、崔应元和李实,人们能不高兴,前去围观吗?”

这一刻,贾亦韬为之恍然,不禁想起了几日之前的一本奏疏,正是黄宗羲为父申冤,被冤杀的“七君子”之一的黄尊素。

恍惚之前,贾亦韬佩服黄宗羲的举动的同时,更是深深地鄙夷那些东林党官员,全都是一群胆小如鼠、贪生怕死之辈,总是借助这些秀才、监生之手与阉党交锋,自己却不敢出头。

“皇上,咱们现在去哪里啊?”

很显然,贾亦韬并未告诉洛养性此行出宫的目的,话语一出,顿时使得处于失神中的贾亦韬清醒了过来,并临时改变了主意,后者一挥手,抛下一句话之后,径直跟着人流而去。

“走,咱们也去看看,刑部衙门究竟是如何审理五彪的四人?”

洛养性明显楞了一下,刚想要说什么,看到贾亦韬已经走远,就要消失于拥挤的人流之中,顿时浑身一个激灵,心中一紧,连忙跟了上去,深怕贾亦韬有一个闪失,同时招呼道:“快跟上,如果主子出了什么差错,小心你们的脑袋,全都得抄家灭族。”

还好大街上鱼龙混杂,很是嘈杂,各种声音混合在一起,否则,如果让过往的行人听清洛养性的这一句话,绝对会引起轩然大波,惊天的骚乱,震动所有人。

毕竟,莫要说整个京城,就是放眼于天下,又有几个人会有这样的待遇,稍有闪失,负责护卫人员动辄就会被抄家灭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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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锥刺奸臣

刑部衙门前,人头攒动,审讯还未开始,就已经挤满了人,既有文雅的书生、举人,也有那些大字不识一个的平头老百姓,全都围堵在门旁,等待着审讯的开始。

人群之中,嗡嗡的声音此起彼伏,议论不断,显得十分热闹。

“真是没有想到,皇上除了魏忠贤、客氏与崔呈秀之后,这还没有过去多久,就开始对五彪下手了,为民除害。”

“也不知道崔应元、徐显纯这些人会被判一个什么罪名,这些阉党的鹰犬可没少做坏事儿,最好全都杀了,省得继续为祸天下。”

“是啊,这些魏忠贤的鹰犬坏事做尽,除了好事之外,什么都做,全都是一帮黑了心的家伙,一群祸国殃民的狗东西,老百姓可没少吃他们的苦。”

......

然而,相比于那些老百姓的兴奋,讨论的十分热烈,那些围观的书生却是反应平平,十分冷淡,好像很不看好今天的审讯一般。

而在这些人之中,有一个满脸怒气冲冲的少年,大概十七八岁的样子,正是孤身入京、为父申冤的黄宗羲,不时地有书生压低着声音提醒道:“黄兄,你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啊,如今之时,阉党虽然已有衰败之势,但依旧遍布朝野,在朝堂之上,还有很大的势力,恐怕很难扳倒这四彪。”

“尤其是五彪之一的田尔耕,依旧逍遥法外,还在朝堂上当官,以及内阁四大辅臣,更是魏忠贤时期入的阁,这些因素都不得不考虑,充满不确定性,你要有心理准备啊。”

黄宗羲一脸的凝重之色,神情很是难看,但眸子里又闪烁着坚毅的光芒,轻咬嘴唇,微微一点,刚要回话,就被刑部衙门里的一阵棍杖之声所打断。

“升堂...”

“威....武....”

“带人犯和证人!”

伴随着一声响亮的惊堂木,紧跟着就是两班衙役发出沉闷而浑厚的鼻音,黄宗羲将到嘴的话语全都咽了回去,径直迈步而去,走到大堂之上,站定之时,看到崔应元等人之际,目露仇恨的目光,藏在衣袖里的右手动了动。

一时间,不管是大堂之上,还是衙门之外,全都安静了下来,四处寂静无声,庄严的大堂,给人以压抑之感。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随着刑具被打开,徐显纯慢悠悠的站了起来,面有不屑之色,看了主审官一眼,宛若在自己家一般,转身环视左右,同时颇为倨傲的徐徐说道:“提醒你们一下,我乃是孝宗皇后的外甥儿,也算是皇亲国戚,即便是有罪,也不归你们管,而是宗人府。”

“何况,你们所指控的那些罪名,根本就是子虚乌有,栽赃嫁祸,乃是魏忠贤所为,与我何干?”

听到“孝宗皇后”四个字之时,主审官的态度明显软了下来,刚要呵斥的话语又全都咽了回去,显得很是怯懦,轻声说道:“徐显纯,你身为锦衣卫都指挥使佥事之时,与魏忠贤狼狈为奸,沆瀣一气,谋害‘七君子’之事,乃是事实,铁证如山,容不得你在刑部大堂撒....”

主审官的话语戛然而止,再也说不下去了,态度一降再降,一想到阉党如今在朝廷的权势,五虎有四在朝中依旧身居要职,还有五彪之一的田尔耕,顿时害怕不已,额头密布着冷汗,直往下流。

最为关键的是,内阁中的四大辅臣,其三曾经都是魏党一派,思及于此,又怎能不让人心存忌惮?

一时间,大堂上变得静悄悄的,显得极为诡异,围观的百姓更是唏嘘不已,恼怒非常,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个样子,可谓是雷声大雨点小,以为朝廷真的会惩治这些奸佞之徒。

很显然,不管是摄于徐显纯的深厚背景,还是惧于阉党在朝廷中的势力,围观的百姓也变得噤若寒蝉,默然不语起来,深怕沾惹是非,祸及自身。

人的名,树的影,谁也无法忘记阉党的凶狠与残忍,睚眦必报,在他们的心里烙下的深深阴影。

徐显纯笑了,崔应元、杨寰等人也乐了,虽然他们心有顾忌,不敢像徐显纯那般大刺刺的站起,咆哮公堂,藐视朝廷大员,但心里格外的舒畅,看到了生的希望。

十八岁,是一个热血沸腾的年龄,敢爱敢恨,敢指上天不公,黄宗羲就是如此男儿,身负慈父的冤屈,看着徐显纯嚣张的模样,崔应元等人得意的嘴脸,顿时火冒三丈,眼中直欲喷火,胸中更是怒意滔滔,翻滚不已,再也忍不住了。

“逆党!你害我父,乃是铁证如山,还敢狡辩?!”

一个跨步上前,径直来到了徐显纯的旁边,与此同时,右手从衣袖中伸出,一柄锋利的铁锥滑落在手中,霎时,黄宗羲对着徐显纯就是一阵猛刺,扎的徐显纯嗷嗷直叫,同时暴喝道:“我看你是从实招与不招?!”

一切来得都是那么突然,让人始料未及,当众人反应过来之际,徐显纯已经是满身是血,不断地惨叫,磕头如捣蒜,毫无刚才的强势可言。

“愿招!愿招!”

这一刻,不管是一丘之貉的崔应元、杨寰等人,还是主审官以及众差役,亦或是围观的百姓,全都傻眼了,惊愕的看着这一幕,尤其是后者,忍住的相继出声,跟着叫好。

谁也没有想到,徐显纯居然这么软骨头,只是被扎了几下,就哭爹喊娘,立马认罪。

不知道是一种默契使然,全都对阉党愤恨不已,还是冥冥中的天意使然,亦或是还处于惊愕之中,居然无人阻止黄宗羲使用武力,逼着徐显纯招供,画押,就那么的静静看着。

随着黄宗羲退到一旁,徐显纯招供、画押之后,似乎感觉威胁已经远离,觉得黄宗羲没有理由再对自己动武,虽然再次恢复了有恃无恐之态,看到黄宗羲瞪着自己,心中就是一颤,没有了刚刚的强势与霸道。

徐显纯露出一丝忌惮之色,吞咽了一下口水,转而看向主审官,语气变得缓和了许多,轻声说道:“下官虽属逆党,陷害同僚,但也就是孝宗皇上的外甥,当属皇亲国戚一列,朝廷自有明律,应该得到免罪。”

“这个...这个...”

听到徐显纯再次摆出皇亲国戚的身份,主审官再次变得唯唯诺诺起来,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黄宗羲着急了,如焚五内,心急火燎之下,怒目而视的看向徐显纯,由于残存的理性作用,还是忍了下来,没有再付诸于武力。

刚刚的那番作为,或许还可以有情可原,出于为父报仇的心切,但是现在,人家都已经招了,不可能再用强。否则,父仇还未报,冤情还未得雪,反而把自己搭进去了。

黄宗羲重重地喘着粗气,紧握着双拳,一副即将暴走的样子,但心里却在不断地挣扎,强压下那股蒸腾的怒火,使自己冷静下来,寻找他策,既然徐显纯已经招供,黄宗羲就不信,朝廷会让这样的奸恶之徒逍遥法外。

黄宗羲搜肠刮肚,思绪翻飞,不断地寻找对付徐显纯之策,一定要这四彪伏法,转瞬间,似乎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转而有一些拿不定起来,最终还是流露出决绝的模样,刚想反驳徐显纯的话语,却被一句高声大喝所打断。

“传皇上口谕,削去徐显纯皇亲国戚之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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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遥遥跟随

随着这一声沉闷的高喝响起,自衙门外传到大堂之上,回荡在众人的耳畔,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围观的老百姓已经让出了一个通道,龙行虎步间,一个彪形大汉径直走了过来,右手举着一枚金灿灿的令牌。

金...牌...令...箭...

随着彪形大汉缓缓走过,几乎每个人都看到了鎏金令牌上镌刻着的这四个大字,金牌令箭。

所有的百姓都跪了下来,匍匐在地,主审官更是连忙下堂,迎了上去,跪下的同时,山呼道:“微臣接旨....”

来到大堂之上,彪形大汉再次重复了那句话,剥夺徐显纯皇亲国戚的身份,进而又补充道:“大人,你先审着,皇上的圣旨随后就到,宗人府也会削去徐显纯的皇亲国戚之籍。”

一时间,众人并未因为彪形大汉的言语而高兴、喜悦,反而神情怪怪的,从未听说过,事情还可以这么做,先审理犯人,再补发圣旨,削去皇亲国戚在宗人府的籍贯。

不得不说,徐显纯不愧是奸臣中的奸臣,反应极为灵敏,当即就意识到这一点,连连置疑道:“哼...凭什么相信你之言?谁知道你是不是冒充的?谁知道这枚令牌是不是假的?”

彪形大汉虽然看起来很是粗狂,但心思却是极为的细腻,并未因为徐显纯的置疑而慌乱,对于众人怪怪的眼神,更是淡然处之,目光在徐显纯、崔应元以及杨寰之间逡巡,说话的同时,更是缓缓地撕去了自己的伪装。

“三位将军,咱们一起在锦衣卫供事这么多年,难道连属下也不认识了吗?”

“锦衣卫千户高文采!”

随着彪形大汉露出真实面目,三人异口同声的惊呼了一句,满脸的难以相信之色,转而化为一片死灰,仿佛世界末日到临了一般,而高文采继续慢悠悠的说道:“三位将军都是锦衣卫中的统领,经常出入宫中,想必能够辨别金牌令箭的真伪,要不你们确认一下?”

此刻,不管是大堂之上,还是县衙之外,早已被喜悦的氛围所取代,当徐显纯、杨寰和崔应元认出彪形大汉之时,再看高文采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不管是围观的百姓,还是大堂上的刑部大员和差役,已经完全相信了。

这个时候,相对于众人的喜不自胜,徐显纯等一干逆党的绝望,瘫软在那里,黄宗羲的眸子里却是弥漫着疑惑的神采,片刻之后,似乎想到了什么,顿时眼前一亮,转瞬又恢复了正常,随即踏步而来,走到高文采的身旁,深施一礼,感激道:“谢过皇上,学生才能替父申冤,为父报仇。”

“哎...你可千万别谢我!”

高文采吓了一跳,连连摆手的同时,更是后退一步,进而又说道:“我只是一个跑腿的,你要谢的话,就谢过皇上吧。”

话音还未落,“扑通”一声,黄宗羲当即就跪了下来,面朝东北方,皇城的方向,连连磕了三个头,并高呼道:“谢主隆恩!”

紧接着,黄宗羲拍了拍长衫,掸了掸尘土,看向高文采的同时,面有犹豫之色,最终还是说道:“将军,学生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将军能够答应?”

“喔...什么事情,先说来听听?”高文采反问了一句,饶有兴致地看着黄宗羲。

“将军,家父乃是这些逆党陷害而死,如今他们即将被绳之以法,在此之前,学生想要崔应元的胡须,在家父的坟前焚烧,以告慰父亲的在天之灵。”

“哈哈...这事儿简单,不管你怎么做,反正我是没有看到......”

随着高文采抛出这么一句模棱两可的话语,而暗示之意又极为明显,不管是已经站起的围观百姓,还是大堂上的主审官和差役,在这一瞬间,好像默契的达成了一个共识,全都跟着高文采转过身去。

“啊~我的胡须!”

随着一声惨呼,所有人都明白,黄宗羲已经动作利落的完成了任务,不仅仅是想祭奠一下父亲,更是想最后羞辱一下崔应元,毕竟,在某种程度来讲,古代之时,胡须也是男人尊严的一种。

“好了,不打扰你们审讯了,我还要回去复命呢。”

虽然高文采的行为振奋了人心,但众人依旧摄于他的身份,锦衣卫,那绝对是谈虎色变的存在,让人不由自主的心生位于之感,纷纷后退!

人群再次让出了一个过道,敬畏的看着高文采离去的背影,在这个时候,谁也没有注意到,黄宗羲混入人群之中,也离去了,遥遥跟在高文采的身后。

大街之上,依旧是热闹非常,行人川流不息,往来不绝,似乎并未有人发现刑部衙门发生的事情。

身着便装,只要没有拿出腰牌,即便露出了真容,罕有人能够认出高文采的身份。

高文采径直走入了一个茶楼之中,而黄宗羲依旧是遥遥跟随着,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不时地引起行人的侧目,啧啧称奇道:“真是一个怪人....”

与此同时,茶楼的二楼之上,一个靠窗户的包厢,门外站着两人,不准任何人靠近,而贾亦韬与洛养性就在包厢之中,前者更是凭窗而立,静静地看着外面,看着京城的风土人情。

当高文采走进茶楼的那一刻,贾亦韬遥遥的看着远方,微微一笑,不禁自语道:“真是有意思,被人跟踪了,高文采居然没有发现,而且,对方还是一个文弱书生。”

说到这里,贾亦韬的神色一敛,脸上弥漫着淡淡的冷意,沉声的转而说道:“洛养性,你们锦衣卫该加强训练了,堂堂的一名锦衣卫千户,被一名文弱书生跟到这里,居然还没有发现,如果事情传出去,不仅是你们锦衣卫丢人,也有损朕的颜面。”

语气看似稀松平常,古波无澜,洛养性却是清晰地感觉到,其中的冷意浓浓,“扑通”一声,立马跪在了地上,自责道:“末将之失,请皇上治罪!”

贾亦韬非常满意洛养性的表现,没有推卸责任,而是主动请罪,尽管满意洛养性的表现,贾亦韬也没有过多的表示,而是话锋一转:“好了,起来吧,禁卫军之中,不只是你们锦衣卫一家军纪涣散。而且,你也是刚当上锦衣卫指挥使,这也不关你的事情。”

“谢皇上...”

洛养性早已惊出了一身冷汗,回应的同时,连忙站了起来,刚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被贾亦韬给打断了。

“还有,这件事情就算过去了,没必要再责怪高文采,你们锦衣卫以后加强训练就行。”

“是,皇上,末将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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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社长的人选

吱呀~

随着一声轻响,包厢的门被轻轻人推开,随之又合上,高文采已经走了进来,边走边说道:“主子,事情已经办妥了。”

此刻,高文采察觉到气氛明显有一些不对劲,到处弥漫着紧张之感,洛养性的神情更是有一些不自然,交出金牌令箭之后,就默不作声的站到了一旁。

尤其是感受到长官扫过自己的摄人目光,高文采的心里就是一紧,愈发的忐忑,同时有一些发蒙与疑惑,自己有干错什么事情了吗?

贾亦韬接过金牌令箭之后,并未理会高文采,而是侧头看向旁边的洛养性,淡淡地说道:“你也看到了,去将这位意外来客请上来吧,朕要见一见这位青年才俊。”

“是,皇上!”

贾亦韬再次转身看向窗外,洛养性离去之后,他的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了关于黄宗羲的一些内容,历史上记载的资料,明末清初的三大思想家之一,亦有“中国启蒙思想之父”的美誉,可谓是惊才艳艳,精通天文、地理、算学,还是一名教育家。

心中一动,在这一瞬间,贾亦韬不禁有了一个决定,皇家报社很快就可以开业,黄宗羲是一个不错的主编人选,兼报社的社长一职。

很快,洛养性将黄宗羲领了进来,贾亦韬并未直奔主题,而是转而问道:“你是怎么发现朕的身份的?”

此言一出,包厢里的人顿时露出了惊容,高文采的脸上更是流露出一丝明悟之色,多了一份惭愧与自责之意,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进来之时,气氛为何那样的冷清、紧张。

“学生见过皇上!”

黄宗羲先是行了一个跪拜之礼过后,缓缓站起身的同时,这才答道:“启禀皇上,学生只是觉得高将军来得蹊跷,也太及时了,皇上的口谕极有针对性,若皇上不在附近,绝不可能会有这样的旨意。”

说到这里,黄宗羲的话语一顿,面有犹豫之色,最终还是说道:“而且,如果学生所料没错的话,一旦主审官反应过来,围观的文人冷静下来,想必他们也会猜到,审判逆党之时,皇上你一定在围观,始终在观看着审讯的过程,就在附近。”

一语惊醒梦中人,贾亦韬顿时露出恍然之色,明白的轻轻点头,没有继续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开始直奔主题,郑重的说道:“黄宗羲,朕有心想要委你重任,交给你一项重要任务......”

贾亦韬的话还未讲完,黄宗羲兴奋的难以自抑,就要跪谢接旨,以为自己一步登天,不用参加科考,就可以入朝当官,却被前者给阻止了,更是被接下的言语打回了现实。

“先不要高兴得太早,黄宗羲,朕先讲明一点,朕说得委以重任,并不是入仕当官,而是其他的任务,至于具体是什么事情,以后再告诉你,现在你只需要告诉我,愿不愿意替朕办事儿?”

不是入仕当官,也就意味着不能衣锦还乡,光耀门楣,即便心有抵触之感,十分的不愿意,但是皇帝金口玉言,言出法随,他黄宗羲有拒绝的余地吗?

“谢主隆恩,学生愿意!”

就在这时,一名乔装打扮的锦衣卫走了起来,边走边说道:“启禀皇上,消息已经打听清楚了,还有半个时辰,皇家拍卖行就开始营业了,举行首次拍卖,座位也已经订好了。”

贾亦韬转过头来,看着进来的锦衣卫,露出满意之色,轻轻一点头,询问道:“是大厅的位置吗?”

“嗯,是的,皇上,正是大厅的位置,那里虽然不能将行拍卖时的全部情景尽收眼底,但也能看到十之七八,还不引人注意。”

锦衣卫回答完之后,贾亦韬看向一旁愣愣发呆的黄宗羲,淡淡一笑,朗声说道:“走吧,朕带你去看一看皇家拍卖行,见一见京城有名的权贵,风流人物。”

不等黄宗羲回应,贾亦韬已经走了出去,当先而行,其他人连忙跟了上去,黄宗羲随即清醒了过来,连忙也跟了上去,路过高文采的身旁之时,报以歉意之色。

然而,高文采却是撇过头去,没有理会。

与此同时,皇城内,司礼监掌印太监办事房,使劲地盖上一方大印之后,张彝宪有一些发呆的看着用黄娟书写的圣旨,嘴里喃喃自语道:“徐显纯不是已经交到刑部审讯了吗?结果还没有出来,皇上怎么就先褫夺徐显纯的皇亲国戚之籍呢?真是怪哉...令人费解...”

张彝宪的声音很轻,旁边的锦衣卫只能听到一阵模糊的话语,看到这位司礼监头号人物,深受皇上信任的掌印太监张彝宪在发愣,迟疑地同时,眉宇间弥漫着丝丝忌惮之意,最终还是小声地提醒道:“公公,时间不早了,咱们是不是该去刑部,传达圣旨了?末将还要复命呢。”

张彝宪当即就反应了过来,神情有一些不自然,吭吭哧哧的回道:“好好,咱们现在就去,天色确实不早了。”

随着皇家拍卖行的营业,晚上举行首次拍卖,京城内早已是风起云涌,暗流涌动起来,引得权贵们竞相追捧,之所以有那么大的轰动效果,不仅是巩永固的前期宣传造势,也不只是因为顶着皇家店铺这样的名头,而是因为,即将拍卖的珍奇古玩、名人字画这等名贵物品的新引力。

即便是没有明说,但通过种种渠道,以及诸多的小道消息,京城的权贵们已经知道,这些拍卖品几乎全都是魏忠贤收刮而来的宝贝,不仅价值连城,还极具有欣赏属性,艺术价值。

不管是京城的达官显贵,亦或是富商巨贾,当他们的权势和财富达到一定程度之时,就会更加的倾向于附庸风雅,珍藏名人字画。

因此,对于这样既有价值、又能彰显身份的宝贝,怎么可能轻易错过呢?

还有那些显贵子弟,以及在京的书生,如此富贵云集的场面,绝对是结交各界名流的最佳场合,如此盛世活动,他们怎么可能不凑凑热闹?

即便是无力于参加拍卖会,购买其中的一些物品,见见世面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国丈府,书房之中,在婢女的服侍之下,周奎正在换着衣服,神情道不尽的喜悦,说不完的高兴,儿子周绎就站在一旁,满脸的谄媚之色,讨好般的不解道:“父亲,儿子实在想不明白,你既然那么喜欢魏忠贤留下的那些珍奇古玩,何不私下与驸马巩永固沟通一下,以低价购买?”

周奎依旧是喜滋滋的,并未予以回应,而周绎继续试探道:“父亲,以咱们家的地位,皇后的娘家,皇亲国戚的身份,你老乃是当朝国丈,只要言语一声,亮巩永固也不敢不给几分薄面,咱们何必花那么高的价钱购买呢?”

换好了衣服之后,瞥了一眼自己的儿子,边向外走得同时,有一些无奈地回应道:“绎儿,你以为为父不想这么做啊?可是,皇宫里传出来消息,此次拍卖魏忠贤的那些珍奇古玩和名人字画,乃是皇上筹措军饷之策,怎么可能私下交易?”

“难道,父亲,事情就这么算了,浪费那么多的白花花银子?”

这个时候,周奎停了一下,回望了一眼跟在身后的周绎,神秘的为之一笑,抛下一句话之后,转身就继续向前走。

“嘿嘿...当然不能就那么算了,为父自有主意......”

第十七章 两成佣金

北京内城之中,东部区域,最为繁华的地段,大街之上,出入多是权贵之辈,富商巨贾之流,更有文雅的书生往来其中,看似是在闲庭信步的游玩,实则却是在碰运气,希望能够得到京城权贵的赏识。

在这个极为看门庭的时代,如果将个人的才华比作通向仕途的敲门砖,那有一个在朝官员的支持,仕途将会更加的平坦,可以节省许多年的奋斗,少走弯路。

随着太阳西斜,渐渐没落,天色也越来越暗,东城区反而变得愈发热闹起来,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叫嚷之声不断,尤其是自诩为风流名士的书生,还有那些权贵,愈发的多了起来,一辆辆豪华的马车穿梭在大街之上。

一处黄金地段,一家店铺的生意异常的火爆,热闹非常,出入就是身着锦衣的有钱之人,达官显贵更是屡见不鲜,小厮衣着干净而整洁的站在门口,迎来送往,一张脸笑得跟菊花似的,好不灿烂。

大门之上,赫然挂着“皇家拍卖行”的匾额。

凭着这五个大字,着实吓跑了一些宵小之辈,那些试图收保护费的地痞流氓,不仅如此,吓跑的还有那些平民老百姓,路过之时,都会远远地躲开,从大街的另一侧行走,深怕沾惹了是非,冲撞了那些权贵,有钱之人。

拍卖行之内,那是极度的奢华,雕梁画栋,镶金嵌银,更有那靡靡之音在回荡,帮随着阵阵蕴含着某种韵律的鼓乐之声,有那么一群歌姬在翩翩起舞,扭着妖娆的腰肢,在翩翩起舞,看得大厅里的众人很是舒畅。

除了二楼的包厢,看不到其中的情景,大厅里却是热闹非常,每一个桌子的主人都有一名女子陪伴,或妖娆妩媚,或是清纯可人,或是如熟妇般热情勾人...

在这些女子的刻意逢迎之下,拍卖会虽还未开始,大厅里的气氛渐渐被烘托起来,这些人却已经有了几分醉意,肥脸红扑扑的,手脚也开始不老实起来,当众调戏那些女子,引得后者一阵娇笑。

然而,在这种情况之下,却有一桌客人拒绝了这些轻浮女子的伺候,而是自顾自的饮酒吃菜,看着高台上的舞女,兴趣盎然的听着丝竹之音,那美妙的歌喉。

这一桌客人正是贾亦韬一行数人,贾亦韬端坐在上位,洛养性与黄宗羲陪坐在两旁,身体有一些僵硬,丝毫不敢动身前的酒菜。

与皇帝同桌而坐,又有几人能够从容不迫地处之?

至于其他伪装之后的锦衣卫,全都是站在那里,呈半包围之势,将三人护在中央,由于其他桌子的客人非富即贵,不缺跟随,也少不了护卫。

所以,贾亦韬这一桌人并不是很引人注目。

但是,锦衣卫毕竟不同于寻常武人,身体彪悍的同时,更是自带着摄人的气魄。

因此,离贾亦韬最近的几桌客人,还是起了一些疑心,不时地为之侧目,看了看贾亦韬,又望了望后面的锦衣卫,面有古怪之色,不时地嘟囔几句。

“少爷,拍卖会开始了。”

随着洛养性的这一声提醒,贾亦韬放下了酒杯,抬头望向高台,这个时候,鼓乐之声也已消失,舞女更是相继撤去,巩永固出现在看高台之上,缓缓而行,走到了场中央,面对着众人,身旁还跟着一名精明而沉稳的老者。

“各位,今天是皇家拍卖行的第一天,此次就由巩某向大家介绍拍卖的规则,就是一句话,价高者得。而且,从今天开始,皇家拍卖行不仅拍卖自己的物品,还可以代人拍卖,只是要收取两成的佣金。”

此言一出,大厅里出现了一阵骚乱,“嗡嗡”的议论声不断,质疑之声此起彼伏,但二楼的包厢里却没有丝毫的动静。

“这也太黑了吧,帮别人拍买个东西,居然就要收取两成的佣金,这银子也赚得太容易了吧?”

“就是就是,即便是皇家的店铺,也不能收取这么多的费用啊。”

“嘘...小声点,小心招惹麻烦,先等等,看看巩驸马接下来怎么说?”

......

很显然,拍卖行第一次出现在这个时代,出现在京城,众人为之陌生,虽然谈不上什么抵触,但也有一种莫名的感觉,由于不了解,所以对佣金很是非议。

“各位,安静一下,先让巩某把话说完。”

高声喊出这一句话之时,巩永固更是舞动着双手,在空中上下起伏,示意众人安静下来,等到大厅里稍微恢复了平静,这才继续刚才的话题,更像是在回答众人的疑惑。

“在皇家拍卖行,有着最为专业的鉴定师,绝对会给出最接近价值的起拍价。而且,凡是在拍卖行交易的商品,都会有交易单,记录在案,并附带一纸文书,是受到皇家认可,并予以保护的。即便是日后不幸被偷、被盗,一旦东西再次出现,就可以凭着那一纸文书,要求衙门收回,并归还失主。”

一时间,所有人都一些发愣,这个拍卖行哪还只是皇家开得?分明就是以朝廷为后盾,来保护买卖双方的利益。

无形之中,一旦货物在拍卖行交割,就等同于给自己买的东西上了一层保险,即便日后丢失,被人豪夺抢走,凭着手中的文书,亦或是拍卖行底单,只要东西再次出现,依旧可以要回。

也就是说,如此一来,买来的东西就不怕贼偷贼惦记,即便偷了去,那也卖不出,无法在市面上流通,更不能出现在大众的视线里。

因此,脑海里闪过这些念头之时,许多人都认可了这个规矩,两成的佣金看似很高,却非常的值!

“好了,巩驸马,拍卖可以开始了吧?”

随着二楼的包厢传出这么一句话,大厅里已经完全安静了下来,在来拍卖行之前,所有人都做了一番调查,有所了解,凡是二楼的包厢之人,非富即贵,还是极有权势、极有钱的那种!

毕竟,每个包厢的费用动辄就是数百两,绝非普通的有钱人或者官员所能承受的。

在大明王朝,除了其他的各项补贴,仅就钱银一项而言,即便是朝廷的一品大员,每年领到的银子也不过二百一十五两多一点。

当然,还有其他各种补贴,以及发得粮食,否则,大明的官员根本就养不活一大家子。

仅就二楼的包厢费一项,足可见包厢里的人有多富、有多贵!

这个时候,巩永固已经停止了寒暄,不再想众人介绍拍卖行的规矩,对着发出声音的包厢笑了笑,显得很是恭敬,紧跟着再次看向众人,朗声说道:“拍卖会开始!”

第十八章 针锋相对

一语落罢,巩永固就迈步离去,旁边的老者顶了上去,换下他的位置,站在一米多高的拍卖桌旁边,在空中招了招手的同时,更是高声喊道:“各位,本拍卖行第一个拍卖品乃是被誉为‘天下第一行书’的《兰亭集序》,绝对是右军先生的真迹,当世之孤品......”

刹那间,整个人大厅里为之哗然,即便是二楼的包厢之中,也响起了一些若有若无的动静,唏嘘之声不断,此起彼伏,贾亦韬却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呢喃道:“不过是一幅字而已,有必要这么大惊小怪吗?”

尽管心中忐忑不已,坐卧不安,当听到“兰亭集序”这四个字之时,黄宗羲顿时变得狂热起来,年轻的面孔有一些涨红,兴奋不已直直地盯着老者,确切的来说,是老者前方的一幅字。

此刻,《兰亭集序》已经拿了出来,并且被缓缓展开,有两名清纯可人的清秀女子拿着,那一个个游走龙蛇的草字出现在众人面前,顿时引起了一阵惊呼。

“我的天呐,真的是王羲之的真迹,绝对是《兰亭集序》,不会有假!”

“看看,书法自然平和,笔势委婉含蓄,道美键秀,就是《兰亭集序》这等旷世孤品,不会有错。”

“还有那印章,以及纸张的样式,透着的古朴之感,绝对是真迹!”

“怪不得《兰亭集序》消失匿迹这么久,这么多年没有出现过,原来是到了魏忠贤的手里。”

“如此佳作,只是看了这么一眼,就让人心生澎湃之意,看到如此佳作,真是不枉此生了。”

......

看着一下子就被撩拨起来的众人,气氛达到了顶峰,老者满意的频频点头,脸上的笑容愈发地炽盛,觉得这是一个好兆头,清了清嗓音,于是高声喊道:“《兰亭集序》,起拍价一万两!”

霎时,随着“一万两”三个字回荡在大厅之内,大厅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变得鸦雀无声,虽不是天价,却是朝廷一品大员将近半辈子的薪俸。

当然,所谓的半辈子薪俸,仅仅是指朝廷正常情况下发的银子,而不包括米粮和其他各种补贴,以及灰色收入。

一时间,一万两的起拍价使得许多人望而却步,只能干看着《兰亭集序》被收起来,放在老者的面前,拍卖桌之上的锦盒里,等待着最后的获胜者。

起拍价虽然是一万两,没有一个人觉得高,因为在一些人眼里,《兰亭集序》根本就是无价之宝,远不是金钱所能衡量的,因此,无人置疑拍卖行的这个估价,反而觉得太低了。

毕竟,这乃是王羲之的巅峰之作,绝世的孤品!

大厅里虽然沉寂一片,但这种状态持续了没有多久,二楼的包厢里就传来了一个慢悠悠的话语,声音虽轻,却极有震慑性,显得是那么的自信,对《兰亭集序》志在必得,一时镇住了一些竞争者。

“国丈府出银一万两....”

以势压人,柔性的巧取豪夺,这是大厅里一楼所有人的心声,国丈周奎这么一亮出身份,又有几个不开眼的,敢与其竞争?

老者暗暗的着急起来,张了张口,却一句话没有说出,看向巩永固,报以求助的目光,似乎是在说,驸马爷,这可怎么办?如果国丈这么做,就等同于开了一个头,接下来的拍卖还怎么进行?

此刻,下方坐着的贾亦韬恨得牙根痒痒,但还是做出了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心里却不禁想起了这个岳父周奎,关于他的一些信息,更确切的来说,是种种的恶行。

绝对是铁公鸡的存在,一毛不拔,家资百万,崇祯募捐之时,只是拿出了五千两,还是身为皇后的女儿出了大头。最为恼人的是,清军打进京城之时,周家父子为了讨好多尔衮,不惜出卖自己的亲外甥,太子朱慈烺。

贾亦韬的脑海里闪过信息之时,嘴角微微翘起,流露出一丝冷笑,转瞬即逝,心中暗道:“这样的人留之何用?根本就是国之蛀虫,留之无益,早晚得收拾你....”

这个时候,周绎从包厢里走了出来,一脸笑吟吟的模样,手里还拿着一沓银票,很是得意的催促道:“哎...既然没有人出价了,是不是该将《兰亭集序》....”

然而,周绎的话还未说,随着一个幽幽的话语出现,一脸得意的神情顿时僵住了,气得脸色发青,犹如被人当众打脸一般。

“我们家老爷出银一万一百两...”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周家包厢的对面,那个喊出一万一百两的包厢,震惊的同时,心里弥漫着浓浓的好奇之意,对方究竟是何许人也,居然敢与国丈周奎作对,与之争东西?

贾亦韬笑了,忍不住地暗自自语道:“只有竞争,才能将《兰亭集序》的价值最大化,卖出最好的价钱。”

紧接着,那个包厢里的声音再次响起,有一些不耐烦地催促道:“哎...我说你们拍卖行怎么回事儿?这么久都没有人出价,是不是俺们家老爷赢了?”

所有人再次一愣,不禁一阵错愕,不过是片刻的时间,怎么就和“久”字连到一块了?

不过,众人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心中觉得,那个包厢里的人必然也是权势滔天,朝中的地位不输于国丈周奎,之所以这么催促,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不仅是对《兰亭集序》非常喜爱,更是在折辱国丈的面皮,反击周绎的那一句话。

“你你...”

周绎气得直哆嗦,连连指着对面的那个包厢,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刚要有所呵斥,却又被打断了。

“绎儿,好了,不要生事儿,回来吧....”

包厢之中,周奎轻飘飘的喊出这么一句话之后,侧头看向旁边的管家,招了招手,点头示意,后者立马心领神会,高声喊道:“我们家老爷出银两万两...”

话音还未落,对面的包厢里再次传出了声音,针锋相对的意思已经昭然若揭,周奎也没有丝毫认输的架势,一时间,两者随之卯上了,一副不死不休的样子。

“我家老爷出银两万一百两!”

“三万两....”

“三万一百两....”

......

这个时候,巩永固远远地站在一旁,心情不错的看着这一幕,旁边的吴用誉却是忧心忡忡地样子,满脸的焦虑之色,小声地提醒道:“驸马爷,国丈大人可是打过招呼的啊,尽量将拍卖的底价压低?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会不会引起国丈大人的不满啊?”

“没什么好担心的,本驸马又没有毁诺,已经将《兰亭集序》的起拍价压得很低,只有寥寥一万两,出现这种情况,国丈也怨不到咱们拍卖行,更怪不到我的头上。”

巩永固风轻云淡地说出这一番话之时,心里也在暗想,京城是一个什么地方?最不缺的就是皇亲国戚,王公贵族以及勋亲。哼...皇上又不只有一个女人,岳父也不是只有他周奎一人。

第十九章 铁公鸡岳父

“可是...可是...驸马爷,再这样下去,对咱们拍卖行也十分不利啊,若无强大的权势作为后盾,只要有王公贵族和皇亲国戚在场,参与竞价,那些商贾怎么还敢出价啊?”

“确实,如果开了这样的头,像那些有钱人,却没有权势,还怎么敢在拍卖行参与竞价?”

巩永固满脸的凝重之色,语重心长地吐出这一番话,刚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被打断了,露出难以相信的惊容,紧接着就是兴奋不已。

“我家老爷出银三十万两!”

天价,绝对是属于天价的存在,震撼了在场的所有人。

相比于绝大多数人的震撼,没想到国丈出手居然如此阔绰,能够拿出三十万两白银,贾亦韬却是反应平平,作为一个历史研究者,清晰地记得。

李自成打进北京城之时,搜刮了七千多万白银,而在周奎的家中就抄出的“现银”就有七十万,其他的奇珍异宝无数,足足拉了几十车,仅此一点,足可见这位国丈大人的富有!

然而,这位当朝国丈周奎,却是有名的铁公鸡,即便是女婿崇祯皇帝降低姿态,近乎于请求,也是一毛不拔,扭扭捏捏拿出了那么一点银子,使得朱由检的募捐为之破功。

思绪百转千回,贾亦韬不禁有一丝顿悟,心里暗想,既然李自成从这些贪官污吏和权贵的手里盘剥出七千多万白银,那自己至少也得抠出一千万两来。

如此一来,罗列的那九大问题的第一个问题,朝廷没钱,就可以迎刃而解,暂时得到缓解,不必想百姓摊派重税,逼得民众造反。

哼...等着吧,“亲爱”的岳父,我的那些“忠臣”们,为了江山社稷,为了抗灾,为了筹措军饷,我贾亦韬如果不让你们狠狠地出一次血,不扒掉你们一层皮,就对不起这次的穿越之行,这次的重而复生!

贾亦韬在暗暗起誓着,嘴角现出一抹坏笑,不断地打量着二楼的包厢,确切的来说,是包厢的那些人,王公贵族,皇亲国戚。

很显然,贾亦韬正在打着这些人的主意,其中的十之七八都不是好东西,作为既得利益者,朝廷危难之际,居然一毛不拔,一点都不出力。

此刻,毫无疑问,以三十万两白银的代价,周奎拿下了《兰亭集序》,对面的那个包厢里没有再竞价,反而传出阵阵的得意之笑,好像什么阴谋得逞一般。

当着众人之面,一切都交割完之后,货讫两清,大厅里出现了短暂的沉寂过后,再次变得沸腾起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兴奋之色,心里满满的好奇,希冀的看着老者,想要看看拍卖行接下来的拍卖品是什么珍贵物品,是否可以比拟于《兰亭集序》?

毕竟,能够让魏忠贤为之收藏的东西,绝对是价值连城!

“各位,接下来的拍卖品是一个古玩,唐三彩中的三彩马,珍贵程度虽然比不上《兰亭集序》,但也是价值连城,起拍价为一千两!”

很显然,相比于珍珠玛瑙和古玩这些贵重物品,古人更加偏爱于名人字画,后者不仅有着很大的升值空间,珍藏得越久越值钱,更能够附庸风雅,彰显他们的文化素养。

不到半个时辰,拍卖行一连拿出了十几件诸如此类的贵重物品,虽然没有像《兰亭集序》那样得到追捧,但也卖出了不错的价格,其中的买主以商人居多。

一时间,看到拍卖行一晚进账至少在百万两,某些人的眼里现出了贪婪的目光,宛若饿狼看到了一块肥肉一般,恨不得立刻吞并这个拍卖行,会下金蛋的母鸡。

经过十几轮的拍卖,大厅里的气氛渐渐陷入低潮期,除了大厅里的那些客商还算兴奋以外,二楼包厢里的权贵已经很少有人竞价了

此刻,贾亦韬早已乐开了花,终于将魏忠贤等人的部分珍奇古玩换成了实实在在的银子,只要再拍卖几次,一年之内,不仅是辽东,全国的军饷就有了。

如此一来,就避免了许多军队由于缺饷而造成的哗变!

然而,刚想到这一点,贾亦韬的神色忽得又凝重起来,心里暗道:“军饷是有了,却不意味着杜绝了军队的哗变,明末时期,军队中的贪腐之风丝毫不比官场上弱多少。如果那些下层的将官和兵卒们拿不到军饷,一样会有哗变发生。不管了,先弄到银子再讲,这些问题以后再想办法处理....”

“少爷,你怎么了?”

看到贾亦韬连连的甩头,神色有一些不好看,洛养性担心的问了一句之后,似乎想到了什么,进而压低了声音,又说道:“少爷,这种事情太多了,没必要为这些人生气,他们能够掏出银子买东西,已经十分不错了。”

“呃...”

贾亦韬楞了一下,拉长了声音,当即就听明白了洛养性所指的意思,露出一阵无奈的苦笑,转头张望了一下四周,见无人主意自己这一桌,这才轻声的做出了回应。

“我才没有心思和这些人置气,借助自己的身份,那些人虽然有意打压拍卖的价格,但至少还在拍卖品的价值之内,物有所值,有了这笔银子,短期之内,不管是西北的灾旱,还是军饷,都能够得到一定的缓解,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听着两人的低声交谈,一旁的黄宗羲露出恍然之色,明白了许多,也联想到了许多,眸子中光芒闪闪,流露出对贾亦韬的钦佩与折服之意,心中更是暗暗自语。

“皇上这一招可真是妙,皇家拍卖行开得好,查抄阉党的那些珍奇古玩,除了钱银之外,放在国库里也是放着,一不能吃,二不能用,还如像现在这般卖了,进行变现,如此一来,有了钱银的来源,就能减轻百姓的负担,不必再为重税压得喘不过气来。”

想通了这一点,对于贾亦韬通过皇家拍卖行,将那些名人字画卖了换钱,心生的怨气也就小了许多,反而觉得那些东西卖得其所,间接地拯救苍生。

这个时候,贾亦韬缓缓站了起来,同时淡淡地说道:“拍卖会差不多就要结束了,再待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走,咱们去后院。”

黄宗羲与洛养性楞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之色,不解贾亦韬这是怎么了,没来由的做出这样的决定,但还是连忙起身,跟了上去,随着贾亦韬从大厅的一侧走向后院。

第二十章 眼馋拍卖行

后院的书房之中,洛养性等几名锦衣卫把守在门外,警惕着四周,夜色模糊了他们的身影,昏黄的烛光之下,贾亦韬意兴阑珊的坐在那里,驸马巩永固和吴用誉侍立在对面。

“妹夫,拍卖行今晚的生意如何?”

尽管说的漫不经心,一副慵懒的模样,但依旧掩饰不住贾亦韬心里的那一丝兴奋,极为期待地看着巩永固,后者似乎颇为欣喜贾亦韬如此亲近的称呼,回答的话语也变得轻快起来。

“启禀皇上,各种收入加在一起,最为保守的估算,拍卖行今晚的收入至少在两百万两,只要再举办数十次这样的拍卖会,朝廷的国库立马就能充盈起来,支持朝廷的各种花销。”

闻听此言,贾亦韬露出满意之色的同时,更是一阵苦笑,连连摇头,提醒道:“永固,你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了,开业之日,收入肯定要高得许多,不可能每次的收入都多达上百万。”

“而且,先不说去哪里找那么多的贵重物品,珍奇古玩,名人字画,就算是有,按照今天这个收入水准,举行数十次这样的拍卖,等同于从京城里套现银几千万,即便京城里的权贵与富商再多,加在一起,也不可能在短短几个月之内,甚至于一年,拿出这么多的现银啊,”

很显然,吴用誉比巩永固更懂经营之道,贾亦韬的话音刚落,紧接着就附和道:“驸马爷,皇上说得不错,以小的以往的经验来看,拍卖行的收入会大幅度减少,直至最后稳定在数十万左右,还是最好的情况下。”

“还有那些金银首饰和珠宝,是不能拿到拍卖行拍卖,只能放在即将营业的皇家珠宝行的柜台上贩卖,不然的话,就会降低咱们拍卖行的格调。”

巩永固听得频频点头,露出恍然之色,似有所悟的感慨道:“不错,如果将那些金银首饰和珠宝也拿出拍卖的话,反而失了拍卖行的水准,让人觉得,咱们就是圈钱。毕竟,在同等的价格之下,或者稍低,那些金银首饰和珠宝,很容易就能再市面上购买到。”

这时,贾亦韬忽然没来由的问了一句话,使得二人为之一愣。

“对了,巩固,今天与国丈周奎竞拍的包厢之人是何许人也?”

话刚一说出口,贾亦韬就感觉到不对味,颇有为周奎找场子之意,微微一笑,进而又补充道:“你还别说,那人还真是帮了咱们拍卖行一个大忙,如果不是他从中搅和,恐怕拍卖行的营业额将会大幅度缩水,许多的名人字画被人以低价买走。”

巩永固心中一颤,明显感觉到贾亦韬话里的丝丝不满之意,弦外之音,“扑通”一声,立马跪倒在地,认罪道:“皇上,臣罪该万死,不该将那些弥足珍贵的字画和珍惜之物定价太低,险些使得拍卖行蒙受巨大的损失。”

吴用誉也跪了下来,替巩永固求情的同时,更是点出其中的因由。

“皇上,此事怨不得驸马爷,小的也有罪责。而且,驸马爷也是被逼无奈,那些拍卖品作为噱头,传出之后,国丈好几次派人施压,驸马爷不得不....”

“好了,都起来吧,朕没有责怪你们的意思....”

贾亦韬摆了摆手,打断了吴用誉的讲话之后,更是为之一笑,爽朗地继续说道:“你们做得不是非常不错吗?面对国丈的施压,不得不降低起拍价,但你们不是也请动了京城里的其他王公贵族了吗?并没有造成什么损失,反而使得那些拍卖品物超所值,拍卖出更高的价格。”

巩永固与吴用誉的心里顿时长松了一口气,缓缓站起的同时,刚要说些什么,贾亦韬却是再次问道:“对了,你们还没有告诉朕,那个包厢里的人究竟是何人?”

巩永固躬施一礼,这才缓缓答道:“启禀皇上,那人乃是礼妃之父,田弘遇。”

贾亦韬轻轻点头,并未作出任何的评论,神色也恢复了平静,不喜不悲,似乎想到了什么事情,转而又说道:“对了,永固,既然拍卖行已经正式营业,并能有所获利,皇家赌楼和皇家珠宝首饰行的事情也该加快了,二十四衙门的改革之后的生意,还是由你接手。”

巩永固迟疑了,面有犹豫之色,最终还是语重心长地说道:“皇上,微臣舞文弄墨还行,耍一些把式尚可,但经商一道,绝非微臣所长,经营皇家拍卖行、皇家赌楼和皇家金银首饰珠宝行,已经是十分吃力,如果再加上二十四衙门改革之后的对外生意,微臣恐怕干不好,主持不过来....”

话语一顿,似乎想到了什么,巩永固转而建议道:“皇上,要不让田大人主持二十四衙门改革之后的对外生意吧?无人不知道,田大人不仅为人豪爽,喜结名士,几遍天下,素有‘小孟尝’之称,更是善于经商之道,如果交由他打理的话,二十四衙门改革之后的生意必能日隆,扭亏为盈,为朝廷的财政增加收入。”

贾亦韬默然了,没有任何的表示,神色依旧是平静无比,对于巩永固的推迟,更是没有任何的恼怒之意,心里却在暗自思量着,巩永固毕竟是一个门外汉,掌管三两个店铺尚可,如果总揽整个皇家生意的话,就显得力有不逮,能力明显跟不上。

“嗯...既然这样,那朕就再想想,永固你就暂先管理这三个店铺吧....”

贾亦韬没有为难巩永固,强逼着他去干不擅长的事情,对于巩永固的建议,也没有一个明朗的回应。

巩永固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掌舵三个店铺,已经让他劳心劳力,耗尽了心神,再增加的话,绝对会让他感觉到亚历山大,直至崩溃。

这一刻,听到皇上这样的话语,宛若天籁之音,巩永固心里为之一喜的同时,感觉身心好久没有像现在这般放松,更是跪倒在地,连忙谢恩。

“谢主隆恩,体恤微臣之苦!”

看到这副情景,巩永固高兴地跟一个小子一般,又笑又拜,贾亦韬忍不住地微微一笑,心生打趣之意,调笑道:“起来吧....这样也好,如果让妹夫你掌管这么多的生意,整日忙忙碌碌,夫妻相处的时间就会变得寥寥无几,朕的那个妹妹乐安公主非得心生埋怨,怨朕不可!”

深夜,周府...

书房之中,周奎和周绎父子一坐一站,昏暗的烛光之下,秘密谋算着皇家拍卖行。

“父亲,你今晚也看到了,拍卖绝对是一个会下金蛋的老母鸡,日进斗金,不如你进宫一趟,央求皇后姐姐,从皇上那里讨来拍卖行的差事,那样的话,咱们家又多了一个生财的渠道。”

然而,周奎却是一副气呼呼的样子,怒斥道:“哼~田弘遇那个老匹夫,明知是老夫在竞价《兰亭集序》,他居然故意抬价,害了老夫白白损失二十多万两,老夫和他没完!”

“还有他那个在宫中当礼妃的女儿,与皇后作对,现在他又和老夫作对,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早晚有一天.....”

看到愤懑的没完没了样子,周绎心中暗暗着急,安抚的同时,不无鼓动的说道:“父亲,没必要与田老贼置气,只要弄到了拍卖行,那些损失的银子不就可以找补回来了吗?而且,如果拍卖行日后再有什么好东西,你就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抢先弄到手。”

闻听此言,周奎的眼前就是一亮,满脸的阴霾之色一扫而光,变得极为兴奋起来,痛快地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好,明天一早,我就进宫,去见你皇后姐姐,讨来拍卖行的差事,将巩永固给挤出去!”

第二十一章 孙传庭

第二天,贾亦韬正在处理着政务,面前正放着一本密折,看着上面的内容,贾亦韬那是愁眉不展,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洛养性就站在一旁,沉声地进行汇报着。

“启禀皇上,根据锦衣卫在陕西的密探来报,此次兵变和民变并没有那么简单,绝非是陕西巡抚胡廷宴和延绥巡抚岳和声奏折上所讲的那般,乃是当地的衙门横征暴敛,依旧在征收三饷钱银,加上旱灾,才激起民变。”

“至于兵变,乃是陕西的将领克扣士兵的军饷,每月的粮饷也不足,饥寒交迫之下,才引起的军队哗变。而且,目前的形势并未得到缓解,颇有民变与民变汇合一处之势。”

听到这些,贾亦韬的心中就是一紧,暗暗估摸,不禁想起,再过几个月,就会出现大规模的民变,波及整个三边,到时候,整个陕西、甘肃和宁夏都将出现大大小小的起义军。

如果现在再不稳定陕西的局面,历史将会重演,形势将会急转直下,直到一发而不可收拾的地步,使得大明王朝面临两难的境地,按下了葫芦起了瓢,在镇压起义军与抵御后金之间,疲于奔命,忙得焦头烂额,直至消耗完大明王朝的最后一丝国力。

一念及此,贾亦韬的心里就愈发的着急起来,对着外面喊道:“叫掌印太监张彝宪进来!”

很快,张彝宪走了起来,刚一站定,就看到贾亦韬阴沉着脸,怒意滔滔的说道:“传朕的旨意下去,将陕西巡抚胡廷宴和延绥巡抚岳和声削职为民,捉拿到京城,问他们的谎报军情、欺君之罪!”

张彝宪明显愣神了一下,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陕西的民变和兵变刚刚有所平缓,皇上就要治最大功臣之罪,要捉拿胡廷宴与岳和声如今。

“还愣着干嘛?快去啊,立马将圣旨送到陕西,褫夺两人的官职,将其押到京城!”

听到贾亦韬咆哮般的呵斥,张彝宪整个人就是浑身一个激灵,身体一颤,面现畏惧之色,连忙回应道:“是是...皇上,奴才这就去草拟圣旨,让人送到陕西!”

看着张彝宪慌慌张张离去的背影,一副噤若寒蝉的样子,贾亦韬脸上虽然暴怒无比,但心中却隐隐透着兴奋,暗道:“哼...那些阉党余孽,我还无法一下次清除干净,那些东林党也轻易动不得,你个司礼监的太监还治不了?”

呼...

似乎是心中的郁闷之气得到了宣泄一般,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之后,贾亦韬的神色明显缓和了一些,更是心想:“总算腾出位置了,可以将孙传庭安排到陕西,洪承畴就暂当延绥巡抚吧,那个三边总督武之望干得还不错,日后再找机会将洪承畴提到三边总督的位置上。”

一念及此,贾亦韬歪头看向洛养性,询问道:“孙传庭到了没?”

“启禀皇上,孙传庭昨天晚上就已经到京了,现在就在宫外候着呢。”

不久之后,孙传庭就出现在了贾亦韬的面前,屋子里只剩下两人,后者更是没有任何的前奏可言,直奔主题,径直说道:“孙传庭,明人不说暗话,朕想要让你当陕西巡抚,只要你的回答能够让朕满意,委任你的诏书马上就会颁发。”

“皇上,你的意思是....”孙传庭心中一动,窃喜不已,强压着激动的期许,明知故问问了这么一句,整个人显得很是拘谨和恭敬。

“意思很简单,假如你现在就是陕西巡抚,到了陕西之后,你准备如何施政?”

孙传庭并未立即回答,而是面露思索之策,不断地品味贾亦韬的这句话的意思,暗自揣摩,后者也没有催促的意思,极有耐心地等待着。

片刻之后,孙传庭长吁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略微放松了一下,再次紧绷了起来,微微弓着身子,这才徐徐说道:“如今的陕西,连年大旱,而今年的旱情尤为严重。因此,如今的陕西,摆在面前的最紧要之事有两件,一赈灾,二是军饷,前者可安民心,后者安抚军心,如此才能稳住陕西的局面,不至于再出现大的暴乱,才能全力抗灾。”

“如何赈灾?又何为军饷?”贾亦韬立马来了兴致,有一些被孙传庭的观点吸引了,那就是稳住陕西的局面,忍不住地适时问了两句。

“启禀皇上,所谓赈灾,就是赈济百姓,使得百姓能够暂渡难关,不至于颠沛流离,能够勉强生活下去,如此一来,那些民乱就失去了滋生的土壤。”

“军饷,就是陕西的军队欠饷极为严重,短则两三个月,长达数年,士兵们都没怎么见过军饷,每个月的粮饷也无法供应充足,时常会饿肚子,唯有补发一定的军饷,方能稳定军心,不至于再出现军队哗变的事情。”

“而且,陕西的土地兼并极为严重,军队屯垦的田地更是大量的流逝,微臣到任之后,就会整治地方的豪强,收回朝廷的官地,发还属于百姓的私田,如此一来,军队的粮食可以有所缓解,部分百姓的衣食也能有所保障。”

......

贾亦韬听得频频点头,非常满意,在那一瞬间,不禁有一丝明悟,似有所感,历史上的那个孙传庭难怪那么的悲凉?同样的行径,整治地方的屯田,早已将那些始作俑者,兼并土地之人,也就是京城的那些权贵得罪了个干干净净。

当崇祯皇帝对他心生不满之时,那些权贵当然会火上浇油,想要置其于死地!

不管是当地的大家族,还是地方的豪绅,兼并土地之时,或大或小,在他们的身后都有一个大人物,在京城当官。

脑海里闪过这些念头之后,贾亦韬直视着孙传庭,等到对方讲完之后,朗声说道:“好,孙传庭,就由人补上陕西巡抚这个空缺,朕会给你一百万两银子赴任,随后还会从各地调拨粮食,用于赈灾。”

“谢主隆恩!”

孙传庭没有多说什么,心里已然知道,如今的那个陕西巡抚肯定倒大霉了,而贾亦韬的声音再次响起。

“不过,孙传庭,在离京之前,关于赈灾之事,朕要给你个建议。”

“请皇上示下!”孙传庭连忙躬身行礼,表现的极为恭敬。

“赈灾,切莫一味地发放粮食,而是有针对性的、富有建设性的赈灾,除了老人和小孩以外,其他人要想获得朝廷的救济,就必须出劳力,而劳力就是挖通河渠,亦或是挖井,总之就是向灾旱的地方引流,如此才能解决根本问题,缓解旱情,让老百姓能够自救。”

闻听此言,孙传庭顿时眼前一亮,面露兴奋之色,似乎想到了什么,化为难色,有一些吞吐的转而说道:“可是,皇上,微臣不懂得河流引流的工程啊?”

“呵呵...放心吧,朕会给你派一个得力助手,担任山西布政使一职,擅长工程一道。”

贾亦韬淡淡一笑,说出这番话之时,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了一个人的名字,徐光启,明末时期有名的科学家,精通数学、天文、历法和水利等等。

第二十二章 另一个重要任务

此刻,既然想到了徐光启,那贾亦韬不可能不知道他的众多身份之一,朝堂上为数不多的天主教徒,自然而然地,贾亦韬联想到了那些洋人传教士,拥有着西方现在最为先进的科学知识。

这一瞬间,贾亦韬有了组建皇家科学院的冲动,将那些洋人集合起来,利用他们的科学知识,研究和改进火器,再加上他这位教授级别的穿越者,即便是文科,历史系教授,但也懂得一些科学,二十世纪的研究成果,在这个时代,提出一些电磁学的皮毛知识,以及蒸汽机的大概原理,那都将对科学产生巨大的推动。

然而,脑海里闪过这些念头之后,贾亦韬又轻轻摇了摇头,否定了这种想法。

“暂时还不行,相比于提出那些前沿知识,将其应用于火器的研发,现在最要紧的就是稳定时局,将大明王朝从沉沦的深渊中拉出来。否则,即便最后研究出最先进的火器,大势已去之下,只会徒做嫁衣。”

转瞬间,贾亦韬又暗暗点头,再次心中暗想:“嗯,就这么办,先稳定时局,缓解小冰河时期对大明王朝的影响,抗旱救灾,扭转辽东的局势,待到完全掌控住朝廷,牢牢抓住军权之后,再将最为前沿的科学知识搬到现在。”

这一切说得虽多,但不过发生在寥寥数十秒之间,孙传庭依旧在沉浸在兴奋之中,满脸的钦佩之色,朗朗的话语唤醒了走神中的贾亦韬。

“皇上,微臣明白了,借助此次赈灾的机会,将那些处于颠沛流离的老百姓之中的青壮年劳动力利用起来,挖通河渠,向干旱地区引水,只要挖出了水渠,尽可能多的挖出水井,临近的百姓就能灌溉,旱灾的影响也就少许多。”

“不错,朕就是一个意思。”贾亦韬轻轻点头,赞叹了一句,进而又补充道:“俗话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简单的赈济百姓,只能一解燃眉之急,却不能永远的解决问题。如果持续不断地使用这种赈灾的本办法,迟早会拖垮整个朝廷。”

说到这里,贾亦韬语气一顿,神色为之一愣,面露郑重之色,转而说道:“此次委任你为陕西巡抚,不仅是赈灾那么简单,还有整肃陕西的军纪,三边总督武之望虽然做得还不错,卓有成效,但毕竟是七十六岁的老人了,精力难免会有所不济,力有不逮的地方。”

闻听此言,孙传庭的心中为之恍然,三边总督武之望恐怕很快就要退休了,心中只是闪过这个念头,就认真地倾听贾亦韬的后面之言。

“所以,到了陕西之后,你同时两手抓,一手抓抗灾,一手抓军纪,将军队中的那些不合格的将领和士兵全都给踢出去,抓出其中的害群之马,贪墨军饷之人。”

“还有,陕西就是地处边塞之地,自古以来,就是民风彪悍,因此,你另有一项重要的任务,组建一支精锐大明军队,番号为秦军,孙传庭,你应该明白这个番号所代表的意思吧?”

孙传庭重重一点头,几乎是一种本能反应,脱口答道:“皇上,微臣明白,意思就是,希望这只军队效仿昔日的秦国虎狼之师,有乃余风,作战勇猛,百战百胜,所向披靡。”

贾亦韬微微一笑,虽未有任何的言语,孙传庭却明白了一切,自己的回答没错。

恍惚间,孙传庭有一种错觉,眼前这位笑眯眯的少年,不像是只有十七岁,更像是活了几百年的老狐狸,行事可谓是天马行空,让人捉摸不透,却又暗含深意,可谓是意味深长,攻击力绵延不绝,一环套一环,又让人很难察觉。

从登基之时,先行稳住魏忠贤一干人等,时机成熟之后,一举就将魏党的三大透明全都给收拾了,使得魏党余孽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不敢有太大的反应。

再比如现在,收拾了魏忠贤的爪牙五彪其中的四人之后,再也没有多大的动静,反而搞起了皇家生意,开起了皇家拍卖行这等前所未有的行当,一手绝对是天马行空。

不过,结果却是成功的,让人为之咋舌,惊讶的下巴都快掉了,坊间传闻,一夜之间,皇家拍卖行就弄到了超过了百万两银子,使得许多人都盯上了这块肥肉。

“好了,孙传庭,你下去吧,稍作休整一天,接到委任诏书之后,即日就赶往陕西赴任,西北的局势已经非常不妙,颇有愈演愈烈之势。”

“是,皇上,微臣告退了。”

孙传庭心中一个激灵,转瞬就反映了过来,镇定地回应了一句之后,躬身缓缓退了出去。

看着孙传庭离去的身影,贾亦韬的思绪再次翻飞了起来,不禁想起了历史记载,孙传庭坐镇于陕西,担任巡抚一职,洪承畴任三边总督,两人很快就稳住了陕西的局势。

想到这些,贾亦韬流露出似有所悟之色,隐隐泛着自信之意,心安了许多,喃喃道:“将两个人的历史轨迹改变,提早弄到陕西的重要职位,想必陕西就不会有太大的乱子,朝廷就能集中精力的抗灾。即便是现在已经爆发的零星民乱,二人也能将其扼杀于萌芽之中。”

转瞬间,贾亦韬面有愁容,双手揉了揉太阳穴,长叹一声,自语道:“哎...现在还是要弄钱啊,军饷再不到位,不然的话,辽东还是避免不了即将到来的兵变,看来,是该动福王了....”

一念及此,贾亦韬不由地想到了朱由检与福王朱常洵的叔侄儿关系,脑海里就会凭空现出一阵浮躁的情绪,影响着贾亦韬的决心,但一想到自己的遭遇,同样是家族血脉关系,亲伯伯和亲叔叔为了金钱,还不是同样会害自己的性命。

“朱由检,你要明白,如果那些藩王真的还感念于一丝亲情,心里有你这个皇帝,他们只要分别拿出三分之一的财产,朝廷就不至于无钱可用,也不至于无粮可调。”

“在关键的时候,那些藩王如果能够救济朝廷,捐献钱粮,朝廷就不会向天下摊派三饷,加重赋税,自然而然地,百姓的造反也不会那么激烈。”

“当那些藩王夜夜笙箫、纸醉金迷之时,府库的粮食都发霉了,守城的士兵却还在忍饥挨饿,无饷可领,无粮可食,如此情形,军队如果还不会哗变,那才是怪了呢?兔子急了还咬人,何况是一个大活人?”

贾亦韬的嘴里念念有词,似在回忆自己的历史知道,提醒自己,又像是在说给脑海里残存的那一丝意识听,属于真正朱由检的点点思想。

渐渐地,那股影响贾亦韬决定的残存意识不再跳动,不再影响贾亦韬的决定,算是默认了贾亦韬早就制定的阴谋,挖掘朱元璋留下的宝藏,各地藩王几代积累的财富。

“这就对了嘛,日后,你就会明白我这样做有多么的英明....”

第二十三章 敲打(上)

很显然,贾亦韬感觉到了残存意识的变化,不再抵触自己的手段,嘟囔的抛出了这么一句之后,进而继续自语道:“没有了那些藩王,朝廷的压力将会骤减,还可以震慑住那些兼并土地的权贵,天下将会释放出许多的田地,使得许多百姓有田有地,同时也能充实国库,充盈各地的粮仓,即便小冰河时期进入最为恶劣的时期,朝廷也能从容的应对,有粮有钱用于赈灾。”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响动,紧接着就是曹化淳那犹如公鸭嗓的声音,使得贾亦韬猛然清醒了过来。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求见....”

“让皇后进来吧。”

贾亦韬淡淡回了一句,微微甩了一下脑袋,整理好思绪过后,皇后周氏已经款款走了起来,轻移莲步,一步一行间,尽显婀娜身姿。

“妾身见过皇上!”

“皇后快起来吧,不用如此多礼。”

说话之间,贾亦韬已经走下了龙案,扶起周皇后的同时,眼中绽放着火热的光芒,目光不断在这副娇躯上扫视,还有那迎面扑来的阵阵香风,更是挑动了贾亦韬的雄性荷尔蒙,腹中燥热了起来。

不久之后,精致的象牙床之上,周皇后躺在贾亦韬的怀中,面颊透着绯红,一副鱼水之欢后的气喘吁吁模样,含笑似羞的轻声说道:“皇上,臣妾有一事相求,还望皇上能够准允。”

“喔...皇后,所为何事?说来听听,如果可以的话,朕不是不可以答应。”

贾亦韬轻抚周皇后的秀发,随之在光洁的肌肤婆娑着,和声细语之间,给了后者很大的底气,渐渐打破心中的那一份顾忌,径直说了出来。

“皇上,现在乃是多事之秋,朝事繁重,妾身的父亲想要为国分忧,替皇上你做一些事情。”

“国丈他想做什么事情?”

贾亦韬的眸光闪烁,面皮扯动了一下,手上的动作更是微微停滞,所有的反应转瞬又恢复了正常,淡淡地问了这一句,而周皇后却没有丝毫的察觉。

“启禀皇上,臣妾的父亲想进拍卖行任职,替皇上打理拍卖行的生意,还望皇上能够恩准。”

贾亦韬的脸色已经冷了下来,并未回应周皇后的话语,而是沉声地问道:“皇后,朕让巩驸马创办皇家拍卖行,你知道其中的用意何在吗?”

“嗯...臣妾有所耳闻,之所以创办皇家拍卖行,皇上是想将魏忠贤等人收敛的珍奇稀有之物变为现银,以作军饷之资,臣妾觉得,家父他也能办好此事。”

就在这时,贾亦韬刚想要发作,脑海里浮现出一些信息,也就忍了下来,强压下那股不快之感,不得不摆出好言相商的姿态,却是漠然地说道:“皇后,朕对你周家不薄吧?去年登基之时,朕就封你父亲为嘉定伯,任兵马司,赐第于苏州,还有大量的田产房宅....”

说话之间,贾亦韬知道,脑海里残存的朱由检意思再次影响自己,也明白,朱由检的顺利登基,皇后周氏也出了不少的力,尤其还是信王之时,周氏更是将信王府的内务打理的井井有条,可谓是持家有方,让朱由检省去了不少心。

脑海里浮现出这些相关信息之时,当自己就要发作之际,贾亦韬就明白了朱由检残存的那一丝意识为何那般强烈,试图影响自己的情绪,想通了这一点,贾亦韬心中也做出了回应,可谓苦口婆心。

“朱由检啊...朱由检,你对国丈周奎情深义重,对于皇后周氏也是荣宠有加。但是,你知不知道,当你穷途末路之时,大明王朝大厦将倾之际,急需饷银,人家不仅不相帮,还将你的儿子出卖给鞑子,如此薄情寡恩之人,虽是泰山,但值得你如此照顾吗?当然,这并不是说就要废后,只是疏远国丈周家而已。”

“皇上,臣妾不是薄情寡恩之人,知道皇上对我们周家情深义重,给予莫大的恩赐。”

皇后周氏已经察觉到贾亦韬的不快,心中一紧,感激般的说出这一番话之后,连忙松口,进而补充道:“以前之时,臣妾的娘家不过是小门小户,靠街头行医和占卜为生,如果不是皇上的恩泽,哪还有周家如今的富贵生活?”

残留的意识如潮水般退去,贾亦韬完全掌控了自己的思想,不再受朱由检的那一丝执念影响,听到皇后周氏感激般的自责,贾亦韬轻轻点头,露出满意之色,整个人已经下床而去。

“传朕的旨意下去,皇后干涉朝政,念在国母的身份,禁足坤宁宫三个月,以示惩戒,如若再犯,定当严惩!”

冷冷的话语回荡在大殿之内,看着贾亦韬离去的身影,没有丝毫的犹豫,充满决绝,皇后周氏娇躯就是一颤,感觉有一些心塞,但也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父亲一定隐瞒了什么,做了一些事情,才会致使皇上这么生气,惩戒自己,以此敲打父亲。

坤宁宫之外,贾亦韬迈步而行,身后跟着曹化淳。

“曹化淳,传出风声,尽可能弄得扑朔迷离,就说皇后之所以被禁足三个月,不仅是因为干涉朝政,还因为国丈周奎想要与皇家争利。切记,将消息散播出去的同时,也弄出其他的流言,越乱越好。”

“是,皇上,奴才遵旨!”

回话之时,曹化淳明白,一定是国丈动了皇家的利益,想要贪图皇家生意的钱银,才会殃及皇后,而皇上的这一番举措,就是意在小小敲打一下,让国丈老实下来,不要有其他的企图之心。

然而,曹化淳虽然猜到了贾亦韬的这个意图,又何曾明白,之所以这样做,还有其他的深意?

“摆驾承乾宫,朕要去看看礼妃。”

......

不久之后,承乾宫之中,回荡着阵阵的琴瑟之音,忽而鞺鞳如奏大乐,忽而幽细如鸣鸣笙簧。

此刻,贾亦韬懒羊羊的倚靠在卧榻之上,双眼微眯,不时地摇晃着脑袋,更是发出愉快的鼻音,一副十分享受的模样,整个人显得很是惬意而轻松。

在对面,一个妙龄女子正在抚琴,挑、摁、拨之间,尽显大家闺秀的气质,颇有一代大师的风范,眉宇间又不失淡淡的英气,弥漫着浓浓的迷人风采。

第二十四章 敲打(下)

一阕既终,余音袅袅,绕梁不散,贾亦韬也从痴迷中清醒了过来,看着看着温婉如约、如诗似画般的奇女子,脑海里不禁浮现出关于她的诸多信息。

朱由检的宠妃之一,田秀英,有名的才女,家乡为了纪念她,将其出生的小巷称之为“田家巷”。

这位礼妃不仅才情出众,精于琴棋书画,更是文武兼备,爱好极广,蹴鞠、骑射、装饰居室、刺绣、烹饪......

贾亦韬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又一个的信息,宛若放幻灯片一般,随着了解的深入,愈发的对这位礼妃感兴趣,被其所吸引,耳畔回荡着的那绝美的丝竹之音,心中涌现一股莫名的冲动,脸上满满的高兴之色,情不自禁的就下了一道圣旨。

“曹化淳,传朕的旨意下去,将礼妃擢升为贵妃!”

“是,皇上,奴才遵旨!”

“谢皇上,女儿遵旨!”

贾亦韬已经从卧榻上走了下来,来到了正在跪拜的田秀英身前,听到感谢的话语,身形下意识地停顿了一下,尤其是听到田秀英自称的“女儿”二字,眉头就微微蹙起,将其爱怜般扶起的同时,有一些不满的问道:“田贵妃,这是何谦称?朕怎么感觉怪怪的?”

这不仅是贾亦韬的寒暄之语,更是心里话,田秀英这么自称,一想到两人的关系,顿时有一种乱伦的感觉,心里泛起莫名的抵触。

“皇上,你怎么给忘了?皇后娘娘规定,凡是东西宫面见皇上,除了皇后之外,皆自称为‘女儿’啊。”

田秀英本能地脱口而出,回答完了之后,似乎觉得自己有一些失言,颇有言语攻击皇后之嫌,进而又补充道:“而且,皇上,虽然宫廷一直有沿用前朝传统,后妃都是以‘妾’自称,但为了彰显后宫的上下尊卑,皇后娘娘这样做也不无不可,也在情理之中啊。”

然而,贾亦韬依旧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总感觉怪怪的,摆了摆手,阻止了田秀英后面的言语。

“好了,好了,你们以后别这样自称了,知道的还好,不知道还以为朕有什么特殊的怪癖呢!”

“是,皇上,臣妾遵旨,随后也向其他妹妹传达圣意。”

与此同时,作为一个历史学家,贾亦韬虽然不知道崇祯时期的后宫具体情况,但多多少少也了解到一些,那个周皇后虽然吃得苦,能够粗衣淡饭的生活,但也是一个善妒的女人。

皇后周氏之所以这么做,面对皇上之时,让那些后宫嫔妃自称为女儿,为得无非是抬高自己的地位,贬低其他女人。

就在这个时候,贾亦韬的脑海里浮现一段记忆,这才知道,在信王府时,皇后周氏就已经这么做,面对还是信王的朱由检之时,让那些侧妃自称为“女儿”。

刹那间,贾亦韬的心里闪过一丝明悟,不禁有那么特别的猜测,历史上的那位皇后周氏看似贤良淑德,在后宫常常身穿布衣,吃素食,与皇帝一起提倡节俭,一切女红防止之类的事务,都会请自动手。

但是,在此刻的贾亦韬看来,那不过是周氏的习性而已,依旧摆脱不了那种小家小户的品性,缺少一个皇后应有的品性。否则,朱由检也不会格外荣宠田贵妃和袁贵妃等人,这些出身于名门大家的女子。

总之,就是一句话,周皇后是一个小女人,适合在小门小户生活,却不适合皇宫这样的深宅大院。

这些念头在心里一闪即逝,贾亦韬也已经收起了愉快的神采,神色为之一敛,挥了挥手,示意所有人退去,这才郑重地说道:“爱妃,想必你也有所耳闻,也确实如此,朕已经着手改革二十四衙门,准备让部分的衙门对外做生意。”

“嗯,皇上,女...”田秀英刚说到这里,就想到贾亦韬刚才的那些话语,转而改口道:“臣妾听说了,怎么了,皇上?”

“爱妃,是这样的,二十四衙门改革的事宜已经准备妥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现在就缺少一个打理之人,居中统筹那些对外做生意的衙门,而朕想要你的父亲担任这个职责。”

田秀英是一个多聪明的女人,心理玲珑,立即就明白了贾亦韬为何这样决定,让父亲掌管如此肥差,轻轻点头的同时,却是给予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应。

“皇上,家父早年确实经过商,懂得一些生意门道,如此才挣得不少的钱银,才使得臣妾家里的生活过得去,不愁吃穿,具备学习琴棋书画的才艺。”

“是啊,爱妃,朕就是考虑到这一点,才让你的父亲负责打理皇家的生意。”

这个时候,说话之间,田秀英的心里泛起了嘀咕,很是不解,皇上既然想要让父亲打理二十四衙门改革后的生意,一道圣旨即可,何必在这里与自己商量呢?

“皇上,如果家父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十分的高兴,就是不知道皇上为何要臣妾在这里....?”

田秀英的话音戛然而止,目光疑惑的看向贾亦韬,后者立即会意,听出了后面没有说出的话语,故作轻松的一笑,朗声而不失沉重的说道:“爱妃,之所以在你这里絮絮叨叨了半天,就是和你通一通气,任命你父亲之后,朕制定的那些规矩绝非儿戏,一旦违反,不管是皇亲贵胄,还是达官勋戚,都将受到严惩。”

听到这些满含警告的话语,田秀英没有生气,反而是展颜一笑,发自于内心的高兴,轻声回应道:“臣妾明白皇上的良苦用心,是不想让臣妾的父亲犯错,一时被银子蒙住了双眼,违反那些规矩,想让臣妾私下敲打和提醒一下父亲,切莫因小失大,误了国家大事,朝廷用银。”

贾亦韬会心一笑,很是满意田秀英的处事态度,豁达,能够从好的一方面看待问题,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而是转而说道:“爱妃,朕去处理朝政了,晚上就在你这里就寝。”

“是,皇上,臣妾恭候皇上!”

田秀英轻施一礼,矮了矮身体,回应的同时,似乎想到了羞羞的事情,顿时满面绯红,红霞朵朵。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贾亦韬罚皇后周氏禁足三个月,言词严厉,又将两名宠妃升为贵妃,很快就在整个紫禁城传得沸沸扬扬起来,京城的一些权贵很快就知道了这个消息。

一时间,京城的气氛,尤其是在那些权贵圈子里,很是异样,随着各种流言和小道消息满庭飞,这些人在打听事情具体的细节之时,也在暗暗地猜测。

“嗨...听说了没有?皇后之所以被罚,以干涉朝政的罪名禁足三个月,主要还是因为国丈周奎,据说拍卖行开业的首日,皇上就混在人群之中,看到国丈打压拍卖行的生意,数次以低价买走了拍卖品,这才使得龙颜大怒!”

“你懂什么?这还不是最为关键的是,国丈不仅以势压人,试图以极低的价格买走所有的拍卖品,更是想染指拍卖行,想要将其变为自己的私有物,这才使得皇上十分的生气。”

“哎...不过,我怎么听说,是国丈干扰了拍卖行的生意,使得其他购买者竞价,才使得皇上大怒,一气之下,将皇后禁足三个月,还将两个宠妃升为贵妃,更是将田贵妃的父亲委以重任。”

......

第二十五章 敲山震虎

周府...

书房之中,周奎兴趣盎然的把玩着昨晚竞拍而来的奇珍异物,尤其是那幅《兰亭集序》,更是爱不释手,陶醉其中,就在这时,伴随着一阵急促而慌乱的脚步声,所有的好心情都被一个叫喊声所打断。

“父亲...父亲...不好了,宫里出大事了......”

“嚷嚷什么,鬼哭狼嚎的,你爹我还没有死呢!”

周奎头也不回的呵斥了一句,显得很是不满,这个时候,周绎已经快步走了进来,一脸着急忙的样子,并未理会父亲的斥责,一把夺下《兰亭集序》的同时,更是说道:“父亲,你怎么还有心情看这些东西?宫里刚刚传出来消息,不知道什么因由,皇后姐姐被禁足三个月,在坤宁宫面壁思过。”

闻听此言,周奎为之一愣,满脸的怒意化为一阵惊愕,到嘴的话语更是全部咽了回去,悠悠地叹息道:“如此说来,关于拍卖行的事情,咱们是一点没戏了?”

“父亲大人啊,你怎么还有心思关心这些,关键的不是拍卖行能不能到手,而是宫里的情形非常的不妙,皇后姐姐没来由的被皇上惩戒,田妃与袁妃全部被擢升为贵妃,再这样下去,将会威胁到姐姐的后位啊。”

说话之间,周绎已经是心急火燎,急得犹如五内俱焚,但周奎的反应却是平平,没有丝毫的危机意识。

“绎儿,不用这么着急,你姐姐乃是皇上的结发之妻,宣懿太妃选得的信王妃,如今宣懿太妃依旧健在,还掌管着皇太后的印玺,只要你姐姐没有大的过错,就不可能会被废除后位。”

很显然,周奎的这一番话下来,起到了不小的作用,使得周绎心安了许多,但依旧有一些担忧的说道:“可是,父亲,即便如此,姐姐的后位没有威胁,但失去了皇上的宠幸,被田妃和袁妃争了去,情况也不妙啊....”

周绎的话语一顿,看到父亲还是那么的无动于衷,进而语重心长地继续说道:“父亲,切莫忘了,咱们家的这一切,可都是来自于皇上的赏赐,一旦皇上对姐姐产生了厌恶之感,以后可就没有什么好事儿能够落到咱们头上了。”

周奎的神色终于冷了下来,现出愁眉苦脸的样子,似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和紧迫性,语气低落的问道:“绎儿,那你说...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做,才能挽回如今的形势?”

“父亲,儿子觉得,为今之计,就是尽快进宫,问问姐姐,打听清楚,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使得皇上如此生气?而且...而且...”

看到儿子变得吞吞吐吐起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周奎顿时心生不满之意,催促道:“而且什么?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里与为父打马虎眼?”

周绎长叹一声,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转头看向那些竞拍而来的名贵物品,目光逡巡不定,这才幽幽地回道:“父亲,据儿子打听而来的消息,皇上之所以这么恼怒,惩罚姐姐,施恩于其他的妃嫔,主要是因为昨晚的拍卖会。”

“昨晚的拍卖会怎么了?”周绎适时地问了一句,眉头微蹙,心里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皇上,根据宫里传出的风声,在昨晚的拍卖会上,皇上就混入竞拍者之中,咱们的一举一动,还有其他勋贵的以势压人,皇上都清清楚楚的看在眼里,记在心中。”

“而且,凡是那些刻意打压拍卖品的权贵,就在今天,皇上都借着一些可大可小的由头,纷纷申斥了一番,至于那些正常竞价的皇亲国戚,都莫名地得到了褒扬。”

听到儿子的这些话,周奎的担心之色反而消失了,神情变得凛然起来,恢复了铁公鸡的本色,很倔的说道:“哼~休想打这些东西的主意,它们可都是老夫真金白银的买回来的,即便是皇上也不行,除非要了我的老命!”

这一刻,周绎深深地知道,父亲的老毛病又犯了,爱财如命,心中长叹一声,面有无奈之色,接话道:“父亲,我并没有让你将这些东西还回去的意思,而是想让你进宫一趟,向姐姐证实一下,事情的缘由是否真如传言的那般?如果真得属实,咱们以后再在拍卖行竞拍的话,就要有所收敛,切莫再坏了那里的规矩,破坏拍卖行的生意。”

周奎的神色明显缓和了许多,不再是紧张兮兮的样子,一副谁敢虎口夺食、他就敢拼命的架势,而是态度松软了下来,和声回道:“好,明天一早,我就进宫见你姐姐,将事情弄清楚。”

说到这里,似乎想到了什么,周奎的脸上露出古怪之色,嘟囔道:“真是奇怪了,自从大病了一场,皇上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变得有一些小家子气。以前的时候,皇上虽然过得简朴,舍不得在生活上铺张浪费,但咱们皇亲国戚绝对是没话说,不会像现在这般斤斤计较。”

此言一出,似有同感一般,周绎点头的同时,附和道:“还真是如此,那次大病之后,皇上就很少要求宫里削减例银,生活开始讲究奢华和享受起来。”

几天之后,随着宫里的这一场风波,京城里发生了很大的震动,尤其是那些权贵阶层,许多人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轻易不敢招惹是非,深怕皇上抓住小辫子不放,进行问责。

拍卖行,又在进行着一场拍卖,巩永固与吴用誉站在后台,遥遥地观看着,此时,吴用誉满脸的高兴之色,喜不自胜的说道:“驸马爷,皇上的这一招敲山震虎,来得太及时了,近日以来,拍卖之时,很少有权贵再亮明身份,全都按照规矩竞拍,更没有人再打招呼,将竞拍价压得极低。”

巩永固也很高兴,听得频频点头,进而补充道:“为了让皇家拍卖行、皇家赌楼以及皇家珠宝首饰行能够正常营业,这段日子,皇上可是费了不少心血,小小惩治了不少的权贵与官员。否则,三处店铺的麻烦还得不断。”

说到这里,巩永固的语气一顿,随之转而问道:“对了,这段时日里,三个店面的盈利如何?”

听到这样的问话,就像挠到了瘙痒之处,吴用誉整个人顿时变得春风满面起来,显得很是得意,一副恭敬地神态,恭敬地答道:“启禀驸马爷,这将近十天的时间里,三个店铺的总营业额已经突破了四百万两白银。而且,以目前的发展趋势来看,未来的一段时间,获利还将有所增加。”

然而,巩永固却高兴不起来,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自语道:“赌楼和金银首饰行还行,前者能够照常营业,后者不缺货物的来源渠道,拍卖行就不行了,魏忠贤那些人的贵重物品马上就要被拍卖完,如果仅靠收取佣金,帮人拍卖,拍卖行的收入将会大幅度的缩水。”

第二十六章 分化瓦解

与此同时,皇宫之内,乾清宫中,贾亦韬正在捧着一本奏折,聚精会神的看着,眉头变幻不定,时而紧皱,时而舒展开来,不时地流露出淡淡的兴奋之意。

“张彝宪,宣熊文灿进宫。”

“是,皇上,奴才遵旨!”

看着张彝宪离去的身影,贾亦韬再次陷入了回忆之中,回想着关于熊文灿的种种信息。

熊文灿的仕途也算是官运亨通,一路升迁,数年之内,最高做到了兵部尚书,兼任五省总督一职,位列一品大员,但最大的政绩就是招抚东南沿海的海盗头头郑芝龙,也就是郑成功的父亲。

奈何,这位大人太过于想当然,以他招抚郑芝龙的那一套,居然想要用在张献忠、李自成那一些人身上,可谓是异想天开,弄不清具体情况。

“哎...熊文灿还是待在东南沿海比较好,看住郑芝龙。”

贾亦韬轻轻吐出了这么一句话之后,更是连连摇头,心想,东南的海盗怎么可能与中原的义军一样?

中原地区大面积天灾,百姓流离失所,造反的话,还有一丝苟活的可能,即便能够招降,那也不过是起义军的权宜之计,想要借机休养生息,张献忠等人后来的复叛,就是最好的证明。

东南的郑芝龙就不一样了,背靠沿海,就算朝廷不发军饷,他们依旧可以活得逍遥自在,吃喝不愁,完全可以向海上的那些商人收取保护费,事实也正是如此,接手招降之后的郑芝龙,有了大明王朝这座靠山,漂白之后,数年之内,财富急剧膨胀,可谓是富可敌国,建造了极为奢华的郑宅!

可谓是黑白两道通吃,先天立于不败之地。

当熊文灿沿用杨鹤的招抚之策时,镇压中原的起义军,就注定了他将会以失败告终!

“哎...崇祯啊崇祯,大明王朝那么多的宝藏,你不知道挖掘,却想着加赋于天下,使得老百姓生活不下去,逼得他们造反,干这种杀鸡取暖的事情,即便你再如何勤于政事,少时就愁白了头,也多是无用之功,于国有何益处?”

“别得不说,开放东南沿海的部分地区对外贸易,收取关税,朝廷又何愁无钱可用?最后还不全都便宜了郑芝龙这个家伙,见利忘义而又见风使舵,对大明王朝毫无忠心可言,清军来了,立马归顺。”

想到这里,贾亦韬的心中一动,眸子里的光芒愈发的炽盛起来,愈发坚定自己的决定,完全可以暂时先开放广东这个通商口岸,允许洋人在那里进行通商贸易,如此的话,朝廷又将多一笔不菲的财政收入。

毕竟,清朝之时,广东十三行上缴的赋税,几乎占据了清廷财政收入的半壁江山,皇室才能够挥霍无度,尽情的享受。

然而,贾亦韬闪过念头之时,又果断了一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嘴里喃喃道:“还不行,现在还不是开放海禁的时候,最起码也要将东南沿海的海盗清理一些,建立一个强大的水师之后,方能开放海禁,如此才能严密监视那些洋人武装力量,有效地打击海盗,稳定通商贸易,保护沿海老百姓的生命财产安全。”

随着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起,贾亦韬的思绪被打断。

“微臣熊文灿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熊爱卿免礼,平身吧...”

看着伏地而拜的熊文灿,贾亦韬寒暄的同时,更是招了招手,示意对方站起来。

等到熊文灿站起来之后,素手而立的站在对面,一副十分拘谨的模样,贾亦韬淡淡一笑,这才继续说道:“熊爱卿,东南沿海传来急报,盗匪猖獗,肆虐于海上,又有西洋人虎视眈眈,盘踞于台湾,居心不良,时刻窥视内陆,朕想派你前往福建,担任福建巡抚一职,剿灭匪患,还沿海百姓以太平的生活。”

“谢主隆恩,臣定当幸不辱命,剿灭东南沿海匪患!”

熊文灿叩谢之时,贾亦韬露出满意之色,颔首以待,等待对方再次站好之后,紧跟着问道:“熊爱卿,你曾经在福建任过左布政使,对东南沿海的情况也算是了解,朕想知道,到任之后,你将如何剿灭匪患?”

“启禀皇上,微臣以为,要想永除东南匪患,必须采用分化瓦解之策,剿抚兼具。”

很显然,熊文灿对东南沿海的情况极为了解,尤其是那些海盗,面对贾亦韬的突然发问,显得很是从容不迫,抛出一个观点之后,不等贾亦韬的继续追问,就说出了自己的理由。

“东南的海盗看似猖獗,嚣张无比,在海上的实力极大,但是,这些海盗内部却是山头林立,谁也不服谁。就拿其中实力最强的郑芝龙与刘香,早已是暗生间隙,十八芝早已是名存实亡,不再是那个一致对外的海盗团体。”

“而且,这些海盗虽然勇猛强悍,善于海战,细细看来,也不过是无源之水,海上浮萍,一旦缺少内陆作为依托,封锁他们与内陆的往来,就很难生存下去。”

“因此,微臣到任之后,只要略施手段,许以小利诱之,彻底分化瓦解‘十八芝’这个海盗团体,将其中的一部分编到朝廷的水师之中,就能稳定东南沿海。”

贾亦韬听得频频点头,当然知道对方并不是在糊弄自己,作为一个明史专家,虽然不能尽述当时的东南沿海情况,但也知道个七七八八,了解个大概。

“好,有勇有谋,熊爱卿,朕果然没有看错你!”

贾亦韬朗声夸赞了一番,紧接着神色一敛,郑重地说道:“一旦击溃东南沿海的海盗之后,匪情得到了控制,熊爱卿,朕希望你能够一举收回台湾岛,将上面的洋人武装力量赶出去。”

“启禀皇上,微臣也正有此意!”

熊文灿双手一插,躬施一礼之后,进而徐徐说道:“这些年以来,东南沿海的海盗之所以日益猖獗,其中就不无与那些洋人的关系,两者狼狈为奸,劫掠于海上,有时袭击沿海的百姓,只有将岛上的洋人武装赶出去,并对台湾岛和澳门岛上的洋人进行严格管理,方能根本解决匪患。”

“而且,那些洋人远渡重洋,属于孤军深入,在东南沿海并没有什么根基,在台湾岛不过是有少量的武装力量,岛上的局面多是土著与汉人,微臣自信,荡平海盗之后,只需派一支人马上去,就能将其收复。”

贾亦韬当然知道对方所言非虚,根据他了解到的历史,关于当时的台湾消息,岛上绝大多数的居民都是汉人与当地土著,又混有日本人、西班牙人与荷兰人。

至于后两者,西班牙人登岛不到两年,谈不上什么根基可言,只是占据了一个鸡笼,而荷兰,也不过是控制了台南一小部分地区,根基只是相对稳定而已。

第二十七章 明悟

贾亦韬心中一动,不禁再次想起了迫在眉睫的事情,筹钱,朝廷需要许多许多的钱,用于支付军队的粮饷,以及西北的赈灾,还有即将到来的小冰河时期大面积爆发,这都需要大量的钱粮储备,以应对即将到来的天灾。

“熊爱卿,你觉得何人最能胜任福建布政司?”

很明显,贾亦韬的这个问题,打了熊文灿一个措手不及,看到对方一愣,一副不解和没有丝毫准备的样子,进而又没来由的继续说道:“熊爱卿,东南虽然地处偏远,远离中原,缺少教化,但据朕了解到的一些情况,尤其是福建和广东两地,蕴含着巨大的财富,乃是朝廷偷税漏税的重灾区。”

熊文灿一阵错愕,并没有接话,并不只是因为他有难言之隐,更是知道,皇上后面还有话语。

“自大明建国以来,除了永乐时期,朝廷一直都在实施海禁的国策。但是,朕知道,即便如此,有着严刑峻法的震慑,面对巨大的利益之下,依旧有一些商人冒着生命危险,与那些洋人经商。”

“而且,朕还知道,或是迫于生计,或是巨大的利润使然,一些百姓或商人不惜冒着生命危险,远渡重洋,前往南洋诸岛,试图掘取财富。”

此刻,熊文灿的内心已经不能用吃惊来形容了,完全处于震撼之中,无论如何也无法想到,自小在京城长大的皇上,是如何了解到这些信息的?

毕竟,皇上去年七月份登基称帝,至今还不到半年的时间,中间的精力几乎全都在铲除阉党一事上,即便是有东厂和锦衣卫这样的特务机构,短期之内,又如何了解东南的这些事情?

“呵呵...熊爱卿,不用这么紧张,朕没有要追究谁的责任的意思....”

看到熊文灿一脸忐忑的模样,贾亦韬淡淡一笑,安抚了一句之后,进而又说道:“之所以说这些,朕是想让你提名一个合适的福建布政使,能够填补这个掌管钱粮做职缺,为将来的开放海禁做准备,为朝廷征收各种关税。”

“当然,所谓的海禁,并不是全面的开放海禁,只是指福建与广东两地,可以进行正常的经商,与那些洋人做生意。因此,广东和福建的布政使就显得尤为重要。否则,朝廷将会损失一大笔财政收入。”

话说到这种程度,熊文灿终于品过味儿来,不禁想起了朝廷如今的财政收入,可谓是入不敷出,非常拮据,江南的税赋根本就收不上来,每年受到的各种税赋,居然还不到百两银子。

往往是一些赋税刚刚收上来,还未到户部,直接就送到了辽东,充作军饷。

熊文灿相信,如果不是皇上拿出自己的帑银,以及从阉党那里没收的金银,还有皇家店铺这段时间的收入,辽东的军饷早就欠缺了,孙传庭哪还能携带百万赈灾欠款赴任?

作为朝廷的高级官员,历任过礼部主事、地方的参政、布政使、按察使等等,熊文灿当然知道其中的一些猫腻,江南的赋税为何收不上来,其中不乏是藩王的原因,主要还是朝廷的那些权贵,代表着江南士绅的利益。

这一切的一切,都意味着,皇上有力无处使,要是这种局势继续发展下去,直到猴年马月,江南的赋税也别想收上来,朝廷的财政依旧紧张,滨临崩溃的边缘。

呼...

熊文灿暗暗长呼了一口气,不再想朝廷的那些令人糟心的事情,不管是渐渐走下坡路的阉党,还是日渐得势的东林党,没有一个好东西。

忽然间,似乎想到了什么,熊文灿的脑海里闪过一丝明、

在这一刻,联想到贾亦韬在这段时期的种种作为,熊文灿心中为之恍然,深深地佩服眼前的这位皇上,虽然年仅十七岁,但心性极为沉稳,行事更是老练非常,对于朝局有着非常深刻的认识!

如今的大明王朝,可谓是内忧外困,辽东有虎视眈眈的后金,西北有连年大旱的天灾,朝中的党争不断,东林党与阉党的交锋已经处于白热化的程度。

东林党虽然势弱,却依旧可以与阉党一较长短,进行掣肘,而前者有代表江南士绅的利益,出于平衡之策,为了稳定朝局,皇上无法对江南的赋税使用强硬手段,还需要东林党制衡阉党。

相比于两股势力的交锋越来越激烈,在朝堂上彼此攻讦,熊文灿深深地知道,作为一国之主,皇上目前最为紧要的就是筹措到钱财,维持这个国家的稳定,随后才能干自己想干的,进行各种改革。

而且,作为一个登基不久的皇帝,不管是日渐得势的东林党,还是越来越衰弱的阉党,都不可能轻易地除之,打破那种平衡的局面,只能一点一点的削弱两股实力,想要再获得一笔巨大的财富,像查抄魏忠贤等人家产那般,几乎不可能。

因此,熊文灿认为,皇上不得不、也只能另辟蹊径,从其他地方谋得钱银,以此补充朝廷的亏空,不惜动用个人的帑银。

想到这一点,熊文灿愈发佩服贾亦韬的手段,先从身边开始,精简二十四衙门,遇到的阻力几乎是微乎其微,并不会影响到朝堂上那两股势力。

最为关键的是,这位年轻的皇帝奇思妙想之下,居然将二十四衙门的部分衙门变成了盈利机构,大大削减了朝廷对皇家的支出,一下子省出一大笔银子。

尽管有损皇家的格调,让那些内侍衙门变成了对外机构,不仅负责皇家的起居,还伺候外面的权贵有钱人,但也着实让人钦佩!

脑海里快速地闪过这些念头之时,熊文灿明白,皇上这是将目光瞄到了东南,想要撕开海禁的一部分口子,与洋人通商,以此增加朝廷的财政收入,缓解朝廷的缺钱压力。

熊文灿的心里再次升腾起了由衷的佩服,皇上的眼光很毒,下手很准,在福建当官那么多年,尤其还是一省的布政使,朝廷的二品大员,掌管一地的行政,熊文灿深知东南沿海蕴含的巨大财富,与洋人做买卖所带来的惊人利润!

瓷器,丝绸,茶叶......

这些都是洋人趋之若鹜的商品,几乎是要多少,人家就买多少,可谓是一掷千金,直到将货船装满。否则,绝不会轻易的离去。

而且,那些洋人贩卖而来的香料,珍珠玛瑙、珊瑚以及宝石等等,也很受中原权贵的追捧,一出一入,其中的利润绝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而是数倍、数十倍的利润。

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的商人冒着生命危险,在黑市里与洋人做生意。

惊人的利润让人疯狂,忽略了所有或明或暗的风险!

“熊爱卿,想得怎么样了?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第二十八章 一石二鸟

随着贾亦韬的这一声呼唤,熊文灿一个激灵,整个人已经从思索中清醒过来,脸上略有歉意,脱口回道:“启禀皇上,不管是福建布政司,还是广东布政使,一旦朝廷解除部分的海禁,与洋人通商,两者都必须具备与洋人打交道的能力,能够镇得住那些刁钻耍滑的洋人。”

“不错,正是如此,所以朕才会征询你的意见,朝中这样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

贾亦韬适时地插了这么一句,给予了熊文灿莫大的底气。

然而,熊文灿脸上的笑容并未持续多久,吐口欲言之时,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为之一敛,略微沉吟了一下,似乎是在组织语言,这才转而说道:“可是,皇上,我朝可是有着明文规定的,官员是不能回户籍所在地任职的,而臣所举荐之人,虽不是福建与广东本地人,但也是相差无几。”

“无妨,说来听听。”贾亦韬摆了摆手,一副很不在意的样子。

“启禀皇上,泉州巡海道蔡善继可担重任,此人的品性不仅端正,廉洁奉公,执法严明,还曾经历任过香山知县、泉州知府,对于处理洋人事务极为熟悉,在澳门的葡萄牙人中极有威望。”

“而且,蔡善继拟定的《制澳十则》,获得上司的认可之后,在稳定澳门岛的事情上,起到了很大的促进作用。如今之时,相比于其他洋人,澳门岛上的葡萄牙人之所以老实的多,蔡善继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

贾亦韬听得很认真,频频点头,等到熊文灿说完之后,并未有明确地表示,而是话题一转,突兀的问道:“熊爱卿,赴任之后,你有没有详细的剿匪之策?”

很显然,熊文灿对于谈话方式很不适应,跨度很大,犹如天马行空,刚刚还在说这件事情,皇上却突然问起了其他的问题。

仅仅是失神了那么一瞬间,熊文灿很快就反映了过来,紧接着张口答道:“启禀皇上,微臣到任之后,准备先从郑芝龙下手,此人虽然是海盗中最强的之一,但已经流露出了归附之意。”

“而且,去年之时,蔡善继就曾经招抚过郑芝龙,后者率众到了泉州,见了蔡善继,只要朝廷再予以一定的利益,微臣就有七八成的把握,招抚郑芝龙等人。”

贾亦韬轻轻点头,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些历史信息,事实确如熊文灿所讲,天启七年之时,郑芝龙已经有投诚之意,只是没有成功而已。

后续的历史记载也正是如此,熊文灿就任之后,很快就达成了共识,将郑芝龙招抚。

“好,熊爱卿,有你的这一番话,朕就放心了,不必再为东南之事过于忧心。”

说到这里,贾亦韬的话语一顿,转而说道:“不过,熊爱卿,你也清楚朝廷的财政,极其的紧张,几乎拿不出军饷来。所以,你到福建赴任之后,不妨开放一个码头,作为商人与洋人通商之用。”

熊文灿明显一愣,容不得他插话,贾亦韬的声音再次响起,继续上面的谈话。

“如此一来,可谓是一石二鸟之计,一来,通过征收关税等等,使得朝廷的财政收入有所增加;二来嘛,可以增加招抚郑芝龙等人的砝码,提高削弱海盗实力的力度。”

闻听此言,熊文灿冷冷的模样早已化为了满脸的疑惑,不解地说道:“皇上,开放一个码头,以作通商之用,可以提高朝廷的财政收入,微臣尚能理解,可是,如此怎么就可以削弱海盗的实力呢?”

贾亦韬微微一笑,尽显成竹在胸之意,紧跟着就予以了回应。

“很简单,据朕所知,凡是东南沿海的海盗,多多少少都与洋人和倭人有所来往,而其中的利益所在,就是我朝的瓷器、丝绸、茶叶等物品的贩卖。”

“一旦开通其中的一处码头,洋人可以光明正大的与我朝商人做生意,购买这些货物,他们的成本就会有所下降,流通在黑市上的货物自然而然地就会减少,那些洋人就会减少对沿海的袭扰,自然而然地,郑芝龙这些人从中所起到的作用也就削减了许多。”

“而郑芝龙与刘香之辈,之所以日益猖狂,实力越来越大,不仅是仰赖于他们收取各国商人的保护费,其中最为关键的还是,他们就是黑市的幕后推手,暗中与洋人通商的最大获利者。”

......

贾亦韬的大脑在高速运转着,不断地将他所掌握的那些历史知识转化为分析,这样做的根据,循循善诱熊文灿,让他知道到任福建之后,该怎样做?

此刻,随着海量般的讯息涌入脑海里,熊文灿震撼的无以复加,作为闽南多年的官员,又怎能不知道那里的具体情形?

海盗之所以也越来越猖狂,多是那些洋人搞的鬼,背后支持,提供兵器和钱粮,而洋人的目的所在,就是皇上说得那些货物,一旦斩断了郑芝龙等人的货源,就等同于他们获得洋人支持的根本。

何况,正如皇上所讲,如果能够正常的通商贸易,那些洋人也就不会对郑芝龙那些人有太多的依赖,毕竟,直接交易的话,将会节约许多的成本。

渐渐地,随着贾亦韬的讲述,结合自己的分析,熊文灿知道了该如何做,脸上顿时现出兴奋的光芒,身体里充满干劲儿,自信自己能够完成皇上所给的任务。

然而,这种状态还没有持续多久,熊文灿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不见了,脸上满是不无担心之色,趁着贾亦韬喝茶润嗓子的间隙,适时地说道:“可是,皇上,东南辽原幅阔,地处荒原之所,很难控制那些货物的流通,郑芝龙那些人还是很容易获得相应的货物,与洋人交易,从而从其中攫取不菲的利益。”

“无妨,这个简单,朕已经想到了这一点。”

贾亦韬爽朗地抛出这一句话之后,看到熊文灿面有迟疑之色,不是很相信的样子,进而又说道:“在你就任福建巡抚一职之前,朕还会派官员南下,着重处理此事,加强对那些货物商品的管理,凡是生产或制作丝绸、茶叶、瓷器等商家,都必须登记在册,言明产量和去处。”

“如此一来,再辅以严刑峻法,就能密切监控南下的货物,郑芝龙这些很难再获得这些货物。”

熊文灿满怀憧憬的离去了,贾亦韬却陷入了深思之中,不断翻找着脑海里的记忆,寻找合适的人选,处理江南的事务,配合熊文灿的行动。

此人不仅要能力极佳,清正廉明,还要非常的忠心,否则,一切的努力都将化为泡影,熊文灿的行动将会倍加艰难起来。

第二十九章 国之大不幸

最终,不知是长时间的谈话使然,还是不断思考的原因,贾亦韬只觉得头脑发胀,思维变得迟钝了起来,也就暂停了回忆,招来了掌管东厂的太监总管曹化淳。

“曹化淳,你去找锦衣卫指挥使洛养性商议一下,两天之后,朕将要南下出巡,微服私访江南,体察民情。”

然而,曹化淳却迟疑了,并未立即领旨谢恩,犹豫了片刻,这才有一些吞吞吐吐的说道:“皇上,即便是要微服私访,体察江南民情,是不是也要过段日子啊?”

“为什么要朕等一段时期?”

贾亦韬的眉梢微微上挑,露出一丝不悦之意,曹化淳却是身体一颤,连忙紧张地解释道:“皇上,您怎么给忘了,三月份还要举行国丧,为先皇举行葬礼?”

“国丧?葬礼?”

贾亦韬的嘴里吐出这四个字之后,刹那间,脑海里闪过一丝恍然之色,这才想起,自己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已故的天启皇帝还未埋葬,就是在崇祯元年举行的国丧。

呼...

贾亦韬暗暗长呼了一口气,也就暂时收起了南下微服私访的想法,而是神色凝重地看向曹化淳,沉声说道:“南下微服私访,朕是一定要去的,切莫将消息泄露了出去,除了朕之外,如果还有第三个人知道微服私访的事情,你与洛养性提头来见。”

幽幽的话语,蕴含着浓浓的冰冷之意,曹化淳吓得已经跪倒在地。

“是,皇上,奴才遵旨,除了洛将军,奴才不会让第三个人再知道此事!”

“好了,你先下去吧,好好与洛养性商量此事,提前做好准备。”

“奴才告退!”

曹化淳答应一声,磕了两个头之后,佝偻着身子,缓缓退了出去,而贾亦韬的脸上却现出了腹黑的笑容,喃喃自语道:“既然这样,看来最大的那个宝藏暂时还不能动,就只能挖掘天启皇帝留下的一些零星宝藏,先缓解朝廷的财政再讲,也是京城的这些玩意儿该贡献的时候了。”

似乎是坚定了决心,不会再有所更改,贾亦韬更是重重一点头,脸上的笑容愈发的灿烂,嘟囔道:“先拿那些小虾小蟹磨磨刀,试试水,过去这么这么长时间,也该处理一部分阉党了。”

“不过,那些东林党也要小施惩戒一下,不管是李自成的攻入京师,还是鞑子的随后而来,这帮玩意大部分都是软脚虾,墙头草的存在,该找找这些人的晦气,弄一些银子。”

贾亦韬的眸子里闪过狡黠的晶莹之光,就不再继续深想,抽身而起,向门外走去。

几天之后,当贾亦韬正在处理政务之时,王承恩领着田弘遇、黄宗羲联袂而来,恭敬地站在对面。

“大明日报社准备好了?”

感受着三人的脚步声停止,贾亦韬头也不抬的抛出这个问话之后,手上的动作一顿,勾勒完汉字的最后一笔,这才收起奏章,笑吟吟地看向三人。

很显然,王承恩和黄宗羲明显有一些不对付,互相看不上眼,两者相继撇过头去,田弘遇连忙上前,徐徐回道:“启禀皇上,大明日报社的所有事宜已经准备妥当,只待头版的初稿。可是,关于初稿的内容,微臣三人还不能达成共识,特来请皇上定夺。”

“哦...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说来听听,朕才可居中裁决。”贾亦韬来了兴致,挺了挺脊背,目光在三人之间逡巡不定,等待岳父田弘遇的答复。

“启禀皇上,黄社长主张,大明日报的首批报道内容以揭示阉党的种种恶行为主,批判那些主审的官员胆小怕事,不敢审讯魏忠贤的余党......”

渐渐地,随着田弘遇的娓娓道来,隐晦的讲述两人的分歧点,贾亦韬的神色阴沉了下来,耷拉着脸看向王承恩,悠悠地说道:“王承恩,朕不是说过吗?你只是配合田大人与黄宗羲的工作,改革二十四衙门,至于具体的操作事宜,大明日报出版什么,你无需过问,只要印绶司弄出最好的印刷模具,以及宝钞司供应纸张,你就算完成任务了。”

“奴才该死!不该干涉宫外事务!”

很显然,宦官的强势也分谁,随着贾亦韬的这一番轻飘飘话语,王承恩害怕的一个激灵,整个人的魂儿都飞到了九霄云外,连忙跪倒求饶。

这个时候,黄宗羲不屑地瞥了一眼王承恩,打心底里看不起这个奴颜婢膝的残人,还未来得及有所得意,却听到了贾亦韬那蕴含斥责的话语。

“现如今,乃是多事之秋,陕西连年大旱,今年尤甚,乱军此起彼伏;辽东有建奴虎视眈眈,不断袭扰宁锦一带;东南又有快马来报,福建与广东也出现了不大不小的天灾,使得匪盗愈发的猖獗,值此危难之际,百官不思朝廷之忧,却频频互相攻讦,搞什么风闻奏报,在没有任何的证据之下,胡乱的弹劾官员,是真的还嫌朝廷不够乱吗?”

此刻,不管是争执双方的王承恩和黄宗羲,还是中立的田弘遇,心里都翻起了海浪,心惊不已,这已经不是在斥责自己等人那么简单,而是对朝堂上的事情非常不满。

“你看看这些...”

贾亦韬淡淡地说了这一句,紧接着,随手将身旁的几份奏折扔给了黄宗羲,等到对方捡起展读之后,这才继续说道:“从朕去年登基开始,尤其是今年开元之后,不管是每日的朝堂之上,亦或是百官的奏折之中,谈及的多是官员之间的相互弹劾,揭发谁是魏党等等,却鲜有人提起西北大旱,如何赈灾。”

“即便是辽东之事,讲得更多的是蓟辽督师人选,何人堪当此大任,却没有人讲述如何平复建奴之患,整日争论不休,对于相互争斗却情有独钟,乐此不疲。”

这个时候,即便是没读过书的王承恩,这个阉人也明白,皇上不仅是对于百官的不作为非常不满,更是对党争的深恶痛绝,阉党与东林党的争斗,已经严重影响到了朝廷的正常运行。

百官不思治国之策,却对党争乐此不疲,乃是国之大不幸!

这个声音不断在三个读书人的心中回荡,黄宗羲看完那几份弹劾的奏章之后,流露出震撼之色的同时,更是非常的担心,没想到两党的争斗如此激烈,势如水火,几乎忘记了国计民生。

“黄宗羲,既然首个报馆的名字为《大明日报社》,那他的处女秀就应该大气磅礴,言辞犀利,针砭时弊,关乎于民生,针对于天下大事,不仅要直指朝廷的弊病,还要予以建设性的提议。”

黄宗羲明白了,对于两人的争执,皇上并不是很生气,而是借机宣泄一下胸中的愤懑,更是以大明日报的首篇文章为跳板,侧面敲打那一些臣工。

思及于此,随着一股热血充满大脑,黄宗羲知道自己改怎么做了。

“皇上,尽管放心,微臣心里已经有了思绪,知道该如何写大明日报的首篇内容。”

“好,黄爱卿,有你这一句话,朕就放心了......”

第三十章 洛养性的小心思

然而,虽然贾亦韬露出满意之色,频频点头,话音却是戛然而止,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而说道:“黄宗羲,朕还有一点要求,不管是第一版,还是以后的所有报道,内容都必须要做到通俗易懂,只要是识字之人,都能看得明白。哪怕是种地的老农,沿路乞讨的叫花子,只要识字,就必须让他们看得懂你写得东西。”

写一篇华丽的文章,让人赏心悦目,对于黄宗羲这样的大才子而言,不过是信手拈来之事,虽不是分分钟就能搞定那么夸张,但也相差不远。

然而,写一篇通俗易懂的文章,只要是一个人,识的字,哪怕地位再如何的低劣,都必须能够看懂,在那一瞬间,黄宗羲就明白,这个挑战性非常的高。

之乎者也一类的词是不能用的,那些华丽的辞藻更是不能用,否则,那些普通老百姓根本就看不懂。

大白话,完完全全的大白话,比开水还开得大白话。

黄宗羲的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之后,就知道自己的这片文章该如何下手了,然而,黄宗羲却丝毫高兴不起来,写出那样的大白话文章,恐怕会被那些同窗好友取笑好几年。

内东厂,后衙之中。

此刻,身为太监总管兼提督东厂的曹化淳与锦衣卫指挥使洛养性聚在一起,秘密相商着,两都是都是满脸的凝重之色。

“厂公,此事就真的没有回旋的原地了吗?皇上一定要南下微服私访?”

“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不仅要南下微服私访,皇上还有着特别交代,一定要轻车简从,随行人员不能超过十人。”

听到这句话回答,洛养性顿时着急了,宛若五内俱焚,控制不住的说道:“这可怎么办?除了皇上、你、我、田贵妃,最多也就六名护卫,这也太危险了,根本就没有一点安全保障。”

曹化淳的心里也很着急,就在这个时候,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眼前一亮,激动了说道:“洛将军,咱家有主意了。”

“厂公,快快说来,究竟是何良策?”

“洛将军,你怎么给忘了,每年之时,朝廷都会举办‘班军’,分别从中都、山东、河南以及大宁各都司抽调十六万大军,轮番到京师演练,咱们可以从中抽掉一些作为锦衣卫,作为暗线,安插在河南与中都一带。”

“同时,将南北镇抚司的暗卫秘密调动起来,安插在皇上经过的州府县城,沿途的管道,应对随时可能发生的意外事件,保证皇上的安全。”

“而且,咱家还会动员东厂的所有役长和番役,以其他的名义执行任务,将他们全都派出去,厂卫配合之下,定能确保万全。”

洛养性脸上的担忧之色已经消失不见,转而化为了满满的激动,眸子里的神采愈发的炽盛,紧接着说道:“不仅如此,还可以派出一部分锦衣卫,伪装成平民老百姓或是商旅的护卫,沿途前后保护,保持一定的距离。”

曹化淳的心放宽了许多,听得是频频点头,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不无感感慨的说道:“不管怎么说,都不能让皇上只身犯险。尽管各地都有卫所,各州府都要驻扎的部队和城防营,若无锦衣卫护卫在周遭,咱家还是不能放心。事过之后,即便皇上知道了,就算咱们掉了脑袋,也必须这样做。”

这时,洛养性的脸上忽现凝重之色,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试探性的问道:“厂公,为了保证皇上的安全万无一失,咱们要不要私下向沿途的州府官员打一声招呼?亦或是,让沿途驻扎的军队做好护驾的准备?”

然而,曹化淳却是连连摇头,立即就否决了这个提议。

“不可,如果这样的话,人多嘴杂,难保不会暴露皇上的行踪,那样反而更加的危险。而且,此次南下微服私访,皇上就是体察民情,看看各地官员的施政如何,这样一打招呼,算是完全破坏了皇上的打算。一旦消息泄露了出去,恐怕还未出京城,你我二人的脑袋就得被皇上咔嚓了。”

说话之间,曹化淳的心中一动,不禁有一丝明悟,敏感地察觉到这位锦衣卫指挥使的小心思,之所以提出这么愚蠢的建议,不是没有想到这一点,根本就是打着这样的主意,故意将皇上微服私访的消息散播出去,从而阻止皇上的南下之行。

毕竟,只要皇上不微服私访,所有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他们这些人的重担将会大幅度减轻。

一念及此,曹化淳顿时着急起来,不等洛养性张口回应,却已经转移了话题,警告的意味十分浓烈。

“洛将军,别怪咱家没有提醒你,皇上交代了,一再的重申,如果消息走漏出去,就拿你我二人的脑袋问罪。”

闻听此言,洛养性的心中就是一颤,露出难以相信之色,张了张嘴,刚要说些什么,却又被曹化淳给打断了。

“还有一点,洛将军,切莫疏忽了,皇上不比从前,虽然不是性情大变,但也是相差无多,绝对是杀伐果断,言出必行,一旦消息走漏出去,不管你我二人是谁,都担不起其中的罪责,难逃一死。”

很显然,曹化淳猜中了洛养性的小心思,当听到这番话之时,洛养性流露出了失望之色,更多的是一阵后怕。

正如曹化淳所讲,如今的皇上不再是那个信王,尤其是大病之后,可谓是雷厉风行,手腕凌厉非常,即便魏忠贤与崔呈秀相继自杀,后者被埋入坟冢,依旧难逃那一刀,人头落地。

戮尸荒野,当众鞭尸,可是震慑住了不少人,在那一段时间,京城里可谓是人人自危,胆战心惊,深怕殃及到自己身上,受到清除魏党的波及。

还有就是最近,国丈周奎仅仅是在拍卖行起哄,故意打压拍卖品的价格,立即就引来了皇上的报复,皇后禁足,一天之内,两个妃子晋升为贵妃。

后宫之内,一下子就将皇后的荣宠分出了大半,使得国丈周奎老实了起来。

最为关键的是,凡是与皇上作对的,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或大或小,都会引起皇上找茬,以一些小事斥责,让人难看,一时间,使得京城内人心惶惶,那些权贵再也不敢在皇家店铺里闹事儿。

一想到这些,洛养性就觉得心里发寒,不仅是摄于皇上的心胸狭隘,更是畏惧于那份耐心,只要瞄准了目标,皇上就像一条毒舌一把,极有耐心地躲在阴暗的角落里,伺机而动,给敌人予以致命一击!

魏忠贤就是最好的例子,被皇上一点一点的收拾掉。

“呃...那个...厂公,如此一来,咱们就能这样做了,秘密将人手派出去,还不能告诉他们任务?”

“不错,洛将军,一定要注意保密,只要皇上未讲,就不能告诉那些厂卫具体的任务。”

洛养性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试图缓解紧绷的神经,但心里依旧沉重非常,叹息道:“这样的话,咱们护卫的难度可就非常大了。”

第三十一章 势大

这一天,贾亦韬端坐在奉天殿之上,听着百官的朝议,更确切的来说,是两党之争,互相间弹劾,气氛极为的紧张,贾亦韬看似面色平静,不急不躁的样子,但心中早已愤怒到了极点,几乎怒不可遏。

“启禀皇上,微臣要弹劾礼部尚书刘鸿训,刘大人出使朝鲜之时,贪污渎职,满载貂参而归,使得我大明颜面尽失,让藩属国以外,我朝官员尽是这等沽名钓誉之辈。”

御史袁弘勋说完之后,锦衣卫张道浚等人不甘于人后,魏党余孽纷纷发难。

“皇上,刘鸿训乃是朝廷的害群之马,不除不足以平民愤,不平不足以正国威,还望皇上严惩刘鸿训,将其捉拿下狱。”

“刘鸿训海上归来之时,不仅是满载金银貂参而归,更是对沿途的难民置之不理,任由其是饿死于荒野,作为之恶劣,人品之下,不应该再存在于官场之上。”

“不仅如此,皇上,由于刘鸿训贪婪成***壑难填,所载之物过多,致使船沉于大海之中,仅此一点,就该革职查办,流放千里之外,为朝廷戍边,方能赎其罪。”

......

眸光闪动,贾亦韬一眼望去,看到一个个官员站了出来,面色虽然依旧保持着平静,但心里早已翻起了惊天骇浪,愤怒化作了骇然,震撼非常,不禁想起了朱由检残存意识的一再提醒,魏党不能一抹而尽,只能徐徐图之。

之所以愤怒,那是因为百官的素餐尸位,党争大过于民生,大过于江山社稷;而骇然,是没想到魏党的势力远远超乎他的想象。

贾亦韬尽量的让自己平静下来,却是一阵阵后怕,魏忠贤已经死去四个多月,但残留的势力依旧庞大不已,让人心惊,尤其是锦衣卫中居然还有魏党的存在。

如果真的使用雷霆手段,将魏党一下子清除干净,贾亦韬不难想象,狗急跳墙之下,那些人肯定会做出疯狂之事,威胁到自己的小命。

这一瞬间,一些信息如潮水般涌来,充斥在贾亦韬的脑海里,使得他愈发的清醒,短期之内,必须坚定地执行那个朱由检的既定方略,采用温水煮青蛙的方法,一点一点的剪除魏党。

随着朱由检的记忆浮现脑海里,加上自己的历史知识,了解到的一些信息,贾亦韬的后背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同时更加的佩服朱由检,登基之初,只有十六岁半的少年。

那个时候,朝野遍布魏党,即便是现在,朝中的许多大臣也是魏忠贤的朋党,一个弄不好,操之过急,恐怕魏忠贤还未除掉,却早已朝野震荡,危及己身。

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就能一点一点的剪除魏忠贤这样的阉党势力,就凭这份心智,这份老辣的手段,可以称得上是绝顶聪明。

恍惚之间,贾亦韬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凭着魏忠贤在朝野之上的势力,保持朝政那么多年,难道就真得斗不过崇祯这样的青瓜蛋子?

呼....

暗暗长呼了一口气,贾亦韬不再乱想,而是偷眼打量了一下内阁四大辅臣,黄立极、施凤来、张瑞图、李国普之流,黄立极虽然辞去了首辅之职,但在魏党中依旧有很大的威望。

作为抚国柱石般的存在,四人却是耷拉着脑袋,眼睛微眯,一副不问世事的样子,对于朝堂上的争执,甚霄直上的针锋相对,不管不问,不发表任何看法,仿佛是置身于事外的旁观者,一切都与他们无关。

看着一个个内阁之臣,不管是东林党,还是魏党一派,全都是在五十岁以上,尤其是施凤来,更是六十五岁高龄,但这些人却是面色红润,精气神非常的很好,足可见他们平时很注意保养。

窥一斑而知全貌!

贾亦韬深深地知道,就算是清除了魏党余孽,在未来的日子里,要想按照自己的意愿进行改革,几乎是难上加难,要想将自己的想法实现,就必须加入新鲜血液,还要是青壮年,才能改变大明王朝的目前处境。

毕竟,眼前的这些人都是既得利益者,或者是既得利益者的代言人,如此年龄,恐怕多是顽固不化之辈,要想让他们推行改革,阻力之大,可想而知。

只有引进年轻官员,那些苦寒之士,入朝当官,大明王朝才能焕发新的活力!

此刻,作为魏党攻击的对象,刘鸿训的处境非常的不妙,几乎没有反驳的机会,神色越来越难看。

很显然,即便魏忠贤死了那么久,余威犹在,面对魏党的咄咄逼人,强势表现,一些言官低下了头,一些重臣保持了沉默,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一时间,大殿里的气氛充满了异样之感,魏党占据了绝对的上风。

这个时候,贾亦韬轻咳了两声,刚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一个愤懑的声音所打断。

“污蔑...赤裸的污蔑...颠倒黑白...尔等是何等居心?”

伴随着朗朗之声,工科给事中颜继祖缓缓走了出来,目光犀利的扫过御史袁弘勋一干人等,无视众人威胁的目光,上前一步,对着贾亦韬躬施一礼之后,这才缓缓说道:“启禀皇上,这些人全都是魏党一系,所讲全都是污蔑之词,刘大人绝非是如此之人。”

此言一出,虽不至于平地一声惊雷,但也引起了极大的反响,谁也没有想到,颜继祖会在这个时候替刘鸿训说话,贾亦韬更是来了兴致,神色明显好看了不少,魏党还不是一手遮天。

“喔...颜爱卿,你说这些都是污蔑,难道你手中掌握着证据,可以证明礼部尚书刘鸿训的清白。”

“启禀皇上,说来惭愧,微臣并没有确着的证据,可以证明刘大人的清白。”

颜继祖脱口而出回来这一句,看到那些魏党官员露出不屑之色,不等对方发难,紧跟着说道:“皇上,据微臣所知,了解到的情况,事实却是恰恰相反,刘大人并没有贪污之嫌,乘坐的舟船之所以沉没,乃是刘大人收留的难民过多所致。”

“而且,尽管微臣没有确着的证据,各位同僚也是一面之词,没有铁证,说明刘大人就是贪官。所以,在这种情况之下,微臣请求,着刑部彻查当时的情况,如若刘大人真得有贪污之实,微臣不仅不会帮着辩驳,也要参上一本。”

“朝廷是有法度的,总不能听信一些官员的一面之词,没有确着的证据,就要治堂堂二品大员的罪吧?”

一番话下来,反驳的那些人哑口无言。

这个时候,颜继祖的气势更盛,颇有风萧萧的味道,踱步而行,相继走过那些弹劾刘鸿训的官员身边,随之又抛出了惊人之语。

第三十二章 急流勇退

“启禀皇上,据微臣所知,杨维垣、李恒茂、杨所修、田景新、阮大铖等一十一人都是魏党,这些人沆瀣一气,暗中勾结,污蔑朝中奸臣,从而谋取更大的利益......”

大殿里一片哗然,许多官员都是目瞪口呆之色,惊讶不已,顿时就有人打断了颜继祖的话语,斥责道:“颜继祖,这是赤裸的污蔑,凡是要讲证据,如无证据的话,你这就是诋毁朝中重臣之罪!”

“无耻之徒,满嘴胡言乱语,我等乃是请清白之身,与魏忠贤没有一点干系!”

.....

面对杨维垣等人的指着,颜继祖却是放声一笑,一挥衣袖,浑然不在意,声音更是拔高了几分。

“哈哈...事实胜于雄辩,至于清白与否,只需刑部调查,就可知事情的真伪,上有皇上做主,下有百官监督,各位同僚何必这么着急?”

一语落罢,颜继祖转身面向贾亦韬,再施一礼,朗声的继续说道:“请皇上主持公道,着有司调查,若微臣所言有虚,甘当罪责!”

很显然,颜继祖的这一建议戳到了魏党等人的痛脚,事实与否,根本经不起调查,一旦深入调查,事实必将浮出水面,他们将会在劫难逃。

所有人知道,表面上,皇上看似放松了对魏党的打击力度,一副不再追究的样子,但事实却是,依旧对那些依附魏忠贤的官员痛恨不已。

这个时候,御史袁弘勋、锦衣卫张道浚等人刚要说些什么,想要挽回局面,却被贾亦韬的话语给打断了,将他们到嘴的话语全都给堵了回去。

“好,朕就准允颜继祖奏请,着有司查明事实,还有关人等清白!”

说到这里,贾亦韬的话语一顿,眸子里满含意味深长的味道。目光不断在百官之间逡巡不定,有意无意间的来回扫视,进而又说道:“为了保证公平性,证据的真实性和可信度,能够让百官信服,不仅刑部要彻查,锦衣卫和东厂也要收集证据,还有关者清白。”

这一刻,不管是保持观望态度的那些官员,还是东林党,亦或是魏党余孽,听到皇上将要出动锦衣卫和东厂的那些番役,神色都变了变。

魏忠贤把持朝政的时候,将这两个特务机构的职能几乎发挥的淋漓尽致,让人谈之色变,望而生畏。

东厂可以越过三司大理寺、都察院和刑部,直接抓捕和审问那些官员以及平民老百姓,除了皇帝之外,不用向任何人交代和禀报,一群跳脱出法律之外的存在,拥有着许多的特权。

锦衣卫也是如此,拥有着独立的司法权,唯一不同的是,他们针对的对象是官员和皇亲国戚,以及那些皇室成员,百姓不在监视的范围之内。

不管是锦衣卫,还是东厂,一旦被他们抓住,关入独立的牢房,只要皇帝不强势过问,即便被抓的人死得不明不白,很是冤枉,那也是无处伸冤。

仅此一点,足可见两者的权力之大,除了皇权之外,没有其他的衙门可以制约。

那些最先挑事儿的魏党后悔了,东林党却面带些许的微信,尽管也非常畏惧这两个特务机构,但也难以掩饰他们那种发自于内心的幸灾乐祸!

若是刑部调查的话,还有回旋的余地,影响调查的结果,但两个特殊部门同时运作,调查此事,使得魏党一派几乎丧失了暗箱操作的可能。

很显然,此时的魏党余孽没有了底气,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刘鸿训的事情根本就经不起查。

然而,世界上没有后悔药,更加让魏党一派不安的是,皇上虽然还未控制住朝政,许多事情受到掣肘,但锦衣卫和东厂都是直接听命于皇上,而他们在两个特殊机构的能量渐渐消失,几乎是损失殆尽。

因此,在这么一瞬间,许多的官员失神了,听不到贾亦韬再说些什么,而是动起了急流勇退的念头,想要暂避风头。

一时间,百官各怀心思,心里各自坐着谋划。

散朝之后,黄府。

黄立极、施凤来和张瑞图密会于书房之中,三个人都是忧心忡忡的样子样子,显得很是不安。

“黄大人,你可千万不可能离开啊,京城里的这些同僚还要仰仗于你,主持大局,稳定人心,方可稳压东林党那些人一头。如果你走了,咱们在朝中的势力也将大幅度削弱,恐怕你老也无法安心地颐享天年。”

然而,黄立极却是一阵苦笑,连连摇头,迎向施凤来那殷切的目光,缓缓张开了口,话语里充满无奈之意。

“施大人,老朽今年整整六十,余生还有多少个春秋能够挥霍?”

“圣意虽然隐晦,但已经十分明显,不难看出其中的苗头,对咱们这些官员非常忌惮,曾经依附于魏忠贤的官员都是打压的对象,又不断地抬高东林党在朝中的地位,这乃是大势所趋,虽不至于将所有的官员治罪,但也会清除大半,既然如此,迟早会问罪头上,还不如主动请辞,保全己身,回乡养老。”

施凤来和张瑞图就像两根木头一般,虽然满脸的凝重之色,却未有任何的表示,而这一切却并不影响黄立极的决心,已经做出的决定。

“两位大人,咱们同朝为官这么多年,黄某实不相瞒,老朽近日就会呈上辞官的折子,请求皇上放归,让在下回乡养老,以后也再不参合京城的这潭浑水。”

很显然,不管是施凤来,还是张瑞图,谁也没有想到,黄立极会做出这样大的决定,不仅是之前的辞去首辅之职,这是准备自撸到底,不再为官。

转瞬间,两人就明白了,黄立极并不是说说那么简单,真的是准备急流勇退,颐养天年。

尽管知道黄立极说得很有道理,如今的皇帝迟早会对自己等人下手,但一想到自己刚当上内阁首辅才三个多月,施凤来就心有不甘,淡化了危险程度,沉声说道:“黄大人,令郎就职于锦衣卫,担任锦衣卫指挥通知,你看,能不能让令郎干涉一下锦衣卫对刘鸿训的调查?”

“刑部那边还好说,咱们还能动一些手脚,锦衣卫和东厂那边几乎是无能为力,现在只有令郎能够左右锦衣卫的调查结果。如果朝廷真的查出一个好歹来,坐实事实,咱们在朝中的实力将会大幅度削弱,不仅御史袁弘勋、史褵、高捷本和锦衣卫张道浚被问罪,杨维垣和李恒茂那些人也将保不住,最轻也得落得一个罢官为民的下场。”

很显然,施凤来与张瑞图早就商量好的,前者刚一说完,后者紧随其后。

“是啊,黄大人,尽管你已经无心留恋官场,想要归乡养老,但看在往日同僚之谊的份儿上,就让令郎干涉一下锦衣卫的调查结果。”

“可是,两位大人,就算我儿黄蘅若有那么大的能力,可以干涉到锦衣卫的调查结果,但还有一个东厂呢?”

黄立极的眉头微皱,并未给予明确地回答,反问了这么一句之后,施凤来却是兴奋地说道:“嘿嘿...阁老尽管放心,只要刑部与锦衣卫的结果一致,就算东厂那边调查出了真相,二比一的情况下,就算不能扳倒刘鸿训,但也能将水搅浑,最不济也能保住袁弘勋那些人。”

“好吧,两位大人,那老朽就让蘅若试一下,影响锦衣卫的调查结果。”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尽管知道这样做不合适,那是让儿子犯嫌,但黄立极也不得不答应。

毕竟,就算辞官归故里,但也要留意朝廷的最新动向,两个还在做官的儿子也需要施凤来和张瑞图这些人的照应。

第三十三章 赤裸裸地绑票打劫

乾清宫之中,贾亦韬端坐在那里,曹化淳侍手而立,恭敬地站在对面,还有洛养性,也在一旁,低头不语,一同听着贾亦韬的训斥。

“曹化淳,自从魏忠贤身死倒台之后,一直以来,都是由你负责清理魏党余孽的事情,相继除掉五彪中的四彪、十狗、十孩儿、四十孙,成果斐然,朕非常满意。”

“可是,这些人不过是魏党的一小撮,外围的爪牙,真正的朋党羽翼并未剪除多少,魏党在朝中的势力依旧非常庞大,让朕忌惮,时常有掣肘的感觉,无法做到政令畅通。”

此刻,曹化淳心里发苦,但也不得不陪着自责的笑,暗自腹诽,不是皇上你让奴才放缓节奏,不要操之过急,免得让那些人狗急跳墙,心生反意。

即便如此,曹化淳也不能明说,这一切都皇上你的过错,而是露出一脸的苦瓜相。

“启禀皇上,正如圣上所言,魏党一派,在朝野的势力极为庞大,牵连甚广,自从魏忠贤死了之后,这些人更是抱团取暖,很难分化瓦解,从中查到他们的罪证。”

不得不说,曹化淳是一个妙人,很有语言天赋,善于表达,委婉的点出和提醒贾亦韬之前的交代,更确切的来说,是那个崇祯皇帝朱由检的叮嘱。

贾亦韬挑了挑眉毛,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而是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同时朗声说道:“想必你们已经知道早朝上的事情,等一会儿之后,立马启动东厂与锦衣卫的情报系统,将刘鸿训之事给我调查清楚。”

“是,皇上,奴才这就去办!”

“是,皇上,末将这就派出锦衣卫最能干的人手,前去调查!”

“先等一下,不要离开,朕还有交代。”

贾亦韬叫住了两人,同时将目光投向了曹化淳的身上,语重心长地说道:“曹化淳,刘鸿训之事看似不大,不过是牵涉到言官的弹劾,但对清除魏党一派极为有利,将是一个不错的突破口,不容有失。”

“是,皇上,奴才明白了。”

躬身回答之时,曹化淳心里很清楚,皇上这是要有大动作了,一旦国丧举行完毕,将天启皇帝下葬,借助刘鸿训这个契机,就算不能将魏党全部清理干净,也要除去一多半。

紧接着,贾亦韬的目光变得极为犀利起来,盯着洛养性,冷冷地问道:“洛将军,朕将锦衣卫交给你,也有一段时间了,锦衣卫里面怎么还有魏党存在?”

洛养性的嘴张了张,喉咙发干,额头的冷汗涔涔的冒出,一脸的难言之隐,刚想要说些什么为自己解释,却又被贾亦韬给打断了。

“朕也不难为你,也知道你的难处,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也不好动那些人,差不多都是朝中大臣的儿子。正好,刘鸿训之事,不仅是曹化淳调查魏党的突破口,也是你清理锦衣卫内部闲杂人等的契机。如果再做不好,朕要你们又有何用?”

“是,皇上,末将明白,知道该怎么做了。”

连连答是的同时,洛养性的后背满是虚汗,浸湿了衣衫,回话之时,就连牙齿都在打颤。

在这个时候,似乎想到了什么,贾亦韬露出恍然之色,轻轻拍了拍脑袋,兀自的喃喃道:“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贾亦韬再次看向曹化淳与洛养性,目光变得玩味起来,循循道:“对了,你们两个不仅要调查清楚刘鸿训之事,还要全面启动京城内的潜伏人员,给朕严密监视所有的官员以及家人。”

闻听此言,曹化淳与洛养性一阵的错愕,一脸的懵逼模样,不仅是意外皇上的这个要求,更是觉得很难做,毕竟,京城的官员何止千千万万,怎么可能每一个都监视?

很显然,贾亦韬从两人的表情猜到到了他们心中所想,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之色,进而补充道:“那个...不要曲解朕的意思,朕所讲的那些官员,而是指四品及四品以上的。”

“凡是那些官员的家属,不管官大官小,只要涉嫌犯罪,证据确凿,无论罪大罪小,却都逮起来,投入东厂或锦衣卫的大狱之中。”

“不仅如此,还有那些皇亲国戚,如果他们的子侄触犯了国法,祸及百姓,全都抓起来,投进大狱。”

两个人再次傻眼了,被贾亦韬给弄蒙了,曹化淳与洛养性彼此对视了一眼,前者迟疑了一下,有一些吞吞吐吐的说道:“皇上,这样做是不是有一些杀鸡用牛刀了?毕竟,那些纨绔子弟多是一些小罪,或是打架斗殴,或是调戏女子,并无大过,就算是问罪,是不是应该交给京兆尹衙门啊?”

“朕不是说了吗?不管罪大过小,总之一句话,只要他们闹事儿,触犯到过法,就全都给朕抓起来,投入大狱之中。”

贾亦韬说得很是坚决,不同反驳,随即又说道:“当然,将人抓了之后,先关在那里,不要用刑。”

此刻,曹化淳与洛养性的心里那是满满的疑惑,彻底被弄糊涂了,不知道皇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暗自猜测,难道皇上要整治那些权贵的奢靡风气?

然而,这种状态并未持续多久,贾亦韬就解开了他们心中的疑惑。

“东厂和锦衣卫的大狱装满人之后,你们就散播消息出去,隐晦告诉那些人的家人,要想不让他们的子侄吃苦受罪,遭受皮肉之苦,就拿钱赎人,以作惩戒,如若再犯,加倍罚之。”

刹那间,两人心领神会,反应了过来,皇上这是赤裸裸地绑票打劫啊,不同的是,不像那些劫匪荤素不忌,而是专挑官员与皇亲国戚下手。

同时,曹化淳与洛养性也明白,皇上这是真得被逼急了,朝廷实在非常的缺钱,否则,也不会出此下下之策,一定会为后人所诟病。

“当然,你们也要记住了,凡是大奸大恶之人,弄出了人命,决不可轻饶,给再多的银子也没有用。”

“是,皇上,奴才遵旨!”

“是,皇上,末将领命!”

“还有,你们一定要见机行事,摸清那些官员的大概家底,然后再让那些官员交罚金。至于清廉官员的子侄,就不要罚金了,将他们关一些日子,打一顿板子,惩戒一下,就放了吧。”

呼....

曹化淳与洛养性心里长松了一口气,下意识的彼此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眸子里看到了同样的想法,还好皇上这样做有下线,否则,非得被唾沫星子淹死不可。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就是张彝宪的那一副公鸭嗓,回荡在大殿之内。

“启禀皇上,懿安皇后求见!”

第三十四章 懿安皇后

贾亦韬明显楞了一下,满脸的懵逼模样,忍不住地暗自腹诽,皇宫中应该只有一个皇后,那就是周氏,怎么又冒出来一个懿安皇后?

很快,贾亦韬就反应了过来,这个疑惑只是在脑海里持续了那么一瞬间,随之就知道这位“懿安皇后”是何许人也,不是别人,正是天启皇帝的正宫娘娘,也就是朱由检的皇嫂,张嫣。

“快快,快请皇嫂进来!”

就好像是条件反射一般,贾亦韬脱口而出,喊出这么一句话,同时,一些信息如潮水般涌来,这位“皇嫂”可是很不简单,朱由检能够顺利登上帝位,可是出了不少力,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

而且,最为关键的是,这位懿安皇后极为的忠烈,李自成打进北京城之时,毅然而决然的自缢身亡!

这个时候,贾亦韬回想这些历史资料之时,已经走下了龙椅,率领着曹化淳与洛养性二人,快行几步,连忙迎了上去。

“臣妾见过皇上!”

“皇嫂,都是自家之人,何必如此多礼,快快请起,如此可折煞了皇帝!”

搀扶起懿安皇后张嫣,尽管眼前的这副娇容能够让每个男人垂涎三尺,心脏砰砰直跳,贾亦韬却岿然不动,没有丝毫的邪念横生,不管是朱由检残存的意念,还是自己了解到的历史讯息,这位都堪称奇女子,让人不得不心存佩服,生不出丝毫的亵渎之意。

“来啊,给皇嫂看茶,搬张椅子过来!”

抛出了这么一句话之后,贾亦韬回头又看向懿安皇后,脸上挂着淡淡的和善笑容,朗声说道:“皇嫂,你怎么今天有闲空到皇弟我这里来了?”

尽管懿安皇后陪着笑,但贾亦韬还是敏感地扑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张嫣眉宇间散发着淡淡的愁云惨淡,更像是愤怒到极点的克制。

“皇上,能不能先让这些外臣退出去啊?”

张嫣不答反问的吐出这一句话之时,不时地看向洛养性,神色之间,洋溢着难言之隐,似乎有什么话不变挡着外臣的面说。

“洛养性,你先退出去吧,朕要与皇嫂谈一些事情。”

“末将告退...”

看着洛养性离去的身影,贾亦韬又望向了曹化淳与张彝宪,刚想喝退,却被懿安皇后给阻止了。

“皇上,两位公公不必避嫌。”

看到懿安皇后欲言又止的模样,尽力的去克制、去压制怒气,贾亦韬咯噔一下的同时,神色一敛,沉声问道:“皇嫂,是不是有哪个不开眼的狗奴才惹到你了?”

不说还好,这句话正好戳到了张嫣的痛楚,让她再也忍不住了,话语里充满啜泣的味道。

“启禀皇上,臣妾今天梳妆打扮之时,太监陈德润借以奏事为由,径直闯入了臣妾的寝宫,言词很是放肆,想要与臣妾结为对食(夫妻)......”

贾亦韬听明白了,脑海里更是浮现出了一些信息,这个太监陈德润虽是一个阉人,但却垂涎死了丈夫的懿安皇后的美色,更是魏忠贤的余党。

研究历史是一会儿,亲身经历又是一回事儿,贾亦韬怒了,肺都快气炸了,脸色铁青。

“曹化淳,将所有的主事太监都叫到午门之外,将王德润这个狗奴才当众活活打死,告诉那些人,从今以后,如若还有谁敢冒犯皇嫂,犯事儿人和主管太监全部都得杖责而死!”

刹那间,曹化淳与张彝宪都是浑身一个激灵,脸色有一些惨白,心生一股兔死狐悲之感,只觉得心里发寒,皇上不像是在恼怒陈德润,更像是警告自己这些人,尽管心中惴惴不安,但也不敢耽搁,曹化淳连忙答道:“是,皇上,奴才这就去办!”

看着曹化淳匆忙离去的身影,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贾亦韬的眸子里弥漫着凌厉的光芒,看向张彝宪,寒生说道:“狗奴才,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没听懂朕的意思吗?不管是谁,所有的主事太监都要去午门外围观。”

“是是...皇上,奴才愚钝,奴才这就去!”

张彝宪唯唯诺诺的回了一句,害怕的匆匆退去,有一些惊魂未定。

这个时候,贾亦韬却在暗想,历史上的那个朱由检未免也太心慈手软了,皇嫂被一个太监欺负,对于登上帝位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居然就那么不痛不痒的惩罚陈德润,让他到南京孝陵去种菜。

“皇上,这样处罚陈德润,是不是过于严厉了?”懿安皇后已经收起了抽泣的面容,声音有一些沙哑的问道。

“皇嫂,这算什么严厉?以皇弟初始的想法,不仅陈德润要杖毙,就连主管陈德润的太监也得处以死刑。”

一时间,张嫣有一些失神,眼前的这位还是那个温良的皇弟吗?行事怎么变得如此血腥,动辄就要取人性命?

此刻,贾亦韬却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杖毙陈德润,就好像踩死一只蚂蚁,丝毫不觉得那是一条人命,看着有一些失神的皇嫂,虽然猜不到对方心中所想,但还是忍不住地补充道:“皇嫂,不必如此自责,之所以当众杖毙陈德润,不仅仅是因为他冒犯皇嫂您,主要还是皇弟想要立威,震一震宫里的这些太监,省得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说到这里,贾亦韬话语一顿,不禁想起了这位懿安皇后是一个拥有大智慧的女子,对朝局有着深刻的认识,见解很是独到。

“皇嫂,国葬举行过后,皇弟想要拿掉内阁首辅施凤来,处置掉一部分魏忠贤余党,肃清朝政,不知皇嫂以为如何?”

一谈到国家大事,懿安皇后没有了刚才的小女人之态,恢复了沉着冷静,点头表示赞同地同时,更是提醒道:“皇上,拿掉施凤来不是不可以,但一定要注意方式方法,保持朝中平衡。否则,一旦让其他的魏党心生兔死狐悲之感,朝局很容易出现大的动荡。就算那些人不会丧心病狂般的造反,要是集体逃走,朝廷一下子出现那么多的空缺,一些衙门没有人主持,政务非得混乱不可。”

“皇嫂说的极是,除去那些魏忠贤余党,必须是在稳定朝局的前提下进行。”贾亦韬附和了一句,一脸的凝重之色,进而询问道:“皇嫂,你说皇弟该如何做?”

“嗯...”

懿安皇后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思忖了一下,片刻之后,这才缓缓说道:“皇上,拿下施凤来之后,下一个首辅还要是魏忠贤的余党担任。而且,处置施凤来的名义不可以是与魏忠贤勾结,属于阉党一派。”

“皇嫂说得极是,如此一来,就能稳住拿下未被处置的魏党,让他们心存侥幸。”

恍惚间,贾亦韬想起了历史上朱由检的所作所为,不正是如此吗?

第三十五章 逼迫

除了一个魏党内阁辅臣,继任的还是魏党余孽,直至将魏党势力削弱到极低的程度,才住了手,使得朝局形成一种平衡的局势,东林党虽然占据优势,但还是面临魏党余孽的威胁。

这一刻,贾亦韬不禁有一种感觉,如果崇祯没有那多疑的性子;在以后的执政期间,能够拥有像除掉魏忠贤时的耐心,就凭这份御臣的本事,将平衡之术运用的很是娴熟,即便不能实现大明王朝的中兴,恐怕也不会像历史记载的那般糟糕,自缢于煤山之上。

毕竟,崇祯当政期间,虽然面临着后金的威胁,连年的袭扰,各地的天灾不断,义军四起,但也是名臣名将辈出,有好几次都稳定了局面。

然而,多疑的性格,猜忌的心里,急于求成的愿景,都使得那些名臣名将无法施展才能,一些战略性的正常无法持续实施,才使得明军处于两难的境地,疲于应付,抵御了后金,又要面临四起的乱军,陷入一种死循环之中,直至耗尽大明王朝的最后一丝国力。

国丧结束了,随着一波大赦天下,京城内并未恢复平静,尤其是在上层权贵之间,正一股暗流正在涌动,愈演愈烈,除了位于上层的那些权贵,平常老百姓很难感受到这股暗流的存在,但还是察觉到京城内的一些征兆,发现些许的不正常之处。

“哎...你们发现了没有?最近一段时间,京城内安稳了许多,那些权贵家的子弟少了许多街上,几乎见不到人影,真是怪哉。”

“你还别说,经你这么一提醒,还真是如此,那些达官显贵、勋戚家的公子爷最近好像都没有露面,也没有传出那些公子爷打伤人的任何消息。”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短短不到一个多月,皇家开了许多的商铺,什么皇家珠宝行,什么皇家洗浴中心,还有那个什么《大明日报社》等等,真可谓大手笔,每一个生意堪称日进斗金,让人眼红,使得那些商人纷纷效仿。”

......

当京城里的百姓议论这些新气象,闻所未闻的生意之时,皇城之内,乾清宫之中,贾亦韬端坐于上方,一边审阅着奏折,一边听曹化淳与洛养性的回报。

“启禀皇上,奴才已经调查清楚了,御史袁弘勋、史褵、高捷本等人,对于刘鸿训的弹劾,纯属是污蔑之言,颠倒黑白,事实正如颜继祖所讲,刘鸿训的作风并没有问题,在朝鲜没有贪污的行径。”

洛养性紧随其后,进行补充说明。

“皇上,末将所调查的结果与曹公公的一般无二,也是如此。而且,在调查期间,黄立极的长子黄蘅若依仗手中的权力,试图干涉调查的结果,末将已经将其捉拿了起来。”

然而,贾亦韬的反应很平静,仿佛早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依旧在看着奏折,并未回应两人之言,而是喃喃道:“这个老家伙,鼻子还真够灵敏,察觉到一点的风吹草动,就要辞官乞归,想要脱身而出这个漩涡,撇清自己,真是好谋算。”

看完之后,贾亦韬这才抬头看向洛养性与曹化淳,脸上闪过一抹兴奋光芒,朗声说道:“好,调查结果来得正是时候!”

说到这里,话语忽然一顿,转而问道:“对了,那些公子哥抓了多少?听到子侄被抓,那些官员和皇亲国戚的反应如何?有没有人缴纳罚金?”

闻听此言,洛养性与曹化淳对视了一眼,转瞬又迎向了贾亦韬那殷切的目光,却是露出一阵苦想的模样,同时摇了摇头,洛养性更是代表的答道:“皇上,情况非常不好,末将与曹公公已经放出了消息,只要缴纳一定的罚金,就可以救出他们的子侄出狱。然而,那些官员的反应却是平平,没有一点要缴纳罚款的意思。”

紧接着,曹化淳更是无奈地说道:“尤其是国丈周大人,即便知道了两个儿子被关入东厂的大牢之中,也是无动于衷,好像钱财比亲儿子的性命还重要。”

作为一个明史专家,贾亦韬当然知道这位国丈的吝啬程度,李自成打进北京城之时,被刘宗敏逼着拿银子,即便是老婆、儿媳和小儿子被弄死,这位还是不肯说出银子的下落,直至老命快没了,才肯松口,不得不拿出全部的家当。

仅此一点,足可见周奎的吝啬程度。

听到两人的回报,贾亦韬没有一点泄气的意思,反而自语了一句“杀猴儆鸡”,这才再次看向洛养性与曹化淳,缓缓说道:“既然如此,那些权贵没有一点表示的意思,就分别拿黄立极和国丈的一个儿子立威,当众杖责,打得皮开肉绽,只要留一口气就行。事过之后,你们再放出消息,如果再没有交罚金,就难保那些公子哥能够走出大狱。”

“如果还没有效果的话,从那些被抓的公子哥之中,挑出几个罪大恶极之人,施以重刑,最好弄死两个,朕就不信那些人还会无动于衷。”

洛养性与曹化淳骇然了,这才明白“杀猴儆鸡”的意思,国丈绝对属于皇亲国戚的顶层存在,而黄立极又是官员中的代表,以两人的儿子以儆效尤,绝对能够起到震慑的效果,那些放出去的消息绝非是说说而已。

同时,两人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皇上的决心这么大的,非要从那些官员和皇亲国戚的手中抠出银子,不惜施以严酷刑罚,逼迫他们就范。

这个时候,等到曹化淳与洛养性点头回应之后,贾亦韬再次话题一转。

“曹化淳,刘鸿训一案,既然已经调查有了结果,也就意味着你处理魏党余孽有了新的突破口,明天早朝之后,杨维垣、李恒茂、杨所修等人就交给你处理了。一定要切记,即便是有了证据,也不可能将事态扩大到魏党余孽的那些官员,先剪除那些小角色即可。”

曹化淳有一些蒙了,心里很是不解,皇上不是一直想要清除魏党余孽,现在怎么又改口了呢?

张了张口,曹化淳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任何话。

贾亦韬拿起了刚刚的那本奏折,当着两人的面,在空中晃了晃,像是在提醒自己,又似在向两人解释,徐徐说道:“不妨向你们透一个底,黄立极已经向朕请辞,明天早朝之时,朕就准备答应这个请求,准他告老还乡。而且,朝堂上除了这么大的事情,那么多的官员诬陷一个朝中大臣,施凤来却是一言不发,难逃其咎,肯定是要被罢官夺职。”

恍惚之间,曹化淳与洛养性的脑海里闪过一丝明悟,知道了皇上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自己两人先剪除魏党的外围羽翼,而皇上就以其他的名义拔掉黄立极与施凤来这样的“大佬”!

如此一来,就能将朝野的震荡降到最低点。

第三十六章 《大明日报》引起的朝堂震动

看着懿安皇后离去的背影,贾亦韬有一些感叹,更多的是无奈,那种全力之下、却一拳打在空气里的感觉,不管是准备离京的黄立极,还是将要被自己罢官夺职的施凤来,这些都是魏党中的核心人物。

现在却动不得,不能查没家产,最多也就是放归,任其离去。

为官那么多年,依附魏忠贤那么久,个个绝对都是隐形的富豪,敛了不少钱财,如今之时,自己却只能看着这一块快肥肉从眼前溜走,不能立即“吃下”,无可奈何之下,只能使用这些“策略”,从那些人身上扣一些银子。

仅仅是想一想,贾亦韬就有一种憋屈的感觉。

“呼...一定要忍住,这些人不过是暂时保管那些钱财而已,只要收拾了朝中的那些魏党,就能够慢慢秋后算账,莫说这些老家伙只是辞官归故里,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依旧可以‘拿’回那些金银财物。”

贾亦韬暗暗告诫着自己,一定要忍住,即便是财政再如何的拮据,国库再如何的空虚,都要忍耐住。

形势比人强,即便是帝王,也有无奈的时候,在某个时候,也不得不低下高贵的头颅。

第二天的早朝之上,百官刚刚行完礼之后,就见贾亦韬的手里拿着一份报纸,满脸的喜悦,一副心情很不错的样子,朗声说道:“各位爱卿,想必大家都看了今天的《大明日报》,不知道对头版头条的内容有何感想?”

大殿里静悄悄的,气氛显得很是诡异,每个官员都有一种悚然的感觉,皇上那看似是在缓缓讲述,面带笑容,却让人有一种冷冽之感,言语虽然不多,却暗含着咄咄逼人。

毕竟,言语虽然稀松平常,但结合大明日报的今天报道,却别有意外,让人不得不深想。

大明日报已经正式运营了好几天,几乎是在皇权的强制之下,每天的早朝之前,每个京官都会买一份大明日报,每每看到上面的报道,犀利而尖锐的内容,都会让人情不自禁的倒吸一口冷气。。

当然,百官之所以买大明日报,主要还是以为,每次早朝的开场白,几乎都是报纸的头版头条,那些极其尖锐的问题,什么党争啊,什么官员尸位素餐啊,什么不作为啊,等等。

凡之种种,由不得这些官员不重视。

这些问题几乎每个官员心里都很清楚,确确实实存在,以前的时候,都有一个默契的共识,心里清楚就行,不能将这些问题拿到台面上。

然而,现在这些问题却被公之于众,官场上的潜规则完全曝光在天下,不管是东林党,还是魏党余孽,都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心中恼怒不已,对黄宗羲的愤恨与日俱增。

此刻,回想大明日报今天的的头版头条,百官的目光就有意无意地扫向工部给事中颜继祖的身上,恨得牙根痒痒。

看着默然不语的文武百官,贾亦韬的目光逡巡不定,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不易察觉的莫名笑意,随着众人的目光,视线最终落在颜继祖的身上,和声问道:“颜爱卿,大明日报的头版头条,听说是你投的稿,所撰文稿,针砭官场弊病的内容,是否属实?”

“当然属实....”

回答了一句之时,颜继祖已经迈步走出,仿佛没有看到那些官员择人而噬的目光,自顾自地向前走,来到场中央,躬施一礼,这才继续刚才的话题。

“启禀皇上,微臣敢以项上人头担保,向大明日报的投稿内容,全都是句句属实,若有丝毫作假、夸张之处,微臣甘当造谣生事之罪。”

“别的衙门不敢保证,但微臣在工部任职多年,深知其中的利弊,对于种种不良之风深有体会,冗员繁多,三殿续功浮滥,尸位素餐者居多,整日不思政事,却对勾心斗角乐此不彼。”

“在这里,微臣再次请求,对各个衙门进行肃清,将那些整日无所事事、不思进取的官员剔除除去,如此一来,将会为朝廷节省一笔不菲的开销,也能为那些干吏腾出位置。”

贾亦韬轻轻点头,神色为之一敛,并未回应什么,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工部尚书李长庚的身上,悠悠的问道:“李爱卿,身为工部的主事,你是否知道这些事情?”

一语落罢,文官班列中走出一人,躬施一礼之后,缓缓答道:“启禀皇上,微臣虽然刚上任一个多月,对于工部的这些事情也是略有耳闻,但政事颇多,有许多的事情需要接手,微臣还未来得及查证,没有事实根据,也就不便向皇上奏疏此事。”

“好,既然如此,那朕给就你十天的时间,将工部的那些冗员全部都给查出来,清理出去,并追回这些年所发放的俸禄,上缴国库。”

“是,皇上,微臣一定尽快完成此事,将事情调查个水落石出!”

百官听着贾亦韬前面之言还能保持平静,闻听后面之语,顿时一阵错愕,皇上还能这样做,居然向那些冗员要回发放的俸禄,这得爱钱到什么的程度,几乎连面皮都不要了?

恍惚间,一些官员不禁联想到京城里发生的事情,怪异而耸人听闻,所有的锦衣卫和东厂的番役好像都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专与那些纨绔公子哥过不去。

而且,还传出了一些风言风语,要想救出那些公子哥,就必须一笔不少的罚金,结合今天的种种,这些官员相信了,那些绝非谣言,而是真的。

总之就是那么一回事儿,皇上变着法的想要从百官的身上弄银子,补贴朝廷的财政。

刹那间,锦衣卫与东厂的形象崩塌了,变为了皇上敛财的工具。

这个时候,贾亦韬将目光投向了黄立极的身上,淡淡的说道:“黄爱卿,关于你的奏请,朕准了,你可以随时离开京城,告老还乡。”

“老臣谢过圣上!”

黄立极的脸上尽是兴奋之色,没有想到贾亦韬就这么放自己离去,似乎想到了什么,来不及继续高兴,脸上转而挂上了满满的忧色,恳求道:“皇上,老臣的两个儿子不知道犯了什么什么事情,被锦衣卫抓了去,还请圣上做主,为犬子主持公道。”

一时激起千层,黄立极的恳求顿时提醒了许多人,那样拥有同样遭遇的官员,然而,这些人还未来及述说同样的请求,却被贾亦韬给打断了。

第三十七章 平衡...稳定

“黄爱卿,近日以来,朕听闻京城的秩序很是紊乱,严重影响到了百姓的正常生活,至于令郎是否有冤情,你最好还是询问曹化淳或者洛养性比较好。”

“而且,无论是谁,既然犯了错,就要受到相应的责罚,触犯大明律,当然也难逃牢狱之灾,你还是弄清事情的前因后果,再让朕主持公道。”

“还有,朕不相信锦衣卫和东厂会乱来,如果令郎真的是清白的,就应该不惧锦衣卫和东厂的审讯,你又何必如此着急呢?”

一时间,不管是黄立极,还是其他的官员,都是愕然不已,将到嘴的话语给咽了回去,跟吃了一只苍蝇一般,心里非常的难受,忍不住的一阵腹诽。

“锦衣卫和东厂那是什么地方?里面的人绝非是易与之辈,就算是无罪还三分过,何况自己的子侄并不是那么的清白,多多少少有一些过失。”

“我的儿子不过是与人斗殴,不过是普通的民事纠纷,就算是有罪有过错,也是京兆尹衙门的事情,怎么轮到锦衣卫和东厂来管了?是不是过于小题大做了?”

“哎...看来这笔银子是非花不可了,无处伸冤。否则,要想从这两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平安走出,那绝对是痴心妄想。”

......

当然,不管这些官员的心里有多么不满,有再多的牢骚,也不敢当面指责什么,只能烂在肚子里。

何况,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仅仅是在这件事情上,子侄被抓,他们并不占理。

有人欢喜有人愁,并不是所有官员的子侄都被锦衣卫和东厂抓去,其中以魏党和皇亲国戚居多,而那些东林党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颇有幸灾乐之意。

贾亦韬没有再理会那些官员与皇亲国戚,也不在乎他们的子侄被抓之后的感受如何,目光再次转移,还未开口,刑部尚书王在晋就主动地站了出来。

“启禀皇上,礼部尚书刘鸿训出使朝鲜一事,已经调查的清清楚楚,绝无贪污的行为,事实正如工部给事中颜继祖所言,没有任何的出入。”

大殿里再次安静了,嗡嗡的小声议论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令人窒息的寂静,有意无意间,许多官员的目光看向了御史袁弘勋等人,还有被颜继祖揭发为魏党的李恒茂、杨维垣一十一人。

所有人都知道,随着刘鸿训之事的水落石出,这些人要倒霉了。

“来人啊,传朕的旨意下去,御史袁弘勋、史褵、高捷本和李恒茂、杨维垣等十一人,革职查办,交给东厂处理,揪出其他的魏党余孽,以正朝纲国纪!”

很快,在东林党的兴奋之中,在魏党一派胆战心惊之际,一个个官员被除去官帽,由锦衣卫压出奉天殿。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一下子那么多的官员革职查办,大殿里的所有官员都知道,事情远未停止,还有一个人必须为这些人负责。

“施凤来,身为内阁首辅,你可知罪?”

幽幽的话语在回荡,看似漫不经心,却有一股莫名的霸道意蕴,贾亦韬更是直直地盯着施凤来,扑通一声,后者立马跪倒在地,向前爬了几步,磕头捣蒜,惶惶不安的答道:“微臣知罪....微臣知罪,愿意接受圣上的任何惩处!”

“好了,起来说话,不必如此....”

贾亦韬摆了摆手,犀利的目光变得柔和起来,等到施凤来颤颤巍巍的站起之后,这才继续说道:“念你乃是三朝元老,为国出了不少力,朕就不深究了,退朝之后,你拟一份告老的折子,早些回乡养老吧,就不要在京城参合了。”

“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板子高高举起,却又轻轻放下,谁也没有想到,作为魏党的标志性人物,黄立极与施凤来会博得一个善终,并未追究以往之过。

同时,那些未受波及的魏党心里升腾起一抹希冀,事情发展的并没有那么糟糕,只要以后谨慎行事,就算被揪出曾经是魏党,或许也可以黄立极和施凤来一样,回家养老。

“俗话说,国不可一日无主,内阁也不可能一日无主事之人。”

随着贾亦韬的声音再次响起,顿时就转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每个人都紧张了起来,心里弥漫着浓浓的好奇之意,究竟会是谁接任内阁首辅,成为百官之首的存在。

“即日起,李国?主持内阁,担任首辅之职。”

在那么一刻,所有人都本能地以为,随着施凤来的倒台,一下子那么多的魏党被治罪,内阁首辅一定是东林党人,最不济也是一个中间人,比如最为拥护皇上登基的来道宗。

谁也没有想到,最后的结果竟然会是这个样子,新的内阁首辅居然还是有魏党之嫌的李国?。

“谢主隆恩...”李国?从人群中走出,叩头便拜,整个人显得很是激动。

与此同时,贾亦韬的心里很清楚,暂时稳住了魏党一派,现在还必须安抚东林党,予以一定的好处,方能让两者趋于平衡之态。

毕竟,就算一下子清除了那么多的魏党官员,但魏党在朝中依旧占据着很大的实力,需要东林党的制衡,掣肘。

“传朕的旨意,召袁崇焕入京述职,重新启用,恢复辽东巡抚一职,兼兵部左侍郎。”

东林党的官员就像打了一针兴奋剂一般,随着袁崇焕的重新启用,他们在朝中的实力更强,越来越能与魏党一派抗衡,拥有更多的话语权。

毕竟,不同于其他地方的巡抚,自从建奴兴起之后,祸乱于辽东,辽东巡抚就格外朝廷的重视。

与此同时,相对于东林党与魏党的皆大欢喜,贾亦韬却在谋划着,暗自心想,不管历史上的袁崇焕是忠是奸,都不能赋予莫大的权力。

不管怎么说,有一点不容反驳,袁崇焕擅自杀了毛文龙之后,使得辽东的局势发生了转变,变得动荡起来,致使军心惶惶,无人可像毛文龙那般,牵制住后金的主力,使得黄猪皮无法大举进犯关内。

对于贾亦韬而言,现在这个时候,他要的不是消灭后金,打败皇太极,而是维持住辽东的目前局势,如此一来,他才能放手的整肃朝纲,推行改革,使得大明的国力得意恢复。

至于蓟辽总督,登莱巡抚,贾亦韬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只要那两个人就位,辽东就能恢复到天启年间的最佳局势,一点一点的蚕食后金的势力范围,使得黄猪皮没有一点入塞的可能。

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大明王朝就需要一个相对稳定的环境,而大明王朝所面临的的最大威胁,就是辽东的建奴,毕竟,京师距离辽东太近了。

至于东南沿海日益猖獗的海盗,不过是疥癣之疾,还威胁不到大明王朝的统治,贾亦韬一点都不将其放在心上。

何况,算算日子,熊文灿该快到福建了,就任巡抚一职,

第三十八章 最为迫切的问题

下朝之后,贾亦韬刚返回乾清宫,立马就将所有的宫女太监打发了出去,一个人独处在那里,桌案上摆放着两张摘要,一个是可用之人的名单,全都是那些忠臣名将,另一个罗列着大明王朝所面临的最为迫切、亟待解决的九大问题。

这个时候,贾亦韬一脸的凝重之色,看着九大问题,喃喃道:“看来,现在最为迫切的不是西北的天灾,也不是辽东虎视眈眈的建奴,更不是即将到来的小冰河时期全面爆发,而是日益激烈的党争。”

朦胧之中,贾亦韬的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二十一世纪的一句话,富人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不仅是富人们的一种炫富方式,更是自信的表现。

凡是钱能够解决的问题,就都不是问题。

此刻,贾亦韬对这句话深有体会,不管是军备松弛,还是天灾不断,亦或是外敌的窥视,只要有钱,这些问题就能迎刃而解,消弭于无形之中。

党争,那是属于社会最顶层权贵的游戏,权力所带来的成就感,让那些人沉醉其中而不能自拔,远远不是财富能够替补的。

所以,自穿越以来的这段时间里,贾亦韬最为切身的体会,大明王朝所面临的最为严峻的问题是党争,它就像跗骨之蛆,一点一点地蚕食大明江山,腐蚀大明的国力,破坏所能破坏的一切。

只要消除了党争,大明王朝就具备了中兴的条件,改革的基础,至于钱粮和土地兼并严重的问题,贾亦韬已经有了应对之策,只待分化、瓦解和削弱魏党和东林党,直至他们翻不起太大的波浪,皇权有所加强。

如此一来,贾亦韬方能实施他的诸多改革之策。

眸光闪烁,神情坚毅,贾亦韬望向了西南的方向,心中很是迫切,期待一名老将的到来,率领大明有名的一支军队,白杆子兵,赶来京城,为他镇场子。

贾亦韬等不及了,迫切想要消除朝堂上的党争,而驻扎在京畿的军队,充满了不确定性,与两党牵连甚广,其中的不稳定因素太多,难保不会出现意外。

毕竟,自大明建国以来,有太多的门第获得世袭的军功,只要进入军队,就能一蹴而就,当上指挥使、参将、游击之类的军官,如此一来,这些将军就属于权臣勋贵的一列,难保他们不会为了个人或一派的利益而做出有损国家的事情。

否则,登基之初,崇祯皇帝也不会如此忌惮魏忠贤。

因此,就在前段时间,贾亦韬下了一道密旨,让一代女将秦良玉率领白杆子兵,赶赴京城,让这支精锐之师震慑那些禁卫军,防患于未然,只有如此,贾亦韬方能安心地清除党争,将那些蛀虫一般的官员剔除出去,从而打下改革的基础。

毕竟,不管是怎样的改革,都需要极为可靠的官员去执行,而不是那些只懂得尔虞我诈之辈,将个人利益凌驾于国家利益之上,再如何紧要的事情,也比不过个人的私事来得重要。

皇太极兵围京城之时,那些官员还不忘攻击袁崇焕,直至将其置之于死地,无视鞑子在京师四周肆虐,为祸北直隶,足以说明他的可恶!

回想起这个决定之时,调来秦良玉,贾亦韬的脑海里盘旋着另一个念头。

后世之时,不管是共和国建立之初,还是那个老将盘踞于台湾,两者在进行一系列的改革之时,都有一个不可或缺的前提条件,那就是对军队拥有绝对的控制权,如此才能将一个个想法付诸于行动,进而实现。

呼....

贾亦韬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尽量的让自己放松下来,转而看向了那份忠臣名将的单子,同时对秦良玉抱了很大的期望,想起了崇祯赐秦良玉的一首诗,自己盗用之后,附在密旨之上。

学就西山八阵图,鸳鸯袖里握兵符。

由来巾帼甘心受,何必将军是丈夫?

作为一个历史学家,在他们的眼里,许多的经济学术语也能为之引用,用于历史的研究。

劣币驱逐良币,同样的道理也适用于官场之上,凭着对明史的研究,不管是唐宋之时,还是明清之际,当满朝都是贪官污吏,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之辈,那些想要做事的官员就会受到排挤。

尤其是明末时期,这种情况尤为严重,打击对手,远比抵御外敌来得重要。

孙承宗,孙传庭,卢象升,曹文诏......

或死于起义军之手,或是被建奴所杀,然而,这一切都不过是表象,真正的凶手来源于朝堂之上,不仅仅是崇祯的猜忌与疑心,还有那些官员的推波助澜,火上浇油。

所以,经历过一件件的事情之后,武将认清了事实,满身的热血渐渐冷却,观念悄然的也发生转变,不再那么死忠,不再是以身殉国为荣。

最为关键的是,武将的地位大幅度下滑,远远比不上同阶的文官,还要受那些阉人的气。

翻开明末的历史不难发现,不乏拥有力挽狂澜能力的文臣武将,然而,他们的才能不仅让敌人忌惮,还有朝堂上的那些同僚嫉妒,以及一个帝王根深蒂固的观念,功高震主。

这一切的一切,早就注定了他们的遭遇与悲惨下场,才能很难得到尽情地施展,几乎是不可能,即便他们拥有一颗赤子之心,对朝廷非常的忠心。

出头的椽子先烂,不外如此!

所以,在末期的时候,很少看到武将以身殉国,许多的明军没有反抗,转身就投降了鞑子,或是与起义军同流合污,不只是说没有了良将,而是大明王朝让他们彻底寒了心,让他们的死忠变得没有意义。

当然,还有一点不可否认,那些能征善战并且忠心的武将,差不多都被崇祯坑死了。

贾亦韬满脸的阴霾之色,脑海里的这些念头相继涌出,挥之不去,暗暗咬牙,坚毅地说道:“中兴大明王朝,就从清除党争开始,绝不会让那些忠臣名将的悲惨下场重演,我贾亦韬要改变这一切。”

第三十九章 稳定辽东之策

黄府,书房之中。

黄立极与张瑞图相对而坐,一个满脸的轻松之色,一个忧心忡忡的样子,屋子里的气氛充满异样之感,谈话的语气更是截然相反,一个轻松愉快,一个充满忧虑。

“阁老,张某实在想不通,如今这个时候,你怎么就辞归了呢?先不说同僚需要你主持局面,与那些东林党分庭抗礼,皇上也没有追究过往的意思,你怎么还要请求辞归,告老还乡呢?”

“呵呵...张大人,老朽已经是六旬之人,半截身子都埋到了土里,已经没有那个精力与东林党较劲,也不想再参合京城的这潭浑水,能够全身而退,老朽已经是非常满足了。”

黄立极淡然一笑,看到张瑞图还是想不开,又要劝说自己,神色忽然一暗,幽幽地说道:“张大人,你我二人供事这么多年,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老朽不得不提醒一下,咱们的这位皇上看似年轻,却像一个老狐狸,行事就有章法,不是那个能够随便糊弄的先皇。”

“而且,从今天的早朝来看,虽然没有深究咱们这些人,但意图已经十分明显,细细考量之下,不难发现,东林党的实力越来越强,而咱们这些人却是不断地被打压,双方几乎趋于平衡的状态。”

“阁老,你的意思是....?”张瑞图心中一紧,有一种不好的感觉,艰难的问道。

“张大人,老朽还是那个意思,趁着皇上现在还有很大的耐心,没有流露出赶尽杀绝之意,赶紧急流勇退,从京城的这个泥沼中抽身而出。”

黄立极说得极为恳请,神色已经凝重了起来,整个忽然变得超脱起来,进而补充道:“不管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还是对魏党一系的清算,皇上都不可能的轻易放过咱们这些人,还不如主动请辞,腾出一些位置,好让皇上安排人,这样做的话,最起码能够博得皇上一个好感,不至于要咱们的身家性命。”

张瑞图不是愚鲁之人,仅仅比黄立极小两岁,今年已经五十八了,不管是形势所迫,还是想颐养天年,安度晚生,都使得他不得不接受黄立极的建议。

“谢啦,阁老,在下明白了,回去之后,就书写奏折,再次向皇上乞归。”

数日后,乾清宫之中,贾亦韬正在招待一名名臣儒将,满脸的兴奋之色,颇有踌躇满志之意,两人分君臣落座,显得很是亲近。

“孙爱卿,你在辽东经略那么多年,想必一定对建奴极为了解,以你之见,朝廷应该采用何策,方能稳住辽东局势,遏制住黄猪皮的进攻态势?”

贾亦韬的对面不是别人,正是赫赫有名的孙承宗。

“启禀皇上,以老臣之见,要想稳定辽东局势,唯有以守代攻,步步为营,巩固朝廷在辽东的统治,以固有的城池为基点,不断地建立防御工事,向北逐渐延伸,如此徐徐图之之下,定能平复辽东之患,灭了建奴政权。”

“你的根据是什么呢?朝廷为什么不能主动出击,在最短的时间里,消灭后金,收复北方失地?”尽管心中认可孙传庭的做法,听得频频点头,贾亦韬还是忍不住地如此连连问了两句。

“启禀皇上,老臣的依据有二。其一,朝廷的军队虽多,在辽东拥有数十万之众,但军队的编制极为混乱,士兵的素质也是参差不齐,战斗力远远不能与建奴的骑兵相比。”

“其二,我朝军队的优势在于守城,并不擅长野战,而建奴正好是恰恰相反,以己之长克敌之短,方是用兵之策。”

与此同时,贾亦韬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关于孙承宗的种种信息,尤其是在辽东的所作所为,为了抵御建奴,所做出的一系列改革,随之适时地插话道:“孙爱卿,既然朝廷的军队混乱,战斗力不强,上任之后,督师辽东,朕希望你能够整治军纪,打造出朝廷的精锐部队,无惧于建奴的骑兵。”

尽管早就听说了一些消息,被召入京,被皇上重新启用,将会被委任为蓟辽督师,但亲耳听到,孙承宗还是忍不住地一阵激动,这时,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一敛,郑重地说道:“皇上,老臣有一事请求,还望圣上准允,”

“哦...什么事情?”贾亦韬的眉梢微微上扬,转瞬又恢复了正常。

“启禀皇上,辽东的局势非常的微妙,单单靠一个毛文龙,驻扎在东江镇,并不能完全牵制住建奴,黄猪皮依旧会率兵袭扰宁锦一带,所以,为了保持一种平衡,能够抵御的了建奴的铁骑,老臣请求,为辽东的军队装备大量的火器,如此才能缩减双方的战斗力差距。”

“稳扎稳打之下,不断地向北发展,蚕食建奴侵占的土地,老臣可以保证,整个辽东将会再次归入朝廷的统治之下,再无鞑子的军队,兵锋可以直至建州,后金的老巢。”

“要想实现这个意图,稳步经营辽东,绝非是一人之力能够完成。”贾亦韬赞叹了一句,那略带青色的面孔流露出淡淡的轻松之意,不住地点头,进而又问道:“孙爱卿,你想要什么样的人作为助手?”

很显然,孙承宗早就有了准备,心里有了合适的人选,脱口回道:“诚如皇上所言,平复辽东之患,绝非一人之力能够做到的,而督师辽东,老臣做得应该是把控大局,整合各方势力,同仇敌忾,消灭来犯之敌,至于具体的事宜,还要辽东巡抚和登莱巡抚来操作,相互配合。”

“依老臣之见,朝廷任命的辽东巡抚袁崇焕,可堪大用,正好可以作为老臣的一大臂力;至于登莱巡抚,老臣以为,没有人比赋闲在家的袁可立更合适。”

“不管是袁崇焕,还是袁可立,他们都对辽东的形势极为了解,深知建奴军队的打仗习性。前者可为经营辽东之人,稳健巩固朝廷在辽东的疆土;后者可以最为一支援军,驻扎于登莱,一旦建奴大举进犯边塞,就可以从海上进行支援,策应辽东的军队。”

贾亦韬虽然没有领军打仗的能力,更不是一名军人,但作为一个显著的历史学家,尤其是对明史著有研究,还是有一些战略眼光,并知道孙承宗这样做是对的。

天启年间,孙承宗经略辽东之时,后金之所以被压制的死死地,被遏制住发展势头,就是形成了这种格局,明朝占尽了优势。

毛文龙镇守于东江镇的皮岛,时刻威胁着努尔哈赤的老巢,使得建奴无法远征;袁崇焕固守于宁锦防线,不断地加固防御能力;袁可立在登莱遥相呼应,时刻都可以从海上进行支援;而孙承宗,就是协调各方,维持一种平衡的局面,统领这些干臣名将。

同时,贾亦韬也清醒的知道,崇祯继位之后,辽东的局势之所以时空,急转直下,毛文龙被杀只是一方面,主要还是袁崇焕不具备统御全局的能力,没有孙承宗驾驭诸将的能力,缺乏一种大局的战略眼光。

第四十章 贾亦韬的要求

当然,袁崇焕加固宁锦防线,以辽治辽、以辽御辽的观点都没有错,只是欠缺驾驭全局的能力。还缺少一种豁达的胸怀,不像孙承宗那般容人,宽宏大量。

翻开历史,不难发现,袁崇焕督师辽东之后,都在凭着个人的好恶用将,军中几乎听不到其他的声音,没有孙承宗的那种兼听则明,采用诸将建议最好的那一个建议。

而且,像毛文龙这些人,无论是军功,还是资历,亦或是在辽东的威望,丝毫不输于袁崇焕,隐隐还略胜一筹,强势之下,袁崇焕又怎么可能驾驭得了这些人?

还有袁可立,明明与毛文龙不合,知道后者开始权大自傲,很难约束,但袁可立依旧会从大局出发,该支援的时候就支援,该向朝廷请功的时候,一点不会扣毛文龙的功劳。

袁崇焕倒好,上任没多久,就将不服管束的毛文龙弄死,一时间,使得辽东的将领闹得人心惶惶,有一种兔死狐悲之感。

杀一个毛文龙没什么,但所代表的意义却非同一般,一个总兵就那么死了,还是立功无数,对抵御建奴有很大贡献,毛文龙就被那么一刀砍了,那些辽东将领怎么可能有安全感?

如此种种,在辽东埋下了许多隐患,最终打破了辽东相对稳定的局面,否则,亦不会出现后来的种种,使得皇太极打进了关内,兵临北京城。

从某种程度来讲,袁崇焕死得并不冤枉,崇祯也有责任,如果直接启用孙承宗,恢复蓟辽督师一职,也不会有后来的种种,使得辽东的形势急转直下。

袁崇焕之后,孙承宗继任蓟辽督师,很快就稳定了大局,足以说明这一点,就当时的情况而言,整个大明王朝,没有孙承宗更能胜任这个职位。

越高的职位,个人的专业才能就越弱化,更加考验一个人综合能力,不外如此!

贾亦韬摇了摇头,将脑海里的这些念头暂时放下,随手抄过两本奏折,递给孙承宗的同时,缓缓说道:“孙爱卿,实不相瞒,在你来之前,朕就有过重新启用袁可立的想法,奈何袁可立以种种理由推脱,就是不肯入京述职。”

孙承宗明显楞了一下,接过奏折的双手更是微微一顿,没有立即予以回应,而是快速展读起来,贾亦韬的声音再次响起,询问道:“孙爱卿,你可知道其中的原因,袁可立为何不愿意入京述职?”

一目十行,飞速浏览,不过是十几个呼吸的时间,孙承宗就已经看完了两本奏折,听到贾亦韬的询问,犹豫了起来,明显有什么难言之隐,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孙爱卿,有话尽管直言,不管是你,还是袁可立,朕都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想尽快稳住辽东的局势,让合适的人补上合适的位置。”

斑白的头发,爬满皱纹的面庞,述说孙承宗苍老的同时,时刻提醒着这位老者已经六十五岁的高龄,也表明孙承宗经历了世事沧桑,阅历丰富。

双眼微眯,孙承宗认真地观察着贾亦韬,留意着这位年轻皇帝的言行举止,神情变化,所流露出的一些东西,看到对方不像是在作假,真的是想用袁可立。

这一刻,孙承宗的心里很是复杂,当然知道袁可立的难处,不愿意出山的原因,对于这位曾经的属下,抵御后金时的左膀右臂,并不想打扰他目前的平静生活。

然而,辽东的形势危急,迫在眉睫,和贾亦韬一样,心里非常的希望袁可立出山,坐镇于山东半岛,再现自己经略辽东时的格局,加固和延伸宁锦防线,使得建奴无可乘之机。

尤其是黄猪皮东征朝鲜,使得建奴的东面稳定了下来,毛文龙的牵制效果也就大打折扣。

建奴死了一个努尔哈赤,即位的皇太极却更加危险,不管是谋略,还是勇武,都远胜于他的父亲,从四大贝勒中脱颖而出,夺得汗位,以及一年多来的频频动作,足可见一斑。

皇太极比努尔哈赤更难对付!

最为关键的是,大明的新君只有十七岁,而皇太极却是三十六岁的老狐狸,正值壮年,又经历过多年的战火洗礼,深受儒家思想和努尔哈赤的熏陶、培养,孙承宗不认为眼前的这位皇帝是皇太极的对手。

尽管新皇表现出了非凡的心智与胆识,不到三个月,就清除了魏忠贤,阉党不断地被打压,但这些还远远不够。

脑海里快速闪过这些念头之时,孙承宗脸上的犹豫之色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感慨,话语里充满沧桑之感。

“皇上,请不要责怪袁可立的不识趣,两次不听宣,以诸多借口推脱,袁将军也有他的难处,也是被逼无奈。如果可以的话,老臣相信,袁将军依旧愿意披甲上阵,为朝廷效忠。”

作为一个明史专家,贾亦韬当然知道袁可立的难处和无奈是指什么,但还是明知故问道:“喔...孙爱卿,袁将军有什么难处?”

“启禀皇上,袁可立和老臣一样,也是两党之争的受害者,不得不从辽东退下来,被罢官夺职,赋闲在家,其中有太多的心酸和无奈,无法用言语向其他人道也。”

“老臣相信,只要予以袁可立一定的信任,不让他再陷入党争的漩涡之中,只需负责对建奴作战,袁将军一定愿意再次出山,担任登、莱巡抚一职,统帅朝廷的水师,打击后金。”

“当然,孙大人,不仅是袁可立,还是老先生你,朕既然决定重新启用,就会予以十分的信任。总之一句话,关于辽东的局势,朕对你们只有一个期望,那就是稳定住目前的局势,遏制住鞑子的发展势头,如果能够将其削弱的话,那就更好了。”

说话之间,贾亦韬不禁想起了真正的那个崇祯皇帝,还是太年轻了,加上铲除魏忠贤所带来的成就感,被胜利冲昏了头,在年轻人的血性和意气用事的加持之下,朱由检就变得极为自负起来,你袁可立爱来不来。

贾亦韬暗暗摇头,心中连连叹息,自古以来,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大明的猛将虽多,但对辽东了解的却极少。

像袁崇焕、孙承宗、袁可立等人,对辽东的地形地貌,岛屿分布,战略要冲,以及鞑子的骑兵作战习性,都是极为的了解,上任就能用,应付辽东时局。

此时,孙承宗兴奋不已,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皇上这么好说话,没有一点责怪袁可立的意思,并且给予了明确地允诺。

恍惚间,贾亦韬有一丝明悟,孙承宗看似是在为袁可立说情,又何尝不是为自己试水,为以后经略辽东铺路,这位年轻的皇帝会给自己多大的权力?

“孙大人,为了以示诚意,朕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不管是你,还是袁崇焕与袁可立二人,朕都不会派出监军,辽东的事宜全权交给你们处理。还是那句话,朕只有一个要求,稳住辽东局势,遏制建奴的发展。”

“是,皇上,老臣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为朝廷尽忠,完成圣上的嘱托。”

孙承宗已经跪了下来,连连叩首,整个人显得很是激动。

第四十一章 扣下茅元仪

“对了,孙承宗,转告一下袁可立,根据山东的锦衣卫上报的消息,莱阳县城一带有白莲教的教众出没,这个邪教有抬头的趋势,一旦他就任登、莱巡抚,不仅要配合辽东的官军抵御后金,还要清除邪教教徒。”

“什么?白莲教这等邪教再次出现了,还是在山东莱阳?”

闻听此言,孙承宗心里就是一惊,惊呼过后,进而难以相信的说道:“天启二年的时候,白莲教不是被山东总兵杨肇基剿灭了吗?邪教头目悉数伏法。”

“孙大人,难道你没听说过,野草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句话吗?”

反问了这么一句之时,贾亦韬明显楞了一下,更多的是惊讶,孙承宗会有如此天真的一面,会问出如此没有营养的问题?

贾亦韬当然知道天启二年的白莲教的造反,表面上来看,是邪教蛊惑人心,带头闹事,实则却是山东的土地兼并已经非常严重,失去土地的百姓越来越多,造反乃是必然结果,白莲教只是一个引子,头目徐鸿儒不过是带个头而已。

在这个时候,土地兼并的问题愈发的严重,再次出现白莲教,贾亦韬一点都不奇怪。

相比于白莲教的抬头,再次出现在莱阳县,隐隐有祸乱之势,贾亦韬关心的却是其中所蕴含的问题,也是大明王朝亟待解决的问题,土地兼并加重,越来越多的百姓流离失所,加入起义的大军之中。

毕竟,相比于白莲教的小打小闹,犹如疥癣之疾,随后的陕西民乱,起义军四起,层出不穷,波及数省,更加的让人头疼,而土地兼并就是其中很大的诱因。

当然,还有一点不可否认,还有小冰河时期的到来和加剧,天灾不断,使得流离失所的百姓大幅度增加,双重作用之下,陕西民乱的严重也就不足为奇了。

孙承宗当然也知道民乱的深层次原因,当然也明白流民是滋生邪教的土壤,张了张嘴,结果一句话也没有说出。

这时,贾亦韬笑了笑,没有继续再在白莲教这件事上纠葛,忽然抛出了一句话,让孙承宗惊喜莫名,而又意外不已。

“对了,孙爱卿,此去辽东之后,除了总兵之职,需要向朝廷报备、批准,自总兵以下,你可以任意任免武将。但是,有一个前提条件,不可超出军中的编制。”

“而且,赴任之前,朕赐你尚方宝剑,以及蟒袍加身,带朕巡视辽东。”

孙承宗激动了,兴奋了,布满褶子的面容颤动了起来,整个人就像吃了药一般,全身充满了干劲儿,当即就再次磕头谢恩,同时也完全相信了贾亦韬之言,这位年轻的皇帝真的是给予十二分的支持。

“老臣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对于明朝的武将而言,最大的憋屈之处,莫过于身边有一个监军之职,还都是以宦官充当,这些人阉人根本不懂兵事,还好瞎指挥,严重影响了武将的作战。

此刻,得到皇上这样的允诺,不再派出监军,孙承宗说不完的高兴,同时心里愈发的自信,对于经略辽东更有把握。

新皇的年纪尚青,智谋或许尚显不足,无法与老狐狸般的黄猪皮正面交锋,但孙承宗相信,只要这样下去,予以足够的信任,他孙承宗就当得住后金骑兵的铁骑,并在数年之后,收复整个辽东,兵锋直指建奴的老巢,建州。

适当的放权,一定的信任,不管是奸佞之臣,还是名将干吏,都是他们最想从皇上那里获得的东西。

这时,似乎想到了什么,贾亦韬露出古怪之色,淡淡一笑,意味深长的看着已经站起的孙承宗,询问道:“孙大人,朕听闻你有一幕僚,文武双全,精通兵事,既有研究,年纪轻轻,就著有兵书《武备志》,自天启元年开始,名声大振,对于辽东的局势更是极有了解。”

听着贾亦韬的徐徐讲述,孙承宗已经知道说的是谁,但还是不确定地问道:“皇上,您说得莫非是茅元仪?”

“不错,正是此人!”贾亦韬轻轻点头,爽朗地脱口而出,回应了一句,进而又说道:“孙爱卿,虽然茅元仪对辽东的战事很是熟悉,对你督师辽东大有裨益,但朕还是想将其留在身边,以作大用。”

“皇上,这是为何?”

孙承宗着急了,忍不住地问了这么一句,除了袁崇焕、袁可立,茅元仪和孙元化是他最想用之人,督师辽东的左膀右臂,刚想为他们某一个总兵之职。

很显然,贾亦韬并认为孙承宗的置问是一种冒犯,反而很能理解对方的感受,对于一个主帅而言,文武兼备的部将将会大有助益,太难找了,尤其是对辽东战事。

因此,贾亦韬表现的极有耐心,缓缓讲述了其中的原因。

“孙大人,天启年间,你曾经担任过兵部尚书之职,那么就应该知道,兵备松弛,不仅是边军,中原的驻军也是一样,其中以京师的三大营和禁卫军尤为严重。”

刹那间,孙承宗心领神会,有一丝明悟,皇上之所以要茅元仪,是想干什么了,贾亦韬接下来之言,正好验证了心中的猜测。

“据朕所知,由于常年缺少真正战争的洗礼,没有打过仗,更是几乎没有演练过,京师的三大营和禁卫军都快变成一群草包,莫说战斗力底下,就连一些火器的使用方法都不知道,谈何御敌?谈何拱卫京师?”

“所以,再过段时间,朕准备整顿一下京师的防务,整顿三大营与禁卫军的军纪,将那些不合格的兵卒剔除出去,而这就需要一个懂得兵事之人,而不是兵部的那些年纪一大把之人,精于世故,碍于人情,只会阻碍改革,不利于整肃军纪。”

孙承宗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着急,听得是频频点头,深以为然的样子,对于禁卫军和三大营的战斗力,堪比草包,尤其是武将,这已经不算什么秘密了。

否则,不管是谁督师辽东,却鲜有人要三大营陪同,前去辽东助战,与建奴厮杀。

当然,相比于孙承宗对三大营和禁卫军的直观认识,深有体会,贾亦韬之所以知道这些,要简单得多。

己巳之变,是每个明史专家必知的事件,对于禁卫军与三大营的表现,抵御建奴兵围京师之时,居然不会使用火器,仓促现学之下,反而伤了自己人。

越是到了后期,三大营与禁卫军越是不堪,只能用作剿匪,镇压起义军。

尤其是李自成攻打京城之后,更是将三大营与禁卫军的无能暴露无遗,让后世之人嗤笑。

第四十二章 推迟

呼....

贾亦韬的脑海里闪过这些念头之时,心中长松了一口气,神情变得坚毅起来,缓缓说道:“所以啊,孙大人,你就不要想着将人带到辽东了,相比于京师的防务,整肃三大营与禁卫军的军纪,茅元仪更应该留在京城,听朕使唤,来得更加重要。”

此刻,孙承宗已经没有了一丁点的抵触情绪,反而很支持贾亦韬的决定,作为卫戍京师的军队,就应该是精锐中的精锐,如果再放任自流下去,那也太危险了。

“皇上,老臣明白,相比于辽东的战事,京师的防务更加重要,这里距离边塞太近了。”

说到这里,孙承宗话语一顿,略微犹豫了一下,转而说道:“启禀皇上,如果人手不够用的话,老臣这里还有一人,也是文武兼备,精通兵事,可堪重用。”

贾亦韬当然知道这个人是谁,明末有名的儒将孙元化,但却拒绝了。

“算了,不用了,只是整肃军纪,用不了那么多人。而且,此去辽东,鞑子彪悍,你还需要一些得力的助手,如果留在京城,就有些浪费了。”

“是,皇上....”

很显然,虽然嘴上这样说,但孙承宗心里还是有一些不舍,不愿意将孙元化留在京城,听到贾亦韬之言,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有一种庆幸之感。

相比于整肃三大营与禁卫军的军纪,孙承宗所不知道的是,贾亦韬之所以将茅元仪留在京城,还有另一层意思,为大明帝国培养更多的名将做准备。

这一刻,贾亦韬有一种身心舒泰的感觉,从未有过的放松,回想崇祯皇帝登上皇位之后,在位的十七年,不像是一个皇帝,更像是一个救火队的指挥员,而那些武将就是救火队员,四处灭火,在镇压起义军与抵御建奴循环往复。

现在好了,自己成为了崇祯皇帝朱由检,现在就打破这个魔咒,改变历史,使得大明军不再陷入循环往复的死胡同之中。

相比而言,抵御外敌,对于现在的大明王朝来讲,攘外必先安内更加的实际,来得更加重要。

作为一名历史学家,贾亦韬深知这一点,所谓的安内,不仅仅是镇压起义军,还有彻底清除或削弱党争之患,使得大明王朝迈入正常的运转轨迹之中,向前发展,而不是开倒车,或者停滞不前。

大治的时代即将到来,贾亦韬相信,抓住军权之后,只要推行改革,什么小冰河时期,什么鞑子过万不可敌,什么朝廷的国库亏空,财政入不敷出,统统都是不是问题的问题,迎刃而解。

宫门之外,贾亦韬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孙承宗离去的身影,心情从未有像今天这样好,贾亦韬相信,只要孙承宗回到辽东,袁崇焕和袁可立归位,若无意外的话,辽东的局势可稳。

只要不主动出击,凭着孙承宗的本事,将会为朝廷节省不少的钱粮,辽东军能够自给自足,军饷能够自筹大半。

毕竟,辽东不仅有建奴的威胁,还有肥沃的土地,只要恢复军屯田,收回那些被侵占的军田,孙承宗就可以像天启年间那样,一边率军抵御建奴,一边囤地种粮。

曹化淳就陪在一旁,神色要复杂的多,似乎有什么顾忌一般,一副吞吞吐吐的模样,最终还是说出了自己心中的不快。

“皇上,张瑞图辜负了你的一片好意,不思悔改。”

“怎么回事儿?”

贾亦韬的神色一僵,转头看向曹化淳,眉头微皱地问了一句,有一些不耐烦地等待对方的下文,所有的好心情被一扫而光。

“启禀皇上,二月份的会试结果出来了,其中所取得考生多以中官、勋贵的姻戚门人为主,根据东厂的探子来报,此次的会试存在非常严重的问题。”

关于朱由检的记忆如泉水般涌来,贾亦韬明白了曹化淳的那句话意思了,二月份的会试考试官正是施凤来与张瑞图,这样的结果很说明问题,不仅是为了讨好那些勋贵、维护自己的部属,更是不断地向朝廷输入他们的人。

“而且,皇上,李维垣、李恒发和袁弘勋那些人已经松口了,牵涉出许多的魏党官员。尤其是田尔耕,更是咬出了黄立极、张瑞图这些人,与魏忠贤同流合污,陷害了许多的忠臣良将。”

除了一开始露出的怒容,贾亦韬已经恢复了正常,神情不再有任何的波澜,回过头来,看向西南的方向,忽然转移了话题,使得曹化淳稍稍楞了一下。

“化淳啊,先封锁消息,暗中搜集好证据,暂时不要动那一些人,再过几天,再收拾那些魏党余孽不迟,要么不出手,出手就要直至要害之处,一招制敌,解决所有的问题。”

“是,皇上,奴才明白了,会做好保密工作的。”

尽管心中不解,不明白皇上为何放缓了追杀魏党余孽的节奏,非要再过一段时间,证据明明已经非常齐全,但还是老老实实地照做了,似乎察觉到贾亦韬的心中不快,进而又说道:“皇上,工部那边传来了消息,颜继祖说奏之事属实,李大人一下子查办了二百余名冗员,为朝廷节省不少的钱银。”

“而且,有了国丈大人和黄立极的公子做‘表率’,被当众打得鲜血淋漓,那些被关在锦衣卫大牢和东厂大牢的公子哥家人,再也没有一个人以为那些放出去的消息是谣言,纷纷缴纳罚款,国库一下子增收了三百万两的收入。”

贾亦韬笑了,眼睛微眯,发自内心的高兴,嘴角微微上扬,心中暗道:“嘿嘿...这仅仅是一个开始,李自CD能从这些人手里盘剥七千多万两银子,如果不从他们身上弄到一千万两,就算我输。”

就在这时,似乎想到了什么,曹化淳面有犹豫之色,但最终还是说道:“皇上,还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处理,恐怕南下微服私访要推迟了。”

“确实...”

贾亦韬轻轻点头,漫不经心地吐出两个字,进而补充道:“不管是禁卫军和三大营的整肃军纪,还是秦良玉的即将到京,亦或是即将到来的魏党定案,朕都脱不开身,必须在京主持大局,推迟就推迟了吧。”

很显然,贾亦韬看似说得轻松,表现的不以为意,微服私访不能成行,言语之间,还是难掩他心中的那种失落感。

第四十三章 立军威

此刻,曹化淳却是兴奋不已,心中暗喜,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即便知道皇上还是会南下,但留给他与洛养性的准备时间变却多了,每多一天,皇上南下微服私访之时,两人将会更加的有把握,保障贾亦韬的安全。

贾亦韬并未理会、也不在乎曹化淳的反应,话题再次一转,询问道:“对了,那些东林党现在怎么样?”

“启禀皇上,那些东林党越来越活跃起来,随着朝廷空出的职位越来越多,就像上跳下窜的猴子四处走动,暗中商量,想要将自己的人推上位,填补魏党被革职查办之后的那些空缺。”

“而且,尤其是孙大人的此次入京,他们似乎听到了风声,猜到了一些什么,想要阻止孙大人出仕,让袁崇焕接替蓟辽督师一职。”

“嗯,朕知道了。”

平静地回应这有些话之时,贾亦韬暗暗摇头,对那些东林党官员愈发的失望,一点大局观都没有,心里不禁又是一阵感叹,这些沉迷于党争的官员真是无可救药,蝇营狗苟,该杀该斩,个人的私利,党争,胜过了一切,凌驾于江山社稷之上,也难怪崇祯没有一开始就重用孙承宗。

崇祯的自负是一回事儿,但朝中的重臣从中作梗,推波助澜,极力的阻挠,却起到了很大作用。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贾亦韬在等,在等秦良玉的白杆子兵到来,就能一下子将魏党余孽全都收拾了,还有部分的东林党官员,尸位素餐之人,使用雷霆手段,即便不能彻底肃清党争,也要将其压制到最低点。

留给贾亦韬的时间不多了,西北的连年大旱,天灾不断,积累到现在这个时候,已经滨临全面爆发的临界点,危机就像燥热天气下的一堆干柴,只需要一丁点的的火星,就会全面爆发。

而那些零星地起义军就是火星,就像历史上的那样,一开始只有很少的民众造反,随后愈演愈烈,呈现燎原之势,越来越多的百姓加入起义军之中,袭击附近的州府县城,抢夺粮食。

一想到这些历史,贾亦韬就冒出一阵冷汗,那种急迫感愈发的强烈,同时也有一些庆幸。

如果不是有孙传庭镇守于陕西,担任巡抚之职,开始赈灾,安抚百姓,贾亦韬无法想象,会有多少老百姓颠沛流离,为匪为盗,陕西的情形更加的糟糕。

如果这种情况再不改变的话,没有缓解,历史将会重演,陕西将会出现大规模的起义军,军队哗变不断,波及十几个省。

还有洪承畴,相比于孙传庭对起义军的态度,表现的更加的强势,更加侧重于血腥镇压,以绝后患,鲜有招抚怀柔手段,只要遇到乱军,就是一个字,杀!

历史证明,洪承畴的策略是对的。

一刚一柔,交相辉映,即便灾情愈发的严峻,陕西的局势还是有了企稳的迹象,孙传庭与洪承畴起到了很大的作用,这些都让贾亦韬略微松一口气。

陕西,延绥镇。

巡抚衙门,此刻,后衙大厅之上,聚集着许多的武将,洪承畴与众人相对而站,正在训示。

“各位将军,本官虽然到任没有多久,但在陕西担任督道将近两年,对陕西的民情和军队的情况,还是有一些了解。向诸位交一个底,本官是一个赏罚分明之人,此次担任延绥巡抚之职,皇上不仅给了洪某三十万两军饷,更是有一项重要任务......”

刚开始的时候,下方的许多将领还都是一副昏昏欲睡、不耐烦地样子,但是一听到三十万两的军饷,顿时就是一个激灵,来了精神,所有人都兴奋了。

对于这些边兵而言,不仅时时刻刻都要防范来自于河套的匪寇,那些游牧民族的袭扰和入侵,更是时常为自己的肚皮而忧虑。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们对于朝廷不满的情绪开始滋生,不断地酝酿,拖欠军饷是常有的事情,长则一年半载,短则两三个月,这些都埋下了一个隐患。

边军,按照朝廷的规定,都有相对的军屯田,每个边兵都有几亩自留地,几乎不用缴纳多少皇粮,生活完全没有问题,身体能够承受任何强度的操练。

然而,这些都变了,边兵沦为了那些将领的佃农。

每个将领的眼中都冒着精光,直直盯着洪承畴,一副饥渴难耐的样子,仿佛眼前说话的是一位娇滴滴的小娘子,还是被剥光了那种。

感受着众人那炽热而带着贪婪的目光,洪承畴就好像没有察觉一般,依旧是那副风轻云淡的做派,侃侃而谈,随后的话语宛若一盆冰凉的冷水,迎面浇灌在了这些将领的身上,使得他们一个个的面面相觑起来。

“洪某在这里将丑话说在前头,此次分发的军饷,必须发到每一个士兵的手里,如果那个将领胆敢贪污,将其据为己有,别怪本官出手无情,上到总兵,下到小旗,轻则军法处置,查没家产,重则小命不保。”

说到这里,话语一顿,洪承畴从衣袖中掏出一个文书,递给面前的一个守备的同时,继续说道:“这是皇上给本官的手谕,贺人龙,将手谕给各位将军传阅一下,省得有人以为,本官是在说大话,唬人。”

刹那间,大厅里变得极为寂静起来,听着洪承畴讲话的同时,每一个将领的目光都在手谕上逡巡不定,虽然还未看到其中的内容,心中却已经相信了大半,洪承畴所言没假。

一时间,想到洪承畴刚才的警告之言,谁敢贪墨士兵的军饷,绝不会轻饶,许多的将领都流露出了忌惮之色。

新官上任三把火,不仅适用于官场之上,也可用于军队之中,尤其是这位新巡抚还手握皇上的手谕,只要贪墨军饷的将领,人家就可以便宜行事,生杀予夺。

所以,在这些将领的眼中,配合着那带着警告性质的言语,洪承畴显得极为强势,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触他的霉头,心里变得忐忑起来。

当然,每个将领的心里都很清楚,贺人龙这是在立军威,也是新官的第一把火。

渐渐地,一些将领的炽热目光和激动之色越来越淡,再也没有听到三十万两军饷之时的那么兴奋,整个人也变得冷静了下来。

第四十四章 洪承畴的预判

不过,相对而言,有了三十万两的军饷,每个人的心里都还是高兴地,暗自松了一口气,毕竟,有了这笔银子,就可以稳定军心,让那些兵卒老实一段日子,不再天天吵嚷着要军饷。

当众人沉浸在突然而至的大笔军饷之时,谁也没有注意到,洪承畴的眸子里闪过两道凌厉的寒光,转瞬即逝,又恢复了正常。

诸将离去了,准备领取各自军营的军饷,唯有贺人龙留了下来,站在洪承畴的一旁,满脸的忧心忡忡之色。

“大人,你真的要这样做吗?一旦这三十万两军饷发完之后,就必须尽快筹措到大批的粮食。否则,军心依旧会出现动荡,最后酿成哗变。”

“没办法了,这些银子必须发下去了,不然的话,军队非得出大事儿不可。”

说话之间,洪承畴侧过头来,看向贺人龙,书生气的面孔充满无奈之色,叹息一声,继续说道:“军队拖欠饷银已经有半年之久,将士们又经常食不果腹,早已是怨声载道,如果再不发一些军饷,谁也安抚不了最底层的士兵。”

“那大人,接下来该怎么办?真的要学孙传庭吗?”

贺人龙连连问了一句,看到洪承畴无动于衷,没有立即回应,心中就是暗暗着急,进而又提醒道:“大人,如果真那样做的话,效仿孙传庭,即便能够获得粮食,长久稳定军心,但也会和孙传庭一样的结果,将陕西的权贵与乡绅全都给得罪了,将会对大人你以后的仕途不利啊。”

“人龙,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你看到的那些负面结果,只是暂时的。”

“大人,不能不上心啊,如果真得将那些权贵与乡绅得罪,那就等同于两面树敌,不管是阉党一派,还是东林党那边,都会向皇上进谗言,污蔑大人,孙承宗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

说话之间,贺人龙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忌惮之意越来越浓郁。

“天启年间之时,试想孙承宗,抵御后金,收复许多的辽东失地,立功无数。然而,就是因为改革,追缴和恢复边军的屯田,整肃军纪,严重损害了辽东权贵与乡绅的利益,引起后者的疯狂报复,最后落得一个黯然而归的下场,大人不可重蹈覆辙啊。”

“人龙,无需多言,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也晓得其中的利害攸关,本官自有主意。”

相比于贺人龙的情真意切,洪承畴要淡然得多,一副并不在意的样子,说完之后,看到贺人龙愈发的着急和焦虑,进而补充道:“人龙,难道你就没有发现一些什么吗?”

“大人,发现什么?”贺人龙一脸的愕然模样,不答反问了一句。

“人龙啊,皇上登基的这半年多时间里,一直都在清除阉党,尤其是最近的两个月,力度看似不大,却极有针对性。还有施政方面,虽然皇上的态度还不明朗,但细细考究之下,不难发现已经有了倾向性,废除三饷,重新启用的官员多是务实之人,以年轻官员居多,还有改革二十四衙门,拿出个人的帑银补贴国库,作为军饷与赈灾之资。”

“大人,这些又能说明什么呢?听人讲,皇上之所以重新启用那么多的官员,并没有那么简单,而是另有深意。”贺人龙听得频频点头,却是满脸的疑惑不解之色。

“这些事情说明,皇上虽然年少,却是年少有为,有一颗开拓与改革之心,也是一个务实的帝王,从免除三饷和拿出个人帑银,以及将皇家店铺的盈利所得大半用于军饷、赈灾,足以说明,相比于前几位先皇,现在的皇上更加倾向于减轻百姓负担,从其他方面增加朝廷财政收入,而不是课以重税,以杀鸡取卵的方式获得军饷。”

“大人,末将还是不明白,这些与咱们的处境有什么关联。”

“简单的说吧,人龙,皇上要想增加朝廷的收入,又不想增加百姓的负担,只能推行改革,将那些被权贵与乡绅吞并的田地还给百姓,将江南各种的赋税收上来,而在这之前,皇上将会有一连串的大动作,来一场大清洗,为改革铺平道路。”

渐渐地,洪承畴的神情不再古波无澜,越来越兴奋起来,眸子里的光芒也愈发的炽盛与豁然,而贺人龙也听明白了。

“大人,你的意思是说,那些地方勋贵与乡绅在京城的靠山,将会倒霉?就是皇上清洗的对象?”

洪承畴笑而不语,虽未有任何的言语回答,却是满脸的意味深长之色,轻轻地点头。

“呼....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大人,那就太好了。”

贺人龙也忍不住的激动起来,兴奋地惊呼一句之后,进而继续说道:“有了皇上作为靠山,就算触犯了那些人的既得利益,他们也只能干瞪眼。何况,那些人的靠山就要倒台。”

这一刻,洪承畴心里还有一个猜测,很想告诉贺人龙,皇上改革的决心有多大,刨去赈灾之资,给了孙传庭近百万军饷,作为组建“秦军”,而这支秦军的用意颇深,非常值得玩味。

有了这支新军在手里,也就意味着孙传庭可以大刀阔斧地在陕西改革,无所畏惧任何危险,不用有任何的顾忌。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洪承畴的神情变得有一些古怪起来,像是在为贺人龙讲述天下局势,却又是一副喃喃自语的模样。

“人龙啊,你是一名武将,可能还不明白,陕西的连年大旱,失去田地的百姓越来越多,已经到了非改革不可的地步。否则,将会出现大规模的百姓暴动,仅仅是一味的赈灾,已经不足以解决问题。”

“如今的陕西,最为严峻的问题,不是来自于天灾,而是土地兼并严重,军屯田的大量流失,前者使得百姓流离失所,没有生活收入的来源,后者使得军队无法自筹粮饷,只能指望着朝廷划拨粮饷,而国库又处于空虚的状态,每年都是入不敷出,最后就会使得军心不稳,出大乱子。”

“所以,朝廷要想解决这些问题,确切的来说,皇上要想减轻百姓的,要想增加朝廷的财政收入,要想稳定军心,就只能进行改革,将那些土地还给百姓,将江南的赋税收上来。”

虽然不懂得治国之政,人送绰号“贺疯子”,但贺人龙毕竟是贫民出身,知道百姓的疾苦,还是知道一些简单的道理。

“大人,末将虽然不是很明白你讲的这些大道理,但知道一点,只要老百姓有自己的田地,即便再是大旱之年,总能从地里刨出食儿来。有一口吃的,他们就不会跟着那些乱军造反。”

“是啊,老百姓就是这么简单,但凡有一口吃的,有一条活路,他们就不会造反。”

说到这里,洪承畴忽然有一些羡慕起孙传庭起来,不是皇上的委以重任,很是信任,而是手里有那么一支军队。

第四十五章 带头作用

秦军虽然是一个新组建的军队,还谈不生什么作战能力,但胜在纯粹性,指挥起来更加得心应手,主帅能够完全掌握,凭着武器装备之利,镇压起义军不成问题,只要有皇上的支持,更加无惧于那些士绅与权贵的威胁。

而且,新兵不可怕,战斗力不强也没有问题,只要加强训练,经历过几场战争,就会成为真正的精锐之师。

洪承畴想到了自己手下的这些军队,战斗力虽强,却是杂牌军,有着边军共有的通病,军纪极差,将领贪污的厉害,克扣士兵的粮饷,如此就等于在军中埋下了定时炸弹,就像一个火药桶,说不定是什么时候,将官就被暴起的士兵给宰了。

都说边境民风彪悍,妇女儿童都是天生的战士,边兵亦然,自然而然地,脾气也更加的暴躁,很容易闹事儿,最后酿成士兵大规模的哗变。

而粮饷的欠缺,就是引爆火药桶的那一抹火星子。

洪承畴不敢深想,脊背已经出了一阵冷汗,一旦士兵哗变,倒霉的不仅仅是那些将官,还有自己这样的主帅。

一念及此,想到这些暗藏的不稳定因素,洪承畴愈发坚定了自己的决定,军队改革与地方行政改革,势在必行,不能再拖了。

随着时间的一天天过去,北京城虽未有明显的改变,却也在演绎着润物细无声般的变化,只是不易察觉而已。不是局中之人,非眼光犀利者,没有灵光的脑子,就感受不到这些细微的变化。

这些细微的变化就像一条条涓涓溪流,随着时间的流逝,就能汇聚成一个湖泊,一条大河,直至翻起惊天的海浪。。

任何事情都是有一个由量变到质变的过程,唯一不同的是,只是在于这个过程的长短而已,贾亦韬就非常认同这个观点,并将其应用于自己的历史研究之上。

因此,来到明末时期之后,贾亦韬不仅清楚地知道大明王朝的诸多利弊,凭着这一观点,更是能以独特的视角看问题,透过现象看本质。

有那么一个观点,有不少的历史学家或学者认为,如果崇祯皇帝不杀魏忠贤,听他哥天启皇帝的临别遗言,就不会出现之后的一连串的糟糕事件。

凡事种种,持有这些观点之人的意思很简单,那就是魏忠贤把持朝政之时,对于天下的掌控极大,天下的起义军没有多少,辽东的形势也处于一片相对大好之中。

最为关键的是,大明王朝没有缺钱的问题,至少缺钱缺的没有那么厉害,还是可以发出军饷的,相应的就是军队稳定,少有哗变。

然而,对于这样的看法,贾亦韬却是嗤之以鼻,根本就听不下去,也不想听,任何问题都有一个积累渐变的过程中,崇祯时期之所以出现诸多问题,非常的不稳定,只不过是朱由检倒霉而已,当他继位之后,所有的问题都已经滨临爆发点,随着小冰河时期的到来,一下子全部爆发,变得一发而不可收拾,仅此而已。

此刻,贾亦韬就坐在乾清宫之中,对面分别站着户部尚书王永光以及工部尚书李长庚,王永光侃侃而谈,一副敢于直谏的样子。

“启禀皇上,以老臣之见,要想解决朝廷目前的财政窘境,想要将江南的税赋收上来,推行改革,重新使用张居正的《一鞭法》,只能是治标不治本,无法让天下的乡绅商贾信服。唯有皇家身体力行,带头缴纳赋税,凡是皇家的店面生意,都按照律法缴纳赋税,才能让天下人信服,让那些商贾无话可说......”

虎口夺食,不外如此。

李长庚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额头上的虚汗涔涔之下,时不时地向王永光使眼色,眸子里尽是焦急之意,更是忐忑的留意着贾亦韬的神情变化。

然而,不管是梗着脖子直谏的王永光,还是胸怀忐忑的李长庚,令他们意外的是,贾亦韬没有丝毫动怒的迹象,这完全有悖于他们对皇室的印象,极为爱财。

更加诡异的是,听到要让皇家店铺带头缴纳赋税,贾亦韬不仅没有恼羞成怒,反而听得津津有味,频频点头,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

“呵呵...王尚书,你来京也有一段时间了,那就应该有所耳闻,不管是新开的几家皇店,还是以前的皇家生意,他们的盈利收入,所赚得钱财,大部分都用于支付军饷,或是作为赈灾之用。”

“而且,不仅如此,就连朕的帑银也快见底了,这些帑银哪里去了,如果你不知道的话,不妨问问李长庚,他会给你一个准确的答复。”

贾亦韬笑吟吟地转头看了李长庚一样,目光再次停留在王永光的身上,一副胸怀坦荡的样子

“那个,王大人,皇上的那些帑银十之八九也用于支付拖欠的军饷。”李长庚脱口而出,紧跟着回答了一句,心里愈发的忐忑不安,满脸的紧张之色,连说话的声音都变了。

王永光很是尴尬,更多的是自惭形秽,就算生性禀直,年近七十,但脑子里依旧灵光,反应并不迟钝,又怎么会听不出贾亦韬的弦外之音?

自己所说的皇店要起到带头和表率作用,皇上早就做了。

将皇店的盈利收入大部分用于军饷和赈灾,更是拿出属于个人的帑银,皇上还会不接受建议?不让皇店缴纳税赋吗?

毕竟,向户部缴纳税银,最终结果依旧是如此,用于赈灾和支付军队的粮饷。

一时间,王永光讷讷不言起来,显得很是羞愧,这个时候,贾亦韬将目光投向了李长庚的身上。

“李长庚,你虽然是工部尚书,但曾经两次掌管户部,更是历任过刑部尚书,当过江西的左、右布政使,还有顺天府尹,右副都御使,山东巡抚,关于朝廷的财政收入,尤其是税赋方面,难道你就不该说些什么?发表一下意见吗?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应该比王尚书更有发言权吧。”

仅就称呼而言,叫王永光为王尚书,带着尊重之意,而李长庚却是直呼其名,足可见贾亦韬对王永光的偏爱,勤政廉洁而又敢于直谏的老臣。

呼...

李长庚暗暗长吐了一口气,强行暗下胸中波澜起伏的情绪,尽量的让自己平静下来,露出一副思忖的模样,似乎是在组织语言,片刻之后,这才徐徐说道:“启禀皇上,朝廷的收支之所以不平衡,年年都是入不敷出,情况还有越来越严重的情形,主要还是出在江南的赋税上面,一时收不上来,比如盐引、茶税、丝绸税等等...”

第四十六章 优先原则

很显然,李长庚之言勾起了王永光心中的莫名之火,那对江南乡绅的不满,李长庚话还未说完,就被王永光给打断了,脸上还布满着义愤填膺之色,言语里尽显嘲讽之意。

“哼...江南这等富庶之地,几乎每年都是大丰收,漕运发达,商人的交易量更是年年攀升,但上缴朝廷的税银却只有区区几十两,财政如果不出现问题,那才是天大的怪事儿了呢!尤其是朝中的一些大员,必须负主要责任,以死谢罪都不为过!”

言辞犀利,矛头直指江南的那些乡绅权贵,以及他们在京城的代言人,部分的东林党高官。

这一刻,李长庚恨得牙根直痒痒,恨不得咬王永光一口,这是将他放在火上烤,成为那些东林党的公敌啊!

谁人不知,东林党的那些官员多是南方出身,更是江南那些乡绅的代言人。

否则,天启年间的时候,魏忠贤不仅仅是打压东林党,还有江南的那些乡绅,迫害的丝毫不手软。

当然,其中还有钱财的诱因,那些江南乡绅非常的富有,让魏忠贤生起了贪婪之心。

这个时候,随着贾亦韬扫视而来的目光,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淡,神情变得有一些冷漠起来,虽未言语,气势却是非常的逼人,压得李长庚都快喘过气来,不得不硬着头皮顺着王永光的话往下讲,不敢有任何的隐瞒。

“王大人说的极是,所以,皇上,要想缓解户部的财政紧张,弥补国库的亏空,要是进行改革的话,必须先从江南开始,向那些乡绅征收上来税银,而不是将其转嫁到百姓身上,”

“李长庚,这就对了嘛,朕要的是富有建设性的提议,而不是虚与委蛇,在这里扯皮。”

贾亦韬变脸变得非常快,变冷的脸色消失不见,转而化为如百花绽放的笑容,显得很是和善,进而又问道:“那李长庚,你觉得谁能胜任这个职责?将江南的税银收上来,又不影响当地的民生。”

“启禀皇上,微臣以为,邢科给事中张国维可担此重任。”

吐出这句话之时,李长庚全身都有一种虚脱的感觉,不仅仅是贾亦韬给他的威压使然,更是想到以后将要面临东林党的报复,心中有一种无力感,身心备受煎熬。

然而,贾亦韬虽然是一副很高兴的样子,却没有立即给予明确地答复,再次使得李长庚的一颗心悬了起来,目光随后投向了王永光的身上,贾亦韬想再听一听他的意见。

“启禀皇上,老臣也认为张国维堪当重任,可以任十府巡抚一职,巡视江南。”王永光附和了一句,看到贾亦韬并未松口,进而又补充道:“皇上,张国维动农事,晓漕运,知商事,为人极为务实,凡事都能做到身体力行,对朝廷又有一颗赤子之心。”

贾亦韬听得频频点头,这才松了口。

“好,就依二位之言,委任邢科给事中张国维为十府巡抚。”

从从七品的邢科给事中到从二品的巡抚,一步登天,不外如此。

即便是身为推荐人的李长庚和王永光,此刻已是一阵的错愕,本想试探一下,没想到皇上就那么一口答应了,两人对视一眼,都知道,任命张国维为十府巡抚之时,将会引起朝野的轩然大波!

当然,也可能平静无水,无人反对。

然而,贾亦韬的想法却很简单,以后在官员的任免事情之上,除了那些名臣名将,对朝廷极为的忠心,也就是名单上那些罗列的人员,再有新的官员任免,贾亦韬都会优先录用那些年轻人,优先提拔那些年轻的官员。

其中的原因也很简单,在贾亦韬看来,凡是年纪大的官员,不管是魏党余孽,亦或是东林党一系,其中不乏可堪重用的官员,能力与经验也足够。

然而,在朝为官多年,那些人早已是老油条,一个个跟人精似的,在他们多数人的眼中,站队远比干实事更重要,党派内部的利益比江山社稷更重要。

而且,还有更关键的一点,除了一些个别例外的官员,那些年纪大的官员早已失去了上进心,没有了那种报效国家的一腔热情,多是怀着得过且过、明哲保身的态度。

作为一个明史专家,贾亦韬曾经做过一个总结,崇祯皇帝自杀于煤山之时,那些殉葬的官员以青壮年居多,尤其是那些投河自尽或是以其他方式自杀的生员,年龄更是不用说。

所以,在那么一个时候,贾亦韬做出了那么一个决定,对于一些要害的官职,以年轻者优先。

或许那些年轻人的经验不足,做事不够圆满,但胜在拥有满腔的热血,肯干事实,不像那些年长的官员,老于世故,狡猾如狐,权衡事情的利弊,多以个人出发。

信息虽多,却在贾亦韬的脑海里浮现而过,不过是寥寥几个呼吸的时间,看到李长庚与王永光两人流露出复杂之色,刚想说些什么,外面传来了一个太监的声音。

“启禀皇上,礼部右侍郎徐光启求见!”

闻听此言,贾亦韬心里就是一喜,到嘴的话语全都咽了回去,改口道:“宣徐光启进殿!”

紧接着,贾亦韬收回望向门口的目光,虽有心故作镇定之色,却难掩心中的那份激动与喜悦,满面笑容的再次看向李长庚与王永光二人,朗声说道:“好了,王尚书,李长庚,你们先下去吧,尽快草拟一份奏折,研究出如何将江南的税赋收上来的方案。”

“是,皇上,微臣告退!”

两人异口同声地回答了一句之时,也在躬身行礼,随后转身离去,在门口处与徐光启擦肩而过,彼此点头示意,就算是打招呼了。

此刻,看到历史上传说般的人物就在眼前,越来越近,让贾亦韬如何能不激动?如何不兴奋地难以自抑?

在明朝的官场之上,徐光启的官声虽然不显,但在历史上的成就可是斐然,在这个时候,尤其是亚洲,无人可出其右!

不管是《天工开物》的著作者宋应星,还是明朝事情的诸多科学家、火器专家、天文学家,譬如王微、茅元仪、孙元化等等,都或多或少与其有师徒情分。

还有就是西方当时的一些先进科学、医学、天文学、动植物学的典籍,多是徐光启与那些洋人翻译而来,或是他牵头组织。

这个时候,容不得贾亦韬继续深想,思绪被徐光启那恭敬地话语所打断。

第四十七章 徐光启献策

“微臣徐光启,拜见皇上!”

“平身,给徐爱卿赐座!”

很显然,不管是徐光启,还是陪同进来的太监,都很意外,没想到他们心目中的九五之尊会这么客气,被贾亦韬的热情举动弄得愣了一下,前者转瞬就反应了过来,再施一礼:“微臣拜谢皇上!”

片刻之后,两人分君臣落座,那个太监也已经离去,就在徐光启快被贾亦韬盯得发毛之时,后者终于开口了。

“徐光启,可知朕为何将你召回京城,官复原职?”

“微臣不知...”

徐光启明显再次失神了一下,回答了一句之后,不禁暗想,这还用问吗?皇上你之所以大规模的重新启用一些官员,为得无非就是制衡魏党余孽吗?我徐光启当然也不会例外。

融合了崇祯记忆的贾亦韬,虽然不知道徐光启的心中所想,但也知道朱由检大规模重新启用那些官员的意图,那就是制衡魏党,使得两党实力相当,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状态。

只有如此,崇祯才能做到左右逢源,在一种平衡的状态之下,更好的驾驭百官,巩固自己的皇权。

“徐光启,据朕所知,你精于数学、天文、水利、历法、火器研发等等,尤其是农学,更是卓有成就,对于西北的连年大旱,你怎么看?如何才能更好的抗旱救灾,救济灾民?”

贾亦韬的突然转移话题,再次询问,再次出乎徐光启的以外,没想到皇帝会对自己这了解,但却高兴不起来,反而使得他心里生出莫名的忐忑之感,即便是紧张不已,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问题,不敢有过多的迟疑。

“启禀皇上,微臣以为,要想更好的抗旱救灾,安抚灾民,就不能使用传统上意义上的赈灾方法,不能一有大旱,就单纯的派发粮食,而是应该从根本上解决或缓解问题。尤其是陕西连年大旱,一味地只是运送赈灾粮,将会拖垮朝廷,而且,收效甚微”

“哦...如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贾亦韬来了兴致,适时地问了一句。

“启禀皇上,微臣以为,要想降低陕西天灾的影响,达到真正救灾的目的,要想一劳永逸,应该从两个方面下手,一是兴修水利,而是改良农作物,让百姓多种植一些抗旱性作物,比如番薯、玉米、棉花、南瓜。”

“尤其是番薯,种植起来非常容易,只需要提供一些秧苗,待其长出一定长度的藤蔓,剪裁番薯的部分藤蔓,截成一段一段,插入土壤之中,就能成活,进而大面积的种植,短期之内,可以生产更多的口粮。最为关键的是,番薯极为耐旱,只需在幼苗期和插秧的时候浇灌,就能成活,还能与适量的玉米、南瓜进行套种。”

“而且,连年旱灾之后,有许多的百姓流离失所,不如将其中的一些青壮年组织起来,兴修水利,挖河造渠,挖水井,在提供吃食的同时,再予以些许的酬劳。”

“如此一来,就能达到一举两得效果,既赈济了百姓,又能缓解陕西百姓的用水需求。”

“不错不错,确实是不二的赈灾选择,可以从根本上缓解陕西旱灾的影响。”

贾亦韬听得频频点头,一副很认可的样子,赞叹了一句之后,忽然转而问道:“徐光启,让你担任陕西布政使,专门负责赈灾,兴修水利,怎么样?”

“呃~”

很明显,这个任命再次出乎徐光启的意料,条件反射一般的脱口而出:“皇上,此次返回京城,不是要老臣编撰新朝历书吗?”

贾亦韬并未回应对方的反问,而是笑吟吟地说道:“徐光启,你可要想清楚,一个礼部右侍郎不过是正三品,而陕西布政使却是从二品,虽然归总督、巡抚所辖,却等同于巡抚。”

然而,徐光启却是满脸的无奈之色,一阵苦笑,摊了摊双手,将自己瘦弱的身体完全暴露在贾亦韬的实现之下,同时徐徐说道:“皇上,您也知道,老臣今年六十有六了,早已是一副残躯,虽有心治理地方,能够忍受长途跋涉之苦,却有心无力于兴修水利,奔波在农事上面,微臣怕自己的体力跟不上。”

这一刻,贾亦韬意识到自己过于想当然了,一个六十六岁的老人,身体早就不允许徐光启四处奔波,在兴修水利和推广耐旱农作物的事情上了。

但是,贾亦韬依旧心有不甘,迟疑了一下,紧接着说道:“嗯...徐光启,担任陕西布政使一职,主抓兴修水利和抗旱农作物的事情,不一定都要事必躬亲,你只需出谋划策,制定方案,适当地进行监管,至于体力活,完全可以交给手下人去干嘛。”

“嗯,好吧,皇上,老臣现在不能保证什么,只能说试试。”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徐光启知道,自己再也推拖不过去了,答应了之后,似乎想到了什么,进而又说道:“启禀皇上,不管是兴修水利,还是推广抗寒性农作物,这些都需要极为专业的干才,老臣在这里有一个请求,希望皇上能够给予微臣一定的便宜行事,抽调一些这方面的官员之时,也能任免有这方面才能的人才为官吏。”

“当然可以,随后朕会给工部和吏部打一声招呼,让他们尽量满足你的要求,不管抽调的官员是谁,都会予以划拨。”

说到这里,贾亦韬话语一顿,迟疑了一下,似乎在坐着什么心里争斗,最终还是继续说道:“至于任免地方官之事,此乃皇权和吏部权力的象征,肯定不能给你。”

闻听此言,刚刚升腾起的高兴被压了下去,徐光启不免有一些失望,刚想要说些什么,再争取一下,而贾亦韬接下来之言,再次燃起了希望。

“至于干吏,你可以便宜任免,如果他们干的不错,出了政绩,你可以向朕和吏部推荐,只要没有问题,最后也会委以重任,主政一方。”

“谢主隆恩,老臣定当不辜负圣恩,完成皇上的重托!”

这个时候,贾亦韬高兴地跟一朵花似的,笑得很是灿烂,同时也在心想,崇祯皇帝真够愚蠢的,真的是暴殄天物,像徐光启这些大才之人,居然放到礼部,编撰什么历书?

如果让他掌管户部或者工部,专事民生,一定可以缓解小冰河时期所带来的各种天灾。

第四十八章 防患于未然

还有毕懋康、薄珏、焦勖、茅元仪、孙元化等人,这些可都是难得人才,是火器研究和制造方面的专家,尤其是毕懋康,更是弄出了燧发枪,大大改良了火器!

然而,这些人才都被朱由检埋没了,或是弄到地方当小官小吏,或是发配到边疆戍边,怎一个浪费了得?

浪费,赤裸裸的浪费,暴殄天物般的浪费!

这是贾亦韬内心的最大感慨,是对崇祯皇帝的最大评价。

在那么一瞬间,贾亦韬的脑海里闪过一丝明悟,每个时代都不缺少英雄人物,名臣名将的存在,高明的工匠更是比比皆是,而一个明君之所以称之为明君,不是在于他的勤政爱民,起早贪黑般的忙于政务,而是能够善于整合各方人才,放到合适的职位,为己所用。

人力有时穷,即便一个人的能力再如何的超绝、出众,那他所能够做得的事情也非常有限,偌大的帝国,仅凭一个人,怎么可能处理完所有的事情?

所以,贾亦韬决定了,自己要当一个甩手掌柜,扮演一个监督者的角色,手握皇权和军权,监督百官,那样的话,自己这个皇帝不仅能够做得轻松,天下也能太平,汉家天下也能长存,不再有什么大清王朝。

当然,这有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将合适的人放到合适的位置,就比如眼前的徐光启,在户部或者工部,才能最大化的发挥他的才能,才是对大明王朝有利。

暗暗点头,愈发坚定自己的信念,贾亦韬再次看向徐光启,平静地说道:“好了,徐光启,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你可以退下了,好好准备一下,尽快的启程赶往陕西,孙传庭可还等着你呢。”

“是,皇上,老臣的老家在上海,距离京城实在太远,所以回京的时日才会有一些长。”

看到徐光启明显有心事,说话都变得絮絮叨叨、言词都一些纷乱起来,贾亦韬的眉头皱了一下,也就有了某种的猜测,转而询问道:“徐光启,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

听到贾亦韬那平和的语气,没有丝毫的责怪之意,徐光启紧张的心情缓和了一些,略微迟疑了那么一瞬间,最后还是答道:“启禀皇上,这是洋人汤若望敬献的火器,名曰燧发枪。”

说话之间,徐光启从怀里取出了一个比手枪稍大一些的火器,双手捧着,举过头顶。

这个时候,贾亦韬已经抽身站起,快步走了下来,满脸的兴奋之色,然而,才刚刚走出几步,似乎想到了什么,整个人忽然停了下来,脸上的激动之色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变得有些难看。

迟疑了片刻,看到徐光启将燧发枪举过头顶,贾亦韬这才长了一口气,背后已经出了一层虚汗,更是连忙上前,一把“拿”过燧发枪,翻看了起来,心里却是一阵后怕。

将可能的危机解除之后,贾亦韬才是轻松,心口的大石才总算落下。

如果徐光启是一名刺客,手里握有燧发枪,恐怕他贾亦韬现在已经是一个死人。

贾亦韬强压下心里的惊天骇浪,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故作镇定地问道:“徐光启,难道只有枪,没有子弹吗?”

“启禀皇上,子弹有是有,但微臣没有带来,不然的话,就有行刺之嫌了。”

穿越之前,作为一个大家族的家主,贾亦韬又怎么会对枪械陌生呢?尽管这支燧发枪非常的原始和粗糙,但枪械原理还是有一定的共性的。

因此,只是把玩了那么几下,贾亦韬就知道如何使用燧发枪,并且有模有样的射了几下空枪,嘴里还发出“biubiu”的杂音,看得徐光启很是惊愕。

徐光启可以保证,除了那些极少的几个洋人,在整个大明王朝,不要说拥有,就是见过燧发枪之人,可谓是寥寥,看着贾亦韬从生疏的操作,到操作的很是熟练,又怎么会不惊讶?

容不得徐光启继续深想,贾亦韬的声音再次响起:“徐光启,汤若望献给朕这把燧发枪,是不是有所求啊?”

“呃...”

迟疑了一下,徐光启最终还是回道:“皇上英明,汤若望希望能够获得一纸文书,从而可以前往西安,接替金尼阁,打理在那里教务。”

“而且,皇上,南瓜、玉米和番薯,就是洋人引进的,如果汤若望能够随臣前往陕西,对于这些农作物的种植技术和推广,将会有有很大的裨益,还望圣上能够恩准。”

听着徐光启的讲述,贾亦韬不禁想起了一些历史知识,如今这个时候,伽利略的望远镜学说已经传入了中国,钦天监和汤若望这些洋人更是翻译了一本关于望远镜的书籍,《远镜说》。

贾亦韬没有继续深想,也停止了把玩燧发枪,平静地看向徐光启,淡淡地说道:“朕可以让汤若望前往西安,但这有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他的活动范围仅限于西安城,不得强制百姓加入他的天主教。否则,后果将会非常不妙,朕将驱逐在大明的天主教徒洋人。”

“是,皇上,微臣明白,一定会转告汤若望,并且在陕西监视他的行动,时刻提醒他,不得违反这个条件。”

防患于未,不外如此。

无论是什么宗教,传播的最为迅速的时期,信徒大幅度增加的时候,几乎都是在大乱的年代,尤其是天灾不断的陕西,更是这些洋人传教的最佳时机。

毕竟,当人力穷之时,面对灾难,尤其是中国的这些老百姓,更加相信鬼神之说。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的祭祀,敬鬼神的事情。

如果汤若望这些洋人趁乱传教,再对那些贫困的百姓施以小恩小惠,天主教的教徒肯定会大幅度的增加。

就是基于这一点,贾亦韬才会限制汤若望的活动范围,就是不想让这些洋人浑水摸鱼,蛊惑人心。

天主教不同于中国的佛教、道教,表现的更加强势,侵略性极强,缺少兼容性,更加的干涉朝政,动不动就会派出十字军,制裁哪个国家的国王。

总之就是一句话,在天主教的教区,教皇的权威远胜于帝王,这一点绝对是贾亦韬所不能容忍的。

看着徐光启高兴的模样,贾亦韬当然其中的原因,这位就是天主教徒一枚,徐光启刚要告退,却又被贾亦韬给叫住了。

“对了,徐光启,回去之后,让人将燧发枪的子弹送进宫。否则,如果没有子弹,朕要它何用?”

说完之后,贾亦韬将燧发枪在手里转了转,并在徐光启的眼前晃了晃。

“是,皇上,微臣遵旨!”

第四十九章 “将军的摇篮”

看着徐光启离去的身影,贾亦韬单手负于背后,另一只手旋转着燧发枪,在空中晃动,脑海里浮现出大明王朝的两个机构,军器局和钦天监,嘴里更是发出呢喃之音,自语道:“嗯..是去军器局,让人仿制燧发枪?还是前往钦天监,让那里官员造出望远镜呢?”

两天之后....

翻开历史,不难发现,明末时期的时候,中国虽然处于内忧外患的困境之中,小冰河时期带来的各种天灾,连年不断,旱灾,雪灾,瘟疫,地震......

即便如此,尽管中国这个古老国家正在经受着各种磨难,各地的烽烟不断,然而,就是在这么一个硝烟四起、不稳带的年代,明朝的科技、火器、医学等等,都处于世界领先的地位。

尤其是人口数量,更是达到了两亿!

作为明朝的三大兵器制造机构,军器局没有了往日的喧嚣与热闹,此刻却是静悄悄的,处处弥漫着一股紧张地气氛,到处都都是身穿飞鱼服、要挂绣春刀的锦衣卫,站岗放哨。

军器局处于戒严的状态,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戒严之程度,不外如此!

贾亦韬身着龙袍,在军器局的走廊上漫步而行,不时地打量着路过的屋子,满脸的好奇之意,身旁跟着军器局的主管官员毕懋康。

“毕懋康啊,目前为止,我朝所能制造的火器有多少种啊?都有哪些啊?你大概说一下,朕想听听。”

“启禀皇上,目前为止,兵器局能够制造出的火器有一百八十余种,其中又可以笼统地分为两大类,一类是手持点放的火铳与鸟铳,另一类是火炮。”

“若是以爆炸性质划分,也可以分为两大类,其一是地雷,种类繁多,诸如石头雷、陶瓷类、生铁雷,多达数十种;其二是水雷,有水地雷、水底龙王炮和混江龙等火器。”

尽管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对明朝时期的火器发展和种类有过了解、研究,贾亦韬还是被震撼到了,没想到明末时期的火器研发这么发达,已经有地雷和水雷的存在。

转瞬间,贾亦韬反而迷糊了,即便明军的战斗力非常不弱,仅靠冷兵器打不过建奴的铁骑,但是,据贾亦韬了解,明军的火器普及率非常高,在百分之五十以上。

就算只是扔万人敌这样的炸弹,还有红衣大炮、火铳和鸟铳这样的火器,耗也能耗死建奴,怎么就打不过呢?

这个时候,贾亦韬转头看向另一侧的茅元仪,这个曾经与建奴交过手的将领,询问道:“茅元仪,既然朝廷能够制造出种类如此繁多、威力惊人的火器,我军怎么可能打不过建奴呢?怎么可能平复不了辽东之患呢?”

“别得不说,暂且不提地雷这等爆炸性的火器,单单是火铳、鸟铳、三眼铳、迅雷铳这样的火器,只要有一支两万人装备的军队,就能碾压鞑子的骑兵,根本就不给敌人冲入阵营的机会。”

“即便鞑子的骑兵再如何的厉害,奔跑起来的速度有多快,弓箭的射程最多也就数十步,我军如此多的火器,只要一组一组地轮流射击,就等于两万颗子弹相继射出,足够火器营装填子弹、再次射击的时间了。”

“何况,建奴的能战之人也就数万,满打满算也就十几万,怎么就让他发展的越来越大,直到现在一发而不可收,形势难以控制了呢?”

茅元仪一阵苦笑,面有感慨之色,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不便明言之语,最后只能幽幽地说道:“皇上,你有所不知,我朝军队的火器普及虽广,但质量却极差,也就守城用的红衣大炮还算合格。”

“而且,由于军纪混乱的原因,打起仗来,毫无章法可言,更谈不上火器上的配合。如此一来,就给了鞑子可乘之机,凭着战马的冲锋速度,只要挨过了最开始的第一波火器射击,他们就能冲入阵营之中,冲散阵型,使得火器毫无用武之地,无法发挥最大威力。”

“还有最为关键的一点,火器营的战法已经持续了百年有余,并未有多少革新,那种打法早已不能适应现在的作战需求,只能整肃军纪,改良火器营的战法,方能使得我朝的军队立于不败之地。”

辽东拥有数十万的驻军,又配备有最先进、威力巨大的火器,居然还打不过总人口不到百万的后金,想想都让人生气,让人觉得丢脸。

渐渐地,贾亦韬的这口恶气消了大半,作为一个历史学家,贾亦韬当然知道茅元仪说得这些是事实,但也知道这并不是全部的事实。

女真不满,满万不可敌。

贾亦韬对这句话嗤之以鼻,一个拥有两亿人口的大明王朝,就算是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女真族,之所以使得后者做大,越来越难以控制,也是茅元仪没有尽述的一部分事实。

辽东的那些将领故意放水,并不想一举灭了努尔哈赤,直至最后的养虎为患。

原因很简单,对于一些武将而言,还有一些官员,唯有战争,唯有不断地边境威胁,才能最大限度的体现他们的价值,才能以最快速度的升迁,以及提拔自己的心腹子弟。

正如一句话,最了解你的人是你的对手。

同样的道理,最能成就自己的人也是你的敌人,而不是身后的朝廷。

毕竟,任何一个官员的提拔与高升,或者武将在军中身居要职,除了世袭的原因以外,只有战功,唯有如此,才会无可非议!

所以,说辽东是一个战场,是危机的最前线,不如形容为“将军的摇篮”来得更贴切。

贾亦韬的心里非常的很重,挥去了脑海里的这些信息,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而是从袖子里掏出了燧发枪,递给毕懋康的同时,淡淡地问道:“以你们的制造工艺,能不能仿制出这把燧发枪?”

毕懋康没有立即回答,面带好奇之意,双手接过了燧发枪,翻来覆去的不断打量,脸上慢慢现出惊喜之意,仿佛忘记了贾亦韬等人的存在图版,情不自禁地赞叹道:“妙...真是妙极了,设计的真是巧妙,如此一来,就打破了火器在雨雪天不能使用的魔咒,将会大幅度改进火器的性能。”

紧接着,伴随着脸上越来越炽烈的兴奋光芒,毕懋康一手托着燧发枪,一手指着枪管,激动地说道:“皇上你看,只要再增加这支枪的比例,加长枪管的长度,就能使得它的射程大大提高。”

虽未得到明确地回答,但贾亦韬已然知道,毕懋康能够仿制出燧发枪。

第五十章 胆战心惊的李祖白

贾亦韬露出满意之色,轻轻点头,拍了拍毕懋康的肩膀,很是欣赏的朗声说道:“好,毕懋康,这把燧发枪就暂时放在你这里了,尽快仿制出同等样式的十把燧发枪,朕等着你的好消息。”

“真是好枪啊...设计的真如此巧妙....居然能够想到将燧石装入......”

毕懋康就像着了魔一般,如获至宝地把玩着燧发枪,念念有词的吐出这两句之后,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躬身行礼道:“是,皇上,微臣遵旨,微臣定当竭尽所能,将燧发枪仿制出来!”

“好,毕懋康,朕等着你的好消息!”

......

钦天监

后衙之中,贾亦韬伫立在一个架子旁,架子上摆满了各种仪器,看着各种工具装备,恍惚间,贾亦韬有一种久别重逢的感觉,就好像回到了现代,这些工具虽然简陋而粗糙,却有着现代仪器的轮廓,那份久违的熟悉感,让贾亦韬的心里泛起莫名的悸动。

人生四大喜,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中国人从骨子里就自带着恋旧的天性,贾亦韬也不例外,看着眼前的这些物件,恍若隔世,虽是死物,却让贾亦韬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喜悦,心中自然而然的生起了一股,萌动。

婆娑过一个又一个仪器,贾亦韬的手指在微微颤动,但还是强做平静之色。

“启禀皇上,这些工具都是薄珏(jue)自己做得,专门用于研制各种物件,验证西洋人的那些学说,以及做实验之用......”

站在这个王朝最高统治者的身旁,虽然还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不管是贾亦韬的那一袭龙袍,还是周围的锦衣卫威势使然,都使得李祖白的心中很是忐忑,紧张不已,声调都在跟着发颤。

贾亦韬停了下来,没有再抚摸那些工具,转头看向了李祖白,淡淡地说道:“李祖白,从今天开始,你就是钦天监的监正.....”

看着李祖白就要跪拜谢恩,贾亦韬摆了摆手,同时转而说道:“先不要急着谢恩,这官可不是白给的,按照那本《远镜说》,尽快将望远镜给制造出来,朕还有大用。”

“可是...可是,皇上,要想制造出望远镜,不仅需要一笔不菲的花销,还需要大量的人员,目前为止,短时间之内,钦天监还不具备这些条件啊。”

违逆圣意,尽管说得是实情,虽然李祖白心中害怕的要死,还是将钦天监的难处说了出来,让他意外的是,贾亦韬不仅没有动怒,反而还给他一个惊喜。

“这有什么?无妨,没钱是吧?朕可以划拨给你们钦天监,以作望远镜的专项银钱。至于工匠和这方面的人才,尽管招来就是,朕给你直接任命的权力。”

这一刻,李祖白的心情已经不能用喜不自胜来形容,激动的刚要说些什么,却被贾亦韬给打断了,让他有一种被泼冷水的感觉,立马恢复了理性。

“不过,朕将丑话说在前头,虽然给你任免钦天监一些官员的权力,却并不意味着你可以肆意妄为,如果胆敢胡乱的安插人手,亦或是故意打压钦天监的官员,朕都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还有,朕前期投入了这么多,如果看不到成果,没有见到望远镜,朕决不轻饶!”

“皇上,微臣万万不敢将国之重器挪作私用!”

尽管没有私心,尽管从未想过当官谋私利,李祖白还是忐忑而紧张地回应了一句,躬身施礼的同时,额头已经现出了薄薄的一层冷汗,这不是心虚的表现,而是畏惧的下意识反应。

这段时间,京城里可谓是人头滚滚,血流成河,死了不少人,尤其一些皇亲贵族,可是没少受罪,国丈,皇后,国舅爷等等,都不能例外。

皇上那凌厉的手腕,让人胆寒,一阵后怕。

不仅如此,像李祖白这些聪明的一小撮人,有一种预判,没有明说的共识,别看死了那么多人,京城已经恢复了平静,但那都是表象,事实却是暗流涌动,山雨欲来风满楼。

尤其是京城流传着一个鲜有人知的小道消息,皇上调来了一支能征善战的精锐之师,秦良玉的白杆子兵就快要到京城了。

知道这个消息的为数不多几人心里清楚,暴风雨就要来了,一旦秦良玉到京,北京城内将会发生一场大地震,将会有一场大清洗,而白杆子兵就是用来维稳的。

糟糕的是,皇上的手段波诡云谲,一连串的行动让他们糊涂了,摸不清情况,这段日子倒霉的不仅有魏党、东林党,还有那些皇亲贵胄,牵连甚广。

当然,虽然牵连甚广,除了清除魏党的力度很强,但其他的事情都不大,不过是被皇上勒索了一笔钱,子侄被重责了一番,或者官员经常被训斥。

如今这个极其敏感的时刻,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前夕,听到贾亦韬这番意味深长的话语,仅仅只是一个正五品的钦天监监正,李祖白如何不紧张?如何不害怕?

虽然成为了钦天监的头头,但在这个官员多如牛毛的京城,再加上钦天监并不是什么要害衙门,这个五品监正实在不算什么?

不是每个人都能够做到心底无私天地宽,无所畏惧,最起码他李祖白就做不到。

“好了,李祖白,不用这么紧张,朕又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提醒你好好工作,尽快完成任务,莫要辜负了圣意。”

很显然,贾亦韬的这一句话并未起到多少的安抚效果,李祖白依旧胆战心惊不已,刚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一旁的薄珏给打断了,顿时有一种重生的感觉,心里长舒了一口气,很是感激薄珏的转移话题。

“启禀皇上,制作望远镜,不仅需要极为高超的手艺,其中的镜片获得,需要高温煅烧,方能制取到玻璃液,仅此一项,就需要一大笔钱和熟悉煅烧技艺之人的指导。否则,如果只靠钦天监的这些人摸索,虽然最终也能弄出来,但将会花费很长的一段时间。”

贾亦韬看向薄珏的同时,也在轻轻点头,一副听得很认真的样子,紧跟着询问道:“嗯...你觉得,该怎样做,才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制取到玻璃,并能作出望远镜?”

看到薄珏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面有迟疑之色,贾亦韬进而又补充道:“换句话讲,在最短的时间里,要想获得望远镜,你需要朕如何支持?不管是什么要求,合理的,不合理的,一下子说完,朕恕你无罪。”

薄珏这次没有了顾忌,神色坦然了许多。

第五十一章 “爷”文化

“启禀皇上,微臣希望您能够准允,钦天监能够引起那些洋人进来,为朝廷办事,在钦天监当差。”

很显然,这个要求也是李祖白也很想提得,心里迫切地希望,皇上能够答应,让那些京城里的洋人入仕当官。

然而,贾亦韬却是淡淡一笑,脸上现出意味深长之色,深深看了一眼李祖白,轻声说道:“李祖白,如果朕得到的消息没有错的话,你好像加入了天主教?现在已经是天主教徒?不知道有没有这回事儿啊?”

此刻,李祖白真得是欲哭无泪,心里憋屈的慌,薄珏刚刚将皇上的注意力转移,现在又扯到自己的身上,尽管心中郁闷,但也不敢多做迟疑,连忙答道:“是的,皇上,微臣确实是天主教徒,却绝无私心......”

“好了,好了,李祖白,不用这么紧张,朕没有那么多的意思,仅仅是顺口那么一说,不要做出过多的解读。”

贾亦韬摆手打断了李祖白的话语,进而又朗声说道:“不仅是你,朕还知道,徐光启、李之藻、李天经、王微等人,朝中有不少的大臣都是天主教徒。”

说到这里,贾亦韬停顿了一下,再次看向薄珏,脸上现出和煦的笑容,风轻云淡地继续说道:“朕不是一个心胸狭隘之人,也不排斥那些洋人入仕当官,报效我大明王朝。”

贾亦韬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威势更是随之增加。

“薄珏,告诉那些洋人,他们要想在我大明传教,不是不可以。但是,这有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他们必须对朝廷有所贡献,必须将西方的那些先进学问讲述出来,翻译成册,教会工匠那些技艺。”

“而且,在传教的过程中,不得不再出现以前的事情,强迫民众信教,改风易俗。否则,到时候别怪朕翻脸无情,再来一次他们口中的‘南京教案’,将他们驱离大明的疆土。”

声音是那么的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同时也充满着浓浓的警告语威胁之意,使得李祖白又惊又喜。

“是,皇上,微臣一定会向京城里的那些洋人传达深意。”

“好,薄珏,李祖白,望远镜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们了,朕等着你们的好消息,不仅能够做出望远镜,还能大规模的生产。”

贾亦韬离去了,李祖白这才真正的长舒一口气,身心完全放松下来,与薄珏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了唏嘘之色,没想到皇上对于望远镜会如此重视,居然到了这种程度。

这时,似乎想到了什么,薄珏的脸上现出浓浓的感慨之色,颇为自嘲的自语道:“还真是造化弄人,想我薄珏十年寒窗苦读,数次赶考,却是屡试不第,没曾想到今时今日,却凭着西洋之学,博取到了功名,从一个寒酸的书生变为了朝廷的官员,还真让人感觉世事无常。”

李祖白讪笑了两下,却没有任何的回话。

有人讲,随着鞑子的入关,清廷入主中原,汉人的灾难不是一个又一个城池被屠戮一空,而是汉人的尊严被践踏,再无骄傲可言。

代表尊严和骄傲的脊梁,或是被敲断、杂碎,或是弯曲,低头称臣、称奴,还有那句男儿稀有黄金,汉人不仅向男人低下了那颗骄傲的头颅,还有那一双尊贵无比膝盖。

翻开历史,不难发现,汉人的灾难,也是中华文化的一场巨大灾难,满人蛮横的将他们粗野的文化镶嵌进中华文化之中,使得中华文化越来越偏向奴性,汉人也缺少了那种阳刚特质。

爷,这本该是晚辈对长辈的尊称,却在清朝之时被滥用。

到了大清王朝,这个称呼被用的异常频繁,司空见惯,比比皆爷,不仅是长辈与晚辈之间,还有亲朋好友,以及各种场合之上,互道一声寒暄,开口就是一个“爷”。

不管是熟悉的,或是不熟悉的,见面之时,只要两人寒暄,开口就是一句爷,与晚辈对长辈的称呼不同的是,这声爷有一个前缀,加上了对方的姓。

知微见著!

当“爷”泛滥之时,也意味着这个社会充满着奴性,再无尊严可言。

清朝处处都有“爷”文化,朝堂上有万岁爷、王爷等等,普通百姓和商贾之间,有李爷、张爷、贾爷......

当到处都是爷之时,又何尝不是遍地皆孙子?

所以,满人的入主中原,是灾难性的,影响是深远的。

明朝灭亡之时,有许多的官员和百姓宁折不弯,即便是人头滚滚,血流成河,汉人依旧坚持着一个信念,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即便改变了大势所趋,也会逃离这片疆土,脱离清廷的统治范围,不仅是为了生活,更是身体里的那份骨气使然!

当这个信念被摧毁之时,留下的那些汉人都是软骨头,还有什么硬气可言?

自然而然地,那股血性也随之被磨灭。

所以,清朝灭亡之时,没有人留恋,更没有人为他以身殉国,汉奸的层出不穷,爱国的信念薄弱,就是满人奴性文化荼毒的结果,那场汉人灾难的延续。

作为一名历史学家,贾亦韬就非常认同这个观点!

什么康乾盛世?

那不过是一块遮羞布,想要掩盖满清所带来的灾难,为满清皇帝歌功颂德而已。

此刻,贾亦韬正在发呆,不断的想着这些事情,心里很是沉重,那种对明朝的认同感愈发的强烈,不管明朝的皇帝如何的昏庸无能,但他们都秉持着一条祖训。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还有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

这一条条信息都彰显着属于大明王朝的骨气与血性,也成为了一个无形的桎梏,即便李自成打到了京城,主动讲和,并愿意抵御清军,崇祯皇帝也不愿意答应的一大诱因,左右着他的决定。

自缢于万岁山(煤山)之时,蓬头垢面,一块绸缎颜面,足以说明朱由检信鬼神,害怕答应了李自成的要求,无颜见九泉之下的列祖列祖。

“启禀皇上,锦衣卫在真定府的密探飞鸽传书,送来消息,秦将军已经到了真定府的地面,若无意外的话,按照他们的行军速度,骑兵下午就能到京城。”

贾亦韬从失神中清醒过来,听着洛养性的讲话,顿时就反映了过来,满面的兴奋之色,连忙说道:“好好...通知礼部,立即准备一下,朕要出城十里,亲自接秦将军!”

第五十二章 不甘与庆幸交织在一起

学就西川八阵图,鸳鸯袖里握兵符。

由来巾帼甘心受,何必将军是丈夫?

贾亦韬的口谕刚刚出了乾清宫没有多久,其中的内容就像长了翅膀一般,弄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伴随着的还有这首贾亦韬“借用”朱由检夸赞秦良玉的诗,引得无数人热议,纷纷猜测,皇上这是要干什么?

一时间,北京城内风云骤起,气氛骤然变得紧张了起来,颇有人人自危之势。

当听到消息的那一刻,秦良玉即将入京,还带来了她那闻名遐迩的白杆子兵,一些人不安了起来,意识到事情的不妙,并未因为田尔耕等人的处死、查没家产而告一段落。

风声鹤唳,人人噤若寒蝉,不外如此。

黄府。

黄立极的宅院没有了往日的繁华与喧嚣,不再有络绎不绝的官员拜访,门可罗雀,就连下人都少了许多,处处都透着落寞和破败的味道。

种种迹象都在述说,黄家已经是昨日黄花,家道中落。

黄蘅若与黄藻相继结束了牢狱之灾,返回了家中,算是黄府的一大幸事,却没有多少喜悦之感,除了黄立极之外,每个人的脸上都挂满了不高兴,带着淡淡的落寞之意。

书房之中,黄立极心情不错的坐在那里,自斟自饮之间,无视家人那幽怨的眼神,整个人显得好不快意,两个儿子站在对面,脸上尽是不甘之色,低头不语,虽然心中充满疑惑,却不敢开口询问。

不仅如此,还有妻子杜氏坐在一旁,满脸的苦瓜相,皱巴巴的眉宇间弥漫着淡淡的着急之色,看到两个儿子不敢开口,无奈地问道:“夫君,妾身实在不明白,向皇上辞官,告老还乡也就罢了,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做呢?不仅让蘅若和藻儿跟着返乡,不再为官,还将家产之十七八捐给了朝廷,没有了这些钱银田产,咱们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啊?”

“女人家家的,就是头发长见识短....”

黄立极长长的叹息了一句,稍稍停顿,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神色早已收敛了起来,显得十分的凝重,看到两个儿子同时流露出期待和不甘的神色,就知道他们不愿意辞官离京。

尽管如此,黄立极依旧没有松口的意思,再次看向了杜氏。

“夫人,你不明白,事情远不像表面上的那么风平浪静,不要只看眼前的这些利益,却没有意识到一个大危机悄然来临,威胁到咱们全家人的性命。”

“老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杜氏心里一惊,紧张了起来,情不自禁地脱口问了一句,就连黄蘅若与黄藻的神色也变了一变,心中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难道你们还没有看出来吗?皇上准备动手了,凡是与魏忠贤来往国密之人,都将沦为清算的对象,轻则罚没家产,流放戍边;重则满门抄斩,一家老小都难以活命。”

“你们看看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不妨回想一下,虽然多是一些鸡毛蒜皮之事,处理的不过是一些微末小官,无足轻重之人,李国?那些人还被皇上重用,委以重任,但事事透着诡异,让人捉摸不透皇上到底想干什么?”

“还有,随着那些东林党的相继重新启用,返回京城,算是彻底搅混了京师的这潭水,使得谁也不敢行动。关键的是,年初之时,施凤来这一边还占据着绝对的优势,打压的东林党抬不起头来,不过是寥寥几个月的时间,形势已经发生了逆转,两者处于势均力敌的状态,后者隐隐还有稍占一筹的意思。”

“父亲,即便如此,大不了咱们全都返回老家,我与二弟不再入仕当官,皇上也准了你的请辞。可是,这与你一下子捐出那么多的钱财,几乎是咱们家的全部家当,有什么关系呢?”

黄蘅若脸上的不甘之色已经消失不见,和张氏、黄藻一样,只剩下浓浓的不解,等待一家之主黄立极的解释,更多的是心里的好奇在作祟。

当然,不甘和不舍占据着主导,又有几个人能够做到视金钱如粪土?

毕竟,堂堂朝廷重臣的家产,多年以来的积累,其中的十之七八是一笔巨大的财富,足够他们一家子生活不愁,过上富裕的生活。

“哎...蘅若啊蘅若,没想到你在朝当官这么多年,居然还是这么多的目光短浅,不知道孰重孰轻?”

黄立极只觉得嘴里苦涩,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之色,叹息的同时,更是连连摇头,略微平息了心绪,这才解答三人的疑惑。

“如今之时,朝廷可谓是麻烦不断,辽东有建奴之患,西北有连年的大旱天灾,西南的奢崇明和安邦彦叛乱,虽然暂时压了下去,却未根除问题,两人随时都有可能卷土重来,为祸贵州和四川。”

“凡之种种,朝廷急需一大笔银子,没看到都逼得皇上不择手段了吗?不惜以一些小事儿为由头,让百官与勋贵变相的捐输。而且,皇上针对的对象多是魏忠贤的往日故交,从田尔耕这些人的下场来看,咱们还是及早脱身的好。”

“如果不是天下动荡,朝廷面临这么多的危局,皇上需要一个相对稳定的朝局,以便应对这些问题,恐怕早就对我们这些人下手了。”

三人的神色很凝重,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黄蘅若更是露出恍然之色,沉声接话道:“父亲,我明白了,之所以捐出大半的家产,你老就是想要讨皇上一个好印象,免得咱们被皇家秋后算账。”

“不错,为父就是这个意思。”

黄立极赞叹了一句,看向大儿子的眼光稍稍平和了一些,颇为欣慰,转而有一些庆幸地说道:“皇上已经下旨了,咱们一家子随时能够离京,不像施凤来和张瑞图他们,虽然也被准了辞官,却被困于京城,赋闲在家,说不定他们还羡慕咱们家呢?可以全身而退,保得一家老小性命。”

这一刻,杜氏与黄蘅若、黄藻再也没有了不甘之色,整个人显得很是轻松,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恨不得立刻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

他们也听到了那个消息,秦良玉率军入京,稍稍联想一下,就让人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京城将会有一场大动荡,一场血雨腥风正在悄然逼近,自己等人还是赶紧逃离这个越来越大的漩涡比较好。

否则,稍有迟疑,又或者走得慢的话,一旦被漩涡波及到,都将是粉身碎骨。

第五十三章 意义非凡

西南之地,贵州水西,贵州宣慰司,也就是水西土司衙门,此时却变成了“罗甸大王”的王宫,彝族土司安邦国的住处,盘踞之所。

此刻,在诺大的王宫大殿之上,身材短小而异常粗壮的安邦国懒洋洋的倚坐在那里,神情漠然,一副安于现状的样子,奢崇明坐在下面的右侧为首之处,隐隐有急切之意,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气氛有一些异样。

“罗甸大王,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朱燮元和傅宗龙相继离开西南,回乡丁忧(守孝),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机了,越早兵出水西越好。没有此二人的掣肘,西南的这些名将都是泛泛之辈,也就秦良玉手下的白杆子兵还有一些威胁。”

“拿下四川之后,你我二人就能形成掎角之势,互为援助,任他大明派百万大军而来,也无可奈何,凭借地势之险,咱们哥俩依旧可以在这西南之地自立为王。”

安邦国的双眼皮耷拉着,自始至终都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等到奢崇明说完之后,翻了翻双眼皮,一只手掏了掏耳朵,这才漫不经心地予以回复,显得很是傲慢。

“我说安邦国老弟,这才过去多久,去年的那场打仗,傅宗龙将本王打得元气大伤,兵卒折损了大半,粮草储备更是一个大问题,你现在让我出兵,让我拿什么出兵?拿什么打仗?恐怕兵出水西还没有多久,就会因为粮草短缺的事情而军心涣散。”

“可是,罗甸大王,朱燮元的丁忧三年期限就快结束了,不到一个月。一旦朱燮元返回四川,你我二人再想图谋四川,将会难上加难,就连水西这里都有可能不保。”

然而,任凭奢崇明千般言语,万般劝说,依旧打动不了安邦国,后者一个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秃噜着嘴死不改口。

“不不...安邦国,任凭你如何的花言巧语,就算是说得天花乱坠,我也不会更改决定的。如今之时,我手下也就数万人,兵力如果不能发展到十万,没有两年的粮草储备,我绝不会兵出水西的。”

......

水西城的一处宅院,密室之中,奢崇明父子正与他们的将领秘密相商着,谋划着未来的行动。

“土司大人,咱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时不我待啊。再这样下去,咱们的部众非得被安邦彦那只老狐狸一点一点的蚕食不可。”

“父亲,不能再犹豫了,现在是返回四川的最佳时机,如果再错过这个机会,朱燮元要是返回了四川,恢复了四川巡抚一职,咱们再想复国可就难了。”

“是啊,土司大人,少爷说的太对了,留在水西绝非是长久之计,就这么一大点地方,不仅我们的人要吃喝拉撒睡,要补充兵力,安邦彦也是如此,长此以往下去,双方绝对会摩擦不断,争斗不休,不如趁着双方现在还未撕破脸皮,返回四川,攻取明军兵力薄弱的城镇,休养生息,发展壮大,留给咱们的时间可不多了。”

......

当西南密谋迭起之时,奢崇明等人蠢蠢欲动,将会再有战端出现之际,远在千里之外的北京城却是旌旗招展,遮天蔽日,绵延有十里之遥,贾亦韬正伫立在十里亭之内,登高而招,遥望南方。

就在这时,远方出现一个黑点,紧接着变成了一个黑团,渐渐地,伴随着一阵奔腾的马蹄声,尘土飞扬之下,一支骑兵队伍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引起众人的惊呼。

“看看,秦将军他们到了。”

“快看,那个领头之人,身穿红色披风的就是女将秦良玉!”

“还有那个,身披银色铠甲,胯下骑白马,手持一干银枪,应该就是秦将军的儿子,石砫宣抚使马祥麟,人称‘小马超’,好不威武!”

......

贾亦韬笑了,缓缓从十里亭上面走了下来,缓缓而行,在百官的簇拥之下,在三大营之一的五军营警戒之下,来到了官道的正中央,年轻的面孔上泛着丝丝的笑意。

不管是秦良玉,还是马祥麟,都有一身的标配,很容易就能认出,前者一袭红色披风,后者一身银色铠甲,独目,素有“独目马”之称。

尤其是秦良玉,今年已经五十四岁高龄,这支骑兵队伍之中的两名女将,除了她之外,就只有马祥麟的老婆张凤仪,一门两女将,都堪称“花木兰”的存在,早已成为军中、乃至于整个大明的美谈。

很显然,秦良玉很识趣,有一个老将应有的自觉,随着一个手势,白杆子兵戛然而止,全都停了下来,距离贾亦韬足有两里之遥,唯有儿子和儿媳在身后跟随,策马而来。

“末将秦良玉,末将马祥麟,末将张凤仪,拜见皇上!”

“三位将军,无须多礼,快快请起!”

贾亦韬连忙上前一步,扶住了就要弯腰行礼的秦良玉,更是说道:“老将军,仅仅是朕的一道手谕,一个模糊不清的命令,就远赴万里之遥,赶赴京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从崇山峻岭的四川,赶到了京城,朕心甚慰!”

然而,相比于秦良玉三人听到如此热情的夸赞而意外,心里满满的好奇和不解,周围的一些官员却感觉的十分刺耳,心里愈发的忐忑而不安,五味杂陈。

山雨欲来风满楼,一些官员此时的危机感格外强烈,变得极为心绪不宁起来。

就在秦良玉三人那么一愣神的瞬间,还未反应过来之际,百官怀着复杂和忐忑的心情之时,贾亦韬却是兴奋地难以自抑,再次做出了惊人的举动,大手一挥,对着一名文官喝道:“都给事中王家彦听旨,暂代处理京营戎政,负责协调白杆兵事宜,领他们进入瓮城之中修整,听候安排。”

所有人都震撼了,自大明建国以来,除了卫戍京师的禁卫军,是不可以进城的,只可以在城外驻扎、修整。

然而,皇上居然让他们进城了,尽管只是京城的一个瓮城,城门的一个护门小城,还威胁不到京城的防御,但它所代表的意义非凡,却是震撼人心的。

九五至尊,言出法随,乃是金科律例。

尤其是现在的这种情形,不仅是百官在侧,还有百姓们环视周围,在贾亦韬之前的一系列树威之下,人心惶惶之时,无人敢上前提出质疑。

第五十四章 冰火两重天

阉党不想引火烧人,不想再加深皇上对自己这些人的那种恶感;东林党亦然,不想做出头之鸟,尤其是对那些空出来的官职虎视眈眈,迫切地想要填补上去。

一时间,百官达成了一个默契的共识,在各怀心思之下,无人指出其中的不当之处。

满含笑意的眸子之中,贾亦韬偷偷地打量着百官的反应,尽管格外希望是现在这种结果,乐见其成,但还是高兴不起来,心中不禁有一些失望起来。

此情此前,虽然正是他想要看到的局面,却也恰恰说明,这个时候的文武百官,已经没有了那种秉言直谏的特质,没有了指出皇帝决定不当之处的勇气。

自古以来,都是文死谏,武死战。

文官变了,不再冒死直谏,变得苟且偷安注重个人的利益得失;武将也有变得苗头,不再那么骁勇善战,不畏生死。

如此种种,何尝不是大明王朝的悲哀?

贾亦韬瞥了一眼王家彦,虽然这位也没有点出自己的不当之处,却很欣慰他的后世表现,能够以身殉国,跳城自杀,足以说明他对大明王朝的忠心!

拥有忠心,又兼具治理之能,正是贾亦韬迫切想要的官员。

这些说起来虽长,却不过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当秦良玉三人反应过来之际,连忙谢恩过后,贾亦韬再次笑着说道:“秦将军,就让令郎夫妻二人留下来,协助王家彦,带着大军入瓮城修整,咱们进宫吧,朕迫切想要知道西南现在是一个什么情形?”

“是,皇上,末将遵旨!”

秦良玉答应一声,扭头分别看向了身侧的两人,交代了一番,虽已年迈,但底气依旧非常足,话音铿锵有力。

“祥麟,凤仪,你们两个就暂且留下来,配合王大人安置大军,如若有兵卒闹事者,骚扰到百姓,军法处置,定斩不饶,也将追究属官的罪责!”

“是,母帅,末将遵命!”马祥麟和张凤仪同时抱拳,异口同声地答道。

渐渐地,百官再次排成了两列,目送着贾亦韬与秦良玉前行,等到两人走出了一段距离,这才紧紧地跟随,整个过程中都是默然不语,仅仅是陪着笑。

然而,笑容是那么的勉强,气氛充满异样之感。

不久之后,瓮城之中,白杆子兵的临时驻地,大帐里,马祥麟夫妻二人忧心忡忡地站在那里,张凤仪那一张飒爽英姿的面庞之上挂满焦虑之色,不安的说道:“夫君,妾身实在不能理解,皇上虽有密旨,但西南的局势非常的不稳,那些少数民族的吐司随时都有可能复叛,奢崇明随时都有可能卷土重来。”

“只要向皇上和兵部言明四川与贵州如今的情况,皇上不可能再坚持,非要母亲大人赶赴京城,什么事情能有西南之地的稳定来得重要啊?”

“好了,凤仪,不要多说了,母亲既然这样做,不顾四川之危,不惜亲身赶来京城,一定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有她自己的打算。何况,母亲不是那种意气用事的主帅,若是没有其他的考量,就不会这样做的。”

......

乾清宫之中,贾亦韬端坐于上方,秦良玉直直地站在对面,一身的红色披风和腰间的佩剑早已不见了踪影,尽管脸上爬满了岁月的风霜,脸上的皱纹纵横交错,但依旧掩饰不了那股飒爽英姿的英气。

贾亦韬的手里有一份折子,正是王家彦检点白杆子兵之后,统计上来的将领名单,马祥麟,张凤仪,秦翼明,秦拱明,秦佐明,秦祚明......

记忆如泉水般涌来,浮现在大脑之内,不管是属于朱由检的残存意识,还是贾亦韬的历史研究信息,都使得贾亦韬对这些名字非常的熟悉。

秦良玉的儿子儿媳、秦良玉兄长秦邦屏的双子、秦良玉弟弟秦邦民的两个儿子......

一门忠烈,堪称宋朝时的杨家将,兄长秦邦屏、秦邦瀚战死于浑河战役,弟弟秦邦民战死于奢安之乱,儿子儿媳战死于镇压起义军......

这一条条信息,愈发的让贾亦韬重视秦良玉,作为他清除朝廷党政弊端的最大助力,如今能想到的外援。

当然,这些信息多是以历史上的事件为主,他贾亦韬很有可能改变这些事情的走向,改变马祥麟与张凤仪的结局。

呼....

贾亦韬暗暗长吐了一口浊气,扫去心中的那股阴霾,对秦良玉的同情,目光再次回到了秦良玉的身上,沉声说道:“秦将军,朕就不拐弯儿抹角了,此次召你进京,就是让你率领白杆子兵保驾护航,协助朕清理那些为祸朝政的奸佞之臣。”

一时激起千层浪,秦良玉被贾亦韬的直接震撼到了,心里莫名的翻起了惊天骇浪。

即便纵横沙场几十年,年近六旬,看尽了世事的起起伏伏,早已参透了生死轮回,秦良玉此时的心绪还是难以平静,一阵的波澜起伏,对于皇上即将付诸的行动,产生了丝丝心悸!

需要从异地调军,还是大明王朝为数不多的精锐部队之一,拱卫京师,仅仅是想想这些,秦良玉就觉得心寒,大概猜到了贾亦韬的动作将会有多大。

“秦将军,俗话说,重病须用猛药,加上本朝,你也算是四朝元老了,魏党势力遍布朝野,盘根错节,不仅是官场之上,还有军队之中,或大或小,都有魏忠贤的党羽,要想将其一一拔出,除去朝廷弊病,整肃朝纲,非强势手段所不能除。”

秦良玉那遍布周围的面颊抖动了两下,强压下心中的那股惧意,躬身行礼道:“老身明白,如果谁敢犯上作乱,祸乱朝政,动摇国之根本,忤逆圣意,皇上所指之处,就是老身与白杆子兵的刀锋所向之处。”

“好,秦将军果然是明白人,快人快语,朕要得就是这句话!”

贾亦韬忍不住地赞叹了一句,脸上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转而看向宫门的方向,喊道:“张彝宪,进来!”

伴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小碎步声,张彝宪弓着身子走了进来,高声附和道:“皇上,奴才在。”

“来啊,传朕的旨意下去,秦良玉素有军功,先有赴辽东抵御后金,后有平叛西南之乱,世代镇守四川,一门忠烈,现加封太子太保衔,封忠贞侯......”

不过是寥寥数分钟,秦良玉就经历了冰火两重天的遭遇,只觉得自己的脑袋不够用,搞不明白皇上这是要干什么?

前一刻还要整肃朝纲,后一秒就对你大肆封赏,没有一丁点的征兆,幸福来得太过突然!

第五十五章 夺情

当然,此刻的秦良玉更多的是感动,仿佛所有的委屈都在这一瞬间化解,消失不见,丈夫被太监邱乘云诬告,最后病死于云阳的监狱,两个兄长和一个弟弟也为朝廷尽忠,先后身死,而朝廷也仅仅是追封了一个名号而已,再无其他。

即便心如坚铁,忠君爱国的信念根深蒂固,经历过这些的秦良玉要说毫无怨言,那绝对是骗人的。

一把辛酸泪,满心的苦楚,都随着贾亦韬的这个封赏而有所缓解,更加坚定了她对大明王朝的忠心,兄弟与丈夫的死也值了。

帝王的亲口肯定,予以加官进爵,即便是虚衔,也是武将的无上荣耀!

泪眼朦胧之中,老泪纵横,秦良玉当即跪拜了下去,领旨谢恩,表达感激之情。

当然,作为一名沙场的老将,让敌人闻风丧胆的当时“花木兰”,秦良玉表现的并没有那么不堪,言行举止之间,很好地掩饰了自己的失态。

这个时候,贾亦韬的脸上现出一丝淡淡的欲言又止之态,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又有着某种顾忌,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异样的神色转瞬即逝,唯有心里暗暗告诫自己。

“算了,过段时间再说那件事情。”

谢恩过后,秦良玉却是满脸的踌躇之色,犹豫再三,最终还是说道:“皇上,末将此次入京,主要还是有一事相求,需要当面奏禀。”

“哦,秦爱卿,所为何事?”

贾亦韬的眉毛挑了挑,心中泛起了嘀咕,等待秦良玉的回答。

“启禀皇上,去年之时,大军虽然平定了西南之乱,但确切的来讲,不如说是将安奢之乱暂时压了下去来得更加贴切,巡抚朱燮元大人将只是奢崇明赶出了四川,稳定了四川局面,并未将其斩草除根,解决问题的根源。”

“然而,如今之时,奢崇明与安邦国同流合污,盘踞在贵州的水西,就像养伤的老虎,一旦恢复过来,他们必然会再次为祸西南,鼓动其他的吐司,从而动摇朝廷在西南的根基。”

“巡检傅宗龙之策虽好,但却需要一定的时间,现在朱大人丁忧在家,傅大人在去年相继离去,回乡守孝,使得西南缺少一个主持大局之人,统帅诸多军队,督促西南军务。”

......

贾亦韬听得频频点头,作为一个明史专家,当然知道秦良玉属实,当然知道安奢之乱,奢崇明和安邦彦两个吐司相继在四川与贵州起兵造反,从天启元年一直持续到崇祯二年。

战事虽平,但历经将近九年的战乱,耗费了大明王朝的大量的钱粮,使得大明王朝的财政拮据如斯,无力应付后面的各种天灾与人祸。

同时,看着声情并茂讲述着的秦良玉,不禁想起了这位巾帼英雄的所作所为,白杆兵的建立,几乎没有花费朝廷的一文钱和一粒粮食,朝廷仅仅是给了一个编制而已。

相比于那些犹如铁公鸡的藩王与勋贵,秦良玉的爱国行为超过了当时绝大多数的达官显贵,赢得了天启与崇祯的赞许与认可。

“秦将军,朕记得朱燮元的丁忧之期就要结束,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一旦守孝期满,朕肯定要重新启用,让他前往四川任职。”

贾亦韬打断了秦良玉的讲话,眉头微蹙,脸上现出疑惑之色,进而问道:“秦将军,说了这么多,你应该不仅仅是为了朱燮元复归的事情吧?”

“皇上圣明!”

秦良玉恭维了一句,这才缓缓答道:“启禀皇上,巡按傅宗龙大人的围堵之策,在水西周围的地界沿水屯田,养兵练甲,开垦荒地,将奢崇明与安邦国围困于水西,一点一点削弱他们的势力,这些都需要傅大人的主持,其他人都无法胜任,领会其中的精髓。”

“而且,朝廷废除了永宁宣抚司,在那里推行州府郡县制,势必会引起当地的吐司反弹,唯有朱大人主持局面,凭着平叛奢崇明之乱的威望,将其赶出了四川,一定可以镇得住那些居心叵测的吐司。”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江西与贵州仅仅是一线之隔,中间夹了一个湖南,在这个时候,朱燮元的许多战法,譬如战术“敌止我动、敌动我止”、“诱敌深入”、“四面迭攻、渐次荡涤”......

数百年后,这些战法又在毛爷爷的身上重现,唯一的不同的是,后者将其优化和拓展,更加适用于抗日战争与解放战争。

国民党对井冈山的五次围剿,毛爷爷的从中指挥,不就是对这些战术的再现、最好诠释吗?

回顾历史,不难发现,毛爷爷的许多战术都是有迹可循的,这也是贾亦韬研究历史的心得,愈发的明白,毛爷爷为何那么的喜欢读史?

以史为鉴,不仅可以明得失,还可以从中找出许多方法,解决现实问题。

贾亦韬摇了摇头,压下了心里的这些想法,只听到秦良玉再次说道:“皇上,末将请求,朝廷能够颁发一个夺情的圣旨,让傅大人戴孝任职,履历贵州。”

“嗯...朕虽然继位不久,但对西南的战事也有所了解,尤其是傅宗龙向朝廷呈报的方略,前些日子,朕让兵部拿了过来,仔细看了一番,委实不错,只要推行下去,不仅可以为朝廷节省一笔不菲的军饷,还能缴纳一些税赋......”

贾亦韬的话音戛然而止,随着脑海里浮现出傅宗龙呈报的治理西南的方略,再一看秦良玉,不禁心中一动,又有了一个新想法。

“对了,秦将军,傅宗龙呈报的方略,其中就有一条,大概的意思就是,向贵州移民,从而增加朝廷在那里的控制力,削弱当地吐司的实力,是否有此一条?”

“嗯,是的,皇上,确实有...”

秦良玉愣了一下,不解皇上为何突然这样问,神色隐隐还透着兴奋,尽管如此,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了一句,等待对方的下文。

“呵呵...如此一来,那就太好了!”

贾亦韬惊呼了一句,兴奋地难以自抑,转瞬就恢复了正常,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为了掩饰有损皇家威仪的尴尬,轻咳了两声,就继续了刚刚的话题。

“秦将军,西北连年大旱,许多百姓颠沛流离,几乎是难以生存。既然如此,何不将这些灾民迁移到云贵等地?”

“一来,可以缓解西北的赈灾压力,让那些灾民有一个出路,可以过上安生的日子。二来,可以增加汉人在云贵川等地的比重,那些吐司再想造反,将会更难,为朝廷推行州府县制做好前期的铺垫。”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当然太好了。”

秦良玉情不自已地脱口而出,赞叹了一句,进而颇为感慨的继续说道:“自古以来,云贵等地之所以难治理,不仅是因为那里地处蛮荒,族群复杂,主要还是因为汉人实在太少,无法制衡那里的少数民族,所以才会酿成叛乱不断。”

“不错,确实是这个理。”

贾亦韬附和了一句,不禁想起了后世的云贵等地,尤其是清朝中后期,苗族、彝族等少数民族之所以叛乱很少,不就是因为汉人的大量涌入吗?

尤其是到了民国,更是几乎没有。

“好,秦将军,朕答应你的奏禀,一旦京城的这些奸佞之臣处理完之后,朕就发一道夺情的圣旨,让傅宗龙返回贵州,彻底剿灭安奢二人的同时,也配合着将陕西的灾民迁徙到云贵等地。”

第五十六章 秦良玉的将令

这时,似乎想到了什么,贾亦韬话语一顿,神色也为之一敛,凝重了许多,沉声转而说道:“秦将军,在京城的这段日子里,为了避免为人情所累,为了避免有一些事情难做,朕觉得,你们最好还是不要轻易走出军营,更不要随便见什么人。否则,只会使得你们陷入两难的境地,不好做。”

闻听此言,秦良玉的心中就是一颤,有一种塞塞的感觉,刚刚的好心情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心情与贾亦韬的神色一样,也是凝重无比。

“是,皇上,末将遵旨!”

尽管心中不痛快,但秦良玉也知道,皇上这看似警告的话语,却也是在为自己着想。

毕竟,如果京城里的那些熟人来访,打听消息,询问皇上想要干什么?亦或是自己执行圣旨之时,面对熟人的求情和打招呼,又该如何作为?

熟人虽不多,只有那么几个,但要是登门求情,亦或是打听消息,肯定会左右为难,在人情与君恩之间难做。

现在好了,有了皇上的这一道圣旨,使得她避免了很多的人情世故,省去许多的麻烦。

恍惚间,秦良玉明白了贾亦韬的用意,皇上为何不远万里的从四川调自己过来,不仅仅是白杆兵的纯粹,没有东林党和魏党的掺杂,主要还是因为,四川地处西南,远离京师,自己这位统帅在京城几乎没有什么熟人,也就避免了许多的人情世故。

总之一句话,皇上使用她这把刀更加的顺手,不必担心反噬的问题。

秦良玉离去了,返回军营之时,立即就下达了一个将令。

“传令下去,从今日开始,不管是任何人,有任何的紧要之事,上到将帅,下到兵卒,若无本帅的允许,谁也不可以走出军营一步。”

“同时,通知把守军营的看门兵卒,即日起,所有人都拒绝来访,不准任何人接客。如有违反军令者,定当军法处置,严惩不贷。”

“除了皇上的圣旨与口谕,以及专门负责接洽咱们的官员,不准任何人进入军营。”

“是,大帅,末将这就传令下去!”

秦良玉大哥的儿子秦翼明答应一声,尽管是满心的疑惑,但还是听从了命令,转身离开了大帐。

这个时候,马祥麟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不解地问道:“母亲,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下达这样的将令,全体将领不准外出,闭门谢客?”

秦良玉并未回答儿子的询问,在这一刻,散发着不怒自威的气势,扫视诸将的同时,深深斜瞥了一眼马祥麟,颇有不耐烦地反斥了一句:“哪来的那么多废话?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执行命令就行了,其他不要多问,也不是你该管的。”

其他的子侄将领全都住了口,没有人再询问一句,但心里愈发的好奇了,皇上究竟跟大帅说了些什么,才会有如此严令?

“好了,夜以继日的赶了这这么久的路,全都回去休息吧。最多两天,就该再次忙起来了,你们再想休息,可就没机会了。”

听到这意味深长的话语,所有将领的心中都是一动,情不自禁地暗暗猜测了起来,恐怕京城将会有大事发生。

不久之后,洛养性与曹化淳出现在了乾清宫之中,站于贾亦韬的对面,前者更是恭敬地说道:“启禀皇上,秦将军回到军营之后,立马就下达了一系列的帅令,全体将领禁止外出和闭门谢客。”

贾亦韬露出满意之色,轻轻点头,并未有任何的回应,而是转头看向了曹化淳,询问道:“关于那些魏党,调查的怎么样了?有没有收齐足够的证据?”

“启禀皇上,调查已经进入了尾声,所有的证据也已收齐完备,只待最后的定案。”

“好,那就好,曹化淳,你果然没有令朕失望。”

贾亦韬赞许了一句,神色愈发的凝重,进而又说道:“两天之内,先不要忙着结案,以收集证据为主。同时,放出风声出去,凡是魏党,亦或是曾经与魏忠贤同流合污之人,只要主动认罪,就可以坦白从宽。要是交出贪污所得,可以酌情定罪,减轻刑罚,或者不予追究。”

“是,皇上,奴才遵旨。”

随着这么一句,洛养性与曹化淳两人心里明白,皇上这是被逼得没法了,不得不向那些官员下手,筹集更多的银子,以作赈灾之资和粮饷。

如今之时,只要是京官,没有人不知道,国库早已空虚,收不上税来,朝廷根本就拿不出钱来,前段时间的赈灾之资和军饷,一多半都是出自于皇上个人的帑银。

所以,对于皇上这带着赎金性质的赎罪,两人一点都不奇怪。

因为,在这之前就已经有了先例,黄立极一家子能够获准返乡,不就是因为捐出了一多半的家产吗?

“好了,你们先下去吧,在这段时间,切不可以掉以轻心,还要密切监视那些官员的动向。”

“是,皇上,奴才遵命!”

“是,皇上,末将遵旨!”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贾亦韬的思绪翻飞了起来,不禁望向了东北方向,脸上尽是思索之色,嘴里更是喃喃自语道:“也不知道辽东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孙承宗能不能稳得住那里的局势?还能不能驾驭得了袁崇焕、毛文龙和袁崇焕这些人?”

辽东,锦州。

督师提督府,书房之中,此时,袁崇焕与孙承宗相对而坐,前者不断发着牢骚,不满的说道:“孙大人,这个毛文龙太放肆了,越来越目中无人了,越来越难以征调,真是气死人了。”

孙承宗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并未言语,而袁崇焕的脸上早已换上了一副极其气愤地样子,颇为意气用事的再次说道:“孙大人,要不然这样,咱们先将毛文龙拿下来,换一个人主持皮岛事宜如何?”

孙承宗终于有了一丝动容,神色有一些不太好看,深深看了一眼袁崇焕,话语是那么的意味深长。

“袁巡抚,先不说了辽东目前的形势,皇太极对宁锦一带虎视眈眈,经常带兵袭扰,仅就皮岛的情况而言,你觉得谁能替代毛文龙的位置?谁又能控制得了皮岛上面的那三万兵卒?”

不等袁崇焕回答,孙承宗脸上的神色愈发的凝重,再次问道:“袁巡抚,我再问你,辽东今时今日的情况,最为迫切的事情是什么?”

“当然是构筑和强化宁锦防线!”

第五十七章 孙承宗的大局观

袁崇焕毫不犹豫地吐出这一句话,面临孙承宗的连连发问,老上司的往日威势,袁崇焕那股咄咄逼人的气势收敛了许多,进而和声继续说道:“虽然毛文龙在皮岛有很大的作用,可以牵制住后金的大部分战力。但是,只要咱们与皇太极和谈,皮岛的价值也就没有了,弱化了许多。”

话语一顿,袁崇焕的脸上现出兴奋的光芒,显得很是炽热。

“而且,孙大人,后金那边传出了消息,皇太极不堪连年的征战,耗费了大量的钱粮,也有和谈之意。只要和谈成功,毛文龙就没有了嚣张的资本,咱们一样可以继续构筑宁锦防线,不断向北方扩展。”

“哎....”

孙承宗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连连摇了摇头,满脸的复杂之色,又怎能不知道袁崇焕与毛文龙之间的矛盾与往日纠葛?

“袁巡抚,我暂且问你,就算换下了毛文龙,促成了与后金的和谈,你就那么确定,皇太极一定会遵守和约?从此或者一两年之内,不再兵犯宁锦,让咱们安安稳稳的构筑宁锦防线?”

“还有最为关键的一点,这些年里,不管是努尔哈赤,还是继任者的皇太极,征战的范围仅限于辽东和朝鲜,无法西征,收服蒙古各部落,主要就是因为毛文龙的牵制,威胁到他的老巢,建州。”

“一旦没有了毛文龙这颗钉子楔在皮岛,皇太极也就没有了后顾之忧,可以放心的西征与南下,大举进犯。”

这个时候,袁崇焕想要插话,说些什么进行反驳,却被孙承宗摆手制止了。

“好,就算促成了和谈,皇太极是真的讲和,短期之内,他也不会进犯宁锦。但是,皇太极一定会西征,收服蒙古各部落。如果到了那个时候,蒙古各部落皆降服后金,朝廷的防线可就不仅仅是辽东,而是整个北方。”

“没有了束缚的后金,就像脱缰的野马,再加上蒙古族的臣服,以皇太极的野心,他绝对不会满足于现状,一定会南下入塞。而且,只要收服了蒙古各部落,他就可以沿着长城的任何一处进犯关内。”

“就算咱们将宁锦一带打造的固若金汤,宛若一个铁桶,但辽东以西呢?如果任由后金做大,四处征战,不下于养虎为患,朝廷再想平复后金之患,就必须付出原来的数倍、数十倍的代价,还不一定成功。”

袁崇焕默然了,无言以对,张了张嘴,想要反驳一番,却发现自己无从谈起,无法保证什么?

毕竟,谁也无法对未来做出保证什么,不确定性因素太多,随时都有可能有突发状况出现。

看到袁崇焕的态度有所放缓,不再那么坚持换掉毛文龙,使用一些过激手段,孙承宗的语气也缓和了许多。

“袁巡抚,毛文龙虽然越来越难管,越来越嚣张跋扈,但有一点不可否认,那就是对咱们构筑宁锦防线,有极大的助益。就算皇太极的袭扰不断,但威胁性不大,咱们依旧可以从容应对,构筑宁锦防线。”

“如果皇太极没有了后顾之忧,老巢再也没有威胁,他就能抽调更多的兵力南下,攻打宁锦一带。到时候,莫说构筑宁锦防线,不断向北方扩展,就连原来的防线也会保不住,被后金的铁骑突破。”

说到这里,孙传宗的话语一顿,从怀里掏出了一份圣旨,递给袁崇焕的同时,也说道:“袁巡抚,皇上虽然没有派来监军,但也有密旨,老朽虽然依旧主持辽东事务,可以便宜行事,统领各方,提督军务,但是在一些官员的任免之上,都必须争得朝廷的同意和认可。”

“尤其是将领这件事情上,凡是总兵,不管犯了何事,就算是通敌卖国,若是没有兵部的行文和皇上的圣旨,就不能轻易捉拿或者处斩。否则,不管是谁,是否身居要职,都必须以命抵命,如果不够,就拿家人抵命。”

听到最后一句话,袁崇焕接圣旨的双手就是一抖,神色变了变,心情十分的沉重,声音沙哑的回道:“孙大人,下官明白了。”

相比于袁崇焕的心中沉重,神色有一些难看,孙承宗却要坦然轻松的多,看着袁崇焕将圣旨缓缓展开,认真地看着其中的内容,孙承宗再次开口了。

“袁大人,别看后金势大,骑兵的战斗力非常强,但辽东的主动权还在咱们的手上。不可操之过急,过早的替换辽东的将领。只要咱们小心的经营,一点一点的构筑宁锦防线,不断向腹地延伸,不需三年,就能收回沈阳,将后金赶回建州。”

“而且,皇上刚刚继位不久,有许多的朝政需要熟悉,等待处理;陕西又有大旱发生,已经出现了民乱;西南的奢崇明和安邦彦蠢蠢欲动,望向再次作乱,这些都需要梳理。”

“如果辽东的格局被打破,出现什么乱子,那就是为皇上添堵,皇上刚刚划拨的百万军饷,远不够大规模作战,抵御后金大大举进犯。”

说这些话之时,孙承宗的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了贾亦韬的音容笑貌,觉得这位年轻的皇上也太过妖孽,行事很是老练,又充满神秘之感,让人捉摸不透。

尤其是这些日子从京城传来的一些消息,更是让孙承宗对贾亦韬有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袁崇焕终于看完了密旨里面的内容,后背却早已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事情远比自己的顶头上司说得严重得多,心里暗惊,这位新皇上可真够强势的。

“好了,袁大人,这没有什么好不舒服的,既然皇上赋予了这么大的权力,给予了足够的信任与支持,咱们也要接受朝廷的监督与相应的约束,从中设置的限制。”

很显然,孙承宗看出了袁崇焕的心事儿,安抚了这么一番之后,紧接着略有感慨的继续说道:“如果没有皇上的这道圣旨,孙某的心里反而有一些不安。毕竟,权力过大,不仅意味着可以放手的去做事情,还伴随着猜忌。若无约束的话,反而不利于自己冷静的思考,沉着的处理问题,很容易滋生出骄傲自大,自己打败自己。”

此刻,孙承宗就像一个饱经世事沧桑的老者,一个满腹经纶的哲学家,正在讲述他这一生的为人处世经验,为人的哲学。

尽管体会了老上司的良苦用心,真心实意的开导自己,袁崇焕的心里还是有些不甘,化解不开对毛文龙的偏见。

“可是,提督大人,毛文龙现在就像一个啸聚山林的土匪,像一个海上的海盗,为非作歹,哪还有一名大明将领应有的样子?”

“走私货物,在皮岛上开设赌坊,抢劫商船,简直就像一个活脱脱的土匪,越来越不听从朝廷的召唤。尤其是去年之时,皇太极攻打朝鲜之时,他居然袖手旁观,坐视不理,任由后金攻打朝鲜,毛文龙究竟是安的什么居心?”

孙承宗没有回应袁崇焕的这些质疑,而是直直地盯着对方,语重心长地反问道:“袁巡抚,暂且问你,毛文龙做的这些事情虽然为人诟病,但他向朝廷要军饷了吗?”

孙承宗的话语一顿,声音拔高了几分。

“你也知道知道朝廷的目前财政状况,如果不让毛文龙干这些事情,使用一些偏门寻摸钱粮,让谁给皮岛上的三万将士发军饷呢?”

“不错,毛文龙的这些做法委实过了,有一些目空一切,但有一点你不能否认,人家实实在在的为朝廷省了一笔军饷开支,同时也在为朝廷戍边,牵制住皇太极的大部分兵力,无暇四顾。”

......

第五十八章 不该啊

仅仅是过了三天的时间,北京城的这股暗流就由暗转明,变得明朗化起来,呈现在公众的视野里,京城的这潭死水彻底沸腾了起来。

尤其是黄立极一家子的狼狈离京,只有两辆马车,彻底将这种紧张的气氛推到了新的顶峰。

还有就是在阉党一派,引起了极大的反响,暗中议论纷纷,心中忐忑的同时,又充满希冀,怀着一丝希望。

“嗨...听说了没有?黄立极一家之所以能够全身而退,就是向皇上缴纳了赎金,才能够免以追究,保住一家的老小?”

“怎么可能没有听说?老百姓或许还不知道,但整个官场之上早已传得沸沸扬扬,只要主动认罪,就能坦白从宽。并且,向朝廷‘捐输’一定的银子,就能幸免于难,躲过这一次风波,最不济也能保住一家老小的周全!”

“看看田尔耕、孙云鹤、徐显纯那些人,就是死鸭子嘴硬,死到临头都不肯松口,证据确凿也不肯认罪,这下到可好,查没家产,不仅本人被处斩,一家老小也跟着遭殃,全都被发配到边疆。”

......

相比于北京城的官场上沸腾了起来,京师的禁卫军更是发生了大地震,搅闹得城里的百姓人心惶惶,禁卫军或是被拉到城驻扎外,或是与白杆子兵混编在一起,更有一些将领丢了脑袋。

一时间,相对而言,除了百姓还能安稳一些,那些勋贵与官员们却是一个个风声鹤唳,胆战心惊,每天都在不安与惶恐中度过。

除了内阁重臣,六部之中,就属兵部官员的感受最深,京城的局势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内到皇城的锦衣卫,外到禁卫军,几乎全都掌握在年轻的皇帝手中。

兵权的转移是那么的隐秘,润物细无声人,在一些有心人的眼里,却还是发现了一些端倪,头脑的清醒,理性的认识,使得他们胆寒,害怕地身体都在发抖。

所有细微之处的征兆,都预示着一场大风暴来临,而风暴的起始点就是京师卫戍部队的军权,进而蔓延到整个京城,乃至于天下。

不管是那些皇亲国戚、勋贵,还是京城里的官员,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即便心里没鬼,也是忐忑不已,谨慎行事。最起码是在短时间之内,做事不敢有丝毫的差池。

因为,皇上的声势太吓人了!

从千里之外调来白杆子兵,就是让秦良玉接手京师的禁卫军!

当然,这并不包括那些疯魔一般的部分魏党官员,仿佛没有意识到皇上的大动作即将来临,他们依旧在顶风作案,攻击东林党的同时,也在无下限的护短,保护自己人。

随着李国?的致仕,这位首辅当了还没有两个月,使得魏党一派的危机感愈发的强烈,即便继任者是来道宗,主持内阁,也无法让他们心安多少。

因为这位新首辅是灰色的,虽然与魏忠贤有一些来往,有一些牵连,但更加偏向于中性!

尤其是崇祯皇帝登基即位之时,这位新首辅立马倒戈相向,从中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从天启皇帝驾崩的那一刻起,就有了分道扬镳的苗头,与魏忠贤成为了两路人。

施府....

施凤来与施时升父子二人聚于书房之中,都是满脸的不安之色,交谈的话语里充满消极的情绪,显得心情很是低落,略有焦躁之意。

“父亲,我刚刚已经打听到了消息,这次为了能够离京,远离京城的漩涡,张瑞图可谓是下了血本,捐出了将近九成的家产,城外的那些田地,更是无偿的献给皇家。”

“还有杨景辰,由于参与过编撰《三朝要典》,整个人非常的心虚,害怕的要死,皇上还未追究,就已经主动认罪,并且捐输了大半的家产,说什么体恤国坚,事实就是缴纳的保护费......”

“时升,不要掺杂你的个人情感,据实说就行了。”

施凤来打断了儿子施时升的讲话,进而又问道:“对了,三法司会审吴淳夫、李夔龙和田吉结果出来了没有?皇上又是什么态度?”

“父亲,结果早就出来了,三法司的刑部尚书苏茂相、左都御史曹思诚、大理寺署印少卿姚士慎三人也太大胆了,居然顶风作案,冒然袒护吴淳夫三人,仅仅是罚了他们分别三千两、一千两、一千两纹银,解助军饷,皇上当即就将兵部尚书苏茂相免职,换上了王在晋。”

“不过,皇上也没有真的要处斩吴淳夫三人的意思,他们的家人捐输了全部的家产之后,就给放了,任由其离京。”

“怪事儿...不该啊....”

犹如条件反射一般,施凤来嘀咕了两句,满脸的不解之色,进而自语道:“按照皇上如今在京城的这架势,不该这般雷声大雨点小啊?放宽对部分魏党余孽的处理,还能理解。但是,吴淳夫、李夔龙、田吉等人可是五虎般的存在。”

“就算国库空虚,皇上急需银子,但以他们这些人的累累罪行,直接查没家产都没有问题,皇上怎么就这么轻易地放过来了呢?”

“不对,其中一定有什么不足为外人道也的隐秘,皇上一定有着更深层次的意图,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

说话之间,施凤来的语气越来越笃定,心中有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眉头都快拧成了一个疙瘩。

乾清宫之中,贾亦韬端坐在那里,虽然绷着一张脸,但眸子中闪烁着莫名的光芒,难以掩饰他此时兴奋的心情,正在听着杨景辰的侃侃而谈,针对国策、时弊,积极提出兴革的意见。

“启禀皇上,如今之时,国泰日衰,国势弥坚,天下之所以流民四起,百姓之所以民不聊生,朝廷的财政之所以越来越困顿,等等,究其原因,这一切的根源都在两个字上,党争!”

“历朝历代以来,都不缺乏党争。然而,前朝之时,党争尤为厉害,使得朝廷的官员多数沉迷于党争,而枉顾江山社稷,而无暇于天下苍生,致使虚耗国力。”

“何为党争?就是分属不同的派系,代表着两个不同群体的利益,争夺更多的私利。然而,世界之大,天下百姓将近两万万,相比于黎民百姓,他们不过是沧海之一粟,却瓜分了绝大多数的利益。”

“结果就是,百姓的流离失所,朝廷的各种赋税征收不上来。而且,那些参与党争的官员,还会使出浑身解数,想出各种办法,掣肘朝廷的改革,维护他们背后团体的利益。”

......

第五十九章 杨景辰

随着杨景辰的讲述,随着针砭时弊的深入,随着改革的态度越来越明显,贾亦韬眸子里的光芒愈发地炽盛起来,闪烁不已,变得极为火热,仿佛忘记了眼前这个官员的背景,忽略了杨景辰有着魏党的嫌疑。

作为崇祯元年的风云人物,为数不多的太子太保兼文渊阁大学士,位极人臣,贾亦韬又怎能不知道杨景辰这个人?

每个时代都不缺少明白人,洞悉时弊者,缺的是敢于秉言直谏之人。

当然,这有一个前提条件,不仅是考验敢于秉言直谏之人的胆量,不畏生死,最关键的还是皇帝必须有一个明君必备的素养。否则,即便再多的明白人,即便再多的敢于直谏之人,也架不住皇帝砍得。

很显然,杨景辰赌赢了,看到频频点头的皇帝,脸上的满意之色愈发的浓郁,一副十分认同的样子,就知道自己这些日子的努力没白费,那些付出值了,接下来的话语愈发的自信。

“皇上,微臣以为,京城的官场就像一个人的大脑,是咱们大明的神经中枢,若是党争不断,官员争斗不休,轻则,朝纲混乱不已,使得朝廷的办事效率底下;重则,将会瘫痪整个大明官场。”

“西北的灾情虽然紧迫,亟待解决;西南与东北虽有战事之危,随时都有可能爆发战争。但是,相比而言,解除朝廷的党争显得更加急迫,更加的迫在眉睫。”

“只要吏治恢复清明,各个衙门的办事能力变得高效而快速起来,朝廷面临的那些问题就能迎刃而解,最起码也能缓解天下许多的矛盾。”

整个过程中,杨景辰虽然滔滔不绝的讲述自己的观点,却在一直留意着贾亦韬的神情变化,语速略微放缓之时,只听到这位年轻的皇帝问道:“杨景辰,你觉得朕该如何整肃朝纲?整治吏治弊端?”

很显然,杨景辰早就有了准备,想到了皇帝会问出这方面的问题。

“皇上,以微臣之见,整肃朝政的实质就是消弭党争。然而,经过这些年的发展,党争的观念已经根深蒂固,渗透到一些官员骨子里、血液中,一时难以消弭。”

“要想尽快的消除党争,恢复吏治清明,就必须提拔能臣干吏,优先录用那些苦寒出身的官员。这些人出身于下层,更能体会黎民之苦,百姓之坚,做事之时,更是为百姓考虑。”

“而且,也是最为关键的是,这些寒门官员与那些乡绅鲜有关联,一旦朝廷推行改革,他们就会贯彻执行下去,不用顾忌人情世故。”

听到后面的这些话,贾亦韬略微有一些失望,杨景辰的观点虽然新颖,见解独到,深知时政利弊,对目前的朝廷有很大的助益,却缺少一种战略性的眼光,意见也不具备建设性,仅仅是在缓解而已。

总之,仅仅是在吏治改革上,杨景辰更加偏重于官员个人的自律,个人的官风和操守上面,而不是建立监督机构,从上到下和从下到上的对官员监督。

不过,贾亦韬能够理解,并且想得通,时代的局限性无法避免,古人不就是如此吗?

道德与操守要比法律来得更重要!

贾亦韬没有进行言辞犀利的反驳,说什么苦寒出身的官员不一定就不代表不会贪污,难保他们不会在金钱的诱惑之下,与乡绅同流合污,蒙骗朝廷。

作为一个现代人,贾亦韬还是更加倾向于监管机制,再辅以严刑峻法,让那些官员意识到,贪污有风险,做官需谨慎,得到的远远不能与他们付出的代价所能比拟。

“好了,杨大人,今天就说到这里吧,关于你说得那些,将其详细的写到折子里,拟成一个条理清晰的行文,再呈给朕,以便朕仔细斟酌。”

“是,皇上,微臣告退!”

杨景辰离去了,不久之后,懿安皇后张嫣走了进来,边走边问道:“皇上,您真的要放过杨景辰、黄立极和张瑞图这些人吗?尤其是李夔龙、倪文焕、吴淳夫、田吉等人,绝对都是魏忠贤的爪牙,那绝对是朝廷的祸害,天下的毒瘤,不除不足以平民愤。”

贾亦韬有一些以外,没想到对方会在这个时候找自己,但还是认真地回道:“皇嫂,你也知道,皇兄在世之时,魏忠贤的势力极大,权倾朝野,许多的官员不得不趋炎附势,向魏忠贤依附,方能保全己身,此乃形势所逼,无关一个人的道德和官品。”

“像杨景辰、黄立极和张瑞图这些人,虽然接受过魏忠贤的招揽,却无罪大恶极的行径,最多也就是无作为,没必要对他们赶尽杀绝,将其逼到绝路上。”

“那...皇上,李夔龙这些人呢?绝对是罪大恶极,陷害了不少的忠臣良将,为何也对他们施以轻判呢?”张嫣忍不住地再次问道。

“皇嫂,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皇弟这也是被逼无奈。”

贾亦韬脱口而出,回答了这么一句,话语充满无奈之意,脸上尽是复杂之色,进而又说道:“京城的这些魏党好处理,但是天下的魏党何其多?遍布诸多州府县,岂是一下子就能收拾完的?也不可能一下子全都处理了。”

“如今之时,最为稳妥的办法就是,将京城内的魏党杀一批,流放一批,罢免一批,不至于让京城以外的那些魏党狗急跳墙。毕竟,如果使用强势手段,将所有的魏党清理干净,杀了也就杀了,但却会动摇朝廷的根基。”

“也是,魏忠贤将近七年的经营,党羽遍布朝野,天下的魏党何其多?许多州府的要职官员,或多或少,都与魏忠贤有所牵连,要是全都处理的话,几乎是与所有的官员为敌。”

张嫣一脸的凝重之色,越说越心惊,有一种后怕的感觉,这才意识到,要是清理全部的魏党,将会有怎样的严重后果?

毕竟,当魏忠贤为自己修建生祠之时,这股风气随之就席卷了天下,绝大多的官员都为魏忠贤修建了生祠,一时间,魏党的声势达到了顶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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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喜讯

贾亦韬轻轻点头,以示肯定,这个时候,贾亦韬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转瞬即逝,幽幽地说道:“皇嫂,您尽管放心,皇弟知道您与魏党有着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就算是没有这些,皇弟不会放过那些魏忠贤的爪牙,但要想弄死李夔龙这些人,方法何止千万?”

尽管这是自己想要的结果,恨不得李夔龙那些人立即被处斩,但还是被贾亦韬的凌厉气势和冰冷的杀意所吓倒了,不由得吞吐到:“那就好...那就好...不能这么轻易地就放过那些奸佞之臣。”

在这一刻,张嫣的脑海里闪过一丝明悟,不禁想起了锦衣卫与东厂的存在,有这么两个特务机构,皇上要想整那些魏党爪牙,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神不知鬼不觉地就能将其弄死。

一念及此,张嫣不禁再次看向了“崇祯”,只觉得这位皇帝愈发的陌生,没有了往日的那种谦恭温和,相比于自己的丈夫朱由校,更像一个皇帝。

杀伐果断,沉稳老练,思虑周全,尤其是在锦衣卫和东厂的事情上,能够将其为己所用,而不是被这两把利剑所利用。

呼....

暗暗长松了一口气,张嫣开口欲说些什么,突然之间,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改了口,脸上带着几分的笑意。

“对了,皇上,臣妾怎么把此行的目的给忘了?”

张嫣很是突兀的自责了一句,随之展颜一笑,不等贾亦韬询问,进而说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后有喜了,皇上你有后了!”

幸福来得太突然,贾亦韬明显楞了一下,转瞬就反应了过来,惊喜的问道:“皇嫂,你说的是真的?皇后真的有了?”

“是的,皇上,千真万确,太医刚刚珍过脉,皇后确实是有了喜脉,身怀六甲!”

张嫣重重地点头,语气甚是笃定,然而,兴奋地神采之下闪过一丝阴郁之色,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孩子,就是被客氏给暗害的。

贾亦韬早已被幸福冲昏了头脑,哪还有心情理会张嫣的神情变化?

毫无疑问,这绝对是他贾亦韬的孩子,而不是那个“崇祯”的,清楚地记得,历史上有过记载,太子朱慈烺就是出生于崇祯二年的二月份,不难推算,周氏正是在他穿越之后有的。

“皇嫂,那皇弟就先行一步了,前去看一下皇后!”

“皇上,你赶紧地去吧!”

看着贾亦韬匆匆忙忙而去的身影,那一副幸福的模样,张嫣为皇后周氏高兴的同时,心里有一丝黯然,很不是味儿,试想当初,自己的丈夫也能如此重视身怀六甲的自己,客氏又如何胆敢谋害自己的孩子?又如何将那些或出生或未出生的皇子弄死?

恍惚间,张嫣的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了丈夫临死之前的情形,客氏的诸多表现,居然试图从外面随便弄一个孩子,说是什么遗腹子,交给自己抚养?

想起这些事情,懿安皇后张氏就不禁流露出鄙夷之色,嘲讽的笑容愈发浓郁,对客氏很是不屑,如此低劣的手段也好意思拿到台面之上,父亲被魏党陷害,罢官夺职;儿子被客氏残忍的杀害。

此仇此恨,不共戴天,只要是稍有一点的脑子之人,也知道该怎么做?

张嫣看了看金碧辉煌的乾清宫,面有失落之色,更多的是心灰意冷,没有再过多的停留,在宫女与太监的簇拥之下,缓缓向坤宁宫而去。

哐当哐当声....

坤宁宫,在一阵阵杂乱的纺车碰撞声之中,一个清脆的话语显得格外的突兀。

“小秦子,就给本宫老老实实地跪在那里,这些日子以来,本宫教你识字,你倒可好,这还没过几天,就全给忘记了。十一岁的年纪,正是读书识字的好时候,真是枉费了本宫的一片好心。”

皇后周氏气呼呼地踱着步,整个人显得焦躁而易怒,不断地绕着一个跪在地上的小太监转圈,轻移莲步,缓缓而行,娇容上却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时不时地来两句,训斥小太监一通。

年仅十一岁的小太监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小脸有一些惨白,埋着一颗小脑袋,在皇后周氏的训斥之下,害怕不已,身体抖得就像筛糠一般。

“哈哈...先生,小秦子虽是太监,却也不过是一个十一岁的孩子,不如先生看在我的面子上,请求先生宽恕他一回,如何?”

伴随着一阵爽朗的大笑声之中,崇祯皇帝阔步走了进来,也正是贾亦韬,说话之间,面脸的打趣之色,皇后也只是喊出一个字“你”,当即就反应了过来。

看到皇上的心情不错,联想到往日的夫妻情分,周氏也没有矫揉造作的行使君臣之礼,佯装嗔怒之色,却是在跟着调笑道:“这是如何使得?岂不是坏了学规?”

这个时候,只要是稍有眼色之人,都知道皇上与皇后在调笑,互相打趣,上来了一个年纪偏大的老太监,走到小太监小秦子的身旁,提醒道:“还不快谢主隆恩?”

能够服侍一国之母,年龄虽小,但也是一个小机灵鬼,经老太监这么一提醒,顿时就反应了过来,连忙跪谢:“小秦子,谢皇上、皇后娘娘恩典!”

皇后周氏没有过多的表示,只是摆了摆手,示意小太监可以起来了,站到一边,不要挡了圣驾。

“皇后,既然怀有身孕,就不要操劳了,还是好好休息,保重身体要紧。”

崇祯上前一步,很是自然地拦住了周氏的细腰,另一只手连连点指着远处的二十四具纺车,以及正在做女红纺纱的宫娥,进而徐徐说道:“以后就不要做这些粗活了,也不要再顿顿粗茶淡饭,多穿一些好衣服,不管是皇后的身份,还是怀有身孕,你都不应该做这些事情了。”

这一刻,周氏略带忸怩之态,只觉得心里暖暖的,耳根子有一些发烫,自从成亲以来,眼前的这个男人还未当众与自己如此亲昵,更不用说一些体己的话语了。

幸福就像汩汩而流的涓涓细流,滋润着周氏的心房,使得她的一颗心砰砰直跳起来,从未有过的情动。

第六十一章 敞开心扉

“皇后啊,如果你实在感觉寂寞难耐,感觉无聊,可以多到御花园里走走,散散步,如若不行,可以去国丈府看看,探探亲。”

周氏有一些发呆,一副难以相信的样子,任由崇祯挽着自己的细腰,愣愣的看着对方,贾亦韬却是摆了摆手,示意所有人都退下去,等到所有的宫女太监离开之后,这才再次开口。

“皇后,你也知道,朕上次之所以动怒,并不是生你的气,而是国丈做得实在太过了,委实有一些贪得无厌,不管是皇家拍卖行,还是皇家珠宝首饰行,亦或是皇家赌楼,都是朕筹措军饷和赈灾银子的途径。”

“国丈可倒好,一看到这三个店铺赚钱,立马就生出了贪婪之意,不仅依仗个人的身份,故意打压拍卖行,还想将这个生意据为己有,你说朕能不生气吗?”

说开了,所有的问题就能迎刃而解,就能解开双方的心结,周氏乐得如此,自己的丈夫能够开诚布公的说这些。

“皇上,无需多言,臣妾能明白你的良苦用心,也知道您的好意,借助小小惩戒妾身一事,提醒一下我父亲他们,凡事莫要做得太过了。”

“而且,臣妾知道国丈的秉性,惜财如命,如若不敲打一番,不予以适当的警告,将来只会越来越过分,还不如现在就绝掉我父亲的这个念头,妄想以皇亲国戚的身份横征暴敛,掘取一些不义之财,这样反而是为了他们好。”

“果然是朕的好妻子,深得朕心!”

崇祯夸赞了一句的同时,更是将周氏揽入了怀中。

光天化日之下,虽然四周无人,但从未感受过如此亲昵的举动,腾的一下子,周氏的满面绯红,愈发的娇羞,这才有一个十七岁女子的应有的表现,显得不再那么老成。

不久之后,似乎适应不了崇祯这样过于亲昵的举动,周氏的身体酥酥的,轻轻推开了贾亦韬,好像想到了什么,神色变得忧心忡忡起来,提醒道:“皇上,臣妾虽然被禁足于坤宁宫,但也听到了宫外的一些消息。”

“怎么了,皇后?”崇祯挑了挑眉毛,转瞬又恢复了正常,淡淡地问道。

“皇上,臣妾担心,一下子罢免或者问罪那么多的官员,将会动摇国家的根基。”

周氏试探性的缓缓说了这么一句,始终留意着崇祯的神情变化,见对方并未有责怪和阻止的意思,这才继续说道:“如今之时,经过前朝魏忠贤的祸乱,天下早已弊病重重,有许多的问题亟待解决。”

“短期之内,如果清理这么多的官员,暂且不说影响朝廷的稳定,仅就西北的大旱而言,就急需大量的人手赈灾,处理诸多问题。如果这个时候处理那么多朝之重臣,恐怕西北的赈灾会被无限期的延迟,一旦拖延的久了,将会出现更大的乱子。”

“而且,陕西连年大旱,那里的百姓早已是困顿到极点,如若朝廷再不予以安抚,减轻赋税的同时,赈济口粮,将会出现大规模的民乱。毕竟,兔子逼急了还咬人呢...何况是成千上万的老百姓?”

......

贾亦韬已经收起了那副调笑而暧昧的神色,听得很是认真,时不时地连连点头,一只手婆娑着周氏的肩膀,思绪却早已是百转千回,想到了许多。

历史上的崇祯皇帝朱由检,如果能够听得进去皇后的劝说,以民为重,而不是对起义军一味地强势,采取镇压手段,再辅以减轻赋税,恐怕天下的民乱也不会这么厉害。

最起码也能维持在可控的范围之内。

崇祯时期的大明王朝就像陷入了怪圈之中一般,起义军越剿越多,摊派的赋税与军饷越重,致使越多的百姓起来反抗,再加上各种天灾的接踵而来,使得柔顺而懦弱的百姓露出了獠牙。

怪圈,不仅仅是在镇压起义军与抵御后金之间循环往复,还有周而复始的起义军,此起彼伏,从西北的陕西,再到北方的山西,然后就是河南,最后就是湖广与南直隶。

总之,起义军就是活跃于这几个地方,镇压的越厉害,发展的越快。

最为关键的是,这几个地方还是小冰河时期的重灾区,旱灾、地震、瘟疫、蝗灾......

哎...

贾亦韬摇了摇头,将这些念头从脑海里赶了出去,迎向了周氏那诚恳的目光,叹息一声过后,徐徐说道:“皇后,朕怎么可能没有想到这一点?你切忘了,咱们大明实行的是两京制,有两套机构,即便没有了那些官员,朕还可以将南京的官吏调过来,不会影响到朝廷的正常运行。”

“而且,朕并不是处理所有的魏党官员,而是将其中的罪大恶极之人清理出去,只是问罪一部分官员。”

很显然,周氏的神色明显缓和了许多,心里长松了一口气,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上,转而说道:“皇上,臣妾准备明天就出宫一趟,前往国丈府,让家父和愚兄愚弟收敛一些,切莫贪婪,更不可以仗势欺人,以身试法。”

“好,你去吧...”崇祯轻轻点了点头,一口就答应了下了,进而又突兀的来了一句:“这样也好......”

即便知道周奎这个国丈的秉性,将来的所作所为有多么的让人憎恨,恨不得一刀宰了。

但是,仅就此时此刻而言,从内心深处,如果可以的话,崇祯并不想对自己的这个岳父下死手,做得太绝。

温柔,体贴,是女人特有的杀器,对男人最具有杀伤力的“武器”!尤其是怀孕的女人,三者叠加在一起,只要不过分,男人都会对女人有求必应,竭力去办到。

此刻,贾亦韬就是这种心情,看着怀孕的皇后周氏,莫名的心软了,原来的决定出现了松动,不想再对“史上最可恨”的国丈使用霹雳手段,取其性命。

“夫妻情深,真是让人羡慕啊!”

懿安皇后张嫣的声音突兀的响起,回答在坤宁宫之中,打破了二人温馨的场面,周氏就像一只受惊的兔子,连忙脱离了崇祯的怀抱,满脸绯红,娇羞不已,连声音都变得有一些结巴起来。

“皇嫂,你刚才去哪里了?还以为你回慈庆宫了呢?”

“呵呵....”

张嫣一阵温婉的娇笑,缓缓走了进来,还未来得及回答,崇祯却已经抢先说道:“皇后,皇嫂去乾清宫了,告诉朕要当爹了,你有喜了。”

第六十二章 被消磨的文官骨气

周氏犹如小鸡啄米一般,点头回应的同时,表示自己知道了,没有多言,更是乖巧的退到一旁,显得很是温顺,而崇祯转而看向懿安皇后张嫣,再次说道:“皇嫂,在这段时间里,皇弟我可能有一些忙不过来,要处理一下诸多朝政,无暇顾及后宫,还望皇嫂能够多多陪陪皇后,替皇弟照顾一下。”

“这个自然,反正臣妾闲着也是闲着,陪陪皇后也无妨。”

张嫣一口就答应了下来,眸子里闪过一丝悲伤之色,脸上始终挂着笑容,进而又说道:“臣妾虽然与先皇无儿无女,但也怀过孕,还是知道一些孕妇的注意事项,由我照顾皇后,再合适不过了。”

......

几天之后,京城发生了风云巨变,就算是寻常的百姓,也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其中的变化,朝廷发生的大地震,一大批官员落马。

新潮新气象,美好生活的开端,京城的百姓最先感觉到这细微的迹象。

乾清宫之中,崇祯神色淡然的端坐在那里,听着曹化淳的回报,后者那是满脸的红光,话语里弥漫着兴奋之意。

“启禀皇上,仅仅是几天的时间,就有数百名大大小小的官员主动来投,坦白认罪,请求从宽处理,向朝廷捐输了一大笔的银子,目前为止,将近千万两白银。”

“而且,拔出萝卜带出泥,由于那些官员的主动认罪,牵扯出更多的官员,使得奴才寻找到更多的证据。对于那些嘴硬的官员,就算没有他们的口供,也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他们的罪责。”

贾亦韬对这样的结果一点都不意外,相比于历史上崇祯温和的手段,自己的手腕更加强硬,萝卜加大棒,若不识相的话,直接抄家!

当然,大棒仅仅是用于魏忠贤的爪牙,那些罪大恶极的官员,为百姓所深恶痛绝之人,配合着各种宣传,起到了极大的震慑效果。

毫无疑问,这场清洗行动的最大受益者是崇祯皇帝,也就是贾亦韬,不仅清除了朝廷的一大毒瘤,更是获得了一笔巨大的财富,而这笔财富还在不断地增加。

整个京城之内,随着魏党的垮台,不断被削弱,最高兴的不是崇祯,也不是老百姓,而是东林党,

根据东厂和锦衣卫反馈回来的消息,崇祯知道,那些东林党的官员,一个个就像被掐着脖子的老狐狸,又被打了鸡血,恐惧与兴奋交织在一起,即便京城里许多的官员落马,但在贪婪的催使之下,关注的依旧是未来,那一个个空出的职缺。

相比于京城的这场大地震,官场上大浪潮般的清洗,有意无意间,西北的大旱,西南与东北的畏惧,好像变得缥缈了起来,显得无足轻重,许多官员都故意忽视这些问题的存在,眼里只有那些空出来的官位。

一时间,官场上弥漫着一股血雨腥风的同时,又弥漫着蠢蠢欲动的气氛,就像一群饿狼盯着一块肥肉,眼睛一眨不眨。

此刻,贾亦韬觉得自己想得有一些过于复杂,过于想当然,率性而为即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反正军权已经掌握在自己手里,枪杆子里出政权,不外如此!

而且,这些官员已经没有了血性,全TM是一群软骨头,只要给他们希望,哪怕是一丁点,也不敢做出过激的举动。

曹化淳还在讲述,还在回报清理魏党的进程,贾亦韬虽然是一副倾听的模样,心里却是一阵叹息,很是感慨。

朱家可真是一脉相承,将官员玩弄于鼓掌之中,动辄生杀予夺,从朱元璋的大肆清洗功臣,开国将领,再到万历、天启年间的阉党权倾朝野。

文官的骨气在一点点的被消磨,忠心在流失。

当然,之所以被皇家打压,被皇帝杀了一波又一波,也有文官自找的交过,更多的是咎由自取,赋予更多的权力,他们就会忘乎所以,妄想限制皇权,拥有更大的权力,却忘记了他们的权力是谁给予的?

一高兴,帝王可以给他们莫大的权力;如果惹得帝王不高兴,不仅仅是收回权力那么简单,还有他们的性命!

忽然间,贾亦韬不禁想起了关于崇祯的一些历史记载,他的可怜之处不是在于前几位皇帝留下了一个烂摊子,而是在于他的才能不足,不足以应对此时的时局。

心计虽然厉害,却不能弥补在治国上的短板。

尤其是在猜忌和急功近利之心的作用之下,更是将这种短板无限放大,使得大明的各种问题越来越严重,加速发展。

别得不说,仅仅就武将一事之上,举一个最能反映问题的例子,崇祯的猜忌之心影响有多么的严重。

登基之初,朱由检在崇祯三年开得武科取士,遴选武状元,参加者如过江之鲫,纷纷涌入京城,场面不可谓不壮观,不可谓不热闹。

首次的武科会试,一下子就录取了一百二十人之多,全都充实到军中,补充急缺的一些将领职位。

然而,随着越来越多的武将受到崇祯的猜忌,没有死在敌人之手,或却倒在自己人的屠刀或软刀子之下,是被陷害而死,或是身陷囹圄之中,使得随后的武科每况愈下,参加的人越来越少。

等到崇祯十年之时,也是朱由检开得最后一次武科开试,居然无人参加,潦草收场。

仅此一点,足以说明,无人敢在崇祯的手下为将!

信息虽多,却是在贾亦韬的脑海里一闪而过,想到崇祯年间的武科取士,贾亦韬又想到了民国时期的黄埔军校,为国民党培养了许多的卓越将领,即便是共和国的十大元帅,多数也是出于黄埔军校。

刹那间,贾亦韬的嘴角微微上扬,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心里暗想:“对啊,我也可以创办一个皇家军事学院,专门培养军事人才,唯有职业军人,灌输过忠君爱国的思想,才不会脱离控制,才不会轻易反叛。”

一念及此,贾亦韬重重地点头,愈发坚定了这个想法。

纵观历史,历史上有名的武将,忠君爱国的将领,几乎都有着很高的教育素养,别得不说,宋朝时的杨家将、岳飞等人,那个不是文武兼备之人?

还有近的戚继光和郑成功,两人都有文人的背景,都是识文断字的读书人,后来才成为的武将。

当然,仅就此时而言,郑成功还只是一个四岁的幼童,远在日本。

究其原因,经过儒家文化的熏陶,无形之中,在增加武将文化素养的同时,也在他们的思维上加上了一个桎梏,忠君的信念远比文官来得更加强烈!

第六十三章 苍白的安抚

贾亦韬越想越觉得有理,越想越觉得应该、也必须这样做。

想到这些,贾亦韬反而弱化了对魏党的兴趣,想要快点结束这次的风波,不仅是想要创办皇家军事学院的事情,更是有一座座宝藏等着他去开采,去挖掘。

这些“宝藏”可都是历代大明先皇留下的,如若再不挖掘,不仅仅是非常可惜的问题,更是阻挡他贾亦韬改革的一大障碍。

皇城之外,京城内,外城之中(京城分为内、外城,南为外城,北为内城,内城里面才是皇城和紫禁城。)

一队队的士兵出现在大街之上,替代了衙门的差役,出入一些豪宅院落,捉拿一些达官显贵,将其投入京城的各个大牢之中。

不难发现,这一队队的士兵组成很是驳杂,高矮不一,穿着也是两种样式,既有秦良玉手下的白杆子兵,又有京城的禁卫军兵卒。

每每有一个宅院被查抄,就会引起附近的百姓一阵惊呼,紧跟着就是围观,帮随着还有各种小声的议论,“嗡嗡”的声音此起彼伏,显得很是嘈杂。

“这家人怎么回事儿?怎么就毫无征兆地被查抄了?”

“看看,这边有查封的告示!”

“原来是魏忠贤的爪牙,这家人隐藏的可真够深得,还以为是什么好官,原来也是一个赃官、贪官、坏官,陷害那么多的忠良,活该被查抄,真是解气!”

......

相比于官场之上的血雨腥风、死气沉沉,京城的百姓兴奋了起来,新皇的登基,尤其是在这最近的两三个月,一切都在演绎着新的迹象,仿佛一切都在述说,新的皇上更能体会他们的艰辛,为他们这些平民老百姓着想。

三饷的免除,让他们真真切切地体会到新朝所带来的好处,所带来的实惠。

相比于这些,百姓对大赦天下反而更冷淡一些,毕竟,除了含冤受屈之人,那些罪犯都不该释放,应该继续为他们的行为负责。

还有处理的这些贪官污吏,或杀或流放,亦或是罢官夺职,更是让百姓总算出了一口恶气的感觉,让他们积蓄已久的怨念正在变淡,有所缓和。

高兴的同时,老百姓对新朝愈发的充满期待起来!

这个时候,两队士兵出现在大街之上,相向而行,都押着贪官污吏,准确的来说,是魏党余孽,率领之人分别是马祥麟与张凤仪,正是他们夫妻二人。

“哎哎,凤仪,你这是怎么了?拉我干什么?”

相遇的那一刻,张凤仪连忙上前一步,拉住了丈夫的一只手,就向着旁边的巷子拽去,马祥麟不解地喊了一句之后,见没有任何效果,转而对自己的小队喊道:“你们先在这里等一下,本将军一会儿就回来!”

小巷子之中,四下无人,马凤仪已经松开了马祥麟,环顾周遭,一再确认没有第三个人之后,满脸的焦虑之色,这才担心的说道:“夫君,你还是赶紧劝劝母亲大人,向皇上推掉这份差使,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凤仪,怎么了?”

看到妻子忧心忡忡的样子,马祥麟到嘴的责怪话语全都咽了回去,条件反射一般的问了这么一句之后,进而又说道:“不管怎么样,这都是皇命,这都是圣旨,你让母亲怎么推掉呢?”

“夫君....”

马凤仪无奈地长长喊了这么一句,拉长了尾音,脸上尽是复杂之色,沉声地继续说道:“再这样下去,咱们非得将京城的所有官员都得得罪不可。不同于其他,咱们是武将,经常在外四处征战,如果将京城的官员全都得罪了,亦或是引起他们的忌惮,麻烦可就大了。”

“平常或许没有什么,在对敌之时,要是他们向皇上进谗言,亦或是在皇上生气时煽风点火,添油加醋,不仅不利于战事,咱们的性命都难保,将会重蹈父亲的覆辙。”

马祥麟脸上的风轻云淡之色消失不见,尤其是听到最后一句话,想起父亲的遭遇,居然被一个无足轻重的太监陷害而死,死得很是委屈,神情就是凝重无比,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和复杂性。

“好,凤仪,为夫听你的,结束今天的任务之后,晚上就找母亲谈一谈,商量一下,就算不能推掉这份差使,也要将百官对咱们的恶感降到最低。”

马祥麟心情沉重的吐出这么一番话,不等张凤仪再说些什么,进而又补充道:“好了,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这里也不是久留之地,赶紧将那些罪犯押入大牢,完成各自的任务,一切等到晚上再说。”

“嗯!”

马凤仪发出了一个鼻音,轻轻一点头,就没有再多说什么,跟着自己的丈夫走出巷子,返回各自的小队,交叉而过,前往不同的方向。

深夜

白杆子的军营,秦良玉的营房之中,此时聚集着自己的子弟兵,而她就站在对面,面对着忧心忡忡地众子侄和儿媳,听完他们说完之后,这才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安抚着众人。

“你们放心吧,事情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严重....”

秦良玉看到众人的神色依旧焦虑不已,知道一句话起不了什么作用,也没有指望一句话就能解决问题,安抚住众多子侄。

“祥麟,凤仪,翼明,拱明......”

一一喊出儿子、儿媳和侄儿的名字,目光在他们的身上逡巡不定,虽然怀有同样的顾虑,但秦良玉不想、也不敢表露在脸上,接下来的话语更是充满鼓励之意。

“你尽管放心的去做吧,不管是接手禁卫军,亦或是查抄一些勋贵和官员的府宅,这些都不是咱们所能控制的,皆是上命所派。而且,又有着皇上的圣旨做后盾,有着刑部与兵部的行文,咱们不过是执行命令而已,履行一个军人的职责。”

“何况,京城的这些官员都是满腹经纶的读书人,深谙圣人的道理,明事理,没有你们想得那么心胸狭隘。就算是要记恨,也轮不到咱们头上,咱们不过就是负责抓人而已,又不是负责审讯和收集证据。”

“退一万步讲,就算一些官员猜忌咱们,将来会使绊子,也不会因为咱们的退出而收手。而且,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从各方收集到的消息来看,皇上都是一位明君,极为有主见,不会受小人的挑拨和唆使。”

......

嘴上这样说,众人的神色缓和了一些之时,但秦良玉的心里却是越来越不安,忐忑不已,作为一个饱经世事沧桑的老将,经历过三朝,深知伴君如伴虎的道理。

第六十四章 被束缚的两大特务机构

帝王的一个猜疑,都将是为人臣、为人将的巨大灾难!

如果再有人从中挑拨,推波助澜,不断地煽风点火,这个灾难来得更加狂暴,破坏性和毁灭性将会更加强烈,后果将会难以预料。

尽管深知这一点,秦良玉也不得不强装自信的安抚着众人,事情已经无可避免,更不可能从中抽身而出。否则,那就是违抗皇命,后果将会更加严重。

在这一刻,秦良玉知道,最起码也要与京城的一两个官员保持良好的关系,在未来的某一天,无妄之灾真的落到头上之时,不求对方能够为自己等人开脱、说话,辩驳什么,但求对方能够示警,能够将京城的消息提前送到四川,让自己能够有所准备,不至于措手不及。

毕竟,面临有心人的突然发难,皇上的质询,如果没有一定的事先准备,就算反应再快,也会有做得不到位的地方。

只要出现一丁点的纰漏,回答不上来,就会遭到有心人的猛烈攻击,直至最后的无言分辨。

“放心吧,至于你们的那些顾虑,我早就想到了,并做好了准备,留有后手。”

秦良玉的这句话看似在安抚众人,又何尝不是在给自己打气?

这就像一个死结,过于得到的皇上倚重,势必会引起其他人的羡慕嫉妒恨。

尤其是一名武将,绝大多数的文官都不希望有哪个将领与皇上走得过近,否则,就会引起文官集团同仇敌忾般的反感和敌视,并想法设法的遏制那名武将。

纵观大明王朝的历朝历代,无论是哪个皇帝主政,莫不如此,武将都比同阶的文官地位矮半截,前者往往要依附于后者,方能获得一个善终。

大明王朝就像一个跛脚的巨人,发展越来越不平衡,武将越来越受制于文官。

犹如现代的一句话,每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一个女人默默支持,稍稍修改一下,在大明王朝,每个武将要想成功,要想在仕途上官员亨通,文官几乎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

若无张居正,戚继光又如何能成就赫赫功名?

秦良玉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黯淡之色,心里愈发的没底,但也无可奈何,苦无良策,还不得不强壮笑容,应付着眼前的这些子侄。

说句不客气的话,千里而来的白杆子兵,虽然骁勇善战,作战勇猛,但在这京城,却是无根无源的存在,没有任何的依靠,稍有疏漏,就有可能就会飞来横祸,全都葬身于此,还会背负罪名,

尤其是在这种敏感的时期,自己等人做得那些事儿,虽非出自于本愿,却也得罪了许多官员,要是办事不利,再让皇上这个唯一靠山动怒,白杆子兵就真的完了。

所以,此刻的秦良玉就像走钢丝一般,不得不奋勇之前,在留给皇上好印象的前提条件之下,还不能有所纰漏,将所负责的事情办得尽善尽美。

呼...

暗暗长吐了一口浊气,秦良玉没有一丝轻松的感觉。

不管秦良玉愿不愿意,事情依旧按照原有的轨迹发展,清理魏党的行动还在继续,原来越多的官员被牵扯了进去,还有许多的监生。

随着日子的一天一天的过去,从愈演愈烈到渐渐归于平静,唯有北京城的百姓还在热议。

结交近侍秋后处决者,一十九人,刘志选,梁梦环,田吉,刘诏....

结交近侍次等充军者,一十一人,魏广辉,周应秋,阎鸣泰....

结交近侍又次等论徒三年、捐输为民者,一百二十九人,大学士顾秉谦,冯铨,张瑞图,来道宗....

......

随着大量的魏党被治罪,虽然钦定逆案的落下了帷幕,历时近半个月,处理的官员数百名,或斩,或流放,或革职,等等。

但是,京城的气氛依旧是紧张不已,官场上风声鹤唳,所有人都知道,事情并未结束,只是暂停了而已,一把达摩克斯利剑始终悬在他们的头上,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落下。

乾清宫之中,崇祯像往常一样的端坐在那里,锦衣卫指挥使洛养性与东厂提督曹化淳一左一右的站于对面,认真地倾听着,微微低着头,不敢直视崇祯的目光。

“你们两个听好了,不管使用什么手段,像李夔龙、魏广微、吴淳夫等魏忠贤的爪牙,陷害了那么多的忠臣良将,这些人都必须死,还要做的隐秘,人不知鬼觉,不能让人起疑....”

崇祯每说出一句话,话语里的每个字就像一记重锤,狠狠地击在两人的心房之上,如此狠辣而阴暗的手段,让他们畏惧、胆寒的同时,不禁想起了大明的开国之君,朱元璋。

小明王,许多的开国元勋,汤和等人,就是被锦衣卫暗地里弄死,手法诡异莫辨,难寻踪迹,以为那些人都是意外而死,或是自然而亡。

尤其是眼前的这位帝王,仅仅只有十七岁,就有如此手腕和胆识,只是想想,洛养性和曹化淳就觉得未来的日子将会格外难熬,就像是放在热锅上的麻衣,心中很是苦涩。

两人知道,如今的锦衣卫和东厂看似权力极大,分别有监视百官、可以直接捉拿勋贵的权力,更是无需经过其他衙门同意,可以任意将平常百姓下大狱。

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不同于前朝,锦衣卫和东厂的权力更加收拢于皇上的手中,再也无法像魏忠贤那样肆意妄为,可以权倾朝野。

原因很简单,眼前的这位皇上不是等闲之辈,不管是心机、手腕,还是个人能力,都超过前朝的万历和天启,更加不能容忍锦衣卫和东厂的擅权。

关键的是,这位年轻的皇帝勤于政事,不像天启与万历,时常当甩手掌柜,使得锦衣卫与东厂的权力越来越大,代使皇权。

崇祯讲完了之后,这时,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等两人回应,再次说道:“对了,不管是锦衣卫,还是东厂,都要加强在辽东的密谍力量,任务的重点不是监视那些武将,而是收集关于后金的各种情报,以及策反后金的将领。”

“前朝之时,魏忠贤虽然把持朝政,陷害忠良,但这一点做得确实不错,居然策反了努尔哈赤的姻婿刘爱塔。当然,策反刘爱塔,也就是刘兴祚,在整个过程中,袁可立起到了主导作用,若无锦衣卫和东厂的配合,又怎么可能成功?”

第六十五章 绝声卫

这一个时候,贾亦韬更像是他自己,而不是崇祯,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些信息,天启年间,锦衣卫和东厂的发展到顶峰之时,在辽东和朝鲜的所作所为,可谓是可圈可点,让人拍手称赞。

收集情报,策反敌人的将领,刺杀....

简直就是现代版的间谍机构,在辽东和后金以及与朝鲜的作战中,在情报方面,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使得辽东的将领能够准确地预判敌人的行动,并作出相应的应对之策。

撇开锦衣卫、东厂在关内的恶劣行径不讲,在东北的行动还是值得称谓,让人予以肯定的。

嗯...不管怎么说,以后即便要限制这两个特务机构的权力,但也是仅限于大明朝的疆域之内,在对外的事情上,权力依旧不变,还可以再增加一些。

贾亦韬这样想着,也准备这样做,收回锦衣卫、东厂在关内的部分权利,可以监视和逮捕,却没有审讯的权力。

对内,是国安局一般的存在,维护这个国家的稳定,监视诸多不稳定的因素;对外,就是特务和间谍机构,专门刺探情报,搞策反,或者颠覆对方的国家。

整个过程中,洛养性与曹化淳的心情可谓是一波三折,又惊又喜,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皇上会这么重视锦衣卫和东厂,并未有撤销的打算。

忐忑与紧张的心情略微放缓,两人刚想要做出回应,向崇祯保证什么,就在这个时候,大殿里想起了张彝宪的声音,后者的身影并出现在大殿里,缓缓躬身而来。

“启禀皇上,秦良玉应召起来,就在宫门外候着呢。”

“嗯,知道了,朕知道了,先将秦良玉带到偏殿候着,朕过一会儿再接见她。”

不管是站在对面的洛养性和曹化淳,还是刚刚走进来的张彝宪,都露出了意外之色,在他们看来,以皇上这些日子对白杆子兵的倚重程度,秦良玉来了,一定会立马接见。

然而,现在的情况却是恰恰相反。

“好了,张彝宪,你先下去吧。”

看到张彝宪没有立即行动,还要说什么,崇祯皱了一下眉,淡淡的打发了一句,等到张彝宪离去之后,这才将目光收回,重新放在洛养性与曹化淳的身上。

“对了,你们安排一下,就在最近几天,朕就准备南下微服私访,体察一下民情,切不可走漏了消息。否则,朕绝不会轻饶尔等!”

一语落罢,崇祯还发出了一个冷哼的鼻音,使得两人的心里就是一颤,紧张不已。

该来的还是来了,哪怕是经过了这么大一场风波,皇上还是没有忘记南下微服私访的这一茬。

尽管心中十分苦涩,很想鼓起勇气劝阻皇上,但碍于崇祯那严厉的语气,不容回旋的态度,洛养性与曹化淳唯有在那一瞬间互相对视了一眼,紧跟着异口同声地回道:“是,皇上,末将(奴才)谨遵圣旨!”

然而,崇祯再次开口了,使得两人的一颗心直往下沉。

“此次南下之行,你们就不用随同了,坐镇于京城,辅助皇后,稳定局势,等待朕回来。”

在这一刻,洛养性再也忍不住了,即便心中十分的畏惧,但碍于心里那股强烈的不安与不放心,也不得不焦急地说道:“皇上,不可啊,如果不带上末将,末将实在不放心圣上您的安全。”

“皇上,洛将军说得有理,南下微服私访可行,但一定是在皇上您的安全有所保障的情况下。否则,就算是豁出这条老命,奴才也要阻止皇上只身犯险。”

看到两人死命劝阻的架势,崇祯没有一点动怒的意思,反而露出一个意味深长之色,直直地看向洛养性,突兀的问道:“洛将军,据朕所知,锦衣卫里面有一个特殊的兵种,武力值非常的高,更是异常的忠心,名曰绝声卫,是否有这么一个兵种?”

“启禀皇上,朝廷确实有这么一个绝声卫....”

予以肯定的同时,洛养性的心里很不是味儿,神色有一些不自然,进而继续说道:“皇上,绝声卫与锦衣卫是同级的机构,两者并无隶属关系,相比于锦衣卫,绝声卫更加的纯粹,只是执行皇命,只听圣上一人的。”

隐隐间,崇祯听出了洛养性的弦外之意,绝声卫的存在,就是用来平衡锦衣卫的,是属于暗卫一类的存在,和东厂一暗一名,制衡锦衣卫。

毕竟,不管是任何一个朝代,军队都是处在风口浪尖上。

尤其是锦衣卫这样的贴身近卫,负责帝王的銮驾、威仪以及保卫工作,这样距离帝王这么近的军队,怎么可能没有监视和制衡他的存在?

刹那间,贾亦韬有一丝恍然,不禁想起了明朝的历史,即便明朝的皇帝再如何的昏庸,不理朝政;即便东厂提督与内阁首辅再如何的权柄滔天,权倾朝野,依旧压倒不了皇权。

皇上只需一个命令,一道圣旨,就能将他们的权力全都收回来。

原因很简单,不仅仅是皇权的先天优势,占据着法理的制高点,主要还是因为皇帝有那么一支暗卫,绝声卫,绝对拥护者皇权,密切监视着东厂与锦衣卫。

绝声卫就像一个幽灵,无声无息间,无处不在,战力又十分惊人!

“那绝声卫的指挥使是谁?”

问出这么一句话之后,崇祯极为期待地看着洛养性,等待对方的回答。

“启禀皇上,是杨启聪....”

洛养性有一些不情不愿的吐出这么几个字之后,进而有解释道:“皇上,所谓绝声卫,这是一支聋哑人组成的暗卫,里面的兵卒或聋或哑,亦或就是一个聋哑人。即便是身为指挥使的杨启聪,也不例外,先天有残缺。”

贾亦韬听得频频点头,心中为之了然,绝声卫果然非常的纯粹,更加的明白历史上的崇祯皇帝为何懂得聋哑之语?对于出现聋人首辅贺逢圣,此时更是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如果不懂得聋哑之语,又如何指挥绝声卫这样的暗卫存在?

假借他人之手,向绝声卫下达命令,亦或是通过翻译,了解绝声卫的汇报,就会出现许多的不确定性,比如泄密之类的事情。

暗卫之所以称之为暗卫,重点就是在一个“暗”自,代表着绝声卫的隐秘性,最好是与皇帝直接接触,而不是出现一个什么中间者。

在这一瞬间,崇祯不禁想起了锦衣卫的职责之一,其中也有翻译人员,专门用于接待外国人,充当鸿胪寺官员与外国人的翻译,亦或是皇帝与外国使臣之间的翻译。

“好了,你们这下可以放心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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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扣下白杆子兵

崇祯笑吟吟的反问了这么一句,进而继续说道:“此次南下微服私访,朕将会带上绝声卫,加上锦衣卫和东厂遍布在各地的暗哨,足以保证此次南下的安全。”

这一刻,洛养性与曹化淳无言以对,再没有反驳的理由,整个人这才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心里一松,刚想回应,却又被崇祯给打断了。

“好了,你们先去吧,出去之后,顺便将秦良玉叫进来。”

“是,皇上,奴才遵旨!”

“是,皇上,末将遵命!”

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崇祯那青葱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一点不担心自己离京之后会有什么乱子,如今的京城之内,魏党被打压的虚弱无比,但东林党却不是一家独大,

东厂、锦衣卫和那些东林党根本不可能同流合污,暗中媾和在一起,就算出现了最糟糕的结果,两者与东林党的那些官员眉来眼去,崇祯也依旧不担心,因为他还留有后手。

不久之后,秦良玉走了进来,满脸的愁云惨淡之色,见过礼之后,焦虑的说道:“皇上,末将离开四川将近月余,实在不放心西南的形势,不知末将什么时候能够返回四川啊?”

“呵呵...秦将军,不用着急,今天召你进宫,就是为了此事。”

崇祯爽朗的一笑,脱口而出地回来这么一句,进而继续说道:“至于西南的情况,你更不用这么担心,朱燮元已经返回了四川,被朕任命为兵部尚书,总督云、贵、川、湖、广西的军务,兼贵州巡抚。”

很显然,所谓的兵部尚书不过是一个头衔,提高品阶,以示重视而已。毕竟,真正的兵部尚书要待在京城,主持兵部,向皇帝直接负责。

“而且,朕也向傅宗龙下达了夺情的圣旨,他现在正在赶往贵州的路上,恢复了原职,协助朱燮元,在贵州招流移,广开垦,恢复经济;据险要,立营垒,充实军伍,为接收西北的灾民做准备。”

“为了更加有效地迁移陕西的灾民,将会分批的从四川和湖广经过,将灾民迁到西南之地。”

心中就像有一颗大石一般,现在总算落下,秦良玉长长的松了一口气,附和道:“皇上英明,陕西连年大旱,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而西南虽地处蛮荒,有许多的蛮夷民族,但那里还算是风调雨顺,罕有旱灾。水系繁多,很适合屯田,开垦荒地。”

“如果将陕西的灾民迁移到云、贵、川、湖,可谓是一举两得,不仅缓解了朝廷在陕西的赈灾压力,还能增加汉人在西南的人口比重,更能教化那里的蛮夷族群,有效朝廷在西南的统治。”

“不错,朕就是这个打算。”

崇祯赞叹了一句,进而继续说道:“秦将军离去之时,顺带押送百万银两,作为安置灾民之资,比如最初的口粮和种子,以及耕种用得耕牛。”

闻听此言,秦良玉心中就是一喜,刚想要说什么,却被崇祯打断了,愣了一下的同时,心里更是猛然一惊,没想到皇上这么直白。

“对了,秦将军,告诉朱燮元与傅宗龙,这一百万赈灾款项,朕可不是划拨完了就不管了,会派出锦衣卫和东厂暗中监视,密切留意赈灾银两的去向,是否真的用于安置灾民?”

“如果被朕知道赈灾的银两挪作他用,亦或是发现被什么人贪墨了,灾民没有得到妥善的安置,朕就会首先拿他们是问,查抄他们的家产,填补亏空而出的银子。”

说到这里,崇祯的话语一顿,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言语有一些过了,语气变得缓和了许多。

“秦将军,在京城这段日子里,你亲自经历了所有的事情,应该知道这些银子来之不易,筹措的有多么艰难。虽然有千万之巨,但相对于朝廷国库的巨大亏空,显得依旧不足,勉强够今年之用。”

秦良玉轻轻点头,一脸的凝重之色,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

“皇上,末将明白,这百万两银子,几乎是朝廷划拨给西南的最后一笔款项。最起码三五年之内,不可能再有银子划拨。因此,在这近一年的时间里,西南安置好灾民的同时,必须做到自给自足。”

“不管是陕西的天灾,还是辽东的战事,亦或是各地的军队,就像一个个无底洞,都需要大量的银子填补,将会消耗朝廷一大半的财政收入。”

崇祯有一种遇到知己的感觉,很是满意秦良玉的表现,不禁想起了她的四个侄儿,秦翼明,秦拱明,秦祚明,秦佐明。

不难发现,秦家对大明有多么的忠心,从他们的后辈子侄的名字中就可以窥得一二,从降临人世那一刻的起,他们的命运就和名字紧紧相连在了一起,时刻的提醒着他们,要像父辈一样向朝廷效忠。

崇祯轻轻甩了甩头,暂时压下了脑海里的杂念,秦良玉刚一说完,崇祯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犹豫之色,但也只是持续了那么一瞬间,还是开口道:“秦将军,实不相瞒,朕想将你的五千白杆子兵留在京城,作为禁卫军,不知秦将军意下如何?”

秦良玉愣住了,再次意外了,转瞬就反应了过来,流露出为难之色,暗暗一咬牙,并未正面回应崇祯的询问,而是诚恳地说道:“皇上,末将也想将这五千白杆子兵留在京城,作为禁卫军,以供皇上驱使。”

“可是,这些白杆兵人虽不多,却是四川境内的官军主要战力,专门用于震慑那些吐司,以及防患奢崇明的卷土重来。如果全都留在京城,末将担心那些吐司勾结奢崇明,再次犯上作乱,为祸西南。”

一口气将心里的所有话语倾吐而出,秦良玉感觉轻松的同时,更多的是忐忑,期待地看着崇祯,不断地猜测着,这位年轻的帝王会做出怎样的抉择?

是杀鸡取卵,强留下这五千白杆子兵?还是顾全大局,不再坚持?

然而,贾亦韬的回答再次出乎秦良玉的以外,让她一愣一愣的,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

“秦将军,尽管放心,朕又不会白要你的白杆子兵。将五千白杆子兵留下之后,朕会将三千营与神机营交给你,加在一起,兵力将近万人。”

“尤其是神机营,配备有火炮,还有各种火器火药,特别适合山野之战,只要占据一个山头,就算那些吐司全都犯上作乱,也能将其全都堵在山沟沟里。”

秦良玉当然明白崇祯的意思,只要神机营扼守险要之地,凭着火器的威力和远程攻击能力,绝对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正好契合傅宗龙的那些平叛之策。

第六十七章 就那么爽快的答应了?

官军扼守在险要之地,设立营垒,就地屯垦田地,将奢崇明和安邦国等人的大军压制在一定范围之内,无法补充兵源,得不到粮草补给,从而达到平叛的目的。

温水煮青蛙,是最能诠释傅宗龙平叛策略的精髓之语。

尽管深知这一点,秦良玉的心里还是有一些不愿意,不仅是因为白杆子兵都是她一手训练出来的,使用起来很顺手,主要还是因为,对于三大营和神机营的军纪素有耳闻,糜烂不堪,战斗力非常的弱。

在西南的战场之上,能派得上用场吗?

虽然有着火器的优势,但能不能熟练地操作,并能应用于战场之上,对于这些,秦良玉现在保留着怀疑的态度。

更何况,相比于白杆子兵,三大营与神机营一点都不熟悉西南的地形地貌和风土人情,要是真得打起仗来,想想都会知道,一定是状况频出。

似乎看出了秦良玉的顾忌之处,心里为何不情不愿,崇祯再次说道:“秦将军,鉴于你从未统领过神机营与三千营,在磨合的期间,在你熟练地掌控两支军队之前,朝廷将会无限制地供应火药,便于你能更快地磨合,尽快的掌握这两支军队,指挥他们配合作战。”

秦良玉意动了,作为一位名将,深知火器大规模应用战场之上,乃是大势所趋,火器的优势,在未来的战场之上,都决定了它的主导地位。

热兵器取代冷兵器,将会是未来的必然趋势!

皇上抛出了这个条件,神机营的战斗力就不是问题,就算全都不会使用火器,亦或是不能熟练地使用火器,只要火药充裕,用火药喂也能喂出来彪悍的战斗力!

至于军纪,对于秦良玉这个老将而言,这还是问题吗?

“好吧,皇上,那五千白杆子兵就留在京城,作为禁卫军,以供圣上驱使。”

在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秦良玉的脑海里闪过一丝明悟,忽然明白了一些事情,心里变得豁然开朗起来,明白了皇上为何非要留下白杆子兵,还是那么坚持?

白杆兵的强悍战力只是一方面,更多的还是在丢出一个烫手山芋,皇上很不待见神机营与三大营!

尽管神机营的火器配备率最高,三千六百人的步兵全配有火器,更有一千人的精锐铁骑,还有四百人的炮兵,火力不可谓不强,编制不可谓不全,战法不可谓不完善。

还有三大营,清一色的精锐铁甲骑兵,由塞外的降丁组成,是非常出色的突击部队,最适合大乱敌人的阵型。

然而,经过岁月的侵蚀,不仅削弱了他们的战斗力,军纪变得涣散起来,更有一个通病,那就是三千营和神机营的一些将领,深深地为新皇忌惮!

秦良玉心里清楚,皇上这是想三大营与神机营丢出去,抛给自己,其中不仅仅是军纪涣散的问题,还有他们的组成驳杂,渗透了许多其他势力的子弟或眼线,皇上很难驾驭。

白杆子兵就不一样了,和京里的官员没有任何的纠葛,更不会和一些勋贵有所牵连,全都是四川人,绝对没有忠心的问题。

不难想象,在这京城之内,白杆子兵将会成为皇上手里一支强有力的力量,震慑一些别有用心之人。

“对了,秦将军,朕还有一事需要与你商量一下,希望你能够理解,不要做出过多的猜想。”

“皇上请说....”

秦良玉本能地吐出这么一句,被崇祯的客气弄得心里毛毛的,紧接着有一些忐忑的转而说道:“皇上真是折煞老臣了,何须‘商量’二字?只要皇上言语一声,就算末将拼了这条老命,肝脑涂地,也要完成圣命。”

“呵呵...秦老将军,不用这么紧张,夸大了,朕接下来所说得事情,不用拼命,只是向你要几个人。”

崇祯淡淡一笑,这看似略带玩笑的来了这么一句,不仅没有让秦良玉放松下来,反而让她更加的心里没底了,忐忑了起来。

仿佛没有看到秦良玉神情变化的细微之处,崇祯风轻云淡地继续说道:“为了更好地指挥白杆子兵,朕希望,祥麟夫妇和秦翼明、秦佐明四人也能留在京城,统领这五千禁卫军。”

“末将替儿子、儿媳和两个侄儿谢主隆恩,叩谢皇上!”

这次轮到崇祯意外了,没想到秦良玉会这么痛快,想都没有想,没有任何犹豫地就一口答应了下来,反而让崇祯的心里生出一丝怪怪的感觉。

此刻,秦良玉丝毫没有这种觉悟,一点不觉得自己的儿子儿媳和兄长以及弟弟的长子是在做人质,被扣京城,更像是获得了一个无上荣耀的任务,反而十分的高兴,发自内心的那种。

崇祯只是愣了那么一下,转瞬就清醒了过来,虽然不明白秦良玉为何是这样的神情举止,但目的已经达到,对方还是十分乐意的样子,也就没有再在这个事情纠结。

“秦将军,你还是赶紧去接手神机营与三千营吧,朕的圣旨随后就到,只要你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离京,率领这两支军队前往西南,为朝廷镇守云、贵、川等地。”

“是,皇上,末将这就去!”

秦良玉躬身行礼了一番,就要转身离去,隐隐有一种迫不及待的架势,这时,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为之一敛,身形顿了顿,转而说道:“启禀皇上,在接手三大营与神机营之前,末将想要返回营地一趟,一来要交代一下诸将,二来选一些人手,作为末将接手两支军队的副将。”

“嗯,好,朕准了。”

白杆子的驻扎之地,刚一返回营地,秦良玉就将自己的子侄聚集了起来,径直说出了五千白杆子兵将会留在京城,充实到禁卫军之中,顿时引起了一片哗然,让众人吃惊不已,一时难以接受。

然而,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容不得自己的子侄询问些什么,秦良玉再次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祥麟,凤仪,翼明,佐明,此次离京,返回四川,你们四人就不要走了,继续留在京城,为皇上统领这五千兵马。”

“娘....”

“母亲大人....”

“姑母....”

“姑母....”

在众人的震惊之中,秦良玉一摆手,散发出不怒自威的气势,打断了四人的讲话,似乎猜到了他们的心中所想,徐徐说道:“听着,祥麟,凤仪,翼明,佐明,这不仅是圣意,还是我的决定!”

第六十八章 秦良玉的深意

秦良玉的话语充满坚定之意,语气显得是那么掷地有声,不容质疑,带着强势而霸道之意,仿佛是在告诉所有人,这件事情没有任何的商量余地。

强大的气势,长辈的威严,统帅的压力,都使得四人咽回了到嘴的话语,只是张了张嘴,一句话也没有说出。

虽然没有反对,但脸上的不情不愿与不甘,却是将他们的态度表露无遗,一百个、一万个不愿意留在京城。

哎....

秦良玉长长叹了一口气,神色忽然缓和了许多,变得柔和了起来,眸子里散发着丝丝的慈祥与宠溺之意,若隐若现,脸上却是显得那么无奈,话语里更是如此。

像是在自语,又似在向众人解释。

“俗话说,靠人不如靠己。尤其是面临重大危机之时,在京城这个充满风诡云谲的地方,处处透着阴谋与尔虞我诈,想要有那么一两个可靠的盟友,几乎是千难万难。”

“在这样的一个官场之上,一直都是暗流涌动,许多官员的做法都是明哲保身,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要想让咱们立于不败之地,不至于遭到小人的陷害与污蔑,不能单单靠皇上的信任,在这京城之内,还必须有自己人。”

听到这些话,众人的心中一动,大概猜到了秦良玉的用意。

话语一顿,秦良玉的目光停留在自己儿子的身上,看着儿子成了独目将军,原本英武潇洒的面孔上有一些狰狞之感,心有不忍和爱怜的同时,语气却变得更加坚毅起来。

“祥麟,你乃是石柱宣慰使,从三品武将,可以参加每日的早朝,如果有什么人污蔑咱们,就可以据理力争,直接辩驳。如果指望那些结交的官员,他们肯定不会冒这样的险,得罪其他人,不遗余力地为咱们说话。”

“母亲,孩儿明白了。”

秦良玉的目光转移,在自己的儿媳与侄儿之间逡巡不定,流露出委以重托的神情,话语也是同样的充满坚毅。

“还有凤仪、翼明、佐明,你们都是朝廷的武将,位列参将之衔,仅次于总兵和副总兵,有着四品的品阶,加上手握有实权,配合着祥麟,在朝堂之上,将会有一定的话语权,将会成为各方拉拢的对象。”

“姑母(母亲),孩儿明白了。”

对于三人的明理晓义,再无任何的埋怨之言,不再发牢骚,秦良玉很是满意,赞许的轻轻点头,神色再次一敛,流露出几分敬重之意,低沉的提醒着四人。

“切莫忘了一点,你们最大的仰仗之处,不是手里的军权,更不是远在西南的我,而是皇宫里的圣上,那才是最大的靠山。”

“所以,从今以后,在京城的每一天,都不要结党营私,不管是谁抛出橄榄枝,都要装作看不见,最好不要与任何官员、勋贵交往。唯有如此,方能立于不败之地,深得皇上的信任,向皇上表明最纯粹的忠心。”

在其他人认真的重重一点头,就要应“是”之时,秦佐明却有一些不以为意的问道:“姑母,这样是不是太过于谨慎小心了啊?偌大的京城,怎么可能不与那些官员和勋贵有所人情往来呢?那样的话,不就是咱们自己让自己陷于孤立的处境了吗?”

哎...还是太年轻了啊!

秦良玉暗暗叹息了一句,进而极有耐心地解释道:“自古以来,文臣与武将的来往,都是一大忌。尤其是京城的文官与禁卫军的将领,如果过往甚密,即便是少有来往,都会引起锦衣卫和东厂的注意和监视,从而致使皇上泛起猜忌之心。”

“要是皇上对谁起了疑心,一旦发生了什么事情,看法都会更加偏向于不利的方面。即便是子虚乌有,有充足的证据说明那个人的清白,也是再也无法获得皇上的信任。”

“姑母,侄儿明白了。”

秦佐明收起了轻视之意,变得极为认真,而秦良玉也没有再做出过多的解释,而是开始交代一些事宜,成为禁卫军的一些注意事项。

西北,陕西。

西安府,巡抚衙门,孙传庭与陕西布政使徐光启相对而坐,目光显得是那么的复杂和无奈,书房里只有两人,一片静悄悄的,交谈的气氛显得很是沉重,两人的神色都有一些不自然。

“孙大人,随着朝廷的这一次大清洗,京城的许多官员或被罢免夺职,或是人头落地,或是流放戍边,使得陕西的一些乡绅失去了靠山,不得不吐出兼并的土地。”

“哎,孙大人,一个陕西居然有居然五个藩王,尤其是汉中府的瑞王和这西安的秦王,比邻而居,藩地就占据了两府的大半良田。”

“徐大人,本官明白你的意思,不仅仅是藩王,还有藩王世子,以及藩王庶出的其他几个儿子,陕西的一多半良田都落入他们的手中,那些被他们使用各种手段兼并的土地,绝非是咱们所能要回的,必需要向皇上请旨,亦或是宗人府下一个斥责的行文,咱们才能收回一部分田地,阻力将会小许多,但也不一定成功。”

“不过,徐大人,话说回来,河南与陕西的情形差不多,同样有五个藩王属地,前者要不是地处中原,这些年没有什么大的天灾,恐怕不会比陕西的情况好多少。”

徐光启听得频频点头,紧跟着附和道:“陕西虽然地处西北,土地贫瘠,比不上河南那样生产小麦粮食,但好在地域够广袤,勉强能够维持这么多的藩王。”

话语一顿,转移话题的同时,语气中充满浓浓的担忧之意。

“可是,一连经历这么多年的连续大旱,田地大幅度减产,刨去佃租和赋税,陕西的老百姓已经滨临崩溃的边缘,都快支撑不下去了。如若再想不出解决之策,局势非得失控不可。”

“哎...徐大人,本官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免除三饷,不过是缓解了这个问题,相比于百姓愈发的食不果腹,作用就显得微乎其微了。”

孙传庭叹息了一番,在这个时候,与徐光启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异样之色,拥有相同解决之策,但这个解决之策绝非他们能够实行的。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两人知道,这句话最能诠释陕西目前的局势。

第六十九章 明之灭亡,在其自己

在这陕西,数十万的百姓无田可中,只能颠沛流离,最后沦落为乞丐,不时地为勋贵们和士绅打短工,才能勉强糊口,填饱肚子,艰难度日。

即便是那些有田可种的老百姓,或是租的,或是自己一家子的几亩薄田,即便是属于自己的土地,但位置也很偏远,远离水源,在连年的大旱之下,在佃租和赋税没有变化的情况下,这些老百姓也只能等死,迟早成为流民的一员。

孙传庭与徐光启心里清楚,如今之时,最好的赈灾方式,就是让大部分的灾民拥有土地,即便是大旱之年,但在辛勤耕耘之下,总能有所收获,朝廷再予以一定的减免赋税,西北的灾情就能有所缓解,老百姓自己就能抵御旱灾。

有了田地,能够有口吃的,乱军发展的势头就能得到有效遏制!

然而,大部分的土地掌握在勋贵和那些藩王手里,又让他们这些官员又能如何做呢?

藩王和勋贵的处罚和治罪,唯有宗人府和皇上才能管,地方的衙门根本就约束不了,只有监督的职责。

一时间,两人的心中有一种无力的感觉,有力无处使。

在大明王朝,不管是皇室之间,还是在文武百官之中,都有一个默认的共识,只要那些藩王不造反,就可以为所欲为,醉生梦死,无才无德更好。

所以,对于藩王的一些犯罪,兼并土地,一定范围的祸祸老百姓,皇帝与百官都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没有看见。

两天之后,京城...

乾清宫的一个小屋子里,禁地中的禁地,若无崇祯的允许,即便是负责打扫的宫女与小太监,守在门外的两名锦衣卫都不会让他们进去。

这个小屋子已经成为了神秘的存在,短短的两三月的时间里,迅速传遍了皇宫的每个角落,即便是皇宫外的那些大臣与百姓,也有所耳闻,皇宫有这么一个存在。

此刻,在大门紧闭的小屋子之中,崇祯静静地站在那里,面前悬挂着一幅大明地图,而在一些省份的州府范围之内,被崇祯画了一个又一个的圆圈。

陕西的临洮府、宁夏卫、平凉府、汉中府、西安府,山西的太原府、大同府,河南的彰德府、卫辉府、洛阳府、开封府、汝宁府、南阳府,山东的兖州、青州、济南府......

崇祯的手里拿着一叠资料,望着地图上的一个个圈圈,眸子中闪烁着莫名的光芒,脸上尽是凝重之色,忍不住地喃喃道:“真是有意思,起义军波及的省份,凡是有藩王的州府,必然有民乱,还是尤为强烈的那种,其次就是集中在粮仓的县城附近。”

崇祯的一只手在地图上滑动着,轨迹正好与黄河流经的地方重合,不难发现,沿着这条轨迹有好几个圈圈,代表着藩王封地。

“藩王的封地选得真是好地方,全都是靠近水源,一省、一府的全部良田几乎都在这些藩王手里。”

“明末的时候,难怪土地兼并的那么厉害,大明的那些官员又束手无策,经过近三百年的发展,演绎出那么多的藩王,藩王又有那么多的子嗣。”

“虽然只有世子才能继承王位,但那些王爷最不缺的就是权力与银子,余下的子嗣虽不能继承王位,不能再次获得分封,但那些王爷可以为余下的子弟购买土地。”

“如此一来,除了没有一个封号,没有一个藩王应有的正式册封,那些庶出的藩王子嗣和世子又有什么区别?等同于变相的分封。”

这一刻,在崇祯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画面,在大明王朝的巨大版图之上,遍布着一个又一个代表藩王属地的黑点,黑点不断在放大,以巨大的“黑点为中心”,又有无数的小黑点。

不言自明,那些小黑点代表的就是藩王的兄弟子侄,最为亲近的血脉。

只要还是朱家的天下,只要还是大明王朝,谁又能和这些皇亲国戚争夺土地的资源?

看着一个又一个圆圈,以及脑海里浮现的那些小黑点,“崇祯”愈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和判断。

明之灭亡,不是因为四起的起义军,更不是辽东的建奴,而是明朝灭了自己。

这么多的藩王,这么多的藩王子嗣,就像一只只蚂蟥,不断吸取着大明王朝的“养分”,不断地压榨天下的百姓;就像一个个蚁穴,不断地侵蚀着大明王朝这个巨大的堤坝,而小冰河时期的到来,不过就是一个催化剂和放大镜而已。

催化了进程,放大了问题。

此时,崇祯就像一个人格分裂的病患,思考一些问题之时,比如分析大明王朝弊病的关键所在,寻找解决问题的方法,甄别哪些人是忠臣良将,可堪重用,诸如此类种种,他就变成了贾亦韬,一名历史知识渊博的学者。

在处理人与人的关系,相处之时,就恍然不觉的成为了真正的崇祯皇帝朱由检。

在自己的脑海里,“崇祯”幻化出了一个手掌,挥了挥,毫不犹豫地擦去了那些黑点,脸上弥漫出淡淡的嘲讽之色,坚毅地说道:“朱元璋啊朱元璋,相比于百官群臣,你更加相信自己的子嗣,后代能够维系朱家王朝的统治,却无法预料,真正将大明推下神坛、推入深渊之人,正是你的这些后裔。”

“血脉,仅仅限于血脉,传承的只有这个家族的基因,却没有亲情。面对巨大的利益和个人得失之时,什么家族传承,什么叔侄之情,什么伯侄血缘关系,统统都是狗屁,不值一提。”

此刻,崇祯不像是在分析大明王朝的弊病根源所在,更像是在提醒自己,不,应该是提醒贾亦韬自己。

之所以来到这个世界,换了一个身份,不就是拜那些族人叔伯所赐吗?

很显然,崇祯的残存意识受到了贾亦韬的记忆影响,读取、并深深认可中国的一句话,远亲不如近邻,对于与那些藩王的血脉关系弱化了血多。

受到贾亦韬的影响,在崇祯的眼里,那些藩王不再是叔伯子侄兄弟,不再是拥有着同一个人血脉至亲的族人,而是大明王朝的一个个毒瘤,在一点一点的腐蚀着大明王朝。

两个意识在真正的融合,不再分什么崇祯与贾亦韬,对外之时,只有这副身体的身份,唯有思考之时才会有所区别。

第七十章 茅元仪的意图

“党争的问题已经压下去了,已经不是现在的主要矛盾,未来的主要任务就是挖掘这些‘宝藏’,在短时间之内,不仅能够获得一笔巨大的财富,缓解朝廷的财政,还能打压土地兼并的问题。”

贾亦韬这样说着,像是在自言自语,又似在向那个残存意识解释。

忽然间,崇祯两眼放光,想到了洛阳的福王,这位王爷不仅富可敌国,手里更是握着两万亩良田,还有江淮的一部分盐引和税收。

如果能够收回这些盐引和税收,国库将会增加一笔不菲的收入。

崇祯点了点头,脸上的坚定之色愈发浓郁,心里对血脉亲情的顾忌愈发淡了许多。

崇祯走出了小屋子,看到曹化淳与洛养性早就等在那里,站在大殿之上,而龙案上放着十几把袖珍燧发枪,就像现代的手枪,稍微大了一号,以及几个望远镜。

“末将拜见皇上!”

“奴才拜见皇上。”

看到崇祯走了出来,缓缓向自己走来,曹化淳与洛养性纷纷躬身行礼,前者更是上前一步,进而继续说道:“启禀皇上,这是秦将军的奏折,秦将军已经整合好了三大营与神机营,随时都能够离京,希望能够准允确定的日期。”

崇祯顺手接过了曹化淳双手递过来的折子,随即展开,边走变看了起来,只是扫了那么一眼,脸上就流出出欣赏之色,心中暗道:“不愧是久经沙场的名将,这么快就能接手三大营与神机营。”

“走吧,随朕去一趟神机营的驻地,顺便叫上秦良玉,看看神机营现在是什么情况?是不是依旧军纪涣散?”

崇祯径直来到龙案的旁边,随意地将折子丢在上面,更是顺手超过一个燧发枪和望远镜,揣在怀里,这时,似乎想到了什么,进而补充道:“对了,不要声张,轻装简从,咱们以普通人去即可。”

“是,皇上,末将(奴才)遵旨!”

曹化淳与洛养性答应了一声,不禁彼此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同样的意味,皇上这是怎么了?

自从一场大病之后,皇上越来越在皇宫带不住,越来越喜欢微服出宫,搞得他们很是头疼,为安全的问题紧张不已,深怕出了什么乱子,皇上的安全受到威胁。

微服出宫,虽然做到了轻车简从,省去了许多麻烦,却也让他们一颗心始终悬着,提到嗓子眼里。

不过,容不得两人深想,看到皇上已经走到了门口,连忙跟了上去。

神机营的营地,枪声阵阵,炮火轰鸣,真得鸟群不断在高空盘旋。

此时的操练场之上,兵卒顶着盛夏的骄阳,忍耐着酷暑的烤炙,挥汗如雨地正在一遍又一遍的演练着火器,到处都飘着一朵朵淡淡的白雾,空气里充斥着硝烟的味道。

崇祯一袭单衣的站在那里,遥遥地望着射击场以及炮击阵地,秦良玉就站在一旁,即便是天气炎热,身体依旧被一层铠甲包裹的严严实实,若不是脸上爬满皱纹,丝毫看不出她上了年纪,已经五十四岁。

“秦将军,果然不简单啊,不过是数日的时间,神机营的精神面貌就焕然一新,军纪得到了很大的改善,朕果然没有看错人,将神机营和三千营交给你,算是交对了。”

“皇上,末将可不敢贪天之功为己有,神机营的军纪之所以得到这么快、这明显的改善,乃是孙将军前期工作做得扎实,老臣不过是捡了一个便宜而已。”

如此一番托词之时,秦良玉看了一眼旁边的茅元仪,流露出颇为欣赏的笑容,进而又补充道:“而且,若无皇上和兵部的支持,提供那么多的火器弹药,神机营的战力也不可能得到那么高的提升。”

“哎...秦将军,不用这么谦虚,是你的功劳就是你的功劳,没必要谦虚,朕不可不喜欢那种虚伪的客套,相比而言,朕更喜欢那种直接,有啥说啥,说错了也没有关系。”

听到崇祯的这一番话,秦良玉却想起了接手神机营之时的情况,巡视三军过后,发现军纪十分的糟糕,懂得如何使用火器的士兵更是寥寥无几,不到总兵力的三成。

在那一刻,秦良玉的一颗心都凉了,直往下沉,有一种欲哭无泪的无力感,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掏空了一般。

“皇上,这里距离演武场和靶场实在太远了,咱们要不要走近一些,看一下将士们的风采?”

曹化淳的建议立马引起了崇祯的兴趣,旁边的茅元仪更是兴奋地说道:“皇上,这些日子里,神机营装备了一些新的和改良之后的火器,就由微臣向你介绍那些火器的性能和威力。”

“好,那咱们就去看看那些火器。”

随着崇祯的迈步而去,或者曹化淳就是纯粹的拍马屁,讨皇帝的欢心,但茅元仪却不然,眸子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但还是被秦良玉敏感地破捉到了。

“皇上,这个是虎蹲炮,在威力与射程方面,虽然远远比不上红夷大炮,却胜在小巧轻便,便于携带。更难能可贵的是,它还可以作为骑兵使用,在战马的背上就能发射,威力也着实不俗。”

“还有这个,乃是三眼铳,可以连续发射三次,优点就是,如果敌人的骑兵冲到近前,可以作为狼牙棒使用,不像那些火绳枪一般,一旦敌人杀到近前,就失去了作用。”

“这个是迅雷铳,最多可以达到十八个枪管,连续发射十八发子弹,和三眼铳一样,由于重达五斤,长度将近六尺,也可以作为兵器使用。”

......

跟着众人向前走,听着茅元仪的介绍,秦良玉的眸子里闪过一抹亮色,心中豁然开朗,顿时明白了茅元仪的意图。

之所以这么卖力的介绍诸多火器,这是在侧面劝说皇上,让皇上同意,将大明的军队全面配备火器,并且大力的发展火器方面的研究。

秦良玉乐见其成,巴不得茅元仪说动皇上,作为一名老将,曾经在辽东与后金作过战,深知火器的重要性,可以大幅度的弥补官军的短板,弱化建奴铁骑的战斗力。

第七十一章 燧发枪和望远镜

只要曾经在辽东驻扎过,与建奴交过手,几乎所有的将领都有一个共识,朝廷应该优先发展火器,并将其全面应用于军队之中,研究各种战法,使之与火器配备,从而达到全面提升军队战斗力的目的。

在这个年代,尤其是前线的武将,更加明白一个道理,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对于茅元仪的介绍,崇祯听得是津津有味,对于兵卒配合着演练火器,更是看得兴致勃勃,神采飞扬,虽未言语,没有任何的夸赞,却让茅元仪心里越来越有底气,介绍起来越来越卖力。

“皇上,这个是五雷神机....”

崇祯忽然停了下来,直直地看着数十米外的一个靶子,茅元仪的话音跟着戛然而止,转而问道:“皇上,怎么了?”

这一刻,众人全都停了下来,脸上现出疑惑之色,顺着崇祯的目光,不解地看向那个靶子,而在这个时候,崇祯的袖子里却滑出了一支短小的燧发枪,手起枪落,对着靶子就是一枪。

砰!

声音虽然没有火绳枪的声音响,却着实震撼了所有人,呆呆地看着崇祯,目光全都落在了燧发枪的上面。

完全颠覆了他们世界观,火器还能设计的如此小巧玲珑,威力又没有丝毫削减!

在场之人,不是没有见过火器,却没有见过这样的火器,不仅能够藏于袖中,关键还是在它的使用上面,以及奇特的构造。

短不足两尺,没有任何的火绳牵引,作为着火点,仅仅是扣动扳机,枪就响了,射程和火绳枪一样,威力显得更大一些,那个靶子的中央出现了一个婴儿拳头般的小洞。

相比于其他将领,像茅元仪这样懂得火器之人,看得更深,想得更多,由此及彼,举一反三。

不难想象,如果将这把不知名的火器加长加粗,射程将会更远,威力将会更大,一旦装备到军队之中,战斗力将会跃升到新的高度。

尤其是操作的方式,只需扣动扳机,就能射出子弹,完全克服了传统火器的缺点,操作繁琐,反应时间缓慢,一旦对敌,要是对方是骑兵,最多只能连开两枪。

“皇上,这个是....”

茅元仪愣愣地指着崇祯手里的燧发枪,呢喃般的问了一句,神色显得很是庄重而认真,后者很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随意的回道:“燧发枪!”

“那...皇上,微臣怎么从未....?”

“嘿嘿...这可是军器局秘密研制的火器,刚从西洋引进来的,没有几把,你当不会知道了。”

不等茅元仪问完,好像看透了他的心思,崇祯径直道出了其中的原因,进而又补充道:“如今之时,燧发枪还处于研究阶段,工艺尚不成熟,还不能大规模装备到军队。即便是朕手里这样的小号燧发枪,也是造价高昂,还不适合大规模装备军中。”

茅元仪到嘴的话语全都咽了回去,难掩脸上的失望之色,不等他再问一些什么,只见,崇祯径直将手里的燧发枪递给了秦良玉,同时朗声说道:“秦将军,这把燧发枪就给你了,身处平叛乱军的前线,你更需要它,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救你一命。”

“皇上,末将不能....”

看到秦良玉一副复杂的神色,既想要,又不肯接,崇祯进而又说道:“哎...秦将军,不用拒绝,朕知道你想说什么,燧发枪虽然珍贵,却又不是只有一把,朕那里还有,收下吧,征战之时,可以增加你的安全保障。”

“谢主隆恩,末将拜谢皇上!”

看着秦良玉接过燧发枪,握在手中,其他人羡慕不已,有了这么一把火器,个人的安全就能有更大的保障。

这个时候,崇祯又从怀里取出了望远镜,再次递给了秦良玉,在众人疑惑和打量的目光之中,缓缓介绍起望远镜。

“给,秦将军,此物名曰望远镜,堪称千里眼,持有此物,你可以将数里之外的景物看得轻轻清楚,一目了然,对于你们这些战将而言,具有极大的作用,可以看清敌人的排兵布阵。”

所有人的神色都是一惊,目光从燧发枪转移到了望远镜的上面,惊异之间,众人不禁怀疑崇祯的话语,这个新物件真得有这么神奇?具有“千里眼”的效果?

在诸多怀疑的目光之中,崇祯一手拿着望远镜,另一只手游离不定,点指着望远镜,为秦良玉讲述如何使用望远镜?

“秦将军,你看,打开这一边的盖子之后,另一边的两个双孔对准双眼,平视远方,就能看见远处的景物。”

“还有这个按钮,可以调节焦距,从而达到调整观看的距离,在平原之上,在没有任何的障碍物遮挡的情况下,至少可以看到十里之外的目标。”

宛若天方夜谭一般,即便崇祯讲得十分认真,拥有着九五至尊的身份,周围还是有一些人不相信望远镜的妙用,居然能够看到那么远的目标。

似乎感受到了众人心里的怀疑,尤其是看到秦良玉的眼神怪怪的,崇祯就是为之恍然,明白了许多事情,在这个年代,任何新生的事物,任何新的科学,说得再多,也不如让这些“古人”眼见为实!

事实胜于雄辩,不外如此。

“秦将军,来,按照朕所讲的操作方式,你试试看看,看看好不好用,能不能远距离观察?”

崇祯将望远镜硬塞在秦良玉的手中,语气带着半命令的口吻,更是一指远方,斜对面的炮兵阵地,朗声般的继续说道:“秦将军,用这个望远镜,看一下两里之外的火炮阵地,你试试看,能不能清晰地看到士兵的面孔,以及红衣大炮?”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放在现在亦如此!

对于此时的秦良玉而言,崇祯那看似鼓励的音容相貌,更像是不容拒绝的命令般的示意。

秦良玉打量了一下手里的望远镜,缓缓拿了起来,放在双眼之前,平视地望去,略带笨拙的操作起望远镜,按照崇祯刚才所讲的方法,有一些别扭的旋转按钮。

在诸多怀疑、期待和兴奋地目光之中,秦良玉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脸上渐渐现出兴奋之色,惊呼道:“太神奇了,那些炮兵和红夷大炮就像在眼前一样,看得清清楚楚,士兵脸上的汗珠,炮身的坑坑洼洼磨损之处,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第七十二章 西南风起

秦良玉放下了望远镜,双手握着放在胸前,双眼露出灼热之感,同时侧身看向崇祯,迎向那灿烂的笑容,无比激动的吐口而出:“皇上,如果每一个将领都能配备一个望远镜,那么,负责指挥的将领就能及时的了解到战场上的情况,并根据战场上情形的变化,做出战术调整。”

“还有那些负责侦查与警戒的士兵,如果每一个小队都能有两到三个望远镜,就能看得更远,侦查敌情的同时,将会更加的安全,不至于打草惊蛇;而负责警戒的士兵,警戒的距离更远,范围更大,军队的临时驻地就能更加的安全。”

这一刻,随着秦良玉一番激动的言词,那丝毫不做掩饰的期待与请求,无人在怀疑望远镜的妙处,每个人的眼神都变得火热无比,跃跃欲试,想要体验一下望远镜的妙处。

这不,秦佐明最先按耐不住,上前一步,来到秦良玉的一侧,激动与好奇的忘记了一切礼仪,有一些失态地央求道:“姑母,让侄儿看看这望远镜,是不是真得有这么神奇?”

秦良玉明显迟疑了一下,看了看自己亲弟弟的长子,秦佐明那极为期待而渴望的眼神,似乎有什么顾忌一般,不禁又望向了崇祯。

“秦将军,朕已经将望远镜送给你了,至于如何处理,是否给别人体验,就由你自己拿决定了。”

崇祯很是爽朗地来了这么一句,看到秦良玉似乎还是有一些忌讳,进而又补充道:“这望远镜的制造工艺极为繁琐,短期之内,像燧发枪一样,不可能大规模的装备军队,只能配备给有限的寥寥几人,如果可以的话,不妨让他们先感受一下望远镜,免得将来配备之时,不知道该如何使用?”

“姑母,皇上都发话了,这望远镜都已经是你的了,就借侄儿看一下,你不会这么吝啬吧?连侄儿看一下都不行?”秦佐明猴急的连连催促,双眼愈发的火热,直勾勾地盯着秦良玉手中的望远镜。

“给,拿去吧,不过,要小心一些,别弄坏了。还有,别忘了还我。”

秦良玉将望远镜递给了秦佐明,脸上挂着淡淡的恨铁不成钢之色,仿佛是在说,你小子真没出息。

然而,脸上随后流出的担忧与紧张之意,却出卖了秦良玉,她也好不了多少,非常紧张望远镜这等稀罕之物。

看着秦佐明领着一些将领闪到了一旁,吵吵嚷嚷之间,争相捣鼓和把玩着望远镜,崇祯淡淡一笑,随之将目光重新放回了秦良玉的身上。

“秦将军,根据锦衣卫和东厂的密保,以及朱燮元送到兵部的消息,奢崇明和安邦国开始蠢蠢欲动起来。尤其是前者,奢崇明按耐不住寂寞,不甘被困于贵州的水西,已经带着残部窜逃回四川,试图卷土重来,在四川自立为王......”

秦良玉的神色渐渐凝重了起来,心惊的同时,更是震撼非常,不仅是心惊于奢崇明与安邦国还是忍不住了,还是震撼于锦衣卫与东厂,这两个特务机构的触角已经伸到西南诸省。

不过,这种情绪只是持续了那么一瞬间,秦良玉的心里就是微微一松,不禁暗想:“这样也好,有东厂和锦衣卫的密探在西南,虽然有着监视之嫌,但好处远远大于坏处。如此一来,有着锦衣卫东厂在侧,即便有小人的谄媚陷害,也足以无惧,还有谁的言词比这两个机构更有说服力?更能让皇上相信?”

秦良玉压下心里的这种想法,等到崇祯说完之色,脸上的凝重之色已经浓郁无比,紧跟着说道:“皇上,事情紧急,西南的烽烟随时都有可能熊熊燃起,末将不能再滞留京城,得尽快赶回去了,以助朱大人和傅大人一臂之力,早日铲除奢崇明与安邦彦这两个反贼。”

“嗯,不错,朕也是这个意思....”

崇祯附和了一句,重重一点头,神色郑重无比,进而继续说道:“秦将军,你明天一早就拔营启程,朕就不送行了。”

“是,皇上。”

秦良玉回应了一句之时,心里长长舒了一口气,兵贵神速,拖得越久,越有可能出现突发事情,西南的情形就有可能愈发的严重。

毕竟,四川一下子少了五千白杆子兵,有没有自己坐镇于四川,对于奢崇明和那些吐司的威慑力,相应也就少了许多。

这时,似乎想到了什么,崇祯露出恍然之色,转而说道:“对了,秦将军,朕听闻,四川嘉州盛产猛火油(石油),一旦西南的战事稍缓,你告诉朱燮元一声,运送数百斤猛火油到京城。”

“是,皇上,末将领旨!”

随着“猛火油”四个字浮现在脑海里,崇祯...不,应该贾亦韬,想到了中国古代的一个大杀器,类似于现代的火焰喷射器的一种火器。

望远镜,燧发枪,《天工开物》......

想到明朝末期一个又一个的先进火器与科学著作,“崇祯”就情不自禁地连连摇头,心里暗道:“崇祯啊崇祯,你真是暴殄天物,望远镜这么好的东西,居然只用于天文研究,看星星,却不将其投入军事。”

“还有徐光启、王微、宋应星等人,代表着现在这个时候最前沿的科学家,却大材小用,搞什么《崇祯历法》?”

......

河南河南府,洛阳城内。

熙熙攘攘的大街之上,往来的行人络绎不绝,各种商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显得好不热闹。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刺耳的尖叫骤然响起,回荡在周遭,打破了热闹的场面。

“救命啊!你你...你这个登徒子,快滚开!”

人流涌动,就好像平静的湖水上被丢了一个石子,波纹荡漾,涟漪阵阵,以尖叫声为中心,很快就形成了一个包围圈,紧接着出现了各种呵斥之声,一些行人似乎是在阻止着什么?

“光天化日之下,岂容你们这些凶徒逞凶?”

“莫要仗着人多,这洛阳城还有王法的存在,速速收手。否则,定将尔等捆绑起来,送到知府衙门的大堂之上!”

“快放开那个女子,不然的话,别怪我们不客气。”

......

第七十三章 无人敢惹的福王府

锵琅琅....

伴随着一阵刀剑出鞘的纷乱之音,一时间,所有的声音都是戛然而止,那些出言阻止的人就像被人掐住了脖子,再无任何言语的呵斥,周围一片静悄悄的,一股极其紧张的气氛弥漫开来。

即便是酷暑盛夏,依旧有一股精神上的冷流袭来。

人群的中心,一个半径两米左右的圆空地之上,一群护卫手持寒光闪烁的刀剑,与围拢的百姓对峙着,大有一言不合就会刀剑相向的架势。

强势的一塌糊涂!

而在护卫的里面,一个体态婀娜的美丽女子被两个家奴控制着,不断地挣扎,刚想爆喝斥责,随着旁边一个富家公子哥抛出一句话,整个人就傻眼了,流露出绝望之色。

“嘿嘿...你们这些贱民,莫要放肆,吾乃福王世子,在这洛阳城内,我福王府就是王法,如若再上前一步,打扰了本世子的兴致,休怪刀剑无眼。”

朱由崧冷冷一笑,轻蔑地看着围观的众人,脸上脸的不屑之意愈发浓郁,如此威胁了一番之后,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淫秽之色,望向那个女子,言语更加的肆无忌惮。

“福王最喜欢像你这样的妇人,虽然已为人妇,却年纪不大,别有一番滋味。嘿嘿...放心吧,只要将我父亲伺候好了,舒坦了,服侍的舒服了,不仅会放你回家,还有一笔不菲的赏银。”

随着亮明身份,朱由崧变得更加张扬起来,目空一切,更是大手一挥,旁若无人地向前走去,爆喝般地催促道:“我们走,本世子倒要看看,哪个不长眼的胆敢阻挡福王府办事?”

看着唯唯诺诺的人群,再无刚刚的义愤填膺般的逼迫,纷纷不自觉的连连后退,脸上的忌惮与畏惧之色若隐若现,护卫与跟班顿时就是一阵得意地大笑,跟着起哄。

“哈哈...世子威武!”

“福王府威武....福王千岁!”

“走开走开,再敢挡路,要是耽误了世子的好事儿,老子劈了你们这群贱民,滚开!”

......

很显然,在这洛阳城,乃至于整个河南府,福王府的“威名”远播,深深为这里的老百姓忌惮,即便是看到福王府白日逞凶,当街掳掠妇女,也不敢言语一声,更是没有人去报官。

“NND,真是无法无天,没有天理了,老子就不信这群王八蛋敢当街杀人不成?”

一个彪形大汉骂骂咧咧的走出,就要冲向渐行渐远的福王府一行人,立马被旁边的几人给拉住了,并有一个人劝说了起来。

“哎,兄弟,你要干嘛?千万不要冲动!不然的话,人救不了,还会引火烧身,累及家人。”

在人群之中,有那么一个人静静地站在那里,显得有一些鹤立鸡群,默默地看着这一幕,眸子里闪烁着凛冽的之意,转瞬即逝,旁边的同伴叹息道:“哎...吕兄,这福王府越来越胆大妄为了,根本就不将大明律放在眼里。”

“张兄,这样的事情不会持续的太久的,从京城传回来的种种消息来看,不难发现,朝廷的政治越来越趋向清明,新皇是一个想要有一番作为的明君,一定会约束这些藩王,还百姓一个太平的生活。”

回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吕维祺。

同伴望了望吕维祺,露出一副若有所思之色,片刻之后,不确定地问道:“吕兄,如此说来,看你这架势,是想重返朝堂,再次入仕为官了?”

然而,吕维祺并未回应同伴的询问,依旧是目视远方,看着朱由崧等人离去的方向,自语般的叹息道:“哎...福王府本就势大,老福王乃是新皇的亲叔叔,现在福王世子又娶了指挥佥事黄奇瑞的女儿,在这洛阳城内,更加无人敢惹了。”

“谁说不是呢?”

同伴附和了一句,进而继续说道:“想这福王与福王世子两人,不愧是父子俩,同样是好色,福王府又添了新丁,想必福王一定会使出各种手段,或恫吓,或强买强卖,在这河南府兼并更多的土地,以赏赐余下的两子。想这偌大的河南,有一半的土地都落入了藩王的手中,或者他们子嗣的手里。”

“如果再这样下去,每个新皇都将自己的兄弟封为藩王,每个藩王都大肆兼并土地,以补偿那些无法继承藩王的儿子,不知道我大明还能持续多久?”

听到同伴的这些话,吕维祺的心中一动,不禁想起了《愚翁移山》寓言里的一句话,子子孙孙无穷匮也,脑海里浮现那么一个画面。

每个皇帝都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宾妃,若无特殊的情况,绝对不会缺少子嗣,一代代的这样的分封下去,随着藩王越来越多,天下虽大,哪里又有那么多的地方作为藩王的封地?

何况,照这样发展下去,即便是风调雨顺,外部没有敌人窥伺和侵略,随着藩王越来越多,随着化为封地的田地增加,势必会有越来越多的百姓失去田地,失去了生活的依仗。

吕维祺不敢再深想下去了,想想都觉得一阵后怕,后背冒了一层薄薄的冷汗,心里抑制不住的生出一股急迫感,感觉有一些压抑。

两天之后,京城....

奉天殿之上,百官云集,文武将军列站于两侧,崇祯端坐于龙椅之上,俯视着群臣,神情古无波澜,显得很是平静,目光在在众人的身上一扫而过,同时淡淡地说道:“好了,这十个入阁的候选人员,都是诸位推选出来的,不管是人品,还是个人处理事物的能力,都是十分的优秀,现在就是确定内阁的人选,哪四人入内阁?”

然而,不管是入选的十个官员,还是其余的百官,并未因为关键时刻的即将到来而紧张、而兴奋,眉宇间反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忧心忡忡之意。

短短半年不到的时间,内阁已经换了三个首辅,内阁成员换了一波又一波,尤其是刚刚被罢免的内阁首辅来宗道,在任还不到一个月。

唯一不同的是,来道宗保留了原有官职,现在又进入了拥有入阁资格的十个人选之中。

第七十四章 “合适”的内阁首辅

如此频繁的重组内阁,再加上这段时间的官场大清洗,搞得每个官员都是人心惶惶,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那一句话,高处不胜寒!

如履薄冰,不管是说话,还是做事儿,处处都要小心。

这个时候,崇祯的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个腹黑的弧度,看着沉默不语的百官,眸子里忽然闪现出恶趣的莫名光芒,突兀的喊道:“嗯...十人之中,不管是个人资历,亦或是个人能力,都是不相上下,真是让人难以取舍,朕都快不知道如何抉择了?”

很显然,并不是所有的官员都同意崇祯的这种说法,这十名进入内阁的官员还是不一样的,有着很大的差异。

容不得众人深想,只见崇祯嘴角的坏笑之意更浓,继续说道:“既然如此,为了公平起见,你们十个分别抓阄,以此确定入阁的人选,以及首辅、次辅。”

不啻于平地一声惊雷,引起百官的一阵哗然!

这也太儿戏了吧?

儿戏的匪夷所思,让人难以相信,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内阁的成员,堂堂的内阁首辅、次辅,堪称朝廷的左右丞相,居然要凭个人的手气和运气而抓阄决定,这也太滑天下之大稽,让天下人嗤笑,这是一个怎样的朝廷,才会有的事情?

不得不说,经过雷厉风行而血腥的大清洗,崇祯已经树立了极大的个人威望,不怒自威,非常有震慑性,即便是如此儿戏的举措,尽管百官心有不忿,不情不愿,很是排斥,在一名太监托来一个放好抓阄的纸团的瓶子,放在十人的面前,他们还是老老实实地照做了,一个一个的开始抓阄,决定入阁的人选。

很快,进入的内阁的四人就确定了。

首辅钱龙锡,次辅李标,来道宗,杨景辰。

“啊~朕还没有说开始,你们怎么就可以抓阄了呢?不行不行,重来,重来,朕喊开始之后,你们才能抓阄!”

很显然,崇祯很不满意第一次的抓阄结果,不惜使用上了近似于耍赖的手段,而四人也是无可奈何,仅仅是和百官一样,张了张嘴,一句话话也没有说出,就和其他六人重新抓阄了。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和“崇祯”了解到的历史记载一般无二,也正如了他所愿。

周道登成为了首辅,刘鸿训也进入了内阁。

对于一个新皇而言,尤其是一个想要大展拳脚的新皇,还想推行改革,登基之初,需要的首辅之臣越愚鲁越好,太过于精明强干,反而会被束手束脚。

纵观历史不难发现,太过于优秀的首辅,都是有着非常强烈的权力欲望,想要压制皇权,反对的声音将会越来越多。

此刻,对于“崇祯”而言,周道登就是最为合适的首辅人选,绝对的愚鲁之辈,为人愚蠢谦和,宦海沉浮多年,一直都是认认真真的装孙子。

等到修成正果的时候,周道登终于不用再装孙子,却也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孙子。

这个时候的周道登,一旦入阁,当上了首辅,就只有一个准则,无论是做官,还是做事儿,不求无功,但求无过,能迈半步,绝不会迈一步。

思绪百转千回,“崇祯”很快从回忆中清醒了过来,看了看周道登,这位内阁首辅是否真如历史记载的那般,心中就有了算计,于是就试了试。

崇祯顺手抄过了一个奏折,随意的翻了翻,装模作样地摆出一副不解的样子,看向周道登:“周大人,既然你现在成为了内阁首辅,朕刚刚看过一份奏折,里面有一个词语,黑齿二字是何意?该做如何解释?”

周道登为之一愣,没想到刚进入内阁,皇上就有心考问自己,神情显得很是木讷,憋了半天,这才吞吞吐吐的答道:“启禀皇上,所谓黑齿二字,就是齿发黑者也!”

百官有一些傻眼,呆呆地看着周道登,更有一些官员憋得面色涨红,吃吃发笑,再也忍不住地发出声来,但还是努力地压低着声音,仿佛听到了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话。

噗呲...噗呲...噗呲...

黑齿,就是牙齿发黑。

众人被周道登的回答逗得乐不可支,这位内阁首辅也好意思、也敢这样解释,若不是在身在朝堂之上,非得一阵仰天大笑,笑得前仰后合不可。

没有人不知道,皇上所讲的奏折里面的黑齿二字,乃是一种嘲讽,一种隐喻,暗指那些手黑、嘴黑之辈,形象的来说,就是无耻的意思,岂能如此照字面意思的解释?

“崇祯”也是忍俊不禁,这个周道登还真是和历史记载的一样,为人死板,不学无术。

强压下那些笑意,崇祯的试探并未结束,心里再次涌现出恶趣之意。

“那个...周大人,常常听人言,这段时间里,众臣的奏疏之中,总有‘情面’二字,周大人,何谓情面?”

“启禀皇上,情面者,面情之谓也。”

周道登的脱口而出,毫不犹豫地回答,顿时引起了一片哄笑,朝堂上响起阵阵的嘈杂之音,即便是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的“崇祯”,也是忍俊不禁,跟着身旁的太监轰然大笑。

哈哈哈....

就好像反应迟钝一般,面对众人肆意而张扬的大笑,周道登好像没事儿人一般,却是一脸的平静之色,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反而傻傻的看着众人。

大笑之声,经久不绝,崇祯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百官也有一些失态。

渐渐地,在崇祯摆手的示意之下,大殿里终于回归了平静,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之中,崇祯却转移了话题。

“好了,既然新的内阁已经组建完毕,那朝廷就该步入正轨,在这里,朕宣布,从今年开始,每年的深秋时节,九月份的时候,举行武科取士,选取武举人。”

似乎还沉浸在周道登的刚刚一番表现,被逗得乐不可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纯粹的以为,皇上所讲的武科开试和以往的一般无二,不过是朝廷需要的时候举行一场而已。

第七十五章 武科开试

兵部尚书霍维华很快就反映了过来,面有吃惊之色,再次确认,难以相信地问道:“皇上,你的意思是说,武科开试就像科举一样,每年都举行一场大比?择选武举人?”

“不错,霍大人,朕就是这个意思,你没有理解错。”

崇祯毫不犹豫地回了一句,百官终于露出了震惊一般的动容,不等他们说些什么,崇祯进而补充道:“而且,从今以后,自本朝开试,武科开试要形成一种惯例,历朝都不得更改,每年一次武科开试,为朝廷选拔文武兼备的将领。”

百官默然了,再也笑不出来了,嘴角隐隐泛着苦涩之意,一颗心直往下沉。

从这一个细微的改变不难看出,相比于前朝几个皇上,这位年轻的新皇更加重武轻文,使用了雷霆手段、削弱阉党之后,皇上这是想用武将压制文官。

“好了,霍尚书,事情就这样敲定了,一直以来,武科开试都是你们刑部的事情,好好准备一下,尽快将告示张贴出去,向天下武学之士昭告,朝廷将要取士了,莫要耽误了今年的武科开试。”

百官蔫了,就像惊吓过度的一群小鸡,依旧没有恢复过来,全都是唯唯诺诺的样子,失去了那种据理力争、维护文官集团利益的韧性,那种不畏皇权的胆魄。

尤其是那些上了年纪的文官,他们的心里都有一个挥之不去的阴影,宦海数十年,看到了许多的文官秉言直谏的下场,被羞辱而死。

午门之外,被扒掉裤子,当众杖责而亡......

武将沸腾了,他们看到了崛起的希望,心中涌现莫名的澎湃之意,显得很是兴奋,文官的地位之所以远胜于他们这些武夫,同阶之下,不得不依附文官,其中标志性的特点之一就是在人员的选拔和储备上面。

暂且不说科举的过程有着四个阶段,院试、乡试、会试和殿试,每年都会有一次乡试和院试,而会试与殿试,虽然每三年才有一次,但也是定期的啊,而武科开试却不是这样,而是看国家是否需要,比如边境发生战事,急需武将的充实。

如此一来,就可以看出文官与武将在地位上的差别,不管是人数,还是重视程度,几乎都是天差地别,武将永远不可能掌控自己的命运,只有找一个文官做靠山,才有施展一身所学的机会。

现在好了,武将的地位在发生细微的变化,不断向好的方面发展。

这个时候,崇祯就像没有看见一般,故意忽略了文官满脸的复杂之色,不再理会他们那欲言又止的样子,目光再次放到了周道登的身上,脸上泛出些许的戏谑之意,嘴角再次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莫名的笑意。

“周大人,朕在读一些治国方略以及一些历史典籍之时,有那么一句话,帝王治国之时,所择去的辅臣,宰相须用读书人,当作何解?”

“宰相须用读书人....”

周道登喃喃的一句,重复了崇祯的话语,满脸的茫然之色,并未立即回答崇祯的询问。

此刻,大殿上一片寂静,众人的反应不一,武将的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充满戏谑之色,而文官却是忐忑不已,再也无法幸灾乐祸、笑出口了,内心非常的紧张。

前面有武科变化,表明了皇上对武将的重视,如果周道登这个首辅之臣再像刚才那般的回答,不仅为人耻笑,他们这些文官也将会跟着颜面扫地,愈发为皇上轻视。

这不再是个人的得失,而是关乎大家的共同利益和脸面,再像刚才那般回答,为众人所不能容忍。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在异样的氛围之中,周道登的神色没有任何的变化,使得那些文官的心中就是“咯噔”一下,暗呼一声:“不好....”

然而,容不得那些文官深想,做出过多的反应,半天的时间已然过去,周道登顺口答道:“皇上,请容老臣回阁中一趟,查名之后,再来回禀。”

“嗯,周大人,你去吧....”

崇祯摆了摆手,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仿佛早就想到了一般,显得很是爽快,没有一点动怒的意思。

周道登躬身退了出去,步履匆匆,显得有一些慌乱,片刻之后,等到周道登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之后,哄笑之声大振,此起彼伏,回荡在奉天殿之内。

哈哈哈....

武将的眼泪都快笑出来了,文官的神色阴沉无比,显得很是难看,尤其是听到这些近似于张扬的放声大笑,他们感觉格外的刺耳,面皮发烫,嘴角不断地扯动,埋下了那颗高傲的头颅。

“好了,都不要笑了,今天的早朝就到这吧。”

抛出这么一句话的同时,崇祯的双手上下起伏,示意武将们安静下来,而一旁的张彝宪更是上前一步,对着百官高声喊道:“退朝...!”

人流如潮水般退去,中间夹杂着各种窃窃私语,此起彼伏,嗡嗡的声响不绝于耳,而崇祯却早已没有了踪影。

不久之后,相比于武科开试的消息,周道登在朝堂上的表现,很快传遍了官场,传遍了整个京城的上层团体。

一时间,引起了极大的反响,不管是阉党,还是东林党,整个文官集团的官员很是愤慨,渐渐地,开始酝酿起一股暗流,一股针对周道登的暗流。

周府,周道登萎靡不振的倚坐在那里,整个人显得懒洋洋的,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年纪大的原因,眸子里的神采暗淡无光,而他的儿子却在一旁唠叨个不停。

“父亲,儿子实在不能理解,也难以相信,您老人家会说出这样没有水准的话语,那样回答皇上的询问?”

“父亲,您老可不是不学无术之人,也不是靠着歪门邪路才走到今天。”

“您老可是万历二十六年的进士,在翰林院供职那么多年,不可能不知道‘黑齿’二字的隐喻?不可能不明白‘情面’的真实意思?”

“还有,您老可是满腹经纶,读书破万卷,又岂能不知晓皇上最后询问的那句话的意思,宰相须用读书人?”

然而,周道登的反应很平静,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仿佛没有听见这些话一般,又好似儿子所讲的都与他无关,良久之后,才淡淡的吐出一句话,整个人就闭眼假寐起来,不再理会自己的儿子。

“急流勇退,方是大智慧的体现。”

闻听此言,周道登的儿子眉头紧皱,转瞬舒展开来,心里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刚想要询问,却见父亲闭起了双眼,一副不想再理会自己的意思。

“难道...朝堂上的种种,那些不堪表现,都是父亲有意为之?”

第七十六章 皇家军事学院

紫禁城,乾清宫

此刻,崇祯端坐那里,一副庄重的模样,神情很是认真,对面分别站着驸马巩永固、茅元仪和兵部右侍郎王家彦。

“妹夫,你看一下,就照着这个图纸建造,最好在在今年的武科开试之前,将其主体的轮廓建造出来。”

崇祯极为亲昵的抛出这么一句话,同时顺手从书案上抄过一个图纸,将其递给了巩永固,进而说道:“其他的都可以缓慢建造,但学院的围墙、主体教学楼和一栋宿舍楼,在武科结束之时,必须建造完成。尤其是学院大门两侧的对联,和镌刻校训的石墙一样,都要使用石材,尽量做得大气磅礴,威武逼人。”

在茅元仪与王家彦惊愕的目光之中,巩永固接过了图纸,随之一展而开,两人也怀着好奇的心思看了过去,在那一瞬间,不自觉地和巩永固一起朗读起来,喃喃般的念出了图上面的一副对联和校训。

升官发财请往他处,贪生怕死勿入厮门。

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寥寥三十五个字,却蕴含着一股至刚至阳的气势,看得三人心潮澎湃,身体涌动着一股莫名的情绪,让他们很是兴奋,激荡起原本就有的豪气。

尤其是校训,虽然照办朱家的祖训,却丝毫不影响其中的气势,将其公之于众,接受百姓的监督,反而能够激起一个人的血性。

“皇家军事学院落成之后,朕是院长,茅元仪,而你就是副院长,专门负责主持皇家军事学院的诸多事宜,比如教材的编撰,学院的日常训练,以及对学员每半年的考核。”

茅元仪虽然从惊愕中清醒了过来,此时却是一副难以相信的模样,一只手愣愣的指着自己,声音发颤的确认般的问道:“皇上,您的意思是,由微臣担任副院长,负责管理皇家军事学院的学员,为朝廷培养军事将领?”

“不错,朕就是这个意思。”

崇祯毫不犹豫地一口回了一句,似乎想到了什么,进而继续说道:“而且,军事学院的首批学员,就是武科开试之后的那些武举人。皇家军事学院的日常授课内容,不仅要有武术、兵书战策,还要涵盖各种火器的使用。”

“凡是军事学院毕业的学员,一旦进入军中,朝廷都将授予游击将军之衔。”

“当然,进入皇家军事学院之后,并不意味着就能顺利毕业,也不意味着一定能够得到游击将军之衔,凡是中间的学业考核不及格之人,都将会予以被开除。”

“而每半年的学业考核,不仅仅是所学内容考试那么简单,还有为其两到三个月的实战,进入军队之中,参与对敌的作战,或是剿匪,或是远赴边境,在这个过程中,将会有生命的危险。”

......

崇祯徐徐讲述着,相比于巩永固和茅元仪听得目瞪口呆,王家彦却是震撼不已,心里翻起了惊天骇浪,不是以为皇家军事学院的内容与考核方式,而是皇上兼任校长。

作为兵部右侍郎,没有人比他清楚这个头衔所代表的意义,也就是说,凡是军事学院毕业的学员,都将是天子门生,身份一下子拔高了一大截!

仅此一点,有着皇家的前缀,由皇上任校长,足可见这个军事学院的起点之高,等同于国子监或是翰林院,专门为朝廷培养职业军人。

在这一刻,王家彦的脑海里闪过一丝明悟,想到了更多,皇家军事学院建成之后,毕业的学员充实到各个军队之中,也就意味着,皇上掌控军队的力度将会更大。

毕竟,在君臣的关系之上,又增加了师生之谊。

一念及此,王家彦忍不住地偷偷打量了一眼崇祯,不仅心中暗想,这副年轻的面孔之下,隐藏着极为狡猾的老练之心,不动声色地就加强了对军队的控制。

这个时候,似乎感受到了王家彦那闪烁的目光,崇祯转而看向了他,笑着说道:“王家彦,作为兵部右侍郎,你有协理京营戎政之责,而皇家军事学院平常训练和授课所需的兵器、火器,朕就交给你了。”

“是,皇上,微臣遵旨。”

回应的同时,王家彦更加意识到,皇上对皇家军事学院有多么的重视。

等到崇祯说完之后,茅元仪已经恢复了淡定的神色,荣辱不惊的缓缓说道:“启禀皇上,微臣以为,既然皇家军事学院专门为朝廷培养武将,为了提高武将的作战和指挥能力,教学内容就不能仅仅局限于兵法战阵和各种兵器、火器方面,还应该增添一些其他的。”

“比如呢...?”崇祯来了兴致,适时地问了这么一句。

“比如医术、天文学、地理等等,懂得一些简单的医术,知道如何处理一些简单的外伤,就可以增加他们保命技能;懂得观星和使用罗盘,可以让武将能够大概判断自己所处的位置,行军方向的正确性,以及可能出现的气候,是否适合作战?至于地理,唯有熟悉一个地方的地形地貌,方能更好的对敌应战,排兵布阵,而不是一味地躲在城中,被动地防守......”

不管是崇祯,还是一旁的巩永固和王家彦,听到茅元仪的侃侃而谈,都不禁频频点头,一副深以为然地样子,眸子里的光芒闪耀,越来越炽盛。

不难想象,如果皇家军事学院真得那样培养学员,一旦能够毕业,从中走出的那一刻,那些学员都将成为各个军队竞相追捧的对象,恨不得全部弄到自己手里。

如今的大明王朝,武将多是一介武夫,粗野之辈,能够都得一些兵法已经是十分了不得了。

因此,在大明的数次对外战争之中,亦或是平叛西南的叛乱,武将多是冲锋陷阵,而负责运筹帷幄的全都是那些文官,巡抚或者总督。

如此一来,武将的地位显得更低了。

当然,不可否认的一点,有一些武将在从军之前,是一个书生,算是军中为数不多的儒将。

“好,茅元仪,正如朕刚才所说的,皇家军事学院的教学内容,全部由你负责。至于所需的大夫、懂得天文、地理之人,朕将会一一划拨给你,全都是最好的!”

这一刻,听到皇上的允诺,茅元仪情不自禁地流露出意气风发的神采,整个人的身体里充满干劲儿,踌躇满志地恨不得立即开始皇家军事学院的教学。

皇家军事学院的事情尘埃落定,皇上的支持力度,让三人为之咋舌!

第七十七章 相同的特点

从资金,到训练所需的兵器和火器,再到教学所需的资料等等,全都是最高标准。

仅仅是初期,皇上就划拨了一百万的银两,作为皇家军事学院的启动资金。

而火器方面,子弹可以无限制地供给,让每个学院的枪法都达到一流的水平。

只要皇家军事学院所需要的书籍,哪怕只是有一丁点的用处,如果市面上买不到,就可以从皇家藏书楼抽调,或者是加印。

......

从崇祯那天在早朝上宣布的那一刻起,朝廷每年都将举行武科开试,就像科举一般,成为朝廷的惯例,再加上兵部下发到各个府州县的公文,这条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般,以京师为中心,迅速向周围蔓延,不断向南方传播。

而在这个时候,辽东的沈阳城(皇太极还未将其改为盛京),正在进行大规模的建设,已经初见轮廓,相比于明朝的建造格局,沈阳城由四门变为了八门。

而新城的每一个城门,都由八旗中的一旗驻守。

位于沈阳城的后金皇宫已经粗略完成,大部分的宫殿还在如火如荼的建造,到处遍布着工匠与后金的兵丁,嘈杂的氛围之中,皇太极缓缓而行,正在巡视着工程的进度。

作为后金新的大汗,定都沈阳,是他第一个重大举措,其次才是向东征服了朝鲜。

如今,看着沈阳城渐渐落成,皇宫也是初具规模,皇太极的心里就有一种成就感,萌生了属于一代帝王才有的念头,登基称帝,开元建国。

范文程紧跟在一旁,脸上洋溢着灿烂般的笑容,虽然相貌堂堂,体格魁梧,更像是一员虎将,但话语一出,尽显书生秀才的特质,隐隐有一些狗腿子的感觉。

“大汗,关内传来消息,大明的新皇帝,那个乳臭未干的朱由检,最近半年的时日里,可谓是动作频频,不断地有惊人之举,搞出一个又一个大动作,虽是在清理阉党,却搞得朝野震荡,官场上人心惶惶。”

“而且,大明朝似乎格外的缺银子,国库好像十分空虚,逼得朱由检不得不变着法子弄银子,几乎是无所不用其极,如今的大明皇室更像是商人之家,哪还有帝王家应有的尊崇?”

“还有那些被问罪的阉党,除了一些罪大恶极和臭名昭著之人,至于其他大多人,在缴纳一笔不菲的银子之后,都轻轻处理了,可谓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

听着范文程的讲述,话语里夹杂着各种情绪,有幸灾乐祸,有非常的不满,更有浓浓的鄙视,皇太极却已经接过了情报,边走边看了起来。

等到范文程近乎于发泄胸中的郁闷,牢骚完了之后,皇太极这才合上记录情报的行文,回望了一眼范文程,目光再次在工程上逡巡不定,脸上的神色收敛了许多,同时也不无感慨地说了一番。

“范先生,明廷的国库空虚,这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天启年间,若不是魏忠贤的强势手腕,弄到那么多的银子,作为军饷,恐怕辽东早就发生了军队哗变。”

“魏党倒台,明廷的新皇帝不过是一个黄口小儿,借助文官集团之力,才能一举扳倒魏忠贤。如今之时,面对极为紧张的财政,许多的明军发布了军饷,也就只能这样做,在短时间内,才能筹措到那么的银子。”

忽然间,话语一顿,皇太极直直地看向范文程,询问道:“范先生,如果换作是你的话,乃是朱由检,清理魏党之时,在做到除恶务尽的情况下,该当如何做,才能兼顾到充实国库?”

范文程似乎早就习惯了皇太极的这种询问方式,已经没有了那种置身于帝王的假设所带来的惶恐,反而非常的平静,思忖了片刻,并未直接皇太极的问题。

“大汗,据学生所知,如今朝鲜的国王李倧,曾经颁行过一个国内法规,名曰大同法,对于那些没有土地的百姓,免除向国家缴纳粮食的同时,丈量土地,将国内的良田全部登记造册,记录在案,一时间,不仅减轻了那些百姓的压力,还增加了财政收入。”

怀有雄才大略的皇太极又怎能听不出范文程的意思?

向没有土地的百姓征收粮食,只会逼迫他们造反,也弄不到多少粮银。而重点的将税收放在那些拥有大量土地的地主身上,那就不一样了,无疑会增加朝廷的财政收入,相对而言,造成的社会不稳定要小得多。

整个过程之中,范文程看似漫不经心的讲述,一副十分自信的样子,却一直都在留意皇太极的神情变化,看到对方听得频频点头,心里也就有了大概的判断,愈发的有底气起来,更是随之转移了话题。

“大汗,明朝虽大,朝鲜不过是一个藩属国,但两者却有一个相同的特点,一定的共性,天下都存在着严重的弊病,那就是土地兼并过于严重,几乎是到了积重难返的地步。”

“那些大肆兼并土地的士绅、地主和勋贵,绝大多数都隐瞒了自己拥有的实际良田,再加上与官员勾结,这才致使国库空虚,越来越难以征收上粮食。”

“而那些失去土地的百姓,却依旧背着税赋,还要向朝廷交纳粮食。一旦连年天灾,收成大幅度减少,刨去租子,那些老百姓已经无力支撑那么重的赋税。”

说到这里,范文程稍稍放缓了语速,这才正面回答皇太极的询问,脸上更是布满凝重之色,显得十分认真而诚恳。

“所以,大汗,如果换作学生是大明的主政者,就会效法万历时期的张居正,在关内实行类似于朝鲜的大同法,重点向那些地主征税,免除百姓的负担。”

皇太极不无赞许的轻轻点头,并未有任何言语的回应,而是转而问道:“范先生,以你之见,如今的后金该当如何自处,才能不断地发展壮大?”

细细算来,范文程投降后金已经有了十个年头,对于后金的内部情况算是非常了解,好像早有准备一般,范文程脱口而出,立即就回答了皇太极的询问。

第七十八章 分化瓦解

“大汗,咱们后金地处辽东,战力虽强,不论男女,个个都是勇士,如今却只是割据建州,还有就是沈阳、抚顺和辽阳,势力范围实在太过狭小,不利于以后的发展。”

“东面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北面是难以生存的苦寒之地,所以,为今之计,大汗要想后金继续壮大的话,只能图谋南面和西面。”

“然而,随着孙承宗坐镇于辽东,提督军务,统筹各方,加上毛文龙在东江镇的威胁,咱们后金就只能向南发展,巩固在辽东的地盘之时,尽快的打破明廷构筑的宁锦防线。”

“范先生,你说得不错,本汗也是这样想的,不管是采取守势的孙承宗,一直在构筑宁锦防线,却呈现咄咄逼人之势,还是东江镇的毛文龙,都使得咱们无法西征,收服蒙古各部落。”

皇太极符合了一番,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眉头忽然微微紧蹙,进而问道:“范先生,你觉得咱们该如何做,才打破现在的僵局呢?”

“分...化...瓦...解...”

范文程拉长了声音,一字一顿的吐出四个字,进而解释道:“大汗,孙承宗要构筑宁锦防线,在粮饷短缺的情况下,就离不开辽东大姓和世家大族的支持。”

“而以毛文龙在东江镇的一贯嚣张作风,目空一切的个性,毫无顾忌地抢劫过往的商船,走私货物,几乎控制住了黄海与渤海的商道,严重损害到了辽东世家大家族的自身利益,不如利用这个矛盾,不断挑拨他们之间的间隙,从而达到除掉毛文龙的目的。”

“如此一来,只要毛文龙一死,辽东再无能够顶替毛文龙之人,咱们也就没有了后顾之忧,可以放心的对付孙承宗。随后,只要废了宁锦防线,咱们就可以进行西征,收服蒙古各部落,进而图谋整个大明王朝。”

皇太极听得频频点头,心里那是一个心潮澎湃,眼里的神采连连,整个人激动不已,范文程还要说之时,却被他阻止了。

“范先生,此地不是说话之地,咱们到宫里商谈,免得被明廷的耳目听了去。”

说话之时,皇太极环顾四周,一脸的郑重之色。

“大汗说的是,此地人多嘴杂,很难保证其中没有明廷的细作。”范文程点了点头,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跟着也打量起四周,面露一丝警惕之色。

一个相对简易的宫殿之中,也是皇太极平常处理政务的地方,皇太极与范文程相对而视,一坐一立,安静的书房之中,回荡着范文程那从容不迫的声音。

“大汗,您也知道,辽东的势族大概可分为那么三类,一是世代在辽东担任军事要职的大姓,利用手中的权势,兼并土地,盘剥地方,始成巨富,比如铁岭的李氏,代表人物李成栋,可谓是满门富贵。”

“其二,就是本地的豪富,因募兵而被明廷授以军职,从而在政治和军事上取得权势。”

“最后就是辽东的大商巨富,他们自身虽未在军中担任要职,却能够打通明廷的各个关节,和各个衙门取得紧密的联系,控制着辽东的经济,从而能够影响到辽东的局势。”

皇太极皱了皱眉,眉宇间流露出一丝不耐烦之色,范文程敏感地扑捉到这一点,进而加快了进程,削减了一些不必要的分析,开始直奔主题。

“所以,大汗,由于咱们没有水师,不善水战,要想除掉毛文龙这个后顾之忧,只能借助明廷之手。”

“在这三大势族之中,属最后一类世家与毛文龙的矛盾最为厉害,毛文龙的出现,以皮岛为根据地,大行其道,肆意敛财,已经严重损害了辽东势族的利益。”

“因此,在剪除毛文龙之前,可以从那些人下手,通过他们的经商渠道,伪造一些证据,暗指毛文龙将粮食、盐、铁等军事管控物品卖给咱们。”

“而且,像祖家这样的势族,还有新任的辽东巡抚袁崇焕,早就看不惯毛文龙,只要有了这么一个‘铁证’,就算毛文龙侥幸不死,至少也得落个罢官夺职。”

“还有最重要、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大汗,在这期间,咱们不妨动用在大明官场上的细作,亦或是买通一些官员,进行造势,逼得朱由检这个年轻皇帝不得不问罪毛文龙。”

皇太极的眸光越来越亮,直至最后变得炽热起来,似乎想到了什么,紧接着说道:“对了,佟养性以前就是辽东的名门望族,一方富商巨贾,和辽东的那些势族一直有生意往来,可以让他私下与那些人沟通,拿下毛文龙。”

这一刻,皇太极的脑海里不禁浮现了那么一幕,利用毛文龙与辽东势族的利益纠葛,从中推波助澜,不断地挑拨两者之间的间隙,进而达到两者相互急眼的程度,寻找合适的时机,一举除掉毛文龙。

就算计谋不能得逞,毛文龙与辽东势族的恩怨纠葛也无法解开,无法得到善了,孙承宗或许还不能肯定什么,但袁崇焕必然会受到辽东势族的影响,增加他对毛文龙的不满。

毕竟,袁崇焕想要构筑宁锦防线,抵御自己的铁骑,就离不开祖大寿的鼎力支持,祖家的作用不言自明。

没有来自于宁锦的支援和策应,毛文龙就等于被折了翅膀的老虎,皮岛上的明军犹如无源之水,自己再想收拾毛文龙,将会容易得多。

总之就是一句话,使出浑身之能事,将毛文龙与辽东的势族割裂开来。

就在这个时候,皇太极的思绪百转千回之时,脑海里闪过这些念头之际,范文程的神色发生了细微的变化,越来越明显,犹豫了半天,这才有一些吞吞吐吐地说道:“大汗,你想要招揽汉人之中的读书人,那些有识之士,就必须提高汉人在后金的地位。否则,很难吸引那些读书人的效忠。”

皇太极清醒过来的同时,当然也明白范文程的意思,指的是什么?

一直以来,汉人在后金的地位都不高,即便是范文程这样主动来投的汉人,拥有大学识,在一些决策之上,也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但他的地位依旧是形同于奴才,老婆随时都有可能被主子占有,玩弄一番,还不能有所怨言。

“范先生,你尽管放心,本汗即日就会发布新的汗谕,提高汉人在后金的地位,让那些汉人读书人可以在后金任职做官,获得显贵之耀。”

第七十九章 荒芜的良田

这一天,北直隶广平府的地界上,清河县附近,在茫茫无际的绿色田野之中,有那么一行十数人,行走于乡间小路,缓缓而行,两辆普通的马车混于其中,除了坐在车厢里的几人,其他的全都是骑马而行,一身的劲装,一副看家护院的装扮。

此刻,在骑马而行的数人之中,赫然就有年仅十七岁的崇祯皇帝朱由检,在一袭华衣锦服的衬托之下,像极了富贵人家的公子哥。

而身上的那份书生气息,更是平添了几分儒雅,显得很是风流潇洒。

然而,南下微服私访,崇祯却丝毫高兴不起来,年轻的脸庞之上布满难看之色,微微皱着眉头,凝视着远方,环视周遭,看到大量的良田荒芜,种植农作物的田地寥寥。

“刘若宰,作为今年的新科状元,朕来问问你,眼前的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儿?”

一个三十出头的中年人走了出来,骑马缓缓而行,来到崇祯的身侧,看了看左右,望了望前方,满脸的不解之色,不答反问道:“皇上,恕臣愚钝,不能体会圣意,还望皇上能够提点一二,所指得是何事?”

崇祯偏了偏头,看了刘若宰一眼,并未为对方解惑,再次看向前方的同时,神色郑重而认真,提醒道:“记住了,从离开京城的那一刻起,朕的名字就叫作尤检,不管是人前,还是人后,统统称朕为公子或者尤公子,不要再犯这种小错误了。”

说到这里,崇祯意识到自己也犯了相似的错误,不禁流露出一丝尴尬之色,似乎是为了掩饰那一丝尴尬,不等刘若宰回应,转头看向其他的几人,改了口,自己对自己的称呼。

“对了,不仅如此,还有你们,都要记住了,我叫尤检,平常喊公子或尤公子。”

“是,公子,属下记住了,绝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

随着刘若宰和其他人异口同声地回了一句,崇祯这才露出满意之色,轻轻点了点头,紧接着看向刘若宰,信马由缰前行之间,手一指周围的那些荒田,缓缓问道:“这些田地是怎么回事儿?”

似乎是心头火气使然,又或者担心刘若宰还不明白问话的真意,崇祯情不自禁又补充了一番。

“不同于西北,北直隶还算是风调雨顺,又有诸多的水系支流,如此好的良田,怎么就荒废了呢?你说说,这不是在暴殄天物吗?”

很显然,刘若宰心里有着某种顾忌,并未立即回答,流露出迟疑之色,但一看到崇祯那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暗暗一咬牙,最终还是道出了其中的缘由。

“公子,你有所不知,这些荒废的良田并非是无主之物,多是京城那些勋贵的私产,还有一部分是宫里的一些太监的。之所以这么荒芜,原因在于,从万历年间开始,出现各种名目的赋税,多是地方官吏私下摊派的。”

“加上朝廷的税赋,使得百姓不堪重负,不得不变卖耕种用得耕牛,来维持生活,缴纳日益增加的税赋。”

崇祯的神色越来也难看,听到这里,忍不住地插了一句:“如此一来,没有了耕牛,百姓能够租种的田地也就越来越少,那些权贵兼并的土地也就荒废了下来。”

“是的,少爷,正是这个理。”

刘若宰应和了一句,此刻的他就像掘开了一个豁口的堤坝,已经说了,反而变得不再顾忌,一点不在乎远处马车上的王之心,脸色越来越难看,看向他的目光带着敌视。

“还有,少爷,一路走来,咱们看到的那些荒田也是如此。据属下所知,前几朝都留下了诸多的田地问题,仅仅是前朝的太监魏忠贤,在北直隶就有万顷良田。”

“庆阳伯就有五千四百余顷良田,分布在庆都、清苑与清河三县;长宁伯也有一千九百余顷良田,分别在景州、东光等县地;指挥佥事沈传进讨沧州、静海县,拥有六千五百余顷良田......”

“崇祯”的心情很沉重,尽管早就了解到这些历史知识,但研究者和直接体验者还是有着天差地别的不同,让他更加直观地意识到,明末时期的土地兼并有多么的严重。

仅仅是北直隶这一地,就能知微见著,可见一斑!

之所以有这一番的对话,对刘若宰的询问,崇祯的目的很简单,无疑就是想要考验一下刘若宰这个新科状元,是否敢直言其中的利弊,得罪京城的那些勋贵?

历史上的刘若宰虽然是名不见经传,比不得孙承宗、孙传庭、洪承畴这些人,但作为崇祯年间的第一位状元,这位可谓是当之无愧的忠臣,任劳任怨,积劳成疾,最终死在任上。

尤其是他向崇祯举荐的两名官员之一,出任安徽巡抚,可是赫赫有名的历史人物史可法,智勇忠介,兼具经济的才能。

推荐的另一个官员阮之佃,乃是江宁主簿,虽然声名平平,却是极为忠于明室,以忠节全,而又不失治理一地的才能。

呼....

崇祯心里常常地吐出一口浊气,尽管知道解决土地问题已经是迫在眉睫,亟待解决,最好的办法就是效仿毛爷爷,推行“打土豪、分田地”之策。

但是,崇祯也很清楚,现在不是推行这一改革的最佳时机,时机还不成熟,若是行使皇权,使用雷霆般的强势手段,强制推行这样的土地政策,必然会引起那些既得利益者的强烈反弹。

因此,在实行这一土地政策之前,有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他崇祯对军队的强有力控制。

作为一个历史学家,“崇祯”不可能不知道毛爷爷推行这一土地政策时的情况,不仅仅是贫苦老百姓的众望所归,主要还有军权的支持,有着军队作为强有力的后盾。

毕竟,相对那些土豪劣绅,农民虽多,但依旧处于劣势。

所谓的劣势,不仅仅是财富和武器上面,关键还是在思想上面,无法形成统一的意见,不能众志成城,不能团结一致的对抗那些土豪劣绅。

军队在侧,作为后盾,就有了极大的自信和勇气,再有那么一个人登高而招,振臂一呼,必然是云集响应,裹挟民意形成的雷霆之势,很容易就能推行“打土豪、分田地”之策。

脑海里飞速的闪过这些念头,崇祯露出满意之色,看着刘若宰,刚要说些什么,却被一个英姿飒爽的声音所打断。

“公子爷,马车里实在太闷了,也太无聊了,我也和你们一样骑马吧?”

第八十章 化名

策马缓缓而行之间,众人循声望去,纷纷看向了中间的马车,一身男装的贵妃田秀英已经走了出来,站在赶马车之人的后面,衣带飘飘,身材纤瘦,英俊的神采之中,又透着淡淡的阴柔之美。

当然,相比于一般人的女扮男装,也许是一身武艺的原因,田秀英有一种英之感气,显得更加朝气蓬勃,像极了江湖儿女,自带着一股淡淡的侠者之风。

“秀英,你怎么出来了?”

很显然,田秀英很享受崇祯这种亲昵的称呼,有一种普通人家夫妻的感觉,故作爽朗的一笑,颇为玩味的回道:“公子,待在马车里实在没意思,还不如骑马而行,欣赏这一路的风景,岂不快哉?”

这时,似乎想到了什么,田秀英颇为撒娇的展颜一笑,话语稍稍停顿了那么一下,露出一副如嗔似怒的模样,转而说道:“公子,秀英现在可是男儿身,也该换一个名字,不能再使用这个名字了。不然的话,这副装扮就白费了。”

说话之间,似乎想到了什么,田秀英的脸上现出莫名的兴奋之色,故作沉吟的抛出了一个名字。

“嗯...那就叫田禾吧!”

“呃...这是什么鬼?”

崇祯愣了一下,忍不住地嘀咕了一句,进而又问道:“田禾...?秀英,你怎么取了这么一个名字?”

“嘿嘿...公子,臣妾这可是在学你啊!”

田见秀意味深长的回应了一句,意有所指,在多数人还在愣神和疑惑不解之时,崇祯的脑海里却是闪过一丝明悟,顿时明白了,自己的化名就是取名字的后面两个字,“由”谐音为“尤”,最为姓氏。

而对方呢?

取得的也是姓名的前半截,姓氏自不必说,“禾”不正是“秀”字的上半部分吗?

“好吧...田禾就田禾吧。虽然怪了一点,但还不错,喊起来还算朗朗上口的。”

崇祯颇为宠溺的来了这么一句,脸上忽得现出坏笑之色,进而看向距离马车最近的一名侍卫,也露出了淡淡的玩味神采,打趣的喊道:“你,将马匹让开田公子!”

“好勒,谢过尤公子!”

田秀英来了兴致,也打趣的回了一句,进而一个腾空跳跃,伴随着极为利落的前空翻,就稳稳地落在马背之上,双腿更是轻轻一夹,来到了崇祯的旁边,并肩而行。

仿佛失忆了一般,崇祯一扫刚刚的阴霾,像是忘记了土地问题所带来的不快,进而对着周围的众人喝道:“都记住了,以后若无特殊的情况,不仅要叫我公子,也要喊秀英为田公子。”

“是,公子,属下记住了。”

就在这时,一阵嘈杂的声音自前方的拐弯处传来,打断了众人的讲话,由于是夏季的原因,到处都是绿树成荫,杂草丛生,崇祯看不到拐弯处发生了什么,只能听到一阵断断续续的争吵,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就越来越清晰。

“告诉你,如果你不先发一部分行脚费,我们大家就不走了,这两千余辆小车的米豆,你们自己拉回去。”

“告诉你们,莫要把我们这些里甲惹恼了,逼急了。否则,全都撂挑子,统统不干了,直接回家,你们就请等着衙门的问罪吧。”

“别以为俺们这些庄稼把式不知道,此次到天津卫押运米豆,你们是私自动用的里甲。”

“朝廷可是有着明文规定,为公家气运粮食,必须给我们这些苦力行脚费。”

“哼!你们这些苦哈哈,别给脸不要脸,切莫忘了,如果你们胆敢逃走,将会牵连到里甲内的其他人家,若是有了什么损失,要是赔不起的话,就拿你们家的童稚抵偿,卖给人家换银子。”

......

崇祯脸上的笑意早已消失不见,化为了一片乌云,阴沉的可怕,耳边还在回荡着前方的争吵,清晰可闻,转头看向了一侧的王之心。

“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儿?”

“是,公子。”

相对于“崇祯”的愤懑,异常的生气,激烈反应,旁边的田秀英与刘若宰等人要淡然的多,一副平静的样子,似乎见惯了这种情况,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拖欠工钱,连坐,强抢人家孩子,变卖为现银,作为罚款,等等。

诸如此类的事件,在明末这样的时代,或许是司空见惯之事,再正常不过,但对“崇祯”这位拥有现代人灵魂之人,却是无法容忍,异常的排斥与反感,完全不能够接受的。

何况,“崇祯”还是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学者!

而在这个时候,陕西却发生着一件值得人高兴的事情。

汉中城内,巡抚衙门,大厅之中,巡抚孙传庭与布政使徐光启都是满脸的兴奋之色,相互祝贺着,毫不吝啬各自的溢美之词,高兴的神情溢于言表。

“哈哈...徐大人,恭喜啊,推广新的农作物,已经初见成效,今年虽然依旧大旱,尤其是这个夏天,降雨量更是少得可怜,但您种植的番薯却是一片大好,很是喜人。”

“呵呵...孙大人,你真是过誉了,下官推广的这些新农作物,之所以成功的在一些田地上搞试种,若不是大人你的鼎力支持,徐某也不可能成功啊。”

“徐大人,不用这么谦虚,本官不过是提供了一些田地,至于番薯、玉米和土豆的引入,在一些地方栽种,全都是您的功劳,而孙某一直都在主抓陕西的军纪。”

渐渐地,孙传庭与徐光启脸上那兴奋地红光开始收敛,恢复了平静,变得非常的凝重,后者更是语重心长地提醒道:“孙大人,下官在这里不得不泼一盆冷水,新农作物虽然耐旱,成功在陕西试种,在秋天就能见到成效。但是,也不能忽视一点啊......”

听到这里,孙传庭的心里就是一紧,有一种不好的感觉,控制不住地打断了徐光启的讲话,询问道:“哪一点?”

“哎...孙大人,何必明知故问,您又怎么不可能知道是哪一点?”

第八十一章 新的政策

徐光启叹息了一语,言词中弥漫着淡淡的无奈之意,进而继续说道:“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新农作物确实适合在陕西栽种,一旦在陕西大规模栽种,再加上一直都在修建的水利工程,明年之时,最迟明年的秋天,旱灾就能有所缓解,三年之内,就能得到很大的治理。”

“然而,咱们不能不面对一个非常现实的情况,如今的陕西,绝大多数的田地都掌握在那些勋贵与乡绅的手里,即便他们接受了这些新农作物,但是陕西的那些百姓很难从中得到实惠啊。”

“徐大人,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所谓的赈灾,就是帮助那些百姓走出困境,能够自给自足,稳住陕西越来越动荡的局势。”

孙传庭附和了一句的同时,轻轻点头,脸上的凝重之色愈发的浓郁,更是说道:“即便所有的水利工程完成,陕西大面积栽种新农作物,但对那些没有田地的老百姓而言,依旧没有什么用,还是要饿肚子。”

“孙大人,不仅如此,还有呢,皇上虽然划拨了百万赈灾之资,又拿出了一部分内帑作为军饷,但是,相对于陕西这么大的军费开支,还有以往拖欠的军饷,还是有一些捉襟见肘,远远不足啊。”

“如果后续的军饷没有着落,不能接上,孙大人,恕徐某多嘴,或许是有一些杞人忧天,军队的渐渐不稳,不能安抚好那些兵卒,陕西还是会出大问题的。”

一语落罢,徐光启直直地看着孙传庭,后者刚想要接话,说些什么,却被进来禀报的兵卒给打断了。

“孙大人,外面有一个人求见,自称是锦衣卫的千户高文采,说是有要事找大人,还带来了兵部和户部签发的联合行文。”

“快快,还愣着干嘛?赶紧将人请进来啊~!”孙承宗不满的催促了一句,似乎想到了什么,转瞬就反映了过来,连忙说道:“算了,还是本官亲自去迎接吧~”

很显然,徐光启愣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不解之色,一个锦衣卫千户而已,尽管有着户部与兵部的联合行文,用得着如此重视吗?

尽管心中这样想,徐光启怀着满满的不解,没有多做停留,还是紧跟着上去,并附和道:“孙大人,稍等一下,还是咱们一起吧~”

不久之后,大厅中不仅有孙传庭和徐光启,还出现了了高文采,后者一袭飞鱼服,显得很是飘逸而魁梧,散发着别样的神采,显得很是自信。

此时,孙传庭正在展读着联合行文,随着浏览的深入,变得神采飞扬起来,抑制不住的赞叹道:“妙,真是妙,朝廷的这个政策来得真是太及时了,大大缓解了陕西的赈灾压力,可谓是一举两得!”

徐光启有一些愕然,看到孙传庭的神情变得如此之快,显得是那么高兴,还是发自于内心的那种,不禁心生好奇之意,行文里面究竟是什么内容?朝廷又有怎样的新政策?

“徐大人,你也看看,朝廷的这个政策是不是来得很及时了?正好一解咱们的燃眉之急,赈灾的压力将会小很多。”

徐光启疑惑而好奇地接过朝廷的行文邸报,没有回应孙传庭的话语,立即投入行文的内容之中,快速浏览了起来。

“徐大人,孙某早就听闻,天启年间的时候,兵部就采纳了贵州巡按傅宗龙的提议,向西南迁移中原百姓,充实到云贵等地,从而削弱那些地方吐司的影响力,最终达到彻底平叛西南之乱的目的,永久的解决问题,教化西南的那些化为之民。”

“实不相瞒,孙大人,徐某也听说过这个提议。”

徐光启附和了一句,轻轻点了点头,已经看完了行文的内容,并将合了起来,递给孙传庭的同时,脸上再次现出担忧之色,语重心长地转而说道:“可是,孙大人,咱们还是不得不面对那个实际问题,赈灾和军饷的银子依旧不足,朝廷的财政还是非常的紧张,调拨不出更多的银子。”

就好像迎面被泼了一盆冷水,孙传庭的脸上再次现出了凝重之色,刚想回应徐光启的讲话,却被旁边的高文采给打断了。

“呵呵...两位大人,不必担心,这段时间里,皇上筹措到了不少的银子,国库得到了很大的缓解,最多半个月,朝廷就会再次划拨新的赈灾之资和军饷,至少在两百万左右。”

“那就好...那就好...”

孙传庭与徐光启异口同声地来了这么一句,脸上虽是满满的高兴,但在对视的那一瞬间,都闪过了意味深长般的庆幸之色,不禁同时想起了京城的那场风暴。

“对了,孙大人,这是皇上给你的手谕。”

高文采就好像没有看到两人那一瞬间的神情变化,突兀的来了这么一句,同时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将其递给了孙传庭,而后者疑惑的接了过来,并立即展读了起来。

渐渐地,孙传庭眼里的异样之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兴奋的光芒,越来越炽烈,随着浏览的深入,整个人愈发的激动。

这个时候,徐光启没有再客气,怀着复杂的心情,稍稍上前一步,微微偏头,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也看起了手谕里面的内容,不看还好,一看之下,也是欣喜不已。

以田替饷,以田作为赈灾之资。

徐光启与孙传庭的脑海里相继浮现出这个念头,将那些无主的荒田和没收的良田转化为银子,作为军饷,作为赈灾之资。

对于那些有家人的士兵,拖欠和将来的一部分饷银,以市面上的价钱,换算为同等价值的土地,将土地补偿给给士兵的家人。

还有那些参与水利工程的民夫,以田地的形势,补发他们的报酬,从而减少对现银的需求。

如此一来,就可以节省出一大笔的军饷开支,也能让陕西的部分百姓拥有土地,只要这个政策能够长期维持,并予以贯彻,陕西就能够稳定下来,就不会出现乱军多如牛毛的情况。

被土地束缚起来的农民,只要能够勉强糊口,他们就不会造反,就不会跟着那些乱军闹事儿。

加上迁移一部分百姓到西南,分流出去,短期之内,即便陕西的大部分土地还掌握在那些勋贵与乡绅的手里,形势也不会像现在这般紧张。

毕竟,作为明末时期的两个有名大臣,孙传庭和徐光启还是明白一个道理,有些事,有些人,要分时候,有讲时机,才能去做,才能去动。

否则,只会偷鸡不成蚀把米。

高文采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就仿佛从未来过一样。

第八十二章 遥遥跟随

孙传庭与徐光启看着高文采离去的身影,两人的神色很是轻松,后者却突然问道:“孙大人,本官实在想不明白,高文采不过是一个锦衣卫千户,位阶不过正五品,您为何如此重视,不惜降低身价的亲自相迎?”

“呵呵....”

孙传庭很是没有来由的淡淡一笑,显得很是突兀,并未回答徐光启的询问,而是直直地迎向对方疑惑的目光,徐徐说道:“徐大人,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最近几个月以来,凡是皇上提拔的官员,年龄多是在三四十岁之间。”

“而且,破格提拔、委以重任的年轻官员也是越来越多,根本就不在呼朝堂上的那些老臣反对。从武科开试的这一改革举措来看,皇上越来越倚重武将。”

“如果梳理一下皇上这段时间的为政举措,以及预判一些政策所带来的结果,不难发现,照这样的形势发展下去,武将的地位将会越来越高,直至可以比肩文臣,甚至于超越。”

然而,徐光启的反应却是很怪异,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紧接着抛出一句话,不知是在回应孙传庭,还是在喃喃自语。

“真是搞不懂如今的朝局,越来越看不清咱们的这位新皇上,这究竟是要干什么?”

两天之后,大名府的官道之上,崇祯一行人遥遥地跟在一个数千人的押送队伍之后,不疾不徐的赶着路,

“李若珪,事情查得怎么样了?有没有得到证实?”

化身为尤检的崇祯直直地盯着前方的押送队伍,目光闪烁不定,旁边化装成普通随从的锦衣卫指挥同知李若珪(相当于副锦衣卫指挥使),听到询问,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张口就回答了出来。

“公子,已经确定了,根据先行的锦衣卫暗卫来报,打听到的消息,这支队伍压送的米豆是从天津运到大名府,承办的人员是开州的官吏,私自动用了地方的里甲,允诺那些里甲,以朝廷的赋税抵扣行脚费。”

“那他们怎么起了争执呢?”

崇祯的眉梢挑了挑,这样问之时,心中已经有了某种猜测,虽然还不是真相,但也八九不离十。

“公子,这也弄清楚了。”

李若珪脱口而出,回了一句,似乎有着某种顾忌,害怕崇祯动怒,但也只是持续了那么一瞬间,紧接着就继续说道:“这些里甲之所以与承办人员起了冲突,原因很简单,在起运米豆的过程中,他们听到了消息,开州官吏口中所谓的赋税根本就是子虚乌有,乃是杜撰而来,所以他们就想要回应得的行脚费,而不是以赋税或徭役地形式抵扣......”

作为一个明史专家,“崇祯”当然知道,里甲乃是明朝州县统治的基层单位,理论上讲,一里之内为一百一十户,推举丁粮最多的十户为里长,其余白户分为十甲,每甲有甲首一名,如此构成了里甲制度,明朝行政的最基本单元。

而里甲制的存在,极大方便了官府治理地方,征税粮食以及各种徭役,也是通过里甲完成的。

里甲的服役很简单,平常之时,轮流服各种徭役,如此一来,不至于影响地方的正常生活,农事的照常进行。

当然,不得不提一点,所谓的里甲,仅仅是理论上而言,并不一定一里内必须有一百一十户,毕竟南北的实际情况不同,由于地域的差别,生活习惯的不同,村落的分布特点也有极大的差异。

崇祯心中了然,明白的轻轻点头,自语道:“按照朝廷的规定,对于这些负责押运的运夫,官府都要予以行脚费。这些开州承办人员真是打得好主意,私自动用里甲,以服徭役的名义前往天津,以眼前的情况来看,至少私派了两千小车,每辆折银二两,如此一来,这些官吏最少也能贪污四千两。”

猫有猫道,狗有狗道。

崇祯已经平静了下来,不再那么生气,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明末各种巧立名目的苛捐杂税多如牛毛,贪官污吏横行,大官可以通过横征暴敛贪污,这些小官小吏也能以这种方式敛财。

“公子,照这种形势发展下去,越接近大名府城,从承办人员的种种表现来看,挑毛病的动作将会越来越频繁,恐怕那些里甲很难拿到行脚费。”

刘若宰策马走了上来,如此说了一通之后,看了看前方,进而又补充道:“而且,那些里甲多是一些普通百姓,在起运米豆的过程中,饮食起居的花销都是靠那些承办人员的。一旦没有了吃食,即便承办人员真得不付行脚费,他们也无法在大名府城生活下去。毕竟,告状好办,但结果却需要一个过程,衙门的审理有一个时间段。”

“不错,这些生活在最底层的老百姓根本就耗不起。”

崇祯回应了一句,话里充满同情之意,进而颇为嘲讽的继续说道:“何况,自古以来,就有那么一句话,民不与官斗,这些开州的承办人员虽然只是一些小吏,但也属于官的范畴,若无意外的话,那些里甲很可能选择息事宁人,认倒霉。”

这个时候,吴邦宰策马走了上来,稍稍落于人后,似乎是知道“崇祯”的秉性,喜欢别人的畅所欲言。

“公子,小的倒不这么看,反而觉得那些里甲会据理力争,不顾一切的讨回行脚费,哪怕是闹到公堂之上,与那些官吏撕破脸?”

“喔...吴邦宰,你怎么就知道他们一定会闹,不惜得罪那些官吏?”

“公子,你可能还不是很清楚里甲的情况,除了里长和甲首之外,其他的人家生活的并不是很好,省着点用的话,二两银子足够一些普通百姓一年的开销。”

崇祯听得频频点头,一点也不怀疑吴邦宰的这些话,据他所知,明朝时期的一个县官,年俸也就几十两,可以养活一大家子,仅此一点,足可见二两银子的购买力。

赶路的过程中,崇祯可是询问过米价,二两银子可是能够买到三百多斤大米。

何况,对于那些普通百姓而言,尤其是现在的这种光景,怎么舍得买好粮食?

多是粗粮为主,糊口度日,能够果腹就行,如此一来,二两银子就显得更加重要。

崇祯偏头看向了李若珪,突兀的问道:“对了,大名府现在的知府是谁?”

话刚一说出,“崇祯”就后悔了,脑海里浮现一些历史信息,想到了大名府的知府是谁,那可是明末时期赫赫有名的人物,李若珪的回答正好验证了这一点。

第八十三章 另一种形式的土改

“公子,大名府的知府是卢象升。”

刹那间,天雄军三个字浮现在“崇祯”的脑海里,不禁心中一动,暗想,或许可以提前组建天雄军,拱卫京师的同时,也能为土改保驾护航,先行在北直隶搞小规模的土改。

当然,所谓的土改,不仅仅是先在北直隶搞试点,土改的形势也是不一样的,不像毛爷爷那般来得彻底,上来就搞“打土豪、分田地”的那一套,而是更加的温和,以其他的名义收回大部分的土地,以奖赏或发饷的形式分给百姓良田,而不是直接、无偿的给予。

比如,入伍参军,服各种徭役,等等,

不再是简简单单的义务出力,有着一定的“薪资”,只是这个所谓的“薪资”不是现银,而是土地,或是将土地给那些人自己,亦或是给那些人的家人。

当然,一旦实行土改,将会出现各种由头,从那些勋贵手里弄到良田的同时,以各种理由给北直隶的百姓,争取人人有田种,属于农民自己的田地。

闪过这些想法之后,崇祯轻轻点头,这才回道:“嗯,知道了。”

不久之后,随着那队运送米豆的队伍进入大名府城,崇祯一行人也来到了城内,站在大街上的一侧,看着渐行渐远的运送队伍,崇祯头也没回的说道:“杨启聪,带着几个人,跟本公子一起去看看。”

作为绝声卫的指挥使,虽然是一个哑巴,但听力却是格外的灵敏,立即做出了几个手语,紧接着,走出了几名绝声卫,其中也不乏正常之人。

“李若珪,你带着其他人先找一个客栈,安置下来,再差人到大名府城的粮仓找我。”

“是,公子。”

李若珪犹豫了一下,似乎有什么心事,还是一口答应了下来,虽未提出反对,却向其他人投以求助的目光,脸上弥漫着淡淡的担心之意。

尤其是化名为田禾的田贵妃,更是直接说道:“公子,只带这么几个人,我们实在不放心您的安全。不如咱们先找一个客栈住下了,留下一个人跟着就是,随时将消息传给你。”

很显然,大部分人都不放心崇祯这样做,只身犯险,只是带几个化身为随从的绝声卫,担心出什么问题?

“是啊,公子,眼看着快天黑了,那两千多辆小车的米豆根本不可能一下子放入粮仓,只要那些承办人员不傻,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卸磨杀驴,对那些里甲不利。否则,一旦米豆有一丁点的闪失,绝不是他们能够吃罪得起的。”

刘若宰说服了崇祯,使得后者没有再坚持。

“也是,就算是要卸磨杀驴,过河拆桥,也要等到米豆入库,那些承办人员才能放心的离去,逃之夭夭,迅速返回开州。”

说这些话之时,崇祯心里总有一种感觉,运送米豆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看似不过是官吏贪墨几千两的行脚费,但却动用了几千人的里甲,可是有着两千多辆的小车。

就凭这一点,能够抽调几千人的里甲,绝非是几个小官小吏能够做到的。

“走吧,留下两个人跟着,咱们先找一个客栈住下,一连几天在荒野赶路,也挺累的。”

一语落罢,崇祯舒展了一下身体,一马当先,径直向前走去,而锦衣卫同知向旁边的两个大汉使了一个眼色,后者随即留下坐骑,快步追向运送米豆的队伍,遥遥跟随着。

天色渐暗,唯有晚霞犹存,红彤彤的就像烈火焚天一般,使得大名府城陷入暗红的光幕之中。

大名府城内的粮仓大门洞开,一辆辆小车被推入其中,里甲刚想卸掉小车上的麻袋,却被旁边的官吏阻止了,引起了短暂的争执。

“哎哎...先不要卸这些装有米豆的麻袋,大夏天的,天有不测风云,如果有什么风雨,搬运起来十分麻烦,暂且将小车放在这里,明天结账、付给你们行脚费之时,再一起取走。”

“什么?这小车是我们自己的,暂时留下也可以,我们必须留下,小车不能离开我们的视线之内。”

“官爷,照你这意思,今天不发行脚费了?”

“不发不发,明天再讲,天快黑了,明天卸完豆米,并将其放入仓库,囤积起来之后,才能给你们行脚费。”

一名负责监视的小吏回应这一番话之时,满脸的不耐烦之色,眉头微皱,更是催促道:“快点离开这里,粮仓乃是朝廷的重要之地,不是你们能够待得,如果少了什么,你们的贱命都不够赔的!”

“去去...明天一早再来,卸完货物之后,前往如家客栈,承办人员会在那里给你们结账。”

一些里甲满脸的愤怒之色,上前一步,就要置问两句,想要动手动脚,威胁一番,却见那名小吏并不慌乱,对着不远处的一队兵卒使了一个眼色,后者立即围拢了上来,一手按在剑柄之上。

一时间,形势紧张了起来,剑拔弩张。

“我可警告你们,切莫在这里闹事儿。否则,休怪我不客气,将你们当作贼人处理。”

蠢蠢欲动的里甲立即老实了下来,再一想起家里的亲人,脸上的愤怒之色顿时化为了近似于哀求之意,纷纷道出各自的苦楚。

“官爷,小的一家就等着这次的行脚费,买米下锅呢!”

“官爷,这小车可是小民家里唯一值钱的东西了,拿到行脚费之后,加上小车,还指望着能够买到一个耕牛,从而可以租更多的田地。”

“官爷,如果不让我们在这里休息,身无分文的,你让我们在哪里吃住啊?”

......

然而,那些官吏依旧是无动于衷,其中的为首者更是不屑的说道:“忍一忍不就好了,明天一早,卸完米豆之后,你们就有了二两银子,不就可以买些吃的了?”

“而且,现在是夏季,不是冬天,随便找一个地方,哪里不能够休息一晚?”

“去去...快点离开这里,否则,我可让这些兵爷动手了,到时候,要是受了伤,也是你们自找的,怨不了别人。”

人数虽多,将近是周围兵丁和官吏加在一起的十倍,奈何手无寸铁,又身在城中,一旦出了什么事儿的话,城防营随时都能前来救援,再加上心里的顾忌,个个都是拖家带口的,里甲们也就忍了下来,像潮水退去一般,纷纷走出了粮仓。

第八十四章 怂恿

如家客栈,晚饭刚过,崇祯与田秀英才返回房间,伴随着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李若珪那恭敬的声音响起:“公子,咱们的人回来了,事情和咱们猜测的一样,并未有什么变故。”

“嗯,知道了,你下去吧。”

崇祯回应了一句,听着李若珪那渐渐消失的脚步声,脸上忽得挂着坏笑,尤其是看到田秀英的身上散发着的那股飒爽英姿的气质,心里就升腾起征服的欲望,脸上的坏笑愈发的浓郁。

“嘿嘿...秀英宝贝儿,为夫来喽!”

一语落罢,崇祯已经摆出了饿狼扑羊的架势,不等正在整理床铺的田秀英反应过来,已经扑了上去,将其扑倒在床上,尽显霸道总裁之意。

在一阵木床摇晃之中,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忽的一下,一枚铜钱自床帘里面飞出,瞬间将蜡烛打灭,屋子里一下子就黑了下来。

第二天,如家客栈的客人还沉浸在各自的美梦之时,却被一阵骚乱的声音所打断,声音越来越大,直至吵得所有人都不得安生,纷纷打开窗户,探出了头,就要喝骂,却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呆了。

只见,数千人将客栈围得水泄不通,街上已经出现了拥堵,有围观的城内百姓,有过往的行人,其中还有以崇祯一直遥遥跟随的那些里甲,占据了大多数。

不仅如此,还有几十名衙役和兵丁夹杂其中,不时地穿梭于拥挤的人群,维持秩序的同时,不时地喝骂几句,恫吓之意昭然若揭。

崇祯早已经起来,凭窗而立,静静地看着这一幕,脸上却是一副思索的模样,似乎是在想着什么?

田秀英陪在旁边,依旧是一身的男装,“俊美”的秀眉微皱,也在观看喧闹而争执的人群,喃喃地说道:“公子,看来这些开州的承办人员不仅贪婪,还很不简单啊,私自变卖了那些里甲的小车,又贪墨了行脚费,居然如此有恃无恐,就这么堂而皇之地住在客栈,还有兵丁与衙役保护。”

蹬蹬蹬....

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李若珪出现在了房间里,边走边说道:“公子,已经打听清楚了,开州的那些承办人员果然不简单,有着一定的背景,靠山是洛阳都指挥佥事黄奇瑞,更确切的来说,应该是黄佥事的公子黄澍鋃。”

“黄鼠狼....?”

崇祯颇为恶趣的吐出三个字,使得田秀英噗呲一声,一时忍俊不禁起来,李若珪更是一阵错愕,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继续说道:“这也不对啊,即便是有着黄奇瑞作为靠山,背后支持,但这里是大名府,黄奇瑞也不过是一个都指挥佥事,也管不到这里吧?”

“公子,您有所不知,若黄奇瑞仅仅是一个都指挥佥事,手还伸不到大名府,关键的是,他与福王是姻亲的关系,其女乃是福王世子的正室。”

刹那间,“崇祯”有一丝明悟,想到了许多,天启和崇祯年间,福王朱常洵地位尊崇,朝廷尊之以礼,乃是皇帝的亲叔叔,即便在洛阳作奸犯科,也是无人敢惹,无人敢管。

“崇祯”的一颗心直往下沉,脸色变得阴郁起来,不禁再次想起了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前的遭遇,至亲血脉怎样?亲叔伯堂兄堂弟又如何?

面临巨大利益之时,在巨大的家族资产的诱惑下,什么亲情,什么血缘,都不值一提。

翻开历史,不难发现,朱由检主政的那段日子里,面临财政的极其拮据,拿不出银子发军饷,几乎放下了一个帝王的身段和应有尊严,进行募捐,近乎于哀求。

然而,最终的结果却是,无人响应,募捐的银子不过寥寥二三十万,没有一个藩王愿意拿出自己的家资,帮助大明暂渡难关。

尤其是那位福王朱常洵,更是抠门到极点,李自CD已经打到了洛阳城下,形势岌岌可危,这位王爷依旧不愿意拿出粮银,发军饷,让守城的士兵吃顿饱的。

结果不言自明,吝啬的福王成为了他人的午餐,三百斤的身体成为了“福禄宴”的一道主材料。

紧握双拳,随之又松开,崇祯轻轻摇了摇头,压下心里的这些想法,看了李若珪一眼,接着看吵闹的人群的同时,询问道:“对于这件事情,知府卢象升什么态度?就这么放任不管吗?”

“不不...不是的,公子,俗话说,民不告,官不究,这些里甲并未将这件事情闹到知府衙门,所以,现在还不好说卢象升是什么态度?”

很显然,不仅是李若珪,屋子里的其他人也是紧张不已,虽然不知道崇祯为何这样生气,但明显感受到他的气质变化,让人感觉很冷,不自觉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心中紧张不已,陡然生出畏惧之意。

崇祯点了点头,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眸子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喃喃自语地说道:“照这样发展下去,即便是有福王府的震慑,恐怕这些里甲的一部人不会退让,会向知府衙门告状,讨一个说法?就算要不到行脚费,也要要回他们的小车。”

“公子,你说的不错,那些里甲一定会有人心有不甘,不惜将事情闹到衙门。对于他们这些苦哈哈而言,小车是他们干活的唯一工具,几乎关系到一家子的生活来源。”

吴邦宰说得很认真,一副我很了解这些里甲的样子。

“嗨...你们这样吵闹有用吗?”

崇祯很是突兀的来了这么一句,对着下方的里甲大喊道,吓得田秀英等人一跳,惊愕了一下,面脸的不解之色。

这一刻,由于崇祯的声音很大,使得吵嚷的氛围为之一滞,安静了那么一瞬间。

见此情形,看到下方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的身上,崇祯暗道一声,就是这个时候,声音随之提高了几分。

“哎...我说乡亲们,就这样与这些人纠缠,哪怕是闹到了老死,你们也别想要回自己的小车,讨回自己应得的行脚费,还不如留下一部人堵在这里,另一部人去知府衙门告状。否则,要想他们发善心,永远不会有结果......”

很显然,那些里甲意动了,被崇祯的这些言词怂动了,眼前纷纷一亮,不禁意动了起来,顿时就有人回了一句:“可是,我们这些人都是乡野村民,根本就不识字,又身无分文,没有状子,如何去衙门告状啊?”

“这个简单,你们派几个代表上来,讲述一遍事情的经过与原委,我让人给你们写状子!”

第八十五章 反应不一

崇祯爽朗地说出这一番话之后,一副大包大揽的样子,更是将身后的刘若宰一把拽了过来,一指刘若宰的前胸,面对着众人,丝毫不在意那些承办人员愤怒的目光,继续说道:“看见没?这是我家的先生,可是中过举人,一份状子,举手投足间就能写好。”

经过短暂的骚动,那些里甲很快就达成了共识,立马就有几人走进了如家客栈,并且,其中的一人对崇祯喊道:“好,这位公子,我们听你的!”

“你们赶紧上来,我这就让人准备笔墨纸砚,给你们写状子。”

这一刻,回应了这么一句话之时,“崇祯”不禁想起了“爷文化”,忍不住的将明朝与清朝的百姓相对比,如果放在清朝,这些百姓一定会在公子的后面加一个“爷”字,在知府大人称之为知府大老爷。

虽只是一个“爷”字,却在践踏每一个人的尊严,消磨那些人的血性与骨气!

不难发现,围观的人群也很看不惯官吏的横行霸道,尽管没有声援,却予以了行动上的支持,有意无意间,配合着那些里甲,将如家客栈堵得严严实实。

知府衙门,后衙之中,虽然是一大早,卢象升却已经正在处理行文,两道剑眉飞入云鬓,如刀削般的面庞有一些黢黑,配合着两撇胡须以及长长的山羊胡,尽显坚毅之本色,不像是一名文官,更像是一名铁骨铮铮的武将。

整个人散发着狂放不羁和傲然的气质。

这时,卢象升的妻子王氏走了进来,看着丈夫正在处理政务,脸上弥漫着骄傲之色的同时,眉宇间有一丝担忧之意若隐若现,犹豫了再三,这才吐出了心中的担忧之处。

“夫君,奴家实在不明白,您上任知府之后,多是整肃大名府的吏治,严惩恶霸,平反冤案,最近一段时间,怎么就和那些勋贵对上了呢?”

“尤其是那些皇亲国戚和宦官,他们要么是皇上的亲人,要么是圣上的近侍,旁边的红人,将其彻底得罪的话,不仅是对您的仕途不利,咱们这一家老小也将不安啊。”

“就算夫君你不在乎个人的安危,奴家也可以相随,但不能不考虑母亲大人的安全啊?而且,那些人不过是兼并一些田地,并未祸乱乡里啊~”

卢象升终于抬起了头,看向了王氏,似有万千感慨一般,语重心长地说道:“夫人,你不明白,那些勋贵和宦官看似仅仅是兼并土地,却是大名府许多问题的根源所在,危害深远,若不再予以遏制,大名府迟早会像北直隶的其他州府一样,大部分的田地流落到勋贵的手中,越来越多的百姓生活难以为继,直至最后沦落为匪盗,落草为寇,为害一方。”

说到这里,卢象升话语一顿,面露忧心忡忡之色,更多的是那种为江山社稷而担忧之意,似乎想到了什么,闪过一丝怅然之色。

“别得不说,在大名府为知府的一年多的时间里,为夫特意留意了一下大名府的周边情况,对一些州府做了一些统计,仅仅是当今皇上的姑母荣昌大长公主,在保定、顺天与河间三府,拥有的田地就多达三十七万余亩。”

“还有,仅仅是东安一县,就星罗棋布了未央宫、永清公主、永安公主、恭圣夫人、英国公、镇远侯、太宁侯、安平伯、惠安伯、嘉祥公主、顺义府仪宾、和锦衣卫指挥的大片庄田。”

卢象升不说还好,尤其还是说得这么详细,听到这些,王氏心里一惊,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忍不住地插话道:“夫君,北直隶的问题真得有这么严重吗?”

“嗯....”

卢象升发出一个长长的鼻音之时,更是沉重地一点头,显得很是肯定,刚想要继续说些什么,却被一阵沉闷的重鼓声所打断,本能地抽身而起,就向外走去,边戴上官帽边说道:“夫人,有人击鼓鸣冤,为夫先去升堂了,你和母亲他们先吃饭,不用等我。”

“好的,夫君。”王氏温柔的轻轻点头,很是顺从地回了一句。

鼓声雷鸣,沉闷悠长,回荡在知府衙门周遭,而在鸣冤鼓的附近早已挤满了人群,有看热闹的,有起哄的,更有以壮声威的。

“升堂...!”

“威武....威武....威武...”

一声脆响的惊堂木过后,就是三班衙役的低吼之音,绵延而悠长的吼出威武两个字,一字一顿之间,蕴含着某种律动,极有节奏感,气势不断攀升,将大堂上的庄严衬托到了极致。

怀着忐忑的心情,几名里甲手持联名状鱼贯而入,余下的围观者更是堵在了大堂的门口之处,静待着卢象升的判案。

不同的人,怀着不同的心情,像里甲这样的外地人,不知道卢象升这位知府大人的秉性,官风如何,心里紧张到了极点,或许个人的经历使然,对于此次的告状并未抱有多大的希望,多是持着试试看的态度。

何况,对于他们这些平民老百姓而言,也没有更多的方法维护自己的利益?

大名府城的百姓却不然,一年多的所见所闻,亲身经历,已经认同了卢象升这位知府大老爷,更是对未来的憧憬,至少那些子虚乌有、官吏杜撰而出的各种苛捐杂税,已经从他们的身边消失。

结果是那么的顺理成章,而又是那么的出乎意料。

不久之后,后衙之中,随着判案的结果传来,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之后,王氏的神色已经不能用忧心忡忡来形容,愈发的凝重,看着走进来的卢象升,再也难以掩饰心中的那股悸动,忍不住地问道:“夫君,你这样做,等同于彻底得罪了福王,差不多是给那位皇叔一个大嘴巴,使得他很没有面子,为了开州的里甲,真的值吗?”

很显然,相比于王氏的焦虑模样,心绪不宁的表现,卢象升要淡然从容得多,并不是很在意,看到王氏着急的样子,原本不想多做解释的他,最终还是予以了安抚。

“夫人,你尽管放心,从这几个月的表现来看,皇上并不是那种偏袒皇亲国戚的君主,反而对勋贵们隐隐有一些不满,一些行动看似是一种无奈之举,被国库空虚逼得没办法,才使出下策。”

“但是,如果细细分析的话,不难看出,皇上的那些无奈之举都是分人的,除了那些阉党之内,其次就是京城里的那些勋贵。即便此事传到了京城,福王想要问罪为夫,皇上最多也就是斥责一番,说不定皇上的心里甭提多高兴呢。”

“可是...可是...夫君.....”

第八十六章 赴约

王氏并未能够心安,反而愈发的焦虑起来,吞吞吐吐地刚要说些什么,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衙役快步走了进来,打断了王氏的讲话。

“大人,有人求见。”

卢象升眉头皱了一下,明显有一些不耐烦,不想见陌生人,但习惯使然,还是问道:“来者何人?所为何事?”

很显然,衙役一定收了一些好处,言语充满维护之意。

“启禀大人,那是说,他姓李,所谈之事极为机密,十分的重要,关乎到大名府的民生,轻易不可进入他人之耳,一再的强调,只能当面告诉大人你一个人。而且,根据属下观察,那人说的很是认真,不像有假。”

卢象升楞了一下,原本想拒绝,但一听后面的一些话,关乎到大名府的民生问题,生生地将到嘴的话语给咽了回去,转而说道:“好吧,你让那人进来吧,本官就在这里等着他。”

看着衙役离去的身影,目睹整个过程的王氏秉持着怀疑之色,似乎是转移注意力的原因,那股焦虑淡化了许多,转而看向卢象升,询问道:“夫君,你真得相信衙役的这番话,那个未曾谋面之人真得就有如此实力,动辄可以影响到大名府的民生?”

“夫人,关乎到大名府的民生,夫君我轻视不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卢象升语重心长地回应了一句,摆了摆手,阻止了王氏后面的话语,进而又补充道:“何况,只不过是见一面而已,如果那个人只是说大话,到时候打发了事,轰出去即可,又不会损失什么。”

王氏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但想到丈夫那倔强的性格,武人的秉性多于读书人的书生意气,最终还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出,忧心忡忡地款款而去。

不久之后,屋子里只有两个人,除了卢象升之外,另一个赫然正是锦衣卫同知李若珪。

卢象升眉头皱了皱,静静地站在那里,不断地打量着李若珪,日积月累的习武,使得卢象升的身姿愈发挺拔,显得很是魁梧不凡。

这个时候,李若珪何曾又不是在打量着卢象升?

不同于文人的相轻,武人更多的是惺惺相惜,只要义气相投,只要身手让人信服,即便是相交的时间只有短短只有一天,也能获得对方的认可。

李若珪频频点头,眸子里洋溢着异样的神采,光芒闪烁,忍不住地心里暗道,难怪皇上如此重视卢象升,就凭这份气度,身上散发着属于武者的强大气息,就让人不由得生出好感。

此刻,卢象升的面色看似平静无比,但心里却是凝重非常,那股轻视与怀疑早已消失不见,身体都紧绷了起来,凭着属于武者的敏感直觉,很快就扑捉到了李若珪的强大,身手的不简单。

描述虽多,但从李若珪走进来,再到两人相互打量,默然不语,整个过程不过是寥寥几个呼吸的时间。

“卢大人,深夜之时,我家公子让你去如家客栈一趟,到天字第一号房见他。”

李若珪表现的很强势,说话之间,更是从怀里取出一个腰牌,将其扔给了卢象升,笑吟吟地看着对方,等待卢象升的回应。

卢象升的眉头微皱,身体愈发的紧绷起来,防备之意愈发浓郁,隐隐流露出一丝不满,出于武者的本能地反应,条件反射般的抓住飞来之物,刚想质问什么,但一翻开手里的东西,神色就是一僵,动作为之一滞,忍不住地喃喃了一句。

金...牌...令...箭...

金灿灿的四个鎏金小篆映入眼帘,卢象升的心里早已翻起了惊天骇浪,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个李姓之人的身份?不知道那个公子是何许人也,但还是一口答应了下来。

“好,深夜子时,本官一定会如约而至!”

不需要太多的解释,仅凭这枚令牌,就容不得卢象升拒绝,更不能多问。

出于谨慎的习惯,卢象升再次打量了一眼金牌令箭,一再确认之后,随手将其丢回了李若珪,并未因为对方能够拿出金牌令箭这样的物件,代表着身份的不简单,而有丝毫的讨好,始终保持着不卑不亢的态度。

属于一个男人的骄傲骨气,属于一个武者的血性,体现的淋漓尽致!

看着从容离去的李若珪,虽然卢象升依旧保持着镇定之色,但深邃的眸子里弥漫着若有若无的凝重神采,光芒点点,转瞬即逝。

深夜....

皎月悬空,繁星闪烁,不时地有乌云闪过,遮盖住月光的光芒,在各种虫鸣的“吱吱”叫声之下,一个黑影出现在如家客栈附近的大街之上,不断向如家客栈走去。

万家灯火早已消失,唯有如家客栈的一间屋子里还有烛光在闪烁,宛若大海中的指明灯,指引着黑影不断前行。

乌云过去,又遮盖住月光。

在那一瞬间,赫然露出卢象升那坚毅的面庞。

一身的劲装,普通读书人的装束,一步一行间,卢象升缓缓而行,寂静的夜里,卢象升神色凝重,身体微躬,如芒在背一般,在这一刻,随着距离如家客栈越来越近,卢象升有一种危险的感觉,就像被饿狼盯住了一般。

亦步亦趋,卢象升的一颗心都悬到了嗓子眼里,但始终都保持镇定自若的样子,没有一点的慌张之处。

武者所具有的敏锐反应,使得卢象升能够感觉到,在如家客栈的附近有很多的高手,隐藏着黑夜里,以如家客栈的那间客房,也就是还在亮着的天字第一号房为中心,分布在周遭,此时正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紧张的同时,卢象升愈发好奇那位“公子的身份”,究竟是何许人也?

如此多的高手遍布在周遭,守护他的安全。

咯吱~

伴随着一阵轻微的声响,天字第一号房的窗户被人轻轻的推开,而卢象升也正好走到客栈大门的旁边,见此情形,立即会意,稍稍一停顿,就是飞身而起。

双脚一跺地,卢象升腾身而起,又是连连踩在墙壁之上,已经跃升了几米之高,随着一个前空翻,非常漂亮的窜进屋子里,稳稳地落在地上。

整个过程中,除了一阵轻微的破空之声,再无其他的响动,仅此一点,足可见卢象升的功夫了得。

第八十七章 可以!

烛光幽幽,昏暗的光线之下,卢象升的眸子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配合着那副坚毅的面庞,就像鹰隼一般,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两人,心里不断地猜测。

此刻,崇祯端坐在那里,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也在打量着卢象升,不断地回忆一些历史信息,这位绝对是强势的主战派,反对与建奴和谈,直至最后被杨嗣昌与高起潜弄死,通过阴谋诡计的手段。

不仅如此,这位明末时期的名将,更是一个带兵的高手,训练有方,每战都可以身先士卒,也能带头吃苦,所以在寥寥的几年之内,创建的“天雄军”非常彪悍,在明军之中,战斗力很强,名列前茅!

最为关键的是,卢象升有勇有谋、文武兼备的同时,对大明非常的忠心,更有一颗体恤百姓疾苦的怜悯之心。

绝声卫指挥使杨启聪静静地站于一旁,就像一个木雕一般,神情木讷,古无波澜,但眸子里不时地闪过几缕精光,有意无意地飘向卢象升,护卫着崇祯的安全。

一时间,气氛有一些异样起来,那种紧张的感觉渐渐变淡,崇祯与卢象升就那么互相打量着,谁也没有打破这一刻的沉寂。

“名将的憋屈陨落,不仅是大明的悲哀,更是历史的无奈。”

崇祯心里轻轻一叹,看到卢象升一直都是镇定自若的模样,就愈发的欣赏起来,进而率先打破了平静,询问道:“卢象升,难道你一点都不好奇朕的身份吗?难道一点都不想知道为何将你叫到这里?”

刹那间,卢象升的心神巨震,敏感地扑捉到话语里的关键字眼,紧接着,就是躬施一礼,同时喊道:“微臣拜见皇上!”

在明朝之时,所谓的拜见才是真正的拜见,而不是嘴上喊着拜见,整个人却已经跪了下去,毫无尊严可言,男儿膝下有黄金被一遍又一遍的践踏。

“卢象升,你就这么确认我的身份是大明皇帝,没有一点怀疑?”

刚问出这一句话,似乎想到了什么,崇祯一拍额头,不等卢象升回答,进而恍然地说道:“我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金牌令箭在手,就是最好的证明。”

“皇上,深夜之时,召微臣前来,不知所为何事?”卢象升不置可否地轻轻点头,以示回应,进而如此问了一句,同时不禁想起了今天的那个案子。

然而,崇祯却是淡淡一笑,并未立即为卢象升解惑,而是爽朗的说道:“一路走来,从京城到大名府,简直就像是从一个世界走到另一个世界,同是北直隶,农事却是天差地别,大名府栽种有粮食的土地要比其他州府多得多。”

闻听此言,卢象升暗暗长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禁心中一动,隐隐有一些期待起来。

崇祯的语速在放缓,稍稍一顿,神色变得极为郑重起来,突兀的转而问道:“卢象升,跟朕说实话,如果将北直隶交给你,你有没有把握,将北直隶的其他州府县治理的像大名府一般,没有良田废弃?”

对于如此突兀的询问,话题的转移就像天马星空一般,意外的同时,卢象升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沉吟了一下,紧接着就有条不紊的予以回答。

“可以!”

卢象升斩钉截铁地吐出两个字,显得很是自信,成竹在胸,进而补充道:“不过,皇上,要想做到这件事情,使得北直隶的良田能够得到充分的使用,微臣需要你的鼎力支持。”

提出条件的那一刻,卢象升整个反而轻松了起来,愈发的平静,顾忌也少了许多。

“皇上,您也知道,以顺天府为中心,京城为中心点,北直隶十之七八的土地都掌握在皇亲国戚、勋贵和一些朝廷的重臣手里,而那些人手握如此多的良田,却无意、也不能将全部的所属田地充分利用,许多都是废弃,成为了荒田,亦或是成为了草场。”

作为一个历史学家,尤其是一个明史专家,“崇祯”瞬间就明白了卢象升的意图,却未给予明确地答复,还卖了一个关子。

“卢象升,既然你这么的自信,有把握,朕这次南下微服私访结束之后,如果你能够草拟出治理北直隶的折子,如何将其治理好好的各种措施罗列出来,要是可行,朕就会同意。至于你的那些顾虑、担心之处,不久之后,就会全部消失。”

说这话之时,崇祯的心里愈发坚定了那种想法,先在北直隶实行另一种形式的土改,方式方法将会更加的温和。

渐渐地,两人又进行了深入的交谈,自始至终,崇祯都从未提起过今天的事情,反而那股欣赏之意愈发的明显。

看着卢象升从窗户跳出去,崇祯想起历史上的这位名将死得很是憋屈,同时也联想到了袁崇焕,皇太极带兵入关,兵临京师城下,一连串的请求虽然激化了历史上的崇祯的猜忌之心,但皇太极的反间计之所以成功,京城的那些勋贵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距离京城越近,属于权贵的土地越多,越集中,袁崇焕的消极防守策略算是惹恼了京城里的那些权贵,毕竟,建奴持续的祸乱北直隶,一直在京城四周“转悠”,他们损失的越惨重。

所以,当听到袁崇焕勾结建奴的流言,再加上有心人的推波助澜,还有崇祯的猜忌之心以及积累的不满,一切都是那么的顺理成章,皇太极的反间计得逞了。

因此,在此时的“崇祯”看来,袁崇焕之死,不是皇太极的反间计有多么的高明,而是多方作用的结果。

擅杀大将,不管是什么的原因,袁崇焕在崇祯的印象都是急转直下,直至跌落到谷底,恶劣到极点。

“崇祯”摇了摇头,不再想那些历史信息,脸上现出意味深长之色,北直隶先进行小规模的土改,另一种形式的“打土豪、分田地”,不仅是在搞实验区,更是将卢象升彻底推到勋贵与乡绅的对立面。

到时候,只要卢象升站到勋贵与乡绅的对立面,自己才能真正的放下心来,将土改推行到全国,彻底解决土地兼并的问题。

不难想象,近有天雄军的保驾护航,远有秦军的策应,两支最为精锐的军队一东一西,不断地向南推进,一点一点地实行土改,直至覆盖全国。

解决了土地问题,拥有了土地,就等同于将绝大多数的百姓束缚在了田地之上,让他们有了牵挂与寄托,轻易不会跟着造反。

当然,在这之前,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前提条件,那就是赋税不能过重,百姓能够生活下去,有口吃的。

如此一来,土地才真正的具有捆绑作用,将百姓牢牢地绑在那一亩三分地之上,凭着辛勤耕耘的天性,不断地劳作,在地里刨食儿吃。

这就是华夏人的天性,那种有一些“犯贱”的品格,但凡有一口吃的,就不会闹事儿,跟着造反。

即便是后世,放眼于天下,没有谁比华夏人更热爱和平,不喜欢战争,就算是在某个特殊的时期,在食不果腹的情况下,有口吃的能够勉强度日,就不会闹事儿,任劳任怨地看着自己家的一亩三分地。

第八十八章 无奈之举?

时有诗云:“中州地半入藩府”,“唯余芳草王孙路,不入朱门帝子家。”

这一天,河南开封府的荥阳附近,官道之上,崇祯一行人顶着火辣辣的烈日,缓缓前行,看着身边不时走过的百姓,骨瘦如柴,面黄肌瘦的模样,崇祯的心情就十分沉重。

尤其是听到诸如此类的诗词、民谣或顺口溜,崇祯的心里就会有一阵莫名的刺痛,相比于了解到的那些历史,眼前的这一切更加的真是,让人感触深刻。

小冰河时期已经初现征兆,正在影响着河南的百姓生活。

一路走来,大家似乎猜到了崇祯为何生气,作为生意人的吴邦宰,常年来往于南方与北方,相比于那些朝廷官员,对于一些地方问题更有独到的见解。

“公子,不必这么忧心,这些藩王宗室之所以这么看似疯狂的兼并土地,这也是无奈之举,没办法的事情,为了满足王府的花销,为了让家室维持富足的生活,他们不得不这么做。”

“无奈之举?”

崇祯嘀咕了一句,回头瞥了一眼吴邦宰,进而继续说道:“这是不是过于无奈了?”

“公子,你可能还不知道,河南的这些宗室,并不全是像福王、潞王、周王、赵王、唐王、郑王和崇王几位王爷,在各自的藩地有大片的土地,即便没有朝廷的禄米,也能过上奢靡的生活。”

“其他的宗室却截然不同,由于朝廷的诸多禁令,宗室不能出仕,若无旨意,更不能离开藩地,这一系列的限制,就只使得他们只能不顾一切的兼并土地,从而获得收入。”

“而且,河南就这么大,除了七大藩王之外,其他小的郡王宗室不计其数,河南会是这样的情况,就也不足为奇。”

......

作为一个灵魂穿越者,有着丰富的历史知识,“崇祯”当然知道这些事情,之所以神色难看,心情低落,只是身临其境之时,有一些难以接受而已。

这时,刘若宰走了上来,吴邦宰说完之后,也说了一些自己所了解到的事情,有些补充说明的味道。

“公子,在京师之时,属下就曾经了解过,嘉靖八年的时候,宗室人口还只是八千二百左右,到了万历三十三年,登记在册的宗室人口,就已经达到了十五万七千人,按照宗室人口的这种增长速度,宗室人口的禄米总数,在全国的田赋总收入之中,早就出现了逆差,到了天启四年,这种逆差高达一倍有余。”

“嘉靖三十二年的时候,岁供京师的禄米不过四百万石,而朝廷所需要承担的各处宗室禄米总计却有八百五十三万石!”

“万历初年的时候,全国的财政总支出约有一千八百五十四万两,用于宗藩的俸禄就约有五百五十二万两,时至今日,用于各地藩王宗室的支出肯定会会更多,而朝廷的财政收入却不断减少,大幅度的缩水,每年不过两千万两左右。”

呼....

崇祯又不傻,暗暗长呼了一口气,又怎么会听不出刘若宰的意思?

这不仅仅是为藩王宗室说情、安抚自己那么简单,更是在与自己算一笔账,往深得说,就是暗指分封的危害,那些宗室已经成为蛀国之虫,不断地蚕食大明的国力,吸百姓之髓,朝廷已经无力负担。

当然,不可否认的一点就是,有着诸多束缚的许多宗室,确实有一些无奈,在面临不能按时拨发禄米,就只能使用其他手段,巧立名目,通过兼并土地的形势,增加何人收入。

这一刻,“崇祯”不禁想起了一份历史记载,万历三十五年的时候,邢科左给事中曹于汴的奏疏,其中所透露地当时军费开支,宁夏之役所费饷银两百万,东倭之役七百八十余万,播州之役三百余万。

也就是说,万历初年用于宗室的俸禄,不包括米粮,就够一次宁夏之役和播州之役。

换句话讲,如果朝廷不再供养这些宗室,让他们自食其力,每年就不用再为军费开支而烦扰了。

别人不知,他这个“崇祯”可是清楚,明末的时候,也就是崇祯年间,宗室人口已经达到了百万,而大明的总人口更是高达两亿!

为了百万人,而逼迫一亿多人造反,是多么愚蠢的一件事情。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毛爷爷的那句“从农村包围城市”,并不是空穴来风,也不仅仅是根据当时的情况分析而出,还有一种历史教训的总结在其中。

毕竟,推翻大明王朝的不是清廷,而是李自成这些起义军,社会最底层的存在。

所以,在“崇祯”看来,在中国的历史长流之中,真正读懂历史,以史为鉴,根据现实情况,并能将其运用到现实之中,唯有两人。

李世民和毛爷爷!

崇祯摇了摇头,看了看四周的风景,在明末起义军的历史上,有一个荥阳大会,汇聚了明末时期起义军中的各个风云人物,商量对策,如何应付明军?

对于是否真得有“荥阳大会”,历史研究界虽然有着很大的争议,但这并不影响崇祯此时的感触,河南一半的土地落入藩王之手,再加上那些乡绅巧取豪夺、兼并的土地,还有多少田地是属于农民的?

当绝大多数农民沦为了佃农,也就意味着这个国家隐藏着一种巨大的危机,平常只是,倒还不觉得什么,一旦有大的天灾,这个危机就会显现出来,犹如火山爆发,像河流溃堤,一发而不可收拾。

元朝末年不就是这样吗?

虽然苛捐杂税多如牛毛,数不胜数,主要还是绝大多数的百姓没有自己的田地,如果朱元璋的父母有那么几亩薄田,也不至于饿死,还会有后来的朱家王朝吗?

崇祯摇了摇头,不再想这些十分沉重的问题,而是侧头看向了李若珪,询问道:“还需要多长时日,才能到河南府洛阳?”

很显然,李若珪愣了一下,没想到话题突然转移到自己的身上,只是失神了那么一瞬间,当即就答道:“公子,至少还需要三天。”

崇祯轻轻点了点头,就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望了望天空,那极为刺眼的烈日,如此恶劣的环境,严重影响着一行人的赶路速度。

即便英姿飒爽如田秀英,在如此的酷暑之下,皮肤被晒得微黑之后,也不得不忍受那份枯燥与无聊,重新钻回了马车。

第八十九章 很严重

开封府,巡抚衙门。

巡抚丘兆麟处理公务的同时,不时地看向书案前的几名官吏,虽然是在奋笔疾书,在行文上勾勒之间,却不影响他下达命令,治理河南的政策。

“本官就不多说废话了,只要是河南的老人,在这河南的官场之上,没有人不知道我丘兆麟的。”

“不管别人如何,不管其他省如何,只要本官还是河南的巡抚,在任一天,你们就必须不折不扣的执行朝廷的律例,不得徇私枉法,不得胡乱摊派苛捐杂税。”

“一定要注意了,本官可不是说说而已,一定要加强河南的里甲制度。”

“还有河南境内的土地,不管是在耕的,还是荒废的,都必须登记在册,丈量清楚。”

......

随着一个又一个政令抛出,下方的官吏早已震动非常,微微动容,钦佩丘兆麟的大胆之时,居然敢做出这样的举措,心里很不是味儿,觉得很难做。

这位重新启用的巡抚大人,可谓是野心勃勃,这才上任没多久,就想大展拳脚,政令遍布河南的民风、教育、军备、仓储、土地等等。

与此同时,这些官吏看似唯唯诺诺的样子,心里却怀着观望的态度,这位丘大人虽然一心为民,对朝廷忠心非常,但能否长久待在河南,他们还是保留着很大的意见,并不是很看好。

毕竟,当成为河南势豪的公敌之时,不论官大官小,都是罕有好下场!

官吏们各怀心思的相继离去,管家丘璀走了进来,同时也是丘兆麟的心腹,满脸忧心忡忡的模样,看到老爷还在埋头公务,那副勤勤恳恳的模样,让他就是心有不忍,语气变得也缓和了许多。

“老爷,你可要小心了,千万不要太过相信那些官员,别看他们现在一副顺从的模样,暗地里却是小动作不断,与当地的豪绅、勋贵勾结在一起,给老爷你使绊子。”

“丘璀,怎么了?”丘兆麟抬头看了一眼丘璀,再次埋头处理公务,不等对方回答,似乎想到了什么,进而问道:“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消息?”

很显然,丘璀迟疑了一下,似乎有所顾忌,但一想到丘兆麟之前的种种作为,宁愿辞官归故里,也不肯与魏党同流合污,祸乱天下,老爷并不像自己想的那样,将当官看得十分重要,心里的顾忌也就少了许多。

“老爷,是这样的,一些豪绅勾结河南的权臣,并获得河南诸王的同意,他们私下起草了一份联合署名奏折,向朝廷弹劾你,想将老爷赶出这河南。”

丘兆麟很平静,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依旧在批改着衙门的公务,似乎感受到了丘璀的焦虑之意,淡淡的回应道:“弹劾就弹劾吧,当做那些事之时,老爷我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毕竟,老爷颁布的那些政令,做得绝大多数事情,都是对他们很不利,如果他们没有什么小动作,老爷我反而觉得很奇怪。”

说到这里,丘兆麟的话语一顿,这才抬头直直地看着丘璀,脸上现出一抹的戏谑之意,颇为调笑的继续说道:“这样也好,那些人这样做,至少能够说明,他们还有所顾忌,不敢使用一些阴毒手段,咱们还没有什么性命危险。”

刹那间,听到这些话的丘璀神色为之一僵,尤其是最后一句,心中不禁生出一丝骇然之意,嘴巴动了动,半天说不出话来。

在这一刻,丘璀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远超他的想象,老爷在任一天,只要那些政策不作出改变,不和那些勋贵与豪绅妥协,时间越久,老爷越发受百姓爱戴的同时,将会遭到那些人愈发强烈的敌视。

初期的时候,损失的利益还不明显,还在那些勋贵与豪绅的接受范围之内,或许还不会做出什么什么过激的举动。

然而,时间久了,一切就很难说了,难保不会狗急跳墙。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丘璀的脑海里猛地浮现这句话,整个人更是紧张到了极点,越想越害怕,有心想要劝说丘兆麟,不要过于与那些人作对,但一想到自己的身份,虽是心腹,说到底还是下人。

洛阳城内,驿站之中,某个房间里,河南巡按御史毛九华来来回回踱着步,满脸的焦急和不安之色,而在一旁的书案上放着厚厚一摞的状子。

此时,毛九华的幕僚郑廉素手站于不远处,静静地看这一幕,片刻之后,似乎是实在按耐不住,又或者出于其他的原因,语重心长地提醒道:“大人,不能再犹豫了,如此多的百姓上告福王,就算咱们无可奈何,也要俱情上报朝廷,交给皇上处理,再这样拖延下去,要是出了民乱,朝廷第一个问罪的可就是大人你啊~”

“郑廉,身为巡按御史,乃是代天子巡狩,所按藩服大臣、州府县官诸考察,举劾尤专,大事奏裁,小事立断,本官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

毛九华不耐烦地反问了一句,满脸的心绪不宁之色,进而继续说道:“可是,这些事情可大可小,在京师是常有的事情,如果因此得罪了皇叔福王,恐怕不是本官所能够担待得起的啊?”

看到郑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毛九华摆手打断的同时,也颇为无奈的说出了一番话,也正是郑廉想说的。

“势豪之家,仆隶多则数百,奸民乘势投献,百姓受其鱼肉,使得河南的土地主要集中在藩王宗室、勋贵和那些势豪手里,致使绝大多的百姓被剥夺了田地,变成了官绅地主的佃仆,或被迫四处流亡。”

“如此一来,就酿成了一个恶果,形成了一个非常不好的现象,福者极其富,日益富,动连阡陌;贫者极其贫,日益贫,地鲜立锥,饥寒切身。”

“此乃乱之生也,职此之由。”

郑廉默然了,没有再多说什么,心里很清楚,这些事情的利害攸关,巡按御史毛九华很清楚,更明白,百姓失去土地,那些勋贵与势豪疯狂的兼并土地,乃是祸乱之源,天下动荡的根本所在。

最终,郑廉还是受不了良心上的煎熬,过不了正义感的那一关。

“大人,以学生之见,既然您不想开罪福王,那就不如将此事密报于皇上,如果皇上有意袒护皇叔,也就不会走漏消息,也不至于....最少是在短期之内,福王不会迁怒于你。”

闻听此言,毛九华的眼前顿时一亮,忍不住地赞叹道:“妙,真是妙,即便日后发生了什么,朝廷追究民乱的更有,以密折的形势,将这些事情据实以报给皇上,将来也追究不到本官的身上。”

第九十章 三卦

对于毛九华如此的胆小怕事、如此的谨慎小心,不敢得罪福王分毫,郑廉没有丝毫的看不起,反而心里隐隐还有一些佩服,不仅是因为身为幕僚的觉悟,主要还是在于,毛九华能够做到这个地步,已经非常的不错,至少还有一颗悲天悯人之心,还心系黎民。

毕竟,在河南的官场之上,地方豪强与权臣要搞巡抚丘兆麟的消息,已经传开了,不是秘密的秘密。

如此情形之下,有着近在眼前的前车之鉴,毛九华还能顶住压力,向皇上密报福王的事情,已经是非常难能可贵,在一定程度上来讲,不失是一个好官。

三天之后,崇祯悠然地走在洛阳城内,旁边是女扮男装的田秀英,身后跟着杨启聪以及几名绝声卫。

一行人就像游玩的富家子弟,而崇祯就是为首者的公子哥。

“公子,真是没有到,作为中州为数不多的富庶之地,洛阳城居然如此破败,人丁稀少,远没有传说中的那般繁华。”田秀英一边看着周遭,一边不无感慨地说道。

“不该啊,洛阳可是隋唐大运河的重要枢纽,素有华夏‘神都’之称,立于河洛之间,居天下之中,既禀中原大地敦厚磅礴大气,又兼具南国水乡妩媚风流之质,开天辟地之后,三皇五帝以来,洛阳以其天地造化之大美,成为天人共羡之神都....”

说话之间,崇祯的内心也是一番的感慨,万历神宗皇帝还真是偏心,还真是独爱朱常洵这个儿子,可谓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不仅将如此重要之地作为福王的藩地,还赏赐了两万顷良田。

河南的腴土不足,就从山东和湖广填补,直至凑够两万顷良田。

不仅如此,王府的规格也远超于其他藩王,几乎可以比拟于皇宫的存在,以及各种盐引、矿税等等,使得福王真的是富甲天下。

崇祯的话语被人打断了,众人为之一愣。

“洛阳城,北据邙山,南望伊阙,洛水贯其中,东据虎牢关,西控函谷关,四周群山环绕,雄关林立,因而有‘八关都邑’、‘山河拱戴,形势甲于天下’之称。”

“而且,雄踞‘天下之中’,‘东压江淮,西挟关陇,北通幽燕,南系荆襄’,人称‘八方辐辏’、‘九州腹地’、‘十省通衢’,自古以来,都是群雄逐鹿中原的皇者必争之地。”

众人循声望去,听着这一番的慷慨陈词,虽然是悠然的说出,但话语里的那股气势越来越盛,一下子就吸引了崇祯几人的注意力,缓缓而行,穿过过往的行人,寻找那个突然插话之人。

只见,一个江湖术士端坐在那里,悠悠然的摇着鹅毛扇,面前摆满了算卦用的家伙事儿。

然而,相比于一般的算命先生,总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这位显得要猥琐的多,高不过一米两尺(一米六左右),两撇狭长的胡子,加上面色微黑,根本看不出大概的真实年龄,显得很挫。

不过,即便如此,刚才的一番惊人之语,还是赢得了崇祯的一丝好感,英姿飒爽的田秀英也未以貌取人,只是跟在崇祯的一旁,唯有杨启聪几人不漏痕迹的警惕了起来。

“先生,挂准否?是否真的能占卜吉凶祸福?”

崇祯看了看对方挂的幡布,不禁来了兴致,并未置问对方为何打断自己的话语,而是很是突兀的来了这么一句,等待对方的回应。

“信则灵,不信则无。”

算命先生轻飘飘地抛出一句话,一捋那一小撮山羊胡,双眼微眯,上下打量着崇祯一行人,后者也已经来到了挂摊的旁边。

崇祯也是一脸的笑意,并未立即回应算命先生的话语,从他的身上移开了目光,看向了挂棚两侧的对联,忍不住地喃喃般的念了出来:“与八仙作友,以三清为师。”

“好大的口气!”田秀英忍不住地嘀咕了一句,瞥了一眼算命先生。

这个时候,崇祯洒然的坐在挂摊前的椅子上,没有理会算命先生的目光,径直取过毛笔,在桌案的纸上奋笔写了一个字,友,正是朱由检的“由”字谐音。

“喏,就是这个字了。”

写罢,崇祯一指上联“与八仙作友”的友字,努了努嘴,抛出了这么一句话,颇有挑衅味道,进而又补充道:“我不信字桶里那些字,全是你事先写好的,该怎样说,你都想好了预案,还是我自己写一个的比较好!”

算命先生的反应很平静,并未因为崇祯一连串近乎于找事儿的举动而生气,脸上始终挂着和煦的笑容,没有多言,看了一眼纸上的那个“友”字,询问道:“不知道公子想要测什么?是仕途?还是个人婚事?”

崇祯的眉梢挑了挑,脸上的笑意更浓,却抛出了一句惊人之语,不啻于平地一声惊雷,使得算命先生的心里很是震动。

“我要测的是大明的气运!”

很显然,别看算命先生一副得道高人的装扮,其实也不过是一个世俗之人,只不过心理素质要远胜于常人,转瞬就恢复了平静,深深地看了一眼崇祯,眸子里闪过一丝莫名的光芒,面露迟疑之色,故作高深地说道:“这位公子,有句话不知当讲不讲,您用这个字测大明的气运,可不太吉利啊~”

“但说无妨!”

崇祯毫不犹豫地吐出这四个字,看到算命先生脸上闪烁着顾虑之色,进而许诺道:“只要说得有理,不仅不会少你的卦金,还另有奖赏。”

“这位公子,‘友’乃是‘反’字出头,如果各路反王都出了头,大明江山恐怕不稳呐~”

说话之间,算命先生的额头已经现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不知道是吓得,还是天气实在过于燥热,亦或两者兼而有之,忍不住地擦了擦,衣袖不易察觉的微微抖动。

“这个‘友’不算,我刚才写错了,我要测的是有无的‘有’!”

崇祯的心里很不爽,近乎于耍赖般的来了这么一句,进而又在纸上写了“有”字,算命先生却是连连摇头,脸上的汗更多了,岑岑的直流,但还是故作镇定之态,摆出一副高人模样。

“公子,这个字更不好,‘有’字乃是‘大明’各出一半组成的,也就是说,大明江山只剩下一半啦~”

尽管不信占卜之术,算卦以吓人、唬人居多,但崇祯的心里还是下意识的一惊,连忙改口道:“我刚才说错了,我不是要测有无的‘有’,而是申酉戌亥的‘酉’。”

却不料,听到这句话之后,算命先生也是大吃一惊,这次没有再解字,连连摆手的同时,说话有一些结巴的回道:“测不得....测不得....”

如此一番忸怩作态,不知道算命先生是真的怕了,还是在卖关子。

然而,崇祯早已被吸引住了心神,来了兴致,一再的追问之下,算命先生这才唯唯诺诺的回道:“公子,‘酉’字乃是‘尊’字去头去脚,九五之尊乃是皇上,这个‘酉’字预示着皇上恐怕....”

第九十一章 宋献策

一听这话,在这一瞬间,“崇祯”不像是一个灵魂穿越者,更像是历史上的那个朱由检本人,脸上现出怒色,刚要发作,却被一旁女扮男装的田秀英拉住了,后者小声地提醒道:“公子,切莫动怒,否则,就漏了行藏。”

呼....

“崇祯”暗暗长呼了一口气,已经冷静了下来,看着忐忑不已的算命先生,兀自的笑了,笑得很是诡异,充满邪恶,直直地盯着算命先生,幽幽地说道:“我再算一卦,还是这个字,不再是大明的气运,而是测一测你今天的运气如何?如果算得的准话,挂金和奖赏分文不少,要是不准的话,嘿嘿....”

此言一出,原本就有一些紧张地气氛就更加的紧张了,颇有剑拔弩张之势。

不管是算命先生,还是旁边的田秀英,听到崇祯这一番笑盈盈的话语,尤其是最后话里有话,充满冷意,都是微微一阵错愕,满脸的不解,但很快就反映了过来,田秀英也笑了,算命先生的脸色却垮了,耷拉了下来,声音都带着哭腔,连忙求饶。

“公子,请饶过小的这一回,小的都是胡诌的,切莫当真!”

很显然,算命先生知道了崇祯的意图,不管算的准不准,是怎样的答案,他都难逃一顿胖揍!

“哎...你倒是算啊~!”

早就有人留意到这边的情况,听到崇祯的一连三卦,以及算命先生的解说内容,听得那是一个惊心动魄,冷汗直流,胆小的早就远远避之,唯有胆大者还在驻足,看看后续的发展,一听到崇祯这番话语,挤兑算命先生,纷纷起哄了起来。

毫无意外,算命先生挨揍了,动手之人不是崇祯和田秀英,也不是杨启聪等人,而是那些跟着起哄的老百姓。

看着有一些骚乱的人群,听到算命先生不断地惨呼,卦摊早就被砸的面目全非,崇祯的嘴角虽然噙着得意的戏笑,却已是思绪翻飞,想到了许多,心里别有一番感叹。

抛开个人情感不讲,这个算命先生的卦还是挺准的,最起码从历史发展上来看,三卦全都应验了。

反王真得出了头,大明江山确实只剩下一半,朱由检最后更是自缢于煤山之上。

一念及此,“崇祯”的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意味深长的弧度,不禁心中暗想,我可不是那个朱由检,有我在,各路反王岂能冒头?

“好了,杨启聪,将人拉出来吧,带到客栈去,本公子对这位算命先生很感兴趣,有一些话想问他。”

就算没有崇祯的这一番手语,作为绝声卫的指挥使,杨启聪也能从崇祯的口型上判断话语的内容。

说话之间,崇祯一马当先,摇着折扇,已经迈步走了出去。

“走吧~田公子,咱们也该回去了。”

化名为田禾的田秀英愣了一下,虽然满脸的疑惑之色,不解自己的丈夫为何对一个江湖骗子感兴趣,但还是跟了上去。

客栈之中,算命先生鼻青脸肿的站在那里,嘴角还有丝丝血渍,不断有新的血液流淌而出,相比于旁边的李若珪,更是矮了一大截,蓬头垢面的模样,整个人显得很是凄惨不已,狼狈不堪。

“说吧,究竟是什么回事儿?”

崇祯淡淡地抛出了这一句话之后,看了一眼算命先生,就低头喝起了茶,半天没有人回话,这才再次看向算命先生,徐徐说道:“我从来不相信什么占卜之术,更不相信什么命,只觉得,任何人的命都掌握在自己手里,将来如何,取决于自己此时的努力和作为。”

算命先生嘴角扯动了两下,倒吸了一口冷气,不知道是疼得,还是被崇祯的话气得,忍不住地一阵腹诽。

我勒个擦,既然不相信这些占卜和鬼神之类的,又何必在我这里找不痛快呢?何必为难我这个小人物呢?

不过,尽管心中这样想,但算命先生还是不敢说出,似乎顾忌和忌惮着什么,而是不解地反问了一句:“公子,小的实在不明白您的意思?”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

崇祯的眉梢微微一挑,问出这么一句之时,屋子里的那些随从纷纷上前了一步,颇有杀人灭口的架势,吓得算命先生一个激灵,为之胆寒,扑通一声,瘫软在地,愣是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

崇祯摆了摆手,示意那些护卫反应不要那么敏感,再次看向了算命先生,转而问道:“说吧,你是怎么看穿我的身份的?实话实说,朕不会为难于你。”

不难发现,听到“朕”这个字之时,被吓得狼狈不堪的算命先生有一丝异样的神采,眉宇间闪过淡淡“果然如此”的意蕴,紧接着,唯唯诺诺的回道:“启禀皇上,恕小的斗胆,放眼于天下,在大明的疆土之中,有卦问大明未来的胆识之人,唯有皇上一人耳!”

崇祯轻轻点头,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而是询问道:“看你这样子,说话的谈吐,以及在街上的那番言辞,你是读书人?”

“是的,皇上,学生本名宋献策,又名宋康年,苦读诗书,奈何时运不济,多次科考不第,最后也就绝了入仕当官的念头,只好辗转天下,云游四海,为了维持生计,不得不以占卜算卦为生。”

听到这些话,“崇祯”的心中一动,脑海里情不自禁的浮现出一些信息,关于宋献策的历史记载。

这位可是李自成的谋士,开国大军师,有“宋矬子”或“宋孩儿”的别称,不仅是李自成的左膀右臂,在军中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向李自成提出了“孩儿兵”的建议,还是反清义士,从某种程度来讲,算得上民族英雄。

“宋献策,以后跟在朕的左右怎么样?你...愿不愿意?”

“谢皇上,学生荣幸之至!”

宋献策一口答应了下来,满脸的兴奋之色,躬身长施一礼。

崇祯轻轻点头,露出满意之色,神色忽然变得郑重起来,沉声地连连问道:“刚刚测字的那一番话,你应该不是无的放矢吧?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和朕说?”

宋献策的身体一颤,一想到测字时的大胆之语,几乎是在以命相搏,心里就是一阵后怕,忍不住地后背直冒冷汗,深怕崇祯问罪,不敢耽搁,连忙答道:“皇上明鉴,学生的那一番言语,绝非是危言耸听。”

第九十二章 宋献策的谋士气度

猛然间,宋献策的话语忽然一顿,青肿的面孔上流露出迟疑之色,看了看四周,似乎是顾虑着什么?

虽未言语,其意已经十分明显。

见此情形,崇祯当即心领神会,虽然不知道宋献策顾虑着什么,但也知道对方有着一定的难言之隐,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随即招了招手,看向田秀英:“爱妃,你和王之心他们先退出去吧,屋子里留下刘若宰和杨启聪即可。”

田秀英和李若珪等人只是迟疑了一下,听到有杨启聪这个绝声卫的指挥使在场,安全就没有问题,也就放下心来,答应一声,相继离去。

宋献策也是识趣的聪明之人,当然知道,即便再如何的不愿,屋子里也不可能独留自己与大明的皇帝,想通了这一点,也就不再遮遮掩掩。

“皇上,恕学生斗胆,魏党清除之后,朝廷的党争也就暂时压了下去,如此一来,摆在朝廷最为迫切的问题就是,看似是土地兼并的问题日益严重,致使大量的赋税流逝,酿成朝廷财政日益紧张的苦果。”

“实则却是,这一切问题的根源所在是各地的藩王宗室,他们的禄米不仅占据了朝廷的大部分财政支出,更是土地兼并的主导者,天下的土地,一多半落入他们的手中。”

“朝廷要想解决土地兼并的问题,就必须从这些藩王宗室先下手,一点一点剥离他们的特权,收回土地,如此才能取信于民,让天下人信服,让那些乡绅无言可说。”

“如果只是针对那些乡绅地主,收回他们兼并的土地,将会引起巨大的反弹和不满,到时候,难免那些乡绅地主暗地里做出什么举动。”

......

听到宋献策的这一番话,崇祯的心中一动,豁然开朗了许多,越发坚定了先拿诸王开刀的想法,在原来的基础之上,对于另类的土改,又有了新想法,将会更加的稳妥,更加的安全。

宋献策有一点说得不错,要想解决土地兼并问题,就必须先从诸王和宗室下手。否则,就无法取信于民,就无法服众。

毕竟,天下是朱家的,如果只让百姓和乡绅付出,势必会引起强烈的反弹,更多的不满,要是将那些乡绅推到乱军的那边,那可就坏了。

尤其是现在的这种情况,天下的驻军军纪败坏,除了几支军队的战斗力,绝大多数的军队战斗力孱弱不堪,要是出现大规模的民变,根本就无法应对。

而且,最为关键的是,作为四战之地,河南的驻军很是虚弱,大部分的军队不在,要么被抽调到辽东,要么增援西南,如果河南乱起来的话,短时间之内,根本就镇压不下去。

如果先拿藩王开刀,释放出大量的土地的同时,也有了组建新军的资本,只要有那么一支军队坐镇于河南,就可保河南不乱,即便日后在河南推行土改,那些乡绅地主想闹也闹不起来。

最为关键的是,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作为没有兵权的藩王,轻易不能离开城池,他们属于特殊的“弱势群体”,等同于待宰的羔羊,就算拿他们下手,阻力和反对的声音也小得很多。

“皇上,在测字之时,学生之所以敢下那样的断言,依据就是在于此,现在看来,陕西的那些民乱看似很小,规模不大,很容易就能镇压下去,但他们却是有巨大的潜力,有着变强的土壤。”

宋献策终于回到了主题,正面崇祯一开始的询问,整个人也变得情动起来,颇有谋士的气质,言语之间,尽显胸怀天下的气度,洋溢着韬略之意。

“如今之时,天下土地兼并的问题虽然严重,许多百姓失去了田地,沦为了佃农,但勉强还可以维持一种微妙的平衡状态,那些百姓靠租种田地,勉强可以过活。”

“可是,一旦陕西的旱灾蔓延,向中州延伸,在田地收成大幅度减产的情况下,那些百姓再也难以生活,最后都得沦落街头,成为灾民,乞讨为生,如果还不能活下去,势必酿成大规模的民变,要是乱军再参与其中,大乱的地方可就不止一个陕西了。”

一时间,气氛十分的凝重,几乎有一些压抑,自始至终,崇祯都是默然不语,不时地轻轻点头,一副认真倾听之状。

这一刻,刘若宰对宋献策是由衷的钦佩,佩服对方的大胆,不仅当着皇帝的面说大明种种败落,什么失去半壁江山,什么皇帝陨落,还有就是这番针对藩王宗室的言语。

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而又切中要害,直指朝廷弊病的要害之处,让人无法反驳。

暗暗长呼了一口气,为自己鼓了鼓气,等到宋献策话语停顿之时,尽管心中忐忑不已,刘若宰还是壮着胆子说道:“皇上,宋先生说的不错,如今之时,天下的民怨已经积累到了危险的程度,就像一堆巨大的干柴,尤其是中州之地,而那些小规模的民乱就是火星子,一旦河南也发生陕西那样类似的天灾,只要有一小股民乱,就会出现大量的乱军。”

“而要想抽离这些‘干柴’,唯有削藩,收回一部分田地,还给百姓,以此安抚民怨,如此才能除去隐忧,即便河南真得有陕西那般的天灾,也不至于像西北那样乱,还在可控的范围之内。”

作为一个历史学者,“崇祯”具有独特的视角,更有发展的眼光,当然也明白、也认同两者的分析与见解。

但是,又身为九五之尊,或者是出于谨慎考虑,免得走漏消息,崇祯并未表示明朗的态度,只是轻轻地点头,不置可否地回道:“嗯...我知道了,朕会好好想想的。”

忽然间,“崇祯”有一丝明悟,不禁想起了一些乡间野史,民间关于朱由检的一些记载,或许真得有那么一回事儿,朱由检微服私访,有那么问卜三卦。

而且,那个所谓的算命先生说不定就是王承恩等人故意安排的,为得就是想要劝说崇祯皇帝南迁。

毕竟,无论是哪个时候,莫说是面对陌生人,就算是相熟之人,谁敢当着其他人的面大放厥词,朝廷将亡,那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第九十三章 东南捷报

这一天的深夜,房间的里屋之中,昏黄的烛光之下,崇祯端坐在那里,对面分别站着锦衣卫同知李若珪和绝声卫指挥使杨启聪二人,寂静的房间里,回荡着崇祯的声音。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布置好了没有?”

李若珪和杨启聪对望了一眼,两人的脸上都有一丝踌躇之色,按理来讲,不管是官职,还是资历,都该由后者来回答崇祯的问题,但碍于某种特殊的原因,看到对方点头示意,李若珪也就没有再客气。

“启禀皇上,锦衣卫和绝声卫的暗卫已经安排了出去,成功打入福王府,只要您一声令下,随时都能够将福王一干人等拿下。”

“不过,由于福王和指挥佥事黄奇瑞乃是姻亲关系,为了以防万一,防止城防营的那些军队受黄奇瑞的蛊惑而出现突变,城里的锦衣卫和绝声卫的人手还略显不足,还无法做到万无一失的地步。”

“嗯嗯......”

由于不能够说话,杨启聪只能发出一连串的鼻音,富有节奏感的轻嗯之声,表示他也是这种观点,但底气明显不足,有一丝愧疚和自责之意萦绕于脸上。

“那还要多长时间,才能做到万无一失的地步?”崇祯的眉梢挑了挑,询问道。

“三天!”

李若珪甚为笃定的吐出两个字,进而又补充道:“三天的时间,足够南镇抚司的锦衣卫赶来,加上东厂的番役,就算洛阳城的城防营出了什么事情,也能做到万无一失。”

尽管如此,听到只需再等三天,就能搞定所有的事情,可以收拾福王,崇祯还是有一些不满,眉头微微皱起,转而问道:“朕记得,这件事情早就安排了,大概有三四个月了,你们怎么还没有做好所有的部署?”

李若珪的脸色微微一变,闪过一丝苦涩之意,心里很想说,皇上,你那是让锦衣卫密切监视诸王,记录他们的一举一动,所有犯罪证据,而不是像现在这般,一举将福王府端掉。

尽管心中有万般委屈,李若珪也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侧面的回道:“皇上,福王不同于其他诸王,不仅王府规模大得多,护卫的数量也多一些,关键的是,还与指挥佥事黄奇瑞的关系甚密,牵连甚广,若不能布置妥当,所有的努力很有可能将会功亏一篑。”

崇祯轻轻点头,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有责怪的意思,而是转而问道:“巡按御史毛九华是什么态度?”

李若珪愣了一下,转瞬就反应了过来,但并未立即回答,而是从怀里取出一个折子,递给崇祯的同时,徐徐说道:“皇上,我们将福王的那些犯罪证据送给巡按大人之后,加上百姓的状子,毛大人并未有什么举动,而是上奏了一份密折。”

崇祯接过密折,默然不语,快速展读了起来,原本难看的神色有一些舒缓起来,眉宇间有一丝欣慰之意,紧接着,仿佛喃喃自语一般,突兀的说道:“既然如此,如果动了福王,就会牵一发而动全身,那就先剪除他的羽翼,先拿黄奇瑞开刀。”

闻听此言,李若珪与杨启聪不易察觉的对视了一眼,心里都是微微一动,从彼此的眸子里看到一抹亮色,转瞬又恢复了正常,等待崇祯后面的话语。

毕竟,就算黄奇瑞是福王的亲家,不管是大明律,还是朱家祖训,藩王不仅没有军权,更不能过问地方的行政,如今这个时候,各地的藩王宗亲就像被朝廷保养了一般。

“这样,李若珪,明天一早,你就手持朕的口谕,前往驿站,寻找毛九华,让他先将黄奇瑞拿下,群龙无首的城防营,即便洛阳城的官场发生了大地震,也无人能够调动这支军队。”

“是,皇上,末将遵旨!”

李若珪答应一声的同时,心里很是佩服,这一招斩首之策,算是清除了福王的最大依仗,没有了城防营,福王府的那些护卫根本就不够锦衣卫和东厂的番役收拾的。

这时,似乎想到了什么,李若珪面色一喜,又从怀里掏出一个折子,躬身递过去的同时,朗声说道:“皇上,这是福建传来的捷报,熊文灿大人招抚了郑芝龙,并请求朝廷,能够准允郑芝龙为海防游击,依旧统帅原班人马,编到大明水师的军制之中。”

尽管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郑芝龙几年的七月份必然能够被招抚,“崇祯”还是忍不住地面色一喜,激动地接过折子,迅速展读了起来。

渐渐地,崇祯的喜色越来越淡,直至消失不见,相比于郑芝龙接受招抚的好消息,崇祯的心里更多的是沉重。

字里行间,崇祯嗅到了丝丝不同寻常的味道,熊文灿隐晦的向自己表达着一些信息。

东南也出现旱灾,虽然有着郑芝龙的提议,向台湾移民,后者更是愿意捐出一笔不菲的银子,作为移民和安置之职,但崇祯也想到了郑芝龙的强大实力,愈发的忧心忡忡。

部众三万余人,战船千余艘。

有了官方的这个身份,郑芝龙就等同于如虎添翼,有了巨大的根基,不断地发展壮大,若无压制的话,将会成为东南的真正霸主,朝廷将会失去对福建、广东的控制。

毕竟,郑芝龙手下的水师,名义上是朝廷的水师,为大明守卫海疆,但这支军队的控制权还在郑芝龙的手中,只要郑芝龙一有不满,随时都能够再次复叛,成为海盗,为祸于东南。

总之就是一句话,在郑芝龙所统帅的水师里面,不管是皇命,还是兵部的行文,都没有郑芝龙的命令管用。

确切的来说,那就是郑家的私军!

否则,在“捷报”里面,熊文灿也不会特别说明,朝廷不用给郑芝龙军饷,一切皆由其自费,这已经很说明了问题。

一念及此,崇祯的眸光幽幽,看向了东南的方向,声若蚊嘶,嘴唇微微开合,喃喃道:“能不能制衡郑芝龙,能不能削弱郑芝龙的实力和影响力,熊文灿,这一切可就看你的了,一定要记住咱们商量好的那些策略,切不可急于成事。”

收回思绪,崇祯将目光重新放到李若珪的身上,神色一敛,显得极为凝重,沉声说道:“等一会儿过后,朕会连夜写一份密旨,明天一早,你就让锦衣卫送往福建。”

“是,皇上!”

“记住了,一定不要走漏了风声,秘密交给熊文灿。”

第九十四章 张扬而强势的郑芝龙

福建,泉州府。

知府衙门,后衙大厅里聚集着许多人,既有一袭官袍的文官,也有满身铠甲包裹的武将,济济一堂,即便已经是深夜,依旧热闹非常,显得有一些拥挤,透着淡淡的喜悦氛围。

位于上方的文官之中,为首者赫然就是熊文灿,现在的福建巡抚。

而在他的对面,分别站着几名魁梧的武将,个个身姿挺拔,眉宇间散发着张扬而不可一世的气质,宛若一代枭雄,绝非是池中之物,不是一般人所能驾驭得了的。

尤其是中间的一名武将,虬龙一般的胡须,更是将这种气质衬托到了极致,显得异样的彪悍,神色中不时流露出狡猾如狐的神色,正是东南沿海的一方霸主,海盗中的一代巨枭,郑芝龙。

此刻,面对着熊文灿这位顶头上司,郑芝龙的话语看似非常的和气,但胸膛挺得异常高昂,语气中并未有多少的恭敬之意,隐隐还有一丝霸道一般的蔑视。

“熊大人,只要朝廷核准,并且同意末将的赈灾之策,从福建向台湾移民,郑某愿意提供迁移灾民所需要的全部船只。并且,迁移到台湾岛上之后,由某将出资,每人银三两,三人给耕牛一头。”

“早年之时,归附朝廷之前,末将曾经多次往返过台湾,并在岛上生活过一段时日,深知岛上的土地肥沃,气候适宜,只要百姓在上面稳定下来,那里就可以成为朝廷的一座粮仓。”

高兴过后,熊文灿微微蹙眉,并未理会郑芝龙的倨傲之态,而是询问道:“郑将军,据本官所知,虽然台湾岛上的气候适宜,土地肥沃,但是,岛上除了高山族这些当地土著之外,好像还有荷兰洋人和西班牙洋人,以及一些倭国人。”

“如果不将那些洋人驱离出台湾岛,赶出东南海域,冒然将泉州、漳州的百姓迁移上去,会不会影响到他们的生命安全?”

“哈哈....”

郑芝龙狂傲的一阵大笑,紧跟着,更是大手一挥,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显露出有我无敌一般的气势,整个人愈发的张扬而强势起来,朗声回道:“大人尽管放心,末将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并且有了对策。”

似乎觉得自己的表现有一些出格,郑芝龙语气稍稍放缓,收敛了许多,但依旧不改张扬的气势。

“熊大人,你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台湾岛上虽有洋人,但西班牙人和荷兰人总共还不到万人,荷兰的东印度公司也仅仅是占据了台湾南部的大员,修筑了热兰遮城和普罗民遮城,驻防兵力不到两千,相比而言,西班牙人更加的不堪。”

“而且,那些洋人的水师战斗力虽然彪悍,但末将手下的三万兵卒也不是吃素的,可不是泥捏的,想要将其赶出台湾岛,轻而易举就能做到。”

“何况,那些洋人擅长的是海战,陆战却远不及咱们大明的步兵。再加上他们孤军深入,没有什么援兵,离得最近的一个驻扎之地,也是在南洋的吕宋岛,就是咱们堂而皇之的地向岛上移民,他们也不敢说什么,更不敢做出什么过激举动。”

......

听着郑芝龙的讲述,熊文灿轻轻点头,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露出恍然之色,心里却是非常不解了。

既然所有西洋人的总兵力不过几千人,又是远赴重洋,属于孤军深入的那种,没有兵源补充,没有后勤补给,怎么就让这些红毛洋人成了东南的祸害了呢?

按照郑芝龙说得这些,只需控制了台湾岛,让那些洋人没有登录歇脚点,得不到食物和淡水的补充,也就不攻自破了。

忽然间,熊文灿的脑海里闪过一丝明悟,想通了许多事情,洋人之所以成了气候,成了东南沿海的一大祸害,除了与像郑芝龙这些海盗的勾结,也离不开内陆的一些汉奸,向洋人提供了方便。

当然,其中也少不了一些败坏了官员!

还有,从郑芝龙的这些言语之中,一再的强调自己拥有多少兵力,拥有多少战船,炫富,熊文灿不傻,听出了郑芝龙的那一丝威胁之意,不仅仅是炫耀那么简单。

思及于此,熊文灿就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了,迫在眉睫的不外乎那么几件事情,稳住以郑家为首的势力,肃清东南的官场,整顿内陆军队的军纪,在最短的时间里,打造一支精锐之师。

唯有如此,才能执行皇上的那些策略,在东南的一些局部地区解开海禁。

否则的话,根基不稳,只会适得其反!

这个时候,郑芝龙侃侃而谈的讲完了,那副志得意满的模样,就像一个德高望重、成就的一名世界学者,刚刚当着百万人进行了一番个人演讲,甭提多得意,多神采飞扬。

熊文灿再次微微蹙眉,露出了一个无比凝重的神情,迎上了郑芝龙那颇为强势的目光,突然转移了话题,询问道:“郑将军,对付那些洋人,本官丝毫不怀疑你与你的将士有那个能力,可是,海上还有刘香这个打海盗头子,依旧威胁着沿海的百姓,将军可有应对之策?”

很显然,郑芝龙的神色一僵,再无刚才的意气风发的模样,熊文灿心中为之冷笑,不肯罢休,想要趁机杀杀郑芝龙的威风,免得对方以后过于张狂,随之敲打了一番。

“郑将军,据本官所知,那些海盗头子之中,其中不乏是将军的往日旧交,譬如刘香,曾经就是将军麾下的十八芝之一,还有那李魁奇、钟斌等人。”

这一刻,郑芝龙的神情很不自然,故作镇定之色,勉强的笑了笑,转瞬就恢复了正常,依旧是张扬而不可一世的模样,保证地说道:“大人,您尽管放心,既然末将已经是朝廷之人,绝不会放任那些海盗不管,末将在这里向你保证,在以后的日子里,末将以及麾下的将士将会全力围剿那些海盗。”

“至于刘香、李魁奇、钟斌之辈,从效忠朝廷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是末将的死敌,在以后的围剿的行动中,在大义面前,末将绝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徇私,手下绝不会有一丁点的留情。”

渐渐地,郑芝龙的声音越来越高亢,说得越来越有底气,颇有不剿灭那些海盗誓不罢休的架势,散发出有敌无我的气势,仿佛自始至终刘香那些人就和他无关。

“呵呵...那就好,那就好,有郑将军这句话,本官的心里可就踏实多了。”

第九十五章 暗中谋划

说话之间,熊文灿微微一笑,频频点头,在这一刻,却有那么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意味深长的弧度,转瞬即逝,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没有任何人发现这一抹诡异的笑意。

又一番寒暄过后,郑芝龙率领着郑芝虎、郑芝豹等几个兄弟离去了,走得那是一个威风凛凛,虎虎生风,让人为之侧目的同时,更是忌惮不已,有意无意间,目光不时地扫向熊文灿。

只要是有心之人,就不难看出,郑芝龙今晚的前来,看似是在向朝廷表忠心,何尝又不是在炫耀个人的实力?

从家资巨富,再到部属众多,擅长海战......

不久之后,大厅里只剩下了熊文灿、蔡善继以及告老在家的史継偕,三人望着郑芝龙等人离去的方向,神色都是非常的凝重,脑海里依旧残存着郑芝龙刚刚的那副张扬姿态。

“照今天的情形来看,招抚郑芝龙,很难讲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

蔡善继颇为感慨了一句,目光幽幽,转而看向熊文灿,在对方疑惑的目光之中,继续说道:“有了官方背景,凭着郑家这些年积累的雄厚财富,有着内陆作为根据地,郑芝龙就能以此为凭借,不断地壮大,扩充兵力,与洋人以及刘香那些人争雄。”

“一旦郑芝龙灭掉了那些海盗,在海上取得了绝对优势,他就可以胁迫西班牙人和荷兰人,进而控制东南和南阳的海上商道,如此一来,财源就会滚滚而来,到了那个时候,朝廷再也难以控制住郑家,难保其将来不会反噬。”

作为招抚郑芝龙的积极倡导者,史継偕又怎能听不出蔡善继话语里的揶揄之意,是说给自己听得?

就在熊文灿神色一僵,有一些左右为难之际,史継偕淡淡一笑,抢先说道:“蔡大人,何必这么遮遮掩掩,拐弯抹角,直接说,老夫的这一提议,就是养虎为患,不就是了。”

不愧是年有六十八的老妖怪,见惯了风风雨雨、官场上的起起伏伏,既有身居高位的风光一时,也有一时的时运不济,为之落寞,史継偕始终保持着风轻云淡之色,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

不等蔡善继反驳什么,史継偕将目光转移到熊文灿身上的同时,更是突兀的朗声说道:“关于招抚郑芝龙一干人等的日后事宜,想必熊大人早就有了对策,刚刚的那一手不就是非常高明吗?”

蔡善继为之一愣,到嘴的反驳话语全都咽了回去,疑惑的也看向熊文灿,耳边再次响起了史継偕那苍老的声音。

“借助围剿海盗,将洋人赶出海盗,势必将会消耗郑芝龙的不少实力。与此同时,只要郑芝龙那样做,就等同于彻底站在了洋人和刘香这些海盗的对立面。”

“如此一来,就等于彻底断了郑芝龙的后路,让他再也没有背叛朝廷的可能。否则的话,就算郑芝龙的水师再如何的擅长海战,战斗力再如何的彪悍,在三方的围剿之下,也难逃消亡的下场。”

刹那间,蔡善继心中豁然开朗,脸上的担心与焦虑之意顿时消失不见,为之轻松的同时,向史継偕投以歉意的笑容,他当然明白史継偕所讲的三方是指谁?

大明水师,洋人的海军舰队,以及那些彻底与郑芝龙决裂的海盗。

这一刻,熊文灿就像被人揭穿的老狐狸,脸上仅仅是闪过一丝尴尬之色,转瞬就恢复了正常。

“呵呵...史老,你过奖了!”

很显然,熊文灿对史継偕这位颇具名望的老人很是尊敬,言语之间,都是以晚辈自居,紧接着,看向了蔡善继,不着痕迹的转移了话题。

“不过,那些都不过是小儿科,开胃菜,还不能对郑芝龙形成真正的而有效的打击,要想真正的束缚住郑芝龙的这条猛龙,真正的为朝廷所用,还离不开蔡大人的后续配合。”

“我....?”

蔡善继一愣,满脸的狐疑之色,一手指着自己,讷讷地继续说道:“大人,你是在开玩笑不成?下官不过是福建的布政使,负责的是福州道的民政,不管军事,下官又能做什么?”

史継偕的脸上充满智慧的光芒,不等熊文灿回答,已经为蔡善继解开了胸中的疑惑。

“蔡大人,你怎么忘了?”

史継偕满脸的意味深长之色,兀得卖了一个关子,看到蔡善继脸上的疑惑之意更浓,进而继续说道:“别忘了,郑芝龙的手里之所以掌握着这么一支水师,能够供应各种花销,靠的不仅是在海上收保护费,主要的收入来源乃是海上贸易,与日本以及南洋的一些岛国通商,如此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积累到了这么一笔惊人的财富。”

“蔡大人,作为布政使的你,只要控制了进入福建或福建本地的丝绸、茶叶、瓷器等货物,就等同于掐住了郑芝龙的脖子,遏制住了他的主要经济来源。没有了一大笔一大笔的银子收入,他就不能供养这么庞大的一支水师舰队。”

蔡善继眼前一亮,眸子里的光芒越来越炽盛,心中豁然开朗,明白了所有,并能举一反三,尤其是看到熊文灿投来的肯定目光,心里更加的激动不已,兴奋地紧接着说道:“等到郑芝龙与那些洋人、海盗开战之后,彻底撕破脸,我就掐断他的这些货物来源。”

“到时候,没有了大笔的进项,面对洋人和海盗的威胁,他就只能接受朝廷的改编,而不是像现在这般,他的水师是独立的存在,其他人根本就调不动。”

“不错,本官就是这一个意思...”

熊文灿轻轻点头,予以肯定了一句之后,进而补充道:“在赴任之前,这也是皇上一再嘱咐的。”

很显然,蔡善继与史継偕为之微微一愣,脸上流露出一丝不相信的神色,前者更是脱口连连问道:“熊大人,你说得都是真得?这一切都是皇上事前安排好的?”

“当然!”

熊文灿毫不犹豫地吐出两个字,脸上流露出意味深长之色,进而又说道:“蔡大人,福建布政司,相当于朝廷的封疆大吏,你以为,若不是皇上的意思,能够是本官所能左右的了的?”

蔡善继与史継偕面面相觑的对视了一眼,听到熊文灿这样认真的说,心里才是真正的相信,对于崇祯这位年仅十七岁的皇帝,也就收起了他们心里的轻视之意。

第九十六章 我没有龙阳之好

这时,史継偕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郑重地说道:“熊大人,要想稳住和震慑住郑芝龙,在这福建,就离不开步兵。”

“不错,步兵是最能钳制和制衡郑芝龙的存在。”

熊文灿轻轻点头,附和了一句,进而静静地看着史継偕,等待着下文,知道对方还有后话。

“所以,熊大人,短期之内,要想让福建的步兵听命,获得那些将领的认可,离不开前任巡抚朱一冯的协助。”

此言一出,顿时提醒了蔡善继,引起了他的附和:“是啊,大人,朱大人在福建为官将近十年,做过布政使右参政、按察司佥事以及后来的福建巡抚,可谓是功绩卓著,尤其是在任职巡抚期间,不仅抵御了红夷人的袭扰,给打击了以郑芝龙为首的海盗的嚣张气焰,对于福建的军政事务极为熟悉和了解。”

说话之间,不管是蔡善继,还是史継偕,心中都是忐忑不已,如今的朝廷,弥漫着一股非常不好的风气,妒贤嫉能,尤其是谈到前任如何的能干,更是极大的忌讳。

仅此一点,就可以看出蔡善继与史継偕的人品如何,不管是对朝廷,还是福建,多是出于公心,鲜有私利,才会有这一番的提议。

毕竟,一个人早就年纪大了,另一个更是福建布政司,就算继续这样下去,不举荐朱一冯,将会与熊文灿处的十分融洽。

然而,出乎两人的意外,熊文灿表现的十分坦然,却是笑着点了点头,脸上洋溢着颇为钦佩的欣赏之意,赞叹的说道:“素有耳闻,本官听说,朱大人离任之时,有许多的武将相送,汀州的山贼想要暗中起事,朱大人一句话,游击将军欧阳瑞率领募集的浙兵,就前往平乱。”

史継偕听得心头直跳,紧张不已,觉得,想要通过眼前的这位熊大人,请回朱一冯,几乎是无望,毕竟,当时的朱一冯已经是无官无职,居然还能调动军队,如此威望,眼前的这位新任巡抚怎么可能不忌惮?

“仅此一点,足可见朱大人在福建军中的威望。”

熊文灿悠然的抛出这么一句话,眸子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采,进而继续说道:“如果有了朱大人的从旁协助,不管是福建的军务,还是政务,短期之内,本官上手的都会更快。”

闻听此言,蔡善继与史継偕心中一动,极有默契的对视了一眼,暗道一声,有门儿!

“史老,蔡大人,多谢你们的美意和提醒,尽管放心,本官今晚就草拟一份儿奏折,向皇上请求,让朱大人重回福建任职。”

两天之后,刚刚经过一夜大雨刷洗过后的洛阳城,城里一片的凉爽,就算是焦阳冉冉升起,高悬空中,属于酷暑的那种燥热感也少了许多。

很显然,由于凉爽的天气原因,少了几分夏天的酷热,街上的行人多了许多,往来络绎不绝,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此时的洛阳城显得格外的热闹。

福王世子朱由崧跟着一名年龄相仿的青年缓缓而行,身后还跟着十数名满身铠甲的王府护卫,全都是腰悬刀剑,如此气势,街上的行人唯恐避之不及,远远地躲开,惹得朱由崧好不高兴。

“哈哈...表哥,都过去那么久了,不就是一个指挥使吗?没有什么实权,手中没有军权,有什么好在意的。”

朱由崧爽朗的来了这么一句,看着旁边的青年,边走边继续说道:“当官有什么好的?还不如在这洛阳城来的快活,无人敢惹,没有任何的束缚可言,何必找那不痛快,当什么指挥使?”

青年不是别人,正是福王朱常洵舅舅郑国泰的儿子,郑养性。

听到表弟的安慰,不知是真的为对方的好心而感动,亦或是摄于对方福王世子的身份,又或者两者兼而有之,郑养性故作释然之色,灿灿地笑了笑,话语里不无感慨之意,朗声的回应道:“表弟说得是,现在不是神宗时期了,如果真得当上了那个指挥使,事事被约束不说,麻烦肯定会不断。”

“尤其是新朝,新皇上看似是在铲除魏党,为天下除去一大祸患,其中不无清除前朝旧臣的意思,真可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要是处于京师的那个大漩涡之中,能不能保全己身,都很难说喽~!”

很显然,最后的那些话绝对是郑养性的真心话,眉宇间的那股淡淡的庆幸感,足以说明,他说的这些话,并不全是违心之言,并不全是在应付朱由崧。

忽然间,似乎想到了什么,郑养性的脸上现出一抹邪恶的笑容,隐隐有一丝淫秽之意,眸子里更是闪烁着欲望的光芒,以一种“你懂得”的口吻说道:“对了,表弟,表哥最近得到一个民间偏方,配出来的药,可以极大地增强男人那方面的能力,在寻常chun药里面辅以一味主药,以蛤蟆为引,就可以极大地增强药效。服用之后,格外的刺激。”

“嘿嘿....”

眉开眼笑之间,朱由崧跟着一阵****,那肥胖的身体一阵颤抖,笑容说不尽的猥琐,一副咱们是知己的模样。

就在这个时候,郑养性笑眯眯的神色为之一滞,模样有一些失神,直直地盯着前方的某个方向,喉咙微动,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口水,眸子里邪恶的yin秽光芒愈发的炽盛,就好像一个色狼看到了极品美女,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心里那是一个欲罢不能。

朱由崧敏感地发现了洛养性的神情变化,那一丝异样之处,循着目光望去,不看还好,一看之下,神情就是一阵错愕,有一些不自然地说道:“表哥,你什么时候有这样的癖好了?那个男子长得虽然很俊美,美的几乎有一些离谱,但毕竟还是一个男的啊~”

听到被格外强调的“癖好”二字,郑养性愣了一下,看到朱由崧向旁边退了两步,拉开与自己的距离,一副嫌弃的模样,转瞬就反应了过来,随之就是一阵剧咳,连忙解释道:“表弟,你想什么呢?别误会,表哥我的性取向很正常,可没有那种龙阳之好!”

“那...那...表哥,你看那个男人的眼神是不是太过诡异了?透着男人对女人一般的饥渴,看你这副猥琐的表情,我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还说你没有那种癖好?”

说话之间,朱由崧再次退了一步,脸上的嫌弃之意没有一点减少,一副我一点都不相信的样子。

“咳咳...表弟,你可千万别误会,表哥可没有那种....”

第九十七章 尴尬

郑养性急得脑袋直冒汗,说话都变得有一些不利索起来,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停止了解释,恢复了镇定的模样,向着远处的那个公子努了努嘴,意味深长的转而问道:“表弟,你再看看,你确定那个人真的是一名男子?”

尽管还是秉持着怀疑的态度,很是嫌弃自己的这位猥琐表哥,但朱由崧还是举目望了过去,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不让郑养性靠近自己,而后者已经换了一副模样,满不在乎的同时,嘴里更是发出啧啧的赞叹之声,显得愈发的猥琐。

“看看那胸脯,应该是被什么束缚住了,但依旧十分挺拔,远胜于一般的男人;还有那腰肢,以及那没有喉结的喉咙,长得也太漂亮了,虽然有一股英气,但更多的是属于女子的阴柔....”

耳边回荡着郑养性那充满欲望的话语,由于一张脸很肥的原因,朱由崧的那双眼显得格外的小,也开始散发着莫名的兴奋光芒,贪婪的吞咽了一下口水。

此刻,朱由崧有十足的理由相信,那个俊美的不像话的“美男子”,根本就是一个女人女扮男装!

判断的依旧不仅仅是郑养性说的那些,什么挺拔的胸脯,身体却不是那么魁梧;什么耳朵有着小眼,明显是挂耳环之用;什么盈盈细腰,挺翘的屁股....

主要还是在于,那个“美男子”格外喜欢女人家的一些装饰物,在一些专卖女人家饰物的摊位上试来试去,就像一只森林中的百灵鸟,更多的是俏皮可爱。

“走~咱们去‘会一会’那个娇滴滴的美男子!”

随着朱由崧淫邪的笑着喊出这一句话,一行十几人向某个方向而去,前面的行人纷纷避让,就那架势,如躲瘟疫一般,很显然,朱由崧等人不仅早就习惯了这种情形,反而还很享受,表现的更加的霸道而张扬起来,显得十分肆无忌惮。

专卖女性饰物的摊位旁,朱由崧与郑养性关注的女扮男装之人,正是田秀英,身旁还跟着太监王之心,偷偷溜出,没有护卫在侧,使得王之心很没有安全感,一颗心始终都在悬着。

“田公子,还是回去吧,洛阳城最近有一些不太平,咱们还是赶紧与尤公子会合,待在客栈里,这样才比较稳妥。”

“王之心,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光天化日之下,在这洛阳城内,谁还敢逞凶不成?好不容易能够出游一次,当然要玩得痛快一些。”

田秀英已经沉浸在琳琳满目的饰物之中,全然不在乎王之心的催促,那话里话外所透露的担忧与焦虑之意,摊位上的饰物虽然普通,多是一些手艺简单的小玩意,但胜在款式新奇好玩,使得田秀英乐在其中,喜不自胜。

摊位的老板有一些傻眼,面露古怪之意,以异样的神情,打量着田秀英与王之心这两个“大男人”,心里好是一番的嘀咕,两个大男人专逛买女人东西的摊位,别是什么变态吧?

本着上门就是客的原则,也曾经见过男子买饰物,送给心爱之人,虽然心中古怪,但摊位老板并没有赶人的意思,始终安耐折性子,任由田见秀这个“美男子”在那里挑挑拣拣。

可是,渐渐地,摊位老板的神情开始发生了变化,嘴巴张得大大的,难以相信的看着两人,尤其是田秀英,目光主要集中在她的身上。

心中更是升腾出一股怒意,越来越不耐烦起来。

王之心那女里女气、阴阳怪气的说话方式也就算了,最让摊位老板受不了的是,田秀英的举动已经触及到了他的底线,一个大男人把玩着女性饰物,在自己的身上比比划划,已经吓跑了一波又一波的顾客,让他心中暗暗着急。

最为关键的是,这都快一个时辰了,两个人还没有一丁点要离开的意思,这还让他怎么做生意?

最终,摊位老板还是鼓足了勇气,但忌惮于田秀英两人有钱人的装扮,以及田秀英那一身的劲装,还是有一些顾忌,说话显得非常的客气,甚至还有一些吞吞吐吐。

“那个...那个,两位公子,能否移步他处,到其他地方转转,小老儿这只是小本钱买卖,经不起折腾的。”

很显然,不管是田秀英,还是王之心,两者都没有反应过来,没有立即听出摊位老板话里的意思,前者更是面露不满之意,疑惑的问道:“为什么不可以在你这里?本公子又没说不给你银子,买你的东西。”

“那个...公子,你看....”

面对颇为强势的田秀英,摊位老板颇为的无奈,一阵苦笑,变得唯唯诺诺起来,话都说不利落,但一想到自己的小本生意,不得不强装镇定,指着几名远远避开的女子,原本向自己这边走来,近乎于哀求的继续说道:“公子,这里是专卖女子饰物的,两个男子站在这里,挑挑拣拣那么久,还有哪个女子敢到这里买东西啊?”

望着像躲瘟神一样远远避开的女子,再一看自己的一身衣着,刹那间,田秀英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严重人家的生意,向摊位老板报以歉意的同时,不禁心中乐了,两个“男子”站在这样的摊位前,还是这么久,确实不合适,虽是无心,但还是有一些不厚道。

一念及此,田秀英的脸上不禁现出一抹尴尬之意,灿灿地笑了笑,干咳了两声,转瞬就恢复了正常。

歉意的笑了笑,田秀英刚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一个放浪的声音打断了。

“老板,你的摊子我包了,你可以滚了。”

伴随着一阵清脆的声音,一块足有四五十两的银锭突然飞落在摊桌上,滚动了几下,朱由崧等人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里,郑养性说完之后,朱由崧已经来到了田秀英两人的身旁,接着说道:“姑....”

姑娘的娘字还没有说出口,似乎想到了什么,朱由崧的脸上笑意更浓了,洋溢着好玩的味道,拉长着声音改口说道:“这位公子,你继续挑,随便挑,相中哪一个,就当本世子送你的了。”

这个时候,摊位老板的神色早已大变,很显然,他认识或者说,见过朱由崧,面露惊惧之色的同时,看了看那块银子,又望了望自己的那些货物,又心有不甘,最终一咬牙,揣着那块银子,一溜烟地跑了,始终不敢说一句话。

不过,五十两银子足以买下他的所有东西,还有富余。

这不过是一个小插曲,对于摊位老板的一连串表现,身为“大人物”的双方,谁也不在意,都选择忽视了。

田秀英眉头皱了皱,王之心的神色也不好看,当听到“世子”两个字的时候,在第一时间里,两人就已经有了准确的判断,猜到了朱由崧的身份,在这偌大的洛阳城内,还有谁能够自称“本世子”?

尤其是那大腹便便的模样,再加上这副登徒子的表现,诸多的信息汇合在一起,正好与脑海里关于朱由崧的信息完美契合,正好印证了心中的猜测。

第九十八章 刹那的共识

“呵呵...这位‘公子’,不要客气,也不要不好意思嘛,我家世子送人的东西,只要是送出手,或者说出口,就绝不会有再收回的道理,尤其是像你这般的可人儿。”

郑养性满脸的戏谑之意,格外地强调“公子”这两个字,似乎是在暗示,我们已经知道,你是女儿身,就不要在这里遮遮掩掩了。

不得不说,在这洛阳城内,福王府的名头格外“响亮”,朱由崧这个福王世子极具有震慑性,只要是洛阳城的居民,没有人不认识福王父子俩,没有人不是心存畏惧的。

此刻,以朱由崧和田秀英等人为中心,已经空出了一大片空地,就算是那些胆子稍大一些的围观者,也是站的远远的,一副唯恐避不及的架势,一旦发现情况有什么不对,随时拔腿就跑。

田秀英微微蹙眉,就算不知道此行为什么要离京,南下微服私访,她现在已经猜到了崇祯的大概意图,深知现在不是打草惊蛇的时候,不到万不得已的,轻易不能暴露身份。

否则,那将会打乱皇上的通盘部署。

很显然,王之心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两人对视了一眼,极为默契的轻轻一点头,在这一瞬间,就已经达成了一定的共识,没有理会放荡十足的朱由崧等人,转身就要离去,却被一个声音所喝阻了。

“哼哼,没有世子的允许,你们也敢走?也能走得了?”

郑养性阴阳怪气的说出这句话之时,“呼啦”一声,十几名王府护卫十分的配合,纷纷走出,瞬间将两人围在了中央,堵住了田秀英与王之心的去路。

“世子,你这是何意?为何挡住我二人的去路?”

田秀英岿然不动,丝毫不惧,颇为豪气的连连置问完之后,不易察觉的向王之心使了一个眼色之后,身体紧绷的同时,也在一边地暗暗蓄力,一边的紧盯着朱由崧等人,眸光飘忽不定,暗暗观察着周遭的情况,心里也在权衡着利弊,寻找最佳的脱身方案与时机。

如此情形,看到田秀英临危不乱、不卑不亢的模样,丝毫不假以辞色,朱由崧不仅不生气,反而眼前一亮,面有喜色,故作风度的说道:“呵呵...这位小姐,不要紧张嘛,本世子并无恶意,只是想....”

朱由崧话还未说完,就被田秀英的一声轻斥所打断。

“呔~你这个登徒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肮脏心思,休想得逞!别人惧你,我可不怕!”

一语落罢,田秀英已经行动了起来,一个翻身跳跃,腾挪转移之间,趁着两名护卫不备,立时将其击倒在地,包围圈顿时出现了一个豁口,王之心更是瞄准时机,随即窜了出去,一溜烟的竟然自顾自的跑了。

一切都发生在眨眼之间,两人配合的极为默契,恍若天成,等到朱由崧以及那些王府护卫反应过来之际,王之心已经跑远了,田秀英更是挡在那里,防备着众人。

这一刻,田秀英就像一只炸毛、露出獠牙的雌豹,进入了暴起攻击的状态,与王府护卫僵持了起来。

别人或许不知,就是在那么短暂的时间里,两个聪明人已经达成了共识,深深地知道,以他们的实力,仅仅是两个人,根本挡不住朱由崧一行十几人的围追堵截,更是很难逃脱。

很显然,最为明智的做法就是,一人负责殿后,挡住王府护卫,另一人前去搬救兵。

之所以是田秀英这个主人留下来,不仅是取决于她有一身的高超武艺,关键还是在于,朱由崧就是打得她的主意,如果她留下来,负责殿后,王之心就有很大的可能性逃脱,搬得救兵。

毕竟,以王之心那几乎毫无还手之力的身手,就算拼了命掩护田秀英逃走,也效果不大,一秒钟都坚持了不了,田秀英最终还是难逃被围攻的结果,直至最后被擒。

既然如此,还不如搏一把!

正如猜测的那样,看到不顾主人安危就逃跑的王之心,朱由崧等等哈哈一笑,并未丝毫要追的意思,很显然,在他们的意识里,在这洛阳城内,谁又能管到他们?一个逃走的低贱下人,又能翻起什么风浪?

“真是没有想到,这个小娘子还是一枚小辣椒,就她身上的这股野性,本世子喜欢,哈哈....”

朱由崧的嘴里发出啧啧之声,脸上布满兴奋的光芒,难掩他那股邪恶的欲望,紧接着,就是一阵张扬而狂妄的大笑,显得好不得意,很享受这种刺激与新鲜感,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田秀英难逃他的魔掌。

不难发现,对于福王府的这一番恶劣行径,霸道作为,围观的人群早就是习以为然,司空见惯,见怪不怪,不仅没有人去报官,反而很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幕,就像是在看一般的热闹。

这不能怨洛阳城的百姓麻木不仁,而是他们知道,在这洛阳城内,福王就是王,谁也管不了,报官也没用,久而久之,也就形成了这种看似麻木不仁的情形。

客栈之中,天字第一号房。

崇祯端坐在里间卧室的书案旁,正在处理着一些紧急公文,东厂提督曹化淳通过秘密渠道快马送来的一份份奏章,翻看一本奏折之时,崇祯的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嘲讽的笑意,心里更是一阵腹诽。

来得还真快,孙承宗提督辽东,掌管辽东的一干军务,这不过三四个月,面对前后的压力,黄猪皮终于按耐不住了,使出这样拙劣的伎俩,莫要说我,就是真正的朱由检,也不可能相信这些。

崇祯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抬头看向了对面的李若珪,神色一敛,平静地问道:“关于山西的那八大商人,你们锦衣卫和东厂查得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发现?”

很显然,李若珪早就有了准备,知道崇祯会问这个事情,但神色依旧有一些不自然,唯唯诺诺的回道:“启禀皇上,目前为止,还没有什么大的进展。”

“虽然还没有确着的证据,不过,根据各方面的分析,种种迹象显示,山西八大商人与后金有着密切的联系,暗地里有着生意往来,若不是此次的事情,辽东和京城都在盛传毛将军勾结黄猪皮,我们还无法发现这些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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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冷静....理性....

崇祯不置可否的轻轻点头,没有过多的表示,心里却很清楚,锦衣卫和东厂这个特务机构拥有着巨大的特殊权利,跳脱于三法司的监管,只对皇帝负责,就算是没有证据,凭着他们手里的权势,依旧可以将山西八大奸商抓起来。

不过,崇祯没有打算这样做,不仅是还没有确着的证据,山西八大奸商对他还有一些作用,可以通过八大奸商,向皇太极撒一些烟雾弹,迷惑对方。

不仅如此,崇祯更是说出了令李若珪意外的话语。

“继续按兵不动,密切监视八大商人的一举一动,以及他们家族的所有生意,朕就不相信,如此贪婪的商家,不惜冒着抄家灭族的风险勾结建奴,还漏不出丝毫的马脚?”

“是,皇上,末将遵旨,在没有拿到铁证之前,绝不会轻举妄动,打草惊蛇。”

崇祯这才露出满意之色,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转而问道:“对了,河南巡抚丘兆麟什么时候能够到洛阳城?”

“启禀皇上,最迟明天下午,丘大人......”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李若珪的话语忽然被一声猛烈的破门声所打断,循声望去,着急忙慌而狼狈不已的王之心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顾不了那么多,气喘吁吁地说道:“皇上....快救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她......”

一旁的李若珪与杨启聪微微一愣,被王之心的这一番表现弄得错愕不已,心里升腾起疑惑之意。

崇祯微微蹙眉,眉宇间闪过一丝不满之色,脸上现出一丝薄怒,刚要发作,但一听到王之心那慌不择言的话语,心里也是跟着一惊,微微颤了一下,脸上早就挂满了着急之色,转瞬又恢复了正常,声音却格外的低沉。

“冷静一点,慢慢的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田贵妃又怎么了?”

尽管崇祯说得很平静,一副镇定的模样,但屋子里其他人都敏感地扑捉到,平静的话语里,蕴含着一股狂暴的怒意,只是由于皇上的理性使然,控制力极好,暂时压下了那股暴怒之意。

崇祯此时冷静而理性的表现,更加赢得了屋子里的众人认可。

不得不说,能够从信王府就是朱由检的心腹之一,从某种程度来讲,王之心还是具备一定的能力,尽管心中慌乱不已,早就乱成了一团麻,但还是很快就稍稍稳定了下来。

随着王之心那紧张而快速的话语抛出,回荡在众人的耳畔,心里再次一惊的同时,更是也跟着紧张起来,杨启聪等人的一只手更是摁在了腰间的佩剑之上。

崇祯的表现更是出乎几人的意料,脸上只是闪过一丝紧张的着急之意,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并且从容不迫的下达了各项指令。

“李若珪,拿上这枚金牌令箭,立即前往驿站,寻找巡按御史毛九华,通知他,现在就行动,拿下指挥佥事黄奇瑞。”

说话之间,崇祯从腰间掏出了金牌令箭,将其顺手丢给了李若珪,后者结果的同时,当即就明白了崇祯这是想干什么,查抄福王府之前,彻底瘫痪掉洛阳城的城防营,使之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

“是,皇上,末将遵旨!”

“好了,你赶紧去吧,通知完毛九华之后,咱们在福王府大门前会合。”

紧接着,崇祯不再理会匆匆忙忙离去的李若珪,转而看向王之心,平静的面孔之下,微微蹙了蹙眉,冷声说道:“王之心,朕现在先不追究你的失责与护主不利之罪,暂且听好了,算是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谢主隆恩,奴才罪该万死!”扑通一声,王之心跪倒在地,连连自责的说道。

“你立即先行一步,通知潜伏在福王府的所有厂卫(东厂番役和锦衣卫的合称),让他们接近福王,并做好准备的同时,能够做到随时控制住福王等关键人物,也要密切寻找田贵妃,确保田贵妃的安全。”

“是,皇上,奴才这就去联系潜伏在王府的厂卫.....”

“王之心,丑话先说到前头,如果田贵妃有什么闪失,朕绝不会轻饶于你!”

刚刚站起的王之心,双腿就是一软,就要再次跪倒在地,但一看到崇祯那凌厉而嗜血的冰冷眼神,整个人就像被泼了一盆冷水,猛地站得笔直,不敢耽搁,回应了一句话之后,连忙跑了出去。

这个时候,崇祯又将目光投到了杨启聪的身上,没有再使用手语,直接开口说道:“立即派几个人出去,召集洛阳城的所有潜伏人员,以及密布在福王府四周的监事人员,除了后门留一些之外,全都去福王府的大门处集合。”

身为聋哑人的杨启聪,没有任何的迟疑,重重一点头,就去贯彻崇祯的命令。

渐渐地,随着时间的流逝,以客栈为中心,洛阳城正在酝酿着一股无形的风暴,越来越强烈,越来越明显,给人以压迫感。

原本还很平静的客栈四周,不断有年轻的男子靠近,更有那体型彪悍而摄人的大汉,聚集在客栈的大门前,他们人人都配备着兵器,越来越强烈的气势,不仅使得客栈的住客龟缩在房间里,不敢出来,还有街上的那些行人,也是远远地避开,仓皇而逃。

还有街上两侧的普通住户和商铺,看到如此情形,感受着越来越浓郁的压迫性气息,当即就有了判断,将会有大事发生,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但出于一种对危险的本能感应,纷纷关门。

趋吉避凶,远离危险,本是人类的天性,无关乎其他。

一时间,客栈的四周一片空荡荡的,街上再无行人,唯有越来越多的大汉聚集在客栈大门前的空地上,整装待发,似乎在等待这什么人?

崇祯缓缓走了出来,还是刚才的那副公子哥的装扮,但脸色却是阴沉的可怕,杨启聪和吴邦宰跟在身后,而刘若宰和宋献策一左一右,陪在两侧,刘若宰更是焦急地说道:“皇上,真得有必要如此大动干戈吗?只需皇上您的一道手谕,莫要说福王世子,就是福王本人,也得恭恭敬敬的将贵妃娘娘交出来。”

第一百零零章 潜在的共识

崇祯冷冷地瞥了一眼刘若宰,后者还想要说什么,却被宋献策给及时的拉住了,一起向后退了两步,并且不断地向前者使眼色,刘若宰只是愣了那么一下,转瞬就反应了过来,明白了一切。

皇上之所以这么动怒,这么大动干戈,不仅仅是冲冠一怒为红颜那么简单,还有趁机拿下福王的更深意图。

一念及此,刘若宰脸上的焦急之色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复杂之色,转而又向宋献策投以感激的笑容,就没有多做言语,老老实实地站在杨启聪的身后,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出发!”

崇祯也没有过多的废话,吐出这两个字之后,三四十号人分成了好几拨,先后离去,前往同一个方向,福王府,而崇祯在十几人的拱卫之下,也紧跟了上去。

尽管刘若宰还想劝说,即便是要对福王府下手,也不需要您亲自率队啊?

奈何,看到崇祯的那副模样,一脸坚毅的模样,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刘若宰知道,当皇上流露出这副神情之时,表明格外的坚定,任何人的劝说都没有用。

因此,刘若宰很识趣地闭嘴了,将到嘴的话语全都咽了回去,只是讷讷地张了张嘴,满脸担忧的看着崇祯离去的背影。

福王府的大门前,两个护卫懒洋洋地站在那里,守卫着大门,没有其他守卫的郑重模样,两人戏笑之间,互相打趣,眸子中不时流露出火热之意,咂咂嘴,满脸的艳羡之意。

“嘿嘿....难怪世子那么迫不及待,不择手段,非要将那个小娘子弄到王府,就是那股气势,不同于寻常女子,就是够味儿。”

“哈哈...是啊,如此火爆十足、却又不是那种撒泼的骂街悍妇,如此的娇娘子,难怪世子那么稀罕?换做任何一人男人,遇上这样极品的女子,娇美之中,而又野性十足,都会按耐不住心里的那股征服的欲望,想要将其推到床上。”

“不过,话说回来,那个女子可真够野的,身上的功夫很是了得,拼命之下,居然将王府的护卫打伤了五六个,其中的两三人更是受了极重的内伤,肋骨都锻炼好几根,现在都在床上躺着呢~!”

......

说话之间,眸子里流露出属于男人的欲望之火的同时,一想到那几位重伤的护卫,下场着实凄惨,被人抬进王府,两人的脸上都是情不自禁地生出一股忌惮之意,心中涌现同一个声音,想要征服这么一个野性十足的女子,代价也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

尽管如此,一想到女子的遭遇,将会被世子凌辱,肆意的蹂躏,两人还是忍不住地发出一阵阵低低的坏笑,充满yin邪之意。

这时,其中的一名看门护卫脸色一僵,停止了坏笑,神色有一些凝重起来,发现有男子向福王府走来,越聚越多,心中生出一种不好的感觉,似乎是往日的习惯使然,一手按在腰间的兵器之上,连连摆手的同时,高声喝道:“王府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速速退去,否则,休怪大爷心狠手辣,打伤砍死也活该!”

此言一出,顿时提醒了另一名背对着的护卫,霍得转身,也发现了情况有一些不对劲,渐渐逼来的那些男子,不同以前的那些贱民,讨要自家的媳妇或者女儿,这些人个个都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危险气息,萦绕于身体的周遭。

彼此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凝重和忌惮之意,默契的同时一点头,其中的一个护卫压低着声音说道:“你先在这里拖延一下时间,我这就去找黄澍鋃总管。”

“好,你快去快回。”

另一名护卫答应了一声,回望了一眼越来越近的十几名身着各色样式的大汉,心中就是一紧,在那名护卫抬腿就要走进王府之时,进而又补充了一句:“这么多的人,还在不断增加,我可拖延不了多久,更是挡不住,向黄总管报告之时,顺便多叫一些兄弟过来,如果出了什么事情,以王爷和世子的秉性,你我二人绝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好的,我知道了。”

那名护卫答应一声,再也难以掩饰他脸上的那股紧张之色,胆敢如此大阵仗的到福王府找事儿,或者聚集,还是头一次。

随着大汉越聚越多,人数达到了二三十之时,守在门前的那个护卫再也没有了丝毫的底气,如果不是想到让人闯进王府的严重后果,他早就溜了。

至于关起大门,静待援手,只是看到近在咫尺的几名大汉摆出的架势,一副虎视眈眈的模样,自己若是稍有后退,他们就敢冲上来,留下的护卫也就放弃了这个念头,不得不强打着精神,故作镇定之色,继续坚守。

呼...

随着身后传来一阵纷杂的脚步声,守在门口的唯一护卫心里长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也略微放缓了许多,转身望去,就见十几名王府护卫快步走了过来,全都是手持刀剑。

“老田,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何人胆敢来王府闹事儿,活腻歪了不成?”

前来支援的护卫为首者喊出这么一句话之时,福王府的门前已经聚集了四十名左右的彪形大汉,由于装束的不同,将这股彪悍之意淡化了许多。

在几名绝声卫的簇拥之下,崇祯出现在了众人之中,淡漠的神情之下,蕴含着浓浓的冰冷之意,才刚刚一站定,杨启聪风风火火的自远处跑来。

很快,杨启聪就来到了崇祯的身前,快速地比划了一连串的手语,后者当即会意,但眉头却是微微皱了起来,嘴型微动,虽未有任何的言语说出,但杨启聪却“听”到了一连串的指令。

一时间,不管是王府的护卫,还是门前的大汉,都是越聚越多,双方僵持了起来,仿佛形成了一个潜在的共识,谁也不愿意率先动手,都在拖延时间,等待着各自的援手。

崇祯看了看四周,望了望身后,仅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自己一方占据着人数的优势,但王府的护卫何止两三百,岂是这几十人所能制衡的?

一念及此,崇祯的眉头皱了皱,又舒展了开来,神情如此循环往复起来,想到田秀英的安全,崇祯的心里越来越不耐烦起来。

“哎...你们究竟是什么人?知不知道,擅闯藩王府,不管是什么原因,都是抄家砍头的重罪,若是识相的话,不想家人受到连累,速速退去!”

第一百零一章 上!

不得不说,王府护卫的队长是一个生性极为稳重之人,看到自己一方并不占据着绝对的优势,不管是为了稳妥起见,还是在拖延时间,说话很是客气,并未将话说死,流着一定的余地,拖延的空间。

在他看来,如此情形之下,以势压人,让对方知难而退,才是最好的处理办法,即便是要追究,也可以事后算账,总比让王府陷入短暂的危险或混乱好得多。毕竟,就算你立了怎样的功劳,在一个只懂得贪图享乐的主子面前,相比于打扰了他们的兴致,什么功劳都变得不重要起来,都不算什么。

“喂~我问你,你们王府半个时辰前是不是抓一个女扮男装的女人?”

崇祯最终还是按耐不住了,没有理会王府护卫队长的喝问与威胁,很是突兀的喊出这么一句话之后,进而又补充道:“朱由崧要是不想惹麻烦的话,赶紧将人交出来,否则,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刹那间,崇祯那属于至尊者的气势释放出来,一手更是抖动了一下衣袖。

这一番话语,就像平地一声惊雷,着实镇住了大门旁的众护卫,胆敢威胁福王府,胆敢直呼世子的名姓之人,他们还是第一次听到。

尤其是看到崇祯所表现的那份气度,没有丝毫虚张声势的味道,更是让他们非常的忌惮,即便沉稳如护卫队长,眸子中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心中有一种不好的感觉,恐怕对方的来头不小,并不惧怕福王的威势。

护卫队长刚想说什么,却被一个轻浮的护卫抢先了,所打断。

“哼~你算什么东西?世子的名姓也是你能叫的?”

轻浮的年轻护卫连连喝问完之后,脸上现出洋洋得意之色,进而颇为自得的炫耀道:“就算是当今的皇上来了,见到我们家世子,也要叫一声,堂兄!世子岂是你这种人能够呼来喝去的?放眼于天下,谁人敢对皇叔福王不客气?”

崇祯的眼睛微眯,深邃的眸子光芒闪动,心里却是暗暗长舒了一口气,尽量控制住胸中的怒火,这一番的试探,在王之心还未回来之前,至少有五成的把握,可以确定田秀英就在王府,朱由崧已经回来了。

“谁啊?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胆敢在福王府门聚众前闹事儿?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将这些贱民驱离,如若反抗,格杀勿论,还真反了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狗东西!”

一个年轻而张扬的声音突兀的响起,打破了短暂的平静,更是将紧张的气氛推到了新的层次。

很显然,那个轻浮的年轻护卫极为熟悉这个声音,闻之顿时就是一喜,脸上现出浓浓的谄媚之意,转身向前走去,虽还未见到人,却先讨好道:“黄管家,你终于来了,没有你的主持大局,今天的事情还真不好处理,没有人有那个胆魄定夺。除你之外,没人能镇得住这些宵小之辈,不开眼的东西。”

众王府护卫纷纷而动,自动让出了一米多宽的狭长过道,簇拥之间,一个少年故作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迈步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缓缓走来,一张下巴抬得极高,以鼻孔对着崇祯等人。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福王府的管家黄澍鋃,也就是福王世子朱由崧的小舅子。

当然,还是指挥使佥事黄奇瑞的独子。

俗话说,王府的小吏也有品阶,虽无官职,但也比一般的知县要高上一些。

此刻,黄澍鋃不像是福王府的管家,更像一名知府,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凭着身后的后台,颇为张扬不可一世,丝毫不将崇祯聚集的这么多人放在眼里。

“不错,不错,你小子很不错,很有前途!”

很显然,走出众人的黄澍鋃,听到年轻护卫的恭维,很是受用,笑着轻轻弹头,心情不错的回应了一句,但看到没有一个护卫动作,执行自己的命令,神情顿时变得极其难看起来。

黄澍鋃刚想发作,再看到聚集在王府门前的人足有五六十人,还在不断增加,神色顿时一僵,将到嘴的话语咽了回去,改口说道:“你们有什么好闹得?不就是一个女人吗?而且,世子已经准备纳其为侧室,你们家老爷也就成为了皇亲国戚,这是好事儿,别闹了,全都散去吧~!”

这个时候,王之心出现在了人群之中,来到了崇祯的面前,附耳说道:“皇上,福王府的所有厂卫暗手全都启动了,只要咱们这边一发出信号,他们那边立即就会行动,控制住福王和福王世子的同时,确保贵妃娘娘的安全。”

崇祯的神色已经恢复了正常,轻轻点了点头,并未有过多的表示,直直地看向黄澍鋃等人,眸子中闪过一丝凛冽的杀意,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与此同时,看到这种情况,黄澍鋃也有了判断,深深地知道,以前的那种狐假虎威手段,现在已经没有了多大震慑作用,脑袋微偏,压低着声音,对着护卫队长小声吩咐道:“现在立即让人从后门溜出去,向我父亲搬救兵。同时,一会儿打起来的时候,让人趁乱溜走,两手准备,同时向我父亲求援。”

“是,黄管家,属下明白。”

听到护卫队长的答应之后,黄澍鋃凝重的神情流露出一丝满意之色,轻轻点头,似乎想到了什么,进而补充道:“只要守住了大门,坚持到家父带兵前来,所有的麻烦就不再是麻烦。”

自认为悄无声息地做好了这一系列的安排,黄澍鋃心安了许多,但看向对面的神色依旧凝重无比,右手紧握,缓缓后退,一副即将大战的准备。

当黄澍鋃在悄悄地部署之时,李若珪出现在了崇祯的面前,快速地说道:“公子,事情已经办妥了,人已经拿下了。”

在这一刻,面色平静的崇祯,心中才是真正的大定,唯有真正的控制了黄奇瑞,他接下来的行动才是有所无保障,风险降到最低。

“上,将这些聚众闹事的无赖全部斩杀!”

第一百零二章 震慑

黄澍鋃猛然的暴喝一声,那年轻的面孔显得略微有一些狰狞,手掌为之一挥的同时,在身旁的护卫纷纷前冲之际,他却在快速倒退,脸上闪过一丝狡诈之意。

笑吟吟的模样,显得对接下来的事情很自信。

一切都不过发生在那么一瞬间,从爆喝出那么一句话,再到后续的一连串动作,都不过是几个呼吸的时间,黄澍鋃做得很是流畅,可谓是一气呵成。

这一刻,黄澍鋃的脑海里浮现一个念头,自己退到福王府,关住大门,有着身前的这些护卫暂时抵挡,足以让他从容而退,足以坚持到身为指挥佥事的到来。

凭着福王府的建造规格,就算是数百人强攻,至少也能坚持一两个时辰!

黄澍鋃的嘴角噙着一抹冷笑,隐隐有一些嘲讽,显得很是不屑和蔑视,好像是在无声的说,就这么一点人,也敢强攻福王府,也敢在这洛阳城内闹事儿,真是自不量力,与取死何异?

与此同时,崇祯也没有再等待,右手微微抖动,衣袖翻滚之间,燧发枪顺势而落,出现在手中。

眸子中寒光闪烁,杀意凛然,崇祯猛地抬起右手,燧发枪的枪口直指不断倒退的黄澍鋃,砰地一声大响之后,随之暴喝道:“行动!胆敢抵抗和阻拦者,格杀勿论!”

砰砰砰....

又是几声枪响,随着黄澍鋃的身死,胸前被打了一个血洞,应声而倒之时,又有几名护卫相继而亡,倒在两扇大门之前。

只见,除了崇祯手持着燧发枪,以杨启聪为首的几名绝声卫,也是人手一把燧发枪,将崇祯护在最里面,和锦衣卫形成了好几层的防护。

惊人的变故,起到了极大的威慑性!

这一刻,随着连续几声枪响,黄澍鋃与几名王府护卫先后倒地而亡,场面短暂地沉寂了一下,所有人都被这一瞬间的变故所惊,手上的动作条件反射的一滞,弥漫开来的浓浓血腥味,更是刺激着他们紧张的神经。

燧发枪这等未知的火器,尤其是神秘莫测的射杀效果,让人防不胜防,还有那震撼人的杀伤力,不仅王府护卫,就连崇祯周边的一些人,情不自禁的生出莫名的恐惧感。

见此情形,李若珪快速而行,上前一步,同时,从腰间取出代表锦衣卫的腰牌,悬在半空,将其正面对着众王府护卫,大喝道:“锦衣卫办事,闲杂人等,退到两旁,速速放下兵器,莫要顽固不化,不知进退,而累及到家人!”

很显然,李若珪这一声带着极具威胁的爆喝,随着亮明己方身份,起到了极大的震慑效果,原本想要继续厮杀的王府护卫动作再次一滞,这才是真正的停了下来。

作为朝廷的两大特殊机构之一,无人不晓锦衣卫的存在,无人不知道他们拥有莫大的权力,上到皇亲国戚、各地藩王,下至普通官员,无需六部和内阁的批捕手续和行文,都可以直接抓取,关入大牢之中,进行审问。

所以,锦衣卫和东厂是令天下人窒息和恐惧的存在,只因为他们手中的莫大权力,前者主要针对于官员、皇亲国戚和藩王,后者在此基础之上,进行了权力拓展,可以监察和搜捕普通百姓,不需要任何的手续。

仅此一点,就可以知道,天启年间,掌握这锦衣卫和东厂的魏忠贤,有多么的可怕?有多么的权势滔天?为何让朝中的那些大臣深深忌惮?

缓缓而退,王府护卫再也不敢向前冲杀,但也没有立即相信李若珪的话语,护卫队长更是强撑着镇定地喊道:“凭什么让我们相信,你们就是锦衣卫?而且,我们怎么知道这腰牌是真是假?”

“嘿嘿...”

李若珪狞声一笑,并未理会对方的置问,大手一挥,在场的锦衣卫全都退去了伪装,现出锦衣卫特有的飞鱼服,人人从怀里取出了标志性的帽子,佩戴整齐。

这一刻,在那一身飞鱼服的映衬之下,众王府护卫这才发现,对方手持的短窄利刃,赫然就是绣春刀,锦衣卫的标配!

凡此种种,足以说明了李若珪的身份,几乎没有假的可能。

“哼~真是愚蠢,稍有一点脑子,就不会质疑我们的身份,这么一点人,胆敢在洛阳城闹事,胆敢硬闯福王府,怎么可能没有自持之处?”

听到李若珪的不屑与嘲讽之言,护卫队长的眼皮跳动了一下,刚想要下命令,让人发下兵器,锵琅琅,一阵兵器落地的声响此起彼伏,使得护卫队长一阵错愕,回头望去,早就有许多的王府护卫放下了刀械,蹲到了一旁。

咻咻咻....

箭矢划破空气的声音骤然响起,护卫队长还有其他人还处于错愕之中的时候,又有十几名动作稍慢的王府倒在血泊之中,再无声息,这次出手的却是绝声卫,杨启聪的那些手下,左手平抬,露出了他们手臂上的袖珍弩箭。

“李若珪,还跟他们废话什么?再有人不听使唤,这些王府护卫再不老实的交出兵器,退到一旁,杀了就是。”

崇祯幽幽的话语,使得李若珪一个激灵,敏感地嗅到崇祯有一些不满,随之想到了田贵妃,还在王府之中,心里暗骂自己一声“愚蠢”,当即回道:“是,公子!”

紧接着,李若珪转过身来,面对着众王府护卫,大手一挥,喝道:“上,如遇冥顽不灵之人,胆敢抵抗者,格杀勿论!”

这一刻,看着李若珪冲进福王府,崇祯的反应虽然冷漠,但心里却是非常满意,李若珪的这一些安排,整个过程的表现,亮出锦衣卫的身份,却不暴露自己,已经非常不错、

“杀啊...我们是锦衣卫,在执行公干....闪开....我们是锦衣卫....”

福王府传来各种嘈杂的声音,还有各种打斗,以及越来越浓郁的血腥味,听着自福王府传出的一系列消息,作为一个历史研究者,“崇祯”虽然知道锦衣卫的莫大权柄,莫大特权,还是被他的威慑性震惊了。

加上潜伏的厂卫,不过是一百多人,居然就占领了福王府,居然就控制了那数百人的王府护卫。

当然,无法忽视的一点,之所以有这样的成就,不仅仅是锦衣卫往日积累的凶名,主要的还是,他们代表着天子,背后有着朝廷作为靠山。

就算像是藩王这样的皇亲宗室,也能先行捉拿,再上报朝廷,上报的主要还是皇帝,而不是刑部这样的司法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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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削藩的大概策略

行动异常的顺利,完全出乎崇祯的意料,有一些让他难以相信,堂堂的福王府,诸王之中的首富,地位极为尊崇的福王朱常洵的府邸,居然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控制住了。

一时间,“崇祯”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回想起关于明朝宗室的管理制度,对待藩王的变迁。

朱元璋立国之初,对外,不仅继承了蒙古帝国的世界霸主地位;对内,也搞起了蒙古人分封几大汗国的封建模式。

不同的是,当年的蒙古人,是在欧亚大陆上建立了四五个汗国,而朱元璋,则是在地域更小的东南大陆上,建立了更小更杂的“小汗国”!

关键的是,这些“小汗国”的数量并不固定,只会越来越多,固定的疆域,总是有分封的极限。

思绪百转千回之间,在无聊的等待之中,“崇祯”又想了想明朝的削藩演变历程,朱元璋去世之后,继任者的建文皇帝,就开始了他的削藩举措。

首先就是削去藩王的军事权和行政权,规定地方亲王不得节制当地的文官武将,禁止他们不得干涉地方的事务,更是寻找诸多借口,处分和逮捕了部分亲王。

一时间,诸王人人自危,风声鹤唳,仅仅是有人告发,或者说是无中生有,湘王朱柏意图谋反,后者就吓得自焚而亡。

仅此一点,足可见当时削藩的氛围有多么的紧张,有多么的令人恐惧,可以让一个藩王自杀。

不言而喻,建文帝的操之过急了,也就酿成了后来的靖难之役。

再到后来的朱棣,为了笼络诸王,稳固地位,虽然恢复了藩王的种种特殊权利,但很快就翻了脸,继续执行建文帝的削藩之策,不断地削弱各地的藩王实力。

渐渐地,各地藩王被剥夺拥兵自重的依仗。

翻开明史不难发现,以后的历代明朝皇帝,都在贯彻和执行着削藩之策,并进一步的将其发扬光大恩威并施之间,几乎完全收缴了藩王们所辖的护卫,也形成了系统性的削藩之策,越来越完善,。

禁止二王相见,禁止宗室与勋贵联姻,禁止宗室出仕,禁止宗室来京、朝觐奏事,禁止藩王私自出城,以及废止藩王的其他一些特权,等等。

经过几代皇帝的努力,在那些削藩政策的作用之下,形成了“爱的包养”,诸王等同于被朝廷保养了起来,形同于废人,存在的唯一价值,那就是为宗室繁衍生息,增加种族的人口数量。

时至今日,到了崇祯年间的时候,那些藩王更加的没有丝毫威胁可言,完全被束缚在藩地的驻城之中,没有朝廷的允许,根本就不能踏出驻城一步,更不用说什么豢养甲士了?

这一刻,“崇祯”的眸光闪烁,心中豁然开朗,猛然一松的同时,不禁暗道:“削藩,自朱元璋开始,提前挖掘历代皇帝留下的‘宝藏’,或许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难。”

“到了这个时候,诸王无权无人,只有一身的财富,根本就没有反抗的资本,形同于被圈养的肥猪,砧板上的鱼肉。眼前的这个福王,不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吗?仅仅是出动了锦衣卫,就能将其拿了下来。”

恍惚间,“崇祯”不禁想起了现代的一句话,极富有哲理,圈养起来的老虎,供游人参观的老虎,即便是爪牙犹在,但没有了应有的锋利,也没有了属于老虎的那种野外野性,不再狩猎觅食,与一只温顺的猫咪何异?

明朝的藩王不就是如此吗?

只能龟缩在藩王府,最多只能在城中游走,以赡养的方式,完全被抱养起来,隔离了与外界的联系,不得与勋贵交往,藩王也就彻底失去了爪牙,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崇祯”轻轻一点头,脸上洋溢着意味深长之色,心中那道无形的枷锁被打破,对于诸王的忌惮,几乎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嗯...只要手段不要太过于激烈,给诸王一条后路,让他们看到生的希望,并赋予一些人身自由,可以下海经商,可以入仕当官,可以出入为将为相,在大势所趋之下,未尝不愿意放弃那些财富和土地,像一个正常人生活,可以游走于天下,不再受那些削藩之策的束缚。”

崇祯的嘴里念念有词,发出模糊之音,心中已经有了大概策略,如何安排那些被削去亲王爵位的宗室,虽然削去了他们种种特权,没收了那惊人的财富,但也赋予了个人自由。

渐渐地,崇祯的脸上现出一抹笑意,颇有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味道,心中暗想,别怪我的手太黑,你们现在没有了这些惊人的财富,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儿,总比没命要好,总比便宜了别人要强,大明存在一天,你们这些宗室依旧是特殊的群体。

这个时候,“崇祯”想起了那些藩王的下场,或是被各路起义军所杀,或是被清军所斩,没有一个好下场,一家子全灭,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自己这一些不近人情的动作,也是救了他们和他们一家满门一命。

就在这时,巡按御史毛九华带了一队城防营走来,替天子巡视,毛九华又怎么可能不认识崇祯?

来到近前,刚要行礼,就要说些什么,却被崇祯挥手阻止了。

“我现在还不想暴露身份,不用这么多礼节,人前喊我尤公子即可。”

毛九华只是愣了那么一下,转瞬就反应了过来,将到嘴的话语全都咽了回去,改口说道:“公子,下官现在改如何做?”

崇祯微微一笑,露出满意之色,并未立即回应毛九华,而是看向了福王府的方向,嘴唇微动,淡淡地说道:“杨启聪,可以撤开绝声卫了,让毛大人率兵进去,配合李若珪他们控制住福王府。”

杨启聪轻轻点头,双手轻划,作出了一连串的手语,护在崇祯的绝声卫,也就是堵在福王府的那些大汉,立即让出了两米多宽的通道,毛九华随之走出了护卫圈,率领着城防营,进入了福王府。

崇祯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片刻之后,福王府不再有丝毫的打斗之声,这才向福王府走去,同时招呼道:“走,杨启聪,咱们也进去看看,早就听闻,福王府可是能够比拟于皇宫宫殿的存在,远胜于其他藩王府。神宗之时,婚费花销了三十万之巨,营造福王的邸第(达官显贵的府第)多达二十八万,十倍于常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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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悲催的父子俩(一更)

南阳府南阳城内,唐王府之中。

作为亲王府的宦官机构,有着人事行政、管理和责罚王府人员的职责,承奉司的权力很大,有着正、副两个首领,分别有着正、从六品的官阶,地位几乎仅次于王爷。

当然,所谓的地位,仅限于王府之内,相对于那些王府护卫、下人以及婢女而言。

像往常一样,两名护卫守在承奉司的门前,一个年纪稍大,一个正值壮年,百无聊之下,见四周无人,两人小声地攀谈着,打发无聊的时间,话语里却隐隐透着担忧之意。

“哎...同是王爷的子嗣,世子和小世子却是这样的待遇,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过错,就被关入了这承奉司之内,这一关就是十五年,真是可怜啊~”

“是啊,确实是让人心生同情,堂堂的皇室宗亲,却被关进了承奉司之内,十几年无人过问。尤其是在囚房中的待遇,还比不上普通的囚犯。”

“细细算来,小世子被关进承奉司之时,也就十几岁,十五年过去了,如今也是二十六岁的大小伙了,其他宗亲这般年纪之时,早就成亲,生儿育女了,小世子却...哎...不说也罢~”

......

当两名护卫谈得十分沉重之时,一名小官自远处缓缓而来,刹那间,两人的话音戛然而止,很显然,二人对自己的谈话内容还是有一些顾忌。

然而,他们懒洋洋的站岗模样并未改变多少,似乎是礼节性的问候使然,又或者出于熟人之间的寒暄,亦或是其他的原因,其中的一名年长护卫颇为讨好的问道:“张大人,您又来了。”

小官并未有多少的言语,只是轻轻点头,报以微笑,算是回应,紧接着,径直走进了承奉司。

这时,看到小官很是无礼地径直而入,无视同伴的打招呼,丝毫不将自己二人放在眼里,看着小官刚刚走进屋子里的身影,壮年护卫脸上有一丝恼怒之意,上前一步,就要喝阻,为难一番,却被那名年长护卫给拦住了,频频向前者递眼神,连连的摇头。

看着小官消失的身影,年长护卫这才小声地说道:“喂,你傻啊?脑袋有毛病啊?张书堂的官虽小,管不到咱们,为人虽然孤傲一些,但他做得事情,对咱们也有好处,你拦什么拦啊?”

“对咱们也有好处?”壮年护卫的脸上现出狐疑之色,呢喃了一句,进而补充道:“张书堂之所以这样做,不就是为了讨好世子和小世子吗?对咱们能有什么好处?一旦世子与小世子离开承奉司,继承了王位,也只是记得他张书堂的好啊~!”

“你啊~说你什么好?怎么就这么目光短浅,不能看远一些?现在这种情况,对咱们承奉司的一干人等而言,是再好不过了。”

年长护卫语重心长地说了这么一句,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思,话语兀自的一顿,打量了一下四周,上前一步,几乎是趴在壮年护卫的耳边,压低着声音,继续说道:“在这唐王府之内,谁人不知,老唐王并不想让世子和小世子继承王位和唐王世子,而是想另立一名小妾的儿子为世子,奈何朝廷的祖训使然,立嫡不立长,无嫡立长子,老唐王也不敢违逆这个祖训。”

“当年,老唐王之所以小题大做,将世子和小世子父子俩关入承奉司,还不给饭吃,小世子当时年仅十二岁,老唐王这样做,不就是绕过那个宗室祖训,达到另立世子的目的吗?”

“嗯,这个我知道,虽然外界的人不是很清楚,但王府内早就传得满城风雨,在世子和小世子被关押期间,王爷其他的几个庶出子嗣先后夭折,死得很是离奇,但王府上下很清楚,这都是王爷为那个小妾的儿子铺路而已。”

“虎毒不食子,就算那些子嗣的夭折与王爷无关,不是王爷指使的,但也与那个小妾脱不了关系。寥寥几年内,夭折一两个还有可能是意外,但先后死了好几位,恐怕事情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壮年护卫微微点头,附和了一番,进而又补充道:“一旦世子和小世子父子二人有什么闪失,那个小妾的儿子可以直接继承为世子之位,成为下一代唐王,谁不明白这个道理?但是,这和张书堂有何关联?他做得事情又怎么对咱们有好处了呢?”

“你啊~你啊,这不是挺明白的吗?刚夸过你,怎么有犯糊涂了呢?”

年长护卫刚开始听得还是频频点头,一听后面之语,忍不住地连连反问了两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不等对方回应,进而说道:“你啊~好好想想,如果世子和小世子有什么闪失,一旦朝廷追究下来,咱们承奉司就会首当其冲,受到责罚,一个弄不好,全都小命不保。”

“现在多好,有着张书堂暗中相助,私下送一些吃的,虽然只是一些糙米饭,但世子和小世子父子俩还不至于饿死,只要人不死,咱们这些人就能保住小命,不至于遭受鱼池之苦。”

在这一刻,壮年护卫露出恍然之色,脑海里浮现出三个字,替罪羊。

一念及此,壮年的脸色就有一些发白,心中后怕不已,忍不住地转而说道:“难怪...难怪,难怪张书堂暗地里送饭送书籍,王府里知道的人不多,但在承奉司,已经是不是秘密的秘密,难怪两位首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不管,有时候还有关照之意。”

......

囚房之中,昏暗的光线之下,一个二十五六的青年端坐在饭桌旁,双手捧着一本书,借助着幽幽的烛光,入神的看着书中的内容,面黄肌瘦的模样,一看就是长期的营养不良,惨白的脸色,一看就知道缺少阳光的普照。

尽管身处的环境极为恶劣,到处都弥漫着发霉的味道,还有屎尿那等腌臜之物的刺鼻味儿夹杂其中,光线昏暗等等,但这一切依旧阻挡不了青年的好奇之心,对知识的渴望。

在青年不远处的草堆之上,还躺着一个身影,同样的瘦弱,一样的蓬头垢面,但气息要微弱的多,若不是仔细感受,还以为是一个死人,此情此景,显得好不凄凉。

两人不是他人,正是唐王世子朱器墭以及后来的唐王朱聿键父子俩,后者正是南明的隆武皇帝,一个颇有作为的帝王,奈何时运不济,那个时候的南明已经是风雨飘雨中的破船,各地武将拥兵自重,远不是他所能控制的。

傀儡,傀儡皇帝,或许是对朱聿键最好的形容。

第一百零五章 十五年的囚徒生活锻造

踏踏踏....

一阵细微的脚步声打破了宁静,扰乱了沉浸在书本里朱聿键的心神,使得后者微微蹙眉,瘦削的身体散发着儒雅的气质,从书上收回注意力,微微侧头,看向黑暗的过道之上,脸上略有迟疑之色,转瞬间,眸子中就光芒点点,隐隐有一丝兴奋和期待,轻声询问道:“张书堂,是你吗?”

“是的,小世子,正是下官。”

张书堂从黑暗中走了出来,脸上早就换了一副神情,挂着淡淡的微笑,不像刚才那般冷漠,不近人情,说话之间,人已经来到了囚房的房门之前,将食盒放在地上。

朱聿键早就站了起来,兴奋的快走了几步,随即蹲在张书堂的面前,一边帮着起开食盒,拿出里面的糙米饭,一边问道:“张书堂,你这次都带来了什么好书,快拿出来看看?有没有我想要的那些兵书?”

“带了,带了,小世子,下官怎么会忘了你的交代?”

张书堂笑着回应,,然而,那笑容看似是那么的灿烂,却透着淡淡的苦涩与不自然,似乎觉得自己的话语有一些伤感之意,进而朗声说道:“小世子,还是先吃饭吧,书,什么时候都可以看,不在乎这一时半会儿。”

“嗯嗯...你说的不错,先吃饭,我确实也饿了....”

说话之间,朱聿键放下了手中的几本书,将其放到了一旁,动作很是轻缓,喜爱之情,溢于言表,但一看到简单的糙米饭,就是两眼放光,眸子里焕发出了晶莹的神采,更是忍不住地吞咽了几下口水,那副馋嘴的模样,仅仅是一大碗糙米饭,就能够满足,却是看得张书堂很是心酸。

“好香...好香...聿键,开饭了吗?”

当朱聿键刚一接过糙米饭之时,一个虚弱的声音打破了平静,回荡在昏暗的囚房之中,唐王世子朱器墭挣扎着站了起来,不断地吸鼻子,看到糙米饭的那一刻,两眼放光,和朱聿键的反应如出一辙,随后更加的不堪,喉咙蠕动之间,已经行动了起来,翻身而起,想要爬过去。

朱聿键已经站了起来,双手端着糙米饭,连忙跑到朱器墭的身前,径直坐在那里,一只手扶着朱器墭,让其靠在自己的身旁,一边喂着饭,动作很是温柔,一边轻声地说道:“父亲,慢点吃,还有呢,别噎着了。”

即便是饥肠辘辘,腹鼓如雷,朱聿键还是强压着那股强烈的饥饿感,慢条斯理的喂着饭。

这一刻,看到这一幕,张书堂心酸的同时,再也忍不住了,眸子里雾气朦胧,两行泪水顺着眼角滑落,趁着过道的黑暗,连忙擦拭掉眼泪,很好的掩饰住了。

堂堂的唐王世子,未来的唐王,父子俩却落魄如斯,沦落到这种境地,一碗糙米饭,就能够感觉到满足,就是最大的奢望,如果说出去,恐怕谁也不会相信。

张书堂扪心自问,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恐怕连他自己也不会相信眼前的这一幕。

相比于那份心塞一般的怜悯同情,看着朱聿键那孱弱的身体,那面黄肌瘦的模样,对于朱聿键的情感,张书堂更多的是钦佩。

小小年纪,面对于近乎于囚犯一般的生活,长期的牢狱之灾,还能保持积极向上的精神,即便是身处如此恶劣的环境,时常食不果腹,还能保持对汲取知识的精神,又怎能不让人钦佩?怎能不让人折服?

十五年的囚牢生活,十五年日日夜夜的学习,夜以继日的刻苦研读,十五年的与世隔绝,这锻造了朱聿键极为坚毅的性格,以及无以伦比的忍耐,相比平常人而言,心性更加的沉稳与成熟。

张书堂相信,以小世子如今的成就,满腹经纶,学识渊博,若是放在寻常百姓人家,即便不能状元及第,至少也能中一个进士,拥有一个施展才能和抱负的机会,而不是像现在这般,人不人,鬼不鬼得,过着囚徒一般的生活。

看着朱聿键此时的一举一动,那极为温顺的喂着父亲饭食,眸光闪烁之间,情不自禁地再次泪眼朦胧,如此早慧而极其董事的青年,张书堂感动与心酸的同时,不禁想起了自己,若是异位而处,恐怕早就被十五年的囚徒生活憋疯了,很难会有这样的乐观态度。

“张书堂,你能不能给我父亲找一个大夫啊?”

朱聿键终于喂完了饭,恳求一般的问出这句话之时,回头看向了宛若隐身于黑暗中的张书堂,眸子中流光溢彩,满含希冀之色,直直地看着张书堂,眼巴巴的。

“小世子,你也知道,老唐王他....”

心怀忌惮,张书堂叹息一声,充满难言之隐,话语一顿,转而说道:“小世子,即便是这些糙米饭和书籍,也是下官偷偷摸摸地弄进承奉司,使出了浑身解数,要是想将一个大夫、一个大活人带进王府,甚至于带到这承奉司,给世子看病,即便是拼了这条命,恐怕也难以.....”

“张书堂,我明白了,你不用说了。”

朱聿键打断了张书堂的讲话,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话语过于生硬,感念于对方多年的伸手援助,若无对方的这口糙米饭,恐怕自己父子二人早就饿死了,心思百转千回之下,脸上现出愧疚之色,进而补充了一番,话里弥漫着淡淡的歉意与感激。

“实在不好意思,是我的要求有一些过分,过于强人所难了,你能够做到这一步,并坚持了这么多年,已经是我们父子二人的大恩人。”

“小世子,千万不要这么说....”张书堂连连摆手,回应了朱聿键一句,紧接着,话音戛然而止,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望着极度虚弱的唐王世子,一副随时都有可能咽气的模样。

......

深夜,洛阳城的福王府。

富丽堂皇而极度奢侈的大殿之上,林立着一排排的烛火,将整个大殿照的极为亮堂,宛若白昼,而崇祯端坐在上方,原本属于福王朱常洵的位置,平静的神色之下,眸子里光芒点点,洋溢着丝丝兴奋之意。

此刻,河南巡抚丘兆麟与巡按御史毛九华站于下方,两人的神色有一些异样,尤其是前者,眸子里闪烁着丝丝兴奋的神采,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由其最先打破平静。

第一百零六章 丘兆麟的重要性(三更)

“皇上,以往之时,中州所食之盐,乃是产自于河东,而河东盐引所得,正好可以维持一部分边饷。神宗之时,福王就藩之际,福王得赏赐于淮盐千三百引,自此以后,中州所食之盐,就变成了淮盐,致使河东的盐引收入大幅度减少,边饷由此绌(不足)......”

听着丘兆麟文绉绉的言语,崇祯的眉头微皱,大概还是听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河南的食盐供应由陕西变为两淮,使得陕西的盐税大幅度缩水,边饷越来越不足,对方想要恢复旧例而已。

当然,仅就此而言,即便丘兆麟有着某种私心,但于国,还是有着最大的裨益。

“可以,朕不日就会颁发一道旨意,恢复河南的食盐供应地。”

崇祯轻轻点了点头,几乎想都没有想,一口就答应了下来,进而又补充道:“而且,相比于从两淮运盐,通过水路,沿着黄河顺流而下,陕西盐要便宜的多,如此一来,多多少少可以减少河南百姓的开销,以此减轻他们的生活负担。”

这时,似乎想到了什么,崇祯的眸子里光芒闪动,脸上的欣赏之色愈发的明显,笑意更浓,做出一副恍然的模样,赞许道:“对了,丘兆麟,朕听闻,你在河南正在进行一系列的改革,恢复生产,力倡移风易俗,发展教育,修建城池,疏通驿路,训练乡兵,降低赋税,减轻民负,创建义仓,赈济贫穷,干得不错,值得嘉奖!”

刹那间,就像三伏天吃了一口雪糕,丘兆麟有那种透心凉一般的心飞扬之感,心中暖暖的,有着皇上的亲口肯定,感觉一切的努力都值得了。

“谢皇上盛赞!”

寥寥五个字,配合着脸上浓浓的喜悦之情,最能阐述丘兆麟此时心中的激动。

“启禀皇上,丘大人的那番施为,前朝之时,可没少得罪魏党,由于丘大人刚正不阿,秉性刚直,不愿意依附奸佞,结果多次忤逆魏忠贤而遭到排挤,在天启五年之时,不得不愤而辞官。”

一旁的毛九华突兀的说出了这一番话,替丘兆麟陈情,那动情而义愤填膺的模样,很是出乎大殿里其他人的意料。

最为一个明史专家,“崇祯”当然知道丘兆麟这个人,绝对是属于能臣干吏的一类,召为河南巡抚还没有一年,种种的施政方略,彻底触犯了河南的地方豪强和权臣,返回官场还不到两年,就落得个被劾去官,死因也是一种迷,充满离奇,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听得频频点头,崇祯的神色很是凝重,刚欲说些什么,毛九华的声音再次响起,回荡在大殿之内。

“而且,丘大人复任这一段时间,又因实施保甲,整顿军备,着实得罪了不少的权贵乡绅,那些人暗地里勾结在一起,沆瀣一气,想要弹劾丘大人,让丘大人做不成这个河南巡抚,更有甚者,反应激烈之人,想要危及丘大人的性命。”

刚开始的时候,丘兆麟还要谦虚一番,但一听到毛九华后面非常直白的话语,心生感激的同时,他却默然了,神色凝重之中,又不乏浓浓的坚毅和执着之意。

“哼~真是好胆,胆敢威胁朝廷的从二品官员,活得不耐烦了,朕倒是想要看,谁人敢那样做?”

崇祯冷冷地吐出这么一句话,眸子里寒光闪烁,杀意渐浓,越来越炽盛,没有人比他这个“崇祯”皇帝更清楚,更明白丘兆麟这一番举措的重要性,极具有战略性眼光。

不管是对河南一地,还是整个大明王朝,短期亦或是长期,都是非常的重要,几乎是到了举足轻重的地步。

如果丘兆麟能够长期任职为河南巡抚,不断地加强保甲制度,整顿军备,后来的大规模农民起义军也不会那么厉害,高迎祥等人进入河南,也不至于无兵可当。

渑池渡之后,起义军诈降突破黄河天险,之所以在河南如入无人之境,之所以能够迅速发展壮大,民怨沸腾虽是主要原因,但也不乏河南兵备松弛的原因,驻军少得可怜,也就是勉强可以用于守城,无力主动出击。

毕竟,如果河南的各个卫所兵丁充盈的话,军纪严明,即便是后来的起义军诈降成功,渡过黄河,河南的官军也能快速做出反应,迎头痛击,围追堵截,以此策应围剿起义军的官军。

然而,按照历史,如果就是如果,世界没有后悔药,丘兆麟不仅离奇的死了,他的那些政策也被破坏殆尽。

“崇祯”暗暗点头,心中暗想,我可不是历史上的那个朱由检,顶不住压力,不知道丘兆麟的重要性,一有官员弹劾,一有人吹耳边风,就将其拿下了。

哼,既然我来到了这个年代,有知道这些事情,就不会让丘兆麟这样的悲剧发生。

“崇祯”这样心中做出决定的同时,也相信,如果丘兆麟的政策能够长期坚持的话,并由其主持,就算有大量的乱军流传到河南,也不至于无兵可用,高迎祥那些起义军的声势也不会那么大。

当然,随着历史的车轮正在发生偏离,转移原来的轨迹,还会不会出现后来的大规模起义军,很难说。

毕竟,孙传庭与洪承畴的提拔,已经是在改变历史,还有那些治理陕西的诸多政策,以及三饷的免除,都极大的减轻百姓的压力。

脑海里飞速闪过这些念头,崇祯暗暗长呼了一口气,紧接着,将目光投到丘兆麟的身上,郑重地继续说道:“丘兆麟,不管外界有什么流言蜚语,你都要坚守本心,在河南巡抚的任上一天,就要继续那些惠民和稳定地方之策。”

语速稍稍放缓,话语更加的和善起来,充满鼓励之意。

“倘若真的有人弹劾于你,若是没有铁证,谁也动不了你这个河南巡抚。即便是最后真得有所谓的‘铁证’,朕在这里给你一个承诺,如果真出现了那种情况,也会给你一个当面陈辩的机会,自证清白,反驳那些指控。”

听到极为强调的最后一个“铁证”二字,满含深意,丘兆麟心潮澎湃之时,毛九华更是震撼不已,他有怎能听不出这两个字的弦外之音?

第一百零七章 遐想满天飞(上)(四更)

就算是真得有什么所谓的铁证,他这个皇帝也是持着怀疑的态度,到时候,你丘兆麟可以进京,当着朕的面,与那些弹劾之人抗辩与反驳。

总之就是一句话,谁也别想轻易拿下你这个河南巡抚!

这是怎样的殊荣?这是什么何种的信任?这又如何的不让人心生羡慕之意?

有了皇上的这个允诺,在这个风诡云谲的官场之上,就等同于多了一条命,一个护身符,古往今来,历朝历代,有多少人能够拥有这样的机会,可以自辩清白,当着皇帝的面,陈述事情的前因后果?

这样的允诺就是一个护身符,亦有极大的威慑性,毕竟,再这样消息闭塞的时代,有许多的指控都是无中生有,经不起反驳和仔细推敲。

“谢主隆恩!”

丘兆麟喊出这一句话之时,满脸的诚恳之色,长施一礼,深施一躬,进而有一些动情地继续说道:“皇上,只要微臣在任一天,对皇上,对朝廷,臣定当鞠躬尽瘁,以效犬马之劳。”

虽是轻飘飘的几句话,却是丘兆麟心中的诚挚之言,是他对崇祯的一种宣誓,一种表忠心。

轻轻点头,崇祯没有过多的矫情话语,转而将目光放到一侧的李若珪身上,朗声说道:“李若珪,你安排一下,通知锦衣卫在河南的分支点,密切留意一些人的动向,如果有人意欲对丘兆麟不利,立即将其抓起来,并揪出幕后的主谋,朕倒要看看,是谁那么大的单子,居然敢动我大明的官员?”

意欲两个字,而不是证据确凿的情况下,仅此一点,足可见崇祯对丘兆麟的重视,让他人再次羡慕不已。

“是,皇上,末将领旨!”

“还有,李若珪,从锦衣卫里面挑选几名好手,贴身跟随丘兆麟,保护他的安全。如果丘兆麟有一个闪失,或者遭遇什么不测,我就让你以命抵命。”

“是,皇上,末将遵命。”

回答之时,李若珪这次的心情格外沉重,有着难言的苦涩。

崇祯并未理会,也不在乎李若珪的心情如何,而是再次说道:“对了,两天之后,分别将福王朱常洵与世子朱由崧送往凤阳皇室监狱和京师的福王府邸。”

很显然,不仅仅是李若珪,就连大殿的其他几人,都是微微一愣,没有想到,这还不到一天的时间,皇上就有了处理福王世子的结果,事情显得有一些过于急切和仓促了,差不多就是迫不及待,如此一来,不得不引起一些人的遐想。

李若珪转瞬就反应了过来,连忙答道:“是,皇上。”

这个时候,崇祯早就换了另一副神采,看向丘兆麟,笑着说道:“实施保甲,整顿军备,丘兆麟,想必这些需要一笔不菲的花销吧?”

“嗯,是的,皇上。”

丘兆麟脱口而出,条件反射一般的回了一句,紧接着,进而又说道:“皇上明察,要想实施保甲,整顿军务,是一项很大的财政支出,以河南目前的财政而言,难以为继,还望皇上能够从国库划拨一笔银子。”

“这可不行,如果只是指望着朝廷划拨银子,可是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崇祯毫不犹豫地予以拒绝了,丘兆麟刚一流露出难掩的失望之色,就要说什么,崇祯淡淡一笑,随之抛出了一个新的解决之策,使得丘兆麟眼前一亮,再次燃起了希望。

“呵呵...不要气馁嘛,朕虽然不会从国库中划拨一部分银子给你,却可以从查抄福王府的财物之中,拿出两百万两白银,作为你那些政策的启动资金。”

紧接着,崇祯又丢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而且,凡是福王在河南的封地,都交给你处理,可以折扣为现银,作为军饷,亦或是一些劳力报酬。”

刹那间,大殿里的众人震撼非常,心中翻起了惊天骇浪,遐想满天飞,有了某种猜测,难道...难道,皇上削去藩王这个称号,将那些土地退还于民?

看到众人的表情,似乎是猜到了他们的心中所想,不等有人询问,崇祯却像是自语般的喃喃道:“你们想的没错,朕准备削去福王这个藩号,自然而然地,那两万顷良田就成为了无主之物,收归于朝廷。”

这次轮到崇祯意外了,对于削藩之事,杨启聪和李若珪这些人反应平淡,他还能理解,但像毛九华和丘兆麟这样的科班出身,一代大儒,对于伦常纲理、祖训极为敏感之人,近乎于迂腐和顽固不化的程度,现在却没有出言反对,完全出乎崇祯的意料。

一开始的时候,准备公开削藩的态度之时,首先拿福王开刀,崇祯有过最坏的打算,将会引起激烈反对的声音,因此,特意准备了许多言词。

然而,这些言词却没有了用武之地,至少是现在,还没有人反对。

在短暂的沉寂过程中,“崇祯”的心里不禁暗想,在明末时期,诸王的恶劣行径,朝廷的一个沉重负担,不仅百姓对他们没有好感,恐怕明朝的官员早就非常憎恶了。

当然,还有一点不可忽视,福王朱常洵分封之时,就充满了争议,惹怒了许多人。

尤其是国本之争,围绕着这个问题,大臣们与皇帝争斗了长达十五年之久,期间发生了许多事情,仰仗着皇帝的宠爱和偏袒,朱常洵更是肆无忌惮,可谓横行霸道,无人敢惹。

因为他,想要将其立为太子,万历皇帝前后共逼退四位首辅,内阁官员十余人,涉及到的朝中与地方官员更是多达三百余位,其中的一百多人,或是被罢官,或是被解职,亦或是被发配,更有甚者,遭到廷杖,扒掉裤子,当众打屁股,可谓是极尽羞辱!

当然,从这些事情不难看出,当年的国本之争有多么的激烈。

心中闪过这些想法之时,“崇祯”轻轻点头,不禁有了新的猜想,削去福王,无人反对,或许是人神共愤的结果,朱常洵引起了众怒。

一念及此,“崇祯”愈发觉得有理,愈发有这种可能,要是这样的话,就再好不过了,正合他意。

想到这些,崇祯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些许笑意,在如此寂静的氛围之中,显得有一些诡异,看在别人眼里,却是又不一样的想法。

第一百零八章 遐想满天飞(下)(五更)

遥想当初,福王虽是皇上的亲叔叔,却也是泰昌皇帝皇位的最大威胁之人,由于神宗皇帝的种种偏爱,皇上的父亲泰昌皇帝可没少受委屈,差一点被废掉。

当然,其中还不乏刺杀,比如有名的晚明三大疑案之一的梃击案。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在大殿里许多人看来,皇上之所以裁撤福王,之所以这么迫不及待,那是在为父亲报仇!

而且,皇上的母亲刘氏,虽是被其父所杀,但在某种程度上来讲,生母之死,与福王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因果关系。

在其他人暗暗揣摩之时,恍惚间,几乎是不受控制的一般,“崇祯”的脑海里忽然浮现了朱由检儿时的记忆。

五岁之时,由于一些微不足道的罪行,母亲刘氏,被极为敏感而又倍感憋屈压抑的亲生父亲活活杖责而死,先后由庶母西李和东李抚养成人,直至后来被亲哥哥天启皇帝封为信王,处境才稍好一些。

这一刻,“崇祯”的脑海里闪过一丝明悟,心中沉重的同时,反而有一些同情朱由检,有一些理解他为何那么猜忌成性,很难相信哪个文臣武将?

原因很简单,幼年的经历,遭遇到了种种不幸,使得朱由检的内心始终没有安全感,无法平静下来,更有一种极为强烈的**,迫切想要证明自己,以此表明自己的自信。

翻开历史,不难发现,朱由检登基之后,格外的勤于政事,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生活更是节俭到令人咋舌,古来罕见。

而朱由检的这一些表现,或许就是因为他的内心缺乏安全感使然,逼迫自己忙于正事,无法分心他处,从而达到掩盖内心的空虚、不安与自卑。

所谓的猜忌,不就是这些负面情绪的产物吗?

猜忌心越强烈,不是更加的反应朱由检的内心,充满这些负面情绪,直至发展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或许会有人说,朱元璋也有同样的强烈的猜忌之心,然而,在“崇祯”这个穿越者看来,两者的猜忌心却是截然不同,完全不一样属性的产物,朱元璋的猜忌,来自于防患于未然,为继任者扫除威胁和障碍。

而朱由检的猜忌却是大大的不同,乃是内心不自信和没有安全感的最大体现,一系列阴暗情绪作用的结果,这种猜忌心于国无益,于己也无益。



“崇祯”暗暗长吐一口气,强制压下心里的这些想法,这个时候,却响起了丘兆麟那疑惑不解的声音。

“皇上,恕微臣愚鲁,反应迟钝,皇上刚才之言,将福王在河南的封地折为现银,充当军饷,亦或是作为劳力报酬,微臣思来想去,还是无法参透其意,还望皇上为微臣解惑。”

崇祯轻轻点头,再无刚刚的风轻云淡、潇洒模样,整个人看似很轻松,很洒脱,神情却是凝重非常,等到丘兆麟说完之后,不置可否地轻轻点头,看了看四周,感受着其他人同样疑惑的目光,这才缓缓回复丘兆麟的不解之处。

“意思很简单,不管是军中的兵卒,还是那些修复驿路的劳力,亦或是那些修筑城墙之人,其中的绝大多人都有家人,而这些人的家里几乎都没有田地。”

“是的,皇上,但凡他们在家里有口吃的,有田可种,也不会进入军中,卖命吃军饷,也不会出苦力,干修复城墙或驿路这样的苦活累活。”

刹那间,丘兆麟情不自禁地插话的同时,脑海里闪过一丝明悟,心中有了某种猜测,而崇祯接下来之言,正好验证了这种猜测。

“所以啊,就拿那些入伍的兵丁来说,除了满足他们日常的衣食住行,可以将那些田地给他们的家人,以此抵扣他们在军中数年的军饷,这就是朕的将田地折现银之意。”

此时,丘兆麟的眸子里光芒闪动,异彩连连,忍不住地一番赞叹,发自于内心的恭维。

“妙,真是妙,如此一来,不仅极大的缓解银子的短缺问题,还将有助于整肃军纪,将那些兵丁牢牢地绑在军中,轻易不会当逃兵,更不会轻易跟着叛变。否则,就可以收回作为抵扣军饷的土地。”

说话之间,丘兆麟想到了许多,如果再削去几个藩王,河南就能一下子多出许多田地,继续执行这种政策的同时,不仅大大有利于他整肃军纪,修复城墙与驿路,还能赈济许多百姓。

在丘兆麟看来,相比于财政上的问题,流民越来越多,才是朝廷最紧迫、最严重的隐忧。

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

同样的道理,过多的百姓流离失所,居无定所,成为流民,就为朝廷埋下了越来越多的不稳定因素,一旦生活难以为继,极为艰难,威胁到生命,只需出一个陈胜吴广之流,振臂一呼,再辅以一些谣言,就会出现大乱,动摇朝廷根基。

有了土地就不一样了,就可以牢牢地将百姓定在原地,在他们的一亩三分地里面刨食儿吃,只要有口吃的,能够活下去,天下就不会乱,朝廷的根基就能牢不可破。

尽管深知这一点,但丘兆麟还是没有好意思说出口,这才弄掉一个福王,就催着皇上削去其他的亲王,虽是好意,为了朝廷着想,为了江山社稷稳固考虑,但是,毕竟那些藩王和皇上流着同样的血液,乃是同族之人。

让人家窝里斗,内讧,素来就是大忌,好说不好听啊。

当丘兆麟在想这些之时,心里犹豫不决之际,到底该不该说自己想得那些,却见,崇祯将目光转移到了毛九华的身上,声音平静地说道:“毛九华,身为巡按御史,有督察、纠劾地方官员之责,是在替天子巡狩天下,切莫辜负朕的重托,而查抄福王府,就是对你最大的考验。”

毛九华一愣,听到前面之言,条件反射的看了丘兆麟一言,到后面之后,听出了崇祯的弦外之音,当即回道:“请皇上放心,微臣将会仔细查验、封存从福王府所抄之物,不会有丝毫遗漏的上缴朝廷。”

崇祯轻轻点头,露出满意之色,神色忽然为之一敛,有一些不近人情的转而说道:“不过,朕还会留下一些人在旁监收,全程关注。而且,那些查抄王府的人手,还有厂卫混于其中,他们也会上报给朕一个查抄清单。”

虽然是在开诚布公,但是,不管是毛九华,还是旁边的丘兆麟,心里都很不是味儿,神色有一些不自然,灿灿地笑了笑,无言以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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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事无绝对

这一天,南阳府城内,商贾云集,往来的行人络绎不绝,各种品类的摊位多如牛毛,挤满了大街两侧,货物更是琳琅满目,让人目不暇接,叫卖声更是此起彼伏,场面好不热闹。

此时,崇祯出现在大街之上,挤在人群之中,杨启聪带着几名绝声卫,环顾于周遭,挤在人群之中,始终保持着与崇祯一定的距离,隐隐呈现拱卫之态,时刻保护着崇祯的安全,宋献策陪伴于一旁,看着热闹的场面,行走之间,不断地为崇祯介绍着南阳府。

“尤公子,南阳府的商业发达,非常的鼎盛,商业活动最早可追溯于秦朝时期。秦始皇灭六国之后,迁不轨之民于南阳,使六国富豪和擅长经营的商人以及手工业者,云集南阳,极大的促进了的民生发展。”

“尤其是冶炼铁方面,南阳一直都是天下冶铁的中心之一。由于南阳独特的地理位置,属于三省交界之地,水系极为发达,南阳的水利与关中的郑国渠、成都的都江堰齐鸣,并成为天下三大灌溉区。”

“而且,南阳的商业极为活跃,盛产粮食、棉花、生丝、烟草、绸缎、油料、皮毛、药材等物,可谓是物产丰富,山、陕、江、浙、川、鄂客商纷至沓来,各种商务会馆、公关随之兴起,使得南阳府成为天下五都之一,可以与洛阳、临淄、邯郸、成都比肩,居于首位。”

......

说者无心,听者却是有意。

“崇祯”微微蹙眉,转瞬就恢复了正常,心中却是敏感地扑捉到烟草两个字,明朝时期,烟草就从东南沿海和安南等国传入中国,并迅速蔓延,成为追捧的对象。

烟草的传入,可谓是洋人的别有用心,试图通过烟草,麻痹中国人的精神与意志的同时,还有身体,从而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

“崇祯”记得,有那么一段历史,明末时期,烟草已经严重危害到中国人的健康,极大削弱了大明军队的战斗力,因此才会有朱由检的禁烟禁令。

虽然朱由检的禁烟令收效甚微,但也足以说明一些问题,可见烟草的危害性有多么严重,已经到了非禁止不可的地步!

这一刻,作为穿越者的“崇祯”,也升腾起和朱由检同样的想法,禁烟,不过,“崇祯”心里所谓的禁烟令,要缓和的多,并不是禁止种植烟草。

忽然间,崇祯的嘴角微微翘起,勾勒出一抹坏笑的弧度,不禁暗想,所谓的毒药,有时候,也是一种良药,“毒”和“良”的划分,乃是相对而言,并没有明确的界限,是分对象的,因人因事而异,不能混为一谈。

药草的危害虽大,腐蚀人的身体和精神,但要是将其卖于敌人,比如建奴,掏空对方的身体,瓦解对方的意志,削弱对方战斗力的同时,也能赚取一笔不菲的银子。

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为何非要简单而粗暴的解决问题呢?

所以说,世界上,没有绝对的毒药,也没有绝对的良药。

崇祯收起心思,暗暗记下这个决定,在宋献策介绍南阳府的风土人情和特色之时,不禁打量起这座城池,看着走过的沿街各种建筑,店铺林立,尤其是那些郡王府,显得格外显眼。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谈兴正浓的过程中,宋献策介绍南阳城之时,都会将崇祯向南阳府的唐王与诸多郡王引导。

“公子,南阳府素有‘南都’、‘帝乡’“玉都”、‘药都’‘曲艺之乡’之美称,由于是京师通往湖广和云贵川的交通要道,陆路驿道与水陆码头相接于此,所以,又有‘南船北马’之称。”

“南阳府虽然物产丰富,气候适宜,极为适合耕种,但是,不管是粮食谷物,还是丝绸、药材、瓷器等生意,多是掌握在皇室宗亲手中,其中唐王就占据了很大一部分。因此,朝廷很难从如此繁盛的商业活动中抽取赋税。”

然而,尽管听出了宋献策的弦外之音,但崇祯依旧是一副游玩的模样,兴致盎然的看着周围琳琅满目的各种商品,并未有任何的表示,始终都保持着神情不变。

当然,崇祯的反应虽然平淡,神色没有一丝变化,却不代表没有一丁点的反应,心里早就有了想法,思绪翻飞了起来。

作为一个历史学者,一个对明末有着极为研究的历史学者,兼具现代人的灵魂,“崇祯”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南阳的存在?

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莫要说是在河南,就是放眼于全中国,南阳的经济水平都是属于前列的存在,凭借着独特而秀丽的自然景观,更是被后世的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命名为世界地质公园。

如此具备各种先天优势的战略要地,崇祯相信,拔出唐王和一些郡王之后,单单是南阳府上缴的商业税收,都将是一大笔银子!

相比于后世的发展,不仅是南阳府,乃至于整个华夏疆域,都是处于还未开发的原始状态,具备着极大的经济潜力,只要适当地开发出来,发挥这股潜力,莫说一个小冰河时期,就算同时开辟两到三个战场,大明王朝也能够从容应对,保持国力不衰。

崇祯相信,一旦将天下诸王削藩之后,不再一味地重农抑商,在未来的几年时间里,即便华夏这片土地还处于小冰河时期,东北还有建奴的威胁,大明的经济发展将会有一个爆发期,呈现井喷式的发展。

就像后世的建国之初,百业待兴,万物凋敝,各种设施被破坏的极为厉害,农业更是重灾区,一旦出现一个和平而稳定的环境,经济将会出现大踏步的发展。

两者相比,具有相通的道理。

只要是稍微了解现代史的人都知道,建国后的最初几年,国民经济都是数倍的发展,几乎是爆炸式的那种,经济的发展都是数倍、数十倍,成就令人为之咋舌,让人难以相信。

当然,不可否认的一点,之所以能够取得这样骄人的成绩,不仅仅是因为政府提供了一个和平而稳定的环境,还有各种政策支持使然。

但是,主要还是在于,这个国家还处于最为原始状态,一切都是百废待兴,很容易出成绩,发展所带来的的成绩也是非常的明显,能够看得到。

如今之时,大明不就是正处于这种状态吗?

第一百一十章 酝酿阴谋

在崇祯看来,只要进行了另一种形式的“土改”,赋予百姓土地,他相信,只要再制造一个相对宽松的环境,在最初的两到三年里,一些特别贫瘠的地方或者是五年,抽取很少的农业税,民生就能够快速恢复,然后,再恢复以往的农业税。

至于朝廷那几年的财政收入,除了各种商业税之外,从那些藩王和皇室宗亲查抄而来的钱财,足以支撑朝廷渡过最为艰难的几年。

何况,一旦开放东南海禁,海上的贸易往来,各种关税和商税的收入,又是一笔惊人的财富!

“崇祯”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颇为得意的笑容,不禁暗想,朱由检啊朱由检,这么多的宝藏,可谓是遍地是金银,搞到最后,你怎么就会混到没钱可用了呢?

当然,“崇祯”没有看不起朱由检的意思,心里很清楚,如果自己不是一个穿越者,如果自己不是一个明史专家,对于明末时期的经济、军事、科技、社会问题等,有着诸多的了解,又怎能会有着行之有效的解决方案?

朱由检的目光短浅,乃是历史的局限性使然,怨不得他。

何况,即位之初的朱由检,年仅十六七岁,如此年纪的少年,又能让他有如何的惊人之举,治国方略?

放眼于历朝历代,无论是哪个卓有作为的明君,哪一个不是上了岁数,经历过世事沧桑的洗礼?

所以,后世的诸多历史学家,名人学者,在评论朱由检之时,虽然会说他为人心胸狭隘,猜忌之心过于严重,却很少有人骂其为昏君的,评论相当的中肯,隐隐还有一些赞赏与肯定之意。

当崇祯在南阳城四处转悠之时,唐王府内却是暗流涌动,杀意正浓,一个阴谋正在酝酿,争夺王位的继承权,争夺唐王世子的明争暗斗,进入了白热化的状态。

后院之中,一个极为奢华的房子,下人和婢女成群的候在外面,一副随时听候使唤的样子,这里正是唐王朱硕熿极为宠幸的嬖妾住处。

此刻,在房屋之中,一个相貌姣好的中年贵妇倚靠在床榻之上,虽年逾四旬,但依旧风韵犹存,几乎看不出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肌肤洁白

然而,贵妇的容颜虽美,一颦一笑,慵懒之间,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媚态,而且,在绝美的容颜之下,说出的话语看似轻松,却透着丝丝冰冷而恶毒之意,让人情不自禁地脊背发凉。

“塽儿,埈儿,你们的父王年事已高,年逾六旬,将近是古稀之年,而朱器墭父子二人依旧平平稳稳地待在承奉司,好好地活着。如果你们兄弟两人再不使用一些非常手段,快刀斩乱麻,可以就没有一点问鼎唐王的机会了。”

“而且,将近一年的时间里,京城里传来了许多消息,咱们的那位皇上别看年轻,志向可不小,手腕更不是一般人所能比拟的,就算是魏忠贤这样权倾朝野、老奸巨猾的狐狸,也被其一把铲除了个干净。”

“别说母亲没有提醒你们,咱们的这位皇帝可不同于以前的几位皇帝,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他和他的父亲泰昌皇帝与朱器墭父子二人的境遇十分相似,都不受上一辈的待见。”

听到这些话,坐在对面的福山王朱器塽和安阳王朱器埈的神色越来越阴沉,越来越难看,似乎是有着某种顾忌,神色说不出的迟疑,更多的是犹豫不决。

渐渐地,随着两位郡王没有回话,贵妇的柳眉间闪过一丝不耐烦,隐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她当然知道自己的两个儿子顾忌着什么,别看平时威风凛凛,不可一世,在唐王府有多么的强势,但依旧改变了胆小懦弱的性格。

“塽儿,埈儿,母亲我还得再提醒一点,你们虽然也被封为了一个王,却不过是一个郡王,相对唐王而言,根本就是一个虚的,除了在这南阳城有一座郡王府,一没有封地,二没有朝廷的封赏。”

这时,似乎想到了什么,贵妇的话语一顿,神色也变得难看起来,隐隐有一丝焦虑而不安之意,声音却是更加的冰寒起来,眸子里的怨毒之色越发的浓烈。

“对了,你们也不要忘了,朱器墭父子二人被关在承奉司十五年,虽是你们父亲老唐王下的令,但你我母子三人心里很清楚,其中的真正缘由是什么?”

“不难想象,如果朱器墭继承了唐王之位,多年的仇恨与恩怨纠葛的积累,咱们母子三人以后的日子不仅不好过,就连性命都很有可能受到威胁。”

“而且,就算朱器墭不对咱们母子三人下狠手,要是收回你们名下的土地,日后的生活可想而知。”

“还有,你们的那几个兄弟的夭折,无子继承郡王位,死得颇为离奇,要是朱器墭将这些事情捅到宗人府,捅到当今皇上那里,咱们母子三人可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每一句话的落下,都好像一柄重锤的重重一击,一次次狠狠地击打在朱器塽与朱器埈的那颗脆弱的心脏之上,引起一阵抽搐。

渐渐地,两人脸上的犹豫之色消失不见,却而代之的是,无比浓郁的疯狂之意,更是彼此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眸子里看到阴冷的杀意,那是再无退路、最后搏一把的疯狂。

“母亲,儿子明白了,知道该怎么做了,绝不会再优柔寡断,绝不会再让你失望了。”

听到两个儿子近乎于异口同声的话语,贵妇那凝重的神色,这才现出一抹喜意,略微缓和了一些,满意的轻轻点头,语气和缓的说道:“塽儿,埈儿,你们能够明白这一点就好,总算没有辜负母亲的一片苦心,以及这些年的努力。”

“还有,丑话说到前头,如果事情成功了,不管是谁继承唐王之位,继承唐王的那个人,都必须将南阳府的一半封地分给另一个人。还有南阳府的那些生意,也要五五分之。”

很显然,不管是福山王朱器墭,还是安阳王朱器埈,一开始的时候,还是轻轻点头,但一听到后面一番话,神情都是微微一愣,转瞬间,被丝丝的踌躇不定之色所取代,而贵妇敏感地扑捉到了这一细微的变化,心中为之气急,但还是强压下这股烦躁的情绪,不得不耐着性子开道两人。

“塽儿,埈儿,你们都是母亲的亲生骨肉,我可不想你们为了唐王之位而自相残杀,母亲也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而且,图谋唐王之位的事情,绝非是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能够做到的,必须相互配合,才能够成功。”

第一百一十一章 宋献策的折服

看到两个儿子的神情依旧有一些不情不愿,不甘心将那庞大的利益分出去,贵妇的心中油然而生一股莫名的无力感,不得不冷声说道:“不管是以前的事情,还是即将要做的,其中的绝大多数都是见不得光,更不能传到京师,如果有一个人将其泄露出去,向朝廷告密,不管是谁继承了唐王之位,都将难逃一死,一切都成空。”

此言一出,看似是好心的提醒,实则却是充满浓浓的威胁之意,朱器塽与朱器埈都听出了其中的威胁与警告,不得不将心中最后的不甘掐灭,低下了头颅,显得有一些无精打采,瓮声瓮气地异口同声地回道:“是,母亲,儿子知道了。”

两天之后,南阳城的一个独栋小院,虽比不上富商勋贵那样子的豪华住宅,然而,隐隐间,独栋小院的防卫力量却是非同一般,远胜于寻常的勋贵之家。

这个时候,两个人出现在街道的拐角处,都是寻常人的装扮,不过,两人的气质给人一种卓尔不群的感觉,其中之一赫然就是锦衣卫同知李若珪,缓缓向独栋小院走去的同时,两人压低着声音交谈。

“李将军,在京师待得好好的,您怎么忽然来这南阳府了?南阳府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哎...陈大人,何必这么着急,到了地方,您自然知道所为何事?”

“李将军,实不相瞒,你们锦衣卫出现的地方,即便是本官问心无愧,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朝廷的事情,也是忐忑不已,很是紧张啊~!”

......

独栋小院的大厅之中,崇祯与田秀英并肩坐在上方,其他人分坐于两侧,至于绝声卫指挥使杨启聪,就像万年不动的冰山一般,无论是走到哪里,身处何方,始终都是位于崇祯身后的一侧,面无表情,犹如一个木头人。

在崇祯与田秀英之间的茶几之上,放着厚厚一摞的邸报,下方的众人神色各异,安静的氛围之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异样气息,每个人心里回想着崇祯刚刚的那一番言语之时,早已翻起了海浪。

宋献策那紧张的心情之下,掩藏着一颗兴奋之意,对于自己的诸多建议,刻意引导,皇上虽然没有明言表态,没有任何的言语肯定,但这段时间的一连串行动,从福王朱常洛,再到这唐王朱硕熿,一切都在表明,皇上真得准备动手了,进行削藩,正好契合自己的观点。

看着崇祯那年轻的面孔,稚气未脱,宋献策心中暗喜的同时,不禁一阵狐疑,这真的是一位年仅十七岁的少年帝王吗?

虽未亲身经历过崇祯肃清魏党,虽然没有亲眼看到崇祯如何与魏忠贤争锋,但这些日子的接触,言语之间的攀谈,使得宋献策对这位少年帝王十分的钦佩,心生折服。

心性极为沉稳,手段很是老练,要么不出手,一旦出手,必是凌厉一击,一击必中,直至要害,绝不拖泥带水。

很显然,宋献策心里很清楚,藩王之害,众多周知,如何的迫在眉睫,如何的亟待解决,眼前的这位年轻帝王,心里也很清楚,并且,已经付诸于实际行动。

真正让宋献策佩服的是,这位年轻的帝王就能够按耐住性子,伺机而动,从不在言语上为人诟病,不漏痕迹地就将事情办妥了,处理的堪称完美。

比如福王,宋献策相信,凭着福王父子俩的那些累累恶行,只要将那些证据摆在百官与皇室宗亲的面前,昭告于天下,绝对能够堵住那些人的嘴。

民意不可违,谁也不愿意犯众怒,成为老百姓口诛笔伐的对象。

众口铄金,不外如此!

最令宋献策钦佩与欣赏的是,这位年轻的少年帝王,不仅仅是极为重视能干之臣,胸中还自有沟壑,处理事情极为新奇,出人意料之时,往往能够一举多得。

没收福王的那些田地,不再是将其赏给皇室宗亲、亲近之人或者文臣武将,而是将其以另一种形式,返还给百姓。

如此一来,一,可以稳定住许多家庭,最大化弱化他们造反或者当匪盗的念头;二,可以缓解地方和朝廷的财政,使得一部分的军饷有了着落;三,能够最大化充分利用良田。

毕竟,如果那些良田落到权贵的手中,很有可能会变为庄园,或者是跑马场,亦或是其他娱乐之地。

这个时候,百无聊之下,田秀英信手拿过旁边的那些邸报,随意的浏览起来,想起崇祯刚刚的那一番话,田秀英明白,自己的这位丈夫准备向唐王下手了。

拿下福王之时,就像现在这般,自己的丈夫就会重点浏览关于福王的诸多信息,近些年的种种恶行,之所以如此,就是在行动之前,进行最后一刻的检查,拾漏补遗。

随着翻看的邸报越多,了解到关于唐王府的消息越多,田秀英心中有一股气闷的同时,脑海里不禁闪过一抹亮色,心中有了某种猜测,忍不住地偷偷打量了一眼崇祯。

朱由检还是信王之时,他田秀英就是其中的侍妾之一,因此,他对自己的这位丈夫极为了解,尤其是早年的经历,与唐王世子父子二人的遭遇何其相似?

同样是父亲不受爷爷待见,爷爷想让自己的小儿子作为继承人。

父亲继承大统之前,同样是遭到了种种白眼,爷爷的不待见,还有最为关键的一点,都是因为大位,父亲都是差点被害死,胆战心惊的生活,时时刻刻都保持着谨小慎微之态。

所以,在这一刻,在某个一瞬间,田秀英不禁心想,与宋献策不同,皇上之所以要动唐王,很大的一部分原因,或者是出于对老唐王的憎恶与反感,是出于对唐王世子父子二人的同情,那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

因此,相比于其他人,田秀英能够明显的感觉到,在对待福王与唐王的态度上,崇祯要有很大的不同,自己的男人格外的生气,对后者更加的愤懑。

第一百一十二章 “知府”

这个时候,谁也想不到,崇祯的心里想的不是关于唐王的事情,从灵魂和思想上来讲,他更像是一个穿越者,那个灵魂莫名来到这个年代的贾亦韬,想得而是自己的不幸遭遇。

似乎是受到关于福王与唐王诸多信息的先后刺激,让他请不自己的再次想起,穿越之前的那个令人心寒的夜晚。

伤害自己最深最痛的不是敌人,不是竞争对手,而是最为亲近之人!

在巨大的诱惑之前,除了极为信任的亲情,所谓的血脉关系,什么叔伯侄子,什么堂兄堂弟,什么同宗同族,都显得是那么虚无缥缈,那么的脆弱,不堪一击。

这一刻,“崇祯”心中暗想,自己虽然与朱由检身处不同的时代,但从本质上来讲,处境是一样的,叔伯子侄,堂兄堂弟,都是极为富有之人,在牵涉到个人的利益,哪怕是对整个家族而言有利,他们也不愿意牺牲自己一点点的利益,让拥有同样血脉的族人暂渡难关。

同时,“崇祯”也是一个历史学家,忍不住地联想到诸多历史教训,在皇位的绝大诱惑之下,最先造反的往往是那些藩王,所谓的血亲之人。

从古至今,又有几个人能够做到像周公那般?

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紧接着,“崇祯”的心里一阵嘀咕,像是在自言自语,又似在说给脑海里好久没有出现过的朱由检的残存意识,又或者是在安抚自己,为以后对付天下藩王,寻找某种心理平衡。

我这已经算是客气的了,不管怎么说,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如果按照历史演变的那样发展,现在这样做,虽然剥夺了他们的亲王爵位,却也是他们的恩人,等同于救了他们一命,最起码让他们能够活下去,保住一家老小的性命。

而且,虽然没收了全部家产,废除了种种特权,却也依旧善待于他们,让他们能够安身立命,能够自给自足,不至于饿死。

最为关键的是,赋予他们大明子民应有的最起码的权力,入仕当官,为将为相,参加科举,亦或是经商,到任何一个地方做生意。

一念及此,“崇祯”的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转瞬即逝,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谁也没有发现这一细微的神情变化。

这一刻,他很是心安理得,再也没有那种对诸王下手的负罪感。

似乎是觉得大厅里过于安静,有一些压抑,刘若宰举目四顾,看了看众人,面有犹豫之色,目光落到崇祯的身上之时,最终还是说道:“皇上,关于你上次提到得那件事情,关于‘知府’一词的由来,微臣这段时间查了一下一些历史古籍,结合种种记载,大概整理了一下,这才知道它的由来。”

很显然,随着刘若宰这一声的转移话题,打破近乎于压抑的平静,大厅里的氛围明显缓和了少许,崇祯的脸上更是流露出一丝淡淡的来了兴致之意。

“知府一词,最早出现于宋朝,不过,将‘知府’一词列为官职名称,乃是咱们大明朝。至于宋朝正式划分州府行政区,乃是‘知府事’的官称。”

“根据古代的记载,知府二字,重在‘府’,而‘府’的变化过程,更是体现了‘知府’一词的演变始末,也代表着古代官职的一种演变。”

“府,最早出现于魏晋时期,州刺史同时兼备着将军的职务,事实上,州刺史却是一个文职,将军是一个武职,州有州的衙门和幕僚,将军也有将军的衙门和幕僚,而将军的衙门就称之为‘府’。”

“到了唐朝时期,朝廷对‘府’的存在,已经非常的重视,在中都和陪都,以及皇帝登基前任职过的州,普遍都设有府,比如京兆府、河南府、太原府等等,而他们的主事称之为府尹,而不是知府。”

......

听着刘若宰的侃侃而谈,话语越来越流畅,“崇祯”虽是一个明史专家,但也不可能事无巨细地对所有事情都细细考究,弄清所有官职名称的由来。

否则,要真是那样研究的话,哪怕“崇祯”用一生的时间,也不可能对所有的事情都弄清楚。

何况,穿越之前的他,还只是一个年仅二十八岁的教授。

尽管不清楚“知府”二字的由来,但“崇祯”对其还是有一些了解,明朝的“府”是有这等级的划分,按照纳税粮的多少,可以划分为三个等级。

二十万石以上,为上府;二十万石到十万石之间,为中府;十万石以下,为下府。

自然而然地,府有等级划分,知府一职也有三六九等,上府从三品,中府正四品,下府从四品。

虽然,以后的知府统一为正四品,但明朝对全国一百五十多个府贴的标签,各个府根据自然条件的差异、人口的多寡、路程的远近、案件的多少、民风的顺劣等等,定有“冲”、“繁”、“疲”、“难”四个字。

每个字代表着一种情况,含有四个字标签的府为“最要缺”,还有三个字为“要缺”,还有两个字为“中缺”,还有一个字或者一个都没有为“简缺”。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在哪里当知府,仅仅是从那个府的标签,就可以大概可以判断那个官员的能力如何?未来的仕途潜力几何?

“崇祯”清楚地记得,同样是正四品,简缺和中缺只会给那些初次当知府,亦或是当知府时间不长的官员,尤其是初次任职之人,多是督抚奏请朝廷任命。

要缺和最要缺就不一样了,不仅是朝廷直接任命,即便是有着督抚的推荐,也必须达到两个硬性条件,当过知府,必须有极为丰富的经验。

不言而喻,在正常的情况下,后两者当职的知府,更加的受朝廷重视,仕途也更加的平坦。

想到这些,再加上刘若宰正在的讲述,“崇祯”的心里不禁有一番感慨,所谓的知府,相当于现代社会的市长,撇开两者的选拔与任免程序不讲,单单是名字,“崇祯”就更加的喜欢前者。

知府知府,知道一府者,了解一府的情况,才是知府,才是一府的最高长官。

所谓的市长,从字面上的意思来看,就是一市之长!

何为长?

就是比其他人大的意思,就是在所有人之上。

所以,相比于市长这样的称呼,仅仅是从字面上的意思出发,“崇祯”就更加的喜欢知府一词,作为一地长官的职称。

第一百一十三章 培养计划

还有,比如知县、知州等等,在官员还未上任之前,好像就明确地告诉他们,作为一地的长官,就必须了解当地的情况,那是他们的首要之务!

而高官、市长、县长等就不一样了,好像就是在暗示所有人,他们就是那一地的最大官儿,颇有某种心里暗示的味道,他们可以为所欲为,谁也管不着。

通俗来讲,就是土皇帝。

相比而言,古代虽然有着称官员为父母官的说法,但仅就官职的名称来讲,知府更加显得平易近人,和百姓的差距不那么大,不那么明显,像那些什么什么长的,上来就有一种凌驾于众生的味道!

“崇祯”这样想着,心中也就暗暗做出了决定,无论将来是什么情况,也要坚持现在的官职名称,永远不变。

踏踏踏....

一阵突兀的脚步声响起,不仅打断了刘若宰的讲话,更是使得崇祯的思绪停了下来,众人的目光循声望去。

只见,一身便装的李若珪领着一人,径直走了进来,似乎那人感受到众人的目光,停止了与李若珪的小声交谈,也望了过去,视线在众人之间游离不定,不断地打量着。

脚步停下之时,目光正好也停在了中间的位置,也就是崇祯的身上,那人的神色一僵,愣了那么一下,转瞬就反应了过来,躬身行礼的同时,高呼道:“河南按察使陈奇瑜,拜见圣上!”

“免礼~!”

崇祯摆了摆手,淡淡地吐出两个字,一脸风清云淡的样子,进而补充道:“朕此次微服私访,乃是轻车简从,体察民情,无需那么多的繁文缛节。”

“是...是...微臣谨遵圣命...”

尽管陈奇瑜想要保持着镇定自若之态,但话语的唯唯诺诺,还是出卖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皇上的突然造访,不声不响地来到南阳府,没有任何消息和风声传来,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让他这位按察使如何的不忐忑?如何的不紧张?

看着陈奇瑜脸上那异样的神情,还有那近乎于吞吞吐吐的言语,崇祯的表现依旧很平静,仅仅是淡淡一笑,看似随意的取过身侧的一本邸报,但说出的话语却使得陈奇瑜身体冰凉,心中为之一颤。

“陈奇瑜啊,朕看了看关于唐王的奏报,锦衣卫和东厂这些年的记录信息,以及宗人府的案底,早年之时,唐王的庶二子、庶三子、庶四子先后而没,离奇的死了。”

“尤其是从万历二十五年开始,几乎是每隔一年,就会有一个郡王死亡,因为后继无人,而先后被除国,对于这些事情,如此多的皇室宗亲过早死亡,甚至于无后,你就不觉得奇怪吗?心里就没有过疑惑吗?难道就没有调查过吗?”

“还有唐王世子朱器墭,似乎是因为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儿,就触怒了唐王,因此被关在承奉司一十五年,朕听闻,他们父子二人现在的处境堪忧啊。”

陈奇瑜的心中巨震,翻起了惊天骇浪,对于前面之言,他或者还可以反驳什么,那毕竟是发生在万历年间的事情,然而,唐王世子父子二人的遭遇,处境堪忧,时刻都有生命危险,绝非是他三言两语所能推脱的了的。

“皇上,微臣确实是素有耳闻,那些郡王死得有一些离奇。”

陈奇瑜顺着崇祯的话语回应了一句,看到皇上的神情略微有一些不满,心头突了一下,进而连忙继续说道:“唐王的子嗣虽多,但时至今日,存活者只有寥寥三四人。”

“坊间早就传闻,老唐王惑于嬖妾,爱屋及乌之下,心中一直极为爱惜小妾所生之子,而憎恶世子朱器墭,想要将其废之,另立唐王世子,奈何皇明祖训使然,老唐王也不敢真的那样做。”

崇祯不置可否地轻轻点头,虽然对陈奇瑜的人品保持着怀疑的态度,但他的个人能力却是不容置疑,在河南当按察使的那两年,驻守于南阳府,尽管对老唐王的行为视若无睹,也未将唐王世子朱器墭被弟弟毒死的消息上报给朝廷,一副明哲保身的样子,却将地方上的政务打理的井井有条。

但是,总的来说,陈奇瑜最起码还是朱聿键的恩人,不仅保住了他的性命,还让其顺利继承唐王世子之位,使其当之无愧的成为下一代唐王。

所以,后世之时,朱聿键刚刚称帝于福建,迫不及待地召其为东阁大学士。

当然,隆武帝朱聿键之所以那样做,或许,其中不乏制衡郑氏一族的意图,但“崇祯”相信,朱聿键更多地还是想报恩。否则,如果没有陈奇瑜的出面,他将会步父亲朱器墭的后尘,离奇而死!

这一刻,“崇祯”的心里不禁涌现一个想法,想要将朱聿键作为内阁首辅来培养,塑造一个这个时代的周总理。

毕竟,明之将亡时,诸王之中,能够做到以身殉国,绝不向起义军或者清军投降之人,自杀而死,也就是那么寥寥三四人,鲁王朱以派,蜀王朱至澍,以及先后登基称帝的朱聿键和朱聿鐭兄弟二人。

之所以有这种想法,想要培养朱聿键为内阁首辅,不仅是因为他的骨气与血性,绝不向清军投降,主要还是在于他的心性与才能。

十五年的牢狱生活,磨砺心性;十五年的与世隔绝,埋头苦读,钻研儒家经典,珍惜每一寸光阴,使得朱聿键具备了主政大局的品格与才学。

崇祯相信,只要再给朱聿键一段的学习时间,予以打磨,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几年,必能成为内阁首辅的最佳人选,将会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打理朝政。

人力有时穷,面对多如牛毛的朝政,崇祯不可能面面俱到,不可能将所有的事情都打理的井井有条,这个时候,类似于“总理”的内阁首辅,就显得十分重要了。

至于他崇祯,只需要做到一点,就能立于不败之地,那就是紧握住军权!

而且,朝廷颁布的诸多政令,不管是谁拟定,不管是谁去实施,各个行文前都冠以“圣谕”二字,看似下放了一部分皇权,使得那些官员的权力更大,实则却是不然,有了这两个字,就能不断地加强皇帝在百姓心中的地位。

有了这两个字,就等于向天下的百姓宣告,一切的政令都是出自于皇帝,而他们之所以能够过上幸福的生活,全都是仰赖于皇帝的英明决断。

总之就是一句话,他崇祯什么也不用做,就可以坐享各种荣誉,以及百姓的爱戴,形同于摘果子,坐收渔翁之力。

第一百一十四章 冰火两重天

这一刻,崇祯的眸光闪烁,脑海里浮现这些想法,有一种导演历史达人秀的感觉,将一个个历史人物摆在合适的位置,让他们尽情地施展各自所能,而他崇祯享受名望与掌声。

毕竟,一个非常成功的达人秀,人们关注的不仅仅是那些达人,主要还是作为导演之人。

就像一个饕餮盛宴,所有的焦点也许会集中在盛宴的参与者,但是,他们的第一反应,第一个询问,一定是谁是发起者?谁是主办方?

大厅里再次安静了下来,气氛有一些令人为之窒息的感觉,有意无意间,每个人不时地偷瞄崇祯,后者那嘴角微掀的弧度,透着坏坏的味道,使得每个人都是心头一跳,紧张不已。

尤其是站在大厅中央的陈奇瑜,直面崇祯的那股邪笑,如坐针毡一般,崇祯的眸光闪闪,看似无神,焦距不在自己身上,陈奇瑜还是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皇上...微臣...”

陈奇瑜吞吞吐吐的刚想要为自己辩驳一番,解释为何没有向朝廷上报唐王府之事,刚一开口,似乎体会到了他的为难之处,宋献策却在这个时候开口了,替其解围。

“皇上,据学生所知,陈大人虽然在南阳府为官将近三年,历任右参政之职,其中的大部分时间,主管的却是地方行政,诸如粮储、屯田、水利、军务、驿传,而不是刑狱。”

“而且,皇上,一路走来,您也看到了,相比于其他的地方,南阳府的水利工程远胜于其他地方,使得这里的农业极为的发达,开垦了数万顷荒田。”

崇祯依旧是不置可否地轻轻点头,一副不咸不淡的模样,尽管不可否认陈奇瑜拥有治理一地的能力,但将所有的功劳都归到他一人的身上,崇祯还是忍不住地嗤之以鼻,不以为然。

作为一个穿越者,“崇祯”更加知道他的真实面目,剿匪失利之时,将自己的决策失误,全都推到其他人的身上,不惜栽赃嫁祸。

拥有着现代的观念,在“崇祯”看来,决策上的失误不可怕,可怕的是,将这种失误扩大化,严重化,祸及于他人,如此一来,就不可饶恕了。

当然,不可否认的一点就是,陈奇瑜会那样的做,朱由检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凡是只看结果,不看过程,不问原因,没有一个宽阔的胸怀,动辄就会处置那些作战和指挥失利的武将文官。

如此一来,谁还敢主动认错?谁还敢主动承担责任?

日积月累之下,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将,个个都成了惊弓之鸟,尤其是身处于最前线的文官和武将,始终都不能集中精力指挥和作战。

莫要说“崇祯”是一个历史专家,就是一个正常人,也知道一个通俗的道理,世界上没有常胜不败的将军,不能因为一次的失利,而否认他的能力和以往的功绩。

这一刻,崇祯的心绪可谓是复杂无比,对于陈奇瑜喜恶交加,喜的是,这人确实有真才实能,是一个治理地方的好手;讨厌的是,陈奇瑜位高权重之后,总喜欢交好那些藩王。

最终,崇祯的心里还是有了决断,暗想:“还是算了,既然这样,就不要让陈奇瑜当什么五省总督,还是让他老老实实地当一省的布政使比较好,专门负责地方的政务,如此一来,也算是人尽其才了。”

心中这样想着,崇祯的神色也就缓和了许多,不再那么不冷不热,看着依旧忐忑不已的陈奇瑜,和声说道:“陈奇瑜啊,既然如此,根据宋献策所讲,治理地方,才是你的长处所在;当一省的布政使,才能真正体现你的才能。”

“微臣听从圣上的安排!”

闻听此言,陈奇瑜当即就反应了过来,连忙答应了一声,摆出一副沉稳而恭敬的姿态之时,心里早已是喜不自胜,激动地难以用言语所能形容。

之所以这么高兴,不但是因为升了官,从正三品的按察使升为了从二品的布政使,主要还是在于,按察使根本就是一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专门得罪人。

现在好了,当上了布政使,不仅可以施展自己的一身所学,还不用得罪人,还有什么比这样的事情值得人高兴?

一念及此,陈奇瑜强压下心里的那股狂喜之意的同时,忍不住地看向了不远处的宋献策,投以感激的眼神。

然而,陈奇瑜还来不及高兴太久,随着崇祯的话语再次回荡在大厅里,使得他一颗心直往下沉,宛若迎面被泼了一盆冷水,一下子剿灭了心里的那股狂喜之意,再也高兴不起来了。

“不过,陈奇瑜,在你被任命为河南布政使,还是河南按察使之前,还必须尽职尽责,关于唐王府的一切,将你所知道的消息,全都整理成行文,一式两份,一份给我,一份送到京师。”

“那个...这个...皇上....微臣遵旨....”

陈奇瑜一副吃了苍蝇的样子,神色别提多难看,吭吭哧哧了半天,最终还是吞吞吐吐地答应了下来。

这一刻,陈奇瑜的心绪百转千回,他相信,一旦将唐王府的那些事情整理出来,如实的写在折子之上,送到京师和交给皇上之后,如果唐王日后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他将成为诸王和皇室宗亲的公敌,众矢之的!

即皇上兑现了允诺,当上了河南布政使,在河南这个皇室宗亲多如牛毛的地方,自己的麻烦也会不断,举步维艰,那些藩王和皇室宗亲将会事事掣肘自己的施政。

陈奇瑜不敢想象,也不愿意继续深想,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过了眼前的这一关再讲。

看着陈奇瑜不断变化的神情,崇祯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笑意,脸上更是挂着淡淡的神秘之色,很显然,他看出了陈奇瑜的心中所想,纠结之处。

这个时候,似乎想到了什么,陈奇瑜的眼前一亮,好像有了什么应对之策,可以缓解以后不妙的处境,然而,容不得他继续深想,暗暗地盘算,随着崇祯再次抛出的一句话,彻底断了他的念头,日后只能走到皇室宗亲的对立面,尤其是各地的藩王。

“对了,陈奇瑜,一开始的时候,就告诉过你,朕此次出巡是微服私访,所以,不管是今天的谈话内容,还是朕的行踪,你都不可以透露给他人,否则,嘿嘿....”

后面的一阵冷笑,满含威胁之意,使得陈奇瑜的心里就是一阵心肝乱颤,恐惧不已,额头上都冒出了一层细汗,连忙回道:“是是,皇上,微臣知道,不管是皇上的行踪,还是今日的谈话内容,都会守口如瓶,不会向他人透漏半分!”

说这话之时,陈奇瑜的心都在滴血,忍不住地一阵暗呼。

完了,这次算是完了,这是没有一点缓和的余地了,别想指望能够将皇室宗亲的怨念转移到皇上的身上,不能再向那些王爷暗示,自己也是被逼无奈,形势使然。

第一百一十五章 成熟与稳重

第二天,唐王府的承奉司。

随着一缕刺眼的阳光照进囚房之中,黑暗的囚牢中顿时形成一道长方体的光柱,斜插在不足两尺见方的窗户与铺满枯草的地面之间。

沿着光柱的周遭和表面,不断有晶莹的光晕闪现,弥漫起来,宛若驱使不散的淡淡白雾,笼罩在光柱的表面,刺眼的光芒之中,又有一股朦胧之美。

此刻,瘦弱的朱聿键就坐在光柱的另一端,迎着刺眼的阳光,看向窗外,双眼微眯之中,散发着渴望的神采,表达着对外界的向往。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唐王世子朱器墭挣扎着坐了起来,从昏暗的角落移动,来到朱聿键的身旁,蓬头垢面的模样,早已看不出他是怎样的神情,但眸子里的那股异样的光芒,还有接下来的话语,都充满着浓浓的歉意。

“聿键啊,父亲对不起你,是父亲无能,是父亲牵累了你,自从你记事儿以来,就和父亲一起被关在这牢笼之中,自小不仅没有其他皇亲贵胄应有的待遇,从未享受过一天好日子,从小到大,净吃苦了,一直跟着父亲受罪,还无法像其他普通人家的孩子长大......”

朱聿键依旧在凝视着窗外那蔚蓝的天空,听着朱器墭那满满的自责话语,还有不断地婆娑自己肩膀的亲昵动作,脸上终于现出了一丝动容,回望了过去。

“父亲,无需自责,您也是身不由己,在这暗无天日的承奉司,你不是也被囚禁一十五年了吗?并没有对不起聿键。何况,我不小了,已经二十六岁了,知道一些事情,也明白一些道理,别看父亲你是唐王世子,有一些事情,你控制不了,也非你所愿。”

朱聿键安抚般的反问了一句,隐隐指出父子二人不幸的根源所在,更是一下子捉住了朱器墭那枯槁而皱巴巴的大手,刚刚升腾起的情绪波动消失不见,再次恢复了平静,声音变得和缓起来。

话语里的亲情之意看似淡了少许,但其中所蕴含的那种亲情般的情动,却是愈发的浓郁,彰显的朱聿键更加的成熟与稳重。

“父亲,聿键并不觉得十五年的牢狱生活是在吃苦,也不觉得跟在您的身边是在受罪,从小到大,一直有着父亲你的陪伴,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幸福?”

儿子越成熟的表现,朱器墭的心里反而愈发的愧疚与心酸,很不是味儿,感觉对不起眼前的这个大儿子。

“而且,父亲,何为吃苦?何为受罪?又何为是好日子?”

朱聿键连连反问了三句,话语虽然平静,但叠加之下,气势陡然不断变强,让人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其中蕴含着颇有咄咄逼人的气势,接下来之言,更是彰显他的不凡,见解的独到,让朱器墭眸光闪烁、亮晶晶的同时,心里很是欣慰。

“所谓吃苦受罪,亦或是好日子,并不能简单的根据生活条件的好坏而界定,而是以其他标准划分的,分为身体和精神两个层面,身体上的享受,极尽物质的享受,如果精神空虚,生活再好,那也算不得好日子。”

“父亲,聿键却是远非如此,十五年的囚牢生活,过得虽然紧张了一些,吃穿都不怎么好,但儿子的内心却极为充实,有着书籍的陪伴,精神非常的愉悦。”

“所以,父亲,你不用自责,也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儿子一直都在过着‘好日子’,一般的王侯子嗣鲜有这种待遇,或许都比不上,谁能像我这般,父亲日日夜夜陪伴成长,父子二人朝夕相处,促膝长谈。”

随着朱聿键的缓缓讲述,那富含哲理的惊人话语,朱器墭的许多心结被打开,心里有一种豁然轻松的感觉,情不自禁地抚摸了一下自己儿子的脑袋。

紧接着,朱聿键又说出了令朱器墭心神一阵的话语,发自于内心的赞赏,对于儿子那种由内而外流露出的胸襟,朱器墭是真真正正的自愧不如。

“穿着虽然是衣衫褴褛,但我的内心却是格外的强大,精神世界比任何一个人都要精彩,都要丰富,都要富丽堂堂,所以,父亲,儿子并不觉得,自己会比那些自小受过名家大儒教育之人逊色。”

“而且,父亲,如果放在同一个平台之上,朝廷允许皇室宗亲参加科考,允许皇室宗亲入仕当官,聿键自信,绝对能够拔得头筹三甲,一样能够治理好一地。”

这一刻,随着朱聿键的一番慷慨陈词,一番慷慨激昂的言语,朱器墭的胸中情不自禁地涌现出一股澎湃之意,就连眸光也炽盛了许多,那虚弱的身体仿佛都好了许多一般。

精神奕奕,不外如此。

啪啪啪...

当父子二人沉浸在这美妙的感觉之时,身体里充斥着踌躇满志之意,寂静的囚牢过道之中,传来了一阵脆亮的鼓掌之声,突兀的打破了这份寂静,紧接着,还有一番爽朗的话语传来,回荡在囚牢之中。

“好,好,聿键侄儿说得好,年纪轻轻,居然就有如此气魄,如此积极的生活态度,大哥,你可真的是养了一个好儿子,后继有人啊~!”

这个时候,朱器塽与朱器埈出现在了囚房之间的过道上,并肩而行,说话之人正是前者,笑眯眯的模样,让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人,充满奸诈之感。

朱器埈一手拎着食盒,相比于朱器塽的满脸笑容,一副春风和善之意,他的神情显得很是漠然,隐隐有一丝不屑,萦绕于眉宇之间,紧跟着,却是接过了朱器塽的话茬,言语却有一些阴阳怪气。

“不过啊,就是可惜了,可惜了大侄儿的这等胸怀与抱负,皇明祖训有言,皇室宗亲不得入仕当官,不可以参加科举。尤其是藩王子嗣,那就更加不可能了,若无皇上的圣旨,连这城池都出不去,更遑论那遥不可及的科举?”

说话之间,两人已经停在了囚房的牢门前,朱器塽随之取过一串钥匙,打开牢门的同时,接下来的一番言语,看似情恳意切,出于好意,实则却是不然,有一种落井下石之意,打击人的士气。

第一百一十六章 反常表现

“大哥,七弟说得不错,也别怪五弟我说话直,像咱们这等人家,出身于皇族,又是藩王子嗣,还是不要有那种念头的好,老老实实地待在藩地,反而可以活得更加长久。”

一步跨出,径直走进囚房,向朱器墭父子二人走去,朱器塽继续说道:“大哥,一定要约束好聿键,我们也是为他好,你又不是不知道,一直以来,藩王就是皇上忌惮和警惕的重点对象,越是有才,心中越是有想法,反而越危险。”

“五弟说得有理,大哥我会好好约束聿键的。”

朱器墭轻轻点头,回应了一句,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其实内心也是认同的,进而又补充道:“毕竟,聿键以后还要继承唐王之位,这种想法可要之不得,多谢五弟的警醒。不然的话,可就真的太危险了。”

一开始的时候,听到朱器墭那近乎于服软的话语,朱器塽与朱器埈都是微微一笑,心中暗爽,脸上情不自禁地涌现得意之色。

然而,一听到后面之语,神色都是一僵,尤其是朱器墭颇为强调“唐王之位”四个自,意有所指,脸色顿时有一些难看起来,隐隐有一丝恼怒之意,但转瞬即逝。

不知道是朱聿键之前的那番慷慨陈词使然,还是故作镇定,强打精神,朱器墭早已变了一副神采,虽然依旧是蓬头垢面的模样,衣衫褴褛,却掩饰不了他此时的气度,虽不是那种一上来就是器宇轩昂,但也是那种从容不迫之感,表现出唐王世子应有的贵胄气度。

朱器墭将两个弟弟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神色依旧,也跟着微微一笑,并未理会两人在那一瞬间的神色变了变,而是出言问道:“对了,五弟,七弟,你们怎么突然来了?”

一语落罢,不等朱器塽与朱器埈回话,朱器墭的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自嘲的弧度,又有一些讽刺之意,进而说道:“十五年的光阴,在你们的身上并未留下多少痕迹,神采依然如旧,还是那么的器宇轩昂,丰神如玉。”

“哎大哥我却已经老了,虽不过四十多岁,却有了老态龙钟的模样。若是放在外界,咱们站在一起,外人绝不会认为咱们是兄弟,只是相差了几岁。”

说完之后,朱器墭的脸上闪过颓然之色的同时,揪了揪自己花白了的乱糟糟头发,颇有自我打趣之意。

朱器埈撇了撇嘴,脸上夹杂着淡淡的不屑之色,并未接话。

然而,朱器塽却是淡淡一笑,并未回应朱器墭的自嘲之语,而是朗声说道:“大哥,今天来这里,当然是看一看大哥你和聿键侄儿了。”

说话之间,朱器塽示意着朱器埈打开食盒,他从中取出一个银质酒壶,在空中扬了扬,努了努嘴,进而又继续说道:“喏~大哥,我与七弟带来了一些酒菜佳肴,十五年没有见了,咱们兄弟三人喝喝酒,叙叙往日兄弟之谊。”

尽管精神矍铄,但依然改变了一个事实,他朱器墭的身体很是虚弱,没有儿子朱聿键的搀扶,即便是到了酒桌之前,也会十分的费力。

即便如此,在朱聿键的帮助之下,朱器墭还是有一些虚脱,力有不逮。

很显然,朱器塽与朱器埈的反应有一些冷漠,此行的目的,并不像前者说的那样,什么叙一叙兄弟的情谊,否则,也不会对朱器墭的虚弱模样视而不见,不管不问。

“呵呵真是老喽,走几步路还要人扶,还喘息不已,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

朱器墭满脸的笑意,看似倚老卖老的自语了一句,整个人却涌现一股洒脱的气质,刚一坐好,看到朱聿键也要入座,神色顿时就是一变,眸子里弥漫着异样的光芒,着急之意一闪即逝,大声痛斥道:“聿键,还有没有一点规矩?懂不懂得,满桌子都是长辈,哪有你坐的位置?一边站好了,从旁伺候着,负责夹菜倒酒就好!”

声音之大,宛若吼出,吓得三人一跳,朱聿键那下坐的动作为之一滞,就像坐在了针刺上面一般,整个人弹坐了起来,跪坐在朱器墭的旁边之时,歉意的说道:“父亲,聿键知错了,确实是有失礼仪了。”

不知道是因为听到了朱聿键的主动认错,并且老老实实地待在自己旁边,一副倒酒的姿态,还是其他的原因使然,朱器墭的神色明显缓和了许多,隐隐有一丝心中一松的感觉,刚想要说什么,却被朱器塽给打断了。

“哎大哥,恕五弟直言,你这样做,委实有一些过了,这里都是自己人,咱们是一家人,又不是外人,哪里来得那么多礼仪?”

说话之间,朱器塽更是径直将朱聿键拉到了座位之上,进而继续说道:“咱们是亲兄弟,你的儿子也就是我的儿子,就咱们兄弟三人,这算是家宴,在家宴之上,哪有听说过,不让自家的子侄入座的?这是何道理?”

这个时候,听到朱器塽那看似亲热的言语,朱器埈就像打了鸡血一般,没有了刚刚的那股冷漠,变得也热情起来,朗声附和道:“是啊,大哥,五哥说得不错,这乃是家宴,哪来那么多的规矩?不用这么客套,难不成,大哥你将我们二人当成了不相干的外人?亦或是那些客人,而不是亲兄弟吗?”

尽管心中十分的不愿意,眉宇间闪过一丝凝重之意,但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朱器墭也推辞不过去,不得不松口,对着想要挣扎的朱聿键说道:“好了,聿键,既然你五王叔和七王叔这样说了,你就坐下吧,但不可以造次。”

“是,父亲,儿子知道了。”

不得不说,似乎受着儒家文化的严重影响,朱聿键格外信奉三纲五常,很是听从父亲的话,听到朱器墭的话语,顿时就老实了下来,不再近乎于固执地挣扎想要站起来。

这一刻,就像吃了仙丹妙药一样,朱器墭的精神非常好,变脸也很快,毫无征兆可言,朱器塽与朱器埈刚摆好酒菜,似乎按耐不住那股食欲,十几年没有见过荤腥,没有吃过这么好的饭菜,朱聿键再也按耐不住内心的蠢蠢欲动,拿起筷子就要夹菜,再次被朱器墭那近乎于暴怒的喝足了。

“真是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东西,越来越倒退,越来越没有规矩,不成器的玩意儿,这么一点东西,就让你迷花了眼了,失去了理性?没有了一个皇室宗亲应有的礼仪?”

对于朱器墭突然的暴怒,没有丝毫缘由的生气,三人都是微微一愣,一阵的错愕,朱聿键更是满脸的不解,挠了挠蓬乱的头发,就要询问,却被朱器墭那怒意不减的话语给再次打断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暗中交锋

“身为晚辈,长者还没有动筷子,你着什么急?而且,这么大的人了,一点都不懂酒桌上的基本礼仪吗?身为晚辈,你就要有主动倒酒的觉悟,而不是等着长辈给你倒酒。”

“是是,父亲教训的是,聿键知错了,是聿键唐突、失礼了。”

朱聿键一脸的恍然之色,连忙认错,更是径直拿过了朱器塽身前的酒壶,为三人倒酒。

然而,朱器塽与朱器埈却是对视一眼,眸子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心中同时响起一个声音:“老狐狸~!”

两人知道,别看朱器墭一副笑呵呵的模样,一副对自己无理取闹、甚为苛责的样子,实则却是,人家一直都在防范着自己,之所以不让朱聿键入座,就是担心酒菜中有毒,至于朱器墭为何那么的痛快,无所顾忌,正如人家嘴上总是挂着的一句,真是老了,死不足惜。

整个过程中,就属朱器墭的声音最大,笑声最多,俨然成了他一个人的主场,仿佛是他在招待朱器塽与朱器埈。

而且,话语越来越多,尤其是对待朱聿键的态度,极为恶劣,越来越暴躁,越来越暴怒,各种要求叠加在一起,苛刻到几乎令人发指的地步,动辄就是一通指责和谩骂。

“聿键,你怎么回事儿?懂不懂的孝道,你的两个叔叔还未吃,你怎么可以先动?”

“熊玩意儿,赶紧的,为你的两个叔叔布菜倒酒!”

“不懂事的东西,赶紧的,还有还有这个菜,也给你的两个叔叔加一点,为人子侄,要懂得尊老爱幼,最后才是自己。”

......

朱聿键不是一个愚鲁之人,反而十分的聪明,心思玲珑,随着朱器墭的一连串的话语,早就反应了过来,父亲之所以那么无常的生气、动怒,就是在保护自己。

之所以变得这么活跃,就是在防范着两个叔叔,让他们先吃菜喝酒,自己父子二人才可以下咽。

强压下酒香和菜香的诱惑,朱聿键暗暗吞咽了一下口水,几乎不再用朱器墭的提醒,桌子上的每一道菜,都会先给朱器塽和朱器埈夹了一筷子,等到对方吃下之后,父子二人才会相继吃食相应的菜肴。

尤其是那把银质酒壶,更是从不离手。

很显然,朱器塽与朱器埈早就发现了朱器墭父子二人的意图,为何表现的那么热情,尤其是朱聿键,一口一个五王叔、七王叔地叫着,甭提多亲热,如果叫外人看见,还以为他们叔侄的关系有多好呢?

除了一开始的神色有一些不自然之外,对于朱聿键的热情有一些本能的抗拒,朱器塽与朱器埈很快就调整了过来,先后恢复了正常,渐渐地,也就习以为常了,神色坦然地接受朱聿键的“热情”,孝顺表现。

推杯换盏之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四个人都开始出现了醉意,吃了那么久,似乎觉得酒菜并没有什么问题,朱聿键一个不注意,身前的酒壶就被朱器塽给“拿”了过去。

不得不说,朱聿键虽然有一些醉意,但脑袋始终都保持着清醒,察觉到朱器塽从身前“拿”走酒壶,当即就反应了过来,就欲抢回来之时,嘴里还在笑着说道:“五王叔,来来,让侄儿为你们斟酒!”

“大哥,来,咱们兄弟二人喝一个!”

然而,朱聿键的双手才伸出,朱器塽并未理会他的言语,笑吟吟地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提着酒杯,身体前倾,径直给朱器墭倒了满满一杯,随后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最后将酒壶放回朱聿键的身前。

从朱器塽“拿”过酒壶,再到说出那一番话,直至后面的一连串的动作,整个过程不过寥寥几个呼吸的时间,根本没给朱聿键多少反应的时间,前去阻止。

动作流畅而自然,一气呵成,让人看不出丝毫的僵硬之处,可见朱器塽是个中老手,经常这样干。

尽管已经晚了,但朱聿键的脑袋转的极快,很是灵活,反应极为灵敏,转瞬就有了应对之策,同时,也有一种替父试毒的味道。

“五王叔,我父亲他已经醉了,最近身体又有一些不适,很是虚弱,还是由侄儿代饮这杯酒,与您对饮一杯,如何?”

虽然是在征询意见,朱聿键却是毫不客气地改变了双手的方向,直奔父亲面前的就被而去,朱器塽还未说什么,出乎朱聿键的意料,父亲朱器墭却当即阻止了他。

“哎哎,聿键,大人之间的事情,你少插手。这可是你五王叔亲自斟得酒,哪有你喝的资格?去去...一边待着去,旁边看着就行!”

说话之间,朱器墭满脸的不耐烦之色,向朱聿键摆手的同时,另一只手已经端起了酒杯,并且,不断向朱器塽举杯示意。

“来来,五弟,咱们喝!”

当两人对饮一杯之时,旁观的朱器埈,嘴角却是闪现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眸子里更是光芒闪动,显得很是兴奋,这些细微的神情变化,都是发生在那一瞬间,若不是一直都在留意,根本就发现不了。

尽管一直都是同吃同喝,但在这一刻,朱聿键的心里还是没来由的一突,忍不住地涌现出莫名的不安之意,久久不能平静,直至看到父亲喝下那杯酒,片刻之后还没有事,心中的不安才有所缓和,略微长舒了一口气。

不久之后,朱器塽与朱器埈两人离去了,留下朱聿键照顾着呼呼大睡的朱器墭,囚牢之中,弥漫着浓浓的酒精的味道,还有呕吐物的那种难闻刺激性气味。

安静的囚牢里,回荡着朱聿键那近乎于呢喃的自语之声。

“真是怪哉,他们一直都觊觎着唐王世子之位,与父亲势同水火,今天怎么就突然来探监了呢?一口一个大哥,还以为他们之间的兄弟情谊有多么的好?真是令人费解,让人想不通。”

“难不成,他们都变好了?”

“如果真是这样,他们不再对世子之位抱有希望,不再敌视父亲,即便是要喝酒,也应该不是在这里,才对啊?”

......

第一百一十八章 疑惑不解的张书堂

就在朱聿键暗自不解,心里一直都想不通之时,在通往唐王府后院的回廊之中,朱器塽与朱器埈缓缓前行,此时的二人,哪还有一丝的醉意?

一步一行间,神情举止之中,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春风得意之感。

尤其是朱器埈,打量了一下四周,见没有人,这才现出满脸的堆笑,不再按捺住心中蓄积已久的疑惑与不解,但出于小心与谨慎起见,还是压低声音地问道:“五哥,我实在不明白,何不一劳永逸,将那个小畜生一起解决掉?”

看到朱器塽继续向前走,神色没有一点变化,没有一点回答的意思,朱器埈心中的疑惑更盛,隐隐还有一些焦急,进而又补充道:“按照皇明祖训,那个人死了之后,不管父王愿不愿意,永远不可能改变一点,论资排辈之下,还是那个小畜生最有资格继承世子之位。这样一来,没有连小畜生一起解决掉,等同于给咱们埋下了隐患,形同于留下一个小祸害。”

听到这些话,朱器塽这才有一些动容,脚步微微一顿,四顾了一下周围,确认无人之后,流露出看傻子的样子,压低着声音,愤愤道:“器埈,你是不是傻?能不能动一点脑子?和咱们一起喝酒之后,如果他们父子二人全都死了,就算是用屁股想,也知道是咱们干得!”

近乎于声嘶力竭一般的吼出,似乎胸中的不快发泄了不少,朱器塽略微放缓了一下语气,轻声继续说道:“留下那个小崽子,日后虽然多了一个麻烦,留下了一个唐王之位最有力的威胁者。”

“可是,如此一来,这样做的话,就等于给咱们留下的一个人证,就算仵作检验出那人死于毒药,也奈何不了咱们。毕竟,不仅是咱们,还有那小子,吃喝的酒菜都是一样的,就算心有怀疑,但也不能怎么着?”

刹那间,朱器埈的脑海里闪过一丝明悟,满脸的兴奋之色,恍然地说道:“妙,真是妙,如此一来,有了小兔崽子这个证人的存在,不用任何的解释,也能洗脱咱们的嫌疑。”

这时,似乎想到了什么,朱器埈兴奋的神色为之一滞,变得有一些不自然起来,迟疑地转而说道:“五哥,即便朝廷日后不追究那人的身死,但是,按理来讲,不管父王愿不愿意,小兔崽子都是唐王世子的第一继承者,咱们是不是应该早做筹谋?现在是不是先做一些什么?”

很显然,说到这个事情,朱聿键继承唐王之位,将来有很大的可能发生,出现他们最不想、也最不愿出现的局面,朱器塽一时也没有了对策,再也无法保持那副从容之态,只是幽幽的回道:“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如果一下子将他们父子二人同时弄死,想不引起朝廷的重视与怀疑,都不可能。”

说着说着,忽然间,朱器塽的脑袋灵光了不少,越来越有底气,进而又说道:“而且,解决了一个之后,另一个就好对付多了。只要父王愿意,强行废除小兔崽子成为世子的资格,也不是没有成功的可能。”

“也是,只要父王愿意,随便找一个理由,就能剥夺小崽子成为世子的资格。”

朱器埈轻轻点头,附和了一句,忽然间,似乎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眸子中神采连连,进而有一些激动地继续说道:“如果可以的话,父王完全可以拿那人的死做文章,就说小崽子照顾不利,才会使得那人身死。”

烈日当空,中午时分。

相比于以往,此时的承奉司处处弥漫着轻松而愉快的淡淡气氛,没有了往日的那股沉重与紧张,就连守在大门前的护卫也多了几分懒洋洋之感,神情更是显得十分的轻松。

一切的一切,仿佛是在骤然之间,承奉司发生了什么天大的喜事儿,值得所有人都高兴,心中存在已久的大石总算落下。

这时,张书堂提着食盒,自远处缓缓而来,神情还是那副淡然的模样,刚刚走进,就听到一个护卫冲他喊道:“张大人,你的苦日子就要到头了,若无意外的话,以后就不用再到承奉司了。就算是还要送饭,也不用如此偷偷摸摸地行事,深怕别人发现了,尽可以光明正大而来。”

闻听此言,张书堂的动作一滞,稍稍停顿了一下,并未有多少的高兴神采,反而是满脸的疑惑与不解之色,被护卫的一番言词弄糊涂了,更是被这番挑明的话语弄得心里一惊。

自己给唐王世子父子二人偷偷送饭,在这唐王府内,还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秘密,但在这承奉司,却是一种潜在的默契,暗中达成的共识。

如此大刺刺地挑明,点出自己经常给唐王世子父子二人偷偷送饭,不仅将自己陷于危险境地,也是在意指他们这些守卫严重失职。

做出这样损人不利的模样,不该啊?

这些守卫怎么了?若是让唐王知道了,自己可以畅通无阻的给世子送饭,他们就不怕受到责罚吗?

脑海里闪过这些念头,心中暗想着,张书堂微微蹙眉,不敢多做停顿,连忙快行了几步,来到那名守卫的身前。

张书堂的脸上虽然布满着极其愤怒的神色,但依旧在强压下心底的怒火,压低着声音,询问道:“你这个人是怎么回事儿?要是让唐王知道了我的所作所为,不仅是我,还有你,以及你们的头领,都将受到责罚。”

守卫当然听出了张书堂的意思,更是听出了话里的指责与提醒之意,出乎张书堂的意料,他却是嬉皮笑脸的嘿嘿一笑,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更是没有将张书堂的警告与提醒放在心上。

“嘿嘿....张大人,不用这么紧张,福山王与安阳王已经和世子冰释前嫌,没有了两位郡王爷的争夺,想必再过不久,世子就能从这承奉司走出来,从此以后,咱们也就不用再跟着提心吊胆了。”

张书堂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心中更加的疑惑与不解,与此同时,油然而生一股不安的感觉,就连左眼皮都在微微跳动,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强压下心中浮躁而不安的情绪,张书堂沉声地问了这么一句,微微侧头,直直盯着那名守卫,进而连连问道:“什么冰释前嫌?你怎么知道世子不久就能离开这承奉司?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消息?”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不好的感觉

被张书堂这一连串近乎于神经质的连连逼问,似乎被这股依次叠加、越来越强的气势所震住,那名守卫微微一愣,再一看张书堂那一脸凝重的神情,更是错愕不已,刚想说些什么,却被另一名守卫抢先了,回答了张书堂的询问。

“张大人,是这样的,今天上午的时候,你可能还不知道,福山王与安阳王联袂而来,还提着食盒,里面装满了美味佳肴,进入囚房之中,探监世子了,期间,他们谈得很是热络,相谈甚欢,尽徐兄弟之情......”

随着另一名守卫的缓缓讲述,张书堂的一颗心直往下沉,根本就高兴不起来。

相比于两名护卫,他张书堂在这唐王府待了近二十年,早已算是唐王府的老人,对于唐王府的一切知之甚详,就算是一些隐秘,多多少少也了解一些。

因此,他可不会简单的就那么认为,两位郡王爷的主动示好,喝一顿酒,就是什么好事儿?就是真的打算与世子和好?就真的能化解一切的恩怨纠葛?

二十多年的勾心斗角,二十多年的暗中交锋,二十年的生死陷害,两位郡王和那位唐王侍妾做出了那么的事情,为了唐王世子之位,几乎是无所不用其极,使尽了手段和心思,他张书堂可不会天真的以为,两位郡王爷和他们的母亲会突然放弃。

一念及此,张书堂早已听不下去另一名守卫的讲述,脸色阴沉的可怕,近乎于暴怒般的吼出,喝道:“快快,快让承奉大人叫过来,承奉司恐怕要出大事儿了。”

话一出口,张书堂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不再理会看门守卫的神情变化,满脸的焦急之色,急匆匆地走进承奉司,直奔关押朱器墭父子二人的囚房而去。

守卫的心里满满的不解,心中暗想,能出什么事情,他们可是亲眼看到的,世子父子二人与两位郡王吃的是同样的酒菜,能出什么问题?又能有什么事情发生?

尽管如此,可是,一看到张书堂如此火急火燎的模样,再一回味张书堂那满含急切的话语,还是本能的引起了一丝重视之意,其中的一名护卫更是郑重地说道:“我去找承奉大人,你去囚房看一下,如果真得出了什么事情,绝不是你我二人多能担待得了的,弄不好,连咱们的小命都得搭进去!”

很显然,守门的护卫也慌了,似乎是也意识到自己过于想当然,很有可能就是一厢情愿,并不像想象的那般美好。

囚房之中,静悄悄地,唯有打扫的“莎莎”之音在回荡,昏暗的光线之下,朱聿键弯着腰,正在收拾着桌子,以及清理那些呕吐的污秽之物。

借助着那缕刺眼的光线,不难发现,朱聿键满脸的忧心忡忡之色,话语里更是充斥着淡淡的不安。

“父亲,五王叔与七王叔,说话真的算数吗?十五年的不管不问,突然间热情了起来,我怎么都感觉,其中是不是有什么不轨企图?我总是有一种感觉,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踏踏踏...

一阵急迫的脚步声响起,不仅打破了囚牢之中的那份宁静,更是打断了朱聿键的自言自语,随之而来的还有那熟悉的声音,充满担忧和焦虑之意。

“世子,小世子,你们还好吗?身体有没有不适的感觉?”

朱聿键的动作一顿,整个人站直了身体,循声望去之时,张书堂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并且,已经来到了囚牢的大门之前,似乎是走得过快,再加上天气炎热的原因,后者早已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脸色都有一些涨红。

“张大人,你来啦?我和父亲没有事啊,身体也没有不好的感觉。”

朱聿键笑着回答张书堂急切地询问之时,已经反应了过来,心中明白,对方已经知道了自己两位叔叔的突然造访,为何那样的担心?

“你看,张大人,我真的没事儿。”

看到张书堂依旧是紧张而担心的模样,朱聿键补充了一句之时,更是拍了拍他那并不怎么壮硕的胸膛,以示自己真得没有问题,自己的那两位叔叔并未在酒菜中投毒。

细细观察了一下朱聿键的脸色,加上一连串的行为举止和言语,看到对方真的没有中毒的迹象,张书堂的心中这才稍稍长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却有一种虚脱的感觉,强挤一丝笑容,刚想要说些什么,以缓解一下有些尴尬的气氛,却被随后赶来的守卫给抢先了。

“呵呵...张大人,我就说嘛,一定是你多虑了,世子和小世子能有什么事情,我们兄弟几个可是一直都在......”

然而,不等走到身边的守卫说完,一听到“世子”两个字,就像受到了什么强烈地刺激,原本紧绷的神经,极其的敏感,张书堂的心中猛地一突,那种不安的感觉再次出现。

似乎想到了什么,张书堂的脸上再次出现那股迫切的着急之色,连忙问道:“小世子,世子怎么了?怎么没有听到世子的一点动静?”

“噢...张大人,是这样的,我父亲贪杯,多喝了几杯,喝醉了,正在那里躺着....”

说话之间,朱聿键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一个微微侧身,手一指朱器墭平时休息的地方,似乎也想到了什么,神色顿时一僵,变得极其难看起来,余下的话语再也说不出来了,快行几步,连忙向着朱器墭躺着的地方而去。

在这一刻,四周一片寂静,针落地的声音都可以听到,即便大大咧咧如守卫,在这个时候,也反应了过来,意识到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即便是喝得烂醉润,人事不省,也应该有呼吸的声音。

然而,朱器墭躺着的那个位置,却没有任何的声响。

刹那间,三人的一颗心都悬了起来,提到嗓子眼里,尤其是那名守卫,表现的更加不堪,额头的冷汗涔涔直流,已经变毛变色,脸色略微也有一些惨白起来。

守卫很清楚,如果唐王世子真得有什么三长两短,是非正常死亡,那他们这些护卫将会首当其冲,最先遭殃,尤其是当班之人,肯定会沦为替罪羊的存在。

没有人不怕死,没有人不爱惜自己的小命,他们这些将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护卫,以命博财之人,也不例外!

右手缓缓前伸,紧张地胳膊都在微微抖动,朱聿键屏息凝神,将弯曲的食指探到朱器墭的鼻孔前,片刻之后,朱聿键的神色一僵,身体一颤,紧接着,流露出不敢相信想的神色,将手掌快速地放到朱器墭的胸前,检查心跳。

第一百二十章 魔怔

蹬蹬蹬

朱聿键连连倒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脸色早已被惨白所取代,右手直直指着朱器墭躺着的位置,嘴唇抖动,颤声般地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父亲刚刚还是好好的这才过了一会儿,怎么就没有气息了呢?”

一切的一切,看着朱聿键一连串的表现,以及听到的那些模糊不清的喃喃自语,张书堂暗道一声:“果然”

转瞬间,张书堂清醒了过来,转头看向早已吓得发傻的守卫,容不得继续深想,连忙呵斥道:“还站着干什么?赶紧的啊,别愣着了,快点将门打开,查看一下世子的情况!”

一顿当头棒喝,守卫当即就清醒了过来,似乎还抱着一丝侥幸的心里,双手哆哆嗦嗦之间,取出钥匙,打开牢门的同时,结结巴巴地回道:“好好张大人我这就打开”

吱呀当啷

一声轻响,牢门被打开,紧接着,又被张书堂猛地推开,随之撞在在木围墙之上,伴随着一阵沉闷的撞击脆声,张书堂径直而入,守卫紧随其后,前者直奔朱器墭而去,也像朱聿键那一般的查探,唯一不同的是,感受了一下死者的体温。

入手温热,张书堂的眸光流转,闪烁之间,始终保持着平静之色,如此不到几个呼吸的时间,转头看向身后,阴沉着一张脸,对着守卫再次喝道:“还愣着干什么?世子虽然没有了鼻息和心跳,但身体还有一些温热,赶紧的,快去请郎中,和禀报王爷啊~!”

这一刻,守卫早就没有了主心骨,慌乱了心神,只是一种求生的本能反应,按照张书堂的话做,连连退出牢房的同时,话音早就跑了调。

“是是张大人我这就去请郎中让人向王爷禀报”

守卫的身影消失在牢狱过道的同时,张书堂心情沉重的来到了朱聿键的身前,看着神情木讷的小世子,刚想要说些什么,却见后者先开口道:“张大人,不用那么费事了,父亲已经薨了,就算是大夫来了,也是无力回天,无法挽回什么。”

“小世子,你听我说,之所以让守卫去请大夫,并不是下官觉得,还有救活世子的可能,而是以为,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世子死得太过离奇了,恐怕是中毒而亡,其中定有什么阴谋,不可不早做准备,不可不防啊~!”

“而且,请来大夫,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为世子,也就是你的父亲,检查一下身体,看看是不是中毒身亡?是不是那些酒菜有毒?”

然而,朱聿键依旧是无动于衷,整个人就像傻了一般,并未理会张书堂这一番的良苦用心之言,反而有一些魔怔起来,嘴里念念有词,喃喃道:“怎么可能?明明,我明明与父亲吃的酒菜一样,没有什么不同,怎么就单单是父亲出了事情呢?我怎么没事儿?”

看到这一幕,朱聿键近乎于发傻一般的魔怔,心生同情的同时,不禁暗道:“果然还是过于年轻,书读得虽多,懂得道理不少,却是缺少一种磨砺,没有经历过世事沧桑,一遇到突发事情,重大变故,就乱了心神,无法保持冷静与沉着。”

听着朱聿键的自语之言,其中所蕴含的慢慢不解,张书堂心想,同一桌吃菜喝酒,并不意味着,没有办法谋杀,如果换做是我,要想在同一个酒桌上杀人,并且做到悄无声息,毫无痕迹,不被人发现,方法何止数十种?

比如,鸳鸯酒壶。

尽管心中这样想着,大概猜到了福山王与安阳王如何谋杀的唐王世子,但张书堂并未言明,指出其中的关键所在,而是深深望了还在魔怔的朱聿键一眼,抽身而起,径直走出了囚房。

来到牢狱的过道之时,张书堂再次回望了一眼朱聿键,眸子里异样的光芒闪动,随后不再有任何的留恋与迟疑,散发出毅然而决然的决绝之意,转身就离开了监狱。

唐王府的一间房屋之中,书房里,张书堂直直地站在那里,他的对面、两侧分别坐着三人,正是朱聿键的三个兄弟,也就是唐王世子朱器墭的另外三个儿子,朱聿鐭,朱聿锷和朱聿觨。

“三位郡王爷,下官刚刚从承奉司出来,唐王世子,你们的父亲已经身死,嘴唇泛紫,双眼布满血丝,种种迹象表明,乃是被人毒杀而亡。”

闻听此言,三人的心神就是一阵巨震,翻起了惊天骇浪,脸色变了几变,彼此对望了一眼,眸子里都有一丝恐惧闪过,却无一人作出回应,最终还是没人敢质疑什么。

仿佛早就有所预料一般,知道三人会是这样的反应,即便是知道了亲生父亲被人谋杀,也不敢有过多的表示,更不敢出头伸冤,张书堂依旧按照继续的节奏缓缓讲述着。

“三位郡王爷,你们的父亲临死之前,曾经与你们的两位叔父一起饮酒,随后就突然而亡,而你们的大哥现在正处于危险之中,随时都有可能步入你们父亲的后尘。”

“俗话说,斩草除根,既然谋杀之人胆敢这样做,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毒杀唐王世子,恐怕三位郡王爷也不能独善其身,很有可能沦为下一个被谋杀的对象,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轻飘飘的话语,充满冰冷之意,三人再也无法保持平静,心中再次翻起了一阵骇然,恐惧而紧张。

同时,三人早就知道了张书堂的意图,想要自己三兄弟干什么,彼此对视了一眼,极为默契的同时轻轻一点头,身为老二的朱聿鐭更是直接了当的问道:“张大人,你想让我们怎么做?”

“很简单,三位郡王爷,为今之时,能够为唐王世子伸冤,能够保你们四兄弟的周全,能够让老唐王心存忌惮,不敢胡来,在这南阳城内,唯有河南按察使陈奇瑜一人耳!”

不久之后,南阳城的宅院之中,崇祯正在一间屋子里处理着一些奏折,眉头时而微微紧蹙,时而舒展开来,如此循环往复,就在这时,伴随着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锦衣卫同知李若珪快步走了进来。

“皇上,大事不好了,唐王府的密探刚刚来报,就在今天上午,大概半个时辰之前,唐王世子朱器墭突然暴毙了。现在这个时候,唐王府可谓是暗流涌动,形势极为的紧张。”

崇祯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神色出现了一丝波澜,紧跟着就恢复了正常,任由李若珪在讲述,他依旧低头批阅着奏折,即便李若珪快速讲完了事情,直至落下最后一笔,批改完了奏章,这才缓缓抬起头,轻启双唇,淡淡的吐出一句话:“那个密探呢?”

“启禀皇上,人就在外面候着呢~!”

“将人叫进来,朕有话问他。”

“是,皇上!”

没有理会再次离开的李若珪,崇祯低下了头,平静地整理了一下桌案上的奏折,将其放到一旁,垒成一摞,弄好这一切之时,李若珪再次返回了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人。

“启禀皇上,此人就是安插在唐王府的密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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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一增一减

这个时候,崇祯的神色才出现些许的重视之意,看了看李若珪,轻轻点头,以示回应之后,转而看向那名锦衣卫安插在唐王府的密探,平静地问道:“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唐王世子怎么就死了呢?”

“启禀皇上,原因是这样的,唐王的五子福山王朱器塽和七子安阳王朱器埈觊觎世子之位,由来已久,加上其母的从中挑唆,凭借着一直是老唐王的宠姬,在唐王府内,三人......”

此刻,崇祯就像是局外人一般,听到这些皇室宗亲的激烈内斗,可谓是各种阴谋、毒辣、阴狠手段迭出,反应很是平静,近乎于漠然。

作为一个明史专家,尤其是对明末时期的那段历史,“崇祯”有着极深的研究,研究的不仅是当时的经济、军事以及政治制度等等,还有庞大的宗亲体系,多达数百万人,又怎么可能离得开对藩王的研究?

藩王之中,明末时期,在历史上,唐王可谓是最有名的一个,先后出了两个南明皇帝,还是兄弟的关系,“崇祯”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唐王府的事情?

从某种程度来讲,两相对比之下,不难发现,唐王世子之位的争夺,与万历年间的太子之位的纷争,何其的相似?几乎是如出一辙,只是差了一个等级。

一个是藩王之位,一个是九五至尊之位。

同样是老子宠爱小老婆,爱屋及乌之下,更是偏爱小儿子,不待见大儿子,想要剥夺大儿子继承大统的资格,让小儿子接替自己。

所以,在某一个瞬间,“崇祯”不禁心想,唐王世子之位的纷争,起于万历年间,死了那么多的郡王,老唐王朱硕熿死了好几个儿子,争夺的那么激烈,手握着锦衣卫和东厂两个特务机构,神宗皇帝怎么会不知道唐王府的事情,其中所隐藏的阴谋?

之所以迟迟没有动作,没有申斥老唐王,唐王嬖妾和两个郡王越来越猖狂,越来越肆无忌惮,恐怕离不开神宗皇帝的纵容。

之所以置若罔闻,视而不见,很显然,万历皇帝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是在与老唐王惺惺相惜。

当然,更多的还是,万历皇帝想要从中得到一些启示,看看能不能从唐王世子之位的争夺中,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将自己的小儿子朱常洵弄到太子之位上。

奈何,一个唐王世子之位,远远不能与太子之位想必,后者何止千万双眼睛盯着?

很快,密探就将前因后果说了一个遍,话语很是简洁,剔除枝叶,只讲紧要问题,就连朱器塽与朱器埈谋杀的大概过程,使用的什么手段,都说得十分详细。

仅此一点,足可见锦衣卫对唐王府的监控力度,有多么的强悍。

当密探说完最后一个字之后,崇祯微微颔首,露出思索之色,心神一敛的同时,平静地问道:“关于福山王和安阳王谋杀唐王世子,他们使用的投毒工具,以及各个证据,现在能不能固定住?让他们百口莫辩,难以反驳。”

“可以,皇上!”

密探毫不犹豫地吐出四个字,似乎为了增加话语的可信度,自己不是妄下断言,进而又补充道:“启禀皇上,不管是两位郡王使用的投毒工具鸳鸯酒壶,还是毒药以及来源,都在王府的其他密探的监视之下,如有需要,随时都能形成铁证。”

“嗯,好,朕非常满意你们的表现。”

崇祯赞许了一句的同时,轻轻点头,突然之间,似乎想到了什么,进而又说道:“对了,确保那些证据不被破坏的同时,也兼顾一下唐王世子的儿子朱聿键,免得他也遭遇不测。”

“是,皇上!”

“好了,你先下去吧,继续留在唐王府,密切监视唐王府的一举一动。”

一语落罢,崇祯摆了摆手,示意李若珪可以将人带下去,同时,心中也有了谋算,恐怕事情该提前了,提早除去唐王这个藩王之称。

一月之内,河南一下子削去两个藩王,还是极大的那种,崇祯不禁暗想,不仅是释放出那么多的土地,还可以减去朝廷的一大笔财政开支,河南的负担也将会减轻许多。

毕竟,不管河南有多么的富庶,盛产粮食,乃是朝廷的一大粮仓,但是,河南有那么多的藩王,每一府必有一个,再如何富庶的地方,也会被拖垮,也会被吃穷。

这个时候,崇祯的心里又算了一笔账,少了两个藩王,一增一减之间,不说是明年,就是今年,朝廷的财政将会得到大大的缓解。

与此同时,南阳城的按察使衙门,陈奇瑜满脸凝重的刚一送走朱聿鐭,神色就变了忧虑的模样,才返回书房,就看自己的老婆从偏房走来。

“夫人,你怎么来了?”

妇人并未理会陈奇瑜的询问,径直走了进来,脸上挂满了愁容,来到陈奇瑜的旁边,直直地盯着对方,眸子里闪过一丝哀怨,反而问道:“夫君,唐王府这等事情,别人都是唯恐避之不及,你怎么就往上凑,还答应了呢?就不怕引火烧身,影响将来的仕途吗?”

“夫人,你刚才偷听了我们的讲话?”

陈奇瑜也没有理会对方的询问,反问了一句话的同时,神情隐隐有一些不满,似乎是心中太过的压抑,感觉非常的憋屈,需要一个人倾吐衷肠,不等对方回答,长叹一声,说出了一番颇为无奈的话语。

“哎...夫人,你不明白,夫君我乃是河南按察使,掌管河南道的刑狱,唐王府的事情虽然是归宗人府管,但终究还是在夫君我的一定职权范围之内,不能坐视不理,不管不问啊。”

“虽然无权干涉唐王府的事务,更不能调查唐王世子的死因,但话说回来,死了一个未来的王爷,总归是一件大事,在朝廷还未对这件事情表态之前,夫君我还是要管一管,尽可能地保住唐王世子的长子朱聿键,不在被人迫害。”

然而,听到这些话,妇人并没有放弃的意思,脸上的愁容反而更加的凝重了,紧跟着说道:“可是,夫君,加上那两份奏折,如果你再干涉王府的事宜,将会将唐王得罪的死死地,恐怕以后再难相处。”

“何况,王爷的意图已经是昭然若揭,人尽皆知,想要立幼子为世子,作为继承人,这事儿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绝非是你一人多能管的,多一事还不如少一事。”

第一百二十二章 逼到对立面

陈奇瑜听得连连直摇头,没有再回应任何的话语,无奈地苦笑之时,心中也在暗想,答应朱聿鐭的请求,前去唐王府之前,必须面见一次皇上,将事情上报一下。

毕竟,事情可大可小,如果事后追究,皇上变脸的话,可够自己喝一壶的!

陈奇瑜不自觉地微微转头,看向了两本早就写好的奏折,其中一个也该送到京师了,至于另一个,正好借故面见皇上,不管皇上知不知道,还是要将唐王府发生的事情先汇报一下。

心中这样想着,陈奇瑜暗暗点头,愈发坚定了这个想法,已经打定了主意。

思绪百转千回之间,陈奇瑜很快清醒了过来,看到妻子忧心忡忡的模样,满脸的焦虑与不安,想起这么多年的夫妻之情,不禁心中一软,态度缓和了许多。

“夫人,你尽管放心,即便是要管,夫君我也不会鲁莽的当面质问老唐王,会晓以利害,旁敲侧击之间,敲打一下,让其收敛一些,不再对世子的长子动歪心思。”

“至于唐王世子之死,我不会过问什么,更不会籍此逼迫老唐王。总之就是一句话,在保全唐王世子的长子基础上,尽可能地不与老唐王发生正面冲突。”

听到这番话,妇人的神色明显好了许多,但还是忍不住的问道:“既然如此,夫君,你准备何时找老唐王谈一下?”

“嗯就在世子的葬礼举办之时,找一个无人的地方,与老唐王私下谈一下,晓以其中的利害攸关,措辞稍微犀利一些,想必老唐王应该会有所收敛,不再阻止朱聿键接替为唐王世子。”

“如此也好,借助吊唁之名,私下与老唐王沟通,稍稍提点一下,不至于使得双方的处境过于尴尬。”妇人附和的同时,轻轻点头,一副如此最好的样子。

这时,似乎想到了什么,陈奇瑜看向自己的妻子,模棱两可的说道:“夫人,我今晚要出去一下,回来的可能很晚,你就不用等我了。”

妇人微微一愣,刚想询问其中的缘由,却被陈奇瑜挥手阻止了。

“夫人,不要多问,可以告诉你的,不用你问,也会告诉你。”

深夜

当整个南阳城陷入一片黑暗之时,绝大多数人早已进入梦乡,崇祯的书房里却是灯火通明,崇祯平静地坐在书案之旁,在烛光的映射之下,他的面色有一些发黄,显得他愈发的有一种坚毅与沉着之感。

李若珪、刘若宰等人站于对面,陈奇瑜位于最前方,站在众人之首的位置,别看他们也是平静的神色,但眉宇间散发着一丝紧张之意,心中忐忑不已。

陈奇瑜正在汇报着他所知道的全部消息,关于唐王世子朱器墭之死,然而,话还未说完,没说几句,就被崇祯那看似平静的不耐烦之语所打断。

“好了,陈奇瑜,不用多说了,关于唐王世子之死,朕已经知道了,晓得其中的原委,知道事情的始末。”

说话之间,崇祯信手拿过了陈奇瑜给他的奏折,其中记录了他所了解到的唐王府的事情,以及唐王府在南阳府的种种违法乱纪行为。

只是瞥了一眼,崇祯的嘴角就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神秘之笑,隐隐有阴谋得逞之意。

奏折到了京城之后,其中的内容一定会宣扬开来,到了那个时候,陈奇瑜将会再也无法与皇室宗亲和平相处,虽不是势同水火,但也相差不远。

啪~!

崇祯猛地合上了奏折,发出一声清脆之音,脸上洋溢出轻松之意,挂着淡淡的笑容,直直地看着陈奇瑜,转而说道:“陈奇瑜,留你到现在,就是提前告诉你一声,好好准备一下。”

“准备?”

陈奇瑜一愣,条件反射一般的吐出两个字,满脸的疑惑不解之色,进而问道:“皇上,恕微臣愚鲁,实在听不明白,又该准备什么?”

“呵呵陈奇瑜,不要和朕打哑谜,也不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崇祯淡淡一笑,无厘头的来了这么一句,进而神色一敛,郑重地说道:“不要说,你不知道唐王世子之死和谁有关,朕也不是让你负责此案,调查什么,之所以让你做好准备,就是整理一下唐王府的各种罪行,将其上报到朝廷。”

“皇上,微臣不是已经”

陈奇瑜刚开口,满脸的焦急之色,却又被崇祯摆手给打断了。

“朕所说的不是你已经整理的那些,而是新的罪行。”

此言一出,陈奇瑜顿时被弄蒙了,满头的雾水,疑惑的迎向崇祯那深邃的目光,这种疑惑并未持续多久,后者的接下来之言,使得他茅塞顿开,心中豁然开朗,明白了一切。

“陈奇瑜,福山王与安阳王谋害唐王世子,已经是铁证如山,锦衣卫已经掌握了确着的证据,以及唐王这些年的种种恶行,为祸南阳府,更是人证物证俱全。”

“所以,明天一早,锦衣卫就会有所行动,彻底落实那些证据,以及抓捕几位郡王,并控制住唐王府,而你要做的就是,将唐王府新的罪行整理一下,记录在案,将其再次送到京师。”

“是是皇上微臣明白了”

陈奇瑜说话都变得不利索了,声音都在颤抖,心中苦涩不已,有一种滴血的感觉,不仅是他,还有其他人,心里都很清楚,皇上这是想,彻底地将他陈奇瑜推到皇室宗亲的对面,成为皇室宗亲的公敌,再也不可能与皇室宗亲走到一起。

看到陈奇瑜的满脸的苦涩之意,一副有苦说不出、不情不愿的样子,刘若宰、宋献策等人,不禁想起了河南巡抚丘兆麟,对于处理藩王事宜,甭提多兴奋,恨不得一下子撤销河南的全部藩王。

众人相信,只要皇上授意,拥有锦衣卫那样的权力,手中再有藩王的恶行证据,丘兆麟绝对是做得出来,真的敢一个一个查抄藩王府,将其绑起来,投入大牢之中,上报朝廷,请求皇上削藩!

两相对比之下,每个人都明白,陈奇瑜这个人很是圆滑,如果可以的话,谁也不想得罪。

容不得众人继续深想,崇祯将目光转移到李若珪的身上,平静地说道:“李若珪,控制住唐王府之后,将锦衣卫所掌握的那些证据以及诸多信息,给陈奇瑜看一下,让其另行整理一份,所有的案底还要保存好。”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一篇稿子

这一刻,崇祯浅浅一笑,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再次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邪恶腹黑之意,目光刚一落到陈奇瑜的身上,后者的心中就是一沉,咯噔一下,有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容不得他继续深想,崇祯那犹如梦魇一般的声音已经响起,回荡在寂静的书房之中。

“陈奇瑜,想必你也知道,有所耳闻,京城有一个由朕开办的大明日报,所以朕希望,你能够投一篇稿子,写一写关于唐王这些年的累累罪行,对于南阳府的祸害。”

看似是在征询意见,但眼前的这位可不是寻常人,言出法随,说出的话就是圣旨,陈奇瑜如何敢拒绝?

尽管如此,陈奇瑜的心中又是满满的不甘,非常不愿意答应,弹劾,上奏折,还可以说是隐藏在幕后,一旦这样做,等同于走向前台,等同于彻底与皇室宗亲撕破脸,陷入正面交锋的局面。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出头的椽子先烂,等等。

此时,陈奇瑜的心里浮现出这样的念头,有一种感觉,皇上这根本就是拿自己当枪使,将自己放在火上烤,吸引所有皇室宗亲的攻击,将所有的矛头都吸引到自己身上,而皇上隐藏于幕后,操作着这一切。

不难想象,如果自己真的投了那么一个稿子,针对藩王的长篇大论,先不说会引起轩然大波,随着那一版的大明日报发行,皇上紧随其后再处理几个藩王,撤销藩号。

事情将会急转直下,自己将会处于风暴的正中心,随时都要面临来自于各方面的攻击,各种阴谋手段以及毒辣计策。

就算是用脚指头想,陈奇瑜也知道,皇室宗亲将会非常的暴怒,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虽不敢明目张胆的找麻烦,但为了宣泄胸中的怒火,为了保护既得利益,难保他们不会使用一些极端手段。

尤其是各地的藩王,都是富甲一方之人,极其的有钱,花钱请杀手,刺杀自己,也不是没有可能。

凭着那些藩王的财力,莫说是全部,就是随随便便一个王爷,拿出那么一丁点的银子,就够请一大票的杀手,捏死自己,还不是跟玩儿似的。

想到这些,陈奇瑜的身体都在颤抖,后背早就冒起了冷汗,心中一阵发寒,艰难的张了张嘴,喉咙有一些发干,吞咽了两下,这才唯唯诺诺的说道:“皇上,投一篇稿子,不是不可以,但能不能不署名?微臣能不能匿名投稿啊?”

“可以...”

崇祯轻轻点头,没有再逼陈奇瑜,轻声回应了一句,陈奇瑜的心中才刚刚略微松了一口气,似乎想到了什么,崇祯进而又补充道:“匿名可以,不过,稿子的内容必须深刻,极具有针对性,能够反映问题。”

“是...是...皇上,微臣一定写好那篇稿子,揭示唐王罪行的同时,也反映出藩王的诸多问题,写完之后,还望皇上能够予以斧正一下,指出其中不足的地方。”

回话之时,陈奇瑜觉得自己的头皮发麻,肝胆都在微微抖颤,偷偷看了看左右,心中有一种无力感,稿子虽然是匿名,但这么多的人知道这件事情,实在想不出,匿名能有多大的用处?

这个时候,刘若宰、李若珪、宋献策等人的心里也无法平静,不仅仅是对陈奇瑜的遭遇同情,更是对这篇稿子所代表的的意义,震撼到了。

藩王的问题,在朝堂上,并不是什么秘密,人所共知,也不是没有人奏报此事。

然而,将其公之于众,弄得人尽皆知,为人热议和讨论,尤其是唐王的种种问题,引起的社会尖锐性矛盾,还有藩王过多,封地过多,给天下带来的沉重负担。

不难想象,稿子一旦发现,在皇室宗亲之中,势必会引起轩然大波,发生一场大地震。

而且,随着稿子内容的传播,知道的人越多,传播的越广,百姓对藩王的抵触与仇视,将会更加强烈。

微微蹙眉,众人的心中又有一丝疑惑,让陈奇瑜这样做,皇上就不怕将那些藩王逼急了,使得后者来了一个狗急跳墙,做出极为过激的行动。

比如,造反。

尽管藩王没有了军权,手里更没有了军队,对于皇权的威胁性已经到了历史最低点,但他们的手中却握有非常之多的资源,极为富有,若是与一些乱军勾结在一起,还是会引起一地方的大乱。

在这种疑惑之中,众人又与崇祯商量了一番之后,如何具体的处理唐王府的事情,相继离去,唯有崇祯还待在书房里,独坐在那里,面露思索之色,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

不久之后,田秀英走了进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看着迎面走来的田秀英,那副大家闺秀的气度,温柔而贤惠,知书而达理,崇祯有一种满足感的同时,也不傻,当然看出了对方有话要说,这么晚了还找自己,肯定是有事情。

“秀英,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皇上,臣妾刚刚听陈大人等人讲,皇上要让陈奇瑜写一篇稿子,将藩王的问题摆在明面上。”

“是啊,怎么了?”崇祯适时地插了一句。

“皇上,是这样的,现在就解决藩王的事情,是不是有一些为时过早,有一些仓促啊?”

田秀英忧心忡忡的反问了一句,看到崇祯的眉头微皱,似乎是有一些不满,心中顿时就是一阵忐忑,但还是大着胆子的继续说道:“毕竟,虽然所有藩王的封地加在一起,不到天下良田的四分之一,又没有军权,更不能插手地方政务,但他们有着惊人的财富,就是说富可敌国,也不为过。”

“如果将他们逼急了,全都逼到朝廷的对立面,就凭他们手中的财富,一旦闹起事来,与那些乱军或地方士绅勾结在一起,朝廷可就难办了,天下将会不稳,出现大乱。”

出乎田秀英的意料,这番言语不但没有引起崇祯的重视,反而使得后者一阵大笑。

“哈哈...”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一个念头

在田秀英疑惑与焦急的目光中,崇祯稍稍收敛了一下笑声,脸上却依然不以为意之色,显得很是轻松,进而继续爽朗地说道:“秀英,你实在过于高看那些藩王了。”

“不错,他们手里的确握有惊人的财富,但你莫要忽视了,经过这些年的积累,藩王与地方的百姓、乡绅,几乎是势同水火,根本就没有合作的可能。”

“不管是乡绅,还是天下的老百姓,都是深受那些藩王之害,他们的土地或者生意,几乎都受到过藩王的侵占。”

“还有,你不要忘了,朕制定的那些政策,削藩之后,那些土地的最后处理结果,当地的百姓才是最大的受益者,有着福王与唐王两个先例,那些百姓和乡绅怎么可能还帮藩王?”

“也是....”

田秀英轻轻点头,吐出两个字的同时,心里也在暗想,皇上的那些手段不可谓不高明,不可谓不拥有先见之明。

先不说藩王与绝大多数的百姓以及士绅本就是两个对立的群体,当皇上的那些政策一旦实施,推广开来,传开之时,不仅能解决一些财政问题,还能极大地获得百姓的拥护,最大化的支持。

毕竟,大多数的百姓都是淳朴和善良的,即便是那些闹事儿的,为得无非就是一口吃食,有了田地,朝廷将削藩之后的土地给他们,他们又怎么可能跟着藩王造反?

不错,不管是打仗,还是造反,钱,都是一个极其重要的东西,可以买到许多精良的兵器装备,然而,要是没有人的话,什么事情也做不成。

放在平时,那些苦哈哈,或许老百姓显得并不重要,或许是一些人嘴里的贱民,但一牵扯到人力,老百姓聚拢在一起,团结起来,那将是一股惊人的力量。

反之,亦然!

就比如抗战之后,解放战争时期,以及建国之后的各项土改之类的改革,有钱的国民党为何兵败如山倒?那些被“打土豪、分田地”的对象为何不敢起来反抗,保护自己的财富?

原因很简单,不仅仅是大势所趋,那些政策的实施,彻底将他们推到了无数百姓的对立面。

有钱没人,一样没用,一样是任人宰割砧板上的鱼肉!

想通了这一点,又有新的疑云油然而生,田秀英将疑惑的目光投向崇祯的身上,后者似乎看出了她的心中不解之处,洒然一笑,意有所指地强调道:“秀英,放心,你别忘了,朕还有大明日报这等舆论宣传工具,那些藩王要想蛊惑人心,难度和登天没有什么差别。”

刹那间,田秀英露出恍然之色,心中豁然开朗。

这个时候,最为历史学者的“崇祯”,心中不禁想起了关于明末时期的一些研究和讨论,朱由检之所以不敢大刀阔斧的改革,之所以不敢拿东林党下手,就是在于他们代表着江南士绅的利益。

而那些士绅又掌握着大明的经济命脉,朱由检招惹不起,只能一再退让,只能向百姓盘剥,伸手要银子,不惜使用强势雷霆手段。

在“崇祯”看来,那根本是狗屁,还是狗屁不通,起义军造反,收缴他们的家财,也没见到怎么反抗啊?

就是一句话,在强势的手段面前,在铁蹄与大刀的面前,什么掌握着国家经济命脉的士绅?

大刀一出,架在他们的脖子上,全都得软蛋,都是狗屁,还敢造反?还敢勾结乱军?一个字,杀!

士绅虽然富有,但相对于两亿的人口,他们能够占多少?何况,并不是所有的士绅都是奸佞之徒,与朝廷对着干?

所以,对于此时的崇祯而言,心里很清楚,只有一个念头,要想大明中兴,就必须紧握军权,手里有了这柄利剑,将会无往而不利,谁人敢闹腾?

与此同时,相比于崇祯正在谋划着削藩之策,将藩王的惊人财富收归于国有,京城内也在酝酿着谋划,一旦成功,将会影响整个历史的发展,将会改变大明的结局,将会改变后金的以后走向。

京城内,一个相对富有的宅院之中,书房里还有昏黄的烛光在摇曳不定,两个身影倒映在窗纸之上,来来回回地摆动之中,还有一阵交谈声在回荡,压着声音,显得书房里的谈话之人很是小心而谨慎。

“董大人,现在绝对是一个绝佳的时机,种种的迹象都表明,咱们的这位新皇上极其重视新火器的研究与发展,格外重视火器在战争中的应用。”

“如果王恭厂计划得以继续实施,研究出那个秘密武器,董大人,你我可就有了惊天之功,朝廷就能一举解决辽东之患,彻底灭了后金。”

“左将军,你难道忘了天启六年五月初六的那件事了,宛若天罚,因为研究那个秘密武器,王恭厂突然爆炸,酿成惊天之灾,东自顺城门大街,北至刑部街,西及平则门南,长三四里,周围十三里,骤然之间,在那场爆炸之下,所有的东西化为齑粉,房屋损失数以万计,人员伤亡数以万计......”

昏黄的烛光之下,前工部尚书董可威与左光先相对而视,说话之间,前者一副惨然模样,似乎想到了什么极为恐惧之事,神色非常的难看。

忽然间,董可威的话语一顿,长叹一声,颇为无奈的转而说道:“左将军,在下早已被熹宗皇上罢官多年,削职为民,若将军不嫌弃的话,喊董某一声先生即可。”

听到前面那番话,左光先的神色明显也不太好看,也是一阵后怕的感觉,对于董可威后面之语,并未当真,依旧按照自己想得称呼。

“董大人,天启六年的那场大爆炸,也不是你愿意看到的,也不是你的责任啊,你我都知道,那是一场意外,绝非什么天罚,更不是什么上天的警示。”

左光先安抚了一句,看到董可威依旧是满脸的自责之色,进而又语重心长地继续说道:“何况,那项秘密武器研究计划,又不是您一个人的主意,而是有着天启皇上的特许与授意,最早可追溯到万历年间的张居正主持内阁时期。”

“而且,皇上虽然罢免了您的工部尚书之职,却没有怪罪你的意思,不过是为了平息民愤而已,一时的无奈之举,你何必还因此而心存芥蒂呢?”

第一百二十五章 秘密武器

董可威深以为然地轻轻点头,紧跟着附和道:“左将军,你讲的这些,我也明白,当然知道,若皇上当时真得有怪罪之意,就凭王恭厂爆炸所带来的恶果,死伤那么多人,就连皇宫内的许多建筑也被震坏,就不单单是罢官夺职那么简单,早就身首异处,被处斩了,哪还会像今天这般好好活着。”

这一刻,董可威的脑海里浮现出了王恭厂爆炸时的场景,火光冲天,气浪滚滚,爆炸声轰鸣,波及十里之遥,就连皇宫也有震感,皇后宫殿的许多东西都被震碎。

仅此一点,足可见王恭厂的爆炸有多么的厉害!

想到这些,董可威忍不住地左右来回侧头,低眉信眼之间,看向自己的肩膀之处。

作为王恭厂的主管上司,在那场巨大的灾难之中,自己虽然得以幸存,但也失去了两个胳膊,下场也很是凄凉。

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失去了两臂,也是直接受害人,皇上才会轻饶自己这个主要负责人,只是罢去了工部尚书的官职,被削职为民。

所以,董可威心里很清楚,就算左光先不说,他也明白,天启皇帝并没有怪自己的意思,若不是当时的形势使然,舆论的矛头纷纷指向自己,也不会丢了官职。

这时,左光先漆黑的眸子精光流转,一副想到了什么,豁然开朗的样子,突兀的问道:“董大人,早就听闻,熹宗离世之前,特别嘱托过当今的皇上,一定要重用魏忠贤,你说,会不会与那件秘密武器有关?那件秘密武器的资料是不是另有备份,就在魏忠贤的手里?”

看到董可威一副疑惑不解的样衣,没有听明白自己的意思,左光先进而说道:“以前之时,建奴多是流动为主,并未有固定的中都,现在不同了,据辽东传回来的消息,黄猪皮准备定都于沈阳,正在大兴土木,改造沈阳城,就是以都城的规格来建造的,”

渐渐地,董可威脸上的疑云越来越淡,眸子中的光彩越来越亮,充满火热之感,结合之前所聊的内容,心中一动,顿时明白了左光先的意思。

“哦...左将军,我明白了....”

抛出这一句话之时,董可威连连点头,进而补充道:“如果所猜没错的话,要是魏忠贤还掌握着那件火器的工艺,确切的来说,是那种火药的配比与用料。”

“要是那件火器的技术真得没有消失,没有损毁于那次爆炸事件中,魏忠贤也就真如熹宗交代的那般,对于朝廷十分的重要,对于新皇有很大的助益。”

“一旦黄猪皮在沈阳的宫殿落成,并住进去,在沈阳城,靠近皇宫的地方,也搞一次更大的类似于王恭厂的爆炸,就能一窝端了建奴的所有上层人士,全灭建奴的所有文官武将。”

“不错...不错...董大人,就是这个意思。”

左光先连连附和地同时,频频点头,神色变得极为郑重起来,继续说道:“只要黄猪皮一死,就算不能炸死全部的后金高级将领,也能让建奴陷于无休止的内斗之中,彼此争夺汗位,无暇南顾,而朝廷就能脱开身来,稳固边关防线的同时,解决关内的问题。”

在这一刻,两人默然了,彼此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的眸子里看到了兴奋的光芒,脑海里更是浮现了一个场景,沈阳城大爆炸的一幕,乃是结合王恭厂爆炸的一种想象。

以黄猪皮居住的皇宫为中心,不说多,只要三个类似于王恭厂爆炸的爆炸点,同时引爆,一瞬间,就能将皇太极居住的皇宫夷为平地,所有的事物都将化为齑粉!

第二天的南阳城,到处都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息,就连往日热闹的集市也冷清了不少,隐隐有一丝人心惶惶之感,即便如此,大街小巷之上,还是夹杂着窃窃私语一般的小声议论。

“哎...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一夜之间,城里怎么出现了这么多的锦衣卫和东厂番子?”

“不是很清楚,就是隐隐的听说,唐王府发生了大事儿,才会出现这么多的朝廷鹰犬。”

“嘘...小声点,这么说锦衣卫和东厂番子,他们的密探无处不在,要是被听了去,你不想活了?而且,魏忠贤早就倒台了,听说咱们的那位新皇上还不错,不会任由他们像过去那般肆意妄为,欺压百姓。”

......

很显然,相比于这些街面上的普通人,那些真正的权贵消息更加的灵通,了解的也更加的多,议论之间,又夹杂着淡淡的幸灾乐祸之意。

“李老爷,不用再去唐王府,参加世子的葬礼了,去了也没用,去了也进不去?”

“怎么回事儿?我昨天晚上收到的帖子,说世子突然暴毙,今天举行葬礼,怎么又不让参加,吊唁了呢?”

“嘿嘿,什么暴毙而亡?唬鬼的吧?要是突然暴毙,举行葬礼,用得着这么仓促举办葬礼吗?这下可好,昨天下午才通知的消息,今天上午就招来了锦衣卫和东厂番子,这还不明显吗?”

“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你说得我越听越糊涂。”

......

此刻,唐王府到处都是带刀的锦衣卫和东厂番子,空气里弥漫着极其浓郁的紧张气息,府里很是冷清,冷清的让人有一种窒息感,很是压抑。

即便是不时走过的婢女与下人,也是将头埋得很低,畏惧那些锦衣卫如虎一般,行色匆匆,不敢有一丝的停留,走路之间,显得很是慌张。

相比于普通人,即便是那些富贵人家,他们这些王府的下人有着更深刻的认识,更加的畏惧锦衣卫和东厂番子,更加能体会他们的权力之大!

在这王府内,像他们这样的下人,被王爷、王妃等主人打死也就打死了,无处伸冤,然而,锦衣卫和东厂番子却可以直接抓捕王爷,这样的皇亲贵胄,对于他们这些下人而言,犹如天一般的存在。

就是这样的“天”,却是极为畏惧锦衣卫和东厂番子的存在,面对他们之时,全都收起了利爪与獠牙,露出堆笑,一副讨好的样子,两者就好像老鼠见到了猫,唯恐避之不及。

白色绸缎挂满王府内外,少了几分那种死者的沧桑与悲哀之感,多了一些冷森森、戒严的那种氛围。

第一百二十六章 辣椒

唐王府的大殿之上,宛若一个白色的世界,唐王世子朱器墭的灵柩就摆放在正中央,三指粗的香冒着浓浓的白烟,缓缓升腾而起,袅袅而弥漫于大殿之内,白烟蒸腾,笼罩在四周,宛若人间仙境一般。

朱聿键四兄弟一身的孝服,以前者为首,直挺挺地跪在那里,面露悲伤之情,双目含泪,凄然的看着前方,那摆放着灵柩和灵位的地方,不时地双手微动,向面前的火盆里投放着纸钱。

在朱聿键身旁的身着麻衣妇人,正是其母毛氏,也就是唐王世子妃。

这时,陈奇瑜走了进来,上了三炷香,施礼之后,却未离开,而是来到了朱聿键的身前,压低声音地说道:“小世子,此次,虽然世子沉冤得雪,两位郡王和老唐王的嬖妾也得到应有的惩罚,但事情远未结束,还望你有一个心理准备,不久之后,天下再无唐王这个藩王之号,自此将会被除名。”

闻听此言,五人心里都是一惊,朱聿键更是反应了过来,瘦削的面庞扯动了两下,面露难以相信之色,寻声问道:“陈大人,这是怎么回事儿?既然两位郡王叔和那个女人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朝廷怎么还要将唐王除名呢?”

说话之间,朱聿键的眉头微微蹙起,此刻的他,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表现的更加的沉稳,不等陈奇瑜回答,再次问出了其四人同样的不解之处。

“而且,锦衣卫和东厂番子,或许有权抓捕皇室宗亲,无需经过宗人府。但是,要想将唐王国名除去,恐怕他们还没有那么大的权力吧?”

“小世子,你随我来。”

陈奇瑜并未立即回答朱聿键的询问,而是一把将其拉了起来,神色极为的郑重,满脸的深意,后者更是当即反应了过来,心里明白,陈奇瑜接下来的话语不便当众而言,也就跟着来到偏殿。

举目四顾,看了看四周,确定无人在附近之后,陈奇瑜这才压低着声音说道:“小世子,实不相瞒,皇上就在这南阳城内,之所以除去唐王国号,就是圣意。”

“那个那个”

不知道是无法接受这个结果,还是被崇祯就在南阳城而引起的震撼使然,朱聿键的神色变得颓然的同时,说话也不利索起来。

“小世子,先不要慌,也不要着急,皇上除去唐王国号,对你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儿。”

朱聿键并未因为陈奇瑜的这句安慰之语好多少,神色依旧有一些木讷,后者见到这种情况,心中知道,这是对方当自己纯粹的在安慰,在搪塞而已,于是又抛出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小世子,不妨提前透个口风给你,根据皇上的意思,凡是被削去爵位的皇室宗亲,亦或是没有爵位的皇室宗亲,朝廷将会放宽对这些人的限制,不仅可以游走于天下,经商做生意,更是能够参加科举,入仕当官,出将入相,为朝廷效力。”

一开始的时候,朱聿键还是一脸的冷漠模样,但一听到后面之言,眸子里顿时迸发出火热的光芒,越来越明亮,越来越炽烈,直直地盯着陈奇瑜,沉声问道:“陈大人,你说得是真的?”

“绝对不会有假!”

陈奇瑜极为肯定的回了一句之时,连连点头,更是说道:“而且,皇上极为看重小世子你,颇有培养、委以重任之意”

说到这里,似乎想到了什么,陈奇瑜的话语一顿,转而说道:“对了,皇上有过交代,一旦世子的头七过后,将会接见于你,小世子,你要做好准备啊~!”

一语落罢,陈奇瑜露出了一股意味深长的淡淡笑容,好像是在暗示着什么?

这一刻,朱聿键的心里涌现一股莫名的喜悦,刚刚失去父亲的那种悲伤之情,父亲被人毒害的愤恨之感等等,这些负面的情绪被冲淡了许多。

胸中有沟壑,怀有抱负,岂会甘愿于一生的平平庸庸,碌碌无为,坐吃等死?

而在这个时候,作为策划人的崇祯,现在却在逛着街,悠然的走在集市之上,相比于两侧那些商贩的表情,眉宇间隐隐有一些忧心忡忡之意,由于锦衣卫和东厂番子的突然大量出现,而产生的不安与惶恐,他却显得非常的高兴。

此刻,崇祯身边的护卫少了许多,只有杨启聪等几名绝声卫,除了陪伴在一旁的宋献策、王之心和田秀英之外,再无他人。

就在这时,崇祯的步伐忽然一顿,眼前一亮,瞳孔里亮晶晶的,随后快行几步,径直向着一个小摊位而去,其他几人满脸的疑惑之色,杨启聪等绝声卫更多的是紧张,连忙跟了上去。

刚一停下来,来到小摊子的旁边,崇祯还未说什么,宋献策却笑着介绍道:“公子,此乃辣椒是也,和玉米、番薯等物一样,都是由那些洋人带来的,传入咱们大明没有几年,如今也就是东南沿海省份和云贵等地,有少量的种植”

现在的崇祯,双眼直勾勾的看着那些红若鸡血一般的干辣椒,满脸的兴奋之情,拥有着现代者的灵魂,他又怎么可能不认识辣椒呢?

任由宋献策在旁边卖弄那渊博的见识,崇祯的脑海里却是思绪翻飞,心里想到了许多,不禁又有了新的主意。

辣椒,不仅是顶级的食材佐料,更是能够用于战争之中。

前者自不必说,后者也很简单,若是将研磨成粉的辣椒放在炸药之中,虽不能增强炸药的威力,却可以予以敌人在视觉与嗅觉上的极大冲击。

崇祯瞥了一眼天空,心中暗想,夏天就快要过去,放在南方,辣椒的特性或许显得并不是那么重要,并不那么明显,但对于极为寒冷的北方而言,驱寒的效果不言自明。

这一刻,再次看向那一堆的红色干辣椒,崇祯的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心中冒出一个名词,火锅!

不难想象,一旦火锅在北方推出,将会成为竞相追逐的对象,绝对能够受人追捧,生意绝对火爆,营收虽不是日进斗金,但也绝对是一笔不菲的财政收入。

最为关键的是,一旦辣椒得到追捧,得到广泛的接受,就能产生经济效益,增加它的附加值,对于这些山区而偏远的老百姓而言,他们的收入将会大幅度增加,有了银子,就可以购买粮食吃。

毕竟,并不是所有的土地都适合种粮食。

第一百二十七章 大肆购买

即便能够种粮食,但相对而言,粮食的产量也远远比不上辣椒,同时,两者所产生的经济效益也高低不同,有很大的差异性。

嗯所谓的改革,不应该仅限于吏治和土改,还应该包括老百姓的种植思想,土地里不一定就非得种植庄稼,像辣椒这样的经济作物,也一样可以。

毕竟,一些地方要是强制种植粮食,不仅是条件不允许,产量也太低了,相比较而言,那也太得不偿失了。

崇祯的心里这样想着,也准备这样做着,当然,他的心里也很清楚,关于改变老百姓的这种耕作思维,绝非是一朝一夕所能够做到的。

毕竟,收获到粮食,能够填饱肚子,才是最直接的感受。

“公子,你怎么了?公子,你在想什么呢?”

伴随着那熟悉的声音传进耳中,崇祯明显的感觉到,有人在轻摇自己的手臂,本能地望去,就看到田秀英正在疑惑的看着自己,其他几人也是如此。

“呵呵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情”

崇祯尴尬的一些,语气是那么的不自然,话还未说完,就被一个不满的声音所打断了。

“哎你们这些人到底怎么回事儿?究竟买不买东西?不买的话,别妨碍我做生意。”

看到摊位老板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连连的摆手,作势就要赶自己等人走,王之心上前一步,撸起袖子,就要呵斥,却被崇祯一把给拉住了。

“哎老板,你的这些辣椒怎么卖得?什么价钱?”

崇祯笑吟吟地问出这么一句之时,看到摊位老板微微错愕了一下,进而又补充道:“如果价钱合适的话,能够送货上门,我们不是不可以全都买了,将你的所有干辣椒包圆。”

刹那间,摊位老板脸上的不满之色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兴奋之色,惊喜莫名,一张皱巴巴的脸笑成了一朵菊花,颇为谄媚与讨好的回道:“嘿嘿这位公子,你要是全部收购这些干辣椒,价格好商量,价格好商量!”

这次轮到宋献策等人错愕了,他们原本以为,皇上从未见过辣椒这样的新事物,从而产生新奇之感,所以才会在摊位前发呆,好奇地看着这些红彤彤的辣椒。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皇上这一开口,却是要将辣椒全都买了,还一副多多益善、越多越好的样子。

皇上这些来自于京师的人或许不知道,但他宋献策却很清楚,别看这些辣椒鲜红欲滴,卖相很不错,煞是可爱,但是,豪门贵族和富贵之家,并不怎么喜欢这些东西。

唯有那些苦寒之家,贫穷之人,才会格外青睐辣椒。

所以,辣椒一直被视为贫贱之物,只有那些过不上日子妇人贫穷老百姓才会食用,因此,辣椒的销路并不怎么好,就算是极为低廉,也很难大规模的交易,卖出。

原因很简单,在湖广、四川、云贵等潮湿之地,辣椒具有一定的药效,才加上它的极为辛辣的特性,能够缓解人的饥饿感,使得人变得亢奋起来。

而且,辣椒在西南极易成活,所以,才会有一些贫穷人种植,一来可以缓解那种难以忍受的饥饿感,二来嘛,就是抱着一种侥幸心理,希望能够变卖折现一些银钱,补贴家用。

因此,说白一点,凡是吃食辣椒之人,多是贫穷之家,自然而然地,它的经济效益非常的低,也很难卖出,并没有多大的市场需求。

“公子,这些辣椒”

宋献策刚想开口劝说,才吐出几个字,崇祯似乎知道了他想说什么,摆手阻止的同时,更是对那个摊位老板说道:“而且,老板,不妨通知其他的那些卖辣椒之人,只要他们不趁机哄抬物价,只要将辣椒晒干,品质不错,我都可以收购。”

“大善人啊大好人啊真是救了我们这些苦命人啊”

随着摊位老板吼出这么一嗓子,顿时引起了周围许多人的主意,尤其是那些同样贩卖辣椒的小商小贩,生活贫困的小老百姓,听到这个消息,随即就兴奋起来,心中很是激动,恨不得将手里的辣椒一股脑的全都卖出去,再便宜也没关系。

一时间,随着崇祯大肆收购辣椒的消息传出,为人们所了解,以崇祯等人为中心,人群开始涌动了起来,纷纷挤向崇祯这样的“冤大头”,居然大举收购辣椒这样几乎于无用的东西。

看着蜂拥而来的人潮,其中绝大多部分都是最底层的贫穷老百姓,那争先恐后的模样近乎于疯狂,崇祯并不觉得什么,杨启聪等绝声卫却极其紧张了起来,面色极为的凝重,如临大敌一般。

就在那一瞬间,不用杨启聪的命令,所有的绝声卫都将右手探向了腰间,藏有兵器的位置,更是迅速做出反应,摆出一个若隐若现的阵势,将崇祯与田秀英拱卫在中间,护在身后。

很显然,田秀英察觉到了绝声卫的举动,并明白了他们的意图,担心之处,当即也做出了反应,身体紧绷,进入了攻击的状态,秀眉更是微微蹙起,紧盯着前方,隐隐间,颇有保护崇祯的架势。

尽管气氛十分的热闹,近乎于热火朝天,崇祯还是嗅到了自己身边的紧张气息。

看到杨启聪等人紧张的模样,又望了望越来越近、越来越多的人潮,心中随即恍然,明白了杨启聪等人为何那么紧张,为何突然警戒了起来。

尽管如此,明白了这一切,但崇祯并未有丝毫的慌乱,反而微微一笑,身体一个腾跳,随即跃跳上了身旁的摊子上面,顺手也将还在愣神的王之心拉了上去。

“哎,各位乡亲们,要想兜售辣椒的,就找他,绝对是有多少就要多少!”

就在王之心还在错愕之际,崇祯一指着他,吼出这么一句之时,整个人已经跳了下去,拉着还处于警惕状态的田秀英往外走。

这一刻,别看宋献策长得很挫,又矮又黑,反应着实很快,就在王之心错乱之际,如潮水般的人群涌向自己,被这股纷乱的气势吓得想要逃之夭夭,一把被也跳上摊子上的宋献策给拉住了。

“王公公,不用慌,只要公子安全,咱们就没有生命危险,尽管在这里收购辣椒就行,按照公子的意思。”

随着耳边响起这个声音,王之心也反应了过来,看着如狼似虎涌来的人潮,心中略微缓和了一些,不再像刚才那般的六神无主,但依旧有一些慌乱,心里没底。

第一百二十八章 储藏之处

同时,当心神稳定下来之时,王之心也听出了宋献策的潜台词,自己两人的身份无足轻重,死了也就死了,关键是吸引眼前这些人的注意力,让皇上脱离危险的境地,能够脱身。

而且,自己两个人,一个不过是读书人,另一个是太监,即便是真得有什么危险,有什么所谓的刺杀,也轮不到自己两人的头上,不会有生命危险。

想到这些,王之心的心中已经没有那么紧张,但神色还是变了变,看到他这副模样,宋献策还以为王之心并未立即自己的意思,进而又意有所指地说道:“王公公,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人潮,不受控制的局面,不过是公子的一个无心举动。”

“而这些人之所以涌来,近乎于疯狂的神情,不过是想卖出手中蓄积已久的辣椒,为家里增补一些进项,只要咱们守在这里,收购辣椒,就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此刻,王之心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重重一点头,以示回应宋献策的安抚,进而直视远方,挥舞着双手的同时,嘶吼道:“凡是想要卖辣椒的,排好队,一个一个来,如果谁再这样往前挤,就算价格再低,我也不要他的。”

很显然,王之心的这一嗓子顿时起了作用,人群不再那么疯狂,开始变得有序起来,开始有人排起队来。

别看宋献策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安抚王之心起来,话语是那么的头头是道,但他的心中也是紧张不已,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里,额头的细汗不是热的,而是紧张的。

听到王之心嘶吼了这么一嗓子,局面开始有一些控制起来,那些贫穷的老百姓不再疯狂的往前挤,尽管眉宇间弥漫着焦急之意,但还是排起队来。

见此情形,宋献策佩服王之心的急中生智的同时,跟着配合道:“一个一个来,排好队,只要守秩序,我们可以保证,不管有多少辣椒,我们都要,一个不落的都会收购。”

渐渐地,局势完全稳定了下来,所有贩卖辣椒的商贩,全都排成了两个队伍,依次等待宋献策与王之心的收购,神色很是复杂,既兴奋、期待,又焦虑不已,深怕两人的收购突然终止。

毕竟,这样的机会并不多,能够将手里的辣椒全都卖出去。

然而,随着收购的辣椒越来越多,宋献策与王之心两人早已变成了满脸的苦瓜相,一副愁云惨淡的模样,尤其是身后装着辣椒的麻袋都快堆成了小山包,隐隐有一些手足无措起来。

就在这时,当宋献策与王之心为越来越多的辣椒而发愁,无处存放之时,吴邦宰带着两班衙役走了过来,穿过拥挤的人群,越过犹如长龙的两支排队队伍,径直来到两人的旁边。

随着差役的出现,人群明显出现了一些骚动,更多的是不安。

“宋先生,王先生,公子让我来帮你们来了。”

听到吴邦宰的话语,宋献策与王之心的心中就是一松,面带喜色,然而,再一看他后面的衙役,不过寥寥十几人,再回望了一眼身后堆积如山的一包包辣椒,以及还在排队的辣椒农,情不自禁的露出淡淡的失望之色。

在这一刻,宋献策与王之心彼此对视了一眼,脑海里浮现出同样的声音,就这么一点人手,就连身后已经购买的辣椒也弄不回去,更不用说还有那么多等待收购的辣椒。然而,在两人置疑的声音之中,在排队的人群隐隐出现骚乱之际,吴邦宰淡淡一笑,转身面向正在排队的老百姓,朗声说道:“各位乡亲们,你们也看到了,贩卖辣椒的人实在太多,在这里收购非常的麻烦,也不利于我们家掌柜的运输与储藏。”

“所以,大家要是想继续卖辣椒的话,请移步南阳城内的济安仓,我们将会在那里统一收购,一分钱一分货,绝不拖欠,货讫两清,现银交易。”

刹那间,骚乱的气息消失不见,那些等待收购的辣椒农安静了下来,震惊不已,心中泛起了嘀咕,这个大肆收购辣椒的商人究竟是何许人也?拥有着怎样的来头与背景?

没有人再敢起哄,没有人再敢往前挤,只因那两班衙役,宛若门神一般,依次站在两侧,镇着场面。

凡是南阳府人,谁人不知,济安仓乃是朝廷的官仓,普通人家,寻常权贵,谁又能动用得了济安仓?

与此同时,宋献策与王之心长松一口气,一直缠绕他们的难题总算解决,将这么多的辣椒买下来,运走,都很好办,关键是在存储的地方。

毕竟,夏季多雨,要是突然来一场大雨,连续几天,这么多的辣椒非得淋湿,发霉不可!

现在好了,济安仓作为收购点,不仅解决了存储的地方,还能节省一笔运输费。

这个时候,排队的老百姓却变得迟疑不定起来,似乎听到了收购的商人与官家有所牵涉,又是到济安仓交易,使得他们产生一种不信任感,有着一种莫名的恐惧与忌惮。

不愧是生意人,有着多年的经商经验,看到这些老百姓的神情变化,吴邦宰当即明白了他们的心中所想,顾忌着什么,声音提高了几分,再次大喊道:“乡亲们,我们不是做一次生意,而是准备长期购买辣椒,所以,你们尽管放心,其中不会有任何的猫腻。”

“而且,买卖之时,我们都是以现银结算。如果你们还不相信的话,还可以让按察使陈奇瑜陈大人作保,这绝对是公平的买卖,不会让你们有任何的亏损。”

“当然,这必须有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你们的辣椒质量必须要过关,必须要晒干,没有任何的掺杂之物。只要符合标准,我们就会收购。”

渐渐地,听到这些话,那些还在排队的老百姓心安不少,对于吴邦宰的顾忌越来越淡,尤其是可以请到陈奇瑜从中作保,他们已经相信了大半。

关键的是,长期收购辣椒,再加上生活的贫困,面对变卖辣椒之后的那些银钱,对于他们而言,将是一笔“不菲”的银钱,使得这些老百姓暗暗一咬牙,很快就有人做出了回应,带着自己的辣椒,向济安仓而去。

拥挤的人群渐渐散去,看着这一幕,其他的商贩很是羡慕不已。

辣椒虽然便宜,却胜在量大,突然而来的“冤大头”来者不拒,全都要,加在一起,那也是一笔不少的银钱啊~!

同时,也有心思活泛之人,不禁心中起疑,难道辣椒有什么极其特别之处,其中蕴含着某种惊人的价值?

第一百二十九章 莫大的恩赐

七天后

唐王府内,就在唐王世子朱器墭的灵堂之上,崇祯上了三炷香之后,流露出对逝者的悲伤之时,缓缓转过了身,面对着朱聿键等人,瞥了一眼旁边不远处的陈奇瑜,隐隐间流露出忐忑的模样,不敢正视自己。

“朱聿键,想必你也知道了,再过不久,朝廷就会有正式的行文颁布出来,下发到南阳府,将会裁撤唐王封号,除其国名,收回所有的封地。”

突兀的说出这番话之时,崇祯将目光从朱聿键的身上移开,缓缓扫视着朱聿键的其他三个兄弟,进而补充道:“不过,虽然裁撤了唐王的封号,但还会留给你们这些皇室宗亲少量的田产,能够维持普通的生活。至于这唐王府,也将会收回,并改名,作为朝廷官员的办公之用。”

“而且,由于没有了爵位,你们就可以自由出入这南阳城,可以随便行走于天下州府县城各地,也能参加朝廷每年举办的科举,以及武科开试。”

听到这些话,得到崇祯的亲口确认,除了朱聿键发自内心的高兴,隐隐的心潮澎湃起来,其他人的心情很是沉重,心里塞塞的,一时难以接受。

毕竟,对于这些人而言,朝廷虽然会留有少量的田产给他们,勉强能够过活,但随着唐王的惊人财富被没收,大量的封地被收回,他们这些唐王子嗣再难过上那骄奢淫逸的生活。

最关键的还是,没有了爵位的光环,再也没有了属于皇室宗亲的种种特权,也就意味着,他们再也无法像过去那般,凭借着身份地位,垄断南阳府极为赚钱的生意,只能和那些商人正常竞争,各施手段。

而且,如此一来,再也无法逃税漏税,即便是继续经商做生意,也没有了以前的惊人利润。

随着这些日子对南阳府的概况了解,崇祯又岂能不知道这些人的心中所想?

尽管知道眼前的这些人,其中的绝大多部分人对自己心生不满,确切的来说,隐隐还有一些敌视与仇恨,剥夺了他们的富贵生活,拥有的种种特权,但崇祯不在乎,也并未理会。

几个跳梁小丑而已,没有了惊人的财富,又能翻起什么波浪?

这个时候,随着福王与唐王的先后被拔出,一下子获得了惊人的财富,仅仅是现银,以及各种珍贵物品,加在一起,就将近是朝廷五年的财政收入,崇祯的心情甭提多好了。

价值将近一亿两,现银几千万,崇祯的心情怎能不好?心里怎能不轻松?

高兴地眉毛都快飞了起来!

按耐住心中的那股喜悦,崇祯的目光再次回到了朱聿键的身上,再次抛出了一个惊人的消息,缓缓说道:“如果愿意的话,你们的父亲可以埋入祖坟之中,拱卫先祖之灵。而且,唐王也会被关押到凤阳皇陵,以示惩戒。”

对于唐王被关押到皇陵,众人毫不意外,历代以来,凡是触犯大明律,又没有被处死的藩王,都会关押在凤阳皇陵,打理着祖坟。

让他们震惊的是,自己的父亲居然可以埋入祖坟,绝对开了大明有史以来的先河,乃是莫大的殊荣与恩赐。

“谢主隆恩!”

此刻,唯有郑重地喊出这四个字,方能表达朱聿键四兄弟的心情,和母亲毛氏一起拜谢崇祯,以示感激之情,还有救命之恩。

“好了,起来吧,三年守孝过后,你们就是自由身,可以随意离去,可以干任何自己想干的事情,不用再别闷在一城之中,一生一世不再被限制一个地方,可以领略山川之美。”

崇祯摆了摆手,以示免礼,感觉到气氛有一些压抑,过于紧张,紧接着,露出颇为玩味之色,开玩笑的说道:“当然,所谓的任何事情,并不包括造反当皇帝,呵呵”

此刻,听到崇祯的这句话,除了他之外,任何人也笑不出,更没有人附和什么,朱聿键四兄弟更是紧张不已,被吓到了,一颗心猛地提了起来。

“好了,好了,不用这么紧张嘛,朕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不用当真,朕没有其他的意思。”

看到众人紧张的模样,崇祯轻松的来了这么一句,进行安抚,目光在朱聿键四兄弟之间逡巡不定,再次说道:“今天就说到这里吧,你们好好准备一下,收拾好行装,明天一早就出发,连同老唐王等人,将你们的父亲送到凤阳祖坟安葬,拱卫祖宗之灵。”

这一刻,随着崇祯的再次强调,听到后面之语,众人的心里总有一种怪怪的感觉,这才意识到,唐王世子被允许埋入祖坟,乃是莫大的殊荣,无以伦比的恩赐。

可是,死后埋入祖坟,这应该寻常百姓人家才有的事情,亦或是那些富商巨贾和勋贵大家族,像他们这样的皇室宗亲,还是头一次有埋入祖坟之说,与祖先为伴,

不过,没有人点明这一点,原因很简单,皇上又没有违背祖训,也没有有悖于礼法之处,为何要去反驳?

何况,所谓的埋入祖坟,只是在皇陵之内,并不是与祖坟埋在一起,而是在其周遭,如此一来,反而说得通了。

不久之后,唐王府的某个宫殿之中,只有崇祯、刘若宰、陈奇瑜等人,没有一个王府之人,气氛有一些紧张,刘若宰等人的神情怪怪的,似乎有什么心事一般。

崇祯刚一落座,李若珪缓缓而行,踱步来到大殿的正中央,先是对着崇祯长施一礼,这才一脸凝重的说道:“启禀皇上,咱们出来已经两个多月了,如果再不返回京城,就算无人泄露,恐怕微服私访的事情也再无法保密了。”

“而且,皇后娘娘多次让人递话,暗中遣人来信,如若皇上您再不露面,京师将会出现乱子,皇后娘娘和曹公公、洛指挥使他们很难再压下消息,阻止大臣们的求见。”

“还有,像福王与唐王之事,就算是不经过内阁,就算不再朝堂上谈论,但也需要皇上您亲自出面,与宗人令面谈,总要给皇室宗亲一个说法。”

听到李若珪这样说,尽管崇祯听得很是认真,一副郑重的样子,心中却是很不以为然,万历皇帝数十年没有过早朝,那些官员不是该干什么还干什么,也没见出什么乱子?

当然,崇祯也知道,万历数十年没有过亲理朝政,虽然没有出什么乱子,但也使得大明王朝这个国家机器运转缓慢起来,几乎是停滞下来,办事效率极低,使得努尔哈赤有了趁机发展壮大的机会,能够兼并其他部落。

因此,由于万历皇帝的懒政,身居宫中,也未大明皇朝埋下了种种祸根,直至崇祯年间一下子爆发,致使大明王朝走向灭亡。

想到这些,崇祯轻轻点了头,也没有再坚持,回应道:“好吧,半个月之后,咱们就返回京师。”

第一百三十章 大搞建设

听到这句话,有了确定的归期,李若珪等人虽然心里一松,但却高兴不起来,流露出异样之色,一副“还要半个月”的样子啊~!

似乎察觉到众人心中的不解,看到他们的这副模样,崇祯进而又补充道:“既然都到了南阳府,距离凤阳皇陵已经没有多远,朕总要去拜祭一下祖先吧~!”

谁又能反对?又该如何反对?

这个时候,似乎想到了什么,崇祯又将目光转移到陈奇瑜的身上,洒然一笑,爽朗地说道:“对了,陈奇瑜,朕将会留下一百万两纹银,作为购买辣椒的资金。至于后续购买辣椒的事情,就全权交给你了,锦衣卫只会从旁适当的配合一下,并不干涉。”

看到崇祯突然流露出的笑容,配合着那年轻的面孔,条件反射之下,在陈奇瑜的眼里,怎么看都一种邪恶的感觉,似乎又将有什么难做的事情落到自己的头上,心里骤然紧张了起来。

听到话语的内容,紧绷的神经顿时为之一松,暗暗长吐了一口气,有一些僵硬的神情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宛若谄媚的笑容,连忙回道:“是...是,皇上,微臣一定将此事办妥,深秋之前,定会将全部的辣椒送到京城,不会有任何的纰漏之处。”

“好,陈奇瑜,有你的这句话,朕就放心了。”

崇祯轻轻点头,露出满意之色,夸赞了一句之后,进而又补充道:“不过,朕可将丑话说到前面,如果谁敢借辣椒之事敛财,触犯百姓的利益,巧取豪夺钱财的,十倍罚之,赔偿给百姓;如果伤人性命者,不管是普通之人,还是王孙贵族,都要以命抵命。”

“是,皇上,微臣明白,关于辣椒之事,一定会公平买卖,让那些老百姓得到应有的报酬。并张贴一些告示,阐述一些具体的细节,使得经手的官吏无法做手脚。”

当两人应答之时,周围的其他人不禁有着某种猜测,隐隐有一些明白了崇祯的做法,为何那么大手笔的收购辣椒,这等低廉、毫无用处之物?

几乎是赔本的买卖,怎么看,都是那么不明智。

他们现在“明白”了,大概猜到了崇祯的意图,皇上之所以这么做,这是变相的增加百姓的收入,以另一种形式补贴银钱,好让那些生活艰难之人日子好过一些。

之所以有这种猜测,原因很简单,一路走来,看到皇上发布的各种政令,暗中运作的一些政策,不管是陕西的赈灾,还是削藩之后的种种处理办法,亦或是解决军饷等一系列问题,皇上很少直接给银子,而是让那些百姓或者军人付出一定的劳动,变相给予赈灾钱粮与军饷。

比如,陕西的赈灾,除了老弱病残孺,要想获得朝廷的赈济粮,就必须付出劳动力,或是为挖沟渠或水井出力,亦或是铺路架桥,还有其他的各种建设。

总之就是一句话,只要具有劳动力,除了第一顿,要想继续获得朝廷的赈济粮,解决肚皮问题,就必须劳动,付出相应的劳力,绝不会出现那种躺着就能收到朝廷的赈灾粮。

还有军饷的问题,由于现银的不足,财政的紧张,给不了士兵足额的军饷,却可以以田地折现的形势,给他们的家人田地,以此抵偿拖欠的军饷。

所以,看到皇上大肆收购穷人手里的辣椒,看成是来者不拒,有多少要多少,一副吐血赔本收购的架势,他们自然而然地想到,这些人也就有了这种猜测,皇上这是想周济一下老百姓,虽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却能让他们的日子好过一些。

短期之内,缓解一下社会问题。

与此同时,和这些人想的不同,拥有着现代者灵魂的“崇祯”,脑海里却浮现出了近代史,大萧条时期,美国的所作所为,面对经济的萧条,许多人吃不上饭,不是直接救济,而是大肆搞建设,增加工作岗位。

如此一来,不仅刺激了本国的经济,还让老百姓能够自给自足,自己养活自己,率先从经济危机中走出来,国家开始恢复实力,呈现出欣欣向荣的景象。

此刻,“崇祯”想得就是这些,国家的财政越发的艰难,经济越发的萧条,天灾不断,大明王朝越需要大搞建设,增加工作岗位,从而提高百姓的收入,而不是单一的靠种地解决所有问题。

而且,将基础设施完善之后,兴修水利,修河建渠,将会为大明王朝塑造经济腾飞的潜力。

毕竟,无数的历史证明,不管是稳定的和平环境,还是有着极为发达的水上运输,都能极大的盘活全国的经济,从而达到各个地方互为补充的模式,盛产粮食的地方打粮,贫瘠的地区发展其他经济,比如药材、瓷器、纺织等等。

有了钱财,只要运送粮食畅通无阻,一样饿不着,有饭吃。

一念及此,崇祯越想越兴奋,对于即将到来的小冰河时期全面爆发,有了宏观上的应对之策,那就是,大搞建设,提高运输效率,废除重农抑商之策,彻底盘活全国的经济。

只要商业活动越来越活跃,凭着商人的逐利性,一些问题,他们就能够解决。

当然,这并不是说朝廷不作为,只是居中扮演着调控者的角色,稳定物价,让粮食的价格在老百姓能够接受的范围浮动。

还有最为关键的一点,大旱时期,必须制定一个强硬的政策,禁止用粮食酿制酒水。

毕竟,一旦粮食的价格调控在一定的范围之内,获利也就随之减少,一些商人一定会将其转化为其他商品,将粮食酿制成酒,后者的价格可是远高于前者,朝廷不禁止都不行。

大旱时期,连年减产,一些地方近乎于颗粒无收,粮食本就少得可怜,如果再不限制那些商贩的作为,粮食将会更少,到时候,即便百姓的手里有钱,也买不到粮食;即便朝廷有心收购粮食,运到灾区,也会陷入无粮可买的尴尬境地。

相比于小老百姓,那些富贵人家都有自己的粮仓,里面存储的粮食,足够他们吃好几年的,所以,若是没有朝廷法令的禁止,他们根本就不在乎,将大量的粮食酿制成酒,只为了味觉上的享受,一时的取乐。

心里这样想着,崇祯的嘴里发出模糊之音,念念有词道:“看来,回到京师之后,就该着手准备,让那些大臣们拟定具体的政策,在一定时期内,禁止用粮食酿酒,建立一定的奖罚和举报制度,使得在小冰河时期,天下处于一个粮食相对充盈的状态。”8)

第一百三十一章 心有余悸

半个月之后,京城内,表面上虽是风平浪静,平静无比,实际上,却是暗流涌动,寻常百姓,普通官员或许不知道,但在一些重臣高官之间,却已经有了某种流言在小范围流传,皇上并不在京城,南下微服私访去了,只是不知道到哪里了而已。

不过,一些心思玲珑之人,随着福王与唐王相继被锦衣卫捉拿,隐隐有一些猜测,大概猜到了崇祯去了何地?正在哪里微服私访?

周府...

大厅之中,周道登一脸的神态安详之色,正在品着上好的龙井,嘴里不时地发出“啧啧”的赞叹之声,然而,位于左侧上座的李国普却满脸的焦虑与不安之态,根本无心于身旁的那散发着浓香的茶水。

“周阁老,你不能再坐视不理了?皇上这一出去,就是三个多月,还是微服私访,先不说这也太荒唐了,就是朝廷有那么多的政务亟待处理,怎么可以将其丢下,弃之不顾,一个人南下游玩呢?”

“还有,唐王也就算了,已经是皇室的远亲,极为偏远的血脉,但福王却不同,那可是皇上的亲叔叔啊,地位极为尊崇,怎么就说拿下就拿下了呢?”

“而且,改革二十四衙门,缩减皇宫花销,减少朝廷的财政支出,下官还能理解。可是,皇上居然堂而皇之了做起了买卖,居然在京城内开起了店铺,与商人为伍。”

“尤其是酒楼之类的生意,那些标准直追帝王的规格,几乎等同于亲王的待遇,这是不是太过儿戏,置礼法而不顾啊?”

......

然而,任由李国普如何的埋怨与牢骚,说得唾沫星子横飞,周道登依旧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样,醉心于手里的那碗令人迷醉的茶水,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等到李国普说得口干舌燥之时,不得不端起身旁的茶水,一阵牛饮,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周道登却是微微一笑,这才接过话茬,依旧维持着那种不急不躁的模样。

“李大人,咱们都老喽~!”

周道登先是来了一声意味深长的赞叹,使得李国普一愣,不等后者回应过来,说些什么,就自顾自的继续说道:“李大人,看问题不能过于局限,不能只看到眼前,应该直达问题的本质,关键所在,事情所带来的的最终结果。”

“细细算来,从去年八月算起,皇上登基快一年了。尤其是最近的几个月里,皇上的一连串举措,看似是在胡乱打闹,好像是在由着性子施政,按照自己的喜好任免官员,但深究的话,不难发现,皇上都是有着某种深意,眼光不可谓不远,手段不可谓不高明。”

“至于皇上做生意,一些店铺酒楼的标准之高,几乎可以比拟亲王,虽然有一些儿戏,有失体统,但你也说了,直追皇室标准,却不是同样的规格,那不就行了。”

说到这里,周道登那风轻云淡的洒然之态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极其的郑重,眉宇间隐隐散发着一丝佩服之意,沉声说道:“李大人,不可否认,皇上最近半年里,一连串的行动,虽然有悖于礼法,有失于帝王应有的身份,甚至于有一些小肚鸡肠,太过于计较。”

“但是,你不能否认一点,那就是,皇上缓解了朝廷的财政紧张,不仅使得辽东的军饷有了着落,更是使得陕西有了赈灾款项。”

渐渐地,周道登脸上的郑重之色越来越浓郁,眉宇间的那股钦佩之意越来越明显,说话的语气加重了几分,随之又抛出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李大人,恐怕你还不知道,如果不是皇上及时的解决辽东的军饷问题,如今之时,恐怕辽东出现了兵变,出现了大乱子。”

“阁老,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李国普心里一惊,连忙追问了一句,双手还在捧着那盏茶。

“哎...还能是怎么回事儿?”

周道登长长的叹息一声,反问了一句之后,不等李国普反应过来,进而继续说道:“就在军饷运抵辽东之前,关宁巡抚毕自肃密报,由于缺乏粮饷,已经有兵乱的迹象,看到制造混乱的兵卒,直言呵斥,后者不仅没有收敛,行为愈发的大胆起来,更是直接搜查他的住所。”

“如果不是毕自肃清廉,军卒并未搜出什么东西,又见其口袋空空,恐怕这位新上任还不到半年的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性命堪忧了。”

呼....

周道登话语一顿,长吐了一口胸中的浊气,以缓解心里的那股压抑感觉,脸上更是流露出心有余悸之色,如此这般一番之后,周道登的神色才缓和了许多。

“而且,如果不是皇上的军饷及时到达,即便毕自肃有惊天之能,也无法安抚住渐渐躁动起来的兵卒,恐怕辽东早就传来了士兵哗变的消息了。”

这一刻,李国普也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之感,放佛是他在经历一般,张了张嘴,刚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被周道登给打断了。

“李大人,本官也明白,想必皇上也知道,你是一番好意,想要皇上在言行上保持一种明君之态。可是,相比于陕西的连年天灾,开始出现民乱;相比于解决士兵的粮饷,抵御后金,皇上的这些看似出圈的举动,就显得微不足道,不算什么了。”

李国普哑然了,默然无语,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到嘴的话语全都咽了回去。

这个时候,周道登再次恢复了那种风轻云淡之色,脸上再次挂上慈祥一般的笑容,不再理会李国普的反应如何,心里想着什么,再次自言自语的说出一番话。

“皇上果然不简单啊,眼光果然够准,极具有识人的本领,在用人的事情上,大胆的同时,又何尝不是自信的一种表现?”

“孙传庭、洪承畴等人虽然年轻,不管是资历和威望,还是在功勋方面,他们都不该有如今的待遇,一路提拔,连升几级,皇上这样做,看似有一些莽撞。”

“但是,从这些人最近几个月的表现,使得陕西有了企稳的迹象,民乱也有所缓解,乱军被镇压,皇上的这一招大胆用人,是用对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凄惨

李国普轻轻点头,认可的同时,不禁想起了周道登最开始的那句话,我们都老了,这才意识到其中的意思,还有着弦外之音,更深一层次的意思。

结合着这一番的自语之言,李国普明白了,周阁老是在暗示自己,皇上将会大举启用新人,那些年轻而又干劲儿的官员,有一种冲劲儿、横冲直闯的那种人,而像自己这样的人,可以退居二线了。

想想最近半年的官员任免,李国普愈发坚定了自己的判断,不管是锦衣卫,还是还是京师与地方的文官,亦或是京城的禁卫军,其中的绝大多数都是四十岁以下,而又以二十岁到三十岁之间的居多。

洪承畴与孙传庭都是只有三十一岁,还有吴麟征、茅元仪、孙元化等等,绝对都是属于极为年轻的官员,放在以往,即便是要委以重任,现在也是在国子监待着,担任编修一职,最起码也要熬个数年或十几年。

现在倒可好,直接跳过国子监,在一地担任一方大员!

位列一品或者二品大员,成为朝廷的重臣,哪个不是四十岁以上?哪个不是在国子监的编修熬个数年?又有几个可以连跳数级,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官,一跃成为朝中重臣?

因此,激烈的党争过后,朝中又形成了一个新的风气,一些老臣极为抵触这些年轻的官员。

说是抵触,倒不如讲是在羡慕嫉妒恨,来得更加贴切!

脑海里浮现这些念头之时,李国普情不自禁地看向上方正在品茶的周道登,一副得过且过、安于现状的模样,对于皇上的倚重与否,看得并不那么重,心中就涌现出由衷的佩服。

佩服的不仅仅是周道登的这份洒脱心性,还有那份极为敏锐的洞察力,以及大智若愚的一系列表现,尽管身处内阁首辅一职,还是使得自己远离风暴的中心,随时都能够功成身退,不受到波及。

刹那间,李国普的脑海里闪过一丝明悟,整个人为之豁然开朗起来,想通了所有事情,周道登种种的愚鲁表现,那近乎于迂腐与呆板的言谈举止,都是有意为之,一切都是为了离开朝堂做准备。

由彼及此,李国普想到了自己,正如周道登所言,我们都老了,自己虽然比周道登小了十几岁,只有四十三,在这官场之上,还算是壮年,然而,却与前者远远不同。

有着魏党的属性,乃是魏忠贤的同乡,在魏忠贤的支持之下,天启七年,更是进入了内阁之中,成为内阁四大辅臣之一,这一切的一切,为了保全己身,最好效仿周道登,早早离开朝堂,退出官场,博得一个善终,才是明智之举!

寿宁公主府....

朱轩媁,也就是福王一奶同胞的妹妹,和福王一样,她极受明神宗的疼爱,也就是万历皇帝。

此刻,在寿宁公主朱轩媁(ei)的闺房之中,与驸马冉兴让一阵耳鬓厮磨之后,神色一敛,面露郑重之色,幽幽地说道:“驸马,关于三皇兄,我亲哥哥福王之事,我该不该向母妃禀报呢?”

很显然,冉兴让的神色一僵,有一些不自然,仿佛没有发现丈夫的神情异样之处,寿宁公主依旧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如今之时,三皇兄还只是被锦衣卫抓捕起来,还未落实罪责,并不是没有回旋的余地,要是母妃向皇后求情,三皇兄不是没有渡过难关的可能。”

“而且,细细算来,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母妃还算是皇后娘娘的恩人,若是母妃开口,皇后娘娘没有拒绝的可能,一定会向皇上为福王求情。”

“想当年,皇上还是信王之时,周皇后不过是一个贫家女,若不是母妃慧眼识珠,将其选为信王妃,又如何会有今时今日之荣耀,成为一国之母?”

“公主,福王虽然是你一奶同胞的亲哥哥,但我以为,咱们还是不要管的好,也不是咱们该管和能够管的。”

虽然话语很是平静,但朱轩媁还是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冉兴让话里的不耐烦之意,尤其是看到丈夫那紧张的眉头,隐隐有一丝记恨萦绕其中,心中一动,不禁想起了一些过往,一些不快。

“驸马,你还是对以前的那些事情念念不忘,耿耿于怀,心存芥蒂,不满母妃那样对咱们,是吗?”

“是的,公主!”

出乎朱轩媁的意料,冉兴让回答的不仅直接,还很肯定,更是不加掩饰胸中蓄积已久的埋怨。

这个时候,冉兴让露出怅然之情,脸上挂着淡淡的恨意,若隐若现,继续说道:“今生今世,我都不会忘记梁嬷嬷与赵公公对咱们的欺辱。”

此话一出,尤其是那两个人名的出现,顿时也勾起了寿宁公主朱轩媁的回忆,那段屈辱史。

堂堂的大明公主,与驸马正在恩爱缠绵之时,不仅被梁嬷嬷粗鲁的破坏,两人在床上被强制分开,更是遭到了极尽言语之羞辱的对待,驸马更是被提出闺房,就像拎小鸡一般,还被暴打了一顿。

愤怒之下,夫妻二人商量一下,双双进宫告状,分别向母妃与父皇讨一个公道,讲述梁盈女和赵进朝的种种恶行,百般刁难,阻止自己与驸马相见,还有对自己的百般羞辱。

然而,结果却是,自己的亲母亲居然听信梁嬷嬷的谗言,却不相信自己的女儿,闭门不见!

驸马更是凄惨,不仅没有见到皇上,进行申诉,还被赵进朝纠集的宦官痛打一番,被打得血肉狼藉,衣帽都被扯烂,最终只得自内廷逃命,跑出长安门。

而且,等候在宫门的驸马随从与车马,也全都不见,被赵进朝等宦官赶散。

虽未亲眼看到,但根据听到的消息,朱轩媁也能想象得到当时的情景,何等的凄凉与悲惨,驸马冉兴让有多么的狼狈,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满脸是血,鞋子也被打掉,只能光着双脚,跌跌撞撞的穿过整个京城,返回驸马府。

想到这些,寿宁公主就有一种窒息感,心中隐隐作痛,眸子的光芒也黯淡了许多,脸上更是布满颓然之色,此刻的她知道,驸马之所以那么愤怒,记恨到现在,不止这些,还有后来的多次上诉。

结果依旧如初,还更甚之,不仅上告无门,没有得到公平的对待,自己还受到了问罪。

结果让人寒心,如坠冰窟,驸马落得一个被夺官反省的下场,而梁盈女和赵进朝却逍遥法外,不过是被调离公主府,到其他地方当差,没有受到任何的实时性处罚。

凡此种种,自诩为冉闵的后代,被一个太监和嬷嬷折辱自此,又怎能不会心中悲愤?又岂会不恨身为皇贵妃的母妃?

抬起纤纤玉手,抚摸着冉兴让那有一些铁青的面庞,似乎因为极为的愤怒,变得有一些扭曲,寿宁公主同时露出温柔爱怜之意,轻声说道:“好了,驸马,你放心吧,本宫不会再管福王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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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胆识过人

中都,凤阳城西南七公里的地方。

一个巨大而雄浑的陵园赫然于此,占地足有两万余亩,城垣三重,周长二十八里,其内,宫阙殿宇,壮丽森严。

皇城、砖城、土城三道,殿宇、房舍千余间,陵丘、石刻群、神道等,鳞次栉比,蔚然有序,相得益彰之间,将皇陵的气势衬托的极为磅礴。

尤其是那几十万株松柏,郁郁葱葱,纵横交错,一排排,一行行,井井有条,在烈日的强光照射之下,依旧是岿然不动,傲然耸立在那里,宛若一名名警卫,在守卫这片陵园,显得格外雄伟而壮观。

三个拱形门镶嵌在一起,并排存在着,上面赫然镌刻着“明皇陵”三个大字。

长长的神道连接着大门与陵寝之间,两侧的绿植被裁剪的极为规整,更有各种石刻夹杂其中,或是石兽,或是石人,亦或是两层的木楼建筑,最外层就是郁郁葱葱的松柏,常年都是绿油油的。

此时,每隔一段距离,神道的两侧站满了手持兵器或是旗帜的甲士,彩旗飘飘,随着一阵沉闷的号角声骤然响起,悠然的回荡在陵园之内,在祭祀的地方,崇祯一身龙袍地站在那里,顶着烈日。

号角过后,就是祭告皇陵的一番祭词,南京礼部右侍郎钱士升正在宣读祭文,抑扬顿挫之间,尽显崇敬之情,而又不失庄严之感。

在崇祯的身后,依次就是老唐王朱硕熿以及朱聿键等人,再往后,就是南直隶的官员,江南十府巡抚张国维,凤阳知府颜容喧,凤阳巡按御史吴振缨,守将朱国正等人。

身处皇陵之中,站于祭礼的高台之上,看着正在宣读祭文的钱士升的背影,崇祯不禁想起了凤阳之变。

崇祯八年,张献忠攻陷凤阳府,毁坏皇陵,数十万的松柏被付之一炬,而身后的文官武将,或是被起义军俘获和杀害,或是被愤怒的朱由检处斩。

总之,没有一个是好下场。

想到这些,“崇祯”就有一种胸闷之感,觉得,朱由检真是被气昏了头,表演过了,处斩的那些官员,除了发泄胸中的愤怒,根本就是无济于事。

关键的是,杨一鹏、吴振缨等人,绝对是属于能臣干吏的存在,有着极大的治理地方的功绩,却就那么被杀了。

一下子杀了那么多朝廷要员,有功之臣,绝对是亲者痛,仇者快,令其他臣子寒心!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正式的祭礼结束了,崇祯对着祭祀用的大鼎行完礼之后,转过身来,就要向阶梯而去,南京礼部右侍郎钱士升走了上来,出言道:“皇上,请稍等一下,微臣有一事要禀....”

“何事?”

崇祯收回了脚步,吐出两个字的同时,直视着有一些忐忑的钱士升,神色有一些紧张。

“启禀皇上,凤阳乃是我大明龙兴之地,然而,凤阳却没有得到丝毫特殊对待,自太祖建国之初,恢复凤阳、临淮两县民徭、赋以来,各种造作、差役多如牛毛,远胜于其他地方的赋税徭役,把百姓压得都快喘不过气来。”

“竭力一年之耕,老百姓好不容易打出一点粮食,里役接踵而来,为了收上赋税,不惜动用非常手段,一不与,则系累其颈;再不与,则倒悬其躯;三不与,而妻子者移于他人。民即呼九天,而堂上万里,岂能闻此,莫愬之小东乎?”

“凤阳号称帝乡,臣入其境,见土地多荒芜,庐舍寥落,罔陵灌莽,一望萧然,尝咨其故,皆言凤土确瘠,在江北诸郡为下下,民居皆涂茨,一遇水旱,弃之如敝履,挈妻担子,乞活四方。”

......

渐渐地,从钱士升一开口,文官的心里就是一惊,咯噔一下,早就翻起了惊天骇浪,武将也是震撼无比,更多的是佩服,钱士升的胆识果然非常人能比!

这根本就是在指责太祖皇帝朱元璋,在指责历代先皇,作为龙兴之地,凤阳不仅没有得到丝毫的恩泽,反而生活格外的艰难,赋税徭役,还比其他的地方更加厉害。

这一番的言词下来,几乎就差指着崇祯的鼻子说,凤阳的老百姓早就民怨沸腾,暗地里,不知道骂你们朱家祖宗十八代多少次了。

一时间,气氛骤然变得紧张起来,几乎每个人都埋下了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好像什么也听不到,但事实却是,都在支棱着耳朵,屏息凝神,等待着崇祯的反应。

虽然身体是朱由检的,但灵魂却是现代人,与朱家没有半毛钱的关系,所以,“崇祯”的心里一点怒气都没有,年轻的面孔很是平静,隐隐还有一丝笑意,若有若无间,这一丝笑意,还是发自于内心的一种欣赏表现。

作为一个历史学家,灵魂上的旁观者,“崇祯”要冷静得多,深知钱士升这番话的中肯性,具有前瞻性。

凤阳百姓对朱家的愤怒与憎恨,在崇祯八年的凤阳之变,得到尤为明显的体现。

张献忠之所以能够不声不响地摸到凤阳城,顺利的将其拿下,打败全歼两万官军,虽然不无天时的原因,当时乃是大雾笼罩,但更多是的老百姓的功劳,起义军那么多的人进入凤阳府,不仅没有一个老百姓示警,报信,更有人头前带路,告诉张献忠凤阳城的具体情况。

有心算无心之下,胜利的天平早就倾斜。

所以,拿下凤阳城之后,毁坏皇陵之时,张献忠没有亏待老百姓,把胜利品和府库的粮食分给贫苦老百姓,收揽民心的同时,更是一种报答。

此刻,“崇祯”暗想,如果朱由检能够接受钱士升的建议,减免凤阳府老百姓的过往赋税,减轻各种徭役,施恩于百姓,感恩戴德之下,恐怕张献忠还未进入凤阳府,刚一接近,就有人向凤阳城的官军示警,报信了吧~!

更不用说头前带路,在大雾中指引凤阳城的方向,几乎是绝无可能。

行踪泄露的起义军,官军有了准备,凭着张献忠那些人的武器装备和战斗力,再想攻下凤阳,基本是不可能。

好官啊....难得的好官啊....胆敢对君王当头棒喝....敢于冒死直谏,绝对是堪称当时魏征....

崇祯心里这样想着,愈发的欣赏与赞许钱士升。

第一百三十四章 “开胃菜”

在其他人都是悬着一颗心,紧张与忐忑之时,钱士升也紧张与后怕了起来,不知道是担心皇上不会答应自己的请求,还是害怕被问罪,额头已经冒了一层冷汗。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崇祯不仅没有暴怒,不仅没有问罪钱士升,不仅没有怪罪,反而还答应了钱士升的所有请求,以及给予了更进一步的举措。

“好,钱士升,不愧是我大明的好官员!”

崇祯突兀的来了这么一句,朗朗之声回荡在每个人的耳畔,赞许地频频点头,脸上夹杂着些许笑意,进而继续说道:“仅仅是蠲免凤阳过往的赋税,那多么的小家子气!凤阳百姓拖欠的以往赋税全都免除,从今以往,恢复和其他地方同样的赋税徭役。”

“而且,从即日起,你钱士升,就任于漕运总督,兼任庐州、凤阳、淮安、扬州四府巡抚。”

宛若天上掉下了馅饼一般,钱士升被砸的有一些发蒙,满脸的难以相信之色,老脸一阵错愕,一时没有反应了过来,呆呆地愣在当场,有一种手足无措之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与此同时,许多人露出羡慕之色,羡慕钱士升的好运,不仅没有受到问罪,还得到了提拔,委以重任,有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感觉。

然而,羡慕归羡慕,对于漕运总督和四府巡抚一职,也很眼馋,但是,就算时光倒转,再回到之前的那一刻,钱士升还未开口,也给他们一次机会,还是不敢像钱士升那般禀谏直言!

从前几朝总结出的教训,像钱士升这般的禀谏直言,虽能够名留青史,一时传为佳话,但是,凡是那样做的人,十有八九都不得善终,还是最为屈辱死去的那种。

被扒掉裤子,当众光着屁股,被打大板!

所以,自万历朝开始,像这种死谏的方式,几乎销声匿迹,鲜有见到了。

要想获得多的意外惊喜,就需要付出相应的冒险,而且,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一想到这些,想到以前耿直言官的下场,再看看一阵后怕和虚惊的钱士升,众人收起了心中的羡慕之情,神色再次恢复了平静,但还是忍不住地一阵腹诽。

自己还年轻,还有的是时间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上升空间还很大,钱士升就不同了,人家今年已经是五十四,又在南京任职,虽是礼部侍郎,却形同于虚衔,距离京师那么远,如果现在再不努力,再不放手冒险搏一把,以后可就没有机会了。

毕竟再过几年,就到了退休养老的年龄了。

想到这些,那些心生羡慕与嫉妒之人,心里顿时平衡了许多。

“好了,都不要在这里站着了,有什么话,有什么事情,返回去再讲,顶着这么大的太阳,你们不热不累,朕可是有一些撑不住了。”

随着崇祯半开玩笑的说出这番话,不等众人反应过来,王之心当即快步上前,手中的拂尘一摆,高声喊道:“起驾~!”

一时间,随着崇祯的一马当先,向着阶梯下走去,其他人紧随其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就离开了高台,向着皇陵的一处宫殿走去。

宫殿之中,文官武将刚一落座,紧绷的神经才略微放松,崇祯的目光却落在了凤阳知府的身上,再次抛出了一个惊人的话语,朗声说道:“颜容喧,朕离开之后,在皇陵的四周,划拨出一些无主之地,凡是在皇陵服刑的皇室宗亲,被褫夺勋位的亲王,每人两亩地,并予以耕牛、农具和种子。”

“日后,让他们参与劳作,不能再是五谷不分,五体不勤,为期半年,半年之后,朝廷不再提供他们吃食与各种生活用度,所有的生活所需,必须是他们付出劳动挣取。”

“皇室宗亲耕种的这两亩土地,不必纳粮交税,所有的收获全归他们自己。不过,出了这个界限,多出的土地,就要按照正常的规定交税纳粮。”

“而且,凡是表现好的,越快掌握生存技巧的皇室宗亲,能够耕耘好属于自己的良田,可以为他们减刑,早日恢复自由之身。”

“是....是....皇上,微臣谨记在心,一定会认真督办此事....”

颜容喧本能地回了一句,整个人有一些发傻,让那些皇室宗亲下田务农,自力更生,半年之后,还要断掉他们所有的朝廷供奉,他们能够活得了吗?

其他人的反应和颜容喧差不多,心里也浮现出同样的声音。

这个时候,似乎想到了什么,崇祯的眼前一亮。脸上的笑意更浓,将目光再次转移,转而说道:“对了,刘若宰,记下,回京之后,提醒朕,让内阁商议一下,参照处理关押在这凤阳的皇陵的皇室宗亲办法,拟定一个条陈,写入大明律之中。”

“从此以后,凡是在押囚犯,除了死刑犯和罪大恶极、穷凶极恶之人,都可以如此,让他们干活,参与劳动,以此挣取他们每日在监牢中的伙食以及各种用度。而且,表现好的囚犯,可以酌情处理,进行适当地减刑。”

“是,皇上...”

回答的同时,刘若宰已经抽身站起,面对着崇祯,更是躬施一礼,这不仅是君臣之间的礼仪,更是在表达他内心的浓浓敬佩之意。

历朝历代以来,除了登基大典、国丧以及皇上大婚之时的大赦天下,牢狱中的那些罪犯再无其他减刑的可能,只要不是被冤入狱,根本就没有提前释放的可能。

当然,那些有着深厚背景的罪犯不在此列!

还有那些被关押在皇陵的皇室宗亲,尤其是亲王,凡是被定罪的,几乎都是重罪,深深地为皇上忌惮,只能老死在囚牢中,就算是大赦天下,也无提前释放的可能,哪还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天?

因为,他们所犯之罪极为敏感,不在大赦之列。

所以,就凭皇上对这些皇室宗亲的胸怀,就凭这份改革牢狱管理的思路,就值得他刘若宰由衷的佩服,弯下那傲骨嶙峋的脊背。

没有人知道,这一番的开场白,这一番的惊人之语,不过是崇祯的“开胃菜”,重头戏还在后面呢。

不过,就是意思不再那么简单而直接,不再那么明了,非常的隐晦,唯有当事人才明白,话里所代表的意思。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为夺回外事权做准备

“张国维,朕知道,刚一到任十府巡抚,巡抚安庆、应天等地,就主持兴建繁昌、太湖二城,还准备疏浚松江、嘉定、上海、无锡等地的河道,以及有修筑吴江、江阴、江苏等县桥、塘堰、漕渠的意向,这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朕不反对,还会鼎力支持。”

“可是,你也不要忘记了,离京之时,朕的那一番嘱托,对于江南的商人,都要统计上来,凡是前往东南经商的商贩,都必须登记在册,密切监控丝绸、茶叶、瓷器等货物流向东南的动向,不能让他们浑水摸鱼,漏缴赋税。”

“而且,你的那些民生工程,虽然能够造福于后世子孙,有利于江南的发展,但是你不能忽视一点,这些建造工程不仅耗资巨大,收益还甚微,朝廷得到的反哺也少之又少。”

......

听到这些话,就在其他人惊叹于张国维的大手笔之时,真是年轻有为,很有干劲,上任还没有半年,就做了这么多的利民之事,以及一些准备要做的惠民之事。

然而,张国维却是一阵后怕,暗暗心惊,皇上知道的越多,了解的越清楚,他反而越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毕竟,这些事情还未上报朝廷。

知微见著,张国维几乎是本能地反应,心中想到了锦衣卫和东厂的存在,天下各地,密布皇上的眼线。

一想到自己的身边,有着锦衣卫和东厂的潜伏之人,怎能不心惊?怎能不后怕?

同时,张国维心里很清楚,皇上虽然有敲打的意思,但更多的是在提醒,该加快动作了,端掉通往东南的黑市,将那些东南沿海贸易所追捧的物品,洋人所喜欢的商品,都纳入监管的范围之内,密切控制他们的流向。

准确的来讲,就是切断郑芝龙搞海上贸易的货物来源渠道,将海上的贸易控制在朝廷手里,而不是某个人或某个家族。

如果是深明就里之人,知道其中所蕴含的意图,怎么都有一种不好的感觉,狡兔死,走狗烹,毕竟,朝廷刚刚招抚郑芝龙招抚,这边就对人家下黑手,背后捅刀子,切断人家主要的经济来源。

张国维甩了甩脑袋,心里没有一点不好的感觉,并不觉得这么做有什么不对。

之所以有这样的看法,不仅是因为东南海上贸易所蕴含的惊人利润,比朝廷的每年财政总收入还多,主要还是在于,与洋人的贸易,已经牵涉到外事权,不是那个人或家族所能私自染指的。

所以,皇上的这番要求,就是在为收回对外的外交权做准备,没有什么不合理的。

何况,一个武将或家族,不仅手握军权,还有着生财之道,堪称富可敌国,这本身就已经威胁到了朝廷的统治,换做是谁,都会对郑家下手,或是剥夺军权,或是切断经济来源,不管是哪一种做法,都已经非常仁慈的了。

事实是一回事儿,能不能当众挑明,又是另外一回事儿,张国维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的回答也很有技巧,很是隐晦。

“是,皇上,微臣遵旨,在未来的一段日子里,微臣的主要任务,就是落实那些商贩的生意经营范畴,销往何处,将其全都登记在册,不能让他们有丝毫偷税漏税的机会。”

“嗯,好...”

崇祯赞许地同时,频频点头,露出满意之色,进而继续说道:“而且,张国维,你乃是朝廷的二品大员,十府的巡抚,不是那些商人的父母,没必要总是婆婆妈妈的好言相商,该硬的时候还是要强硬,没有一些惩处之策,那些商人不会据实以报。”

“请恕微臣愚鲁,还望圣上点拨一二,何为惩处之策?”张国维再施一礼,这样恭敬地询问之时,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商人的地位虽然不高,投机取巧的行为常常为人们所诟病,但还是属于大明百姓,对他们用强,张国维的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抵触感,并做了辩驳的准备。

“呵呵....这有何难理解的?”

就好像没有察觉到张国维的神色细微变化,崇祯爽朗地轻声一笑,反问了一句之时,满脸的轻松之色,不等张国维回话,进而继续说道:“凡是隐瞒经商范围,或者少报贩运到东南的货物数量,皆以货物价值的十倍惩处。同时,建立举报制度,一经核实,举报人可以得到罚金的四成作为奖励。”

“是,皇上,微臣随后就着手此事,细化其中的细节,明确其中的赏罚制度。”

回答之时,张国维的心里顿时长松了一口气,只要不像以前那样对待商人,形同于杀鸡取暖,他就能够接受。

何况,这样的奖罚措施,本就是无可厚非,将会省去他许多麻烦,张国维非常乐意这样干。

这个时候,满脸笑意的崇祯,心里反而格外的期待起来,一旦切断了郑芝龙的经济主要来源,并将其手中的水师完全控制在朝廷的手中,那么,就可以在东南大规模开放通商口岸。

到时候,大明的财政不仅可以一下子骤增数倍,还多了一个粮食的来源渠道。

毕竟,不管是台湾岛,还是南洋诸国,亦或是暹罗、脚趾等国家,都是盛产水稻之地,丝毫不比江南差多少。

一旦打通了通往南洋的海上商道,不仅多了一个粮食的来源渠道,还能为大明面向世界,进行海外殖民,打下坚实的基础!

天下安定之时,恢复国力之际,只要再现大明的往日雄风,并灭了建奴之后,就是大明舰队走向深海的最佳时机,不再像永乐年间那般,不再想郑和下西洋那般柔和,而是要在地球各地建立属于大明的殖民地,进而与西方诸国争霸!

想到这些,崇祯就是一阵失神,有一种摩拳擦掌的冲动,脸上的笑容愈发的灿烂,但在其他人眼里开来,这毫无因由的傻笑,却充满诡异的味道,让他们感觉心里怪怪的。

此刻,胸怀壮志的崇祯虽然踌躇满志,被自己的想象弄得很是激动,很是兴奋,但他的心里也很清楚,要想与西方各国在海上争霸,派出自己的海上舰队,征讨四方,就必须建立一个绝对的基础之上,那就是富强的大明!

第一百三十六章 班军

如今的大明王朝,用“千疮百孔”来形容,也不为过,毫不夸张地讲,崇祯所面临的亟待解决的问题,太多太多了。

首当其冲的就是吏治,官场上慵懒成风,更有人卖官鬻爵,严重阻碍着朝廷的办事效率。

其次,还有天下各地的天灾,东北的建奴威胁,北方的蒙古各部落越来越不老实起来,西南的吐司叛乱,东南的海盗与洋人。

当然,最为紧要和关键的还是,民心,民意渐渐沸腾,越来越对朝廷不耐烦。

毕竟,由于土地兼并非常严重的原因,致使许多百姓失去了土地,失去了赖以生存的根本,不得不颠沛流离,四处流浪,乞讨为生,一旦这种民怨达到临界点,对朝廷的不满爆发,那将是惊天之祸!

崇祯从沉思中清醒过来,转头看向凤阳守将朱国正,朗声说道:“朱将军,朝廷军队的军纪涣散,士兵的战斗力素质不高,在朝野之上,虽未有言明,但却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是...是...皇上英明,末将一定会整肃军纪,加强对士兵的训练,提升军队的战斗力,保卫皇陵的安全。”

“嗯,知道这一点就行。”

崇祯轻轻点头,不置可否地回应了这么一句,朱国正的心中略微一松,还未来得及喘口气,随着崇祯的声音再次响起,一颗心顿时悬了起来,再次提到了嗓子眼里。

“朱将军,朕可不是说说而已,虽然明天就要启程返京,但是,明年的班军,到京师操练,就是检验你整肃军纪成果的时候,可不要让朕失望喔~!”

“是,皇上,末将一定会打造出一支精锐出来,在明年的班军京师操练上,绝不会让皇上您失望。”

虽然这样说,说得是那么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但朱国正的话语多多少少都带着一些颤音,显得很是没有底气,就连额头上都出现了少许的细汗。

相比于朱国正的忐忑与紧张,略带有心虚的表现,一提到班军一次,每年都会有的京师军演,分别从中都、山东、河南、大宁都司调兵十六万,轮番到京师操练,进行所谓的班军,崇祯的心中就是一动,计上心来,有了新的想法。

不管是推行另一种的“土改”,还是对吏治进行改革,亦或是全面整肃军纪,以及对付东林党背后所代表的士绅阶层,想要做到这些事情,都必须有一个先决条件,那就是手握军权!

唯有手里有军权,拥有着完全属于自己,对自己绝对忠诚的军队,并且战斗力极为彪悍,才能无所畏惧、大刀阔斧的推动改革。

所谓的铁腕改革,那是建立绝对的实力之上,不外如此,帝王也不例外。

这一刻,崇祯心想,如今之时,一下子撤销了两个藩王,查抄到那么多的银子,短期之内,不用再为钱的事情而发愁,有了钱,就可以组建属于自己的铁杆军队。

而每年例行一次的班军,在京师操练军队,就是最好的契机。

崇祯清楚,自己虽然接手了锦衣卫和东厂,却并不意味着已经完全掌控两者,尽管京师有着那数千的白杆子兵,精锐中的精锐,从中震慑,但这并不能保证他的绝对安全。

要想让四肢的灵活,就必须保证大脑的清醒,是受自己支配。

同样的道理,要想在天下进行改革,要想掌握军权,同样需要掌控天下的大脑,天下运转的神经中枢,而京师就是这个所谓的“大脑”。

所以,从班军这件事情上,崇祯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办法。

就是趁着班军之机,对禁卫军和京师的卫戍部队进行一次大换血,上到指挥的将领,下到最底层的士兵,一股脑的全都调到其他的地方,空出来的位置,就有地方部队顶替。

名正而言顺,润物细无声一般的就解决了京师军队中的不稳定因素子,明面上的,或者暗地里隐藏起来的。

毕竟,从地方换防而来的地方部队,等同于一张白纸,纯洁而干净,不会掺杂有任何的势力,最有利于他崇祯的控制。

而且,每年都有一次班军,虽不至于每一次班军都滞留下地方部队,却可以从中挑选出一部分精锐,组建属于他崇祯的直系部队,连统帅,他心目中都有了最为合适的人选,卢象升。

翻开历史,不难发现,他和孙传庭一样,几乎与东林党没有什么牵连,甚至于有一些对立,前者更加的纯粹,忠君的思想,远胜于个人的私利以及所代表的势力的利益。

所以,由卢象升担任统帅,从历次的班军中挑选出地方部队的精锐,组建天雄军,坐镇于京师,再合适不过了,自己就能全力推行改革。

当然,在这之前,进行彻底版的“土改”,将会触碰到士绅等既得利益者的利益,将会引起强势的反弹,崇祯也想到了这一点,必须组建新的铁杆直系军队,建立几大军区,驻扎在西北、西南、东南以及中都。

如此一来,有了军队的威慑,就算那些既得利益者再如何的闹腾,出现什么样的乱子,崇祯也无惧,也能够从容不迫,应对所有可能出现的情况。

枪杆子出政权,作为穿越者的“崇祯”,在明朝这个时期,将会诠释出不一样的意思。

穿越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刻,莫名其妙的成为朱由检,作为大明王朝的主宰,崇祯就深知社会的种种弊病,诸多亟待解决的问题,而要想拯救处在风雨飘摇中的大明王朝,唯有两个字,改革,彻彻底底的改革。

大明王朝就像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重病须用猛药,而改革就是拯救大明的虎狼之药。

可,既然是虎狼之药,就充满着许多的不确定性,不一定能够拯救大明王朝,还有可能将其推入更深的深渊,之所以会出现后面的那种情况,就是来自于社会的巨大阻力,代表既得利益者的官员反对。

所以,崇祯都有一种无处下手的感觉,神经一直处于紧绷状态,因为他知道,要是不能解决或缓解蓄积已久的社会问题,一旦大规模的民乱爆发,就算是神仙下凡,也将是回天乏力,再想挽回或反转大明的颓势,几乎是千难万难。

毕竟,按照历史的发展过程,大明王朝将会陷入永无止境的死循环,来回在建奴与起义军之间折腾,疲于奔命,直至耗尽最后一丝国力,从此一蹶不起,被起义军和清军所灭。

第一百三十七章 试探

至于之前的那一番改变历史举动,提前重用孙传庭和洪承畴,将袁崇焕换为孙承宗,主持辽东大局,都不过是权宜之计,缓解局势的恶化而已,并不能解决关键问题。

现在不一样了,只要没有意外,事情进展顺利,不仅暂时解决了朝廷的财政问题,他崇祯也有了着手点,有了下手的地方,就像一张大网,将其撕开一个口子,才好下手,进而渐渐扩大口子,最终挣脱大网的束缚,跳脱出来,从容的解决所有问题。

班军,就是撕开大网的那道口子。



崇祯暗暗长呼一口气,穿越以来,从未像现在这般轻松,心情无以伦比的愉快,有了着手点,随后的问题将会迎刃而解,就不再是问题,很好解决了。

“好了,你们都回吧,站了一天,朕实在太累了,明天一早还要出发,返回京城,也该休息了,啊”

话的末尾,崇祯发出了长长的鼻音,打着哈欠,满脸的疲惫之色,一副就要抽身而起、抬脚要走的架势。

见此情形,文官武将纷纷站起,没有再多言,客气的寒暄一句话之后,相继转身而去,令崇祯意外的是,李若珪身后还站着一个年轻的锦衣卫,却和他一起留了下来,前者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李若珪,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啊?”

看着一脸为难之色的李若珪,最终还是崇祯最先开口,打破了平静,问出了这么一句话之后,更是强打着精神,按下那股疲惫一般的浓浓倦意,进而催促道:“说罢,究竟是什么事情,跟朕这么久,你又不是不知道朕的脾性,最不幸患别人磨磨蹭蹭,扭扭捏捏,跟个大姑娘似的。”

不知道是崇祯的这一番鼓励起了作用,还是真的鼓起了勇气,李若珪挺了挺胸膛,将身后的年轻锦衣卫拉到前方的同时,朗声回道:“启禀皇上,此人乃是冷晓磊,世代守卫皇陵,从未踏出凤阳府一步,他们一家的祖上并不是南直隶人,祖籍乃是山东烟台”

听着李若珪的讲述,崇祯开始正视那个叫冷晓磊的年轻锦衣卫,心中更是升腾起由衷的敬意,世代驻守明皇陵,为皇家守卫祖坟,足可见这一族对大明王朝的忠心,对朱家的忠心。

可以说,冷晓磊一族的忠心可谓是死忠,对于朱明王朝的忠心,已经渗透到血脉里,成为这一族的传承与信仰。

最终,从那絮絮叨叨的话语里,崇祯听出了李若珪的意思,目光再次投向了冷晓磊的身上,这个年轻的锦衣卫,神色虽然有一些紧张,但更多的是冷峻,面无表情,甚至有一些僵硬与木讷,宛若一柄不会说话的利剑,任由他的主人去驱使。

崇祯摆了摆手,颇有一些不耐烦的味道,打断了李若珪的讲话,声音充满温和,那股疲惫的倦意好像从未存在过一般,就那么突兀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感兴趣,若有深意的看着年轻的锦衣卫。

“冷晓磊,你就那么的愿意,真的想到朕的身边任职当差吗?”

闻听此言,冷晓磊终于露出了一丝动容,神情出现了阵阵波澜,刚想要予以肯定的答复,却听到崇祯再次说道:“你可要知道,朕不同于历朝的皇帝,格外喜欢微服私访,四处体察民情,真正的了解民间疾苦。因此,在朕的身边当锦衣卫,将会格外的危险,责任将会更大,肩上的担子将会更重。”

“皇上,末将愿意!”

冷晓磊有一些生硬的吐出这句话,虽然显得有一些机械,但却格外的铿锵有力,很是真诚,似乎是不满意自己的表现,过于拘束,也许是为了表明自己的决心,进而补充道:“冷氏一族,从出生的那一刻起,生命的全部意义就是奉献,为皇家效忠,为皇家而生,为皇家而亡。为了皇上,末将愿意分汤蹈火,就算一死,也是心甘情愿!”

崇祯的眸子里闪过一缕缕满意之色,更多的是兴奋,这个冷晓磊绝对可以成为自己的心腹,专门负责近卫。

尽管心中这样想,很是高兴,但崇祯还是强压这股波澜的情绪,依旧保持着平静之色,反而更甚之,神色愈发的凝重,紧接着说道:“还有,你可要知道,负责朕的防卫,保护朕的安全,可不是一死那么简单。”

“往往,由于保护不力的原因,朕出了什么闪失,死得可不仅仅是你自己,还有可能包括你背后所代表的家族。所以,你可要想清楚了,在朕的身边当差,看似荣耀,却不一定是好事儿。”

“在这里看皇陵就不一样了,几乎没有什么性命危险,家族更不会受到什么牵连,也不会有什么抄家灭族之祸?而且,还会格外受到朝廷的重视,不时得到皇家的奖赏,你可要想好了,真得就那么想走这条路,在朕的身边危险任职?”

这个时候,冷晓磊还未回答,李若珪心里却泛起了嘀咕,可就奇怪了,以往之时,皇上见到这样忠心之人,宛若得到宝玉一般,总是爱不释手,就算是不将其安排到重要的位置上,也会放到自己的身边,当作心腹培养,今天这是怎么了?

“即便如此,在皇上身边当差,危险重重,还有累及家族之祸的可能,末将也愿意。”

等到崇祯的话音刚落,冷晓磊毫不迟疑地吐出这句话,满脸的倔强之意,一股从不后悔的样子,显得很是固执而坚毅,更是进而说道:“何况,保护皇上不利,让皇上您有个闪失,就算抄家灭族,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仅是末将,还有家父,也会同意末将这样说,这样做。”

“哈哈哈好好好个冷氏一族好一个冷晓磊果然对我大明、对我皇家忠心耿耿!”

伴随着一阵爽朗的大笑,崇祯连连赞赏的同时,再也没有掩饰自己的欣赏之意,那股浓浓的喜悦之情,不等冷晓磊回应,转而看向一旁的李若珪,神色一敛,郑重地说道:“李若珪,记好了,并予以备案,在以后的护卫之中,要是朕真得有什么闪失,哪怕是死掉了,只要不是勾结外人,没有叛国,即便是要处理,处理冷晓磊一人即可,不可以祸及他的家族。”

“是,皇上!”

“末将谢主隆恩!”

李若珪回话之时,听到崇祯的这番话,话语里的承诺,冷晓磊露出了一丝动容,紧跟着躬身拜谢。

这一刻,看到崇祯含笑不语的模样,又瞟了一眼感激涕零的冷晓磊的模样,李若珪脑海里闪过一抹亮光,心中豁然开朗,皇上刚才的那番言语,看似是在威胁恐吓,让冷晓磊知难而退,何尝又不是在试探他的忠心?

第一百三十八章 据理反驳

此时,崇祯的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充满喜悦之情,像冷晓磊这样的死忠又木讷之人,在这里遇到,和捡到一块宝,有什么区别?

就像李若珪猜测的那般,之所以百般看似推脱的言语,又是威胁,又是好意相劝,这一切都不过是他崇祯的试探,试探冷晓磊的忠心究竟到了何种程度?

自古以来,历朝历代,最不缺忠臣,也不缺少能臣干吏,最缺少的却是死忠之人,还没有多少头脑,心里只有自己的命令。

“好了,冷晓磊,你也回去收拾收拾一下,与家人话别,明天与朕一起返回京师,至于具体什么差事,到京之后,再讲吧~!”

“是,皇上,那末将就先行告退了。”

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崇祯的脸上挂着春风得意一般的笑容,摸了摸下巴,不禁回想了一下此行微服私访的收获,不禁暂时缓解了朝廷财政的问题,更是增加了以后的财政收入。

当然,最大的收获还是,找到了解决大明诸多弊病的突破口!

将所有的矛盾与冲突缓和,从而赢得一个喘息的时间段,在这个时间段里,逐渐收拢兵权,掌握军队,更是组建属于自己的直系部队,对自己绝对的忠心。

时机一旦成熟,手中握有大明大部分的军权,就可以使用雷霆手段,进行一系列的改革,而这个时间段不会太长,短则两年,长则五年。

而缓解矛盾的方法也很简单,那就是拿诸王开刀,释放一部分土地,让一些百姓拥有田地的同时,将藩王的财富充实国库,足以维持朝廷五年内的各种花销。

毕竟,那些富可敌国的藩王,不仅有大量的田产与钱粮,还握有一笔不菲的隐形资产,那就是或多或少的收税权,而将这些收税权重新回归为国有,朝廷的财政又多了一笔不小的收入。

所以,崇祯自信,在未来的收拢军权的过程中,他不必再为钱粮的事情而发愁,只要缺钱了,就挖几个“宝藏”,削去几个藩王。

这样做得风险最低,阻力最小,最大限度的不触碰那些绝大多数士绅的既得利益。

而且,那些藩王和砧板上的鱼肉没有什么区别,抛开他们的皇室宗亲的身份,根本就是一个富户,对于几乎是与世隔绝的他们来说,面对朝廷的磨刀霍霍,根本就没有反抗的余地和能力,只能躺着挨宰。

崇祯笑了,笑得很是轻松,笑得很是随意,犹如春风拂面一般,显得很是灿烂,隐隐还有一些坏坏的感觉,对于向“族人”下手,没有一点的愧疚和负罪感,反而还很胸怀坦荡。理所当然。

此刻,就像绘制了一副锦绣蓝图,就浮现眼前,还出自于他“崇祯”之手,原本破破烂烂的残图,被他一点一点地修复回来,再现往日的壮丽山河,优美风光。

事情还未做,还未成功,崇祯的心里就已经升腾起了一股无以伦比的成就感,四肢轻盈,头脑愉快,满面笑容。

数日之后,京城内的大明日报社,

在社长的办公屋子里,只见,黄宗羲端坐在书案旁,一脸的平静之色,双手捧着一份文稿,正在仔细的研读,而对面就站着两个年轻人,一个在后世与黄宗羲齐名的明末清初的三大思想家之一的顾炎武,另一个正是赫赫有名的明季四公子之一的陈贞慧。

不管是黄宗羲,还是顾炎武和陈贞慧,在青史之上,都是满腹经纶、赫赫有名的佼佼者。

此刻,相比于另外两人的平静之色,隐隐还有一丝笑意,萦绕于嘴角,年龄最大的陈贞慧却是一脸的焦急之色,话语更是蕴含着满满的不安。

“社长,这篇稿子委实过于大胆了,居然将矛头直指皇室宗亲,言语之犀利,虽处处直指要害,点明福王与唐王守卫累累罪行,几乎是人神共愤,却也在映射其他藩王,将会挑起所有皇室宗亲的怒火。”

“一旦这篇报道发出去,不啻于在平静的湖面上丢进一块巨石,将会引起轩然大波,咱们大明日报将会处于风口浪尖上,陷入风暴的正中心,将会面临来自于各方的压力和威胁。”

“别的暂且不论,就拿福王来说,一旦将其罪行揭露出来,昭告于天下,等同于将事情做绝,彻底将两位王爷的后路堵死了。”

“众所周知,福王的亲生母亲,乃是郑皇妃,而郑皇妃于当今的皇后有大恩,不管是身份地位,还是个人恩情,如果郑皇妃插手福王之事,怪罪下来,绝对不是咱们这些无品无阶的读书人所能承担得起的。”

......

听到陈贞慧近乎于喋喋不休的唠叨,充满焦虑和不安的话语,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试图说服自己,不要发表这篇稿子,不管是身为社长的黄宗羲,还是年轻的编辑顾炎武,神色依旧是恬淡而自然,没有丝毫的不耐烦,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满不在乎的样子。

黄宗羲终于研读完了那篇稿子,缓缓抬起头,迎向陈贞慧那迫切的目光,将其仿佛永无止境的唠叨给打断了,并且慢条斯理的反问道:“陈主编,如果事事都是这么畏畏缩缩,看人上菜,发表相应的报道,不想干得罪人的事情,大明日报还有何存在的意义?”

很显然,陈贞慧听出了黄宗羲的弦外之意,隐喻自己为人过于圆滑,做事过于世故,脸上不免现出一丝尴尬之色,神色有一些不自然,刚想要说些什么,化解自己的尴尬处境,而黄宗羲那平静的声音再次回荡在屋子里。

“皇上之所以成立大明日报,之所以投入那么多的精力、人力、物力和财力,启用的编辑和主编,绝大多数都是咱们这样的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目的何在?”

“为得无非就是针砭时弊,曝光天下许多的不公,以及看中的就是咱们这些人的血性,属于年轻人的那种敢写敢干的精神,将人情、党争看得极低,将朝廷与百姓的利益看得更重,凌驾于其他利益之上。”

“何况,暂且不论这篇文章是谁写得,匿名与否,里面的内容乃是事实,咱们大明日报只不过将其发表出来,有没有触发国发家规,有何可惧之处?”

......

第一百三十九章 顿悟

黄宗羲的声音很轻,说得也十分认真,看似人畜无害,完全出于公心,但是,一连串犹如机关枪的侃侃而谈,气势反而越来越强,颇有咄咄逼人之意,说得对方那是哑口无言。

一时间,陈贞慧被置问的无言以对,不知道该回应些什么,隐隐还有一些羞愧难当,面色更是微微涨红,油然而生一股莫名的窒息感。

这一刻,听着黄宗羲的这些言语,陈贞慧感觉惭愧之时,脑海里情不自禁地浮现一串文字,自己对自己的评价。

投机取巧...钻营...总想着好事情,却不愿意担责,不肯冒险....

纠结在自责与愧疚之中,恍惚间,陈贞慧顿悟了,随之更是一阵的心惊与后怕,如果没有黄宗羲的这番话,形同于迎面痛批,当头棒喝般的警醒,一旦在这篇稿子上有所退缩,表现的过于圆滑与世故,自己将会失去一个无比重要的机会。

毫无疑问,黄宗羲的话语里也有所点指,大明日报的创办初衷,不仅是当今皇上想要鞭策文武百官,更是在培养后备力量,在储存人才。

不拿想象,一旦自己的表现差强人意,与那些皇室宗亲来往暧昧,与皇上的初衷不符,就算不会被剔除大明日报社,也会逐渐淡出皇上的视野,不再是皇上任免官员的考虑范围之内,再也不在这个隐性存在的人才储备库内。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大明日报社就是终南捷径,乃是走入皇上视野、获得皇上赏识的最佳途径!

想到这些,陈贞慧摒弃心中的杂念,不再想着做一个老好人,不再想着事事都能够做到左右逢源,面面俱到,而是坚定了本心,贯彻大明日报的理念,以服务皇上为主。

在这个过程中,即便是得罪了一些高官重臣,但获得了皇上的认可与赏识,那些就显得尤为不重要了,官场之上,依旧会有自己的一席之地,更不会再缺少施展才华的可能。

所以说,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大明日报社这个处于风暴正中心的存在,未尝不是一个试炼场,或许就是向皇上宣誓忠心的地方。

毕竟,现在的大明日报社,差不多等同于御史衙门,最为得罪人,他们这些社长、主编、编辑等等,就像是言官,所不同的是,前者仅限于言语上,却没有监察百官之责,却不能向皇上直接弹劾犯罪的官员。

“社长,我明白了。”

想通了这些的的陈贞慧,暗暗长呼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的同时,忽然来了这么一句,脸上的愧疚之意犹在,但却多了几分坚毅与认真,那是诚恳改变态度的表现,进而又说道:“社长,你管放心,我马上就和顾炎武将这篇稿子润色一下,随后就排版,明天早上一定够见报。”

“好,你们去吧~!”

黄宗羲微微一笑,轻声回了一句,并未有过多的表示,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房门关上的那一刻,神色兀自的一敛,平静中多了几分凝重,但更多的还是钦佩,嘴里也在喃喃道:“皇上,我终于明白了你创办大明日报的初衷了。”

“看似是在揭露朝廷存在的种种弊端短,鞭策文武百官,对言官的一种补充,好像又有一些儿戏,利用大明日报越来越大的影响力,谋取钱财,赚那所谓的广告费,补贴日益紧张的国家财政。”

“实则却不然,事实却是,有了大明日报的存在,皇上就能在舆论上占据主动,渐渐收回舆论权,而不是那些官员把持舆论监督大权,以至于影响皇上的耳目,对事实情况的了解。”

“这一切都不过是一种表象,并不是皇上的真实意图,一直以来,由于历朝的原因,都察院几乎沦为了内阁的附属,都察院的那些言官素质也是参差不齐,好赖不一,往往是为了个人私怨而弹劾,多是风闻奏报,搞得官场上乌烟瘴气。”

......

这一刻,顿悟的不仅仅是陈贞慧,还有嘴里念念有词的黄宗羲,创建大明日报之初,对于在报纸上刊登广告,赚取钱财,黄宗羲还颇有微词,但现在心里不再有任何的抵触情绪。

在京城带来那么久,经历的事情,见到的人,了解到的消息,随着黄宗羲对这些懂得越多,越发体验到朋党的危害性,朋党在官场上的存在,使得朝堂上形成了一个个小团体。

有时候,小团体的利益大过国家的利益,党争,使得朝廷变得僵化起来,办事效率越来越低,慵懒之风越发的强盛。

而党争,就是这些小团体的延伸和结合,严重危害着朝廷的利益。

黄宗羲漆黑的眸子晶莹之光闪动,不断地流转,想到了更深层次,大明日报社的最大用处。

大明日报社就像一个磁铁,吸引越来越多的年轻有识之士加入,以匡扶社稷为己任,以忠君报国为己心,而这些加入的有识之士,随着他们发表的报道越多,越来越针对朝中的弊病针砭时弊。

看似他们在为国着想,出于公心,何尝又不是与那些专注于党争的官员割裂开来,无形之中,形成彼此对立的关系,互相仇视。

不难想象,一旦皇上将这些有识之士吸纳入朝堂之中,朝廷的慵懒之风必然能够得到遏制,宛若给大明注入了一股新鲜的血液,灌注新的活力,各个衙门的办事能力将会大幅度提高。

思及于此,黄宗羲又想到了即将形成的复社,以张溥和张采为倡导人,希望整个文社,成立一个大的、更具有影响力的复社。

“不行,明年的创建复社聚会,不仅不能参加,也不可以加入复社。”

嘀咕这么一句之时,黄宗羲轻轻甩了甩头,也在暗想,复社虽然是文人社团,以砥砺文章、求取功名、切磋学问等为主,但他的先天属性早就被订上了东林党的标签。

而东林党,如今之时,乃是朝廷的最大危害,严重阻碍了各种政策的实施和推行,一旦参合进去,无异于引火烧身,自找麻烦。

大的团体,规模性的教派,自古以来,就是当朝、身为这个国家主宰者的忌惮之处,将会是最先打压的对象。

如果“崇祯”这这里,听到黄宗羲的这些话,知道他的心中所想,一定会惊讶于他的才思敏锐,居然将自己的意图猜到了八八九九。

身为穿越者,还是历史学家,“崇祯”最能体会舆论权的重要性,就是因为官员们掌握着舆论控制权,使得历史上的朱由检历次迁都不能成功,更无法光明正大的与建奴和谈,以便赢得缓冲的时间。

仅此一点,足可见人言可畏有多么的厉害,舆论权对帝王有多么的重要。

第一百四十章 格外的平静

当然,之所以提到历次迁都不能成行,和谈无法摆在明面上,并不是说“崇祯”就有着这方面的意图,而是想强调舆论控制权的重要性,一旦掌握在官员手里,皇权将会不断遭到挑衅和掣肘!

这个时候,黄宗羲的身体微微后仰,从身前的抽屉里取出一封信,看着上面的封面,不禁想起了其中的内容,嘴里更是自语道:“皇上,你这是准备对福王与唐王用非常手段了吗?”

第二天,随着一声声买报纸的报童吆喝,京城顿时炸开了锅,刚刚恢复的平静,再次变得风起云涌起来,暗流涌动。

“重磅消息重磅消息,福王累累罪行,唐王行为恶劣,被锦衣卫抓捕起来喽,今天的报纸就是揭露他们的罪行和不法行径,在封地为祸百姓,快来看喔~!”

“唐王宠幸嬖妾,纵容嬖妾和其子谋害唐王世子,以及暗害唐王子嗣,争夺唐王世子之位!”

“福王和福王世子,为祸洛阳城,慌乱百姓,强抢民女,短短数年之内,死在福王府的百姓就有数十人之多,父子二人糟蹋良家妇女无数!”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崇祯也不会想到,相比于平民百姓炸的热血沸腾,开了锅,愤怒无比,官场之上,勋贵之间,却是格外的平静,平静的近乎于诡异。

“好好抓的好,锦衣卫总算办了一件好事儿,总算办了一件为民除害的好事儿!”

“就是,就是,抓的好,皇亲贵族怎么了?犯了这样滔天之罪,身负数十条人命,仅仅是抓起来,根本不能平民愤,应该更严厉一点。”

“这个老唐王真是够昏庸的,居然如此纵容小妾和小儿子,谋害其他亲生儿子,这心肠得多么的狠,多么的硬,抓得好,抓得活该!”

渐渐地,京城内,在百姓之间,开始形成一股风潮,全都是对唐王与福王的口诛笔伐,言语鞭挞,声讨的势头越来越大,而勋贵和官场上依旧是平静无比,古波无澜。

紫禁城,坤宁宫之中。

此刻,宫女与太监早已退去,大殿里唯有国丈周奎和皇后周氏,前者手里拿着早上的大明日报,神情焦虑而着急的说道:“女儿啊,你可要早做准备,随着大明日报的这一暴露而出,福王的事情瞒不了多久,很快就会传到皇太妃耳中,到时候,一定会来哭诉求情。”

周皇后并未言语,而是接过了报纸,缓缓展读起来,随着内容的深入,秀眉微蹙,隐隐有一些不满,不满的不是报纸里的内容犀利,将会在京城内引起轩然大波,而是黄宗羲居然没和自己打招呼,商量一下。

这个时候,看着陷入沉思中的女儿,如今已经贵为一国之母,周奎油然而生一股得意之感,看到对方微微蹙起了眉头,神色有一些不太好看,不免心生埋怨,唠叨了起来。

“女儿,皇上也真是的,居然一个人南下游玩,还带上了田秀英那个狐狸精,却将这个烂摊子扔了下来,丢给你一个妇道人家处理,真是太不像话了。”

“而且,你现在又是身怀六甲,天天这么劳累,如果有什么好歹,父亲都不敢想象后果。”

说到这里,周奎的话语一顿,脸上流露出担心之意的同时,忍不住地瞥了一眼周皇后的肚子,心里又是一阵嘀咕与激动。

虽然小腹平平,但里面可是居住着未来的太子,也是自己周家的希望,一旦太子继位,也就是说,这大明王朝也有周家的一半。

相当这些,周奎情不自禁地嘴巴微微咧开,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一敛,却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担心之色,转而说道:“女儿,如果皇贵妃找你,一定是为福王求情,能避则避,如果避之不得,也要小心一些,做好一些防范措施,免得那个女人疯狂,为了儿子,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做得出,要是伤及你腹中的胎儿,可就大事儿不好了。”

“嗯父亲,女儿知道了。”

周皇后轻声回应了一句,也收起了报纸,并将其放到一侧的床榻之上,脸上也忽现出淡淡的担心之意,但更多的还是属于母爱的光辉,纤纤玉手轻抚腹部,喃喃道:“孩子,我不会让你有任何闪失的。”

紧接着,周皇后收起了她的母亲光辉,一脸担忧的看着周奎,不等对方再次说话,询问道:“对了,父亲,外面的怎么样?对于今天的大明日报,文武百官和那些勋贵是什么反应?”

“没什么反应啊~!”

周奎脱口而出,不以为意的回来这么一句,看到周皇后那有一些不满意的神情,进而又补充道:“除了老百姓在那里热议,愤怒不止,瞎嚷嚷,到目前为止,官场上还没有一个人出来说什么,就连宗人府也很平静。”

“那就奇怪了”

周皇后的眼睛低垂,眸光黯淡了少许,嘀咕了这么一句之后,进而自语道:“不该啊,以往之时,这些官员的双眼都是紧盯着皇上,稍有差池,他们就变得极为兴奋,建言什么的,一副忠臣的模样,这次怎么就这么安静了呢?”

“呵呵女儿,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周奎大笑一声,尤其是那句话,顿时引起了周皇后的注意力,勾起了她的好奇心,紧接着问道:“父亲,难道你知道其中的原因?”

迎着周皇后越来越灼热的目光,周奎轻捋胡须,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随后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女儿,先不说福王和唐王乃是锦衣卫所抓,大臣们无权过问。单单是一点,那些藩王并不属于任何的派系,锦衣卫这样做,抓捕了两个藩王,既没有触犯到东林党的利益,魏党余孽也没有受到伤害,他们又怎么可能站出来反对呢?何况,还是为了无关之人。”

看到女儿听得很是认真,频频点头,周奎的心里愈发的得意了,情不自禁地流露在脸上,更是表现在话语里。

第一百四十一章 尖锐

“而且,不管是哪个藩王,都是极富的存在,说成富可敌国,也不为过。如此一来,他们不是朝廷的亲王,更像是一块块肥肉,对于那些百官而言,恨不得皇上削藩,查抄两王的王府,从而好分一杯羹,捞一点油水。”

“自然而然地,京城会出现在这种局面,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两王说话,为父一点也不觉得奇怪。瞧着吧,一旦皇上返回京城,第一个早朝,这些人就会按耐不住,变着法子的想要分一杯羹。”

“皇上这样做,抓捕福王和唐王,除了两王,没有伤害到任何一方势力的利益,等同于双赢的举措,又怎么可能有人出来反对呢?”

“而且,抓捕福王与唐王,锦衣卫做得光明正大,办得合乎情理,两王乃是触犯了大明律,百官更加没有反驳的理由了。”

周皇后轻轻点头,一副恍然的模样,心里猛然一松,更是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女儿就能放心了。”

这个时候,周奎忽然露出一副意味深长的模样,压低着声音问道:“女儿,皇上该快回来了吧?”

出乎周奎的意料,对于崇祯的行踪,一向是闭口不言或是遮遮掩掩的女儿,这次却松口了,表现的很是痛快,微微一点头,轻声回道:“嗯,是的,快回来了,最迟不超过五天。”

与此同时,远在京城百里之外的大名府,府衙之中,后堂的书房里,崇祯坐在书案旁,随意的翻着一沓文件,而卢象升正站在对面,神色虽然平静,努力地摆出一副镇定的模样,但眸子里闪烁着的殷切光芒,还有微微僵硬的身体,都难以掩饰他内心的期盼。

崇祯正在翻看的文件,正是他两个多月的努力成果,关于北直隶闲置土地的处理方案,以及对那些勋贵逃税漏税的解决细则。

渐渐地,在极其平静的氛围之下,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越来越长,崇祯那始终没有任何变化的表情,没有得到任何形式的答复,使得卢象升越来越紧张起来,连呼吸都变慢了不少。

“卢象升,你的这些办法确实不错,确实能够增加朝廷的财政收入,也能最大化的遏制勋贵偷减赋税的行为,以及尽可能地使得北直隶的土地不再荒芜。”

说话之间,崇祯合起了文件,缓缓抬起头,一双漆黑的眸子直盯着卢象升那张坚毅的面孔,此时却显得那么紧张,隐隐还有一丝兴奋,预期加强了几分。

这个时候,崇祯露出了不太满意的神色,忽然转而说道:“不过,这不是朕最想看到的。”

看着卢象升神色一紧,愈发的不自然,就要辩驳什么,崇祯摆了摆手,打断的同时,也补充说明其中的原因。

“朕之所以这样说,并不是讲你的这个方案不好,而是觉得,你的这个方案太过柔和,见效太慢,还不够完善,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

“不错,按照这个方案实施,朝廷的财政收入确实会有所增加,但依旧有限,主要还是在于,并不能解决百姓的问题,他们依旧是无田可中,依旧只能充当佃农,累死累活一年,还不一定够吃的,这不是朕想要的。”

最后的一句话,就像一记重锤,狠狠地击打在卢象升的心房之上,使得后者心中一紧,呼吸一滞,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和反驳崇祯的这番言语。

不错,正如皇上所讲,自己的那些建议,虽然能够整治不少的荒地,虽然能够增加朝廷在北直隶的赋税收入,但百姓在其中的受益微乎其微,几乎是没有。

这个时候,崇祯又换了另一副神情,淡淡一笑,再次转移了话题。

“卢象升,朕依稀记得,咱们君臣在那一夜的促膝长谈过程之中,你曾经非常犀利的指出,北直隶诸多土地问题,根本所在乃是京师的那些皇亲国戚和勋贵,他们的私有田地占据了北直隶所有土地五成以上。”

很显然,卢象升微微一愣,有一些错愕,没有想到皇上会说到这个事情上,面对如此尖锐的问题,依旧如初,卢象升丝毫不介意会得罪人,会得罪京城的那些权贵,回答地依旧是那么轻松自如,显得很是从容不迫。

“嗯,是的,皇上,微臣确实说过。”

卢象升轻轻点头,回了一句,仿佛并不觉得这么有什么不妥,这样会将自己陷于何种不利境地,反而进一步地说道:“而且,皇上,微臣直白的讲,可以用性命担保,那些权贵的土地,并不是来自于正途,并非全是他们花钱所买,其中的很大一部分,乃是强抢强占。”

“虽是奏讨,乃是赐地,却多是受人投献,将民间产业夺而有之。比如庆阳伯在庆都、清苑、清河三县的五千四百余顷良田,其中的十之七八,就是受奸民李政等人的投献,多是强抢百姓的良田。”

“还有长宁伯受魏忠投献,指挥佥事沈传、吴让受奸民冯纵名等人投献,强抢百姓良田,才会在景州、东光、沧州、静海等县,获得那么多的良田。”

崇祯已经收起了那看似有一些玩世不恭的神情,神色变得无比郑重起来,听得频频点头,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却抛出了一个让卢象升一愣的问题。

“卢象升,朕问你,如果让你担任大宁都司的都指挥使,你觉得怎么样?自己是否能够胜任?”

面对这个问题,卢象升有一些发傻,一时反应不过来,确切的来说,是跟不上崇祯这种跳跃性思维,犹如天马行空一般,刚刚还在谈论北直隶的土地问题,一下子又说到了军事上面。

话题的大跨度,让卢象升一时适应不过来。

而且,官职升迁的提升速度和跨度,是那么的大,也让卢象升的内心很是忐忑,如坠梦幻一般,不敢相信听到的是真的。

“怎么了,卢象升?难不成,你自觉不能胜任大宁都司的都指挥使不成?”

“不不...不是....皇上....”

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卢象升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有一些结巴地回应了这么一句之后,更是进而说道:“微臣不是认为做不好大宁都司的都指挥使一职,而是觉得,北直隶的土地问题还没有解决,就此离去,委实有一些可惜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委以重任

看着卢象升有一些迟疑而惋惜的神情,崇祯反而笑了,满脸的意味深长之色,紧跟着说道:“卢象升,你可要知道,一府的知府,不过是正四品的官阶,而大宁都司的都指挥使可是正二品的官阶,一下子跳跃了两级,四个品秩,两者根本没有任何的可比性。”

“若是换作他人,早就笑得合不拢嘴,一口就答应了下来,你倒可好,却是这副扭捏的模样,好像朕逼迫你似的。”

卢象升挠了挠头,一阵傻笑,露出近乎于榆木疙瘩的神情,只是迎着崇祯那意味深长、充满笑意的目光,却没有任何的言语回应。

“你啊~你啊~”

崇祯好笑的连连叹息,一副拿你没办法的样子,神色却是再次一敛,沉声问道:“卢象升,就算给予莫大的权力,你说,单凭一府的知府,能够解决北直隶的土地问题吗?”

闻听此言,似乎想通了什么,卢象升的心中一颤,强压心里的那份激动,还有猜测,没有说出,而是老老实实地回道:“启禀皇上,不能”

“这就对了嘛~!”

崇祯赞叹了一句,显得是那么的无厘头,进而补充道:“尽管那些土地多是非法所得,朕也能够将其全部罚没,收回来,并还给百姓。”

“但是,你就不一样了,就算是身负皇命,乃是执行朝廷的政策,是在为百姓主持公道。然而,那些权贵的手里,哪个没有一些看家护院,岂能会让你轻轻松松的收回田地,并返还给百姓。”

“再退一步讲,就算他们老老实实地交出土地,不会出手阻挠你这个大名府知府,但是,那些百姓呢?面对权贵的威胁与阻吓,他们敢要回属于自己的土地吗?”

渐渐地,随着崇祯的讲述,循循善诱,意有所指,卢象升眸子里的光芒越来越明亮,心里的那份疑云也越来越淡,崇祯那看似天马行空般的一再转移话题,不再是显得那么突兀,而是处处透着内在联系,一切都在围绕着北直隶的土地问题。

“皇上,你的意思是,微臣担任大宁都司的都指挥一职,坐镇于保定府,就是震慑那些权贵,让他们不敢乱来,从而推进土地政策,让那些百姓能够安心地收回自己的田地,不再有后顾之忧?”

“不错,朕确实有这个意思,但却只是之一,并不是全部。”

“之一?”看着崇祯意味深长的模样,卢象升呢喃了一句。

“不错,让你担任大宁都司的都指挥使,震慑那些权贵,就是朕的意图之一。”

崇祯再次强调了一句之时,语气加重了几分,更是重重一点头,显得无比的凝重,进而补充道:“卢象升,你也知道,相比于官场上的种种弊端,军队中也是问题多多,军纪涣散,贪污之风横行,战斗力严重下滑,军心渐渐不稳。”

“因此,就任大宁都司的都指挥使之后,你最为紧要、最为迫切的任务就是整肃军纪,尽可能快的提高军队的战斗力,将其训练为我大明的精锐之师,而不是只懂得欺负老百姓的劳什子。”

“你可要清楚,大宁都司可不同于其他都司,他可是关系到整个北直隶的安全,京师都在他的护卫之内。”

听到这样的言语,卢象升的思绪百转千回,这才意识到皇上对自己的重视程度,仅从大宁都司的都指挥使的任命上来看,足可见一斑。

正如崇祯所讲,大宁都司可不同于其他都司,由于地理位置的原因,显得极为的重要,治所就在保定府,与宣府的万能都司、山东的辽宁都司,形成三角拱卫之态,将京师守护在中央,而大宁都司距离京师最近。

大宁都司的重要性,显而易见!

换句话讲,凡是大宁都司的都指挥使,都属于皇上心腹中的心腹,他卢象升何德何能,两人不过只是见了两面,能够获得皇上如此青睐与信任?

这一刻,卢象升的内心那是满满的感动,感激皇上对自己的信任,信任自己这个既不是将门之后、也不是出自于名门之家的官员。

最为关键的是,纵观整个朝野上下,又有几个人,年仅二十九岁,就位列朝中二品之阶。

按耐不住心中对北直隶土地问题的牵挂,心痒难耐之下,卢象升最终还是忍不住地问道:“可是,皇上,微臣离去之后,北直隶的土地问题怎么办?”

崇祯并未立即回应对方的询问,脸上的欣赏愈发的浓郁,满意的轻轻点头,心中更加的相信卢象升,就凭对方心系百姓的这一点,就可以判断他的人品没有问题,绝对是属于忠臣良将的存在。

“放心吧,卢象升,就任大宁都司的都指挥之后,朕还会让你身兼大名府、广平府、顺德府、真定府、保定府、河间府、顺天府和永平府的八府巡抚,专门负责这些地方的土地问题,安抚住百姓。”

“是,皇上微臣绝不会辜负皇命!”

卢象升答应一声,对于这个新的所谓八府巡抚,丝毫不觉得奇怪,原本之时,最初的“巡抚”一职,就是一个临时官职,便于统筹一些地方的行事,使得办事效率更好,更方便应对诸多问题,就比如总督、提督、经略一类的。

因此,巡抚一职,并不像后世那般,一省只有一个,这个时候的巡抚还不完善,一个省不仅有数个巡抚,几乎是一府一个巡抚,有时候,一些巡抚的管辖范围还有重叠。

这个时候,“崇祯”想得却不同,作为一个穿越而来的历史学家,他不仅知道,京师之所以那么多的主和派,袁崇焕之所以死得那么惨,就是在于,北直隶半数以上的土地都是那些权贵的。

那些主和派之所以那么积极,就不想皇太极打到关内,就是不想他们的利益受损。

毕竟,铁骑践踏之下的良田,都是他们的。

袁崇焕之所以惹起众怒,受到那么的攻击,原因就是在于,他的被动防守,没有主动出击,使得那些勋贵的利益受到了严重的侵害。

还有就是,在“崇祯”看来,历史之上,皇太极的第一次打入关内,之所以如入无人之境,将明军打得溃不成军,明军的战斗力弱只是一方面,主要还是在于没有结合民众。

对付战斗力彪悍的鞑子,如果就像毛爷爷在抗日战争时期的一句话,让日军陷入民众的汪洋大海之中,不断地削弱敌人的有生力量,将其赶走,只是时间早晚的事情。

第一百四十三章 改变历史的手段之一

同样的道理,“崇祯”觉得,面对入关的皇太极,如果朱由检能够施以恩惠,发动百姓的力量,激发他们的主观能动性,就能将鞑子的骑兵陷入一片泥沼之中,只要有零星走散的鞑子,就会被百姓袭杀。

“崇祯”相信,最后的结局绝不会是那样的凄惨,让黄猪皮率军从容离去,还劫掠了那么的财物与人口。

最起码,最不济,黄猪皮的十万大军,至少也得有三成的人埋骨他乡,留在关内,使得后金元气大伤。

虽然,假设只能是假设,历史不能够更改,但是,对于此时的“崇祯”而言,历史是可以改变的,而且,他也正在做,改变北直隶的田地拥有者的结构,就是改变历史的手段之一。

不难想象,如果历史再次重演,己巳之变真得不能改变,黄猪皮真得在明年进犯关内,北直隶百姓反抗的将会更加积极,更加配合官军抵御鞑子,力所能及之下,一定会变着法子的袭杀落单的鞑子。

当时候,再颁布一纸诏令,凡是斩杀一个入关鞑子者,提着鞑子的头颅,就能领到一到二两银子。

以利诱之,再辅以皇恩,不管是士兵,还是百姓,定能激发他们抵御后金的积极性,使用各种手段,袭杀落单的鞑子,亦或是在战场上奋勇杀敌,取得丰厚的奖赏。

一念及此,崇祯变得莫名的兴奋起来,心里充斥着一股澎湃之意。

“皇上,微臣还有一事相求。”

随着耳边响起卢象升的声音,崇祯从失神中清醒了过来,目光疑惑的望了过去,并未言语,唯有轻轻点头,以示回应,静静地等待后续的话语。

“启禀皇上,整肃军纪,遏制与消除军中的贪腐之风,提高士兵的战斗力,微臣早年学过兵书战策,自问,还是有一些把握,能够做到。”

“但是,皇上,在做这些事情之前,必须先稳定和激励军心,获得最底层的士兵认可,而稳定军心之策,获得士兵认可之法,唯有解决他们以前拖欠的和以后的军饷问题,如此一来,微臣才能在大宁都司开展工作,打开不利的局面。”

崇祯早就收起了那股兴奋之色,变得郑重起来,听得频频点头,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紧接着,心中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突兀的问道:“卢象升,你是不是得到了消息,朕在唐王府与福王府查抄了不少银子?”

闻听此言,卢象升明显微微一阵错愕,但眸子里却有着一丝兴奋的神采,转瞬就恢复了正常,一脸的平静之色,老老实实地回道:“皇上,不敢相瞒,微臣确实是听到了一些消息,但只是知道皇上查抄了福王府,并未听说唐王府的事情,只是知道老唐王被锦衣卫抓捕了。”

“之所以知道福王府的事情,是因为押运粮食的案子,追查到洛阳城,才知道的?”崇祯颔首以待,再次问了一句。

“嗯,是的,皇上。”

崇祯露出恍然之色,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就没有继续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而是从宽大的衣袖里取出一份报纸,将其递给卢象升的同时,询问道:“看看这份报纸,乃是今天的大明日报,关于唐王与福王之事,你怎么看?”

卢象升接过了报纸,脸上油然而生一股淡淡的疑惑,好奇报纸里面的内容,对于皇上这么快的就能拿到大明日报,还是今天的,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毕竟,撇开皇上是这个帝国的主宰者不讲,单单是身为大明日报社的缔造者和拥有者,就意味着会比其他人更早的拿到大明日报,通过驿站,加急之下,现在送到大名府,太正常不过了。

缓缓展开,快速阅读起来,凭着二十多年的阅读习惯,卢象升早就具备了一目十行的阅读能能力,对于内容又不会有任何的漏遗。

渐渐地,不同于周皇后的震惊与凝重,卢象升的反应是那么兴奋与激动,显得有一些幸灾乐祸的味道,看得越来越起劲,有一种大快人心之感,就好像其中的内容说出了他想说的一切。

对于卢象升的如此表现,对于两王之事颇为幸灾乐祸,崇祯一点也不奇怪,作为一个历史学家,当然知道一些关于这位创建“天雄军”的名将性格和脾性。

不仅对大明王朝忠心耿耿,更是一个率性的直人!

卢象升就职宣大总督之时,不仅在对待建奴的事情上,是一个积极地主战派,即便是牺牲了身家性命也在在所不惜;还有朝廷的种种弊端,比如土地兼并问题,皇室宗亲和勋贵的贪婪等等,更是将他的直爽性格表现的淋漓尽致。

对于那些弊端的存在,上奏之时,言词不可谓不犀利,不可谓不尖锐,也因此得罪了许多人。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卢象升战死于巨鹿,被围之时,却无援兵,是那么的凄惨,是早就注定了的。

不管是主和的杨嗣昌,还是身为监军的高起潜,他们都有着一个共同的利益,那就是土地,而卢象升的那番关于弊端的奏禀,算是将两人和他们背后所代表的势力彻底得罪。

脑海里浮现这些念头之时,回想着卢象升的大概性格,对于他此时的反应,近乎于幸灾乐祸、大快人心的表现,崇祯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原因很简单,只有如此,才符合卢象升的性格。

别看卢象升白白净净,像一个知书识礼的读书人,但是,卢象升天赋异禀,身体格外的孔武而有力,又身负殊力,好骑射,所以从骨子里,卢象升的性格更多的是武人的那种血性与刚直!

“呵呵...卢象升,不得不说,你提出这个请求,时机掐的很准!”

卢象升看完了报纸之时,崇祯爽朗的一笑,非常合适宜的来了这么一句,看到卢象升有一些近乎于羞涩、不好意思的样子,崇祯进而继续说道:“不错,不管是福王府,还是唐王府,朕确实抄没了一笔银子,也可以留给你一些银子,以作军饷之资。”

闻听此言,卢象升微微一愣,但更多的还是欣喜不已,没想到皇上会这么痛快地答应自己,心里一松的同时,刚要谢恩,却听到崇祯语气一变,他的一颗心再次悬了起来。

第一百四十四章 大明中兴有望了

“不过,朕虽然会留下一笔银子,但不会留下太多,最多不超过一百万两,却足够未来一年的粮饷开支。”

“可是,皇上,据微臣所知,大宁都司还有许多拖欠的军饷,一百万两,恐怕还不够啊,更不用说还要维持未来一年的军中开支......”

卢象升的心里一惊,脸上现出着急之色,情不自禁地想要再挣取一番,但话还未说完,却被崇祯摆手给打断了,后者一脸的笑吟吟模样。

“卢象升,不要着急嘛,先听朕把话说完,听完之后,你就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了。”

崇祯慢条斯理的来了这么一句,看到卢象升一脸急切的模样,当然知道对方担心的是什么,无非就是,因为拖欠的军饷问题,那些士兵一定还会心有不满,无法调动他们的积极性,将会不利于他卢象升的后续工作。

“卢象升,朕虽然只给你一百万两银子,却会赋予你更多的资源,比如收缴和罚没那些勋贵之后的土地,都是交给你处理。如果朕没有记错的话,仅仅是朕的姑母荣昌大长公主,在河间、保定和顺天三府,占地就有三十七万余亩,更遑论还有其他勋贵?”

很显然,听到这句话,卢象升的神色缓和了许多,听出了崇祯的弦外之音,意指的什么,将会收回或罚没那些勋贵的土地,交给自己处理。

然而,即便如此,卢象升的心里更多的还是浓浓的疑惑,土地与军饷能有什么关系?

虽然心里存在着这份疑惑与不解,但卢象升还是按耐住那股冲动,并未立即询问,而是静静地等待着,因为他知道,既然皇上这样说,还是如此认真,一定还有下文,必然会阐述其中的内在联系,不会那么的虎头蛇尾,话说一半留一半,更不是在在做如海市蜃楼的许诺。

结果正如卢象升心中所想的那样,这个时候,崇祯真得就解释了起来,神色也变得十分郑重起来,话语更是如此,低沉之中,显得很是认真。

“既然是要整肃军纪,提高军队的战斗力,那么,就会剔除军中的老弱病残,以及一些不适合当兵之人。所以,对于这些人,让他们退伍之时,可以少给一些现银,以田地作为补偿,以作以往拖欠的部分军饷。”

“还有,军中的不少士兵,他们一定会有家人,同样的道理,可以田地的形式折算为现银,抵扣一部分拖欠的军饷,直接将田地分给他们的家人。”

“如此一来,朕划拨给你的银两,何止区区一百万!”

听着崇祯的讲述,卢象升再次兴奋了起来,心中涌现莫名的澎湃之意,忍不住的附和道:“是啊,如此一来,就可以解决历年拖欠的军饷问题。毕竟,大宁都司的兵丁,本就多是北直隶之人,要是以土地的形势,补发以往拖欠的军饷,他们肯定愿意。”

说着说着,卢象升眸子里的光芒愈发地炽热,越发的命令,言语里充斥着掩饰不住的激动。

“而且,采用土地抵偿一部分军饷,可谓是一举两得,不仅解决了以往的拖欠军饷,还有北直隶大面积的土地荒芜问题。那些士兵或许打仗不行,身体素质跟不上,但种地肯定还可以。”

崇祯淡淡一笑,满脸的神秘之色,适时地接话道:“最为关键的是,那些士兵有了自己的土地,他们也会更加卖力的打仗,与敌厮杀。毕竟,保卫的还有他们自己的利益。”

这个时候,卢象升想要说什么,却被崇祯给打断了。

“好了,卢象升,就不说了,现在这个时候,天气刚刚好,不是很热,正适合赶路,朕也该启程出发了,返回京城。”

说话之间,崇祯看了看窗外,那光线不再那么强烈,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而又说道:“对了,关于土地的一些处理办法,如何将其最大化的利用起来,朕随后会让人给你一份资料,你可以参考一下。”

“是,皇上。”

卢象升没有要留客的意思,因为他知道,距离上一次见皇上,两次相隔了两个多月,这么长的时间里,京城缺少皇上的主持,一定会有很多的事情亟待处理。

否则,皇上也不会那么着急地赶路,个个都是风尘仆仆的模样!

相比于身体上的疲乏,崇祯此时的精神,却是格外的兴奋与愉悦,因为,他这次返回京城,身后可是带着近千万两银子,也就是说,朝廷的财政将会得到大大的缓解,短时间之内,他不用再为钱而发愁。

看着崇祯离去的身影,卢象升有一些发呆,兴奋莫名之中,又有一些如坠云雾之感,感觉是那么的真实,一直以来,困扰他的难题,北直隶的两大顽疾,土地兼并严重和拖欠的军饷,就这么解决了。

只言片语间,指点江山,眼前的这位皇帝真得只有十七岁吗?

处理问题,不可谓不老练,完美的让人咋舌,让人觉得这位年轻皇帝就像一个妖孽,如此难缠的问题,风轻云淡之中,皇上就那么轻松自如的解决了,而且,显得还是那么的尚有余力。

最为关键的是,这位年轻的皇上登基即位,堪堪也就是只有一年,对于朝廷存在的诸多问题,有着这样深刻的认识,并有着相应的处理办法和策略,处理起来,很是得心应手,让人不得不佩服。

最为难能可贵的是,皇上的见解很是独到,看问题很是精准,能够抓住事情的主次,能够抓住问题的关键之处。

作为大名府的知府,距离京师很近,京城里有什么风吹草动,或者是什么大的变动,他卢象升都能很快的得到第一手消息,能够及时的了解到官场上的动向。

从登基之初的隐忍,蓄积力量,一举拿下魏忠贤朋党,再到后来的一连串举措,改革二十四衙门,免除三饷,使用各种手段赚银子,等等。

种种迹象都表明,皇上的心里很清楚,如今的百姓生活本就不易,不能再增加他们的负担,不然的话,将会失去民心,引起天下的动荡,不稳定。

从皇上的种种赚钱方式不难发现,其中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绝不伤害百姓的利益,绝不干那种杀鸡取卵、逼迫百姓无法生活下去的事情。

脑海里浮现着这些念头,卢象升的那双眸子愈发的漆黑深邃起来,毫无征兆地轻轻点头,嘴里喃喃道:“大明中兴有望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察哈尔右翼之变

大同府的长城以北,由青砖构筑而成的归化城,远远望去,一片青色,宛若青色的草原一般;较大规模的建造格局,配合着独特的青色,在这层峦叠嶂的青山映辉之下,归化城显露出一派苍郁的生机。

尤其是那八座高大的楼,再辅以笔直的青色城墙,将位于城池中央的琉璃金银殿衬托的雄伟而美丽,气势磅礴,在这近乎于没有什么像样建筑的一望无际的草原上,显得尤为瞩目。

琉璃金银殿的大殿之内,完全是仿照着中原的宫殿构造风格,美轮美奂,金碧辉煌之下,又不失一种属于王者的气派与庄严。

此刻,大殿中弥漫着一股极其紧张的气氛,聚集了右翼察哈尔诸多蒙古部族的首领,上座为首者正是第四代“顺义王”卜失兔,也就是土默特部的大汗。

“各位叔叔伯伯,如今之时,林丹汗已经打到了察哈尔右翼前旗的边界,看其架势,是想占领整个土默特部,控制这一带的互市(明朝与蒙古的边境贸易),从而支撑他的野心,一统整个蒙古部落。”

卜失兔充满焦虑的话音刚落,就有一个不屑的声音随之响起,蔑视的说道:“哼~什么野心?我看不过是林丹汗的自大!”

哈喇慎部首领的脸上洋溢着焦虑的同时,又夹杂着丝丝嘲讽之意,不以为然的进而说道:“要我说,林丹汗不过就是一个落水狗,只会欺软怕硬,打不过皇太极,麾下的察哈尔左翼大部分投降后金,众叛亲离之下,才不得不对咱们用兵。”

这时,济农额璘臣满脸的凝重之色,又不失担忧之意,紧接着,沉声说道:“可是,即便是林丹汗被皇太极打得元气大伤,折损惨重,但是,除了留守故地的察哈尔部的八鄂托克之一的多罗特部,余众还有数万的精锐,绝不是咱们哪个部落单独所能抵挡的。”

说到这里,额璘臣的话语一顿,看到周围的部落首领除了神色更加的阴沉与凝重,却无人回应,心里就是一沉,进而又说道:“各位首领,这些年以来,咱们几个部落虽然与明朝的关系还不错,但也不能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明军的身上,还是早做打算的好,进行自救。”

“而且,如今的林丹汗,将其形容为丧家之犬,也不为过,辽东已经没有了他的立足之地。所以说,他的这次行动,想要占据咱们的地盘,不同于以往,不是示威那么简单,绝对是不死不休的结果。”

额璘臣的目光逡巡不定,不断地在各个部族首领的身上来回扫视,声音愈发地低沉,却又蕴含着挑唆的味道。

“因此,在林丹汗打来之前,要么咱们同气连枝,一起竭力抵抗,要么永远的臣服,听从他的号令,任他驱使。”

这个时候,其他的部族首领还未作出回应,顺义王卜失兔就率先表态,愤愤地说道:“哼~不可能,别人我不管,要想土默特部臣服于他林丹汗,绝不可能!”

“想我卜失兔,才能虽然比不上雄才大略的祖先,成吉思汗大可汗,但好歹也是蒙古的黄金家族后裔,岂能臣服于他人?就算是战斗力到底,搏一搏,哪怕是逃亡,也绝不会投降他林丹汗。”

很显然,卜失兔的这一番言语,也勾起了其他人首领心里的同样想法,以及激起他们骨子里的那股属于蒙古人的豪气与血性,立即就引起了一些人的出言附和。

“就是,林丹汗算是什么东西?凭着一时的强大,就想更改蒙古部族的信仰,妄想让所有的人改变信仰,由黄教改信红教,这是为人最不能容忍的,决不能让林丹汗得逞,占领土默特。”

“不错,就算是不敌林丹汗,我们也不能让他轻易得逞,必须付出一定的代价。而且,只要拖到明军的到来,使臣到达北京城,向大明皇帝陈述其中的利害关系,一定会派兵支援咱们,打退林丹汗。”

“对对,就算没有等到明军,最不济,咱们还可以向北撤离,投奔漠北的外喀尔喀的首领硕垒台吉大汗,同样是对林丹汗忌惮不已,他一定会收留咱们,结成联盟。”

......

听着驳杂的附和之言,卜失兔一时有一些失神,从未想到过,自己会有这样的号召力,不过是一时的义愤之词,却能有这样的效果,阴差阳错之间,反而得到了这些首领的响应。

卜失兔又怎能明白,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局面,大家能够同仇敌忾,并不是因为他的那番言语,而是林丹汗惹了众怒,众人心里的那份不甘于孤傲使然。

与此同时,在土默特的东部边境区域,一场大战刚刚结束,在一些蒙古士兵正在打扫战场、收缴战利品之时,一行十几人,站于土坡之上,面向着西南方向,正是归化城的大概方位。

为首者正是林丹汗,蒙古帝国的第三十五位大汗,名义上统辖整个察哈尔部落,实际上掌控的却只有察哈尔左翼,也就是辽河套的八个鄂托克(明朝中后期蒙古的基本社会单位)。

“大汗,察哈尔右翼的蒙古各部落,可不同于其他的部落,尤其是其中的土默特部落,与明朝的关系极为亲密,首领卜失兔可是明廷正式册封的第四代顺义王。”

扎鲁特部首领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林丹汗的神情变化,看到对方神色依旧,话语里的担心之意愈发浓郁,更加的明显,就继续说道:“如果占据了察哈尔右翼,攻打以土默特为首的蒙古各部落,要是引来明军的话,大事可就不妙了。”

“明军的战斗力虽然不怎么样,可是胜在人多,一旦拖住咱们的大军,要是后金从咱们的后方来那么一下子,可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放心吧,扎鲁特部首领,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林丹汗虽然这样说,但眉头还是拧了一下,流露出一丝担忧之意,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神情上的失态,进而又补充道:“扎鲁特部首领,你不要忘了,明朝最大的威胁,最大的敌人,不是咱们察哈尔左翼,不是我林丹汗,而是后金,她皇太极,明军怎么可能与土默特勾结在一起,使得后金有可趁之机,从而让皇太极趁机发展中壮大呢?”

“说的也是....”

第一百四十六章 灭天雷

扎鲁特部首领轻轻点头,附和了一句,似有所悟的继续说道:“一直以来,明廷信奉的都是以夷制夷,想要咱们与皇太极彼此内耗,他们好坐收渔翁之力。”

“现在这个时候,正是削弱察哈尔内部实力的最佳时机,他们又怎么可能派兵相助土默特那些部落呢?恨不得咱们与察哈尔右翼杀得难分难解,你死我活”

话音戛然而止,似乎想到了什么,扎鲁特首领转而问道:“对了,大汗,咱们安插在土默特部的人送来消息,卜失兔已经派出了使臣,出使大明,前去搬救兵,咱们是不是也应该做些什么?”

“当然要做些事情,不管怎么讲,我也是蒙古国的大汗,最起码在名义上,还是整个察哈尔部族的首领,那么,按理来讲,明朝给予察哈尔右翼的‘市赏’,应该给咱们才对。”

说话之间,林丹汗的嘴角微微上扬,开始现出笑意,越来越浓,稍稍停顿了一下,转而看向了旁边的一人,吩咐道:“贵英恰,你准备一下,组成一个使团,前往大明朝的京师,讨要今年的‘市赏’。”

“是,大汗,属下随后就挑出几个合适的人选,组成出使团,前往大明。”

“太好了,有了这笔‘市赏’,咱们就能买一些粮食和兵器,解决一些问题。”

一直都在旁边的扎鲁特首领,闻听此言,顿时面色一喜,忍不住插了一句,进而感慨道:“由于此次西迁过于仓促,咱们辽河套的许多东西都无法带走,现在正是缺银子的时候,马上就要入秋了,距离寒冬也没有多远,急需采购各种物质。”

林丹汗回过头来,并未回应两人的话语,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脸上不见了笑意,但眸子里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遥望着西南方,嘴里喃喃道:“辽河套虽然富庶,但察哈尔右旗丝毫也不差,有着互市的存在,反而更甚之。”

“察哈尔右旗与西面的河套加在一起,面积不知道比辽河套大了多少倍,这里远离后金,没有皇太极的威胁,明朝的边军更是弱的可怜,不堪一击。”

“沿着长城一带,任何一处都可以出击,或从察哈尔右翼进入山西的大同府,又或者兵出河套,进入宁夏和陕西,只要掠夺一番,就可以获得一大笔财富。”

“只要攻下了河套与察哈尔右翼,站稳脚跟,凭着这一带的富裕程度,咱们很快就能恢复以往的实力,变得更加强大,也就能进一步整合蒙古各部落,具备再现成吉思汗时期的辉煌。”

京师,紫禁城内

此时,武英殿一片静悄悄的,除了外面负责守卫的锦衣卫,大殿里只有崇祯、左光先和失去双臂的董可威三人。

看着左光先一脸的认真之色,还有那闪烁其词的言语,崇祯听出了对方的弦外之音,意有所指之处,左光先声情并茂的刚一讲完,他就直言不讳地予以回应了一句,使得两人一阵错愕。

“左光先,董可威,朕也不瞒你们,可以肯定的告诉你们,魏忠贤的手里并没有灭天雷的研究资料。”

看着两人难以相信的表情,更多的是难以掩饰的失望,就像泄了气的气球,变得有气无力起来,崇祯进而又补充道:“也就是说,灭天雷的研究资料,全都毁于王恭厂的那一场惊天爆炸之中,化为了虚无。”

很显然,崇祯的这句话,就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击打在董可威与左光先的心脏之上,给予了他们致命一击,彻底击碎了他们的心中幻想,以及最后一丝希冀,希望皇上是在和他们开玩笑,听到的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然而,事实就是那么残酷!

“那个那个皇上这怎么会”

董可威终于开口了,吭吭哧哧的谈吐,难以掩饰他此时的颓然,还未说完,却被崇祯给打断了。

“董可威,朕可是知道,你就是王恭厂爆炸的亲身经历者,侥幸幸存者之一,亲眼见证过那场爆炸有多么的厉害,有多么的骇人,方圆数里之内,房屋全被摧毁,幸存者寥寥,更遑论关于灭天雷的研究资料?”

“尤其是王恭厂,更是彻底变成了一片废墟,所有的东西都变为了齑粉,或是烧成灰烬,你觉得,在如此惊天爆炸中,还伴随着大火肆虐,那些记载研究资料的档案纸张,还有保存的可能吗?”

“还有,一举铲除魏党之后,朕亲自调阅过关于灭天雷的研究进度记录,加上徐显纯的供词,作为锦衣卫当时的北镇抚使,乃是当时负责灭天雷的直接负责人,更是将雷石(铀)运抵京城,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灭天雷秘密武器的计划,一切都显示,当时,为了研制灭天雷方便,灭天雷的研究资料全都存放在王恭厂。”

“所以,在这个世上,不可能还存在着关于灭天雷的研究资料。”



一口气说完说完这番话,崇祯暗暗长吐了一口浊气的同时,心中格外的沉重,甚至有一些压抑和后怕,后背更是惊出了一层冷汗。

在这个世界,在这个时期,作为一个穿越而来的历史学家,拥有着现代者的灵魂,没有人比他“崇祯”更清楚,雷石就是制造原子弹的放射性铀,就算不能制造成炸弹,它原有的危害性有很大,足够致命!

不难想象,如果王恭厂没有发生爆炸,要是雷石继续留在京城,那将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惊天灾难,直至京城内的所有人都因为辐射而身染重病,最后患白血病而亡。

当然,“崇祯”有着某种猜测,天启皇帝的身患重病,暴毙而亡,或许就与雷石的辐射有关,或许曾经近距离接触过雷石。

毕竟,具有如此威力的雷石,运抵京城,作为大明的主宰者,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既然知道,又怎么可能并亲眼见识一番?

自然而然地,从雷石运抵京城,大概就是在天启二年左右,再到熹宗皇帝在天启七年才染病而亡,不难推测,当时的那块雷石或许很大,但其中的杂质却占据了九成以上,真正的放射性物质铀,占比几乎是微乎其微。

所以,当时因为辐射而死的人才会少之又少,唯有直接接触过的天启皇帝熹宗,才会深受其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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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重启灭天雷计划

当然,还有那些研究灭天雷的研究人员,之所以没有关于他们身染重病的记载,很简单,那些人全都死于王恭厂的爆炸之中,所以,就算是有,也早就成为了一个死人。

何况,就算是御医发现了他们的病症,与熹宗的病情一模一样,可是,哪有怎么样呢?又怎么会联系到雷石上面呢?

毕竟,知道雷石中的铀具有辐射性,对人的身体有很大的破坏性,不可治愈和修复,当时又有谁知道铀的这种性质?

想到这些,“崇祯”沉重的心情略微一松,心里长舒一口气,后怕的同时,更有一种庆幸之感,暗道,还好灭天雷计划被迫终止,否则,随着越来越多的雷石运往京城,即便是其中的铀成份再少,越积越多之下,也会是京城的巨大灾难,祸害无穷,成为巨大的辐射源,辐射区域覆盖整个京城。

这时,作为最早接触天雷计划的参与者之一,左光先一扫刚刚的落寞与颓废一般的阴霾,似乎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兴奋地说道:“对了,皇上,虽然灭天雷的研究资料毁于王恭厂的那场爆炸,但还有一个参与研究灭天雷之人幸存....”

闻听此言,董可威的心里也燃起了希望,双眸变得亮晶晶起来,崇祯的心里更是一喜,兴奋地难以自抑,情不自禁地打断了左光先的讲话,迫切地询问道:“是谁?”

“启禀皇上,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升任尚宝司卿不久的方孔炤。”

左光先脱口而出,看到皇上兴奋的模样,又望了望董可威有一些疑惑的模样,进而补充道:“天启年间,方孔炤乃是兵部的职方司郎中,就参与到了灭天雷的研究计划。”

“魏忠贤把持朝政之后,由于方孔炤为官秉性刚直,揭露当时的朝政弊端,贿赂之风,武将把边防看作畏途,不惜贿赂魏忠贤,以此求取免役,得罪了魏党。”

“再加上后来的事情,魏忠贤准备进封自己的侄儿魏良卿为伯爵,方孔炤更是坚决反对,魏忠贤勃然大怒之下,勾结其同党,设法罢免了方孔炤的官职,参与灭天雷计划的事情,也被迫中途退出了研究,因此,他也是研究人员的唯一幸存者,没有死在王恭厂的那场爆炸之中。”

董可威露出恍然之色的同时,崇祯听得更是频频点头,神色却变得格外平静,郑重地接话道:“如此的话,有了当时的参与人员,确实可以重启天雷计划。”

话语一顿,崇祯脸上的凝重之色随之也加重了几分,接下来的话语,更是使得左光先与董可威的心中咯噔一下,刚刚重燃而起的希望为之一滞,一颗心都悬了起来,提到嗓子眼里。

“可是,据朕所知,灭天雷计划,是一项极为耗费米粮的事情,几乎占据了天启年间的大半财政支出。而且,它还是一项极为危险的研究工作,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第二个王恭厂爆炸。”

一开始的时候,听到前面之言,董可威还想争取一番,毕竟,一旦灭天雷研究成功,建奴的精锐铁骑将不再是威胁,只需一两颗灭天雷,就能将几万的精锐铁骑全歼,连人带马,都将成为一具死尸,或是被炸的支离破碎。

可是,到了后面的那番话之时,董可威到嘴的话语又全都咽了回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虽然王恭厂的爆炸已经过去了两年,但当时的爆炸情景还是历历在目,让他心里发寒,依旧后怕不已。

是夜,火光冲天,爆炸声宛若闷雷,王恭厂,连同附近的民居,骤然之间,全都化为了齑粉!

一念及此,董可威的心里格外的沉重,忍不住地左右转头,看了看自己那空荡荡的衣袖,耷拉在两侧,失去的双臂,油然而生一股心酸之感。

看着陷入沉默中的两人,崇祯的心里却另有一番天地,并没有放弃研究灭天雷计划的意思,想到的是其他事情,所谓的灭天雷,应该是原子弹最原始的威力缩小版。

由此及彼,想想原子弹的复杂,需要各种科学的知识,还有相应的数学水平,从而推算出原子弹的各种数据,随后才会进入研制阶段。

以明末时期的科学水平,即便是发现了放射性物质铀的存在,可以研制出更大威力的火器,但也制造不出来,而且,各种事故将会不断。

崇祯的心里这样想着,也就有了计较,要想研制出灭天雷,就必须先进行理论攻关,随后才能进入实际制造阶段。

当然,还有各种附属研究。

而且,在制造灭天雷的过程中,地址不仅要选在人迹罕至之处,还必须将其与研究人员剥离开来,保证后者的生命安全,免得再出现王恭厂爆炸的那种情况,研究人员和相关资料,尽毁于那场事故之中。

还有,研究灭天雷计划,也要保证它的绝密性,免得被人破坏。

就在董可威与左光先两人的心直往下沉之时,认为皇上不会同意自己的建议,重启灭天雷计划,随着崇祯的声音再次响起,顿时将两人低迷的心情拉出了深渊,再次燃起了希望。

“嗯...重启灭天雷计划,不是不可以....”

听到这句话,董可威与左光先顿时兴奋了起来,欢呼的想要说些什么,但一听到崇祯的后面之言,一颗心再次悬了起来,屏息凝神地静静倾听着。

“不过,所谓的重启灭天雷计划,并不是全面启动,而是仅限于灭天雷前期的理论研究,研究出制作方法,而不是边研究边制造。”

“比如,先摸清雷石的具体性质,灭天雷的爆炸原理,以及理论人员的挑选,研究场地的选址。”

“总之就是一句话,在没有把握制造出来灭天雷之前,不能保证参与人员的生命安全,就能进行任何关于制造灭天雷的工作。”

董可威与左光先听得频频点头,更是彼此对视一眼,心有所悟,明白皇上这样的要求很合理,更加的稳妥,使得他们无法反驳。

毕竟,这样做的话,仅限于灭天雷的理论研究,不仅能够最大限度的保证研究人员的生命安全,耗费的钱粮和人力也最小,大幅度减轻了朝廷的财政负担。

毕竟,仅限于研究工作,只需要提供研究人员所需要的各种仪器、书籍和生活住宿,诸如此类,凡此种种,根本耗费不了多少钱粮。

最大的一项财政支出,也就是在选址上面,建造专门进行研究的场所。

思及于此,董可威最先问道:“皇上,抽调出相关人员之后,应该在何地进行研究,才能保证天雷计划的秘密性呢?”

第一百四十八章 辐射

很显然,崇祯早就料到了这一点,知道左光先与董可威必有一人会提出这样的问题,就是淡淡一笑,没有丝毫的迟疑,转瞬又恢复了正常,一脸的凝重之色,一字一顿的吐出三个字:“万...岁...山...”

听到这个名字,万岁山也就是煤山,两人都是一愣,闪过一丝疑惑之色,转瞬就明白了开来,若是将灭天雷的理论研究场所,建造在万岁山上,那就再好不过了,绝对能够做到保密。

毕竟,万岁山位于皇城之内,紫禁城的正北面,只要稍派人手,驻扎在出入万岁山的山口,就能保证无人能够混入万岁山,更加无法知道山里研究的什么?

而且,皇城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够进入的。

何况,还是万岁山,很容易防卫,将会被严密布控?

不久之后,董可威与左光先心情愉悦的离去了,崇祯依旧坐在那里,武英殿里却多了两个人,一个是东厂提督曹化淳,另一个就是锦衣卫指挥使洛养性。

“洛养性,朕让你查找关于雷石的资料,事情都弄清楚了吧?”

“是,皇上,末将已经调查清楚,从锦衣卫的档案室里找到了相应的资料,关于雷石的记载。”

回话之时,洛养性上前一步,双手一抱拳,施了一礼之后,进而继续说道:“启禀皇上,徐显纯带到京城的雷石,乃是产自于山西大同府的矿区。”

“一开始的时候,雷石乃是戍边的几位将军发现,最初,他们以为是金矿,就对雷石进行冶炼,没曾想到,在一次溶质之时,发生了一场大爆炸,致使数十人死亡,就是鉴于雷石所引发的威力,才会有后来的灭天雷计划。”

“而且,自那次的大爆炸之后,大同府还发生了一场极为怪异的事情,发生了一场大规模的瘟疫,尤其是大爆炸的所在区域,疫情尤为厉害,几乎是十室九病,传染者接踵而亡,数口之家,一染此疫,十有一二,甚至阖门不起者。”

......

崇祯听得很认真,也很平静,心里却在连连摇头,暗道:“那哪是什么瘟疫啊?根本就是雷石大爆炸之后的辐射,还好雷石中的放射性物质含量微乎其微,影响甚小,不是浓缩铀,否则,大同府那所谓的‘瘟疫’,也不会持续那么短。”

“辐射引起的白血病,莫要说是现今的明末时期,就算放到科技发达的现代,也是一大难题,除了进行血性一样的移植骨髓,根本就没有治愈的可能。”

崇祯的脑海里回荡着这些念头,神色阴晴不定,这个时候,洛养性的话一刚落,崇祯那凝重的目光在他与曹化淳的身上扫视了一下,片刻之后,这才语重心长地问道:“洛养性,曹化淳,朕且问你们,如果全力调动锦衣卫和东厂在辽东的细作,相互配合,在新的沈阳城和建奴的皇宫落成之前,有没有把握,将雷石混入用于建造的石料之中,尽可能多的密布在墙体之中,放在沈阳城。”

闻听此言,洛养性与曹化淳都是愣了一下,更多的是疑惑与不解,先不说雷石的重要性,可以造出烈性火药,皇上将其混入沈阳的墙体之中干什么?

要说制造像王恭厂那样的大爆炸,不可能啊,直接将雷石运入城中,藏起来,岂不是更好?

作为城墙和宫殿的墙体,雷石又能够起什么用?总不会自己爆炸,炸死鞑子吧?

两人彼此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眸子里扑捉到这一丝疑惑光彩,同时,脑海里又浮现着同样的想法,但不敢迟疑太久,东厂提督曹化淳代表性的回道:“启禀皇上,可以是可以,但是,具体能够在墙体里混入多少雷石,内臣就不敢保证了。”

看到崇祯微微蹙眉,流出淡淡的不满意之色,洛养性紧跟着补充道:“皇上,如果仅仅是将雷石混入石料之中,将其用于沈阳城的各种墙体建设,并不是什么难办之事,难的是,将大量的雷石运往辽东,很容易让人起疑。”

“所以,为了以防万一,免得被鞑子发现,不管是雷石混入石料之中,还是运送到辽东,一次都不可能运送太多。否则,很容易被人发现,引起怀疑,那样的话,反而就不好了。”

听到两人的这一番话,崇祯的神色才略微缓和了一些,轻轻点头,以示认同,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片刻之后,这才说道:“嗯...这样吧,运抵辽东的雷石可以少一些,尽可能保证不让人起疑和发现。”

“但是,只要偷运到沈阳的雷石,争取将其混入用于皇宫建设的石料,争取做到,凡是黄猪皮的起居室、平常处理政务以及接见官员的地方,都有三到四块雷石,在墙体之中,或是四周,屋子里也行。”

在那一瞬间,曹化淳与洛养性再次对视了一眼,两人的心里愈发的疑惑了,皇上为何那么的坚持,非要将雷石放到皇太极的附近?难不成,其中有什么特别的用意吗,是他们所不知道的?

雷石就是一个辅料,只要没有被制成烈性火药,那就是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建造完成的皇宫,即便是将那三四块雷石全部抽出,就算质量再如何的不合格,也不可能使得建奴的皇宫坍塌?

更遑论硕大的新沈阳城?

这个时候,似乎看出了两人的心中所想,崇祯淡淡一笑,转瞬又恢复了正常,满脸的郑重之色,突兀的强调道:“一定要记住了,凡是运往辽东的雷石,材质都必须过硬,都必须经过千挑万选,比正常的石料还要坚硬。”

“是,皇上,末将遵旨。”

“是,皇上,内臣记住了。”

听到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回答,崇祯满意的轻轻点头,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而又交代道:“对了,还有,凡是运往辽东的雷石,以及它们在沈阳城的位置,具体到墙体的哪个地方,都必须记录在册,严密保存起来,确保日后能够找得到。”

“是,皇上....”

予以了回答之后,洛养性与曹化淳愈发的疑惑了,好奇心完全被勾勒了起来,虽然心里是满满的疑惑和不解,但更多的是好奇,皇上这样做的用意是什么?

而且,听皇上这话的意思,在未来的某个日子里,这些雷石还会被全部取出,如此一来,更加使得他们好奇与疑惑了。

看着满头雾水的两人,洛养性与曹化淳的脸上布满浓浓的不解,如坠云雾一般,崇祯暗暗一笑,并没有解释的原因,绝不会说,雷石具有辐射性,只要放在黄猪皮的四周,就能将其弄死。

第一百四十九章 英国公

更不会讲,如果运气好的话,建奴的一些文官武将也会因为雷石身患重疾,最后不治而亡,进而使得建奴内部出现混乱,彼此内讧,争夺汗位。

到了那个时候,建奴将会越来越弱,直至分崩离析,再也无法与大明正面对抗。

毕竟,没有头狼的狼群,他们的凝聚力,所谓的团结,将会不复存在。

坚固的堡垒,从内不打破,不外如此!

因此,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崇祯此举,不可谓不恶毒,不可谓不阴险,人不知不觉地,就打败了大明的一个大敌,将辽东的威胁降到最低,他就能腾出手来,拥有更多的时间,整治大明内部问题。

英国公府,客厅里弥漫着一股异样的气氛,既紧张,又满怀期待,当然,更多的还是莫名的迫切之感。

此时,大厅里聚集着大明最顶层的数名勋贵,阵势不可谓不大,英国公张国维端坐于上座的首位,其侧就是大明赫赫有名的荣昌长公主,也就是崇祯的亲姑母,神宗皇帝的嫡长女。

两侧之人,几乎都是拥有着国公的勋爵,仅此一点而言,在品阶上,并不比执掌中军都督府和京营的英国公张国维低。当然,后者还是要更强一些,

毕竟,英国公手握有实权,还是军权,控制京城的部分禁卫军,没有人可以轻视他,就是权倾朝野时的魏忠贤,也要忌惮三分,不敢对他乱来。

“英国公,你就帮帮本宫,替本宫的那几个不争气儿子向皇上求情,若是再这样下去,说不得东厂的那些番子会对光夔、光皋和光旦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来,他们的身体可受不了东厂的那些重刑。”

很显然,荣昌长公主的一番话,顿时也勾起了其他人的心事,担心之处,定国公徐希和成国公朱纯臣相继出言,进行请求。

“是啊,成国公,如果由你出面,即便是皇上没有答应,也能震慑一下东厂和锦衣卫的那些宵小之辈,让他们不敢轻易乱来,不敢轻易对大家的子侄动刑,干出屈打成招的事情来。”

“不错,英国公,先不说你乃是中军都督府的中军都督,就是在移宫案的重要作用,亲自抬轿子,让熹宗顺利登基,还有当今的皇上登基之前,要不是你进入宫中,接受熹宗的遗诏,说不得魏忠贤秘不发丧的阴谋就要得逞了。”

“对啊,英国公,你可是对两位皇上的登基都有莫大的功劳,尤其是对当今的皇上,戳破魏忠贤的阴谋,可谓是为皇上即位创造了条件。”

“还有,若不是您坐镇于京城,统帅京营,进行震慑,魏忠贤也不会心存顾忌,不敢造反,皇上也不会那么顺利的一举铲除魏忠贤一干羽翼。”

“所以,英国公,作为四朝元老的你,一直统率着京师的中军都督府,再加上这些事情,没有人比你更合适,与皇上面谈相商了。”

面对犹如机关枪扫射般的一番言语,隐隐夹杂着义愤填膺之意,英国公张维贤依旧是不动如山,布满皱纹的额头没有丝毫的变化,好像没有感受到众人那期盼而殷切的目光,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茶,这才缓缓回了一句:“各位,你们觉得,你们的子侄比福王与唐王如何?”

刹那间,客厅里再次寂静了下来,群情激愤的众人神情为之一滞,所有人出现了短暂的错愕,被张维贤这句无厘头的反问弄得一愣,转瞬就反应了过来,面露难看之色,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你们或多或少也得到了消息,知道一些,唐王是皇室的旁支,与皇家的血缘已经十分偏远,没有人为其求情,这自不必说,但福王呢?”

张维贤再次问了一句,同时将手里的茶杯放置到一旁,看似浑浊的双眼,却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精明亮光,更多的是狡猾如狐般的深沉,目光扫视着众人,进而又补充道:“福王可不是别人,乃是圣上的亲叔叔。”

此话一出,别人或许有一些动容,没有太大的感觉,反应并不强烈,但荣昌长公主朱轩媖的心里却是一紧,一个激灵灵,那股愁云惨淡的不安之感愈发浓郁,刚想要开口,却被堵了回去,张维贤的声音再次回荡在这个客厅之内。

“大家都有各自的消息来源渠道,想必已经知道了宫里的一些事情,郑皇贵妃想要为福王父子求情,却奈何,连皇上的面都没有见到,也就见了皇后几次,没有一点有效地进展。”

说到这里,张维贤的话语一顿,神色这才露出了几分凝重之意,若有若无的瞥了一眼荣昌长公主,这位当今皇上的姑母,沉吟了一下,这才沉声继续说道:“在下还是有一些自知之明,没有那么大的能量,可以让当今的皇上改变主意。”

听到这句非常直接的回绝,几乎没有留有丝毫的余地,众人的神情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但更多的还是六神无主,紧接着,就有一名伯爵问道:“英国公,难道就没有任何的挽救办法了吗?”

“有...当然有...”

张维贤脱口而出,回答的话语里充满意味深长之意,进而又说道:“数月之前,不就有相似的情况吗?向朝廷捐输一笔银子,只要不是罪大恶极,不是不可饶恕的重罪,就能让自家的子侄平安归来,走出东厂和锦衣卫的大狱。”

“可是,英国公,只是捐输一笔银子,就能保证子侄的平安归来吗?”

不知是谁问了这么一句,但却说明了众人的心生,也表明了他们这些人并不在乎钱,有的是银子。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再次聚集到了英国公张维贤的身上。

然而,张维贤并未立即做出回应,再次恢复了平静,露出沉吟之色。

片刻之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张维贤的神色有一些不太好看,声音有一些低沉,缓缓说道:“嗯...皇上此次南下微服私访,一下子除去了两个藩王勋爵,在福王府和唐王府查抄了不少的银粮等物。”

“而且,有各种小道消息开始传出,这次要想赎回各自的子嗣,远远不是一笔银子所能解决的,而是要有良田,才能将人换回来,还要是北直隶的土地。”

很显然,说到最后一番话之时,张维贤面有迟疑之色,对于那些小道消息并不是很确信。

第一百五十章 壮观的早朝

在这一刻,听到英国公张维贤的这一番话语,这些勋贵暗暗直撮牙花子,几乎一种条件反射,脑海里同时浮现一个念头,这算什么?简直就是明火执仗的抢劫,在赤裸的绑票勒索。

然而,事情又让人生出浓浓的无力感,谁让始作俑者是他们最惹不起的人,没有之一。

关键的是,对于这种“绑票勒索”,他们还是无可奈何,除了怪怪的进行“捐输”以外,做不了任何的事情,因为,子侄的被抓,不仅是锦衣卫和东厂这样的特务机构做得,他们还不占理,自己的子侄或多或少都有轻重不一的罪行。

若是放在以往,最多也就是打一声招呼,就能摆平。

当然,在大多数的时候,不要说是锦衣卫和东厂,就是顺天府衙门,亦或是其他衙门,都是置之不理,很少管的,毕竟,自己的子侄所犯之罪,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没有闹出人命。

贪个污,受个贿,嫖宿,打架斗殴,勒索各地入京的办差之人......

这些事情太正不过了,根本算不了什么,尤其是最近几朝,根本就没有哪个官员或衙门管过,皇上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听之任之,权当没有发生过。

或许,这就是民间的一句俗话,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

没曾想到,如今的锦衣卫和东厂那么认真,放佛是在骤然之间,来了一个大变样,全都弃恶从善,一副保国为民的架势,再无往日那种欺负良善之辈的姿态。

让人有一种错觉,好像这一切都是假的,锦衣卫和东厂怎么可能会这么好?

大厅里的这勋贵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别看英国公府如何的防卫森严,别看他们的谈话有多么的谨慎小心,然而,对于一些人来说,却没有一点的保密性可言,当天晚上就传到了一些人的耳中。

深夜....

乾清宫之中,偏殿的书房里依旧亮着烛光,崇祯一脸的平静之色,正在看着一本奏折,翻阅之间,神色虽然没有变化,但却是眸光闪烁,似乎是酝酿着什么想法。

曹化淳就站在对面的下方,满脸的恭敬之色,身体微躬,丝毫不敢直视正在阅读的崇祯,稍稍埋着脑袋,默默地等待着,等待着这位大明主宰者的发话。

烛光幽幽,不时地晃动几下,映照地崇祯的面庞微微泛黄,片刻之后,这才抬起头来,年轻的面孔上泛起些许的笑意,显得是那么的突兀,喃喃自语道:“呵呵...这些老家伙终于按耐不住了,想要聚拢在一起,向朕施压。”

曹化淳也抬起了头,他当然知道,所谓的“老家伙”是指的谁,适时地插话道:“皇上,英国公非常的识趣,那些勋贵虽然登门造访,苦口婆心的相求,但他并没有要参合的意思,反而劝说那些人,主动进行捐输,以及交出那些田地。”

“有意思...真的很有意思....”

崇祯连连的赞叹,并未回应曹化淳的话语,同时,脸上的笑意更浓,漆黑的眸子显得愈发的深邃,进而继续说道:“既然这样,你们那么想要施压,那还不如朕主动出击,占据控制权,邀请你们相见。”

说到这里,崇祯话语一顿,将目光投到了曹化淳的身上,转而说道:“曹化淳,明天早朝过后,凡是这些名单上的人,全都叫到乾清宫,朕要与他们话家常,聊一聊天。”

“是,皇上,内臣遵旨。”

回话之时,听着崇祯将“话家常”、“聊一聊天”咬字格外清晰,放佛是在强调一般,曹化淳一点都不相信,事情真的会有那么简单,将去英国公府的那些人全都叫到宫里,聚集在乾清宫,仅仅是一次寻常性的谈话?

第二天....

皇极门(奉天门),偌大的广场之上,仅仅是站着的官员,就足有千人左右,纵横分明,星罗棋布,根据品阶的不同,形成一个个官员区域,如此早朝场景,显得蔚为壮观,颇为让人震撼。

广场的正北方,位于中轴线之上,崇祯就端坐在那座高台,俯视着百官,相比于穿越以来的第一次早朝,面对着文武百官,一千多人,坐于高台之上,“崇祯”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那份紧张与忐忑。

此刻,对于“崇祯”而言,就像回到了现代,正在进行着一次公开演讲,所不同的是,场下之人不仅有一千多人,多了许多,“观众”的身份也很不简单,一个个都是精于算计的老狐狸,粘上毛就是猴子,狡猾无比。

任由张彝宪在宣读圣旨,适应了如常气派早朝情景的“崇祯”,思绪早已翻飞了起来,心中莫名的有了一番感慨,难怪现代很少有明朝的古装剧,以清朝居多。

不说别的,两者相比,就凭眼前的情景,前者的制作成本太大了,至少是清宫剧的十倍不止。

仅仅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早朝,撇开环顾周围的锦衣卫和太监不算,单单是上早朝的官员,就有上千人,人数不可谓不多,若是拍明宫古装剧,就是这些群众人员,每人五十块,也要五万。

何况,这些官员又不全是群众演员,早朝也不止一次,以及周围还有其他的角色,还没算上道具诸如此类的,更加烧钱的地方。

所以,就是一个早朝,要想拍出明朝时的气派场景,少说也要十万!

当然,仅从这一点也能看出,清朝的格局远远比不上明朝,或许这也是众多的原因之一,为何前者千方百计的抹黑后者,几乎是不择手段,颠倒黑白,不惜扭曲历史,因为后者的极度自卑心里。

所以,在后世的历史研究领域,有那么一种说法,清朝时的汉家文化,就是在明朝的基础上阉割而来,不仅虚假的历史非常多,真实记载,十不足三四,还很不完整。

张彝宪宣读圣旨结束了,崇祯却还在浮想联翩,沉浸在这些想法之中,随着一连串的声音相继响起,几个官员奏报,崇祯的思绪被打断,整个人猛地清醒了过来。

“启禀皇上,陕西连年大旱,继续大笔的银两进行赈灾;还有河南,根据地方上报上来的行文,河南今年也出现了大旱,恐怕秋收将会大幅度减少。”

“皇上,微臣也有事要奏,天下的河道年久失修,不仅需要加固两岸的河堤,还有进行疏浚,清理河道里的淤泥。否则,一旦出现汛期,原来的河堤不足以阻挡洪水,漕运也将会受到影响。”

“皇上,根据西南送来的紧急军情,蛰伏于水西的安邦彦变得蠢蠢欲动起来,颇有卷土重来之势;还有偷偷潜回四川的奢崇明,聚集旧部,袭扰就近的城镇,已经连续屠杀了好几十个村落。”

.......

第一百五十一章 疑惑

寂静而空旷的广场之上,回荡着一个又一个官员的奏报之声,周围的那些朱红的厚厚墙壁,就好像有回音效果一般,不断地将声音放大,又维持在一个恰到好处的强度,能够在每个人的耳边响彻。

在这个过程中,后面的官员,虽然有许多人看不到是谁在奏报,他们却能够从话语内容有一个大概判断,六部都有人在奏报,如此情形,不像是在早朝,更像是在进行一场饕餮盛宴,纷纷争取各自的利益。

因为,那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就是在向皇上要钱!

确切的来说,六部的官员,都想从查抄福王府和唐王府的事情上分一杯羹,无人在意两个藩王该不该不彻底被除爵位,在意地只是查抄而来的惊人财富!

此时,崇祯的坐姿不再那么郑重,变得有一些懒散起来,目含戏谑之意,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莫名的笑容,静静地看着这些官员在尽情地表演,就像是在看一群小丑表演一般。

渐渐地,广场上开始安静了下来,奏报的官员越来越少,终于有人察觉到气氛的不正常,皇上的反应也太平静了,平静的有一些诡异,心思让人捉摸不透。

当然,最为关键的是,百官之所以很难察觉到崇祯神情变化的细微之处,主要还是在于那座高台,不仅差别与两者的高度,还有距离。

试想一下,若非细细端详和紧盯着,又怎能发现崇祯的神态细微之处?

然而,在如此庄严而隆重的场合之上,谁又敢这么看着大明的主宰者?

否则,就有了冒犯之意。

何况,仰脸观察着对方的同时,也暴露了自己的神情举止变化,对于站在最前方的这些老狐狸,又怎么会让自己身处不利之地,主动让皇上看到自己每一刻的神情变化?

毕竟,自古帝王多猜忌,一个不小心,就会招致皇上的怀疑。

“各位臣工,关于你们说奏之事,稍后票拟一份奏折,呈送上来,朕好好观澜一番,想一想,随后再予以答复。”

“皇上,微臣已经将事情写入奏折之中,这就是微臣的折子,还请皇上御览...”

“启禀皇上,微臣也已写好...”

“皇上,微臣也是...”

崇祯的话音刚落,随着兵部尚书霍维华的这句话,从衣袖里取出奏章,其他官员纷纷效仿,符合的同时,也取出了各自的奏章。

见此情形,颇有群臣以自己为首之意,霍维华心里就是一紧,变得忐忑起来,还未来得及深想,崇祯那看似漫不经心的话语响起,回荡在广场之上。

“嗯,不错...不错...”

崇祯赞叹了一句,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转而看向司礼监太监张彝宪,点头示意的同时,更是说道:“张彝宪,让人将各位臣工们的奏折收上来吧~!”

“是,皇上~!”

答应一声,张彝宪连忙对着身旁的数名太监使眼色,一同走下了高台,人人的手里都捧着一个类似于托盘的木板,接过官员手里的奏折。

在这个过程中,对于百官的早做准备,觊觎从两王府邸查抄而来的钱财,一副想要分一杯羹的架势,崇祯的神情没有一点的不自然,没有流露出哪怕是一丝的不满,反而始终保持着一副和煦的笑容,如此拿捏的姿态,就像成了精的老妖怪,格外的有城府,恰到好处。

“各位臣工,大家也知道,如今之时,朝廷乃是多事之秋,东北有建奴虎视眈眈,觊觎中原:北有蒙古的林丹汗,也流传到漠南一带,图谋察哈尔右翼的势力范围;西北有连年的旱灾,需要大批的钱粮赈灾;西南有奢安二人野心不死,妄想割据称雄一番,东南也不太平,那些洋人心怀叵测。”

“而且,根据朝廷的密探上报,白莲教这等邪教,也有死灰复燃之势,渐渐抬头,妖言惑众,再次开始蛊惑民心起来。”

“还有陕西的大旱,颇有蔓延之势,就像刚刚户部尚书崔景荣所报,河南与山西也出现了干旱的征兆,恐怕来年的情况将会继续恶化,更加的严峻起来。”

......

崇祯的声音很轻,已经收起了笑容,讲话的过程中,神情很是平静,不急不躁,使得他的话语有一种欲扬顿挫之感,让人情不自禁地也跟着平静下来,凝神倾听着。

此刻,百官虽然是一副恭敬的模样,但心里的震动很大,可以说是翻起了惊天骇浪,皇上说得这些事情尽管不是什么秘密,要想知道,只需稍微打听一下,就能够洞悉。

然而,令百官震动的不是天下形势的严峻,越来越不好,而是在于,皇上对于朝政极为熟悉程度,对于朝廷面临的诸多问题,有着清醒的认识。

否则,也不会如数家珍的这般讲出,语气还是那么轻松自如,尚有余地,一个刚刚继位不久的新皇上,在如此短的时间里,仅仅不过是一年,几乎很难做到这一步。

可是,事实摆在眼前,皇上就那么做到了。

而且,最为关键的是,从登基皇位开始,到今年的三四月份,皇上处理朝政还很晚,但自此以后,却从未有过像之前那般勤政与节俭。

如此一来,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皇上是如何做到洞悉天下之事的呢?

毕竟,别看说得轻松,洋洋洒洒不过数百字,但它的信息量却极大,绝非一朝一夕所能掌握和了解的,必须有一个吸收的过程,才能有自己的见解和处理办法,将其整理、简化,简单的表达出来。

何况,皇上又不是一直都在京城?也不是一直都只是处理奏折,不干其他事情?

如此一来,时间将会更短!

这样的话,那么问题就来了,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皇上是如何做到的,一下子吸收掉那么多的信息?

就在不少的官员沉还浸在这个疑问之时,容不得他们继续深想,崇祯的话题再次一转,接下来的内容,再次让他们心神一震,心里为之一惊,脸上随之也浮现出了惊容,一副难以相信之色。

第一百五十二章 收买人心

“所以,各位爱卿们,在如此多事之秋,朝廷面对的问题日渐弥坚,更需大家同舟共济,共渡时艰,尽可能地削减不必要的财政开支,从即日起,皇家和皇室宗亲就率先做一个表率,除了一些紧要之事,各宫的花销统统减半,皇室宗亲的禄米也统统减半,以便大明暂渡难关。”

此言一出,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引起一片哗然,更多的还是错愕。

不过,仅仅是失神了那么一瞬间,很快就有人反应了过来,做出了回应,其他人也跟着附和,纷纷躬身行礼,以表达心中的敬意。

“启禀皇上,微臣愿意与朝廷共渡时艰,自愿将俸禄减半....”

“皇上,微臣也愿意将薪俸减半....”

“微臣也愿意....”

......

看到如此情形,百官自愿削减薪俸,崇祯绝不会单纯地以为,这些人都是绝对的忠臣,是真心的,在关键的时候,能够体恤朝廷的艰难。

否则,要是每个官员都那么好,都是忠臣,大明也不会衰败,直至最后亡国了。

之所以如此,其中的绝大多数都不过是被裹挟了,并不是自愿而为。

当然,也不能否认一点,其中也有心甘情愿之人,真的是忠臣。

群臣的附和之音,宛若山呼海啸一般,声势极为浩大,却又蕴含着某种律动,一浪跟着一浪,让人情不自禁地生出怅然之情,那种几乎于压抑的澎湃之意,有着莫名的激动与悸动。

轻轻点头,崇祯露出满意之色,待到恢复安静之时,又抛出了惊人之语,使得百官再次错愕之时,也浮现出了刚刚的难以相信之色,更有甚者,还有人揉了揉眼睛,掏了掏耳朵,确认自己不会听错了吧?

“各位爱卿,你们的好意,朕心领了,薪俸减半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朕不会答应的。”

崇祯施施然来了这么一句,不等百官反应过来,紧接着,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进而又说道:“而且,关于你们的俸禄,不仅不会减半,朕还会予以提升,进行翻倍。毕竟,你们的那一大家子,都靠着朝廷的俸禄养活。如果接受你们的自愿削减俸禄,不等同于也要接受你们日后的贪污腐败行为。”

就在这时,最先反应过来的几名官员就要说些什么,却被崇祯摆手阻止了,后面的话语更是让那些武将一阵感动。

“禄米减半的事情,不仅是皇室宗亲,还有那些勋贵。当然,凡是出身于武将,凭着军功获得爵位的勋贵,却不在禄米减半的范围之内。”

“毕竟,这些人都是用命换来的军功,那些赏赐与禄米,都是他们应得的,当之无愧。否则,若是同样如此,日后谁还会愿意保家卫国,为大明出生入死,抛头颅,洒热血?”

寥寥几句话,顿时激起了那些武将的血性,唤醒了属于他们的骄傲,以及沉埋着的记忆,不再那么自卑,从未像今天这般,以自己身为武将为荣。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武将成为了文官的附属,以军功获得军功,不再是一件荣耀的事情,形成了一种氛围,反而以武职封爵为耻!

令这些武官心中憋屈与郁闷的不仅如此,还是在于封爵标准的变化,由原先的军功赐爵,变成了现在的武官难封,再大的功劳,也罕有获得爵位者。

当然,这些都是撇开那些世袭的爵位不论的,皇家子嗣的封王,也不在此列。

此刻,听到崇祯的这番话,他们沉寂的心,再次躁动了起来,满血复活,这是对他们最大的认可与肯定,也是朝廷开始重武的征兆,他们的内心怎么可能不高兴?怎么可能不兴奋?

一时间,随着崇祯的话音落下,广场上再次变得无比寂静起来,针落地的声音几乎都可以听到,气氛甚至有一些诡异。

像周道登这样的老狐狸,不同于其他官员,想得更深、更远,结合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他们当即就反应了过来,皇上今天这番做法的真实意图。

这是在为对皇室宗亲动手做准备!

给百官的加薪,对于武将的肯定与认可,就是在收买人心,从而将那些皇室宗亲孤立起来,减少对皇室宗亲动手时的阻力。

毕竟,这些官员增加的薪俸,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就是从那些皇室宗亲剥离而来,他们也是受益者,不可能会反对皇上,从福王与唐王的被削藩,就可见一斑。

当然,对于看清楚时局的周道登这些老狐狸来讲,还是非常认同和赞赏崇祯的这种做法,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仅仅是皇室宗亲的禄米一项,就占据了大半的朝廷财政支出。

而且,这还是建立在拖欠许多皇室宗亲禄米的基础之上。否则,仅仅是养活那上百万的皇室宗亲,也能彻底拖垮朝廷,无钱可用于他处。

想到这些,明白过来的精明官员,愈发佩服崇祯老辣的手段,风轻云淡之间,在文武百官的拥护之下,就那么硬生生地将皇室宗亲的禄米砍掉一半。

这不是阴谋,根本就是赤裸裸的阳谋,让那些皇室宗亲无处申诉!

然而,随着皇室宗亲禄米的庞大财政支出得到缓解,又生出新的难题,禄米减半的那些皇室宗亲,还有那些好久没有拿到禄米的宗亲,如何解决他们的生计问题?

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饿死,或者落草为寇吧?

毕竟,每个人都明白一个道理,兔子逼急了还咬人,何况,还一个个大活人?

周道登等人的心里刚冒出这个疑惑,崇祯的声音再次响起,接下来的话语,使得他们的眼前一亮,不易察觉之间,彼此对视一眼,脸上的佩服之意愈发地明显。

“还有,从即日起,凡是自动放弃爵位的皇室宗亲,愿意成为普通老百姓,将不再受以前的政令约束,可以走出封地,可以游走天下,可以四处经商,更可以参加科举,入仕当官....”

第一百五十三章 宴请

渐渐地,百官的神情早已不能用吃惊所能形容,一个个嘴巴都是大张着,几乎可以放一个鸡蛋进去。

对于皇室宗亲的新的管理政策,不可谓不大胆,气魄不可谓不大,在一些人的眼里,开放皇室宗亲参加科举,入仕当官,参军入伍,根本就是一个愚蠢的决定。

毕竟,那些皇室宗亲一旦树立了威望,或者掌握了军权,亦或是两者兼而有之,那将会严重威胁到君王的皇位,历代造反的藩王,其中的大多不就是具备了这些条件吗?

然而,拥有这些想法的人,仅限于一小撮,但在另一些人的眼里,崇祯那迷人的笑容,透着浓浓的自信,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做到防患于未然,应对那些从政、从军的宗亲造反。

早朝终于落幕了,但今天的早朝,可谓是一波三折,上的让人惊心动魄,使得文武百官的内心久久无法平静,失神的走出了皇宫,还不时地甩甩脑袋,感觉今天发生的那些事情,是那么的不真实,有一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乾清宫....

大殿里可谓济济一堂,摆放着一桌桌酒菜,昨天英国公府客厅的那些人,一个不漏的全部到齐,或是一人独桌,或是两人公用一桌,分别坐于两侧,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端坐在上方的崇祯身上。

此刻,随着全部人员入席,像荣昌大长公主这些先到之人,等了许久的权贵,这才意识到,在场的全都是昨天聚在英国公府的那些人,心里就是咯噔一下,油然而生一股不好的感觉,不免心慌起来。

即便上座的那个是自己的亲侄儿,荣昌大长公主朱轩媖,心里也不免紧张起来,越来越没底,好像有一个阴谋正在逼近。

有着同样不好的感觉之人,不只是朱轩媖,还有刚刚下朝、就被请到乾清宫的英国公张维贤、成国公朱纯臣、定国公徐希等人。

对于这些人而言,尤其是一想到今天的早朝内容,心里骤然紧张了起来,比朱轩媖等早来之人,更多了一份莫名的情绪,特别是成国公朱纯臣,还是驸马,更加的心绪不宁起来。

相比于下方紧张而忐忑的众人,上了时辰两个左右早朝的崇祯,不仅神色坦然随意的多,更没有那种疲累之感,仿佛一上午的早朝,并不是什么极为耗费心神的事情。

“姑母,真是不好意思,今天早朝的事情实在太多,侄儿让你久等了....”

最终还是崇祯打破了平静,面对如此亲昵的称呼,好像真的是在话家常,但左侧首座的荣昌大长公主却没有丝毫的受宠若惊之感,心里反而更加的紧张。

“呵呵...皇上,真是客气了,你日理万机,与百官商议国家大事,姑母在这里稍稍等候一下,并不算的什么,应该的,不必自责。”

朱轩媖干笑两声,语气显得更是那么生涩,再无往日的那种高高在上之态,咄咄逼人,显得格外的谨慎小心,将她内心的没有底气,展现地一览无遗。

不知是为什么,在她的眼里,眼前的这位亲侄儿,虽然年纪轻轻,仅有十七岁,却给她一种莫名的压力,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这种压力越来越大,几乎都快让她喘不过气来

几乎是一种无意识的反应,朱轩媖将自己的姿态摆的极低,尤其是配合着那毫无底气的客气之言,仿佛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乃是皇帝的亲姑姑。

“大家还是先吃吧,上了一上午的早朝,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样,是什么感受,朕是饿坏了。”

一语落罢,崇祯就没有再理会下方两侧的众人,在他们惊愕的目光之中,就那么大喇喇的吃喝了起来,甩开膀子的往嘴里塞东西,再无刚开始那种属于帝王的威仪,就好粗野汉子一般。

“唔...好吃...好吃...饿死我了...”

下方两侧席间之人,都是大明王朝最顶层的权贵,什么的场面没见过?什么样的美味佳肴没吃过?

自小接受的教育和礼仪训练,使得他们养成了一种习惯,即便再如何的饥饿难耐,也会保持某种优雅的风度,哪会像“崇祯”这般,饿狼一般的吃饭风格。

很显然,在权贵圈里,他们从未见过如此一幕,尤其是始作俑者,还是大明的君主,拥有无上权力之人。

不得不说,英国公张维贤这些参加早朝之人,也很饿,只是愣神了片刻,转瞬就清醒了过来,耐不住腹中的那种饥饿感,也开始吃食起来,想必崇祯而言,就算是张维贤这样的武夫,也要优雅斯文的许多。

酒足饭饱之后,看到众人也吃得差不多,崇祯摆手的同时,对着一旁的曹化淳吩咐道:“好了,将这些酒菜全都撤下去吧,再上一些茶点上来。”

“是,皇上。”

曹化淳答应一声,就招呼一干手下,开始撤掉席间的酒菜,随着点心和茶水被端上来,摆放在众人的面前,崇祯向曹化淳使了一个眼色,后者立即会意。

在众人疑惑之时,皇上怎么就突然变脸了,神色为何变得是那么郑重,紧接着,两队小太监鱼贯而入,人人的手里都这一个木托盘,上面平整的摆放着一本小册子。

几乎是同时,随着两队小太监向两侧的权贵走去,在拿出小册子,将其恭敬地递过去的过程中,崇祯的声音再次响起,回荡在大殿之内,显得很是突兀,再配以这些小太监的莫名举动,甚至有一些诡异。

“各位,朕为大家准备了一些好看的东西,还望大家耐着性子,认真地看一下啊~!”

崇祯的语气显得是那么随意,平易近人,目光在两侧逡巡不定,看到他们开始翻阅小册子,语气变得更加随和起来,没有了属于帝王的架子,进而又说道:“仅就辈分儿而言,从年龄上来讲,在座的都是朕的长辈,多数又有着血缘或者亲戚的关系,那朕就不藏着掖着了,有什么就说什么。不然的话,就显得太过见外了。”

来了,终于还是来了,帝王永远不可能与臣子话家常。

这是每一个人的心声,正在翻阅小册子的勋贵,几乎是同时浮现这个念头,然而,相比于崇祯话语多带来的不安感,随着阅读的深入,个个神色变得难看起来,无比的凝重,甚至有一些惨白。

第一百五十四章 软硬兼施

尤其是正在翻阅小册子的那只手,就好像有千斤重负一般,变得很是沉重起来,稍稍停顿了一下,就继续翻阅下去,因为心中的那份好奇,那份复杂情绪,不得不继续看下去。

就好像吸毒的那种感觉一般,明知那是在饮鸩止渴,那是毒药,对身体有极大的危害,迫于毒瘾的发作,那种万虫钻心般的奇痒难耐,还是不得不继续吸食下去。

同时,他们的心里也是格外的复杂,既想继续看想下去,想要知道皇上究竟了解到多少,也恨不得立即离席而去,离开宫中,这个带给自己不安的地方。

然而,令他们陷入这种左右为难的境地,那种如梦魇一般的声音并未停止,依旧在继续,使得他们的一颗心直往下沉。

“各位长辈,开门见山的讲,实不相瞒,关于你们听到的那些小道消息,唯有捐出北直隶的一些土地,才能保得子侄的平安,才能走出锦衣卫和东厂的大牢,就是我让人故意放出去的。”

闻听此言,正在翻阅小册子的众人右手就是一颤,情不自禁地停止了浏览,目露难以相信之色,更多的是骇然,齐刷刷的望向崇祯,心里更是涌现一股淡淡的恨意,在强行克制着这股情绪。

英国公张维贤反应要缓和了多,但也有一些愕然,难以相信地望着崇祯,从这小半年的观察来看,结合种种事迹分析,眼前的皇帝虽然年轻,但绝不是行事莽撞之人,绝不会让自己陷入群情激奋对象的境地。

如此直白的话语,没有丝毫的遮拦,将会让大殿里的勋贵心生恨意,或许现在不敢做什么,但以他们的自私性格,日后一定会小动作不断,进行捣乱,事事掣肘。

所以,张维贤非常的不解,心中充满疑惑,皇上为何会做出如此近乎于毫无水准的直白,非常的不明智?

看似是在坦诚相待,实则却是愚不可及!

就在这时,心里浮现这些念头之际,似乎想到了什么,张维贤的眼前一亮,脑海里的闪过一抹亮光,脸上出现一丝淡淡的恍然之色的同时,情不自禁地低下头来,再次翻看小册子。

仿佛是在印证张维贤的那一瞬间猜测,崇祯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在继续,回荡在大殿之内,话题却是发生了转移,语气不再那么客气。

“各位,你们也看过了小册子里的内容,那就是朕让有司调查而来,你们自己心里也该清楚,所谓的赐田,你们购买的那些土地,并不全是全部合法,很多都是都是强买强卖的交易,还有不少是霸占而来。”

这番言语一出,就好像迎面泼了一盆冷水,激灵灵之下,他们心里的那股恨意与怒火瞬间熄灭,变得颓然起来,更多的是不安与恐惧。

这才想起来,就凭霸占百姓的田地,强买强卖,皇上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让自己等人万劫不复,打入大牢之中!

张维贤的神色也是一变,终于露出了一丝动容,他很清楚,不仅是周围的那些勋贵宗亲,就是英国公府,那些私有的土地也很不干净。

当然,若是严查的话,不仅是大殿里这些人,凡是京城里的那些权贵,他们的私有土地,没有一个是干净的,随着那股兼并土地的浪潮,能够不花钱,就获得良田,谁还会主动掏银子?

何况,兼并那些土地,也不全是他们这些人主动而为,乃是下面的人为了讨好自己,献上来得。

就在众人晃神的一瞬间,崇祯接下来的话语低沉了下来。

“所以,朕不想让各位长辈难做人,折了面子,也就想到了这么一个办法,形成一种被迫局面,使得大家不得不退让,以捐输的名义,返还那些土地。如此一来,各位长辈,你们不觉得丢人吧...?”

“不丢人...”

“不丢人....”

“不丢人...”

......

几乎是一张条件反射,亦或是紧张、畏惧的心里使然,众人纷纷回应,唯唯诺诺的话语,显得很是杂乱,更有人舔了舔有一些发干的嘴唇,似乎忘记了崇祯的那一番直白,就是在给自己等人下套。

这个时候,崇祯看到众人心有不甘的模样,似乎为了安抚他们,使得他们抵触的情绪少一些,亦或是脑海里那一丝好久没有出现的情绪,属于朱由检的残存意识使然,崇祯的话语又变得客气了许多。

“各位,一下子捐输那么多的土地,朕也知道,你们的心里肯定会不舒服,肯定会有一些不痛快,嘴上虽然没说,但还是心有埋怨....”

看到有人想要辩驳什么,想要插话,崇祯摆了摆手,阻止了对方,更是继续说道:“但是,你们也要明白,大明朝存在,你们才是勋贵,如果大明王朝不存在了,衰败了,自然而然地,你们也就享受不到这些荣华富贵和特权了。”

“反之亦然,如果大明王朝强大起来,实现了中兴,你们将来所获得一切,绝不会比现在失去的多得多。”

很显然,崇祯的这一番温言软语起到了作用,下方众人的神情缓和了许多,不再那么不自然,随之又抛出了令他们信服的话语。

“而且,你们尽管放心,退还土地,不仅是你们一家,除了一些必要之地,皇室的庄园,那些皇庄,其中的十之六七,也会返还给百姓。”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身为大明王朝的大长公主,朱轩媖却轻声地问道:“皇上,本宫的那些田地能不能保留,或者少返还啊?毕竟,荣昌公主府人口众多,姑母还有五个儿子,需要很多的土地来养,要是田地有所减少的话,恐怕...恐怕...”

听到这番话,许多人都是自撇撇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心中暗道,你荣昌长公主府的人口再多,也用不了三十多万亩的良田来养吧?

何况,朝廷每年还给予一笔不菲的禄米!

一时间,随着朱轩媖闪烁其词的说出这番话,甚至可以说,很是大胆,一股异样的气氛形成,渐渐弥漫开来,众人的目光再次聚集到崇祯的身上,一副观望的模样,看看皇上怎么处理?

第一百五十五章 小恶魔

然而,崇祯依旧在笑,神色不变,没有一丝恼怒的意思,好像对方不是在砸他的场子,紧接着,更是抛出了令众人再次意外的话语,气氛却变得僵硬起来,充满诡异之感。

“可以...当然可以,姑母,既然你这样讲了,朕又怎么好驳你的面子,不答应呢?”

崇祯说得很慢,慢条斯理,声音拉得很长,众人的神色再次不自然起来,再次出现那种埋怨的神采,朱轩媖不管其他人是什么反应,心里多么的不是味儿,她却是闻之一喜,就要说什么感激地话语,随着崇祯后面的转折话语,身体就是一僵,脸色大变。

“不过,姑母,既然这样,朕可不能保证那些表兄弟有没有什么闪失?会不会招出什么?”

崇祯的声音依旧很轻,说得还是那么慢条斯理,却使得大殿里的气氛为之一滞,变得极其冰冷起来,令人心中发寒。

这一刻,在场的没有一个是傻子,怎么会听不出话里的弦外之音,其中的威胁之意?又怎么会不知道皇上口中的“表兄弟”是指谁?

荣昌大长公主的子嗣,不就是皇上的表亲吗?

脑海里闪过这些念头,众人只感觉遍体生寒,皇上居然可以对自己的亲姑姑如此,狠辣如斯,一点不讲情面,更遑论他们这些人,几乎没有什么血缘关系,亦或是血缘关系极其淡薄。

一时间,感觉心寒的同时,更多的是庆幸,还好自己没有说出类似的“请求”。

很显然,众人看向崇祯的眼神变了,充满恐惧之感,只感觉,眼前的这位即位不久的新皇帝,虽然只有十七岁,但却像一个小恶魔,手段极为凌厉,该狠得时候,下手绝不手软。

不过,像英国公张维贤这些武将出身之人,更多的是信服和赞赏,非常的理解,在他们的心里,更加的明白一个道理,人不狠,站不稳。

何况,荣昌大长公主,根本就是在触皇上的霉头,扫人家的面子,逼迫人家对自己下狠心,在这个时候,说出这番话,根本就是赤裸裸地挑衅,如果皇上有所退让的话,还怎么服众?日后如何施政?

所以,在众人的心里,不自觉地将朱轩媖和蠢女人联系在了一起,化成了等号。

此时,朱轩媖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嘴唇微动,脸上的喜色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惨白,早就心乱如麻,慌做了一团,她又怎么听不出崇祯话里的冰冷摄人之意?

虽然口口声声喊着自己姑母,却未给她丝毫的安全感。

“皇上,不用了,就当姑母没有说那些话语,只要给姑母留下几百亩良田,就足以够公主府的日常花销了。”

“嗯,那就谢过姑母了,能够体恤侄儿的艰难之处,能够为国着想。”

崇祯象征性的客气了一句,并未继续为难,看到朱轩媖近乎于哀求的神情,望向自己,进而又补充道:“姑母,你尽管放心,朕会向有司打一声招呼的,光夔、光阜和光旦他们不会有事的,很快就能够回去了。”

“皇上,有你的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姑母就先行告退了,至于北直隶的那些田地,回去之后,就会将其地契交出来。”

看着荣昌大长公主离去的身影,那近乎于落魄的萧瑟之意,宛若身体被透支了一般,显得可是可怜。

同时,众人也明白,皇上之所以没有给予明确的答复,确切的放人日期,就是在看长公主与自己等人的后续表现。

换句话说,交出土地之时,就是自己的子侄平安归来之日。

很显然,崇祯一番的“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尤其是最后针对荣昌大长公主的表现,近乎于冷血,丝毫不念亲情,着实震慑了众人。

大殿里的这些人,他们还是有一些自知之明,自问,自己还比不上荣昌长公主和福王这样地位尊显之人,也就乖乖地交出自己侵占的土地,相继离去,有一些胆战心惊的样子。

就在这时,张维贤抽身站起,抬脚刚要离去,却被崇祯给叫住了。

“英国公,你等一下,朕还有一些事情找你,商谈一下。”

说话之间,崇祯已经从上座走了下来,脸上带着几分笑意,手里还拿着一份奏折和一份邸报,进而继续说道:“自从成祖开始,一直到现在,英国公府都是满门忠烈,堪称朝廷的柱石,每一代英国公,都执掌着中军总督府,五大京营之一。”

“除了第一代英国公张辅,跟着永乐帝南征北讨,驱逐鞑虏,以后的几位英国公,虽然还是手握重兵,却鲜有东征西讨之人,更像是京城的护法门神。”

“尤其是这一带的英国公,你张维贤,更是功劳卓著,要不是你坐镇于京城,不管是朕的大哥熹宗,还是我本人,都很难那么顺利地即位登基。特别是天启年间,若不是你的从中震慑,恐怕魏忠贤将会更加的嚣张,肆意妄为,不可一世,朕也不会那么容易的将其一举铲除。”

这一刻,看到崇祯向自己走来,还有那徐徐的话语,语气里蕴含着丝丝赞赏之意,但张维贤却高兴不起来,反而更加的紧张起来。

崇祯刚刚的一番表现,可是着实给他留下了一些阴影!

经历了四朝三代,侍奉过万历皇帝、泰昌皇帝和天启皇帝,还有当今的崇祯皇帝,见惯了风风雨雨,经历了各种的尔虞我诈,可是,看到走向自己的崇祯,犹如闲庭信步一般,距离越来越近,经过世事锤炼的英国公张维贤,就那么毫无原因的忐忑了起来。

很快,张维贤反应了过来,明白了自己为何那么不堪?

原因很简单,崇祯的这种谈吐,这种洒脱模样,举手投足之间,自带着一股压迫性的气质,使得他心神险些失守,或者,这就是帝王的王霸之气。

心中浮现这些念头之时,张维贤还未来得及回应,崇祯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前,并将手中的邸报递了过去,同时说道:“英国公,根据山西到京城的各个驿站送来消息,面对林丹汗的进犯,顺义王卜失兔自知不敌,已经派出了使团,向咱们大明求援,使团已经在来得路上,最迟两天的时间,就将抵达京城。”

第一百五十六章 弊大于利

张维贤接过了邸报,快速展读了起来,神情非常的凝重而认真,崇祯却转而问道:“你觉得,朝廷应不应该答应卜失兔的请求,兵出大同府,进入察哈尔右翼所在疆域,支援土默特部?”

很显然,邸报的内容极为详细,囊括了察哈尔右翼的具体形势,张维贤看得也十分认真,过了足有一刻钟,这才予以了回应:“启禀皇上,微臣以为,应该支援卜失兔,打退林丹汗。”

“哦...你的理由是什么?”

崇祯意味深长地问了一句,不等张维贤继续回答,脸上夹杂着莫名的笑意,进而继续说道:“据朕所了解的信息,朝中一多半的大臣,都是秉持着作壁上观、不予理睬的态度,放任蒙古人自相残杀,朝廷好坐收渔翁之利。”

“不错,皇上,这样的策略,确实能够削弱蒙古帝国的整体实力,于我大明有利。”

张维贤适时地附和了一句,脸上却是满满的凝重之色,更是微微摇头,进而补充道:“实则却不然,对朝廷却是利大于弊,时间越久,这种弊端就越大,就越明显。”

“喔...这话怎么说?”崇祯再次问了一句,反应依旧很平静,仿佛面对的是无足轻重的小事儿。

“皇上,经历过三娘子时期,以土默特为首的察哈尔右翼蒙古部落,多是与我大明修好,如此一来,陕西、山西和宣府一带的边境才会没有什么大的战事。”

“即便是一些蒙古小部落袭扰边境,抢掠大同府和宣府等地,不用朝廷出面,土默特部就会主动担起责任,将闹事儿的部落首领抓起来,送到京城,交给朝廷处理。”

“在辽东,林丹汗虽然被建奴打得打败,折损严重,元气大伤,但依旧具备很大的战力,可以打败以土默特为首的蒙古各部落。若是没有朝廷的军队插入,最终的结果肯定是,林丹汗占据察哈尔右翼的所有地区,整合察哈尔右翼蒙古各部落。”

“但是,英国公,你不要忘了,朝廷与林丹汗也有着盟约,若是冒然插手察哈尔内部的事情,是不是不太好?”

崇祯虽然是在问,却没有丝毫担心的意思,隐隐还好像很赞同张维贤的说法,后者是一个多么狡猾之人,心思玲珑,当即心领神会,说话更加的有底气。

“皇上,林丹汗和黄猪皮一样,都是极具有野心之人,察哈尔右翼的那一大片土地,根本满足不了他的贪婪欲望。”

“何况,从以往的事情来看,林丹汗并不是一个讲究信义之人,所谓的盟约,在他的眼里,根本就分文不值,随时都有可能背弃,将其撕毁。”

“一旦让他在察哈尔右翼的那片土地上站稳脚跟,趁势做大,陕西、山西和宣府的边境地区,等同于彻底暴露在林丹汗的铁蹄之下。如若辽东有一个风吹草动,亦或是其他地方发生战事,使得朝廷的大军抽不开身,被牵制住,他很有可能入侵陕西和山西等边境地区。”

“最为关键的是,由于多年没有战事,陕西、山西和宣府的边防极为薄弱,年久失修,很难抵挡得住蒙古铁骑,几乎无法御敌。”

“不错,朕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

崇祯赞叹了一句,听得频频点头,脸上的平静之色早已消失不见,却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凝重,心里更是想到了许多,穿越前的记忆随之浮现,关于林丹汗占据察哈尔右翼之后的所作所为。

正如张维贤所言,林丹汗毫无信义可言,随着明廷陷入农民起义军与建奴的战事之中,林丹汗曾经先后进犯关内,攻打陕西的宁夏和山西的大同府,烧杀掳掠,无恶不作,直至在崇祯五年,再次被黄猪皮打得打败,最后病死于青海大草原。

所以,在“崇祯”看来,历史上,袁崇焕的那番建议,朝廷保持着作壁上观态度,放任林丹汗攻打察哈尔右翼,进行西迁,什么所谓的让蛮夷内斗,根本就是短视之见。

后世证明,随着林丹汗占据察哈尔右翼,西迁成功,大明王朝又多了一个新的战场,北面和西北的防线拉长,被牵制住更多的大军。

如果让林丹汗待在辽东,无法西迁,还能老老实实地与大明合作,结成同盟,一同对付后金。

崇祯的脑海里闪过这些念头,转瞬又恢复了正常,一脸的平静之色,并未予以张维贤肯定的答复,又将手里的奏折递了过去,转而说道:“英国公,你再看看这个....”

很显然,奏折的内容非常简洁,几个呼吸的时间,张维贤就看完了,却又非常的不简单,因为他的神色变了几变,有一些不自然起来,最后更是被愤怒所取代。

“皇上,杨一鹏大人弹劾的好,如此责罚李守锜,简直太轻了,在臣看来,应该削其爵位,贬为庶民,身为京营总督,居然监守自盗,虚报兵额,贪污军饷,若不严处,不足以警戒后人。”

义愤填膺地说出这番话之时,张维贤偷偷打量着崇祯,留意着对方的神情变化,后者不仅没有暴怒,发脾气,反而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样,话语里却透着浓浓的感慨。

“哎...同样是军功起家,世袭爵位,怎么就这么不同,相差甚远呢?”

如此叹息的说话,配合着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张维贤怎么看,崇祯的神情都给他一种怪异之感,让他心里发毛,后续的话语更是如此,却又透着无厘头的味道。

“身为襄城伯,拥有着那么多的土地,每年的禄米那么多,李守锜已经是京城最顶层权贵的行列,怎么还会这么贪呢?真不知道,究竟需要多少银子,才能满足他的贪婪欲望,才是一个尽头?”

听到这两个连连发问,张维贤心中就是一紧,知道自己的计划落空了,李守锜的下场绝不会太好,受到的处罚,远远不是削爵罢官那么简单。

从福王与唐王的下场,就可见一斑!

此时,就在张维贤暗自叹息之际,崇祯的神情变得无比郑重起来,突然问道:“英国公,一直以来,你就像一根定海神针,都在京城驻守,你想不想到边境磨砺一番?想不想担起宣大总督的重责?”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一个名额

“呃~”

张维贤一阵愣神,嘴里发出呢喃之音,忽然间,张维贤的脑海里闪过一抹亮光,毫无征兆地联想到之前的谈话内容,明白了这句问话的弦外之音,皇上想要自己干什么?

“皇上,你的意思是....让微臣负责宣府一带的事务,对卜失兔的支援?”

尽管心中早就有了答案,张维贤还是忍不住地问了这么一句,崇祯却是笑了笑,点头的同时,回应道:“不错,朕就是这个意思。”

“不过,之所以任命你为宣大总督,辖宣府、大同、山西三抚三诊,驻山西大同府的阳和卫,总督军务,兼粮饷,不仅是支援察哈尔右翼的蒙古各部,击退林丹汗,更是为了整顿那一带的边防,整饬军务。”

闻听此言,张维贤的内心就是沉重无比,仿佛肩上有千斤重担一般,但还是坚毅的回道:“是,皇上,微臣领旨,绝不会让林丹汗得逞,一定会加强山西和宣府一带的边防,整饬军备。”

说到这里,张维贤的话语一顿,面露踌躇之色,唯唯诺诺的刚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崇祯捷足先登了。

“呵呵...英国公,朕虽然年轻,但也知道,不管是支援卜失兔,与林丹汗对战,打一场大仗,还是整饬军备,加强边防,都需要一大笔的粮饷,尽管放心,朕不会短你这些东西的。”

“为了方便你能够尽快、顺利的接手宣大总督的事务,便于在军中行事,在你离京之前,前往大同府赴任之时,朕将会划拨两百万的白银给你。”

“谢主隆恩!”

闻听此言,张维贤的心里就是长松一口气,连忙回应了一句,那副踌躇而为难的模样,顿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喜色,如今之时,在大明王朝,最难得事情莫过于统帅。

因为,不管是哪一支军队,都或多或少的拖欠军饷,要是能够解决粮饷的事情,很容易就能够获得士兵的认可,具备树立威信的条件。

毕竟,官再大,话说的再好听、再漂亮,也不如来一点实际的,让那些士兵能够吃饱喝足,有军饷可拿。

所以,听到崇祯一下子就给了两百万两白银,张维贤的心里非常的有底气。

这时,似乎想到了什么,崇祯突然问道:“对了,英国公,皇家军事学院就要落成了,武科开试之后,就会开学,你有没有兴趣,让张之极进入其中?”

在这京城之内,关于皇家军事学院的事情,各种流言蜚语满天飞,传得神乎其神,作为执掌中军总督府之人,张维贤还是知道一些内幕,了解到一些相关消息,相比于那些文官重臣,他的嗅觉更加的敏锐,深知皇家军事学院所代表的意义,及其重要性。

在张维贤看来,所谓的皇家军事学院,未来将是大明王朝各路统帅的摇篮,将会是名将辈出,只要能够顺利毕业,都将得到皇上的委以重用,因为它的规格实在太高了,虽然类似于文人的国子监,但要比后者重要得多,更加的正规。

所以,当听到崇祯这样询问,自己居然有一个名额,可以送儿子张之极进入皇家军事学院,心中当然喜不自胜,愣神了那么一瞬间,当即回道:“有兴趣,当然有兴趣,皇上,微臣愿意将犬子送入皇家军事学院之中。”

崇祯露出满意之色,轻轻点头,语调稍稍变得低沉了一些,紧接着说道:“不过,英国公,丑话说到前头,朕可要提醒你喔,回去一定要告诉张之极,只要踏入皇家军事学院,成为里面的学员,就不再有任何的特权,和其他人没有什么区别,一旦触犯了校规,将会严惩不贷。”

“而且,皇家军事学院不同于其他的学院,更加注重实际的应用,每年都有真实战场的考核,这种考核可是有性命危险的,你可要让他有心理准备喔~!”

“不仅如此,学院每半年还有一次理论考试,若是多门考试不及格,补考再不过,持续两年,将会被提出学院。”

听到这些话,尽管早就了解到一些信息,张维贤还是没来由的有一些没底起来,倒吸一口冷气,很是忐忑,没想到皇家军事学院这么严格,暗暗长呼了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郑重地回道:“皇上,在这之前,微臣早就听说过这些类似的信息,有所耳闻,回去之后,也会将其具体的细节告诉犬子的。”

“好,英国公,你知道就行,省得朕再多费口舌。”

崇祯象征性的寒暄了一句,微微点头,进而又说道:“好了,英国公,你也回去吧,好好准备一下,与家人交代一番,最快三天之后,你就要离开京城,启程出发,前往大同府,就任宣大总督,接手那里的军务。”

“是,皇上,那微臣先行告退了....”

驸马府....

客厅之中,冉兴让忐忑的坐在那里,满脸的忧色,不安的看着左侧上座之人,焦虑的问道:“杨大人,真如你所言,真的没事儿吗?”

此刻,看到冉兴让一脸着急的模样,身为都御史的杨鹤反而端起了架子,端起了身侧的茶杯,面有轻松之色,轻轻吹了吹浮在水面上的茶叶,很是享受的抿了一口,这才悠然的回应道:“冉驸马,尽管放心,今天早朝上的事情一波三折,虽然皇上削减了皇室宗亲的薪俸,加强了管控,但于你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儿。”

“杨御史,此话何意?”冉兴让的心里涌现一股莫名的情绪,迫不及待地问了这一句,进而又补充道:“皇上对于宗室的管控力度越来越大,怎么可能还是好事儿呢?”

“驸马,不要只盯着皇上严厉的一面,近乎于苛刻,也要看到皇上对皇亲宗室宽容的一面。”

杨鹤并未立即予以回答,而是意味深长的说了这么一句,进才解释道:“从两王被削藩除爵之事,再到这段时间皇上的所作所为,皇上一旦对皇亲宗室有所惩处,相应的,必有所补偿。因此,驸马,你托本官的那件事情,现在正是最佳的时机,皇上一定会为你主持公道,还以清白。”

“杨御史,你说得是真的?”冉兴让心里一喜,早就将那份焦虑与不安抛到九霄云外,忍不住地再次问道。

“当然,本官至少有七成的把握,可以促成此事。”

虽然说得留有余地,但杨鹤的语气那是相当的自信,有底气,脸上挂着淡淡的模样,如此的模样,顿时使得冉兴让信以为真,相信了大半,杨鹤或许真得能够办成那件事情,替自己申诉。

对于万历年间发生的那件事,冉兴让记忆犹新,一直都是他心中的一根刺,如鲠在喉,即便是过去了这么久,还是始终无法忘却。

此时,听到杨鹤这样说,机会来了,还自己清白、洗刷耻辱的时候到了,冉兴让高兴与激动莫名的同时,更是恨意澎湃,对于两个始作俑者,让自己一生背负耻辱,沦为京城的谈资与笑柄之人,嬷嬷梁盈女和太监赵进朝,对他们的怨念有增无减,已经成了一个心结。

现在,终于让他看到了洗涮屈辱的希望,怎能不期待?

冉兴让满怀希冀的看着杨鹤,一脸的郑重与认真之色,感激地说道:“杨御史,关于那件事情,就拜托你了。”

“放心吧,冉驸马,本官一定会竭力促成此事的。”

杨鹤轻轻点头,回应了一句,似乎想到了什么,进而又补充道:“对了,明天就有一个机会,本官要给皇上讲学,正好借助这个时机,谈论此事。”

第一百五十八章 天之骄女的不幸

第二天上午....

乾清宫的书房之中,崇祯有一些慵懒的坐在那里,倚靠在椅子之上,脸上挂着淡淡的意兴阑珊之色,正在倾听着杨鹤的讲学。

“皇上,自大明立国以来,皇家就有一个让人难以理解的规矩,公主到了适婚的年龄,驸马需从平民或者低级官吏家庭中选取。而且,凡是被选中子弟的人家,近亲中便不能再入仕当官。即便是已经为官,也要辞官归故里。”

“一开始的时候,皇家的用意虽好,之所以这样做,就为了不让王孙贵族和大小臣工,仰仗皇家姻亲的身份为非作歹,危害朝政。”

“可是,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一旦家族子弟被选为驸马或宾仪,则举族不能应举做官,而所谓的驸马宾仪,不过是一个只领薪俸的虚衔。”

“如此一来,民间的世家大族、书香门第,都视与皇家结亲为畏途,一旦家族子弟被选中,就会使尽各种手段,从中破坏,贿赂主婚官员或议婚阴阳人,以命格不合、八字相冲等诸多理由,使得婚事不得不作罢,令择良婿。”

听到这里,崇祯微微蹙眉,适时地插话问道:“不对啊,朕的几位姑母,他们的夫君可都是出身于书香门第或者官宦人家,夫家人依旧在朝为官啊~!”

“呃...皇上...那个...”

杨鹤错愕了一下,明显有一些措手不及,但转瞬就恢复了平静,进而从容不迫的徐徐回道:“皇上,这种情况,是从万历年间,神宗掌权之后,才有改善的。”

“嗯,原来是这样啊,杨御史,你继续说吧....”

崇祯轻轻点头,回应了一句,对于明朝公主,他还是知道的,相比于那些皇子,一个个被封为藩王,她们的生活要凄惨得多,可谓是两个极端,后者虽然被限制在封地之内,却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

贵为天之骄女,身为大明的公主,虽然不会成为和亲的工具,但婚后的生活却非常的不幸,与自己的丈夫相见,亦或是温存,还有看管事嬷嬷和太监的脸色,可谓是非常之艰难。

婚姻之多不幸,远远超过平民之家。

“皇上,相比于公主择婿的无可奈何,只能被动地接受,婚前从未见过未来的夫君,公主与驸马的婚后生活,可以用不幸来形容,夫妻二人,见面可谓是千难万难。”

尽管心中已经知道了原因,崇祯还是忍不住的问道:“这是为何?”

“启禀皇上,原因很简单,公主大婚之后,不仅不能与驸马生活在一起,婚后生活的一切,衣食住行,都是由专门的宫女和太监负责和打理,包括夫妻两人的相见,也要获得他们的许可。”

“万历年间的永宁公主自不必说,除了大婚之时,见过驸马,在短短的一个月婚姻里,几乎再也没有见过驸马梁邦瑞一面,一生无儿无女,去世之时,装殓的宫人发现,公主还是完璧之身,驸马梁邦瑞就是因为相见的事情,被宫女气得吐血而亡。”

“还有当今寿宁公主和驸马冉兴让,更是深受管家宫女和太监之害,京城众所周知,早年之时,万历年间,就是因为驸马冉兴让没有......”

杨鹤一五一十地又将寿宁公主和驸马冉兴让的遭遇说了一遍,更是指责那些老宫女和太监的变态心里,以折磨和阻挠公主与驸马为乐。

然而,出乎杨鹤的意料,崇祯的反应出奇的平静,没有一点的怒意流露出,更没有丝毫的同情之色,等到他讲完之后,却突兀的问道:“冉兴让是不是在宫外等着消息呢?”

很显然,杨鹤愣了一下,没想到会有如此一问,更多的是心虚与紧张的表现,虽然胸怀忐忑之情,迟疑了一下,但还是很快的老实回道:“嗯,是的,皇上,冉驸马就在宫外等着消息。”

崇祯轻轻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转头看向远处的张彝宪,淡淡地说道:“去叫冉驸马进来...”

不久之后,冉兴让出现在书房里,就站在杨鹤的身旁,仅就辈分儿而言,还是崇祯的姑父,但是,这一层的关系,并不能带给他丝毫的安全感,反而愈发的紧张起来。

渐渐地,氛围变得有一些异样起来,最终还是由崇祯打破近乎于沉寂的平静,话语的内容,却是显得那么突兀,出乎杨鹤与冉兴让的意料。

“冉驸马,朕曾经听说,你与都督冉孔悦虽不是同乡人,却同是冉闵的后代,不知是真是假?”

冉兴让惊愕地抬起头,就那么直愣愣的看着崇祯,转瞬就反应了过来,有一些慌张地回道:“是是...皇上,根据本族的族谱,微臣的祖上确实是冉闵,不知皇上为何会有如此一问?”

“呵呵...”

崇祯的笑声更加的突兀,是那么的不合时宜,毫无征兆,又有一丝意味深长之意,弄得冉兴让晕头转向,满头的雾水,非常的不解,不等他再次询问,崇祯那带着淡淡的嘲讽话语再次响起,回荡在书房之内。

“想那冉闵,是何等的英雄人物?一纸屠胡令,一天之内,斩杀数万胡人,随后更是亲率大军,诛杀胡羯,不论贵贱男女长少,一律斩杀之人,达到二十余万,暴尸于城外,喂食野犬豺狼,彰显我汉家男儿血性,及时拯救了汉族,躲过亡族灭种的风险....”

崇祯的声音很轻,说话很慢,一字字,一句句,串联起来,却带着某种气势,显得是那么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激起莫名的澎湃之意。

目光逡巡不定,缓缓转移,崇祯的脸上洋溢着一股心驰神往之意,等到视线落在冉兴让的身上之时,神色发生了变化,有一些看不起的样子,幽幽叹了一声:“哎...堂堂的汉家英雄,没想到他的后代会如此怯懦,居然会折辱于宫女和太监这等人的身上,真是为英雄感到悲哀....”

此刻,冉兴让被说得满脸涨红,一副羞愧之色,张了张嘴,刚要反驳,说些什么,却被崇祯给打断了。

“冉驸马,关于你的事情,杨御史已经都告诉朕了,朕可以为你做主,还你清白,却不是因为同情你的遭遇,之所以如此,朕心疼的是朕的姑母,寿宁公主,一个男人,被人欺辱自此,居然没有反抗,真是没有一点血性可言,简直不像是一个男人....”

听到这些话,皇上愿意为自己主持公道,冉兴让丝毫高兴不起来,脸上的羞愤之色愈发浓郁,被人当面喝骂,真不是男人,还有比这更加让人感觉屈辱的吗?

“冉驸马,别不服气,也别怪朕故意贬低你,看不起你,要真是一个男人,就要拿出一个男人应有的血性,向朕证明。”

看着脸色铁青的冉兴让,崇祯不急不缓的说出这一番话,刺激着他的神经,激起他的斗志与血性,进而更是说道:“随后,朕将会让人抓起梁盈女和赵进朝,送到驸马府,交给你处理,可不要让朕失望喔....”

第一百五十九章 西南的威胁

这一刻,就像玄幻中的桥段一般,冉兴让仿佛被唤起了血脉中的记忆,更确切地说,是崇祯的那番刺激性话语使然,激发了冉兴让那属于男人的血性与骨气。

“谢皇上....微臣不会让你失望的....”

看着两人的一问一答,整个过程中,始终都保持沉默的杨鹤,即便没有明说,但他也知道,梁盈女和赵进朝将会凶多吉少。

否则,驸马冉兴让将会永远被皇上打上“朽木不可雕也”的懦弱标签,渐渐被疏离,以后轻易不会出手相帮。

不久之后,在杨鹤的陪同下,冉兴让离去了,一步一行间,走得格外坚定,虽不是那种龙行虎步,一副彪悍的气息,但身上也渐渐形成一股莫名的气质,让人情不自禁地高看一看,不再将其当做笑料。

就在这一天,随着冉兴让手刃两个仇人的消息传出,在京城内弄得沸沸扬扬,在顶层权贵之间,轰动不已。

与此同时,在驸马宾仪(对所有驸马的统称)之间,更是有一道振奋人心的圣旨传出,让他们兴奋不已,由于被生硬地削减一半禄米的原因,因此而产生对崇祯的怨念,随着这道圣旨的颁布,彻底抵消了这股怨念,抚慰那一丝不甘的情绪。

尽管朝廷将会收回所有的驸马府,但是,驸马与公主也因此不必再分居两府,不仅如此,公主府的一切事宜,都将由他们夫妻二人决定,不管是人事任免,还是生活起居,不再受管事嬷嬷与太监的刁难与约束。

很显然,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好消息,对大明的公主和驸马而言。

一时间,随着崇祯的一连串举措,以及一系列的人事任免,吏治开始出现一股清明之风,各个衙门的办事效率也变得越来越有效起来。

只要是稍有眼光之人,都从崇祯的身上看到了属于明军的特质。

最为关键的是,锦衣卫和东厂先后抓捕了许多的官员和皇亲国戚以及勋戚的子嗣,让百姓越来越心安,对生活越来越充满希望。

当然,在这之中,最为高兴的群体,非武将莫属!

然而,就是在这么一股风潮之下,武将憋屈的心情得到了安抚,变得极为愉悦之时,一股暗流渐渐形成,开始涌动,不,更确切的说,是一种图谋。

细心观察,一直留意,就会不难发现,京城的禁卫军将领正在发生细微的变化,三三两两地,开始被调离京城,以镇守边境的名义,或是因为贪污渎职而被查办。

其中以襄城伯李守锜的下场最为凄惨,被一撸到底,不仅被罢官夺职,还被削去了爵位,更是被查抄了大部分家产,落得个潦倒穷困,沦为最底层的百姓,可谓是从云间跌落到地狱。

一时间,惩处贪污受贿蔚然成风,其中以军队尤甚!

与此同时,西南之地,也是暗流涌动,形势要更加的紧张。

贵州道,贵竹司....

此刻,书房之中,五省总督朱燮元正襟危坐在那里,满脸的凝重之色,而贵州巡抚傅宗龙就站在对面,手里拿着一份密旨,神情同样是凝重无比。

“傅巡抚,看皇上这意思,是想废除吐司制度,在西南之地,推行彻底地道、府、州、县制度,收回那些吐司的莫大权力,加强朝廷在西南的控制,从而一劳永逸地解决西南吐司之患。”

“朱大人,你说得不错,本官也是这种看法....”

傅宗龙回应了一句之时,已经合上了密旨,抬头看向朱燮元,漆黑的眸子愈发的深邃,闪烁着点点光芒,进而沉声继续说道:“不过,本官也赞同这样做,确实该废除吐司制度了。”

“确实,是时候了,是时候在云贵等地推行完全的道府制....”

朱燮元附和了一句的同时,重重一点头,进而继续说道:“由于土司制度的存在,日积月累之下,那些吐司的威望越来越高,超过朝廷在民众心中的地位,轻易就能起兵造反。”

“而且,在这些少数民族之中,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他们只知道自己的头人或吐司,朝廷的法令却没有丝毫的效果,还不如头人或吐司的一句话。到这些地方任职的官员,也无法放开手脚的施为。”

渐渐地,朱燮元的声音变得越来越低沉起来,满脸的忧虑之色,散发着淡淡的怅然之情。

“然而,最为关键的还不是在于这些,上到皇上,下到文武百官,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辽东的建奴威胁上,却鲜有人意识到,西南的威胁丝毫不比辽东弱多少,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形势反而更加的严峻,更加的不稳定,说成危机重重,也毫不夸张。”

听到这些话,傅宗龙的反应有一些怪异,又是点头,又是摇头,搞得朱燮元一愣,满头的雾水,刚想询问,却被前者给打断了。

“确实,纯粹的从民意上来讲,西南要比辽东的形势更加具有威胁性,那些所谓的吐司,不如将其形容为当地的土皇帝,来得更加贴切一些。否则,他们的造反也不会那么容易。”

说这些话之时,傅宗龙像是在喃喃自语,又似在附和朱燮元之言,使得后者疑惑的神情略微放缓,但一听到接下来的话语,朱燮元脸上的神情变得更加丰富多彩起来。

“不过,朱大人,本官并不是很同意您的一些观点,朝中还是存在明白之人,尤其是当今的皇上,更是对西南的形势有着清醒的认识。”

闻听此言,朱燮元张口就欲反驳,似乎想到了什么,到嘴的话语全都咽了回去,就是在这么一瞬间,傅宗龙的声音再次回荡在他的耳畔。

“从这份密旨来看,皇上特别的叮嘱,尽量用其他的吐司军队围剿安邦彦,对于那些跟着反叛的吐司,平叛之后,都要留有一部分的兵力驻守,从陕西来得灾民,就是安置在那些地方,增加汉人的比重。”

“而且,皇上还一再地交代,安置灾民的区域不能过于分散,尽可能的集中几个区域,在云贵等地,形成汉人大的聚集区域,并在这些区域组建兵民,由咱们配发兵器,不定期地进行训练。”

“一切的一切,足以说明,皇上不仅重视辽东的建奴威胁,更是清醒地意识到,西南的潜在威胁,那些吐司才是西南最不稳定的因素。”

第一百六十章 变质的沐府

随着傅宗龙的缓缓讲述,朱燮元脸上的疑惑之色越来越淡,心中的疑云早就消失不见,变得越来越清明起来,脑海里更是浮现了一个画面,傅宗龙接下来之言,正好印证了他心中的某种猜测,补充这些画面。

“朱大人,你不妨想象一下,按照皇上的那些交代,在云贵等地建立大的汉人聚居生活区域,并组建民兵,那些土司部落将会一个个被隔离起来,分布区域不再接壤,变得碎片化。”

“一旦皇上的那些交代付诸于实际,取得一定的成效,日后,即便是再有安邦彦、奢崇明之辈起兵造反,有了这些汉人区域作为缓冲地带,规模也要小很多,朝廷轻易就能将其镇压。”

“不会像以前那般,一个吐司造反,就会裹挟着其他吐司跟着反叛,进而波及整个云贵等地,使得朝廷不得不付出极大的代价,才能予以平叛。”

“如此说来,皇上确实意识到了西南的危险性,否则,也不会有这一系列的安排,更是不惜划拨大量的粮饷,作为支援。”

朱燮元附和了一番,一副若有所悟的样子,频频点头,更是颔首说道:“西南之地,吐司虽多,总兵力在十万以上,但是,无论是哪一个吐司或者少数民族,人口都是极为稀少,相应的,兵力也要少很多,单打独斗之下,很难与朝廷的军队对抗。”

“一旦将这些土司部落分离开来,减少他们之间的联系,很难形成气候,到时候,朝廷再实行道府的治理制度,将会更加的容易,即便是有反抗的部落,也能轻易地将其镇压,翻不起什么大的波浪。”

傅宗龙轻轻点头,紧跟着附和道:“而且,从皇上的这些安排来看,皇就是上准备先从这些造反的吐司下手,就像永宁宣抚司那般,以此为由头,安邦彦造反,彻底废除贵州宣慰司,以此为契机,进而在整个贵州道,推行州府县制。”

就在这时,朱燮元脸上洋溢着的恍然之色,甚至是有一些兴奋之意,忽然消失不见,却而代之的是,那副担忧的神情再次出现,语气更是如此。

“傅大人,皇上要想在云贵等地推行州府县制,阻力将会很大,第一个跳出来反对之人,恐怕就是沐府的黔国公沐启元。”

傅宗龙明显愣了一下,有一些错愕,但转瞬就反应了过来,。脸上也显出担忧之色,附和道:“不错,这些年以来,云贵等地的吐司之所以如此,朝廷很难调动,一个个跟土皇帝似的,动辄就会有人起兵造反,沐府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早就有听闻,作为镇守云贵的黔国公,朝廷存在为数不多的公爵之一,这些年以来,沐府可没少收取云贵等地那些吐司的好处,府中的钱粮堆积如山,就算是比之那些藩王,也是不遑多让。”

这个时候,朱燮元的脸上现出含义,眸子中寒光闪闪,语气更加的凛然起来。

“想当初,朝廷让黔国公镇守云南,就是为了压制那些吐司,保证西南的稳定。然而,如今的沐府,已经是今非昔比,变了质,忘记了他们的责任,俨然已经成为了云贵等地的毒瘤,丝毫不比那些吐司的危害少多少。”

“根据云南布政司的统计,整个云南良田的总额,也不过四万余顷,而沐府的庄园和田地加在一起,就足足占据了其中的三到四成。”

“尤其是前任和现任的黔国公,面对安邦彦的叛乱,沐昌祚和沐启元表现的非常不堪,两人非常的惧怕,根本就不敢带兵出征,进行平叛,往往多有推诿。”

听到这些话,傅宗龙也想起了一些事情,脸上出现嘲讽之色,语气里充满不屑之意,紧接着说道:“而且,特别是现任黔国公沐启元,继承爵位之后,为人极为张狂,不仅纵容家奴残害百姓,更是极为嚣张,不可一世,丝毫不将朝廷的官员放在眼里。”

“为了袒护犯法家奴,竟然调集兵马,围攻公署,将火炮对准巡按余砧的公署。”

突然间,傅宗龙与朱燮元对视了一眼,话音更是戛然而止,更是默契的同时点头,似乎是在这一刻,达成了某种共识,并未言明,只是心照不宣而已。

云南道,云南府....

沐府,某个房屋之中,两个妇人正在秘密而小声的交谈着,两人的神情充满焦虑与不安之色。

“母亲,你就出面劝一劝夫君,让他消停下来,不能再任性下去,肆意妄为了。新君虽然刚刚继任一年,但西南频频出现吐司叛乱,如果再这样下去,咱们沐府可就危险了。”

“而且,咱们沐府已经不必从前了,在这西南之地,不仅威望越来越低,因为这些的吐司叛乱时有发生,越来越多,规模越来越大,手中的军队少了非常多,很难再使得朝廷忌惮。”

“若是朝廷趁机发难,派人前来查抄沐府,恐怕再也无法像以前那般,有着军队作为筹码,皇上不敢轻易动咱们沐府,不管是抓何人,也要好好思量一番。”

黔国公夫人陈夫人忧心忡忡地说完这句话之时,直勾勾地盯着黔国公的母亲宋氏,脸上的不安之色越来越浓郁,甚至于,身体都在微微颤抖,似乎想到了什么极为害怕的事情,双眼里不满惧意。

“老身又岂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宋氏幽幽地反问了一句,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媳,随之长叹一声,转而看向墙上的一个遗像,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显得是那么的复杂而无奈。

“想我沐府风光之时,最为强盛的时候,不仅是这云贵等地的各个吐司,都要纷纷巴结,更是历朝皇帝所倚重的对象,即便是靖难之役,亦或是以后的历任皇帝,咱们沐府的地位从未动摇过。”

“即便是上上一代黔国公,沐朝弼时期,犯下了累累罪行,朝廷派来了缇骑(锦衣卫下属人员),来人也不敢进入沐府抓人。即便是最后抓走了当时的沐府家主,迫于沐府的压力,也不得不免除沐朝弼的死罪,最后只能幽闭于南京的大牢之中。”

“哎...真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沐府的风光不再,越来越颓败了,云贵的吐司也不将沐府放在眼里....”

宋氏的神情满是失落,又是那么的无奈,还想说些什么,似乎是在追忆,却被陈氏那着急而忧虑的话语给打断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毕自严

“婆婆...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该好好想想,该怎么办啊?还是赶紧想一个办法,阻止夫君这样胡闹下去,否则,没有了朝廷的支持,甚至于厌恶,咱们整个沐府,整个沐氏家族,可就真的完了。”

听到这些话,尤其是最后一句,宋氏终于有一些动容,流露出了些许的慌乱之意,转瞬又恢复镇定自若之色,爬满皱纹的眼皮微微抖动了一下,突然间,浑浊的双眼里迸发出决绝之意,在这一瞬间,似乎作出了什么艰难地决定,嘴里喃喃地说道:“为了整个沐府,避免给整个家族带来灭顶一般的祸端,只能那样做了,使用非常手段......”

刹那间,陈氏明白了开来,顿时一个激灵灵,只感觉遍体生寒,一丝狠意刮过自己的肌肤,让她情不自禁地生出畏惧之意,小口微张,呆呆地望着自己的婆婆,疑惑的表情之中,更多的还是难以置信。

京城....

乾清宫,崇祯正坐在那里,书房里还有其他人,既有像毕自严这样的前朝遗老,具有真才实干之人,又有刘若宰、卢象升这样的后起之秀,可谓是人才济济,全部是能臣干吏。

“各位爱卿,鸿胪寺今天上报,林丹汗差使臣前来,不仅提出朝廷不要插手察哈尔右翼的条件,更是讨要原本属于土默特等蒙古部落的市赏,对于此事,你们怎么看?”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崇祯的话音还未完全消失,卢象升刚欲发言,新任的户部尚书毕自严上前一步,就迫不及待地接话道:“启禀皇上,微臣以为,两个条件都不能答应。”

很显然,毕自严的回答正好迎合了其他人的想法,卢象升等人极为期待地等待后面的言语。

“皇上,在众多蒙古各部落之中,林丹汗是最具有野心之人,可谓是反复无常,毫无信义可言,即便是有着盟约,也会纵容部属,劫掠我朝边境之地,要是让他西迁成功,恐怕朝廷将会麻烦不断,不得不将防线拉长。”

“而且,就算朝廷应允了他们的条件,不插手他们的内部事务,并予以市赏,林丹汗也不会领情,也不会对我大明心存感恩。”

“以如今的国库充盈情况来看,几万两的市赏或许不算什么,但朝廷还有许多用银子的地方。何况,林丹汗有了这笔银子,他就能够招兵买马,在短时间之内,实力就可以迅速得到恢复。要是给予市赏,无异于养虎为患。”

......

看着侃侃而谈的毕自严,神情中夹杂着义愤填膺之意,崇祯露出满意之色,频频点头,眼角的余光扫过众人,这些人就是自己未来的上书房或者军机处班底。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崇祯的思绪开始翻飞了起来,神游天外,想起了关于他毕自严的记载,尤其是擅长之处。

仅就经济理财之能,堪比周总理!

“崇祯”清楚地记得,对于毕自肃的印象极为深刻,历史上,朱由检登基之后,面对大明朝的这个财政烂摊子,魏忠贤将国库掏空,要不是有毕自严这个极有“才干”的户部尚书,朱由检将会更加缺钱,或许财政早就崩溃了。

回顾历史,不难发现,朱由检非常缺钱的时候,就是在毕自严死去不久。

接任户部之时,朝廷还是处于每年一百三十万两白银的赤字之下,但在他的努力之下,想尽一切手段,尽量减轻百姓的负担,进行开源节流,硬生生的拯救了大明王朝的财政,予以了缓解,税赋有所增加,财政出现了复苏迹象,宛若奇迹一般!

最为关键的是,在他的精心策划之下,由于粮饷供应及时,为挫败鞑子兵围京城的意图,提供了后勤保障,功劳丝毫不比那些勤王的将领少多少?

黄猪皮第一次入关,兵围京城,天下兵马四十余万,云集在京城四周,自然而然地,不难想象,当时的粮草供应就成了最为重要的事情,也是最能体现毕自严的“才干”。

连续月余,目不交睫,衣不解带,昼夜不停地处理后勤供应事务,几乎事事都是亲力亲为,手批口答地处理诸多事务。

可以毫不夸张地讲,如果没有毕自严这个户部尚书,作为各路大军的后勤部长,恐怕那些勤王兵早就自乱阵脚,因为粮饷供应的事情。

思绪翻飞之时,崇祯那平静的神情之下,漆黑的眸子里闪烁着点点光芒,愈发觉得,毕自严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简直就是当代的周总理!

当然,除了在外交方面,两人几乎是别无二致,同样具有经济之才,也懂得军事,可谓是多才之人,武能保家卫国,守一方之土,文能兼济天下,乃是明末不可多得能臣干吏。

最为关键的是,他和袁可立一样,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无心于党争,更加在意国家的利益,属于中立的官员。

担任天津巡抚之时,与登莱巡抚袁可立遥相呼应,形成掎角之势,守卫了京师大门。

“而且,皇上,微臣以为,以大明目前的国力来讲,财政只是得到了缓解,不仅林丹汗索要的市赏不能给,就连其他部落也要全部除去。”

“还有,朝廷对待进贡的使团也要有所改变,所赏赐的财物价值,决不能超过他们进贡之物。”

“以及那些使团的沿途花费,也不能再由朝廷承担,当地衙门不再负责接送,只需查验即可。不然的话,对于过往的道、州、府来讲,也太劳民伤财了,成了当地的一大负担。”

......

崇祯听得非常认真,连连点头,即便毕自严不说,他也有这种打算,也知道明朝时的朝贡,藩属国所谓的觐见,他们进贡的货物与所得到的赏赐相比,绝对是物超所值。

一般情况下,后者往往是前者的数倍、数十倍不止!

因此,明朝时所谓的万国来朝,不过是在到处撒钱,花钱买来的一种假象,那些藩属国不是因为天朝国威使然,才慕名而来,进行朝贺,而是双眼盯上了事过之后的一笔重重赏赐。

很显然,洋洋洒洒的一番话,毕自严说得很是过瘾,就在这个时候,崇祯却兀自的问道:“毕尚书,关于你所讲的这些,朕何尝又不明白?”

“不管是市赏,还是进贡之时的赏赐,都是朝廷的一种拉拢手段,安抚和稳住那些化为之民。若是统统取消的话,很有可能使得他们强烈反弹,再出现第二个、第三个建奴。”

“遥想当初,迫于朝廷的财政压力使然,不得不减少化外之民的进贡次数和间隔年限,结果却是,使得边境不稳定,蒙古等部落袭扰我国边境,烧杀掳掠。”

第一百六十二章 互市

很显然,毕自严早就想到了这一点,预料到会有类似的问题,面对崇祯的突然发问,他是对答如流,没有丝毫的紧张与急迫之感,张口就予以了回应。

“启禀皇上,从察哈尔右翼这些年的表现来看,尤其是三娘子时期,土默特等部落之所以与我朝交好,鲜有侵扰边境,主要原因就是在于,朝廷开放了与其交界的部分互市,让他们尝到了甜头,有利可图。”

“同样的道理,朝廷可以多开放一些互市,主要集中在那些与朝廷较好的部落,让他们从中获得实实在在的好处,从而进一步分化瓦解蒙古各部落的内部。”

“如此一来,就能弥补他们在市赏与朝贡方面的损失,还能获得更多的利益,边境就能更加的稳定。”

然而,听到这些话,崇祯的神情发生了变化,由一开始的深深认同,变成了现在的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给人以怪异之感,毕自肃微微一愣,刚想询问什么,刘若宰却站了出来,进行反驳。

“毕大人,下官不是很同意的这种观点。”

说话之间,刘若宰满脸的凝重之色,直直地看着毕自严,看到对方流露出疑惑的模样,进而补充道:“开放互市,并未有您想得那么简单。”

“互市,从汉朝开始,中原就有了与外族通商的先例,到了唐宋,才纳入正规。”

“按理来讲,开放互市,能够进行互通有无,都能够从中获利,本是一件双赢的事情。然而,那些外族获得铜钱之后,并不是作为货币使用,而是将其消融,铸造成兵器,反而威胁到边境的稳定。”

“因此,一旦开放互市,短期之内,或许能够达到稳定边境的目的,但时间愈久,获得的铜铁越多,那些外族就会蠢蠢欲动起来,不安于贸易所带来的获利,更加渴望于劫掠所抢来的财物,可谓是一本万利。”

然而,毕自肃并未因为这一番的反驳而有丝毫的慌乱,反而变得愈发镇定起来,偷偷打量了一眼位于上座的崇祯,看到后者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心中就是微微松了一口气。

“刘大人,关于你说的这些,本官又岂能不知?”

毕自肃先是反问了一句,身上再次散发出那副从容不迫的气场,再次摆出一副侃侃而谈的模样,进而徐徐说道:“刘大人,你应该知道,从宋朝开始,与外族进行互市,就禁止了以铜钱买马,而是用布匹、茶叶、药材等物作为支付,也就是当今的茶马司,因此,也就不存在你所讲的那些问题。”

这个时候,相比于两人的言语争锋,崇祯却想到了更深一层次的问题,如今的大明王朝,由于长久的土地兼并问题,中原的畜牧业遭到严重的破坏,对于耕牛之类的牲畜,非常的短缺,都是继续的东西。

如今之时,在大部分地区,除了那些荒芜的村落,一个村子也没有几头牛,在未来的一段日子里,不难想象,随着土地兼并得到遏制,并予以缓解和解决,还地于民,将会需要大量的耕牛。

否则,大明的农业经济将会停滞下来,达到一种瓶颈!

像边境地区,那些游牧民族,或许他们不擅长耕种和劳作,但手里掌握着畜牧力量,最不缺的就是牛羊马,只要将其引进关内,开荒的土地就能够大幅度增加。

相应地,在短期之内,随着那些牲畜进入中原,就能收到明显的经济效益与社会效益。

毕竟,在这个农业社会里,想要增加收成,除了无法抵抗的气候原因,关键就是在用于耕种的牛马。

有了这些牲畜,固定的劳动力之下,老百姓就能耕种更多的土地,就能够将田地多翻几遍,使得农作物拥有一个更加适宜的土壤。

与此同时,崇祯想到了另一个名词,宝钞!

就在众人争执不下之时,崇祯笑了,笑得是那么灿烂,又显得是那么突兀,让人有一种诡异之感,更是高声问道:“各位爱卿,你们说,朝廷继续发行宝钞怎么样?”

刹那间,书房里的气氛为之一滞,顿时安静了下来,众人一副惊愕的模样,更多的是诧异,大眼瞪小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对于“宝钞”二字,他们并不陌生。

虽然大明宝钞已经被废止了一百多年,正德年间就实际上停止了发行,他们这些人还是记忆犹新,有着很深刻的印象。

这种氛围只是持续了那么一瞬间,最终还是由工部尚书王永光打破了平静,接下来的一番言语,将他的忠厚正直和敢于直谏,体现的淋漓尽致。

“皇上,此事万万不可,发行宝钞,虽然有利于一时的使用,减少铜铁的使用与消耗,但是,却于国有大害啊~!”

“由于宝钞的纸质太差,极易于损毁,难以长久使用,而且,宝钞只发不收,既不能回收,又不分界,致使天下流通的宝钞越来越多,泛滥成灾,贬值极快,很难获得百姓的认可。”

然而,听到这些近乎于一口否决的话语,崇祯不仅没有动怒,生气,反而露出了一丝欣慰,笑得愈发地灿烂起来,看得众人心中直发毛,有一种不好的感觉,王永光刚要在说什么,再进行争取一下,却被崇祯笑着给打断了。

“王尚书,不要这么着急嘛,宝钞并不是一无是处,没有你说得那么不堪,如果将其予以改进,不仅能够回收,还能将其兑换成实际的银钱,并将其制作工艺提高,年年更新,那样还不行吗?”

“那...那...那当然好了....”

几乎是一种条件反射,近乎于喃喃地回了一句,王永光将后面的话语全都咽了回去,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又该说些什么?

这个时候,户部尚书毕自严再次站了出来,沉吟了一下,随即接话道:“嗯...皇上,如果等值发行宝钞,并能够回收旧钞,那当然就好了。如此一来,就能减轻百姓的一些负担,不必再支付火耗银钱,溶解散碎银子,将其铸成银锭的花销。”

紧接着,毕自严的语气一变,变得凝重了许多,脸上的神色更是郑重无比。

第一百六十三章 务实的帝王

“可是,皇上,要想发行宝钞,并获得天下人的认可,绝非是轻易之事。首先,即便是宝钞能够回收,能够以旧换新,但必须建立许多像钱庄这样的店铺,以便百姓能够随时换取,自由兑换。”

“其次,就是每一个像钱庄类似的店铺,必须保证储藏有足够的现银,能够真正的实现将宝钞兑换成银两,如此才能取信于民,并长久持续下去。”

“最后,也是最重要、最为关键的一点,建立这么多的店铺,肯定也要辅以相应的人手,自然而然地,也要给予这些人薪俸,如此一来,将会加大朝廷的财政压力。否则,难保他们不会监守自盗。”

有着现代人的灵魂,虽然只是一个历史学家,“崇祯”怎么会被这一点问题难道呢?

所谓类似于钱庄的店铺,就是现代的银行,而宝钞就是纸币,尽管不知道银行的具体运营方式,但也知道他们的一些获利方法,比如最简单、也是最基本的方法,借贷!

只要钱庄盈利,就不存在增加朝廷财政压力的问题,反而能够增加国家的收入。

“嗯...这样吧,王尚书,毕尚书,关于宝钞的事情,就让朕好好想想,你们回去也思谋一下,将其完善,既能方便于民,也不给朝廷带来财政压力。”

“是,皇上,微臣遵旨....”

看到两人并不认可宝钞,一副在应付自己的模样,崇祯并不灰心,也不气馁,反而更加坚定了发行宝钞的想法。

毕竟,一旦发行宝钞,并将其广泛应用,将会大大的减轻老百姓的负担,火耗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而许多的贪污和横征暴敛,就是源于征税所要的现银。

因为,百姓上缴的赋税,绝大多数都是散碎银子,肯定不能将其直接上缴朝廷,而是要铸造成银锭,中间就有一定的损耗,如此就有了火耗一说。

相应地,也就有了火耗税!

使用宝钞,那就不一样了,就不存在火耗的问题,自然而然地,由其演变而来的各种杂税也就不存在,百姓要上缴的税银也就少很多。

毕竟,按照大明律,朝廷规定的法度,上缴十两的税赋,还要多交两到三两的火耗。

“那个...那个...皇上,关于开放互市的事情呢?”

听到毕自严的询问,崇祯的眼前一亮,并未予以回答,而是心中暗想,如果发行爆炒的话,可以在那些茶马司先行推广,进行应用,就可以结束那些互市最为原始的通商方式,以物易物。

有了宝钞这个纸币,作为交易媒介,就能大幅度杜绝铜铁流入那些外族。

崇祯的脑海里只是闪过这些念头,很快就回道:“嗯...开放互市,当然可以,但必须细化其中的一些准则,朝廷必须从其中抽取一定的赋税。”

这一刻,相比于浓浓的复杂之色,更多的是错愕,尤其是看着崇祯嘴角噙着的那一抹笑意,众人都有一种感觉,皇上不像皇上,更像一个极尽逐利之能事的奸商!

雁过拔毛,若无利益,朝廷若是不能从中获得好处,绝不会做那种利人之事。

不过,崇祯身上散发着的那种铜臭味道,在场之人不仅不反感和厌恶,反而还很赞赏,眸子中更是点点毫光,闪烁不定。

这些最起码说明一点,皇上是一个极为务实的君王,相比于那些“千邦来贺、万国来朝”所带来的盛况,由此带来的美名,皇上更加的在乎,大明王朝有没有获得实实在在的好处,而不是打肿脸充胖子一般的炫耀。

对于一个国家而言,对于他们这些想要一展抱负的人来讲,务实的帝王更加对他们有利。

毕竟,好面子的代价实在太大,而这个代价,往往不是一个国家或那一群人所能承受得了的。

一想到这些,恍惚之间,众人不自觉地忽视了崇祯的年龄。

不久之后,众人离去了,户部尚书毕自严和户科给事中瞿式耜却留了下来,尤其是后者,更是直言不讳的说道:“皇上,如今之时,要想挽回危局,拯救千疮百孔的大明王朝,单单是解决财政紧张的问题,并不能根治朝廷的弊病。要想实现中兴,就必须正本清源,为被害人昭雪,扶持正气。”

“瞿爱卿,你所言不错,确实应该正本清源,平反冤假错案....”

崇祯附和的同时,连连点头,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心中却是暗想:“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没有充盈的国库,大明王朝如何运转?如何整肃吏治,让百官好好干活儿?”

不知道是看出了崇祯的心中所想,还是早就有了这个念头,瞿式耜的话题忽然发生了转移,颇有点指之意。

“皇上,实行削藩之策,虽然能够获得大笔的钱粮,使得朝廷每年的赋税有所增加,但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

“要想根本性地解决,唯有从吏治方面下手,清除冗员,恢复军屯田,收回那些被侵占的军田,以及清查天下的隐田,如此才能长久的维持国库处于充盈状态,不至于出现财政太过紧张的情况。”

这个时候,崇祯已经收起了那看似有一些玩味的神情,变得极为郑重起来,一副认真倾听之状,不时地轻轻点头,以示赞同之意。

瞿式耜的话语一顿,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不自觉地看向了旁边的毕自严,后者极为的默契,随即接过了话茬。

“启禀皇上,不仅是朝廷的吏治弊端到了积重难返的地步,军中亦是如此。”

说话之间,毕自严的语气要更加的沉重,神情也带着某种回忆的味道,进而继续说道:“遥想当年,微臣也曾经戍边,统领过军队,深知军中的种种弊端,不仅是贪污之风横行,还存在大量的冗员,以及不存在的士兵名额,从而相应的将领冒领军饷,加大了朝廷的负担。”

“因此,要想从根本上解决财政紧张的问题,使得国库能够持续而稳定的保持一定收入,唯有核逋赋、督屯田、严考成、汰冗卒等诸多兴利除弊之策。”

“而且,由于以前的种种缘由,不仅使得天下土地兼并的问题极为严重,致使许多百姓失去土地,成为流离失所的难民,还存在着大量的隐田,以微臣的估算,相比于登记在册的田地,隐田是其数倍有余。”

......

第一百六十四章 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即便是毕自严不说,作为一个穿越而来的历史学家,“崇祯”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事情,隐田的问题?

如果说,土地兼并使得百姓无田可种,不得不流离失所,为大明王朝埋下了不稳定的引子,酿成了后来的大规模农民起义。

那么,隐田的存在,其弊端丝毫不比土地兼并小多少!

仅仅是万历年间末期,天下的隐田将近是登记在册的土地两到三倍,损失这么庞大的一笔赋税,朝廷的财政紧张可以预见,也就不足为奇了。

最为关键的是,这些隐田所带来的赋税,全都转嫁到了百姓的身上,对于那些失去土地的百姓来讲,又要背负这么多的赋税,他们要么是被压榨而死,直至最后饿死,要么奋起反抗,进行暴动,跟着造反。

很显然,本性使然,求生的欲望驱使,那些百姓选择了后者。

当然,脑海里闪过这些念头之时,如果历史没有发生改变,“崇祯”很清楚,两人的下场很不好,这一番的建议与施为,彻底得罪了权贵。

不幸的是,效力的君主虽有心让大明王朝中兴,却魄力与才能不足,缺乏一种主见,很容易受到其他人的想法与说法左右,无法予以鼎力的支持,放手的让他们去干,去撕破那一层藩篱,束缚在大明王朝上的枷锁。

“崇祯”暗暗点头,心中也明白,朱由检之所以才能不足,猜忌之心过于严重,不善于驾驭群臣,在用人的事情上很有问题,这些怨不得他。

毕竟,让一个十七八岁、不满二十的少年,认清形势,了解每一个臣子的属性,该重用哪个人,该将哪个人放在合适的职位之上,简直就是痴心妄想,不可能的事情。

放眼于历朝历代,即便是被树立为明君标杆的李世民,也是经历了长久岁月的积累,才对那些臣子有这清醒和正确的认识,最终将其摆放在合适的位置,以此才开创了一个盛世!

即便年轻有为如汉武帝,也是建立在父辈的辛苦经营,打下的坚固基础之上。

朱由检就不一样了,登基之时,接受的大明王朝,完完全全就是一个烂摊子,可谓是一个千疮百孔的大明王朝,外有群敌环绕,内有党争、天下动荡、小冰河时期等等。

一个十七岁的青葱少年,又能指望他做到何种地步?

此刻,“崇祯”笑了,虽然是在默然不语,但心中却在想,自己可不同于朱由检,对于大明王朝有着清醒的认识,更是知道那些人可以委以重任,能够稳住局面。

有时候,身为一个领导者,并不一定非要具备如何高的才能,也不一定要拥有渊博的知识,只要做到识人、用人,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毕竟,像大明王朝这样的国家机器,那些文武百官就像一个个零件,作为这个国家的主宰者,只要将这些“零件”用好,替换不合格、坏的“零件”,那么,这个国家机器就能正常运转,情况就能越来越好。

当然,这还有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真的是这个国家的主宰,真的能够自由的、不受掣肘地支配这个国家机器。

“行,毕尚书,这些事情就由户部牵头,就由你负责,清查天下所有的隐田,淘汰出去那些冗卒,核对具体的兵额。”

回答之时,崇祯的心里也在暗想,除去两个藩王的爵位,让那些官员与权贵“自愿”捐输,虽然获得了一大笔的粮银,但也经不起折腾。

毕竟,明末时期,冒领粮饷,虚报兵额等等,这样的事情太多了,如果不予以遏制,再多的钱粮,也不够那些统帅伸手要的。

而且,不管是清查隐田,还是核对兵丁,都是再正常不过了,即便是那些权贵等人心有不甘,有抵触情绪,也不敢明着阻止。

何况,办事人不是他崇祯,自己只需要照章办事,予以支持就好,就算是那些权贵与乡绅心有怨恨,也怪不到自己的头上,首当其中的乃是办事之人。

看着兴冲冲离去的两人背影,崇祯摸了摸下巴,眸光开合之间,双目闪动,思绪忍不住地再次转移到“大明宝钞”的事情上来。

如今可不同于以往,科技有了长足的发展和进步,各种造纸水平、技术以及印刷水平,远远不是一百多年前所能比拟的。

因此,只要集合现在所有的尖端技术,对宝钞进行重新设计,每隔一段时间进行更新,就算是民间能够仿制假钞,但也跟不上防伪的技术手段。

毕竟,有许多的科学手段,比如一些特殊的化学腐蚀、玻璃制造工艺等等,绝非民间能够做到的。

而且,再辅以相应的惩罚手段和律例,比如发行宝钞之时的奖惩制度,颁布的“钞法”,伪造者斩,告捕者赏银二百五十两,还可以分得犯人的财产,等等。

不难想象,严刑峻法之下,还有高额的奖赏,那些伪造之人很难得逞!

恐怕...刚刚进行仿制,还未在市面上使用,就被属下举报了。

拥有着现代者的灵魂,就这一刻,“崇祯”的眼前一亮,脑海里闪过一抹灵光,由“大明宝钞”想到了“货币战争”。

只要奠定了大明宝钞的霸主地位,就像美元一般,就可以通过货币支配周围的那些外族,从而控制住他们的民生与经济,达到阉割的目的。

当然,发动“货币战争”的同时,想要控制住那些外族的经济与民生,就必须有一个先决条件,那就是具备强大的武力,能够威慑到那些外族。

翻开历史,不难发现,在通商的事情上,一旦处于不利地位,那些游牧民族就会撕去伪装,露出他们的野蛮面目,进行劫掠,骚扰边境。

因此,在“货币战争”的初期阶段,不能操之过急,不能让那些游牧民族有着明显的损失,唯有军力强大之时,才能堂而皇之地控制他们的经济。

毕竟,不管经济再如何的发达,若是没有强大的武力,也不过是一个待宰的羔羊,他人劫掠与威吓的对象,就比如宋朝,经济虽强,却缺乏强大的武力之称,不得不向外国纳贡,交保护费。

第一百六十五章 免除市赏

这一天,乾清宫的大殿之上,文武百官位于两侧,相对而站,在中间的那个空荡荡的位置上,林丹汗的大臣贵英恰就站在那里,面对着端坐于正上方的崇祯,神情是那么的倨傲,话语更是那么的不可一世,显得很是无礼。

“大明皇帝,按照明廷与蒙古的约定,你与林丹汗乃是盟友关系,土默特等部落也是蒙古族部落,属于察哈尔右旗,既然如此,关于他们的市赏,就应该像内喀尔喀那般,宣府、大同、山西、延绥等镇的市赏,理应直接给我汗才对,还有察哈尔、内喀尔喀五部在辽东的市赏,是不是也应该下发了?”

听到这番话,相比于一脸平静之色的崇祯,没有丝毫反应,许多官员都是震动不已,暗叹,林丹汗好大的胃口,还未占领察哈尔右翼,就妄想索要属于蒙古各部落的所有市赏。

这些市赏加在一起,少数也有数十万,对于正在四处征战的林丹汗而言,无异于一笔惊人的财富,可以缓解目前所处的窘境,能够购买许多东西。

此刻,除了参加崇祯那一日的书房会议之人,出乎了大部分官员的意料,贵英恰的话音刚落不久,就有官员进行反驳,崇祯直言不讳地幽幽喝道:“市赏?哼~林丹汗好大的胃口,莫说是宣府、大同、山西、延绥等镇的市赏,就连以往的市赏,也没有一个铜子儿!”

很显然,不仅周遭的大臣们很是意外,就是贵英恰也很震惊,谁也没有想到,皇上拒绝的这么干脆,不仅一口回绝林丹汗的无理要求,没有丝毫的商量余地,就连往日的那些市赏,也全部予以免除。

仅仅是惊愕了片刻,尽管胸中怒气翻涌,但一想到漠南如今的形势,贵英恰不得不强压下这份怒意,脸上带着难以相信的神情,气呼呼的威胁到:“大明皇帝,既然如此,你就不怕我汗与皇太极结成同盟,一起对付你们大明?”

一语落罢,贵英恰挺了挺胸膛,散发出属于游牧民族的粗鲁与彪悍,更确切地说,是对大明的蔑视,威胁与强势之意愈浓。

“结盟?好一个结盟....”

崇祯不置可否地自语了一句,不屑地看着贵英恰,不等他发作,就继续说道:“据朕所知,林丹汗之所以索要那些市赏,之所以攻打察哈尔右翼蒙古各部落,乃是被迫而为,被皇太极赶出了辽河套,狼狈而逃,几乎将所有的家当都丢在了辽东。”

“你....”

贵英恰被气得不行,身体都在哆嗦,崇祯这的一番言语,就差指着他的鼻子明说,林丹汗就是一个丧家之犬,还有什么资格与我大明平起平坐,刚吐出一个字,就被崇祯接下来的话语给打断了。

“贵英恰,明人不做暗事,我大明行事光明磊落,不妨就实话告诉你,顺便转达一下林丹汗,不仅市赏尽除,我大明还会出兵宣府,支援卜失兔等人。”

刹那间,贵英恰生生将后面的话语给咽了回去,脸色变得铁青无比,气得胸膛起伏不定,心中更是翻起了惊天骇浪,再也无法说出那番强势的威胁之言,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大明朝往日都是坐山观虎斗,任由蒙古部落内部厮杀,现在居然主动干涉蒙古的内部事情。

作为林丹汗的心腹,刚刚离开漠南不久,没有人比他贵英恰更清楚,大明朝态度的突然转变,将会意味着什么,崇祯后面的话语,更是使得他的一颗心直往下沉。

“如今之时,据朕所知,林丹汗几乎丧失了辽东的大部分领土,只有八鄂托克之一的多罗特留守故地,由于林丹汗的吞并行为,使得许多蒙古部落怨念颇深,相继投奔后金,林丹汗已经失去了东南的大部分领地,察哈尔汗庭与后金的屏障越来越弱。”

“在两年不到的时间里,黄猪皮继位以来,多次的东征西讨,已经收服了辽东和漠南的大部分蒙古部落,林丹汗的许多部众,也是相继背叛,投奔后金。”

“奈曼,敖汉,阿喇克卓特,浩齐特,乌珠穆沁,苏尼特,这些鄂托克曾经都是林丹汗的部众,现在却全都投靠了后金,贵英恰,你觉得,你的林丹汗还有可能与黄猪皮结成同盟吗?”

最后一句问话,就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击打在贵英恰的心脏之上,问得他无法反驳,神色非常的难看,更是听出了崇祯的潜台词,如今的林丹汗,相比于后金而言,已经是孱弱不堪。

以皇太极的精明,不可能不顾那些投靠的蒙古部落感受,再与林丹汗结盟,否则,无异于自断手脚!

毕竟,那些鄂托克与林丹汗的矛盾已经是不可调和,以后者的秉性,一旦恢复过来,必然是血腥的报复。

令贵英恰更加吃惊的是,没有想到崇祯对辽东与漠南的形势,了解的那么熟悉,如数家珍一般,尤其是其中的利害攸关,更是一清二楚。

贵英恰一点都不会怀疑,崇祯是在诈自己,因为,那几个蒙古部落的名字和相应的事件,都在提醒着他,崇祯对林丹汗的处境,非常的清楚。

林丹汗已经不是以前的林丹汗了,仅就目前的处境而言,林丹汗处于下风,处于非常不利的境地。

然而,事情远未结束,崇祯的话语并未停止,接下来的话语,更是让他心中一颤,一种强烈的窒息感油然而生,压得他都快喘不过气来。

“后金击溃多罗特部,乃是时间早晚的事情,不会太久,一旦没有了这道屏障,后金再与哈喇慎部结盟,察哈尔部在辽东的残余势力,将会彻底被后金扫清。到时候,林丹汗的大后方,无异于完全暴露在后金的铁蹄之下。”

这一刻,贵英恰的脸色有一些惨白,更是有冷汗流出,密布在额头表面,而崇祯的神色冷了下来,直勾勾地盯着他,颇有玩味的自语道:“只要我大明协助卜失兔等人,挡住林丹汗的攻伐,一旦黄猪皮扫除了最后一道障碍,击溃多罗特部,林丹汗就会陷入背腹受敌的境地。”

说到这里,崇祯的话语稍稍停顿了一下,抬头看向了窗外,望着那蔚蓝的天空,却突然转移了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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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开出条件

“不知不觉间,已经是秋天了,如果林丹汗再不能找到地方,能够暂住下来,亦或是不返回老巢,一旦进入了寒冬,即便是没有后金与土默特等部落的前后夹击,在那茫茫的草原之上,没有粮草补给和棉被,恐怕很难渡过这个寒冬吧?”

看着崇祯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不管是贵英恰,还是大殿里的群臣,一点都觉得那是在好心的提醒,反而威胁的味道更加强烈。

有了之前的一番铺垫,贵英恰当然明白这些话的意思。

正如之前所讲,说得好听一点,林丹汗是在西迁,事实却是,不过是被后金打得大败的丧家之犬,几乎丢掉了全部家当,若是不能迅速占领察哈尔右翼,就凭漠南的寒冬恶劣气候,林丹汗也将会损失惨重,大部分人都得死于寒冬与饥饿之中。

此刻,贵英恰的神色已经不能用惨白二字所能形容,而是变为了一片死灰之色,再无之前的嚣张与跋扈,不得不底下自以为高贵的头颅,近乎于哀求的艰难问道:“大明皇上,难道你就这样坐视不管,任由盟友这样消亡吗?”

“嗯...如果林丹汗答应一个条件,朕也不是不可以伸出援助之手,助他一臂之力。”

吐出这一句话之时,崇祯一脸的沉吟之色,更是摸了摸下巴,再次浮现出了和善的笑容,充满神秘的味道。

听到这番话,贵英恰就好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顿时眼前一亮,露出希冀之色,心中升腾起了一抹希望,迫不及待地吞口问道:“大明皇帝,什么条件?”

“很简单,林丹汗放弃察哈尔右翼,不再攻打土默特等蒙古部落,返回辽东。”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根本就是在强人所难,就算我愿意,大汗他也不会同意的!”

贵英恰脱口而出,几乎是一种条件反射,想也不想的就予以了拒绝,似乎想到了这样回答的后果,神色变了变几变,不得不再次放下身段,进而补充道:“大明皇帝,你也说了,如今的我们,已经无力对抗后金,失去了在辽东的大部分领地,急需一个栖息之地。”

很显然,崇祯早就料到了这一点,贵英恰想也不想的予以拒绝,并有了应对之策。

“贵英恰,听朕把话说完,不要忙着拒绝嘛~!”

崇祯笑着吐出这句话,摆了摆手,阻止了贵英恰想说些什么,进而补充道:“既然朕提出了这个条件,也答应了不会坐视不理,就不会将林丹汗逼上绝路,自有相应的补救之策。”

闻听此言,贵英恰难看的神色缓和了许多,但依旧不自然,是那么的难看,并未多说什么,而是等待着崇祯的后面之言,听一听那所谓的补救之策。

“只要林丹汗撤离察哈尔右旗,不再打土默特等部落的主意,返回辽东,我大明就可以出兵,帮助你们,收回在辽东的土地。”

很显然,贵英恰并不相信崇祯的这个允诺,秉持着怀疑的态度,在他的印象之中,在辽东,明军很少会有,不,应该说几乎没有这样的先例,走出城池,主动出击,与后金对抗,大部分的时候都是处于防守的姿态,进行守城。

“那个...那个...大明皇帝,你如何让我们相信你们?”贵英恰迟疑地问了一句话之时,也在正视着崇祯,观察对方的神情变化,是不是在糊弄自己。

“这个简单,只要林丹汗答应朕的条件,撤出察哈尔右翼,朕自会递交国书,将答允之事写在国书之上,一旦有所违背,将会为天下人唾弃。”

听到这些话,贵英恰的怀疑之色已经消失了大半,相信了崇祯之言,毕竟,在他的印象之中,大明是一个极为好面子的国家,可以说,能够用“打肿脸充胖子”来形容,将盟约与信义看得极重,等同于性命,也不为过!

“大明皇帝,关于这件事情,我并不能答应什么,只能说,可以试试,劝说一下大汗。”

贵英恰犹豫了一下,还是沉重的说出了这番话,一副谨慎的姿态,更多的还是无奈,进而补充:“至于具体的事宜,提出这件事情,让大汗撤出察哈尔右翼,还必须由你们大明的使臣出面说出。”

“这个自然~!”

崇祯没有任何的犹豫之色,满脸的笑意,爽朗地一口答应了下来,表现的相当自然,轻轻点头的同时,转而又说道:“既然如此,贵英恰,你先返回鸿胪寺,随后,朕就会派出使团,随你一同前往,见林丹汗,洽谈这件事情。”

“好吧,大明皇帝,本使先行告退了,等待大明使团的随同。”

贵英恰答应一声,昂首挺胸间,强撑着摆出一副那种大国使团的气度,心中还有一丝幻想,返回漠南之时,希望大汗早就打败了土默特等部落,占领了察哈尔右翼的区域。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不知道是看穿了他的心中所想,还是无心使然,亦或是有意进行敲打一番,崇祯接下来的话语,有意无意间的说出,彻底将他这一丝幻想击碎。

“哎~对了,就在几日前,我大明的英国公,已经前往大同府就任宣大总督,随同的还有顺义王卜失兔的使团。”

听到这句话,贵英恰的心中就是一紧,着急了起来,当然明白,崇祯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若无意外的话,明军的援军已经整装再发,驻扎在长城的各个关口,呈现兵出之势。

要是动作更快的话,说不定那个所谓的英国公,现在已经与卜失兔等人相见,商谈与大汗作战的事情。

形势不可谓不危急,明军与察哈尔右翼的军队会合在一起,林丹汗绝无胜算的可能,就算是最好的情况,也不过是双方势均力敌。

一想到这些,贵英恰再也无法保持那种强装出来的风度,几乎是脱口而出,就是催促了起来。

“大明皇帝,还望贵国的使团能够早日成行,赶紧启程出发,现在已经进入秋季,时日不多,在进入深秋之前,我们察哈尔要么在漠南找到一块栖息之地,要么返回辽东,收复那些失地,耽误不得啊~”

“放心吧,贵英恰,朕知道你们的处境,一刻都耽误不得,最迟明天下午,就能组成使团,后天一早,就可以启程出发。”

第一百六十七章 巩固皇权

看着贵英恰那忧虑的神情,迫不及到的模样,以及匆匆离去的背影,崇祯当然明白对方为何那么着急?为何那么急于促成结盟,联手对付建奴,让林丹汗早些收复辽东的失地?

原因很简单,贵英恰心里清楚地知道,明军与卜失兔等人的军队联合在一起,林丹汗绝不是对手,几乎没有丝毫的胜算,而关外的气候不仅恶劣,寒冬还要比关内来得早得多,更加的寒冷。

也就是说,关外地区,尤其是距离辽东越近,那里的寒秋与中原的隆冬差不多,若是不能早日收复失地,有一个栖息场所,非得冻死许多人。

时间无多,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在整个早朝过程中,接见林丹汗的使臣贵英恰,谁也没有注意到,相比于平时,大殿里还多了一名官员。

为官期间,这个人以清廉厚德、刚正不阿著称,还是有名的文学家和教育家,极为受百姓的爱戴,朝廷的明公巨卿,多出自其门下,更是江西二十八名文学星宿之一,名震海内的豫章社主要成员。

早朝结束了,百官怀揣着复杂的情绪,不知道该对今天的早朝说些什么,既佩服于皇上的魄力,居然直接就免去了对外族的封赏,安抚那些人的方式;又惊讶于皇上对关外形势的了解,并将借力打力运用地非常娴熟,驳斥的林丹汗使臣默然无语,神色惨白,再无进京时的嚣张气焰模样。

尤其是那越来越强烈的气场,让他们都胆战心惊,畏惧三分。

文华殿后殿,崇祯平时处理奏折的地方,内阁就在其西南的方向,两者的距离不过百余步。

此刻,崇祯正在处理着奏折,一脸的平静之色,不时地发生着变化,时而微微蹙眉,时而舒展开来,而对面站着十几名官员,其中的大部分人都是如今的朝中重臣,囊括了六部尚书与内阁成员。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后殿里越来越安静,刑部尚书王在晋最先按耐不住,上前一步,躬身行礼的同时,双手交叉在一起,看似颇为禀直,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率先打破了平静。

“皇上,为了减轻财政压力,朝廷可以除去那些蒙古各部落的市赏,救援顺义王卜失兔也合乎情理,将林丹汗赶回辽东,也是明智的选择。”

“可是,皇上,微臣以为,朝廷不必与林丹汗结盟,助其收回失地。只要大军与顺义王等人的联合在一起,摆在宣府之外,就能将其逼回辽东,即可。”

“而且,臣曾经经略辽东一段时间,深知这些蛮夷之辈的性格,尤其是林丹汗这样极具野心的首领,绝不会甘于屈服人下,与黄猪皮勾结在一起,一旦被逼回辽东,收复失地之时,势必是两虎相斗,与蒙古各部落以及后金将会有一场恶战,朝廷完全可以坐山观虎斗,节省不少的饷银。”

......

这个时候,崇祯已经停止了批阅奏章,抬头看着王在晋,神情古无波澜,眸子中闪过丝丝点点光芒,心中却是在暗想,也不知道朱由检怎么想的,才登基不久,刚一改元,就立马启用了王在晋,还委以刑部尚书之职。

要是换作自己,莫说重新启用,没有重罚、罪责,就已经是这个小老儿的幸事了。

辽东局势的急转直下,不断恶化,就是在王在晋督师蓟辽之时,相比于袁崇焕的防守思想,构筑宁锦防线,不主动招惹建奴,这孙子的防守更加消极,对于宁锦一带的防御有着极大的破坏。

这孙子的主张,完全就是放弃山海关以外的所有地方,以长城的各个关隘为防守点,再建造城池,放任建奴不管,任由其发展。

如果不是孙承宗后来的极力反对,凭着他帝师的身份,教过天启皇帝,恐怕就没有现今的宁锦防线,后金的势力范围将会更大。

想到这些,崇祯对王在晋愈发地反感,有意无意间,眼角的余光不时地飘过兵部尚书霍维华,这位也是问题多多,绝非是良善之辈的忠臣。

可以毫不客气的讲,这位就是魏党的余孽,尤善逢迎,可谓是墙头草一般的人物,又极为自私,袁崇焕的含冤而死,也与他不无关系。

可以说,在大是大非面前,他更在乎个人的私利。

刹那间,崇祯的脑海里闪过一丝明悟,大概猜到了那个朱由检的用意,之所以任命霍维华为兵部尚书,就是众多的平衡之策之一,不仅是为了稳住魏党余孽,更是压制东林党。

毕竟,一下子重新启用了那么多的东林党,中立的官员又是少之又少,若无魏党余孽的从旁掣肘,进行牵制,改元之后,大肆清算魏党的话,那个时候的朱由检,将会被东林党所架空。

崇祯这样想着,对于年仅十七岁的那个朱由检,那是由衷的佩服,如此年轻,就能做到左右逢源,在东林党与魏党之间,游刃有余,处置得当,最起码是在最初的数年,他才是坐收渔翁之利的人。

毕竟,翻开历史,不难发现,从即位之初,越往后的几年,朱由检的皇权得到了极大的巩固,借助着东林党与魏党的争斗,娴熟地收回了大部分兵权和官员任免权力。

否则的话,在朱由检当政的时期,也不会出现那么多的年轻将领和官员,若是放在以往,那将是难以想象的事情。

一时间,“崇祯”反而理解了那个朱由检,为何猜忌之心那么的重?为何六部尚书与内阁成员,换得那么频繁?

尤其是兵部尚书,几乎每一年都换一个,最短的任职不到两三个月,还有内阁首辅。

原因很简单,那就是巩固皇权!

频繁的换臣子,也就意味着,他们很难形成党派,刚结成一个团体,他们的头头脑脑,领军人物,就被朱由检以各种由头处理掉了,或是被罢官处斩,或是被流放戍边,亦或是削职为民。

同样地,如此一来,官员的频繁更换,频繁地进行调动,也造成了朝廷官场上的动荡,人心惶惶,无法专心于做事。

然而,在做这些事情之时,那个朱由检却忽略了一点,人力有时穷,一个人再如何的能干,做得事情也有限。

如果朝廷动荡,官场人心惶惶,人人自危,也会使得他们变得保守起来,不敢去做事儿,深怕被问罪,被追责。

而在对待外敌,在面临各种天灾人祸,对于大明朝而言,却需要君臣同心,彼此信任,共渡难关,如此才能化解一个个危局,使得大明恢复国力,实现中兴。

很显然,朱由检就是忽视了这一点,将皇权看得比大明的生死存亡还重要,深陷与臣子耍心思而不能自拔。

第一百六十八章 林丹汗这条鲶鱼

当然,这并不是说,崇祯不认可那个朱由检的做法,只是觉得他,操之过急,将每个阶段的紧要之物忽略了,分不清主次,忽视了事情的轻重缓急。

这一刻,崇祯漆黑的眸子李光芒闪动,暗自有一些庆幸,还好自己不同于那个朱由检,不仅仅是因为不再缺钱,着手点也不一样,那就是,自己更加侧重于军权,更加的侧重启用中立性质的文官武将。

即便是重新启用的东林党占据着大多数,但其中也是以正直、耿直、能干之辈居多,而不是漫无目的的胡乱启用,不是为了清除魏党启用而启用。

最为重要、也是最为关键的一点,那就是,如今的京城之内,不仅锦衣卫和东厂掌握在自己的手里,那些禁卫军的大半,也是在自己的控制之中。

或是由自己的心腹统帅,亦或是马祥麟,也就是秦良玉的儿子,这类的人带领,乃是远离京城的将领,在京城没有什么根基,还没有朋党的性质。

自然而然地,自己的安全得到了绝对的保证,再想进行一些改革,哪怕是触犯到一些权贵的利益,也无惧他们,最起码没有性命之忧!

这些话语看似很多,却不过是在崇祯的脑海里一闪而过,看着还在喋喋不休的王在晋,卖弄的味道越来越浓郁,就忍不住地微微蹙眉,颇为不耐烦地将其打断。

“哎~我说王尚书,你负责的是刑部,关于魏党的事情,你们刑部处理的怎么样了?有没有突破性的进展?”

听这些话,不管是王在晋,还是其他人,都是微微一愣,谁也没有想到,皇上突然将话题转移到了“逆党”的事情上,前者还来不及回答,却被崇祯给打断了。

“哦,对了,王尚书,朕这里有一份奏折,就是弹劾你的....”

说话之间,崇祯信手拿起了旁边的一份奏折,在空中晃了晃,漠然的看着王在晋,脸上现出丝丝冷意,进而继续说道:“有人向刑部举报,惠安伯张庆臻擅改敕书,依据旧例,督京营者,不辖巡捕军,他却将其改成了敕有‘兼辖捕营’之语,你不仅不彻查,还予以包庇,掩盖真相,王在晋,你说你该当何罪?”

“微臣知罪,听凭皇上处罚!”

王在晋山呼一句,“扑通”一声,整个人已经跪倒在地,身体都在微微抖动,害怕的额头布满冷汗,伏在地上。

此时此刻,听到皇上再次追问魏党审理的事情,兵部尚书霍维华也跟着极其紧张起来,别人或许不知道,他自己心里却很清楚,和崔呈秀一样,也是魏忠贤的谋主。

“逆党”一天还未定案,他的内心一日就无法平静,与魏忠贤的那些往来,根本不可能永远隐瞒下去,迟早会东窗事发,被锦衣卫或东厂翻出来。

到时候,以皇上目前对“逆党”的憎恨程度,他的下场可想而知,丢官罢职都是轻的。

尤其是天启年间,每次陈奏,奏折的开端,必先是对魏忠贤的一番歌颂与吹捧。

“好啦,王在晋,你起来吧....”

崇祯淡淡说了一句的同时,更是一摆手,满脸的不耐烦之色,进而补充道:“现在看来,你不适合刑部尚书一职了,朕也不会要你的小命,先回去吧,至于具体怎样的惩处,就在府里等着。”

“是,皇上...”

王在晋站了起来,躬身行了一礼,唯唯诺诺地回了一句话之后,随即就谨小慎微的退了出去。

这个时候,就像是四川变脸一般,崇祯又换了一副模样,一脸的微笑致意,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各位爱卿,朕知道,你们之中的许多人,并不赞成那样做,与林丹汗结盟,即便是要结盟,也不应该给予那样的允诺,让林丹汗收回辽河套的失地,无异于养虎为患,我大明不仅没有好处,还未花费大笔的钱粮,以及牺牲许多的兵卒性命。”

虽没有人出声,但看到他们微微点头,一副正是如此的模样,皇上你不是挺清楚,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决断呢?

崇祯再次一笑,却多了几分凝重,成竹在胸的那种自信开始弥漫,越来越浓郁。

“不错,从表面上来看,帮助林丹汗收回辽河套,于我大明没有任何好处,非常的吃亏,还是在养虎为患,让林丹汗趁势做大,将会成为朝廷的又一大祸患,但你们有没有想过?”

“一旦林丹汗西迁成功,宣府以外的草原以及河套,将会落入他的手中。到时候,宣府、大同和陕西的边境,将会彻底暴露在林丹汗的铁蹄之下。”

“九边之中,相比于辽东镇和蓟州镇都有重兵驻守,经过这些年的发展,少有战事,宣府镇、大同镇、太原镇、延绥镇、宁夏镇、固原镇和昌平镇的驻军要少得多,城防也要更加的松弛。”

渐渐地,那些秉持着反对态度的大臣发生转变,神色变得极为郑重起来,他们之中虽少有统领军队,不谙兵事,但也明白一个道理,其他几个的边镇的关口年久失修,很难挡住蒙古铁骑。

否则,也不会以所谓的“市赏”,安抚卜失兔的那些蒙古部落,对于大明相对友好,野心要小得多,不像林丹汗与皇太极,有称雄之意。

宣府、大同、太原、延绥等边镇的关口之所以年久失修,军备松弛,原因很简单,以前的时候,朝廷的军费,绝大多数都用到了辽东。

没有大笔的钱粮的投入,怎么修建坚固的城池,又哪来的宁锦防线?

在众人的心情沉重之时,明白了皇上的良苦用心之际,而崇祯的话语远未结束。

“而且,根据种种信息分析,林丹汗与皇太极势如水火,根本不可能结成同盟,有了林丹汗这条鲶鱼,在辽东搅和,皇太极很难收复辽东的蒙古各部落。”

“如果朝廷真的不管林丹汗的死活,任由其与皇太极厮杀,以他目前的实力来看,根本就不是与辽东蒙古各部族结盟的皇太极的对手,被后者打败,吞并,乃是迟早的事情。”

“一旦皇太极除去林丹汗这个最大的对手,他就能腾出手来,整合辽东的所有蒙古各部落,而不是现在的结盟形式。”

这个时候,在众人的心情更加的沉重之时,还有一丝惭愧之意掺杂其中,吏部尚书王永光站了出来,满脸的凝重之色,轻轻一点头,紧跟着附和道:“皇上圣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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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楔一颗钉子

“如果让黄猪皮整合辽东的蒙古各部落成功,真正的为他所用,那么,建奴的整体实力将会急剧攀升,上升一个新台阶,战力更是会连翻好几倍,势力范围将会延伸到漠南腹部,威胁到察哈尔右旗。”

“以黄猪皮的野心,他绝不会只满足于这些,若是向南拓展实力范围不成,遭到咱们的强力阻击,那么,他势必就会向西发展,攻打察哈尔右旗,占据整个漠南,甚至还有漠北!”

王永光虽然没有继续说下去,但众人的心里都很清楚,如果让黄猪皮阴谋得逞,收服了蒙古各部落,占据漠南和漠北,仅就领土而言,将会与大明的疆域不相上下,隐隐还略占上风。

最为关键的一点,那就是,一旦收服了蒙古各部落,建奴就彻底解决了一个一直存在的短板,那就是人口过于稀少,兵源不足,无法得到及时补充。

毕竟,一直以来,制约着建奴大举进犯的关键所在,主要就是在于,相对于大明的百万大军,上万万人口的规模,后金不过是数十万的总人口,都使得建奴不敢孤军深入,无法大举进犯关内,只能是小规模的骚扰边境,一点一点的蚕食辽东。

一旦兼并或者彻底收服了蒙古,那可就完全不一样了,建奴的人口将会暴涨到百万以上,兵力也会大幅度增加,少说也得增加个十到二十万人。

那样的话,他们就有了正面与大明一较长短的资本,也就有了大举进犯关内的底气。

历史上的后来演变,皇太极发动的己巳之变,就正好证明了这一点,那就是在他打跑了林丹汗之后,彻底奠定了建奴在辽东的霸主地位。

因此,虽然鞑子骑兵的战斗极为彪悍,有着“满万不可敌”的神话,但由于兵力过于薄弱的原因,致使无法深入中原腹地,只能在大明的边境不断骚扰,烧杀抢掠。

毕竟,对于建奴而言,每死一个兵卒,都很难得到补充,要是损失的过于严重,没有个十几年,根本无法恢复元气。

任何的力量,都无法与大自然相抗衡,更无法打破自然规律,再如何的英雄人物,也是如此,毕竟,人的成长总需要一个过程,不可能一蹴而就,而这个过程又是那么的漫长!

或许,这就是毛爷爷那格言的真谛所在,不要在意一城一池的得失,尽可能地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

这一刻,众人明白了,明白了崇祯的真实意图,皇上之所以这么做,和林丹汗结盟,不惜付出巨大的代价,主动出兵援助,就是想在辽东楔一颗钉子,在蒙古各族的内部,制造一个对黄猪皮的不稳定引子,从而限制住后金的势力范围。

毕竟,建奴的地盘就那么大,辽东的面积是固定不变的,皇太极要想进一步地发展壮大,唯有向南和向西拓展势力范围,东面是一望无际的辽东湾,北方是蛮荒苦寒之地,根本不适合人的居住生活。

皇上现在的意图非常明显,那就是将建奴死死地钉在那里,固定在一定的范围之内,无法进一步发展,而朝廷只需加固宁锦防线,不时地出击一下,配合着林丹汗的行动,让黄猪皮吞并蒙古的一些计划落空。

最为关键的是,朝廷已经出现了清明的风气,渐渐扫除前几朝留下的萎靡之态,皇上虽然年轻,但眼光很毒很准,手段更是了得,不仅能够看透问题的本质,更是有着慧眼识人的本事。

将近半年的时日里,皇上重用的官员,虽多是年轻人,但这些年轻的官员,几乎每一个都是能臣干吏,从他们在地方的施政表现来看,就可见一斑。

而且,皇上将徐光启派到陕西,作为陕西的左布政使,专门负责地方行政,更是绝妙的一笔,委实缓解了陕西的局势。

将陕西的赈灾与抗旱相结合,大举征用民夫,修建水利,挖沟渠,除淤泥,更是给那些民夫少量的报酬,不再是完全的无偿征用。

总之就是一句话,以大搞建设,增加工作的岗位,以此提高百姓的收入,能够有一个生活来源的地方。

如此一来,陕西的旱情不禁得到了一定的缓解,更是很好地遏制了百姓暴动的根源所在。

尤其是那些新农作物的引入和推广,仅仅是今年,陕西的粮食产量已经有所提升,收获了大量的土豆、玉米和番薯,这些他们几乎从未听说过的东西。

东西虽然陌生,不能磨成面粉,但胜在可以吃食,让百姓能够果腹。

一想到这些,众人情不自禁的全都望向了崇祯,眸光闪闪,油然而生一股钦佩之情,这才意识到,皇上力排众议,不顾大臣们的反对,大胆起用新人,那是有多么的英明!

还有,如果不是陕西巡抚孙传庭的鼎力支持,这位年轻官员的秦军作为后盾,即便徐光启有再好的治理地方之策,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无法施展。

如果不是延绥巡抚洪承畴的策应,围剿乱军,陕西将会乱的一塌糊涂,徐光启也不会有一个相对安稳的外部环境。

当然,最为主要、也是最为重要的是,不管是孙传庭,还是洪承畴,他们都掌握着一支直系军队,就像两座大山,坐镇于汉中和陕北,威慑着那些士绅与权贵,徐光启的那些土地政策才能够得以实施,进而稳住百姓,让他们耕者有其田,不再流离失所。

再辅以新农作物,加上朝廷下拨的一笔笔粮银,绝大多数的陕西百姓能够果腹,不至于饿死。

如此一来,也就除去了民乱的根源所在。

恍惚间,像周道登这样长期浸yin在官场上的老狐狸,忽然发觉,皇上那些看似胡乱而为的做法,宛若任性一般,隐隐间,却极有章法,意图直至军权!

细细回味,不难发现,京师的禁卫军,其中的十之六七,都已经在皇上的控制之中。

因为,道理很简单,那些京营的统帅,要么是极为忠心朝廷,死忠的那种,党派的性质几乎没有,或者极为薄弱,要么就是从外地调来的将领,几乎不与京城的权贵、官员来往。

这些人很简单,都是以朝廷的旨意为基准,皇上的圣旨要远胜于那些朝中重臣的威望。

第一百七十章 舒曰敬

很显然,皇上正在收拢皇权,其中又从最为敏感的军权下手。

如此一来,这样想的话,京城的局势就变得非常微妙了起来,让人不得不深想,皇上究竟想干什么?

看似京城已经恢复了平静,但却有丝丝的暗流正在生成,不断地涌动,皇上以不易察觉安排的那些将领,一旦他们完全掌控了那些京营,在军中站稳脚跟,树威成功,恐怕就是皇上显露真正意图的时候,将会有大的举动。

而且,这个大举动将是非常的惊人,超乎人的想象,很有可能会引起朝野的震动,使得官场上发生一场大地震。

否则,皇上,也不会有这么一些隐晦的举动,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大举调换京城的京营统帅,收拢军权。

周道登等人越想越心惊,越想越后怕,心里开始涌现恐惧之感,看向崇祯之时,从未觉得眼前的这位年轻皇帝让人畏惧,真真切切地体会到那一句话。

伴君如伴虎。

说开了,说白了,就不会有问题,如果再坚持反对,无异于给自己找不痛快,无异于与皇上顶牛,很显然,大殿的官员没有这样的一号人,都是聪明人。

一时间,郑重而紧张的氛围之中,略微一松,多了几分轻快之感,众人又是商量了一番,对于万能都司与辽东都司的支持,确保钱粮无虞,兵器补充不断。

因此,商量的对象主要集中在户部与兵部。

不久之后,周道登等人离去了,后殿里除了崇祯以外,对面还站着一人,正是江西二十八文学星宿之一的舒曰敬,在读书人之间,有着极大的声望。

最关键、最为重要的是,无论是官品,还是人品,都是极好。

“舒曰敬,朕打算让你顶替王在晋,掌管刑部,你觉得如何?”

问出这句话之时,崇祯举目看着对面的舒曰敬,不等对方回答,进而又补充道:“如今之时,刑部最为紧要之务,最为棘手的案子,莫过于审判逆党的事情了,一个处置不好,很有可能引起其他未遭到波及的魏党攻击。”

“皇上,让微臣掌管刑部,也未尝不可,但微臣有一事相求....”

舒曰敬的话音戛然而止,满脸的思索之色,整个人是那么的镇定自若,没有丝毫的怯弱之感,居然胆敢向皇上提要求,就那么赤裸裸地迎着崇祯的目光,颇有毫不退让的意思。

“说说看....”

崇祯平静地吐出三个字,平静的面孔之下,心里已经来了兴致,等待舒曰敬后面的话语,究竟是什么样的条件。

呼....

舒曰敬暗暗长吐了一口浊气,尽管很是平静,但也不过是强装镇定而已,面对崇祯那直勾勾的眼神,心中还是有一种莫名的紧张,舒缓了一些微微波澜起伏的心绪之后,这才慢条斯理地缓缓讲述,却不是直面回答。

“启禀皇上,自古以来,东南多盗匪,民风极为彪悍,许多百姓,百日为良民,晚上却是另一副面目,拦路抢劫,专干杀人越货的事情。”

“还有西南,云贵等地,之所以多叛乱,就是在于民风过于封闭,过于野蛮,缺乏教化,朝廷的威仪和文明无法传播到那里,使之教化,才使得当地的吐司有了可趁之机,趁机做大,树立个人的威信,在当地的少数种族之中,他们的威望极高,振臂一呼,就能带领全族跟着造反。”

“所以,要想一劳永逸,让东南和西南的地方稳定下来,少发生叛乱,迁移中原的汉人百姓,只能略微降低不稳定的因素,却不能永远的解决问题。”

“唯有在那些地方兴教育,实行教化之道,开放民风,让那些少数民族感受到朝廷的恩泽,削弱吐司的影响,唯有如此,才是真正的解决之道。”

崇祯听得很认真,听得频频点头,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作为一个穿越而来的历史学家,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直到民国初年的时候,东南与西南多是被称为蛮荒之地,缺少教化,当地的百姓,多是亦民亦匪。

所谓的民风彪悍,那是建立在排外和劫掠之上!

“哦...这与你的请求有什么关系?”崇祯适时地问了一句。

就在这个时候,舒曰敬并未立即回答,而是恭恭敬敬地长施一礼,这才缓缓回道:“启禀皇上,对于那些逆党,只要不是罪大恶极之人,没有犯下十恶不赦之罪,还望皇上能够从轻处理。”

“怎么个从轻处罚法?”崇祯微微蹙眉,转瞬即逝,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淡淡的问了一句,隐隐有一丝不满夹杂其中。

“皇上,那些所谓的逆党,绝大多数都是文官,就算不是名家大儒,但也是学识极为渊博之人,不妨给他们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为朝廷效力,一尽绵薄之力。”

一语落罢,舒曰敬弓着身子,面朝下,一点都不敢正视崇祯,一颗心紧张到了极点。

不难想象,皇上登基即位之后的第一把火,那就是清除魏党,作为他引以为傲的一项功绩,现在自己却在为逆党求情,一个不小心,一旦皇上动怒,无异于引火烧身,很有可能将会万劫不复。

“舒曰敬,难不成,你想让朕就这么放了那些逆党,让他们继续在朝中为官,继续搞党争那一套?”

崇祯的声音虽然很平静,但舒曰敬听出来了,平静的表面之下,正有一股暴怒的情绪正在酝酿,正在涌动,额头顿时急出了冷汗,连忙解释道:“启禀皇上,微臣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崇祯直言不讳地打断了舒曰敬的讲话,声音渐冷。

“皇上,微臣以外,要想教化西南和东南的百姓,将蛮荒之地开发的犹如中原一般,就离不开朝廷的大力度教化,而教化的关键所在,就离不开读书人,他们可以教当地人读书写字,以及一些礼仪和忠君思想。”

“还有就是,他们也能想少数民族灌输汉家文化,而逆党就是不错的人选,负责朝廷对当地的教化,以此减轻他们的罪责,从而让他们戴罪立功。”

渐渐地,崇祯的神色好了许多,听明白了舒曰敬的意思,就是将那些逆党中的读书人,全都发配东南和西南,那些缺少教化之地,而不是让他们戍边。

第一百七十一章 实实在在的好处

毕竟,先不说那些人都是百无一用的书生,绝大多数都是年事已高,送到边境,连炮灰的资格都不够,还不如弄到南方的偏远之地,作为文化的传播者,或者是一县小官,教化一地百姓。

这样的话,将会更加的务实,也更加的对大明有利。

作为一个学者,“崇祯”明白,沐王府镇守于西南,之所以能够取得一定的成功,不仅是在于黔国公握有大明的精锐之师,在西南进行开荒。

主要还是在于,一开始的时候,向云贵等地迁移了大量的人口,极大地加强少数民族与汉族的交流,怀柔与武力的并存之下,在多数的时间段里,才使得西南处于一种相对稳定的状态。

直至明末时期,大明的国力日衰,沐王府的威势也不比从前,才使得西南再次动荡起来,时常出现叛乱。

这个时候,舒曰敬偷偷打量了一眼崇祯,看到皇上的神色渐缓,好看了许多,没有刚刚的那一番恼怒之意,顿时长舒一口气,紧跟着,又是一番的试探性的补充。

“皇上,只要将那些少数民族予以教化,加强他们与汉族的联系与交流,增加他们与中原的往来,鼓励与汉族通婚,不管是东南,还是西南等地,都将会得到大治,渐渐消除隐忧。”

“好,朕答应的这个请求,只要不是犯下了十恶不赦的罪行,都可以流放到岭南等地,贬为一县的小官,专司教化之职,普及当地人的识文断字的程度。”

说话之间,崇祯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两个信息,一个是偏远山区支教,另一个就是抗日战争时期,那些少数民族的表现。

在未来的某一天,废除科举,采取分数制,以专业知识的水平,录取官员,而到边远山区支教,可以加分,同等分数值之下,优先录取,以此教化蛮荒之地的百姓。

至于另一点,纵观后世,不难发现,一旦过得了那些少数民族的认可,认同自己乃是国民,那他就会为这个国家死战到底,浴血而亡。

南明之所以持续了那么久,在西南得意苟延残喘,那些少数民族就是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尤其是抗战时期,他们对日军的抵抗,也是出了名的。

山西道大同府,阳和卫...

宣大总督府,大厅里,英国公张维贤正坐于上方,下方的左右两侧分别坐着大同总兵渠家桢、大同巡抚张翼明、宣府总兵候世禄山西参将虎大威等人。

此刻,现在的张维贤就像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一般,一下子年轻了许多,除了那一头斑斑白发,脸上的苍老之意几乎是消失的无影无踪,双眼也不再浑浊,黯淡无光,变得极为矍铄起来,不时地闪过丝丝精芒,扫视着众人。

“各位同僚,作为宣大总督,皇上让本官来此,名义之上,虽是救援卜失兔等察哈尔右旗蒙古各部落,打退林丹汗,实则却是,整顿万能都司的军纪,重点是在于,加强大同、太原和宣府三镇的防务。”

说话之间,张维贤的表现可圈可点,少了几分在京城时的那种勾心斗角一般的精明与狡猾,多了一些属于军人的果毅与睿智。

“在这,本官声明一点,也是皇上的意思,一再的嘱托与强调,朝廷对待卜失兔这些蒙古首领,将会不同于以往,不再是一味的安抚与忍让,而是强硬,所谓的安抚费,市赏将会被全部革除,以作咱们的军饷。”

这番话一出,对于大厅里的这些文官武将而言,不啻于平地一声惊雷,在他们的耳边炸响,经久不绝,心中更是翻起了惊天骇浪,震撼无比,其中又以大同巡抚张翼明最先按耐不住,几乎是一倔而起,满脸的焦急之色。

“英国公,这怎么可以?”

张翼明喊出这一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直愣愣的看着张维贤,同时,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不该如此质问一个公爵,还是自己的顶头上司,连忙补充道:“英国公,如果朝廷全部革除所有的市赏,无疑会引起卜失兔等人的强烈反弹和不满。”

“尤其是三娘子过世了那么久,现今的察哈尔右旗蒙古各部落,已经不想从前那般交好咱们大明,一个稍有不慎,大同与宣府的边境将会硝烟再起,遭到他们的劫掠与烧杀。”

“最为关键的是,由于土默特等部落鲜有袭扰,大同府和宣府的驻军好久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战争,极为缺乏战斗经验。而且,先不说三府的兵力相对薄弱,不管是战斗力,还是数量上,都不如辽东精锐。”

“主要还是在于,经历过四朝三代,三府的军备废弛,一些关口更是年久失修,很容易被推到,根本就挡不住关外的那些蒙古骑兵,他们很容易就可以破关,打进关内。”

张维贤的脸色发冷,斜乜了一眼张翼明,看得后者一个激灵,后背冒起一股寒意,也未正面回应他的话语,目光再次在众人之间游弋了起来。

“来之前,本官就听闻,在这些年里,卜失兔等那些蒙古部落首领,并不是那么老实,从未停止过骚扰我国边境,即便是有着朝廷的大笔市赏,作为安抚之资,他们时常也会劫掠大同府和宣府的边境一带,烧杀掳掠,无恶不作。”

“而且,所谓的击退来犯之敌,不过是虚有其表,掩盖一些恶劣行径之下的溢美之词,真实情况却是,一些官员和将领私下与卜失兔等人沟通,花了一笔银子,才使得他们退出关外。”

“各位同僚,不知道本官说得是否属实?是否有这样的事情?”

渐渐地,张维贤的吐字清晰,语速虽慢,神色虽然平静,但他的气势却是急剧攀升,颇有狂傲与萧杀之意,尤其是目光扫过巡抚张翼明和总兵渠家桢之时,看得两人低下了头,满脸涨红,他们都有一种被野兽盯了一眼的感觉。

除了张维贤带来的将领之外,在场的文官武将,没有人不知道他张维贤影射的是谁?

只要是山西和宣府的官场高层,没有人不知道,以往的事情暂且不提,就拿今年来讲,卜失兔不久前的一次进犯,所谓的被击退,不就是巡抚张翼明与总兵渠家桢私下而为,给了人家一笔银子,才了结的吗?

每个人的心里都很清楚,对于卜失兔那些人而言,他们得到了实实在在的好处,不仅抢掠了许多钱粮,从容而退,临了临了,还有两人给予的保护费,他们才不在乎大明朝怎么说呢?

毕竟,一两句无关紧要的贬低话语,又不会让自己少一块肉,损失什么?

第一百七十二章 立威

最关键的一点就是,他们抓住了张翼明与渠家桢的把柄,日后还可以在山西大行其道,进行勒索一番,好处多多,何乐而不为呢?

“张巡抚,渠总兵,给插部所谓的‘抚赏金’之人,应该就是你们二人吧?”

张维贤幽幽地吐出这句话之时,目光冰冷,死死地盯着张翼明和渠家桢二人,不知是气势使然,还是因为话语的内容,亦或是兼而有之,吓得二人跪倒在地,连忙求饶,磕头如捣蒜。

“英国公饶命,还望饶过下官这一回....”

“英国公饶命,还请再给末将一次机会....”

然而,任凭两人如何央求,如何的跪地求饶,话还未说完,却被张维贤给打断了,接下来的话语,更是让他们如坠冰窟,面色苍白,再无血色。

“来人啊,将二人拿下,立即处斩,人头就悬在阳和城的城门之外,以儆效尤,如有再犯者,他们就是前车之鉴!”

张翼明瘫软在地,嘴巴微微颤动,喃喃自语,整个人宛若神经质一般,好似丢了魂一样,几名士兵跨步走进来之时,总兵渠家桢面露不甘之色,就好像豁出去了一样,声嘶力竭地喊道:“即便你是英国公,乃是宣大总督,但我二人也是朝中重臣,你无权处决我们!”

“哼~死不悔改,我就让你彻底死心,死一个心服口服...”

张维贤淡漠地回了一句话之时,从怀里取出一个折子,目光望向了震惊无比的众人,看着他们难以相信的神色,多多少少有一些赞同渠家桢的那句声嘶力竭的话语。

“不错,本官是无权处决你们二人,要是我有皇上的圣谕,该当如何呢?还没有权力处决你们吗?”

张维贤瞥了一眼渠家桢,满脸的不屑之意,嘲讽的连连反问,就不再理会他,而是再次看向身后,将圣谕交给一名手下,让众人传阅一番,嘴里还轻声说着圣谕的大概意思。

“来之前,皇上就有过交代,本官到达山西之时,可以全权处置你们二人,或杀或剐,亦或是充军,都可以裁量而决!”

一语落罢,张维贤看向了那几名走进来的兵卒,命令道:“将他们拖出去,给本官斩了,头颅就悬在城外!”

“是,大人!”

在场的其他人都很明白,英国公一上来就斩杀大同巡抚张翼明和总兵渠家桢,不仅是个人立威的需要,更是在告诫他们这些人,山西和宣府的文官和武将,再有这样的投机取巧,不思进取,一味地向关外的那些人屈服,就是这样的下场。

说得直白一点,就是荡清这里的慵懒和屈服之风,要对外族强硬起来,而不是一味地花钱买平安,坐视不理边民被抢。

然而,令张维贤失望的是,大厅里的众人反应平平,一副并不看好的意思,除了刚刚的震撼,再无任何积极的响应。

一时间,张维贤有一种双拳狠狠地击在空气中的感觉,毫无着力点,就好像碰了一个软钉子。

尽管如此,面对众人的隐性对抗,张维贤的脸上只是闪过一丝异样之色,紧接着,又抛出了一个令人意外的消息。

“各位同僚,本官将会身兼大同巡抚一职,至于大同总兵之缺,皇上也早就有所任命,将会由满桂担任。”

听到“大同总兵之缺”的时候,下方的武将,一个个还是蠢蠢欲动,但一听到幸运儿乃是赫赫有名的满桂,辽东名将,一个个也就全都熄了火,没有任何的质疑之声。

紧接着,众人随着张维贤的目光望了过去,纷纷看向左侧末座之人,正是满桂,后者回以微笑,欠了欠身,颇为豪迈的朗声喊道:“各位同僚,大家以后要一起共事,还望多多照顾啊~!”

“呵呵...将军客气了,何谈照顾一词,大家相互帮助....”

众人纷纷回礼,尤其是那些武将,除了无精打采以外,有一些失望,再无任何的质疑态度,毕竟,人的名,树的影,人家满桂是打出来的威名,立功无数,不是那种世袭军功,而是凭着立下的军功,一步一步的提拔上来。

在军中,凡是这样的将军,从最底层的兵卒爬上来,最为为人敬重。

所以,凭着满桂的军功与资历,足以胜任大同总兵一职,让众人信服。

最为关键的是,将会与林丹汗硬碰硬,进行正面作战,满桂在辽东打下的威名,极为让那些蒙古人忌惮,如此这个时候,让他担任大同总兵,直面蒙古兵,就显得再合适不过了。

毕竟,在场之中,最缺的就是对敌的实战经验,对蒙古人的作战缺乏了解,而满桂就可以很好地弥补这一点。

想到这些,那些武将也就心安了一些。

这个时候,英国公张维贤坐得笔直,挺了挺胸膛,轻咳了两声,以此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回来,这才朗声说道:“各位,本官刚才也说了,皇上已经答应了卜失兔等人的请求,支援打他们,打退林丹汗,时日无多,各位将军,尽快做好准备,不日之后,咱们就要带兵出关,与林丹汗正面交战。”

刹那间,大厅里顿时炸开了锅,就是一阵骚乱,嗡嗡的窃窃私语之声不断。

“怎么可以这样?皇上不了解这里的情况,这不是让大家去送死吗?”

“我军擅长的是守城,而非露野之战,多数还都是步兵,缺少战马和精良兵器,粮饷也供应不足,而林丹汗他们最为擅长的就是野战,关外是茫茫草原,一马平川,大军开到关外,如何挡得住蒙古人的骑兵冲击力。”

“是啊,最为关键的是,多年没有什么大的战事,大多数兵卒没有什么实战经验,不懂得配合,如果就这么将他们拉到关外,进行对敌,与自杀何异?”

......

张维贤漠然的看着这一幕,双眸之中,流转着丝丝冰冷之意,心中却是一阵叹息,难怪卜失兔等插部胆敢屡次进犯,杀我百姓,不时地骚扰边境,肆意的烧杀掳掠,就好像在自家的后花园任意施为一般。

从眼前的大多数人的表现来看,消极的被动防守,只知道躲在城中,足可见一般。

张维贤就那么地看着,任由众人议论纷纷,未战先怯战,冰冷的眼神扫过那些讨论的极为欢实之人,等到大厅里渐渐回归平静,那些怯战之人这才意识到张维贤的诡异反应之时,这才一个个闭住了嘴。

第一百七十三章 拖延救援

这个时候,张维贤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那种气势为人忌惮,眸子的冷意愈发明显,愈发的强烈,颇有老当益壮之意,紧接着,却是幽幽地寒声说道:“此次兵援卜失兔等插部,乃是圣裁独断,无人可更改,若是有人临阵怯战,胆敢扰乱军心,不听调令,若是贻误战机的话,不管他是谁,都将会严惩不贷,到时候,莫怪本官心狠手辣。”

话语一顿,张维贤的目光逡巡不定,在众人之间游离,有一些突兀的微微侧头,深深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尚方宝剑,又看了一下一干人等之后,就好像警告与威胁一般,满脸的意味深长之色,这才缓缓地转而继续说道:“此次出征,兵援察哈尔右翼等蒙古各部落,只出动骑兵,步兵并不随行,依旧固守各个关卡要隘。”

“至于粮饷与兵器的事情,你们也不用担心,此次前来,本官带来了两百万两饷银,还有大量的粮草运往此地,户部会相继抽调而来。”

“不仅如此,对于以前拖欠的饷银,朝廷也有了折中的解决之策,发放一部分现银,另一部饷银以田地折现的方式,抵扣拖欠的部分饷银,将土地给予他们的家人。”

这一刻,大厅里的所有人,震动不已,顿时热络了起来,尤其是山西的那些文官武将,都好像吃了兴奋剂一般,一个个都变得神采奕奕起来,再无刚刚的萎靡之态。

听到“两百万的饷银”,每个人的眸子里都闪烁着丝丝精芒,感慨着果然是朝廷所倚重的英国公,初来上任,就带来了这么多的饷银,后续还有大量的粮草补给。

但是,相比于这些人眼里的吃惊与震撼,更多的还是贪婪。

那可是两百万两白银啊,多少年了,他们都没有见到这么多的银子!

就算是各营分一下,每个营也能分个几十万两,对于他们这些边军而言,绝对是一笔惊人的数目。

至于张维贤嘴中所说的补发拖欠的饷银,其中的大多部分以田地抵扣,多数人都是暗暗撇了撇嘴,为之嗤之以鼻,很不意外然,并没有当真。

莫说是这山西,就是放眼于天下,大明的疆域之内,哪还有那么多的闲田,作为拖欠的军饷补发?

所以,除了那些跟着张维贤从京城来得人,没有一个人相信这一点,他们还不知道崇祯这个新皇帝,正在推行一项土地改革,巧立名目。以各种罪名,收回土地。

似乎是看出了众人的心中所想,并不是很相信的样子,张维贤只是淡淡一笑,并未有过多解释的意思,而是转而说道:“好了,各位将军,先回去吧,出征之前,本官会发一部军饷,另一部分,就要等到返回来之后了,打退林丹汗成功。”

很显然,这一次,众人对待张维贤的态度要热情得多,颇有谄媚之意,银子的诱惑力实施太大,是最好的润滑剂,增进彼此之间的关系。

“好好,大人,末将这就回去点齐人马,准备好出征之前的一干事宜,末将就先行告退了......”

一个个相继站起,抱拳回话,说着类似的话语,情绪甭提多高涨了,纷纷转身离去。

然而,出乎张维贤的意料,留下来之人,除了新任的大同总兵满桂以外,还有宣府总兵候世禄,稍微愣了那么一瞬间,转而就开口询问了起来。

“哎~侯总兵,你怎么还在这里?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找本官?”

随着张维贤的这一声响起,问完之后,满桂转头,也跟着望了过去,看着已经站起来的候世禄。

“大人,末将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哦~什么话?”张维贤条件反射的问出这么一句,似乎觉得自己表现的过于生硬,有着故意疏远的嫌疑,进而摆出一副爽朗的神态,补充道:“侯将军,但说无妨,不用这么客气!”

很显然,尽管早就有了心里准备,但真正到了这一刻,候世禄还是有一些迟疑起来,但只是持续了那么一瞬间,转而有一些模棱两可的回道:“大人,末将以为,救援卜失兔这些人不是不可以,却不可以操之过急,可以拖延一段时间,再付诸于行动。”

“嗯...这是何意?”张维贤忍不住地再次问了一句,眉头微微蹙起,脸上现出若有若无的疑惑之色,进而又说道:“如果稍有耽搁的话,一旦林丹汗打败了以卜失兔为首的察哈尔右翼蒙古各部落,并在宣府以外站稳脚跟,那就太晚了,对于朝廷来说,那可是一件非常不利的事情。”

“你可要知道,林丹汗来势汹汹,可以说是孤注一掷,下了决心,一定要将察哈尔右翼拿下,作为他的新地盘。”

话一出口,也就轻松了许多,候世禄没有了刚刚的迟疑与顾虑,平静地回道:“大人,卜失兔等人,与林丹汗同是蒙古族,他们的战斗力也差不到那里,完全可以抵抗一段时间,后者要想打败前者,并将其收服,绝非是三两个月就能做到的。若不付出一定的代价,林丹汗很难得手。”

说话之间,候世禄偷偷打量一眼张维贤,观察他的神情变化,看到对方神色淡然,一副沉吟思索的模样,进而补充道:“而且,在这段时间里,咱们完全可以集中全部的精力,修复各个关卡要隘,加强城防,整军备战一番,不用那么着急支援卜失兔等人。”

这个时候,听得连连点头的满桂,似乎想通了什么,忽然眼前一亮,兴奋地看了张维贤一眼,转而望向候世禄,意味深长地问道:“侯总兵,你的意思是不是,让他们两虎相斗,借助林丹汗的力量,消耗察哈尔右翼的实力,带到两者打得差不多之时,我军再出兵支援,击退林丹汗。”

闻听此言,候世禄还未予以回应,张维贤却已经露出恍然之色,兴奋莫名的抢先说道:“对啊,如此一来,可谓是一举两得,既击退了林丹汗,也削弱了卜失兔等人的实力,日后,咱们的防卫也要轻松的许多,卜失兔等插部不敢再轻易来犯。”

在两人灼热的目光之下,候世禄轻轻点头,以示回应,紧接着接话道:“至于对时机的把控上,何时进行救援,咱们可以多派一些斥候出去,侦查敌情,侦查两者的战斗情况,然后再予以确定,什么时候再救援卜失兔他们。”

“不错,这样做的话,乃是最为稳妥的办法....”

第一百七十四章 武举所带来的的反响

听到张维贤近乎于肯定的答复,候世禄顿时心里略微一松,满脸的喜色,但为了稳妥起见,还是再次进行确认,试探性的问道:“大人,你同意延缓兵援卜失兔等人的建议了。”

“那是当然!”

听到这四个字,候世禄这才是真真正正的长舒一口气,似乎又想到了什么,面脸的凝重之色,转而说道:“大人,你或许不了解山西和宣府这一带的边防力量有多么薄弱,由于三娘子死去已久,卜失兔等人开始频繁地骚扰我国边境,致使边民人心惶惶,犹如惊弓之鸟。”

“所以,大人,末将以为,咱们现在的首要之物,极为迫切要做的事情,就是赶紧修复各个长城关口,以安民心,唯有百姓安下心来,有了安全感,他们才能全身心的投入耕作之中,咱们也能自筹粮草,从本地。”

张维贤脸上的兴奋之色早已消失不见,听得连连点头,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满桂更是一脸的沉重之色,接话道:“不错,侯将军说得正是,当务之急,就是赶紧修复长城的一些关口,使之能够抵御外敌,争取尽快恢复山西的民生,尤其是宣府与大同府之地。”

“只有能够做到就近筹措粮草,方是万全之策,如果只是一味地等待朝廷划拨粮草,户部从其他地方抽调粮食,难保不会节外生枝,中间不会有意外发生,即便是没有什么意外发生,也会耽搁很长的一段时日。”

这一刻,张维贤的神色郑重无比,却未有任何的言语回应,转而看向了另一侧的满桂,煞有其事地说道:“将军,大同府的边防军备就交给你了,尽快恢复和加强八路七十二路城堡的防卫力量,从而消除军民的恐惧心里。”

“是,大人,末将得令!”

满桂双手抱拳,应答了一句,进而铿锵有力地继续说道:“末将随后就视察八路七十二城堡,整顿边防军备,争取尽快恢复大同府强盛时期的防卫力量。”

张维贤露出满意之色,赞赏的轻轻点头,转而看向候世禄,朗声说道:“侯将军,宣府的边防军备就交给你了,之后,本官会首先将部分饷银划拨给你,以安军心。”

“是,大人,末将得令!”

时至初秋,相比于往年,现在的北京城是格外的热闹,大量的年轻人涌入京城,多是体格极为健硕魁梧之人,就连大街小巷之上的卖艺人,也多了许多。

往来的武人,三五成群,当街而行,议论纷纷,每个人都是神情飞扬,言谈举止间,喜笑颜开,言语之间,那是说不尽的激动与兴奋。

“兄台,听说了没有?武科开试,已经发生了变化,不再是像以往的那般,不定期的举行,全靠朝廷的需要,现在像科举一样,每年都会举行。”

“听说了,听说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没有听说?如此一来,可见新皇极为重视武人,将武将放到了和文官同等高的层次。”

“还不仅如此呢,据闻,今年的武举人,如果愿意,都可以进入皇家军事学院进修,那可是类似于国子监的存在,在里面不仅可以学习各种兵法战策,还有朝廷研制而出的新式火器,规格和待遇非常之高,超乎人的想象,即便是京城里的那些权贵,也不是人人都有一个名额。”

“而且,一旦顺利从皇家军事学院毕业,进入军中,至少也是大旗或是白户这样的武职,起点非常的高,非常受皇上的重视,曾经有人断言,大明未来的将帅,将会全部出自于大明皇家军事学院。”

“嘿嘿...这些倒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皇家军事学院的院长,乃是当今的圣上!仅此一点,绝对是让人趋之若鹜,挤破脑袋,也要进入其中。”

......

很显然,相比于今年将会举行武举科考,并将其制度化,每年都会举行,皇家军事学院的出现,引起了极大的反响,只要能够进入其中就学,俨然成为了荣耀的一种。

尤其是皇家军事学院的校训,极为热血,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就是皇明祖训的内容之一,如此一来,将军事学院和皇家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不难想象,毕业的皇家军事学院学生,形同于天子门生,其所代表的意义,可见一斑,绝对会沦为人人追捧的对象,在军中,绝对属于非常吃香的存在。

无他,成为天子学生,哪将会意味着什么,即便是再如何愚鲁和反应迟钝之人,也明白其中的道理,虽不是一步登天,但也相差无多。

何况,还是对于这些出身贫寒的武人,没有背景,没有靠山,显得尤为重要,就是当世的终南捷径,因此,他们的反应也就更加的敏感,更加的重视。

这个时候,乾清宫的后殿之中,崇祯坐在书案之旁,正在浏览着一份官员武举科考的折子,兵部尚书霍维华就站在对面,满脸的忐忑与紧张之色,低眉顺眼之间,等待崇祯的训话。

“嗯,不错,不错,既有武功比试,又有兵法考试,好,就按照这个章程进行,举办今年的武举科考。”

崇祯的嘴里啧啧有声,赞许之时,抬头看向了一脸紧张的霍维华,手里的折子更是平放在面前的书案之上,进而继续说道:“好了,霍尚书,你就先行告退吧,着手准备,择选武比和文试的考官,以及比武的擂台,也要建造完成。”

“是,皇上,微臣告退。”

看着霍维华离去的身影,崇祯的眸子中光芒闪烁,转瞬即逝,紧接着,将目光投向了他处,始终保持着默然不语的茅元仪身上,神色轻松,朗声说道:“茅元仪,此次的武举科考,虽然按照历朝的旧例,进行选拔和考核,但是,选拔的程序过于刻板,尤其是文试,仅仅考一些策论和兵法,难以真正的达到朝廷选拔人才的目的。”

“皇上明鉴,所言甚是!”

茅元仪双手交叉,恭维了一句,紧接着,神色微微收敛,变得郑重无比,进而继续说道:“选拔出来的武举人,虽然大部分都是文武兼备,但那些落选的考生也有着一技之长,具有着个人的强项,或是武艺高强,勇猛无比,具有偏将的潜力;或是谋略过人,有着惊人的胆识,这样的人,也是军中不可多得人才,可做军师。”

第一百七十五章 监军的弊处

“不错,茅元仪,朕就是这意思,想要强调的地方。”

崇祯赞同地轻轻点头,予以了肯定,进而沉声说道:“所以,茅元仪,武举科考过后,皇家军事学院再举行一次考试,选拔其中的专才,从那些参加武举的考生之中。”

闻听此言,茅元仪的眼前顿时一亮,忍不住地附和道:“皇上英明,如此一来,皇家军事学院的考试,就可以对武举科考进行补充,将那些具有特殊强项的落选考生吸纳进去,经过学院的培养,侧重训练,定能弥补和缓解他们的短处,趋于全才。”

“不错,正是如此。”

崇祯予以肯定了一句,轻轻一点头,紧接着,就是含笑不语,心中暗想,大明的监军,就相当于现代政委的存在,这种职位的设置非常合理。

“而且,就算是不能弥补他们的短板,也能运用他们的专才,或是在军中担任军师一职,或是作为冲锋陷阵的先锋。”

崇祯这样做说着,心里也在暗想,虽然监军的存在会让主帅的心里非常不舒服,却是非常必要的,毕竟,军队这样的利器,不仅能够杀敌,保家卫国,也会伤自己,有时候,也是祸乱的根源所在。

监军一职,在明朝时期,之所以为人所诟病,不是说他的不该存在,而是在于他的人选有问题,严重掣肘了主帅的行军打仗,有时候,甚至于编瞎话,向朝廷诬告统帅。

最为关键,也是最为主要的是,明朝时期的监军,多是皇帝身边的太监,鲜有人懂得军事,如此一来,就会胡乱干涉统帅的排兵布阵、对敌之策。

崇祯轻抚着下巴,面露思索之色,皇家军事学院,不一定非要培养能征善战的将帅之才,还可以培养兼具培养监军之人,唯有监军懂得一定的军事,如此一来,才能最低限度的影响主帅的决策,又能起到监督的职责。

正如现代的政委,绝不仅仅是书呆子,还具备一定的军事素养,军衔越高,这种军事素养也就越高。

相应的,一般情况下,他们更多的是负责军队的后勤补给和日常生活,以及思想教育,这样的话,监军与主帅的冲突和抵触情绪就能够降到最低。

因此,在这一刻,崇祯又有了一个新决定,从此以后,就算是向一些部队派去监军,也不能由身边的太监充任,更不能是那些丝毫不懂军事的文人。

毕竟,兵事乃国家大事,关乎国家的存亡,若是操作不当,轻则元气大伤,精锐俱损,重则亡国。

眸光闪烁,神色凝重,脑海里闪过这些念头之时,崇祯盯着茅元仪,沉声问道:“茅元仪,你觉得,凡是军中的监军,全都由皇家军事学院培养的军事人才兼任,你觉得如何?”

虽然只是短短几个月的相处,但茅元仪已经对崇祯有了大致的了解,别看眼前的皇上年纪轻轻,工于心计,阴死人不偿命,为了解决朝廷的财政问题,各种手段尽出,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

但是,就是这样的一位新皇帝,狡诈的面目之下,也有为人非常诚恳的一面,只要是在谈论国家大事,重要之事,向来都是直来直去,没有丝毫的遮掩。

尤其是获得获得皇上认可之人,他的这一面表现的尤为明显。

所以,在这一刻,看到崇祯满脸郑重而认真的神情,茅元仪心中一动,断了那种虚与委蛇的念头,面露思索之色,沉吟了片刻,这才予以诚恳的回答,语气有一些沉重。

“皇上,实不相瞒,虽然诸多将帅嘴上不说,但他们的心中非常抵触监军的存在,之所以抵触和反感,并不是说他们不满朝廷这样做,而是抵触担任监军的人选。”

崇祯没有接话,看着茅元仪那投来的目光,略有迟疑之色,轻轻一点头,以示回应,鼓励对方继续往下说,不用有任何的顾忌。

“自从朝廷设置监军一职以来,随着时间的演变,尤其是最近几朝,监军多是出自于皇上的身边之人,堪称是心腹的存在,因此,这些人极为倨傲,凭着皇上的荣宠,他们的权力就显得非常大,往往能够干涉主帅的决策,致使整个作战部署被打乱。”

“有时候,监军虽然没有具体的品阶,但他们的权力甚至于比主帅的权力还大,几乎是将后者完全架空,沦为他的副将。最为糟糕的是,这些监军不仅不懂得军事,还多是贪生怕死,无法忍受恶劣的气候全境。”

“比如说辽东的局势,之所以反反复复,无法彻底剿灭建奴,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在于,监军经常打乱辽东的军事部署,收缩一些防线,使得我军陷入非常被动的局面。”

崇祯一脸的若有所思之色,当然知道茅元仪说得是谁,借监军之名,说得却是天启年间的蓟辽经略高第,由于他的被动防守,认为关外一定守不住,就将锦州和左屯等地的驻军全部撤出,将那些地方拱手让与后金,使得大明丧失了新开疆复土的两百余里。

可以说,给予宁锦防线以重创!

当然,由此及彼,因监军,崇祯联想到了“土木堡之变”。

明英宗朱祁镇之时,北伐瓦刺,当时的大军监军,就是宦官朱振,由于他的胡乱指挥,从旁怂恿,使得明军冒进,不断地更改行军路线,使得士兵疲惫不堪,军心渐渐不稳,致使后来的大败,明英宗被活捉,明军精锐尽失。

可以说,当时的大明王朝,有着亡国的危险!

最为糟糕的是,因为土木堡之变,后来又演变一系列的问题,使得原本就危险重重的大明王朝,更是雪上加霜,不仅精锐之师尽毁,就连朝中的幸存重臣,也被肃杀大半。

从此,大明王朝一蹶不振,开始走下坡路。

呼....

脑海里浮现这些信息之时,崇祯的心里非常的沉重,暗暗长呼了一口浊气,以缓解压抑的情绪,看向茅元仪那望来的目光,满含期待和紧张之意,微微蹙眉,轻声问道:“难不成,你想要让朕废除监军的制度?”

“不是,不是,皇上,微臣不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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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生化武器

听到崇祯的询问之时,茅元仪的心里就是一紧,连忙予以否认,进而更是解释道:“皇上,微臣并不是反对朝廷设置监军一职,而是觉得,应该限制他们的权力,不能随意地干涉和插手主帅的决策,如有质疑,完全可以报备朝廷,由皇上你和兵部裁决。”

说话之间,茅元仪偷偷留意着崇祯的神情变化,见对方的神色渐缓,没有任何不满和生气的意思,心中顿时长松了一口气。

“自古以来,兵者,凶器也!”

悠悠的吐出这句话之后,紧接着,茅元仪又是一番补充说明,语气要轻松许多,更加的坦荡。

“因此,朝廷在军中设置监军,乃是一种需要,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问题的关键所在,是在于这些监军的权力过大,即便是胡言乱语,肆意污蔑,也很少得到应有的惩罚。”

“所以,皇上,微臣以为,朝廷应该对监军进行改革,限制他们的权力范围,没有证据,不能胡乱的诬陷主帅,更不能轻易地插手军务,尤其是对敌作战方面。”

一语中的,正和崇祯的心意,紧接着回应道:“茅元仪,朕之所以让你举办皇家军事学院的入学考试,一方面是对武举科考的一种补充,另一方面就是招收一些偏向于文人的学生,作为以后的监军人选。”

“至于你所讲的监军改革,限制他的职责范围,不能风闻相奏,朕也正有此意,日后的监军,一般情况下,只负责军中的日常生活,粮草与兵器等后勤补给,军需一干供应,只有纠察主将失责、触犯军规之责,却无权插手军事作战和军事指挥。”

“因此,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主帅与监军既是上下级的隶属关系,也是彼此互相监督,职权泾渭分明,互不干涉,没有交叉点。”

渐渐地,茅元仪听得心潮澎湃了起来,暗暗激动不已,如果军中真得有这种改革,无异于提升军队的隐性战斗力,使得统帅更加专注于行军作战,而不是一直防范着身边的监军。

如此一来,将领就更加的纯粹,只需忠君爱国,做一个职业军人,无需他想。

这个时候,似乎想到了什么,茅元仪收起了那兴奋的神情,露出迟疑之色,有一些吞吞吐吐的说道:“皇上,微臣想要向你讨要一人,担任皇家军事学院的教授(古代,掌学校课试等事,教师称谓的一种。),还望皇上能够准允。”

“哦...究竟是何人,居然让你亲口相求?”

崇祯露出意外之色,忍不住地问了一句,似乎想到了什么,淡淡一笑,忽然转而说道:“不对啊,茅元仪,你可是皇家军事学院的副院长,有着挑选和任免教导学生的教授和训导之权,如此小事,你自己就可以决定,还用得着向朕请示吗?”

“启禀皇上,此人有一些特殊之处,文能治国,武能兴邦,有着多年的征战对敌经验,最关键的是,医术更是极为了得,如果他能够担任皇家军事学院,可以身兼多职,一定能够教导好学员。”

茅元仪的答非所问,眉宇间的那一股颇为推崇之意,言语的闪烁其词,顿时勾起了崇祯的好奇,使得后者来了兴致。

“喔...茅爱卿,究竟是何许人也,居然让你这么推崇?”

“皇上,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三边总督武之望。”

崇祯笑了,笑得是那么的突兀,显得有一些诡异,并未立即回应茅元仪的请求,不禁想起了这几日送来的一本奏折,正是来自于陕西,出自于武之望之手,片刻之后,忽然问道:“茅元仪,老实的告诉朕,武之望是不是拜托过你什么事情?”

“启禀皇上,微臣不敢隐瞒,确实有这件事情。”

茅元仪迟疑了那么一瞬间,最终还是吐出了这句话,进而非常诚恳地说道:“皇上,武大人年事已高,将近古稀之年,身体有多病,早已无法担任三边总督这样的要职,已经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还望皇上能够体谅武大人的苦衷,准允他的辞归,从而好颐养天年。”

崇祯听得连连点头,早就收起了那股颇为诡异的笑容,看着向自己躬身行礼的茅元仪,一副央求的样子,随之回应道:“好吧,就让武之望到京城养老,在皇家军事学院担任一个教授,负责一些平常的教学,做一些不太劳累的事情。”

“微臣代武大人谢主隆恩!”

看着茅元仪兴冲冲离去的身影,崇祯一脸轻松之色的同时,不由得因为武之望联想到其他的事情,或许,现在是该着手成立皇家医学研究院的时候了。

毕竟,“崇祯”清楚地记得,再过数年,关内将发生大规模的瘟疫,鼠疫横行,致使北直隶的人口锐减,十室九空,更加加剧了天下的动荡,使得百姓更加的恐慌和不安。

深谋远虑,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想到瘟疫,自然而然地,就不能不提一个名医,对于瘟疫有着极深的研究之人,并研制出了许多治疗瘟疫的处方,更是提出了极为前沿性的观点,传染病病原体的存在,大大促进了当时的中医理论和临川研究。

吴有性,这个名医,开创了中国传染病学研究的先河,并取得一定的成就。

忽然间,崇祯再次诡异的笑了,笑得是那么邪恶,漆黑的眸子里更是精光闪闪,心中又冒出了新的坏主意,出奇制敌之策。

如果将瘟疫应用于战争之中,那绝对比任何的武器都具有杀伤力和破坏力。

尤其是关外的那些游牧民族,更加的不注意个人卫生,瘟疫很容易传播,大面积蔓延。

嘿嘿...如果在建奴生活的区域投放瘟疫病原体,恐怕用不了多久,辽东就会成为无人区,从而彻底解决建奴之患,大明还不用付出多大的代价。

崇祯的心里这样想着,也在暗自思忖,要是这样做的话,就必须具备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研究出相应的瘟疫药方,才能进行如此恶毒而阴狠之策。

然而,对于怀揣着这种想法的崇祯而言,使用生化武器杀敌,没有丝毫的负罪感,并不觉得这么做太过阴狠和毒辣,对于他这个穿越者而言,深知建奴的种种暴行。

每次入侵关内,必是一番的烧杀掳掠,杀得平民百姓足有数十万,加上掳到辽东作为奴隶的汉人,少数也将近百万人口,这可是建奴总人口的数倍。

天道有轮回,苍天饶过谁,崇祯的这样做,不过是在以牙还牙而已,谈不上什么罪恶不罪恶的。

一念及此,崇祯那年轻的面孔变得极为坚毅起来,眸子里光芒闪动,杀意凛冽,颇有帝王一怒、屠尸百万的味道。

何况,自从穿越以来,崇祯一直都抱着一个信念,对于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只要能够杀敌,不管是使用什么样的手段,都是不为过。

想到这些,崇祯愈加坚定自己的信念,更加下定了决心,在未来的某一天,对敌人未尝不可以使用生化武器,瘟疫弹。

第一百七十七章 缺乏全局眼光

不难想象,攻城之时,瘟疫弹将会是一大杀器,只要扔出那么几枚,就算再如何坚固的城墙,也是不攻自破,还是以最小代价的那种。

毕竟,瘟疫的传播速度非常快,不需要接触,通过空气就能够大面积蔓延,而且,最为关键的是,若无特定的药方,那就只能等死,自然而然地,城池也就不攻自破了。

远在千里之外的辽东宁远卫,兴城内的蓟辽督师府,大堂的东侧,幕厅,孙承宗和幕僚平时办公的地方。

此刻,孙承宗坐于书案之旁,埋头处理着一个个公文,而他的对面两侧,分别坐着辽东巡抚袁崇焕、辽东前锋总兵祖大寿等人。

“大人,现在可是构筑宁锦防线的关键,也是绝好的时机,若是主动出击的话,招惹建奴,不是让黄猪皮转移注意力,破坏咱们在大凌河一带正在建造的城池吗?”

袁崇焕直直地盯着孙承宗,看到对方并不为所动,就好像没有听到自己的言语一般,脸上的着急之色愈发浓郁,进而急促地继续说道:“大人,咱们完全可以作壁上观,让后金与察哈尔左翼打得个你死我活,咱们正好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黄猪皮无暇分身之际,不能南下,巩固宁锦防线,加强辽东的城防,好好整饬军纪,何必非要蹚入这一摊浑水呢?”

“唉....”

伴随着长长的叹一声,孙承宗终于停止了处理文书,抬头看向左侧为首的袁崇焕,脸上的神色颇为复杂,接下来的话语却很平静。

“袁巡抚,如果是仅限于辽东,你却是一个非常不错的统帅,很是称职。但是,要是放之于天下,从北方的整个局势来看,你却缺乏一种长远的眼光,缺乏一种统筹全局的能力,没有考虑到通盘的局势发展,以及后续发展所带来的影响,过于在乎一时之利。”

“不错,短期之内,作壁上观,任由建奴与察哈尔左翼互相厮杀,彼此争夺地盘,林丹汗被赶出辽东,于朝廷确实没有什么损失,反而还有利,看一看两虎相斗好戏的同时,也能加固宁锦防线。”

袁崇焕眉头微皱,神色有一些不自然,带有尴尬之意,当着这么多的将领,被孙承宗这样数落,直言自己缺乏长远眼光,脸上顿时有一些挂不住了,但还是忍住了,并未发作,极有耐心的等待着,继续倾听后面的话语。

“然而,你却忽略了极为重要的一点,如果林丹汗兵败而亡,黄猪皮顺利收服漠南的蒙古各部,咱们的处境将会急转直下,变得非常不妙。”

“通盘考虑的话,细细分析之下,不难发现,皇上之所以让咱们这样做,打破常规,主动出击建奴,牵制住皇太极,助攻林丹汗收回地盘,目的就是在于,遏制住建奴的发展势头,尽可能地维持辽东的某种平衡,使得咱们处于更加有力的局面,渐渐掌握主动权,而不是像现在这般,一味地被动防守,任由黄猪皮四处征战,建奴发展壮大。”

袁崇焕不是那种反应迟钝的愚鲁之人,也不是那种不懂军事的菜鸟,门外汉,经孙承宗这么一提点,顿时恍然大悟,明白了许多,对方为何那样说,自己缺少一种把握全局的眼光,太在乎一城一池的得失,心中也有了某种猜测,而孙承宗的接下来之言,正好验证了他的心中这种猜测。

“不妨试想一下,如果林丹汗被赶出辽东,彻底失去这里的所有根基,没有了林丹汗的牵制,毛文龙在皮岛的威慑效果也就会大打折扣,黄猪皮就能够回过头来,集中精力,全力对付咱们。”

“到时候,整合了蒙古各部落的黄猪皮,建奴的整体实力将会大涨,咱们所面临的压力,也会随之骤然增加数倍,再想将宁锦防线向北延伸,将会更加艰难,能够维持现状,就非常不错了。”

这个时候,作为孙承宗的中军将领,何可纲听得连连点头,更是适时地接话道:“女真和蒙古一样,同是游牧民族,尤善骑射,一旦让黄猪皮收服成功,两者绝非简单的那么两者叠加,而是大幅度暴涨。”

“最关键的是,如果黄猪皮拿下了整个察哈尔左翼,咱们所处的区域就变成了狭长地带,将会面临来自于北方和西面的双重威胁,局势随之急转直下,我军的处境将会非常不妙。”

随着何可纲的讲述,众人的脑海里渐渐浮现出一个画面,后金盘踞于北方,对于宁锦防线虎视眈眈,而原本属于林丹汗的势力范围,位于辽宁西侧的察哈尔左翼,也染上了建奴的属性,两者形成包夹之势,随时都能将宁锦防线拦腰切断,形成首尾不能呼应的数段。

各个击破,朝夕之间,宁锦防线随时都可能崩溃,大军不得不退守山海关。

越想越心惊,越想越后怕,要是照这样发展下去,整个辽东迟早都会失守,成为建奴的势力范围。

这个时候,袁崇焕再也没有那种抵触情绪,反对主动招惹后金,而是径直地问道:“那...孙大人,咱们何时出击,偷袭黄猪皮的大后方,让他们无法继续攻打察哈尔左翼,林丹汗留下的最后一支鄂托克,多罗特部?”

“等...现在还不是时候,不是最佳的助攻时机。”

孙承宗毫不犹豫地吐出这句话,拉长了声音,更是进而补充道:“根据皇上送来的密旨,林丹汗很快就会从察哈尔右翼折返,返回辽东,那个时候,才是咱们主动出击的最佳时机,助林丹汗重新在辽东站稳脚跟。”

孙承宗那苍老的面孔之上,布满思索之色,右手更是轻捋着那长长的胡须,动作缓缓而轻柔,犹如喃喃一般,继续说道:“即便是主动出击,策应林丹汗,咱们也要将战斗的强度控制在一定的范围之内,只需将黄猪皮的大军牵制住,逼迫鞑子收缩兵力,回防就行。”

袁崇焕深以为然地轻轻一点头,紧跟着附和道:“如此一来,只是让鞑子兵回笼,咱们不一定非要与建奴正面作战,只需攻打建奴的几个部落,仿效鞑子的作战风格,也抢掠一番,制造一种混乱的态势,好像威胁到建州,他们的老巢所在,使得黄猪皮不得不回援。”

“至于收复失地,凭着林丹汗如今的实力,虽然是元气大伤,但也足以和那些背叛的蒙古部落正面作战,并将其击败。”

第一百七十八章 愤怒的诸将

这个时候,孙承宗有一些失神,宛若发呆一般,侧头看向西南的方向,自语道:“英国公坐镇于大同府,担任宣大总督一职,也不知道他会使用什么样的办法,逼迫林丹汗重回辽东?是直接与卜失兔合兵一处,挡住林丹汗的攻势?还是像山西以前的那些将领与官员一样,花钱贿赂林丹汗,让其折返?”

很显然,不仅是孙承宗,还有袁崇焕等人,都很好奇张维贤会使用什么样的方法,让林丹汗返回辽东。

之所以这么好奇,原因很简单,相比于朝廷的那些官员,在场之人更加的了解辽东的形势,林丹汗在辽东所处的处境。

毕竟,美其名曰“西迁”的林丹汗,在这辽东,可谓是众叛亲离,被黄猪皮打得大败,犹如丧家之犬,形势所逼之下,不得不向西转移,而辽东的根基几乎于损毁殆尽。

如此情形,在与辽东众多蒙古部落对立的情况下,林丹汗又怎么可能轻易地折返回来?

如果没有大明的插手,天时,地利,人和,他林丹汗一样都不占,若是强行返回辽东,几乎没有任何的胜算可言,无异于自寻死路。

大凌河上游,敖木伦附近的一片草原之上....

一块相对平坦的地带,靠近水流的附近,数万人的骑兵正在扎营修整,一个个蒙古包伫立在那里,一队队兵卒正在巡逻,穿插其中,游走于周遭。

不难发现,这数万人不仅有蒙古人,还有女真人,隐隐间,还分成了好几个阵营,并不像是属于那种统一整体,更像是临时组建起来的利益联盟,就好像东拼西凑一般,各自为政,而又互不侵犯,有着警惕和防备之意。

军营之中,中军的位置,一个大帐不仅气派非常,更是警戒森严,周围遍布岗哨,仅仅从这些站岗放哨、负责警戒的兵卒神情来看,身上散发着那种强悍的气势,就知道他们绝对会精锐中的精锐。

如此一来,更加衬托这个大帐的不简单,里面的人物极为尊贵。

大帐之中,弥漫着一股异样而紧张的气氛,皇太极正坐在上方,两侧分别坐着范文程、岳托、多尔衮、多铎等人,其中多是后金能征善战的武将。

而且,不难发现,在这些武将之中,还有一大特点,那就是大半都是年轻人,像多尔衮、多铎等人,只有十四五六岁,若是放到现在,全都未成年人。

然而,就是这些“年轻人”,却没有一丁点的那种稚气未脱之感,反而给人一种久经沙场的老将错觉,一个个就像嗜血的饿狼,对于战争极为兴奋。

此刻,皇太极的神色有一些不太好看,一副阴晴不定的样子,两侧之人的表情也差不多,像多尔衮与多铎这样的年轻将领,眉宇间,更有一股淡淡的愤怒之意。

若不是皇太极坐在那里,恐怕他们早就发作了。

这个时候,范文程看了看皇太极,又望了望义愤填膺而又蠢蠢欲动的诸将,目光再次回到了皇太极的身上,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说道:“大汗,不必动怒,虽然科尔沁诸贝勒未至,但科尔沁部长奥巴、哈谈巴图鲁、满珠三人还是如约而来,答应了共击林丹汗,和咱们一起痛打落水狗,争取一举歼灭察哈尔....”

然而,范文程话还未说完,就被年轻气盛的多尔衮给打断了,后者一脸气呼呼的模样。

“哼....三个老家伙来是来了,却提出了什么各自未战,先行侵掠而后合兵,真是恼人,完全打乱了大汗的作战部署,通盘计划!”

多尔衮脸上的怒意愈发的明显,越发的强烈,似乎觉得还不过瘾,进而继续说道:“先不说他们带来的兵马数量大打折扣,已经动摇了联盟的军心,提出这样的狗屁建议,根本就是在破坏联盟,不想执行大汗的命令,想要劫掠一番,得到了便宜,然后就想脚底抹油,哪有追击林丹汗的意思?”

听到这一番的话语,彻底引燃了多铎心中的怒火,紧跟着,也是怒不可遏的愤愤道:“现在正是最佳的时机,可以一鼓作气的征服察哈尔,灭了林丹汗,如此一来,经过科尔沁部这么一搅闹,这么一耽搁,就等于给了林丹汗的可乘之机,让他能够得以喘息,攻打察哈尔右翼。”

其他将领纷纷附和,争相发言,也是满脸愤懑的样子。

“不错,如果不是科尔沁部的耽搁,提出这样的无理要求,联盟大军早就击溃了多罗特部,追上林丹汗,趁其处于虚弱的时期,将其剿灭,如果顺利的话,说不定还能收服察哈尔右翼等蒙古各部落。”

“只要灭了林丹汗,漠南的蒙古各族,也就不足为虑了,咱们后金轻而易举的事情就能收服他们,尊大汗为主,到了那个时候,也就真的能与大明朝一较长短,而不是仅限于辽东争锋。”

“说得对,只要灭了林丹汗,收服漠南的蒙古各族,咱们的攻击面将会大大延伸,可以从北直隶和山西的任何一个长城关口进攻,打入关内,袁蛮子那所谓的宁锦防线,也就成了没用的摆设。”

......

渐渐地,大帐里的气氛越来越紧张,弥漫着愤慨之意,渐成鼎沸之势,看到如此情形,诸将颇有磨刀霍霍、杀向科尔沁部长奥巴等人的架势,范文程顿时着急了起来,却又不敢插话。

此刻,范文程很清楚,如果形势再这样发展下去,任由诸将群情激奋,前去找奥巴等人讨一个“说法”,联盟也就真的散了,后金在蒙古各部落里面好不容易树立的威望,也会被大大削弱。

毕竟,不管是什么理由,若是对盟友动武,人家只不过是提出了其他想法,就要用强,很容易招致其他蒙古部族的忌惮与质疑,联盟将会离心离德。

有着前车之鉴,林丹汗对归附自己的部族动武,才会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部众才会转头后金,掉过头来,与后金一起攻打他林丹汗。

否则,林丹汗也不会败得那么快,也不会败得那么惨,堪称一败涂地,最后不得不撤出辽东。

很显然,范文程的担心有一些多余,身为大汗的皇太极,虽然也是恼怒不已,但清醒的明白这一点,并未任由局势这样下去,撒手不管。

“好了,都安静一下!”

第一百七十九章 巩固既得成果

不得不说,皇太极在众人里面的威望极高,仅仅是这么不耐烦的一句话,一下子就控制了局面,镇住了众人,使得原本愤懑不止的诸将全都老实了下来,全都是闭口不言,将目光投到了他的身上。

“岳托,阿巴泰,听令!”

“末将在!”两人同时抽身而起,站在场中央,双手抱拳,异口同声地回了一句。

“你们两个率兵,沿着大凌河而下,进击明边境,攻打锦州等地,无需恋战,只要牵制住明军,分散孙承宗的注意力,让他们无暇分身,就行!”

“是,大汗,末将定当完成任务!”

紧接着,皇太极的目光又看向了其他的地方,随之又下达了一个命令。

“济尔哈朗,豪格,你们率领一支人马,讨伐固特塔布囊,将其斩杀,收降他的部众。”

“是,大汗,末将得令!”

看到两人站到对面,还有那异口同声地回应,皇太极露出满意之色,轻轻点头,以示回应,紧接着,喃喃自语道:“固特塔布囊,真是打得好主意,没有出一份力,就想坐享好处,还斩杀我后金的使臣,是该收拾他的时候了,不然的话,别人还以为我皇太极是好惹的,总是那么好说话。”

这个时候,大帐里的气氛已经缓和了许多,尤其是听到,大汗让豪格与济尔哈朗攻打固特塔布囊,顿时就有一种终于出了一口恶气的感觉。

然而,相比于这些武将,身为文臣的范文程,想得更深,想得更多,更加明白了皇太极这样做的深层次用意。

让岳托和阿巴泰攻打锦州,意图非常明显,就是明军在塔山的粮仓,将其焚毁,从而牵制住明军,短期之内,使得明军无法救援多罗特部,这个极其亲近大明的蒙古部落。

至于攻打固特塔布囊,不仅仅是因为他针对后金的种种恶行,斩杀后金出使蒙古各部落的使臣,主要还是在于,在这个时候,皇太极需要展现自己强硬的一面,需要铁血一般的雷霆手段,从而达到立威和震慑的目的,而借机灭了一个敌视后金的蒙古部族,从而震慑一下结盟的这些蒙古部族,最好不过了。

毕竟,若是再不表现自己强硬的一面,再不使用一些雷霆手段,那些蒙古部族的部长只会妄自尊大,更加不将自己放在眼里,联盟将会更加不稳,出现各自为战,不能形成统一作战的局面。

这个时候,既不是联盟的成员,又与后金交恶,固特塔布囊就成了杀鸡儆猴的最好选择。

诸将散去了,皇太极却将范文程留了下来,满脸的凝重之色,意味深长地问道:“范文程,你对接下来的行动怎么看?”

一语落罢,看到范文程迟疑的模样,唯唯诺诺的就要予以回答,似乎想到了什么,皇太极的眉头微皱,进而沉声地补充道:“有话尽管直言,不要有任何的虚词,即便是有冒犯之嫌,本汗也恕你无罪。”

很显然,得到了这个保证,范文程的神色顿时微微一缓,心中轻松了许多,到嘴的话语全都咽了回去,思忖了一下,沉吟了片刻,这才予以回应。

“大汗,臣以为,如今这个时候,局势发展到这般地步,要想一劳永逸地解决林丹汗之患,已经是不可能了,必须更改计划,见好就收,巩固既有所得,方是明智之举。”

皇太极的反应很平静,似乎早就有了这方面的想法,以及有了相应的心理准备,对于范文程之言,并不觉得意外,只是淡淡地连连问道:“哦~范爱卿,何出此言?你这样说得这些,根据又是什么?”

“大汗,看似咱们与蒙古各族的关系十分亲密,或是互相结亲,或是盟约起誓,或是打赏之类的手段,加深彼此之间的关系。”

“但是,这种情形毕竟只有寥寥十余年,实际上,双方的关系并没有那么融洽与亲密,彼此暗藏心机,如此一来,如今的这个联盟,看似实力强大无比,内部却十分不稳定,存在了太多的不稳定因素。”

“比如喀喇沁、敖汉、奈曼(乃蛮)、扎鲁特等部,与咱们后金的关系有所缓和,变得亲密起来,也不过是这几年的事情,还是在逼迫的情况下,不得不归附大汗你。”

“而且,虽然漠南的大部分蒙古部落都与咱们后金交好,结成了同盟,但是,不能忽视一点,以往之时,他们毕竟是林丹汗的部众,又是同一种族,要想让他们对林丹汗下死手,乃是蒙古的黄金家族,很难,很难,难保他们不会故意放水,放林丹汗一条生路。”

皇太极听得连连点头,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脸上闪过一丝异样之色,忽然插话道:“范爱卿,恐怕你心有顾忌,还有一点没有言明吧?”

“大汗我”

范文程心里一惊,本能地吐出几个字,刚要说些什么,却见皇太极继续说道:“那就是,别看那些蒙古部落首领笑呵呵的模样,好像对本汗十分敬重与推崇,实际上,心里却是忌惮不已,各种不服,并不想看到一个强盛的后金,因此,他们难免就会动一些手脚,使出一些上不了台面的隐晦手段,掣肘与阻碍本汗的政令,尤其是在收服蒙古各族的这件事情上。”

范文程已经恢复了平静,暗自佩服皇太极敏锐的洞察力,进而接话道:“所以说,大汗,微臣以为,如今之时,林丹汗已经是元气大伤,损失惨重,又被赶出了辽东,短期之内,成不了什么气候,难以恢复实力,对咱们后金够不成什么威胁,已经是不足为虑。”

“既然如此,还不如暂缓收服蒙古各部落的步伐,不妨让林丹汗苟延残喘一段时间,趁此时机,咱们不妨巩固此次攻打察哈尔的成果,将联盟里的不稳定因素剔除,彻底让那些蒙古各族臣服。”

“只要消化了此次出征的成果,真正地将科尔沁、奈曼、扎鲁特等蒙古族收服,为大汗所用,到了那个时候,再收拾林丹汗,绝对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也是一统漠南的最佳时机。”

皇太极笑了,笑得很是灿烂,表情身份的愉快,忍不住地玩笑道:“范爱卿,就像你们汉人的一句话,贪多嚼不烂,如果不能彻底收服科尔沁等蒙古部落,强制他们随军出征,反而适得其反,使得他们倒向大明那一边,是也不是?”

第一百八十章 浓郁的尚武气息

范文程回以微笑,却是笑而不语,算是默认了,转而问道:“那...大汗,咱们接下来将于何为?”

皇太极收起了玩笑之意,看向了敖木伦的方向,蒙古多罗特部所在的位置,像是在回答范文程的询问,又像是在喃喃自语,淡淡的说道:“当然是打败多罗特部,将其收服,彻底打通通向喀喇沁的通道,再奔袭一下林丹汗,就此返回沈阳(还未更名为盛京,直到皇太极登基称帝),如你所讲的那般,巩固战果。”

闻听此言,范文程轻轻点头的同时,附和道:“如此一来,林丹汗在辽东的最后一个根基也随之被摧毁,即便是林丹汗日后再想折返回来,也是千难万难。”

数日后....

繁华的京城之内,依旧像往日一般的热闹非凡,却多了几分不同寻常之处,到处都弥漫着一股尚武的气息,就连大街上的习武之人,也是平常的数倍有余。

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

因此,不难发现,街上巡逻的甲士也是陡然剧增,全都是身穿铠甲,手持明晃晃的兵器,配合着那股彪悍的气息,使得京城的秩序稳定了许多,百姓感觉安全的同时,更多了一些莫名的紧张之感。

虽未言明,但每个人都很清楚,京城里之所以多了那么多宛若临战一般的甲士,全都因为,新朝的第一个武举科考即将到来,一下子涌入那么多的武人,不管是为了京城里的秩序,还是防止出现大规模的械斗,防止骚乱,朝廷都要调动甲士,在城中巡逻,进行维稳。

毕竟,凡是能够进京参加武举可靠的,还有那些纯粹看热闹的观战之人,凭着他们的身手,哪个都不是等闲之辈,一般的寻常衙役,很难应对这些武人,怎能是其对手?

唯有真正的将士,在战场上出生入死,才能镇得住这些习武之人。

单打独斗之下,这些甲士或许不是习武之人的对手,但他们都得合击之法,配合默契,再辅以战阵,自可以压制习武之人。

这个时候,一队士兵走来,沿着热闹而繁华的街道缓缓而行,领头之人不是别人,正是秦翼明和秦拱明,也就是秦良玉的侄儿,她弟弟秦民屏的两子。

“大哥,听咱们表哥讲,朝廷将会对军队进行一定的改革,凡是参将以及以上的军职,都必须在皇家军事学院深造一段时间,顺利结业,获得那个什么所谓的毕业证书,方能成为真正的总兵、副总兵、参将这样的军衔。否则,前面都要加上一个‘代’字,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秦翼明的脸上闪过一丝异色,转瞬就恢复了正常,回望了一眼弟弟秦拱明,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予以了回应。

“嗯...拱明,不管是不是真的,祥麟不都已经说了吗?对于咱们这些战死沙场的功臣之后,皇上有着特别的恩顾,可以直接进入皇家军事学院学习。”

一提到这一点,秦拱明顿时就是满脸的喜色,兴奋不已,刚想要说些什么,却被秦翼明给抢先打断了,话里话外颇为警告的味道。

“不过,拱明,你也要牢记,皇上虽然给予了这一项殊荣,特别的恩顾,但也有着更加严格的要求,凡是在学院内滋事,蓄意打架,不服从夫子的管束,轻则开除,被逐出学院;重则会被褫夺军职,削职为民。”

“如果真得被学院开除,亦或是被褫夺军职,被逐出军中,丢人的不仅是咱们自己,还有死去的父亲以及姑姑,使得他们颜面尽失,尤其是深受皇上倚重的姑姑,绝不会饶过咱们。”

“大哥,你放心吧,就算你不说,弟弟也明白这一点,进入皇家军事学院之后,我不仅要好好学习,遵守各种校规,还要拔得头筹,向世人说明,之所以能够当上守备一职,靠的不仅是祖上的庇荫,还有个人的才能。”

......

紫禁城内,文华殿....

后殿之中,崇祯意兴阑珊的坐在那里,面带着些许的笑容,颇有慵懒之意,而户部尚书毕自严就站在对面,虽然一脸的小心谨慎模样,但还是难以掩饰他内心的激动,眉宇间的那股兴奋之情。

尤其是随着崇祯的讲述,看似闲谈无心之语,却往往给人以醍醐灌顶之感,使得毕自严眼前一亮,神采连连,豁然开朗的同时,思绪被打开开来,心中愈发地激动与兴奋。

“毕自严,既然大范围发行宝钞,推广于天下,非常之难,阻力很大,那何不在小范围内搞一个试点,试验区?”

“譬如西南的茶马交易,完全可以作为宝钞的试点,以宝钞代替钱银的作用,进行货物交易的中间媒介,事过之后,若是不想持有宝钞,可以直接兑换现银,如此一来,就可以避免了铜钱的使用,也能方便他们的交易。”

“而且,在兑换宝钞之时,不妨告诉那些商人,使用宝钞缴纳赋税,就不用再另行缴纳火耗费用,对于他们而言,将会节省很大一笔银子,尤其是他们这些商人。”

......

这个时候,毕自严早已是思绪百转千回,想到了许多,要是按照皇上这样推行宝钞,不难想象,不仅反对的声浪非常小,那些商人更是趋之若鹜。

毕竟,使用宝钞的好处多多!

不用缴纳火耗,只是其中的好处之一,主要还是在于,前往西北进行茶马交易之时,他们不用再携带那么多的现银,如此一来,他们押运货物的过程中,也就会少了许多风险,还有就是,减少了交易过程中的许多麻烦。

尽管茶马交易的方式是以物易物,但是,这样极为原始的买卖方式,使得买卖的过程变得非常繁琐起来,尤其是小数量的交易,总会存在那么一点差额,是无法用货物进行抵扣的。

如此一来,在交易的过程中,往往就会出现相持不下的僵持局面。

毕竟,差额虽少,但积少成多,对于商人而言,利润往往就是来自于那些少量的差额。

现在好了,只要朝廷发行各种面额的宝钞,可以自由进行兑换现银,减少一些不必要麻烦的同时,也使得他们这些商人的交易更加有效。

第一百八十一章 保驾护航

“是,皇上,微臣这就着手准备宝钞的事宜,先在小范围推行,争取在明年的茶马交易市上,就让那些商人使用宝钞,作为交易的银钱。”

听到毕自严毫不犹豫地回答,话语里那饱含的兴奋之意,崇祯满意的轻轻点头,转而说道:“不仅如此,朝廷征收赋税的方式,也要有所改变,不能让官吏上门讨要,而是让百姓到指定的衙门缴纳,并给他们发票,作为已经交过赋税的凭证。”

“发票....?”

尽管听懂了崇祯这番话的意思,毕自严还是纠结于这个新名字,忍不住地嘟囔了一句,吐出发票二字,脸上现出疑惑之色,刚想询问,却被崇祯给打断了,仿佛是早已洞悉一般。

“所谓的发票,就是由你们户部特制,类似于收据的一种,并在上面刻上户部特有的印章。有了这些收据,不仅可以作为百姓已经缴纳赋税证明的一种,更是可以作为你们户部查验与核对赋税的凭证。”

毕自严露出恍然之色,若有所思之色轻轻点头,紧接着,转而说道:“一旦改变收税方式,就少了一项官吏从中盘剥的环节,百姓也就避免了许多的苛捐杂税,那些官吏巧立名目而设,而非朝廷的课税。”

“不错,朕就是这样打算的,这样想的....”

崇祯回应了一句,神色已经变得极为认真起来,郑重地继续说道:“那些贪官污吏之所以能够收刮民脂民膏,之所以那么多没有名头的苛捐杂税,乃是最底层的官吏胡乱摊派,这些问题的关键所在,就是在于,官吏直接上门索要赋税,他们也就有盘剥的由头,瞒着朝廷增加赋税数目或课税种类的名目。”

此刻,毕自严已经反应了过来,明白了崇祯引入发票的真实目的,方便户部征缴赋税,只是顺带而为,主要还在于利民,遏制贪污之风,以更加温柔的手段,进行反腐。

如果让百姓就近到附近的州府县城,缴纳赋税,也就少了直面官吏的中间环节;应该征收的各种课税种类以及数量,也就更加的有章可循,而不是只听负责征缴赋税官吏的一张嘴,任由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该交什么税,该交多少税。

而且,有了发票的存在,户部又留有底单,两相对照之下,年关统计税收之时,将会更加的方便、快捷,卓有成效。

即便是那些接收税银的官吏贪污,户部也是有迹可循,同时还牵涉不到百姓的身上,只要他们交了税银,就一定能够有一个收据,凭着手中的发票,足以据理力争,免遭二次重复征税,或者避免被诬陷,没有缴纳赋税。

当然,对于反腐,这种手段太过于局限,也太过于柔和,几乎是治标不治本。

毕竟,腐败的根源所在,乃是来自于官员,要想解决根本问题,唯有进行一系列的吏治改革,加强对官员监督的同时,还有对官员考核等的方方面面。

然而,显而易见,对于刚刚登基一年多的崇祯而言,还未完全掌权,还未完全控制住局面,没有绝对信得过的军队在侧,他还不能大刀阔斧的进行吏治改革。

否则,造成朝野动荡的同时,也将会威胁到他的皇权,乃至于个人性命。

所以,崇祯要想从源头上解决贪污之风,进行一次大刀阔斧的彻底性吏治改革,必须有军队在侧,进行保驾护航。

就像后世的改革开放,初期的时候,也是有着非常大的阻力,阻力重重,反对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但是,邓爷爷说出的那句话,一下子就控制住了局面,将所有反对的声音都给压了下去。

三军将会为改革开放保驾护航!

虽然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有着无穷的威慑力,潜台词更是回味无穷,让人震撼与心惊,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同时,也说明了一点,要想进行一个大胆性的改革,若无军权在手,若无军队在侧,那就是一场笑话,不然的话,恐怕改革刚刚开始,就会被那些老牌势力所阻断,最终无疾而终。

崇祯这样想着,对于军权的完全掌控,也就愈发地迫切起来,更加期待明年的班军,确切的来说,借助班军之名,对京师、乃至于京师周围的所有驻军,来一次彻底地换防,换成其他的地方部队。

唯有如此,才能够放心,崇祯才能够觉得,京师的禁卫军和周围的驻军,乃是为自己所用,不会在关键的时候,给自己掉链子。

当然,这并不是说,崇祯并不是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明年的班军上面,还有另一手准备,那就是卢象升正在创建的军队,天雄军已经渐渐成型,初具规模,再给予一定的时间,必能具备一定的战斗力,拱卫京师的安全。

所以,在这京城之内,卢象升绝对是一个炙手可热的新星,乃是他崇祯最为宠幸和倚重之人。

“对了,毕自严,凡是朝廷向百姓征收的各种课税,必须将其昭告于天下,让百姓清清楚楚的了解到,他们要交的赋税有哪些?需要缴纳多少?如果没有朝廷的行文,任凭当地的官员如何......”

毕自严看向崇祯,听着皇上还在侃侃而谈的讲述,心里愈发地折服,当然知道,崇祯为何使用这种几乎于拙劣的下下之策,减轻百姓负担的同时,进行反腐。

原因很简单,使用发票,触动的只是最底层差役的利益,官员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损失,如此一来,皇上面临的百官反对声浪,也要小很多,差不多是微乎其微。

“对了,毕自严,宝源局印制的宝钞,除了茶马司试点所需要的大面额的纸钞之外,多印一些小面额的宝钞,先印制个五百万两,其中的三百万,运到陕西,作为赈灾之资。”

“皇上...这个...那个...”

闻听此言,毕自严明显一愣,傻傻地看着崇祯,变得结结巴巴了起来,心里暗自着急,不禁心想,皇上挺英明的,怎么现在犯糊涂了呢?

宝钞还未在全国流通,还未获得百姓们的认可,商人更不可能接受它作为购买米粮之资。

如此一来,说白一点,所谓的三百万两宝钞,在现在这个时候,宝钞还未大规模流动,还未获得完全认可之前,就是形同于一堆废纸,而不是具有货币功能的纸钞。

毕竟,宝钞的发行与流通,需要一个过程,需要一个天下人接受的过程,它真的具备流通和购买功能。否则,突然发现,强制使用,反而起到副作用,不利于宝钞的流通。

第一百八十二章 小范围宝钞试点

看着毕自严一脸忧心忡忡的模样,那副吞吞吐吐的样子,似乎洞察了他的心中所想一般,不愿意泼自己冷水,崇祯淡淡一笑,忽然转移了话题,却极为巧妙地解答了毕自肃心中的疑惑与担忧。

“毕自严,你应该知道,如今的陕西,所谓的赈灾,并不是像过去那般,纯粹的发放赈济粮,简单地让灾民不至于饿死了事,而是使用更加卓有成效的救灾方式,双管齐下,赈灾与抗旱相结合。”

“发放赈济粮的同时,启动更多的建造工程,从而提供更多的出力之处,以此提高受灾百姓的收入,或是架桥铺路,或是挖河造渠,或是清理河道淤泥,等等,凡此种种,都需要征调大量的民夫,参与其中。”

“对于征调的这些民夫,朝廷也不再是仅仅提供吃食,没有任何的工钱可言,现在却不一样了,凡是参加的民夫,都会给予一定的工钱,虽然不多,却也能聊补家用,作为赋税之资。”

渐渐地,毕自肃陷入深思之中,听得频频点头,心中有了某种猜测,联系到那三百万两的小面额宝钞,大概猜到了崇祯想干什么,如何发挥宝钞的妙处?

尽管心中有了某种猜测,但毕自严还不是很确定,心里还是有一些没底,自然而然地,也就进行了一番试探性的询问。

“皇上,你的意思是,作为赈灾的这三百万小面额宝钞,就是作为那些民夫的工钱之资?”

“不错,朕就是这个意思。”

“可是....可是,皇上....”

崇祯毫不犹豫地就予以了肯定的回答,看到毕自肃还有忧虑的模样,不是很放心,进而又补充道:“或许,一些商人还不认可宝钞,那些百姓还不能用其购买日常生活所需,却可以用于缴纳赋税,作为现银抵扣。”

“可是,皇上,如果当地的州府衙门不接受宝钞,作为缴纳赋税之资,百姓手里的宝钞不就是一无是处,没有任何用处了吗?不就是形同于一张废纸了吗?”

“哼~”

崇祯冷笑一声,眸子里闪烁着丝丝寒芒,看似轻松的神情为之一敛,紧跟着,沉声说道:“他们敢...?”

“朝廷发行的宝钞,如果当地的衙门胆敢拒收百姓手里的宝钞,作为抵扣赋税之资,轻则罢官夺职,削为平民;重则捉拿问罪,发配到苦寒之地,朕倒是要看看,凡是朝廷设立的衙门,哪个官吏胆敢拒收宝钞?”

冷冷地吐出最后一个字之后,崇祯的身上迸发出一股强烈无匹的气势,寒意渐浓,转而看向毕自严,进而补充道:“朕随后就让内阁起草一份诏书,将宝钞之事昭告于天下,凡是有人居住的村落,必须有那么一则告示,介绍宝钞的用途之时,一旦被拒收,使用的百姓可以直接举报。”

毕自严恍然了,皇上这是准备从两个方面进行推广和发行宝钞的小范围试点,其一,自然是用于茶马交易,结束以物易物的原始交易方式;其二,就是用于赈灾,作为民夫的工钱,让那些百姓可以使用宝钞,进行缴纳赋税。

毕竟,每个人都要缴纳赋税,谁也拖沓不了,尤其是那些小老百姓,更是不敢。

如此一来,使用宝钞缴纳赋税,也就没有了火耗税,即便百姓还是持着怀疑的态度,对于宝钞还是不置可否的样子,他们肯定还是愿意一试。

毕竟,从古至今,朝廷征用民夫,又有几个人能够拿到工钱的?

多是以徭役的名义,无偿征用!

同时,别看崇祯一脸的冰冷之色,一副愤怒的样子,但他的心里却是十分的自信,宝钞必将受到天下人的追捧,尤其是老百姓和商人。

前者的收入本就有限,哪怕是一文钱,都是来之不易,使用宝钞缴纳赋税,也就没有了火耗,可以节省不少的一笔银钱。

至于后者,商人的生意做得越大,所要缴纳的赋税也就越多,如果按照正常情况下,使用现银缴纳赋税,他们的火耗也就越多,可谓是很大的一笔。

所以,崇祯相信,只要宝钞推行成功,百姓和商人发现,它确实可以作为缴纳赋税之用,不用再另行缴纳火耗,一旦消息传开,就算不用朝廷的刻意施为,也会有许多人主动兑换宝钞。

自然而然地,宝钞流通于天下,只是时间早晚的事情,也不会太久。

这一刻,作为户部尚书,又深知天下百姓之坚,毕自严心里清楚,关于宝钞的那些改革,一旦得以贯彻执行,最多三年,宝钞将会流行于天下,为天下人所接受,将会争相追捧。

因此,到了那个时候,宝钞也将会替代金银,作为一种交易方式。

“对了,毕自严,你离去之后,不妨找一下工部尚书李长庚,你们二人商议一下,讨论出一个具体方案来,召集天下的能工巧匠,顶尖一般的人物,在原来的基础之上,设计出新的大明宝钞,增加他的防伪功能,让人很难仿冒的同时,又能容易辨识真假。”

“是,皇上,微臣遵旨!”

毕自严离去了,沉稳的神态之下,暗藏着一颗激动之心,全身都充满了干劲儿,他明白,大明宝钞的再次发行,不同于从前的那种,将会给大明朝带来一场大的变革。

尽管这个变革是缓慢的,初期的时候,大明宝钞的推广可能是困难重重,可是,一旦它的优点显现出来,让百姓眼见为实,大明宝钞真的可以兑换为现银,并能在现实中使用,大明宝钞将会大规模普及,为天下人所接受。

到时候,也就是大明宝钞真的发挥它的货币功能,等同于金银和铜钱,可以购买各种生活所需。

“啊哈...处理了一上午的奏折,又和毕自严谈论了这么久,真够累的,终于可以休息了...”

崇祯长长地打了一个哈欠,如此自语了一句之后,随即站了起来,舒展了一下四肢,扭了扭有一些僵硬的脖子,看了一下守在门外的冷晓磊,继续活动着身体,迈步向外走得同时,漫不经心地说道:“冷晓磊,去换一下便装,等一下,随朕出宫一趟,在京城里转一转,好好游玩一番,感受一下武举科考之前的气氛,正好散散心,换换心情。”

“是,皇上,末将这就去!”8)

第一百八十三章 积分制比武

这是一个金秋的季节,也是武举子值得高兴的好日子,随着一个消息从皇宫里传出,迅速在京城内蔓延,传播开来,刹那间,整个京城都为之沸腾了起来。

尤其是那些参加武举科考的习武之人,就好像吃了chun药一般,全都兴奋地跟一只只发情的公狼,就差嗷嗷直叫了。

这次的武举科考,将会打破常规,不仅有乡试、会试,还有殿试。

也就是说,皇上将会钦点前三甲,武举科考,将会出现状元、榜眼和探花,完全比拟文人的科考。

换句话讲,这将是有史以来,大明朝的第一个武举状元,将在今年诞生,必然出自于他们这些武举子之中。

这一刻,习武之人兴奋了,兴奋地难以自抑,胸中充满澎湃之情,颇有那种终于可以大展拳脚、被重视的感觉。

一时间,武举科考成为了京城的主旋律,最热门的话题,大街小巷之上,到处都充满着关于武举的议论,兴奋之中,又不失羡慕之意。

“呵呵...看着吧,今年的武举科考绝对会非常的热闹,那些武举子绝对会争得头破血流不可!”

“这可不一定,参加的武举子,不仅只有那些来自于各地的普通之人,还有将相、官宦人家的子弟,那些出身于贫寒的习武之人,如何与那些世家子弟相争?不用说,前三甲必然出自于将门之后!”

“嘿嘿...这可不一定哟~你可能还不知道,虽然武举科考是按照旧例举行,但也发生了一些变化,骑马射箭,兵法战策,这些这些自不必说,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但仅仅是比武这一关,却和以往大大的不同。”

“哦...能有什么不同?”

......

这个时候的,乔装打扮的崇祯在街上漫步而行,感受着这热火朝天一般的气氛,脸上挂着轻松的笑容,说不尽的得意,而在他的身旁,不仅有冷晓磊,还有一身女扮男装的田秀英。

“尤公子,朝廷此次的武举科考,尤其是其中的比武一关,不再是单一的论成败,而是采用击败对手数量的方式,获得积分,从而进行排名,如此一来,就能最大化的减少那些将门子弟投机取巧。”

说话之间,田秀英虽是女流之辈,配合着她那一身的男子装扮,那股属于巾帼英雄的飒爽英姿,丝毫不输男儿郎的那种洒脱的英雄气概,目光灼灼地看着崇祯,一脸的笑吟吟之态。

“这个自然,朝廷颁布了这么一个新规,不就是为了防范那些官宦将门子弟投机取巧,从中作弊吗?”

崇祯报以微笑,边走边回了一句,进而又补充道:“若是单以成败论输赢,进行排名,很容易让那些世家子弟取巧,只需要找一个好手,打败了一些人之后,再输给他,就能取得非常好的排名。”

“公子说得是....”

田秀英轻轻点头,赞叹了一句,进而继续说道:“采取积分制,以取胜的次数,进行排名,对于那些习武之人而言,也就更加的公平。毕竟,如果武试没有改变的话,两个身手卓绝之人相遇,进行比试,肯定会有一个人落败,不得不退出武试。”

这个时候,“崇祯”想到了更多,相比于那个朱由检,自己直接将武举科考提前了足足三年,可谓又是一个可大可小的改变历史举动。

相比于朱由检的病急乱投医,面对后金的威胁,天下四起的起义军,大明朝的第一个武状元,直接受副总兵之职,到山东赴任,自己可不会那么儿戏。

那个获得第一名之人,武状元王来聘,或许真得有真才实学,武功了得,但是,毕竟没有带过兵,没有打过仗,没有任何的战场经验可言,上来就给予这样的重任,根本就是在拿江山社稷开玩笑,不将士兵的性命放在心上。

崇祯这样想,愈发坚定了之前的打算,不管那些武举人有多么的了得,身手有多么的好,又取得怎样的骄人成绩,都必须从最底层开始,经过一番摸爬滚打之后,经历过真正的战争洗礼,方可委以重任,凭军功进阶。

当然,在那之前,必须对他们进行系统性的培训,将他们培养成一个合格的军人,不仅具备一定的军人素养,该必须对大明王朝绝对的忠诚。

“哎...尤公子,素闻习武之人,多是好勇斗狠,喜欢找人比试,切磋武艺,怎么今天这么平静,没有见到一个比武的?”

田秀英边走边说着,张望着四周,一脸的疑惑之色,进而又补充道:“按理来讲,街上比斗的习武之人应该许多,随处可见,才对啊?走了那么久,也没有碰到一个切磋和比试武功的,真是奇了怪了。”

闻听此言,崇祯也是露出疑惑之色,但并未接话,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身侧的冷晓磊。

“尤公子,田公子,是这样的,再过两天,就要开始大比了,如此这个时候,谁也不愿意露出自己的真实实力,全都憋着一股气,好在未来的武试之中,一鸣惊人,取得一个好名次。而且,比赛之前,也要好好的养精蓄锐”

“说的也是,这个时候与人比试,实乃不智,等于将自己的看家本领告诉自己的对手,武试的那一天,也就少了一份胜算。”

听到冷晓磊的解释,田秀英附和了一句,轻轻点头的同时,露出恍然之色,转而侧头看向崇祯,询问道:“那尤公子,现在没有热闹可看了,咱们去哪里呢?”

“皇家拍卖行....”

就好像早就有准备一般,想到了田秀英会这样问,崇祯毫不犹豫的吐出这五个字,没有再有任何的停留,改变方向,径直向京城最为繁华的方向而去,正是皇家拍卖行的位置。

与此同时,坤宁宫之中,皇后周氏腆着一个大肚子,在宫女的搀扶之下,缓缓而行,正在散着步,而其父周奎就在一旁,紧紧跟随着,嘴里更是喋喋不休地说道:“女儿啊,你的身子都这么重了,将近六个月的身孕,还乱跑什么?好好躺着,静静地养胎,不好吗?”

第一百八十四章 打压

“父亲,你不懂,女儿懂得一些医理知道,深知孕妇应该多多走动,每天进行适当性的锻炼,这样做的话,不仅对孕妇本人有莫大的好处,生产之时,更加的顺利,对腹中的胎儿也是好处多多。”

回话之间,周氏有一些气喘,擦了擦鬓角的一些汗珠,脸上满是母性光辉,说不尽的高兴与喜悦,另一支纤纤玉手微微抬起,忍不住地抚摸凸起的肚子。

“好吧,如果是这样的话,女儿,只要你别累着就行,可要时刻的记住,你腹中的胎儿,可是大明朝未来的太子,一点都马虎不得。”

“父亲,我知道了,你就放心吧,女儿自有分寸,不会让自己过于劳累的。”

这个时候,周奎的老脸上露出迟疑之色,左顾右看,被回过头来的皇后周氏正好发现,脚步一顿,径直问道:“父亲,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啊?”

“女儿...我...”

周奎吞吞吐吐了半天,愣是没有说出一句话来,一双浑浊而精明的双眼还在不断地打量着四周,来回于宫里的那些宫女与太监之间,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

皇后周氏是一个极为冰雪聪明的女子,心思很是玲珑,见父亲如此模样,当即会意,示意了一下身旁的宫女,扶自己回去,刚一做到床榻之上,朗声说道:“好了,你们都下去吧,本宫与国丈有一些家事商谈,若无什么重要的事情,就不要来打扰。”

“是,皇后娘娘!”

在一阵有一些驳杂的回应声之中,宫女与太监相继离去,退出宫外。

吱呀...砰...

伴随着一阵悠长的关门之声,感觉到那些宫女与太监已经走远,皇后周氏将目光再次投到周奎的身上,这才说道:“父亲,人都出去了,有什么话,你这下可以讲了吧?”

很显然,除了自己父女二人之外,屋里再无他人,周奎的脸上再无刚才的迟疑与顾虑之色,听到女儿的催促,略微沉吟了一下,片刻之后,组织好语言,这才回道:“女儿,你现在虽然身怀龙胎,又贵为皇后,乃是后宫之首,但也不得不防田贵妃啊?总应该做一些什么,让她莫若太得宠。”

似乎想到了什么,皇后周氏的神色一僵,有一些不自然起来,刚才满脸堆笑的模样,还有那即将为人母的慈祥光辉,瞬间化为乌有,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却并未接话。

然而,也不知道是有心使然,还是无意为之,周奎就好像没有发现自己女儿的神色变幻,渐渐变得不自然,越来越难看起来,依旧自顾自的述说着。

“这段时日以来,皇上对田贵妃,可谓是宠爱有加,日复一日,一天比一天得宠,不仅被封为贵妃,每次出宫微服私访之时,必然将其带上。”

“尤其是他的父亲田弘遇,更是深受皇上的倚重,掌管着皇家的店铺,那些生意几乎个个都是日进斗金,他们父女二人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也是越来越高。”

“女儿,现在这个时候,咱们应该做一些什么了,削弱他们父女二人在皇上心中的地位,田弘遇不再那么被重用,田贵妃也不能那么得皇上的宠幸。”

“否则,即便是你腹中的胎儿,真的是龙子,顺利被册立为太子,但是,如果田贵妃也产下一个男婴,凭着她如今的恩宠,难保不会威胁到你腹中胎儿的太子之位。”

听到前面之言,皇后周氏或许还能保持镇定自若的模样,等到后面之语,尤其是最后一段话,顿时就是心里一惊,着急了起来。

虽未经历过万历年间的“梃击案”、“国本之争”等诸如此类的事情,但皇后周氏也有耳闻,虽不是知之甚详,但也相差不多。

毕竟,其中的主角之一,就是她的公公,泰昌皇帝。

虽然自己的公公泰昌皇帝,仅仅在位一个月,就突然驾崩而亡,但关于他的传奇人生,近乎于凄惨的遭遇,差一点被剥夺太子的资格,皇后周氏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一些。

其中的原因,不正是因为神宗皇帝宠幸郑贵妃,爱屋及乌之下,想要改立福王朱常洵伪太子,奈何当时的太后强烈反对,事情才会因此作罢。

脑海里闪过这些信息,满脸的着急与焦虑之色,直直地盯着周奎,迫切地问道:“父亲,那女儿现在该怎么办,才能打压田贵妃?”

周奎并未立即回答,而是忽然笑了,笑得是那么诡异,笑得是那么让人心里发毛,不等皇后周氏继续追问,他却是不答反问道:“女儿,你知不知道,对于一个男人而言,什么最重要?”

“当然是脸面啊!”

皇后周氏不假思索的就予以了回答,着急的神情之中,又多了几分疑惑之色,进而问道:“父亲,你问这个干什么?与打压田贵妃有什么关系吗?”

“有关系,当然有关系,还是莫大的关系!”

周奎毫不犹豫地予以了肯定的回答,更是一再的强调,显得是那么诡异莫测,又暗含深意,脸上掩饰不住的春风得意,一副成竹的架势。

“那,父亲,你倒是快说啊,其中到底有什么联系?又该如何打压田贵妃呢?”

“女儿,你应该知道,皇上之所以那么宠幸田贵妃,不仅是因为她乃是大家闺秀,出自于名门,主要还在于,她懂得乐理之道,会拨弄丝竹之音,又有一身的好武艺,才会博得皇上宠爱有加。”

“嗯,是的,父亲,你说得不错,这个我知道。”

尽管心中十分的不痛快,不愿意承认,皇后周氏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轻轻点头,予以肯定的回答,等待父亲的后面之语。

“呵呵...所以啊,女儿,你要知道一点,不管是丝竹之音,还是学习武艺,如今之时,多是男子所教,尤其是前者,往往需要贴身相教,手把手的传授....”

听到这里,皇后周氏顿时眼前一亮,心中为之一动,有了某种猜测,大概知道了父亲想要干什么,出了一个什么主意,从而达到打压田贵妃的目的,接下来之言,正好验证了她的这种猜测。

第一百八十五章 热门人选

“习得一身的好武艺,田贵妃或许可以说,乃是她父亲田弘遇所教,但是,古筝呢?”

“女儿,寻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在田贵妃弹琴的时候,当着皇上的面,你只要不经意的提那么一句,询问一下她师从何人,学得如此高超琴艺,必然点醒到皇上,刺激到他的男人自尊心,到时候,嘿嘿....”

这一刻,周奎笑得是那么奸诈,笑的是那么自得其意,而又邪恶满满。

皇后周氏当然听明白了自己父亲的意思,话语里的潜台词,那就是污蔑田秀英不洁,闺中之中,与男子有染,从而给皇上以一种错觉,田贵妃不干净,门风也有问题。

如此一来,就算不能一下子将田贵妃打到,也能离间她与皇帝的关系,从而渐渐失宠,对自己不再构成威胁。

“父亲,女儿明白了,也知道了接下来该怎样做,如何对付田贵妃。”

回答的同时,皇后周氏的神情显得是那么的坚定,义无反顾,并不觉得污蔑她人的清白会怎么样,哪怕是有可能致对方于死地,不是失宠那么简单,也无怨无悔。

傍晚之时,皇家拍卖行的后堂之中,崇祯慵懒的倚坐在那里,冷晓磊就好像一尊木雕一般,万年不动的守在崇祯的身旁,神情古无波澜的站在那里。

此刻,驸马巩永固和茅元仪就站在对面,后者面带兴奋之色,激动地说道:“启禀皇上,入秋以来,随着天气越来越凉快,皇家拍卖行、皇家珠宝行与皇家赌楼的生意非常的好,日益兴隆,尤其是皇家拍卖行,每天的营业额,增长了三成左右。”

“还有查抄唐王府和福王府的那些贵重物品,也拍卖了将近一半,变卖所得的银两,也已经上缴国库,由户部查收,大概有五百万两白银。”

听到这番话,崇祯的反应倒没什么,依旧是那副慵懒的模样,很是平静,一旁的茅元仪却已经是满脸的震惊之色,心中震动不已,心绪有一些复杂,有着莫名的味道。

五百万两白银啊,足以支撑辽东三到五年的军饷开支,当然,这是建立在没有非常大的战事,与后金的交锋也不是那么的频繁和激烈。

否则,莫说是五百万两银子,就是更多的银子,在极为烧钱的战争之中,一年都支撑不了。

想归想,恨不得劝说皇上,将这笔银子全都划拨到辽东,作为军饷之资,有了钱银,相应地,孙承宗的压力也会少许多,更能全心的对付后金,但茅元仪还是没有说出来,老实的站在那里,强压下那颗蠢蠢欲动的心。

这个时候,崇祯却在暗自思忖着,多家皇家店铺的生意之所以兴隆如火,与日俱增,最大的原因所在,主要还是在于,即将开始的武举科考,拉动了京城的一时经济发展。

毕竟,京城里一下子涌进那么多人,也就意味着,有更多的银子进入京城,否则,短期之内,莫要说多家生意有所见好,能够维持原来的水平就不错了。

拥有着现代人的灵魂与头脑,崇祯明白一点,要想让自己的那几家店铺一直维持在高营业额的水平,要想使得京城的经济长足发展,而不是委顿不前,只能盘活全国的经济。

总之,说白一点,就是一句话,改变传统的重农抑商思想,而是两者兼之并重,鼓励商业发展。

崇祯暗暗点头,谨记这个念头的同时,也暂时将其压下了下去,转而看向了茅元仪,询问道:“对了,茅元仪,此次武举科考,最为热门的人物都有哪些?”

很显然,茅元仪愣了一下,没有想到崇祯会有如此一问,只是迟疑了那么一瞬间,随即回道:“启禀皇上,根据这段时日所收集到的消息,那些习武之人在京城的表现,其中最为热门的人选,莫过于王来聘和徐彦琦二人,单单是他们那惊人的膂力,将一百斤的大刀武得是虎虎生风,好不了的!”

“尤其难能可贵的是,这些人虽是出身于贫寒,不仅有着一身的好功夫,更懂得一些兵法战策,能够识文断字,算得上文武全才。”

“所以,若无意外的话,他们二人定能拔得头筹。而且,此次的武举科考,照目前的盛况来看,朝廷少说也能选拔出过百的武举人。”

崇祯露出满意之色,赞许地连连点头,敏感地扑捉到茅元仪话语里的两个关键字眼,心中一动,不仅有了一个新的主意,却是转而问道:“对了,茅元仪,你的意思是说,那些来自于各地的习武之人,多是出身于贫寒之家?”

“嗯,是的,皇上,怎么了?”

茅元仪答应一声,脱口而出,反问了一句,脸上再次露出疑惑之色,看到崇祯示意的神色,于是继续说道:“启禀皇上,习武之人,不同于书生,以及普通之人,不仅要耐得住冬练三九的苦寒,还要忍受得住夏练三伏的酷热,还有就是,伙食必须跟得上。”

“因此,通常情况下,凡是武人之家,尤其是家境普通之人,几乎是举全家之力,供养一个武人,所耗费的代价,要胜过读书人。”

听到这些话,崇祯一点也不意外,也怀疑话里有假,作为一个明史专家,他还是知道当时一些习武之人的境况,长期的习武,身体得到极大的消耗,正如茅元仪所讲,伙食必须跟得上。

所谓的伙食,不仅仅是吃饱喝足、饿不着那么简单,而是要有营养,虽不是顿顿都是鸡鱼肉蛋,但每隔一段时间,必须有肉吃,否则,剧烈的运动强度,身体根本就受不了。

明末时期,土地兼并那么严重,很少有百姓能有自己的田地,如此一来,家庭收入那么少,所以说,举全家之力,供养一个武人,一点也不夸张。

文人就不一样了,只要给予一个安静的环境,吃喝饿不着,就不会影响他们的生活,汲取知识。

“茅元仪,朕有一想法,凡是进入皇家军事学院的学子,由皇家出资,拿出一笔银子,作为学校的助学金和奖学金,以此改善学生的处境,你觉得怎么样?”

“助学金?奖学金?”

第一百八十六章 收拢人心

茅元仪茫然了,呢喃的脱出两个新名词,对于他而言,闻所未闻,就连一旁的巩永固也是满脸的不解之色,好奇地看着崇祯,前者更是继续说道:“皇上,如果真能改善一下那些武举人的处境,那当然再好不过了,就是不知道,何为奖学金?什么又是助学金?”

崇祯淡淡一笑,回答的非常直接而直白。

“呵呵...意思很简单,所谓的奖学金,凡是各项成绩加在一起,总成绩优异之人,位列前几名,都可以得到一笔银子的奖赏,以示嘉奖和鼓励,这部分银子,就是叫作奖学金。”

“而助学金,顾名思义,就是帮助那些家境贫困的武举人完成学业,由皇家无偿的补助一笔银子,能够够他们的日常生活花销,可以大大减轻他们的家庭负担,免得太过于分心。”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太好了,皇上,那些武举人一定会感念皇恩,誓死为朝廷效忠,他们的家庭负担也将会大大减.....”

茅元仪兴奋地连连赞叹,就要一番慷慨陈词,但话还未说完,就被崇祯给打断了,心里莫名的随之一紧。

“不过,相比于奖学金的没有任何门槛,只要成绩优异,名列前茅,就能获得一笔不少的奖学金,助学金要有一些条件限制,那就是,家境真得是贫困,具有乡里的证明。”

“而且,如果有哪一科的成绩不及格,没有达到基本的分数线,将会被剥夺当年申请助学金的资格。”

“嗯,皇上,微臣明白。”

茅元仪点头答应,当即就明白了崇祯这样做的用意,所谓的的奖学金,就是奖励那些成绩优异的武举人,让他们再接再厉,更有干劲儿,而助学金就不一样了,是皇上体恤一些武举人的家境贫困,才无偿提供的银子。

尤其是申请助学金的种种限制,不仅为了防止助学金被乱用,更是在激励那些申请助学金之人,更加刻苦的学习。

当然,所谓的奖学金和助学金,虽然旨在帮助那些贫寒的武举人,减轻他们的家庭压力,其中不无收买和拉拢的意思,让那些武军人更加的忠心,更加对皇上效忠。

而且,后者的用意更加的明显一点,占据着大部分原因。

这也无可厚非,茅元仪明白这一点,想想也能够理解,只是笑着回应,替那些武举人表示感谢,并未点破其中的道道。

这个时候,站在一旁的驸马巩永固,想得却不是这些,而是感叹崇祯的大手笔,暂且不论奖学金会有多少,单单是助学金,仅仅是办学之初,皇上每年就得拿出上万两银子。

他也听说了,皇家军事学院录取的学子,不仅仅是这一次中第的武举人,还有那些拥有特殊武技和才华的习武之人,后者将会参加皇家军事学院的入学考试,从中择优而选。

如此一来,皇家军事学院的第一期学员,最少也有数百人,其中还是以寒家子弟居多,需要的助学金的人也就越多。

而助学金的多少,是根据一个人的日常生活花销制定的,习武之人,不同于寻常百姓,更与读书人不同,他们的花销要更多,这样的话,皇上每年都要拿出数万两银子,资助那些人。

何况,皇家军事学院又不只是召一批学生,每年都会有一次考试,录取新的学员,这样的话,皇上所需要掏出的银子,也就大幅度增加。

一旦皇家军事学院踏入正轨,处于满员的状态,皇上每年少说也得自掏腰包十万两,作为助学金,这还是最保守的估计,还未将奖学金算入其中。

这一刻,当提出奖学金和助学金,这样收拢人心的措施之时,崇祯就意识到,自己每年都得自掏腰包,拿出一大笔银子。

然而,崇祯的嘴角微微上扬,心中生出了一个新的主意,让皇家军事学院变成一个盈利机构,而不是单单的归本买卖。

至于如何让皇家军事学院赚钱,又不影响他的教学质量,毕业学员的军事素质,崇祯的心里也早有了主意。

就好像现代的一些学校,可以接收那些富家子弟入学,不过是,是高价购买入学资格。

有所不同的是,凡是高价就读于皇家军事学院的那些学员,不会有任何的特权,和普通的学员一样,一旦连续两学期的考试不及格,亦或是一学期挂科数门,一样会被开除,驱逐出学院。

如此一来,皇家军事学院的一些教学经费就有了着落,崇祯的经济负担也就小很多。

当然,所谓的高价入学,并不是来者不拒呃,而是有着一定的名额限制。否则的话,皇家军事学,不仅教学质量会有所下降,也会影响他在世人眼里的那种崇高。

毕竟,作为大明帝国的将帅摇篮,并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的!

崇祯暗暗点头,愈发坚定了这种想法,以贵族子弟养贫寒武举人,自己又能博得一个好名声。

翰林院附近的一家酒楼之中,一个毫不起眼的包厢里,分别坐着三个人,呈三角之态,其中的两人都是一身翰林院庶吉士的装束,另一人就显得怪异的多,发髻高高竖起,身穿一袭青色道袍。

两个是大明朝的国之娇子,一旦从翰林院毕业,实习结束,那将是朝廷栋梁的存在,而另一人却是化外之人的装束,如此格局,他们坐在一起,让人不管怎么看,都有一种怪异之感。

“申甫兄,刘某以为,你何必舍本逐末,非要成为那些公卿大臣的幕僚呢?何不参加此次的武举科考,博得一个功名?”

“是啊,申甫兄,金某也同意刘兄这一提议,成为那些公卿大臣的幕僚,还不如直接参加武举科考,博得一个功名,荣耀门楣,来的更好!”

“而且,即便是科考不中,以你的才能,可谓是文武全才,不仅身手了得,早年还跟随一高人,进入嵩山,学习兵法战策,深得‘八阵图’之精髓,料想进入皇家军事学院,通过考试,应该是绰绰有余,不是什么难事儿才对。”

......

第一百八十七章 弃翰林院,转投皇家军事学院

很显然,翰林院庶吉士刘之纶和金声的劝解与宽慰之言,并未有多大的效果,申甫依旧是愁云惨淡的模样,但一想到自己身上的盘缠所剩不多,刘老先生送的银子已经花的七七八八,心中就是一阵无奈,颇有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的味道。

“两位先生,话虽如此,在皇家军事学院内,凡是学员,皆是人人平等。可是,相比于那些名臣将相之后,我们这些出身于贫寒之人,没有背景,没有靠山,即便是顺利毕业,在军中又能谋得什么样的好职缺?”

“而且,如今的这几天,在下也有所耳闻,凡是进京参加科举的武举人,多是各道、府、州选出的武艺高超之人,经历过乡试与会试的重重选拔,再加上那些出身于豪门之人,有的世家子弟,他们的长辈或是在朝,或是在军中,有着极大的影响力,又如何与他们在武举科考中相争呢?”

申甫的态度是那么的消极而悲观,刘之纶与金声却是对视一眼,极为默契的轻轻点头,在这一瞬间,达成了某种共识,前者更是语重心长地说道:“申甫兄,实不相瞒,武举科考过后,我与金兄将会参加皇家军事学院的入学考试。”

闻听此言,申甫心里就是一惊,满脸的震撼之色,一副难以相信的样子,忍不住地劝说道:“金先生、刘先生,切莫如此,千万不要冲动行事。”

“翰林院可是朝廷的储材之地,文人墨客的向往之地,对于文臣,尤为重要。自英宗开始,就有那么一个不成文的惯例,非进士不能入翰林,非翰林不能进内阁,尤其是内阁首辅,一般情况下,几乎都是庶吉士出身。”

然而,随着申甫的劝说,刘之纶与金声没有一点改变主意的意思,神情反而愈发的坚定起来,后者更是朗声说道:“申甫兄,你可能误会了,我们二人之所以要进入皇家军事学院,放弃翰林院庶吉士的身份,并不是因为你的缘故,而是早就有了决断。”

“两位先生,这是为何?”申甫的神色微微一松,忍不住地问了一句,心里满是好奇,进入翰林院,那可是前途无量啊。

“呵呵...申甫兄,你可能还不知道进入皇家军事学院,将会意味着什么?”

刘之纶爽朗地一笑,说得颇为神秘,随之补充道:“实际上,当今的皇上,就是皇家军事学院的现任校长,学院提倡的观念,更加的务实,所教内容,全都是有着大使用价值。”

“至于你所顾虑的那些,尽管放心,莫说是一方的大将,就算是当朝首辅,也影响不到皇家军事学院的教学内容,考核结果,以及毕业之后进入军队的一干事宜。”

“而且,只要在学院中的成绩优异之人,实战考核达标者,毕业之后,绝不会缺少施展才能的机会,总之就是一句话,只要你有才能,就不用担心明珠会被蒙尘的机遇。”

说到这里,刘之纶话语一顿,眸子里闪烁着点点光芒,眉宇间尽是兴奋之意,直直地看着申甫,极为强调地继续说道:“申甫兄,切莫忘了一点,只要顺利毕业,那可就是天子门生,将来不管是从政,还是进入军中,都会比别人的起点高许多,前途绝对是不可限量,绝非那些出身于翰林院的官员所能比。”

一语惊醒梦中人,金声颇有被醍醐灌顶的感觉,整个人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这才意识到,进入皇家军事学院,顺利毕业之后,将会意味着什么?

在这个年代,格外重视一个人的门第与出身,只要具备两者之一,未来的仕途将会坦荡与顺利得多,所以,他申甫一入京城,才会那么的迫切,想要进入某个权贵的门庭,从而获得那稀薄的师徒之谊,以此提高个人的身份。

哪个身份,能比天子门生来得尊贵?

刹那间,想到了这一点,申甫顿时激动了起来。

不难想象,在这个遍布东林党与魏党的朝堂之上,未来,皇上当然会优先任用自己的门生,好与另外两党分庭抗礼,从而达到巩固皇权的目的。

这一刻,想通了这些的申甫,神情变得明亮起来,显得是那么神清气爽,对于进入皇家军事学院,不仅没有了丝毫的抵触情绪,愈发地期待起来。

这个时候,放佛是不甘寂寞一般,不甘于人后,金声紧跟着说道:“申甫兄,你入京的时日尚短,对于京城的时局还不清楚,当今的皇上,不同于前几朝,隐隐间,颇为重视武将,仅目前的就形势而言,武将和文臣的地位不相上下。”

“而且,相比于国子监,朝廷这样的官学,皇家军事学院的地位反而更高,不管是银钱的各项投入,还是教学的条件方面,亦或是师资配备,以及各种辅助设施,都远胜于后者,隐隐有超过翰林院之势,深得皇上的重视。”

“不仅如此,兵部已经有消息传出来,在未来的某一天,凡是参将以及以上的军衔,要想获得,必须具有皇家军事学院的结业证书。否则,不管有多么大的功劳,即便是得到提拔,头衔上都要加上一个‘代’字,而不是真正的总兵、副总兵和参将。”

闻听此言,申甫暗暗倒吸了一口冷气,如果按照金声所讲,总兵和副总兵暂且不论,本就要获得皇上的直接任命,以后,那个总兵再想直接任命自己的属下为参将,再无可能。

也就是说,朝廷,不对,应该是皇上,将会渐渐收拢兵权!

同样地,出身于皇家军事学院的将军,相比于其他将领,将会更加受到皇上的信任,并予以优先委以重任。

一时间,申甫的心思愈发活络起来,愈发的激动与心情澎湃,更加的期待成为皇家军事学院的学员,一切的一切,随着了解的越来越多,越来越深入,对于皇家军事学院抱着极大的期待。

与金声和刘之纶不同,他申甫早年拜师学艺,师从嵩山一老道,习得兵法战阵,行军用兵之道,因此,格外向往于军旅生活,带兵打仗,叱咤于沙场之上,立下赫赫战功,博得一个美名扬,以帅才闻名于天下。

就像岳飞、李靖、张良之辈!

这个时候,似乎想到了什么,申甫神色一敛,询问道:“对了,两位先生,没有道、州、府等相关衙门的相关举荐,没有参见地方上的乡试与会试,并获得举荐的名额,在下也能参加京城武举科考吗?”

“这个当然!”

第一百八十八章 南石北王

刘之纶与金声几乎是脱口而出,异口同声地回了一句,后者更是继续解释道:“这次的武举科考不同于以往,没有在会试和乡试获得武举人,一样可以参加,只要在初试脱颖而出,获得前一百名,就可以进入复试,参加后面的考试。◢随*梦*小◢.1a”

“与武举人不同的是,后者即便是在初试的成绩不理想,依旧可以参加后面的比赛,只要综合成绩达到标准,一样可以成为武进士,甚至是被点为武状元、榜眼、探花。”

闻听此言,申甫激动而紧张的心情,这才真正的放下心来。

武举科考终于拉开了帷幕,武试初试的这一天如期到来,只见,偌大的演武场四周人山人海,里三层外层,可谓是人满为怀,热闹的同时,异常的拥挤和紊乱。

比试虽未开始,却已经达到了一种鼎沸的状态。

呜呜呜....

咚咚咚....

伴随着一阵悠长的号角之声,鼓声阵阵,两者交相辉映,相得益彰,又各有节奏,顿时将气氛推到了一个新的**,围观的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伸长了脖子,一个个望向场中的那二十个擂台,每个都是四四方方,将近两米之高,数十平米的面积。

嘈杂的氛围之中,掺杂着各种议论之声,话语里充满着兴奋与激动。

“看啊,居然一下子摆出二十个擂台,照这架势,朝廷是想三天之内就完全初试,淘汰出去大部分习武之人!”

“这么大的演武场,一下子建造了这么多的擂台,看来,朝廷果然非常重视这才的武举科考,仅仅是这样的场面,绝对超过了历朝历代!”

“看看,看那评判台上,中央的两人,听人讲,他们就是赫赫有名的‘南石北王’,江湖上的宗师级人物,石敬岩和王征南,恐怕也就只有朝廷有这样的能力,能够请得动这般赫赫人物!”

“嘿嘿...孤陋寡闻了吧,听说,他们二人不仅是此次的主要评判,还被皇家聘任为皇家军事学院的武术教习,授三品衔,如此高的品阶教习,莫说是咱们大明,就是历朝历代,也没有过!”

呼...哧....

刹那间,人海中想起了阵阵的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却又被此起彼伏的嘈杂所掩盖。

此刻,场中央的那些武举人,尤其是那些主攻武艺的习武之人,眸光闪动,眼里满是火热,不时地望向主席台,对于坐在中央的石敬岩与王征南,流露出一股淡淡的崇拜之意。

不难想象,如此赫赫人物,被皇家聘为武术教练,对于那些江湖的习武之人而言,皇家军事学院将会有多么大的吸引力,几乎是致命性的诱惑。

只要是一个习武之人,谁不想得到武术大师的言传身教和指点,哪怕只是学得个一招半式,那也是受用终身,可以大大提高个人的武艺!

这个时候,贵宾席上,朱由检与田秀英一身勋贵士族家子弟的装束,静静地看着已经开始的比试,脸上都带着淡淡的笑意,尤其是听到附近传来的阵阵议论,后者就是一阵的兴奋,忍不住地叨咕道:“尤公子,皇家聘请这两位武术大师作为教习,简直太值了,一旦消息传出去,为天下人所熟知,来年的武举科考将会更加的热闹,参加的人也将更多,将会吸引更多的文武兼备之人。”

不知是周围的声音实在是过于嘈杂,还是专注于场中比武的原因,崇祯就好像没有听到一般,一直都在紧盯着前方,没有任何的言语回应。

如此情形,没有得到相应的响应,田秀英的神情顿时有一些不自然起来,兴奋的神色为之一滞,闪过一丝尴尬,转头望向另一侧的茅元仪,询问道:“喂~你是怎么挖到这两个人武学大宗师的?一般人可是请不到的吧?”

“贵....”

茅元仪似乎过于兴奋,被场中的打斗所吸引,本能地就要扭头回答,刚吐出一个字,贵妃娘娘还未说完,转瞬就反应了过来,意识到,这不是在皇宫,加上想起崇祯的之前交代,连忙改口,满脸的笑吟吟之意,一副讨好的样子。

“田公子,你有所不知到,不管是王征南,还是石敬岩,亦或是那个程冲斗等武学大师,他们并不是纯粹的江湖侠士,早年也是军中之人,所以,一接到朝廷的征召,立马就赶赴京城,愿意担任皇家军事学院的教习一职。”

这一刻,茅元仪还有所保留,并未言明全部的愿意,三品官衔的加持,对于那些所谓的“大宗师”而言,吸引力不言自明。

“哦...原来如此啊~”

田秀英回应了一句,却是拉长了声音,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更是喃喃自语道:“自古以来,江湖上的那些侠士,尤其是那些宗师大家一般的人物,几乎都是孤傲无比,不愿意受他人管束,原来他们都是军中之人,难怪这几个人会这么顺从地听宣,而不是远走他乡,过着江湖的那般快意恩仇生活。”

“嘿嘿...田公子,不仅如此,不仅皇家军事学院的武教习名家云集,此次进京参加武举科考的习武之人,也着实不简单。”

说到这里,茅元仪话语一顿,双眼微眯,脸上说不尽的笑意,显得很是自得,一指前方的某个擂台,朗声道:“那,田公子,你看,那个人名叫陈王廷,家学渊源,乃是武学世家,父亲和祖父皆是朝廷的官吏。”

“最为难的是,年纪轻轻,仅仅二十八岁,就自创一套拳,名曰‘陈氏太极’,此人不仅身手了得,武功出类拔萃,更是熟读诸子百家,对于经史子集,都有所涉猎,学识非常的渊博,被誉为‘文事武略,皆卓越于时’,颇有侠肝义胆之肠。”

“还有那个吴殳(shū)、陆世仪、蒋发....”

随着茅元仪的讲述,田秀英认真倾听的过程中,不难发现,崇祯并没有表面上的那么专注,一心只有场上的比试,支棱着耳朵,脑袋微偏,很显然,他对茅元仪所讲的内容,也很感兴趣。

一时间,崇祯不禁想起了穿越之前,自己对明史的研究,尤其是明朝末年这个时段,战乱频发,天下开始涌现尚武的风气,尤其是那些拥有救世报国的有识之士。

第一百八十九章 毛文龙不再那么重要

在游历天下之时,广结好友,尤其是那些武学宗师,更是结交的重点,开始专攻武学之道,从而达到文武兼备的目的,以此报效国家,武能保家卫国,文能兼济天下。*随*梦*小*说 .lā

翻开历史,尤其是明朝末年,不难发现,文武兼备之人非常的多,就好像雨后春笋一般,越是到后期,这样的人就越多,比如李定国、李岩、李过、卢象升、孙传庭、吴三桂等等。

这些人虽然驳杂,或是反贼,或是朝中大将,亦或是贰臣,背弃明廷,转投鞑子,但不可否认的一点就是,这些人都是文武兼备之人,在当时有非常大的影响力。

这个时候,崇祯不禁想起了关于明末时期的一些讨论,历史上的朱由检并不是没有反败为胜的机会,建奴也不是那么是不可抵挡,也不是没有大将可用,缺得只是对将领的信任和委以重任。

别得不说,单单是当时的风云人物,曹变蛟和卢象升,皇太极就没有在他们的身上占到丝毫便宜,反而总是吃亏,所率的军队,更是频频吃瘪,损失惨重。

“哼~明军之所以连连失利,不敌鞑子军,缺的不是统帅,也不是士兵的战斗力不行,而是诸将没有那种一决生死的决心,只要辽东的主帅都是曹变蛟、卢象升、何可纲之流,建奴还怎么可能如此嚣张?”

崇祯暗暗想着,心里也就有了决定,从今以后,北方的官员与将领,尤其是辽东,一个个全都换上主战派,敢于与敌人一教生死的决心,抱着与城池共存亡的信念。

唯有如此,即便大明日后的国力还不能快速恢复,黄猪皮率领的鞑子军,也不可能像己巳之变那般,长驱直入关内,如入无人之境,肆意的烧杀掳掠,无恶不作。

纵观己巳之变,不难发现,除了驰援的关宁铁骑,大明的军队罕有主动出击者,或是望风而逃,或是被动地守在城中,龟缩不出,这才给了黄猪皮可乘之机,陈兵于京师城下。

渐渐地,陷入沉思中的崇祯,就好像耳聋了一般,失去了听觉,就好像真得听不到任何的声音,只是看着场中央,那正在参加初试淘汰赛的习武之人,眸光幽幽,闪烁不定。

从这些习武之人之中,选拔出那么一些身手着实了得之人,在皇家军事学院之中,稍加强化训练,凭着他们骨子里就有的血性与傲意,还有那属于习武之人的荣耀感,一旦充实到北方的军中,势必给大明的北方军队注入新鲜的血液,犹如打了一剂强心剂,军队将会重新焕发出新的活力。

自然而然地,战斗力也随之上去。

眼前的这些人,不同于在军中的武将,后者在军中混迹多年,早就成了油泼不进的兵油子,更加的贪生怕死,将保全己身看得尤为重要,早已失去了属于军人的荣誉感,还有那股铁骨铮铮的血性。

他们却不同!

几乎全都是出身于贫寒之家,怀揣着一腔的保疆卫土的热血,那种精忠报国的观念尤为强烈。

最为关键的是,这些人一无所有,毫无建树可言,迫切地想要立军功,因此,他们也就没有什么顾忌,没有了顾虑之处,将会更加的奋勇杀敌,格外的有活力。

用一句话来形容,那就是初生牛犊不畏虎,对于建奴没有一点的畏惧,反而是摩拳擦掌,敢于和敌人厮杀,对与敌人交战,颇为期待。

那些兵油子就不一样了,本就有军功在身,又身居要职,不管是那种身居要职的高高在上之感,还是使用各种手段,弄来的大笔钱财,都使得他们丧失了血性,磨平了锐气,变得小富且安起来,失去了那种积极进取的精神。

崇祯的脑海里浮现这些念头之时,想想也就理解了,历史上的那个袁崇焕为何那样做,刚到辽东,就大肆撤换一些将领,换上自己的心腹之将。

如此一来,不仅是因为,他使用起来更加的得心应手,更是为了打破军中的那种暮气沉沉而又消极的对敌态度,给军队注入一丝活力。

就像一代名将毛文龙,初到辽东之时,可谓是敢打敢杀,以报效朝廷、抵御后金为己任,不在乎个人的安危,率领数十人,就敢孤军深入镇江堡,收服那一带的失地,并快速组建根据地。

将一根毒刺,狠狠地抵在后金的要背处,威胁到建奴的老巢,一时的锋芒不可谓不盛?

然而,一二十年过去了,毛文龙却变了,变得不复以往,开始变得狂妄自大起来,不将辽东的统帅放在眼里,那颗精忠报国之心也渐渐蒙尘,开始谎报军情,谎报兵额,以此冒领军功和要更多的粮饷。

在皮岛上私设赌场,进行各种走私,这些或许还能够原谅,为朝廷朝廷和辽东统帅容忍,毕竟,毛文龙这样做,也是无奈之举,也是为了自筹粮饷,巩固朝廷在镇江的防卫力量。

可是,毛文龙千不该万不该,居然欺上瞒下,几乎不停朝廷的调遣,前往辽东的统帅,或蓟辽督师,或是巡抚,等等,都难以命令他,这个时候的毛文龙,俨然成了骄兵悍将,一地的军阀。

至于毛文龙牵制住后金,与对朝廷的危害相比,两者渐渐持平,颇有害处多于好处的趋势。

最为关键,也是最为为人诟病的是,毛文龙对待后金的态度,越来越消极,牵制的作用越来越小,鲜有主动出击,掣肘建奴的行动。

黄猪皮登基之初,当年就东征朝鲜,如此情形,而毛文龙却是按兵不动,坐视不理,任由建奴打下朝鲜,仅此一点,足可见毛文龙越来越脱离朝廷的控制,变得不再那么重要。

不难想象,就是因为东征成功,收服了朝鲜,将朝鲜国王李倧的儿子扣押起来,作为人质,软禁在沈阳,皇太极才会放心自己的左翼,可以全力的讨伐察哈尔蒙古各部落,为称霸辽东做铺垫。

崇祯暗暗点头的同时,心想着:“难怪袁崇焕毫不犹豫地除去毛文龙,因为,毛文龙的作用越来越小,渐渐成为朝廷在辽东的祸患,不仅对抵御后金的态度极为消极,越来越贪图享乐,还向朝廷讨要那么的粮饷,恐怕袁崇焕没有将其除去,后来的继任者也会那么做。”

第一百九十章 没落的大明海军

毕竟,面对日益强大的后金,在辽东这个战场之上,所有的将领都必须勠力同心,听从统帅的号令,拧成一股绳,如此才能挡得住建奴的迅猛发展势头。

各自为战的话,只会被敌人个个击破,直至宁锦防线全面崩溃,不复存在。

所以说,毛文龙的死乃是必然,只是时间早晚的事情,而袁崇焕错误之处,就是处理的过于简单粗暴,后续事宜处理的也不够完善,埋下了太多的隐患,也就有了后来孔有德的辽东大规模叛乱。

当然,之所以有孔有德叛乱,主要还在于粮饷的不到位,以及当时的党争过于激烈,使得孙元化的招降计划功亏一篑,使得朝廷陷入多年的平叛之中。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而又那么的有所不同。

数日之后,文华殿的偏殿之中,崇祯伏案而坐,面前摆放着一个名单,正是此次武举科考的进士名单,需要从中钦定前三甲。

“哎...在改变历史的这条路上,虽然越走越远,但有一些事情还是难以改变,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所有的事情都予以改变,不过,这样的结果也不错了。”

崇祯的双眸古波无澜,始终在名单上游移不定,徘徊于各个姓名之间,喃喃自语的同时,右手里的毛笔不时地晃动。

“一百二十名,崇祯年间的第一次武举科考,也是录取这么多的人,所不同的是,这次没有发生舞弊的事情,那些考官和监试御史还算识趣,否则,要敢弄虚作假的话,有多少给你逮多少。”

“不过,这样也好,短短一年之内,如果处理的官员太多,反而弄巧成拙,起到反效果,使得朝野震荡,不利于来年的图谋。”

自语之间,崇祯这样想着,左手开始轻抚下巴,眸光轻轻闪动,目光开始在王来聘、翁英、张载赓三者之间来回。

“算了,这些人也是凭本事通过考试,有一些历史还是不要强硬更改的好,而且,这些人多是苦寒出身,尤其是这三人,在朝中无根无萍,不属于任何的党派,正好为我所用,作为充实到军中的将领人选,相比于那些将门子弟和名门之后,显得更加的纯粹一些,更加的容易笼络一些,更加的安全可靠。”

崇祯这样想着,不再有任何的犹豫,随之在三者的名字上勾了一个圈,朱批随之浮现,前三甲也就应运而生,状元王来聘,榜眼翁英,探花张载赓。

这个时候,确定了前三甲之后,崇祯脸上的兴奋之色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再次陷入了深思之中,望着三个人的名字,忍不住地联想,暗自告诫自己。

可不能重蹈朱由检的覆辙,对于武将的猜忌,不仅使得军队频频失利,更是使得后续的武举科考非常不顺利,参加者寥寥,尤其是最后一次武举科考,更是无一人参加。

朱由检尴尬的同时,又何曾不是大明的悲哀?

哼~一定要切记,猜忌没有错,也不是不该有,而是要有一个度,凡事都要以事实说话,即便是要处理那个武将,也要做到有理有据,让人心服。

否则,只会令天下的习武之人寒心,不再辅佐大明,进行守疆保国。

想到武事,崇祯忍不住地想到了强大的大明海军,如今这个时候,早已式微,单打独斗之下,仅就单艘战船的作战能力而言,已经无法与西洋的那些殖民者海军相比。

之所以数次打败西洋海军,靠的就是群狼战术,以优势兵力,几乎集中所有的战船,才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曾经有那么一个嚣张的葡萄牙舰队司令,皮雷斯狂言:“一艘葡萄牙的海军舰船战斗力,相当于明军二十艘战船加在一起,方能一较长短。”

虽有夸张的成份,却有一个不争的事实,作为一个穿越的明史专家,“崇祯”清楚地知道,虽然明朝的造船技术非常先进,并不比西方的差,在一些技术环节,更是具有独特的优势。

然而,到了明朝后期,大明海军却有一个无法弥补的短处,那就是缺钱!

因为土地兼并的原因,大量的军屯田消失,没有充足的钱粮,那些大型战船根本就无法得到维护和保养,更新换代更是问题,一个大型战船,往往使用数十年。

海军,那是比陆军更加烧钱的兵种!

就算是放在平时,没有任何的战斗,仅仅是战船的维护与保养,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更新换代,还有战船上的火器,这些都需要大笔的银子作为支撑,方能维持一个强大的海军。

“崇祯”依稀记得,大明海军最为强盛和辉煌的时期,也就是永乐年间,海军战船的更新换代速度极快,沿海大小战船数千艘,每年一次性造船,投入海军的常用战船,就有数百艘!

现在呢?

好的战船设计犹在,也有技术,以及相应的能工巧匠。

可是,就是因为缺钱的原因,莫说整个沿海,仅仅是最为紧张的东南沿海,海盗泛滥,西方海军横行的海域,担任海防重任的福建与广东,大型战船寥寥无几,小型战船只有数百,更令人担心的是,兵源严重缺额,达到了六成左右。

否则,东南沿海的海盗也不会那么的猖狂,西洋的海军也不会那么的肆无忌惮,不仅想要染指澎湖列岛,还强势进驻了澳门,不时地掳掠与骚扰沿海渔民。

一切的一切,都足以说明,大明海军已经没落,变得非常孱弱,亟待重整旗鼓,重振雄威!

“冷晓磊,去将茅元仪叫来,宣他进宫。”

“是,皇上,属下遵旨!”

这个时候,冷晓磊不知道躲在哪里,随着崇祯的一声令下,就那么突兀的出现在门口,抱拳行礼之时,回了一句之后,径直转身而去。

重建强大的大明海军,崇祯想到了极为适合的人选,担任负责人和海军的统帅,那就是孙元化。

历史曾有记载,担任登莱巡抚之时,为了应对后金的威胁,孙元化就曾经组建过一支海军,启用了不少的洋人,作为火炮和海战的指导,如果不是有后来的孔有德叛乱,这支海军早已成型,并形成强大的战斗力。

仅此一点,足可见孙元化的战略眼光,看到海军不可替代的重要性。

第一百九十一章 组建新水师

不妨试想一下,如果辽东半岛有那么一支海军,游弋在渤海湾之上,相应地,也就可以在黄海和日本海肆意而行,在东北海域,将会畅通无阻。*随*梦*小*说 .lā

毕竟,如今这个时候,随着丰田秀吉的死亡,日本已经开始了闭关锁国,也就不存在什么像样的海军战斗力。

也就是说,这样的一支海军,即便初期的时候战斗力不强,也不会有来自于海上的威胁,当然,自然灾害除外,比如台风诸如此类的。

换而言之,有了这么一支海军,沿着渤海和黄海,可以在任何一个海岸驰援辽东的明军,速度还非常的快,远超陆地;沿着日本海,更是可以深入建奴的腹地,可以从任何一个港口或码头,登录到建州本土,兵锋直指后金的老巢,从而真正的威胁到皇太极的大后方。

也就是说,对于没有海军的后金而言,又不懂得海战的鞑子,这么一支海军,具有非常的震慑力,远比毛文龙的牵制效果要强得多,使得黄猪皮又无可奈何,而又无法分出太多的兵力,或是西征蒙古各部,或是南下袭扰明朝的边城。

毕竟,建奴的强盛,黄猪皮之所以可以放心地四处征战,主要还在于,他的大后方非常的稳定,已经收服了女真各族,形成了八旗子弟。

如果大明海军游弋在建州的海疆,就可以伺机而动,进行登录作战,攻打那些归顺建奴的部落,使得皇太极大乱起来,变得人心惶惶,分不出太多的兵力,听从皇太极的调遣。

如此一来,黄猪皮手中的军队将会大幅度缩水,原本就很松弛而脆弱的联盟,将会呈现土崩瓦解之态,那些蒙古部族很有可能再次背叛。

然而,历史就是历史,没有如果可言,随着孔有德的叛乱,这么一支精锐的海军也就毁于一旦,作为计划的筹谋者,孙元化也因此被下大狱,直至因为党争,而被权臣攻击和陷害,最后落得个被冤杀的下场。

想起这些历史信息,崇祯的心里就是一阵唏嘘,感慨非常。

从那以后,也就再无人提起,在辽东半岛,组建一支大明海军,袭扰建奴的后方,从而达到真正牵制住建奴的效果。

毕竟,孙元化被重新启用之时,被任命为登莱巡抚,辽东的局势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林丹汗被迫西迁,黄猪皮没有了这个宿敌的威胁,毛文龙又被袁崇焕矫诏斩杀,也就没有了最后一丝脆弱的牵制。

如此一来,孙元化组建的那支海军就显得非常及时,尤为重要,可以起到替换毛文龙与林丹汗的牵制效果。

一念及此,崇祯情不自禁地连连摇头,心里直呼:“可惜...真可惜...实在太可惜了....”

转瞬间,崇祯的神色发生了些许的变化,夹杂着几分淡淡的笑意,一脸的沉吟模样,喃喃道:“还好,我不是那个朱由检,不仅知道大部分的朝臣,那些事忠奸之辈,那些是良善之徒,可堪重用,更是明白孙元化组建的那支海军的重要性,也就意味着,历史不会再重演,不仅如此,还会提前。”

一时间,崇祯的脑海里不禁浮现那么一幅画面,辽东的未来形势走向,势力分布区域,局势对大明越来越有利,建奴的生存空间不断被压缩。

建奴的西南,有着林丹汗的牵制与掣肘;南方,将会不断被加固和延伸的宁锦防线;东面的大海之上,将会有来自于大明海军的威胁。

最为阴险、也是最为致命性的一招,后金的都城沈阳,也就是后来更名为盛京,将会有大量的雷石存在,凭着铀的辐射性质,只要黄猪皮和他的那些心腹爱将居住在那里,势必会遭到辐射,直至统统染上白血病,最后不治而亡。

可谓是兵不血刃地就除去了后金的大部分高层!

没有了黄猪皮的指挥,统领全局,没有了那些勇猛的虎将,亦或是病死大半,鞑子的情形可想而知,恐怕不用大明出兵讨伐,他也会随之土崩瓦解。

到了那个时候,建奴的威胁也就不足为虑,东北之患,随时都能够予以拔除,永除后患。

不久之后,在冷晓磊的带领之下,茅元仪缓缓走了进来,崇祯轻轻点头示意,冷晓磊心领神会的转身退了出去,消失在后殿的门前,就好像从未出现过一般。

“皇上,不知召微臣前来,所为何事?”

“既然茅爱卿快人快语,那朕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开门见山。”

崇祯爽朗地回应了一句,流露出些许的笑意,定下了基调之后,进而继续说道:“茅爱卿,朕准备在辽东半岛组建一支大明水师,你觉得如何?”

很显然,茅元仪愣了一下,没想到崇祯找自己,会是为了这件事情,转瞬就反应了过来,略微思忖了一下,满脸的沉吟之色,片刻之后,沉声答道:“皇上,在辽东半岛组建水师,微臣是十二分的同意,举双手赞同。”

“可是,皇上,水师不同于步兵、骑兵,是一个极为消耗钱粮的兵种,单单是战船的配备,想要让其初具规模,形成一定的战斗力,没有个数百万两银钱,很难促成此事。”

“正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组建一支新的大明水师,相比于战船的建造、火器的配备和兵源的选拔,统帅就显得尤为重要,可谓是举足轻重,决定了水师的战斗力,能不能打胜仗?能不能打好仗?”

崇祯听得频频点头,脸上的那一股有一些轻浮的神色早已经收起来,却而代之的是,满满的郑重之色,适时地问道:“不错,茅爱卿,你说得非常对,你觉得这支大明水师的统帅由谁担任最合适?”

“嗯...皇上,微臣以为,蓟辽督师孙大人的幕僚孙元化,最适合这一支水师的统帅,就非常地能够胜任。”

茅元仪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坚定地予以回答,看到崇祯一脸平静的样子,古波无澜,心里没来由的就是一突,有一些忐忑和紧张,进而又补充道:“孙元化虽是孙督师的幕僚,但早年之时,也曾经驻守过辽东,协助袁崇焕击退努尔哈赤,有着相当丰富的对敌经验。”

“最为关键是,此人不仅深谙边防、兵备之事,对于火器也是极为了解,有着非常深入的研究,而水师的战斗力,主要就是取决于火器的应用和搭配。”

“如果由孙元化作为新水师的统帅,兵卒可以更快地掌握各种火器的用法,以及如何配合,从而形成一定的战斗力,能够在海上牵制住敌人。”

第一百九十二章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看到崇祯终于有一丝动容,流出一丝淡淡的赞同之意,茅元仪的心里顿时就是长松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略微缓和了一些,没有那么紧张,话语也显得更加自信,从容不迫起来。

“而且,皇上,如果微臣所料没错的话,既然是在辽东半岛组建新的水师,您之所以这样做,组建这么一支水师,应该就是针对建奴而为的吧,从而扭转朝廷在辽东的颓势?”

“不错,朕就是这个意思。”

崇祯没有丝毫的犹疑,径直予以了肯定的回答,说出了自己心里的真实打算,更是进而继续说道:“不管是驰援辽东,还是向辽东运送补给,通过水师,经渤海和黄海,都要便捷快速的多,也更加的安全,不用担心建奴的偷袭。”

这个时候,似乎想到了什么,好像心有顾忌一股,茅元仪的神情变得有一些怪异起来,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似有难言之隐,不该怎么说出口。

“茅爱卿,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崇祯极为敏锐的扑捉到茅元仪的神情变化,那一丝异样之处,连连问完之后,进而补充道:“茅爱卿,你应该知道,朕是一个极为爽快之人,最为受不了别人的磨磨唧唧,有什么话尽管直言,即便是说错了,也没有关系。”

“皇上,是这样的....”

呼...

茅元仪礼貌性的回应了一句,话语略微一顿,暗暗长吐一口浊气,以此缓解心里的紧张,转而继续说道:“皇上,水师的统帅虽然是至关重要,但一些将领的选拔和任命,也决定着水师的组建速度,士兵的训练进展,能不能尽快适应海战。”

崇祯的眉头微蹙,对于茅元仪有一些模棱两可的话语,有一些不满,但还是忍了下来,紧接着问道:“嗯,不错,这又怎么了?”

“启禀皇上,臣素有耳闻,朝廷招抚不久的海防游击郑芝龙,尤善海战,所以,微臣以为,朝廷可以召郑芝龙进京,作为孙元化的副将,协助组建水师,训练水兵,如此一来,定能对水师的组建大有裨益,加快进程。”

“不错,如果有一个极为熟悉海战之人从旁协助,可以极大地加快辽东半岛水师的组建,也能更有章程的训练水兵,尽快形成战斗力。”

回话之时,崇祯轻轻点头,整个人陷入沉思之中,对于召郑芝龙入京,却是不置可否的态度,没有给予一个明确的答复。

这个时候,看到崇祯有一些犹疑的样子,茅元仪却是非常不解了,不管怎么说,征调郑芝龙入京,都是一举两得事情,心中疑惑归疑惑,但茅元仪并没有催促,也没有继续追问。

“茅爱卿,你有没有想过,现在这个时候,刚刚招抚郑芝龙不过两三月,就将其召来,其中会不会有什么不妥之处,因此而带的影响?毕竟,郑芝龙可不是一般的将领,说召进京就召进京。”

问出这句话之时,崇祯抬起头,直直地看着茅元仪,满脸的意味深长之色,静静地等待他的回应。

“皇上,将郑芝龙召进京,难道有什么不妥之处吗?”茅元仪还没有反应了过来,疑惑的反问了一句,迎向崇祯那幽幽的目光,宛若条件反射一般。

“茅爱卿,你可要知道,郑芝龙可不是寻常的武将,在东南有着极为深厚的根基,可谓是根深蒂固,有着极大的势力和威望,刚刚招抚没多久,就将其召进京,难保他不会起疑。”

闻听此言,茅元仪的心里就是一惊,咯噔一下,听出了崇祯的弦外之音,若是操之过急,硬要郑芝龙入京,很有可能使得后者降而复叛,再次成为东南的一大祸患,要是事情真得那样发展,可就真得得不偿失了。

从这一点不难发现,皇上不仅极为重视东南的情形,更是对郑芝龙忌惮不已,并未因为他的归附而又丝毫松懈,一直都在防备着他。

然而,容不得茅元仪深想,崇祯的声音再次响起,话语里的内容再次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而且,茅爱卿,切莫忘了一点,东南的形势并不比东北的好多少,恰恰相反,反而更加的严峻,更需要郑芝龙坐镇于福建,从而震慑那些西洋人和海盗等居心叵测之辈。”

“如果贸然地将郑芝龙调到京城,协助孙元化,负责组建和训练新的水师,东南就缺了那么具有足够分量的将领,可以震慑得住那些宵小之辈,保卫朝廷的东南海疆。”

“也是,皇上果然思虑周全,想得更加深远,微臣远远不及。”

茅元仪附和了一句,满脸赞同之色的同时,又是那么的郑重无比,进而沉声说道:“对于东南的那些猖狂海盗和居心不良的西洋人,福建与广东更加需要一个懂得海战之人,唯有如此,方能与那些宵小之辈周旋,保卫沿海百姓的安全,保证东南的相对稳定,不出现太大的乱子。”

嘴上虽然这样说,崇祯心中何尝不想按照茅元仪的提议那样做,以训练新水师之名,将郑芝龙调出东南,弄到这他人生地不熟的北方,从而削弱郑家的势力,巩固朝廷在东南的统治。

然而,事实就是如此,如今的东南,福建、广东等地,还离不开郑芝龙。

否则,没有郑芝龙的郑家海军,战斗力将会大幅度下降,再也无法与那些海盗以及西洋舰队匹敌。

毕竟,不管是在海军的指挥上,还是对海盗和西洋人的作战方式上,亦或是个人的威望,没有人比郑芝龙更更合适,能够指挥的动郑家水师,也没有人比他加的熟悉和了解那些洋人和海盗的海战风格。

可是,崇祯又心有不甘,不愿意放弃这个大好时机,适当地削弱郑家在东南沿海的势力,总想做些什么。

“皇上,难道就这样算了吗?”

茅元仪忍不住地再次问了一句,满脸的忧心忡忡之色,不等崇祯回答,进而继续说道:“组建水师,如果将所有的事情都交给孙元化,其中的担子重,暂且不说,没有一个熟悉水师的将领从旁协助,进度进展地将会非常缓慢。”

“就算不能征调郑芝龙,哪怕是他身旁的偏将,从中借调几个,也不错啊,也能减轻孙元化的担子,加快进度啊。”

第一百九十三章 跛脚鸭

闻听此言,崇祯的眼前顿时一亮,心中有了主意,暗道:“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既然郑芝龙动不得,却可以调离他的几名心腹偏将,如此一来,不仅最大化的不影响郑家水军的战斗力,还能削弱郑芝龙的实力,一点一点的将其蚕食,不断地削,弱,直至最后实质性的收回军权。”

一念及此,崇祯的心情顿时大好,变得非常愉悦起来,但还是很好地掩饰住了,平静地看着茅元仪,沉声说道:“不错,确实应该给孙元化找几个得力干将,协助组建水师,如此才能在最短的时间里,使得水师初具规模,形成一定的战斗力。”

“那...那...皇上....”

茅元仪迟疑地还未说完,却被崇祯给打断了。

“好了,茅爱卿,你先回去吧,至于给孙元化配置的副将,朕自有安排,一定会给他寻到得力的干将。”

“是,皇上,那微臣先行告退了。”

看着茅元仪离去的身影,崇祯一脸的凝重之色,喃喃自语道:“朕的心里也很迫切,又何尝不希望,在辽东半岛的水师尽快组建起来,形成一定的战斗力,如此就能更快而有效的遏制建奴的发展势头,不断地袭扰他的大后方,搞得皇太极焦头烂额,疲于应付。”

话语一顿,似乎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大门之处,对着一片虚无之处,喊道:“冷晓磊,通知洛养性,让他立即派人前往江南,到秦淮河畔,给名ji杨宛和王微赎身,将其带到京城来,直接送到茅元仪的府上,就说是朕赏赐给他的妾室。”

“是,皇上,属下遵旨。”

那片虚空中传来冷晓磊的声音之时,崇祯的脑海里浮现一些信息,茅元仪不仅是文武兼备之人,年纪轻轻,二十几岁,就编撰除了兵书巨著《武备志》,还是一个风流人物,那两个秦淮名妓,也就是他的红颜知己。

下午之时,刚刚用过午餐不久,崇祯就在文华殿的后殿召见了兵部尚书霍维华和户部尚书毕自严以及礼部尚书刘鸿训。

“刘尚书,想必你已经看过了武进士的名单,应该也知道前三甲都是谁,此次武举科考,将会不同于以往,规格和文举科考一样,也要举行盛大的传胪大典,百官要与朕齐聚金銮殿,听鸿胪寺官员传唱武状元和武进士的姓名,事过之后,金殿传胪的第三天,朕还要御赐恩荣宴。”

“身为礼部尚书,不管是传胪大典,还是事后的恩荣宴,以及整个过程的礼仪,事无巨细,刘尚书,这些可都是你要负责的,如果有什么纰漏,朕可要拿你是问。”

“是,皇上,微臣一定将所有的事情安排的妥妥当当,不出现丝毫的纰漏,敬请您放心。”

此刻,不管是回话的礼部尚书刘鸿训,还是其他两人,平静而谨小慎微的神情之下,心中泛起了阵阵涟漪,震动不已,愈发相信京城里的那些传言,皇上将会大幅度提高武将的地位,最少也要与同样品阶的文官齐平。

换句话说,以前的那种情形将会一去不复返,文官再难将武将压下去,使其成为自己的附属。

身为朝中的重臣,六部之一的尚书,三人的心里都很清楚,自大明建国以来,尤其是经过几代皇帝的打压,大明虽已强硬著称,从不向外敌屈服,但武将并没有得到相对应的地位,没有得到相应的重视,地位反而大幅度的下滑,一日不复一日。

大明就像一只跛脚鸭,而武将就是那条瘸了的腿,发展越来越平衡。

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相似的道理,有时候,换一个官员,比如更换一省的总督、巡抚或提督,往往那里的诸将也会被继任者的官员所更换,换上自己的心腹。

如此一来,将会严重破坏一地的军事防御体系,出现重复**费建设,毕竟,每个将军的理念不同,布置的防御和对敌的理念也就不同,这样就破坏了当地的既定战略。

如果每个将领都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去构筑防御体系,那还不得全都乱套了,缺乏一种长远性的战略性防御体系。

若是被替换上去的将军是良将倒还好,能够体会前任的良苦用心,并予以延续,否则的话,将会带来难以弥补的损失,后果将会难以预料。

尽管深知这一点,也知道皇上做得对,应该扶正武将的地位,三人的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失落,那种说不明的异样之感,总之就是,心里有一些不舒服。

毕竟,一旦这样的话,武将的地位得到应有的提升,也就意味着,他们这些人很难再控制那些武将,使得他们以自己马首是瞻。

“好了,刘尚书,你去操办这些事情吧,先行退下。”

“是,皇上,微臣告退!”

刘鸿训躬身退出去之后,紧接着,崇祯将目光投到了兵部尚书霍维华的身上,询问道:“对了,霍尚书,察哈尔右翼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林丹汗有没有退去?”

“启禀皇上....”

霍维华迟疑了起来,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似乎感受到了崇祯的不满,紧接着继续回答:“林丹汗还未退去,正与以卜失兔为首的蒙古部落打得正酣,陷入胶着状态,已经有了取胜的趋势。”

“怎么回事儿?”

崇祯的眉头微蹙,心中油然而生一股疑惑和着急,忍不住地问了这么一句之后,进而继续说道:“按理来讲,林丹汗不是一个愚蠢之人,形势所逼之下,面临我们与察哈尔右翼等蒙古部落的联手,他们不可能还继续发动这场战争,应该不会做出这样的不智之举啊?”

“除非,他真的是破罐子破摔,不想返回辽东,非要与咱们死磕,可是,以林丹汗狡猾的秉性,这也不可能啊?”

“何况,朕还做出了允诺,只要他退回辽东,将会予以一定的补偿,协助他收回在辽东失去的地盘,助他平息一些部族的叛乱,如此利害攸关非常明显的情况下,难道林丹汗还要非取察哈尔右翼不可?”

“皇上,事情是这样的,英国公的大军并未开出关外,与卜失兔等人的会合在一起,现在还在大同府与宣府停留,处于观望之态,因此,才会给了林丹汗一种错觉,朝廷不敢、也不会插手他们之间的征伐。”

第一百九十四章 兵出塞外

这一刻,崇祯有一种用错人的感觉,不该让英国公张维贤担任宣大总督,主持那么重要的防务,但还是忍了下来,强压下心中的不满与怒意,极为耐心地问道:“英国公为何按兵不动?难道他就没有什么解释吗?”

“启禀皇上,这里有英国公刚刚送到京城的邸报一份。随-梦- . lā”

霍维华并未解释什么,而是很是突兀的来了这么一句,更是顺手从宽大的袍袖里取出一本奏折,同时继续说道:“皇上,英国公确实做出了解释,全都在这份奏报里面,还请皇上御览。”

不用任何的言语,只需一个眼神,在崇祯点头的示意之下,侍立在一旁的张彝宪连忙走了下去,接过霍维华捧在双手里的邸报,转身交给了崇祯。

渐渐地,翻开展读之后,随着浏览的深入,崇祯眉宇间的那一丝不快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喜意,整个人变得很是愉悦起来。

不言自明,仅仅是看崇祯表情的细微变化之处,霍维华就知道,皇上认同了英国公的那种做法,以夷制夷,借助这个机会,消耗察哈尔右翼的实力,如此一来,宣府和大同府日后的防卫压力也就小很多,可以分出更多的精力,整饬军纪。

在两者打得难解难分,丧失一定的元气之时,英国公再带兵出击,逼退林丹汗,恩威并施之下,林丹汗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退回辽东。

除非,他真的是破罐子破摔,不想活了,不想再东山再起。

毕竟,马上就要进入冬季了,要是再这样拖延的话,双方僵持下去的话,时间拖得越久,对他林丹汗就越不利。

“行,就按照英国公提议的这样做。”

崇祯爽朗的吐出这么一句话,整个人显得很是神清气爽,就在霍维华领命、做出回复之时,进而补充道:“如此一来,马上就要增开互市,英国公他们也就能沉着应对,卜失兔等人轻易不敢乱来,袭扰我国边境。”

“是,皇上,微臣领旨,马上就给英国公回复,好让他能够安心,皇上您已经准许此策。”

“嗯,你去吧~”

这个时候,崇祯又将目光投到了户部尚书毕自严的身上,朗声说道:“对了,毕爱卿,英国公他们后续的军需一定要保证供应的上,粮饷不能出现断层,尤其是各种兵器补充,更要加快运动过去,如今这个时候,那边正在整饬边防,正需要这些东西的时候。”

“是,皇上,微臣保证完成任务!”

毕自严没有任何的犹豫,立即就给予了肯定的答复,回答的之所以这么硬气,自信的来源源自于国库的充足,削去各项开支,以及一些备用资金,还剩近千万两银子。

有钱就好办事,就能大肆采购各种军需,粮食,兵器,棉被,等等。

九边重镇之一的大同府,塞外....

清水河附近,一支数万的明军缓缓而行,沿着黄河逆流而上,兵锋直指黄河上游的包头,自元朝以来,就是土默特游牧之地,也是察哈尔右翼为数不多的商业极为兴旺地区之一。

此刻,在支骑兵队伍里,中间稍靠前的位置,赫然就有英国公张维贤,骑马缓缓而行,听着大同总兵满桂的汇报。

“启禀大人,根据派出去的夜不归(边军侦察兵的一种)来报,昨夜侦查而来的消息,目前为止,卜失兔纠集了永邵卜、袄儿都司诸部,汇聚在包头的挨不哈(艾不盖河),看其架势,是想在那里与林丹汗一绝死战,进行一场会战。”

“这样说的话,最迟后天,他们就会打起来?”张维贤适时地问了一句。

“是的,大人。”

满桂回了一句,进而补充道:“如今之时,林丹汗正在往包头行军,看他的样子,是接受了卜失兔等部落首领的邀战,以此决定胜负,一战定乾坤。”

“林丹汗果然不简单,不愧是叱咤于辽河套的风云人物,敢于黄猪皮叫板。”

张维贤听得连连点头,突兀的来了这么一句,脸上露出一股淡淡的欣赏之色,继续说道:“仅仅是凭着手下的数万骑兵,还是刚刚被打得大败的游勇,林丹汗居然就能打得察哈尔右翼蒙古各部落毫无招架之力,不得不抱团取暖,联合对抗,仅此一点,足可见林丹汗手下的军队战斗力之强,远胜于蒙古其他部落。”

说到这里。张维贤话语一顿,微微侧头,看向了旁边稍靠后的满桂,颇为庆幸地说道:“满总兵,还好你有先见之明,提出了那么好的建议,借察哈尔右翼蒙古诸部落,消耗林丹汗的实力。”

“否则的话,如果咱们仓促迎战,与卜失兔等人会兵一处,即便是最后取得了胜利,达到了目的,逼迫林丹汗返回辽东,之前势必也会有一场恶战,要是那样的话,咱们也会损失惨重。”

对于英国公的夸赞,满桂仅仅是报以微笑,显得很是谦虚,更是转而说道:“大人,林丹汗虽然被黄猪皮打得打败,失去辽东的绝大多数地盘,所有的根基几乎是丧失殆尽,但是,大浪淘沙之下,他手中残余的军队,也可谓是精锐中的精锐,将土默特等部落打得毫无招架之力,也就不难理解了。”

“是啊,凡是弱兵,早就在黄猪皮追杀之中,死亡大半,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何尝不是提升了林丹汗部众的战斗力。而且,没有了辽东的地盘,林丹汗也就等于背水一战,被断了后路,当然会对土默特草原势在必得,与卜失兔等人死战,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张维贤附和了一番,话语里不无感慨之意,神色也变得凝重无比,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而问道:“对了,满总兵,宣府总兵候世禄的大军到哪里了?有没有进入约定的区域?”

“大人,您尽管放心,根据咱们派出去的探马来报,侯总兵率领的数万大军,已经到了归化城东北方向的平顶山,也就是在德布色黑河附近,正往归化城行军。”

很显然,听到这样的回答,候世禄的行军速度并没有丝毫的迟缓,张维贤的神色微微一松,心中已经松了一口气,但还是故作出一副镇定的模样,从容不迫地说道:“派人通知侯总兵,行军速度不要太快,先让林丹汗和他们打起来,一番恶战之后,决定胜负成败之时,咱们再上去,驰援卜失兔等人。”

“是,大人英明,末将也是这样觉得,这样的话,可以最大限度的消耗蒙古人的实力,为咱们以后的边防,可以减轻许多压力。”

“不错,就是这个理....”

第一百九十五章 取巧手段

张维贤轻轻点头,附和了一句,举目四顾之下,看了看周围的士兵,虽然已经补发了一些粮饷,但这些士兵的斗志并未激起多少,眉宇间有一丝懈怠之意,更像是那种贪生怕死的感觉。

难以想象,就是一群这样的士兵,与敌厮杀的过程中,又怎么可能取胜,还好兵力够多,将近是林丹汗的五倍,如果再加上卜失兔等人手中的兵力,将林丹汗击退,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

何况,还有皇上专门配备的那些秘密武器,或许能够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能够加大取胜的砝码。

如此这般自我安慰之时,张维贤心中却是一阵无奈,暗暗摇头,心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想彻底改变军貌,提高士兵的士气与斗志,绝非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真是没有想到,万能都司的边兵已经堕落到了这种地步。”

不过,失望之余,张维贤没有一点的气馁,这些边兵或许是那么的不堪,岁月已经磨平了他们的斗志与血性,但是,在这边境之地,有的是优质兵源。

不同于中原与江南的百姓,边民尤为悍勇,拉到军中,配发兵器,仅就个人的战斗力而言,那种忘我一般的斗狠凶性,要比边兵强的太多,只要稍加调教,教以军队的合击之法,就能快速成长起来,与敌厮杀。

自古以来,不管是哪个朝代,只要是征兵,首选之地,必是陕西、山西和山东等北方省份,不仅是这里的人们身材高大,主要还在于,他们紧邻于北方的游牧民族,一生下来,就保持着警惕性,做好抵御外敌的准备。

原因很简单,北方的游牧民族,一旦打到关内,亦或是袭扰边境,首当其冲的就是这些地方的百姓,如果没有一点的悍勇的匪性,很难活的长久。

翻开历史,不难发现,凡是百姓暴动,几乎都是来自于北方,最先造反,随后再向中原蔓延。

张维贤收回了思绪,双眸散发着幽幽寒意,直视着北方,看着一望无际的茫茫草原,枯黄一片,似乎想到了什么,眉宇间闪过一丝焦虑之色,忍不住地担心的问道:“满总兵,如果说,本官是说假如,假如卜失兔等人不堪压力,贪生怕死,突然向林丹汗缴械投降,表达归附之意,不等于将咱们放到火上烤了吗?”

“而且,如果他们双方合兵一处,反过来对付咱们,咱们这十几万兵马,恐怕不是他们的对手吧?”

很显然,听到这样的询问,满桂一时也有一些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转瞬间,面露寒霜,阴沉了下来,幽幽的回道:“大人,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大不了和他们鱼死网破。”

“鱼死网破?”

张维贤喃喃自语,轻轻地吐出这四个字,满脸的疑惑之色,回头看向满桂,等待着对方能够解释一些什么。

“大人,你看——”

满桂并未立即解释什么,而是一指远方,那一望无际的遍地枯草,满脸的意味深长之色,手臂缓缓转移的同时,继续说道:“大人,你可能有所不知,在这茫茫草原之上,那些游牧民族,与咱们汉人不同,非常的看重草原,虽不像是他们的神明那般,但也形同于他们的性命。”

“所以,即便是各个部落如何征战,打得如何难解难分,何等的惨烈,他们都已经默契的达成了共识,除了放牧牛羊,绝不会破坏脚下的草原。”

听到这里,张维贤心中一动,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但并未接话,而是极为耐心地听下去,而满桂接下来之言,正好验证了他的某种猜测。

“大人,现在是深秋时节,到处都是绵延不绝的枯草,如果真得出现您所讲的那种事情,卜失兔等人临阵反戈一击,那咱们就放一把火,将所有的枯草一烧而尽。”

“即便是不能予以他们重创,但在接下来的寒冬里,也别想有充足的草料过冬,喂食他们的牛羊马等牲畜,这样的话,与鱼死网破何异?”

听到这些话,张维贤没有一点的震惊和意外之色,反而是一副很正常的样子,虽然从未戍边,带兵抵御外敌,但张维贤也知道边境将领的一些御敌之策,投巧手段。

很简单,那就沿着边境关口,每到秋季之时,草木枯黄,边兵就会就近放火,烧草场,在长城板形成一个隔离带,一个没有草的空白区域。

如此一来,可以很有效的阻挡塞外游牧民族的袭扰。

毕竟,没有草料的支撑,那些战马根本就不能长时间作战,更不能长途奔袭。

不得不说,随着时间里的流逝,每到秋季之时,兵变焚烧草场,那些游牧民族也学聪明了,在距离边境的一些草场,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清理出一个隔离带。

这样的话,即便是再有人放火,也不会酿成大面积的灾难,也不会烧到腹地,殃及其他的草场。

然而,现在却不同了,满桂等人属于孤军深入,进入了蒙古的腹地,一旦放火,那就是星火燎原之势,将会有一大片又一大片的草场化为乌有,对于那些游牧民族而言,不啻于一场世纪雪灾,掩盖住所有的枯草,牛马再无食物可吃,将会活活被饿死。

仅靠储藏的枯草,那些牛马羊等牲畜,根本无法熬过严寒的冬天。

所以,此次的行动,出兵塞外,支援卜失兔等蒙古各部落,满桂一点都不担心,不觉得这是一个圈套,一旦将自己逼急了,就放下一把火,来个两败俱伤。

到时候,恐怕卜失兔等人就没有心思绞杀自己,都想着去救活了。

不同于关内,塞外草原,不仅是一望无际,一马平川,更是大风肆虐的地方,一旦起了火,情形可想而知,这种代价,绝对是卜失兔等人无法承受的。

“大人,尽管放心,应该不会出现您所讲的那种情形,如今的林丹汗与卜失兔等人势同水火,已经打出了火气,再加上后者将这里看成了他们的禁脔,与我朝进行互市,获得了巨大的利益,他们绝不会将这么大的利益拱手让与林丹汗。”

听到满桂的这些话,张维贤频频点头,一副很认同的样子,紧跟着附和道:“也是,如果接受林丹汗的整合,卜失兔等人,就等于给自己找了一个主子,以后都要听从林丹汗的差使。”

“如果与咱们联合,赶走了林丹汗,他们依旧是这里的无冕之王,无人约束,可以非常享受的生活,除非脑袋被驴踢了,才会做出那样愚蠢的决定,接受林丹汗的整合。”

“是的,大人,正是此理....”

第一百九十六章 令人振奋的消息

满桂赞叹了一句,紧跟着补充道:“而且,林丹汗是一个薄情寡性之人,毫无信义之人,以他在辽东的秉性作为来看,即便是卜失兔等人主动归附,也难逃被吞并的下落。”

“所以,大人,在末将看来,于情于理,深知这一点的卜失兔等人,只要没有丧失理智,还有一丝的理性残存,就不该会反戈一击,与林丹汗合作,回过头来对付咱们,他们已经在这里当惯了土皇帝,怎么可能忍受得了,上面还有一个太上皇?”

达茂草原,挨不哈河附近。

战马嘶鸣,到处都是策马奔腾的蒙古骑兵,就像是乱流的潮汐一般,加上他们那驳杂而有一些褴褛的穿着,尤其时不时地嚎叫,或是驱赶马群,或是聚集羊群,附上各种牛羊的叫声,场面乱哄哄的,显得凌乱不堪。

蒙古包随处可见,错乱分布着,而位于正中央位置的蒙古包,不仅非常的大,更有大量的兵卒警戒于四周。

此刻,在汗帐之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低迷氛围,更多的还是紧张,坐在上方和两侧的卜失兔、永邵卜、袄儿都司等人一副的灰头土脸模样,显得很是落魄,就好像当初犹如丧家之犬的林丹汗,被皇太极打得打败,狼狈而逃的那种情形。

“咳咳—那个—各位,不用灰心,如此这般的垂头丧气,咱们虽然了丢了归化城,但还不是走投无路,还不是没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卜失兔轻咳了两声,讷讷的想要打破紧张而压抑的气氛,看了看左右的各部首领,见众人不为所动,效果不佳,进而又补充道:“根据最新的消息,后金并未放弃对林丹汗的追杀,如今已经纠集了科尔沁、喀喇沁、敖汉、乃蛮部、喀尔喀等部落,准备继续征讨察哈尔的林丹汗蒙古部落,对于咱们而言,这未尝不是一个反败为胜的机会。”

“而且,大明皇帝已经给了准话,答应了咱们的请求,准备出兵驰援咱们,若无意外的话,明朝的援军不日就会到来,与咱们合兵一处,共击林丹汗,将其赶回辽东。”

一开始的时候,那些首领的表情还很漠然,还是那副不为所动的样子,但一听到卜失兔后面之语,一个个都是眼前一亮,神采连连,燃起了希望,永邵卜首领更是迫不及待的问道:“顺义王,你说的是真的?大明真得答应了出兵,帮助咱们打退林丹汗,收回归化城。”

“当然!”

卜失兔回答地非常肯定,没有丝毫的犹豫,显得是那么的信心满满,更是继续说道:“而且,本汗已经派出了一小队人马,分别前往大同府和宣府,面见那里的明军统帅,催促他们尽快出兵,若无意外的话,最迟三天,明廷的援军就会到来,和咱们形成夹击之势,击败林丹汗。”

然而,一听到还要三天的时间,刚刚有所缓和的气氛,再次变得低迷起来,袄儿都司首领更是焦虑的说道:“可是,顺义王,咱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了,林丹汗也不会给咱们这么长的时间,他很有可能明天就会杀到这里,在挨不哈河与咱们进行真正的一决胜负,决定谁才是土默川最终的拥有者。”

这一刻,卜失兔暗生悔意,实在不该在这个时候,说出这番丧气话,说什么明军还要几天才到来,如此形同于泄气,但也知道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已经收不回来,只能设法不久。

“两位首领,事虽如此,但咱们也没有更多的选择了,土默川不同于其他的草场,说放弃就放弃了,大不了再寻适合放牧之处,这里可是有着数十年的辛苦经营,变得非常的富庶,远非其他地方所能比拟的。”

“撇开明廷的市赏不讲,单单是每年二月份的互市,为期一个月的交易,从中得到了好处,十三处马市所带来的收入,都是非常的巨大,超乎人的想象,林丹汗之所以土默川,主要不就是看中了这一点吗?”

“如果咱们真的向林丹汗屈服,亦或是远走他乡,以后的日子可想而知,再想获得汉人的那些物质,咱们所需要的生活必须物品,绸缎、布匹和釜锅等物品,再难购买得到。”

......

听到卜失兔的侃侃而谈,那带着沉重的讲述,众人默然了,愈发坚定了心中的信念,反抗的情绪愈发强烈,绝不向林丹汗屈服,更不会退出土默川与河套等地。

不仅仅是卜失兔说的那些缘由,主要还是在于,土默川这一带,已经脱离了那种单纯的游牧生活,趋于耕种的那种自给自足,随着农业的兴起,在漠南中西部大量种植粟、糜、谷等作物,大大解决了粮食短缺的问题,弥补了游牧所带来的的短处。

所以,他们抗拒林丹汗西迁,不仅仅是后者行事过于霸道,动辄就会吞并其他部落,还有这片肥沃土地的产出,不单单是牛羊马等牲畜。

“好吧,不管明军什么时候来,咱们都要与林丹汗死战一场,否则的话,放弃土默川的利益,实在是让人心有不甘。”

不知道是谁来了这么一句,顿时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激起了众人的斗志,大帐里的气氛随之燃了起来,变得激昂无比,就像破釜沉舟一般。

这个时候,看到众人焕发出高昂的斗志,卜失兔高兴地同时,紧张的心情为之一松,缓和了许多,紧接着,更是抛出了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

“对了,各位首领,最近紧急的事情实在太多,一直没有时间告诉大家,使团还带回来一个消息,大明皇帝允诺,此次打退林丹汗之后,还会增加与咱们的贡市数量,由原来的十三个,增加到三十个。”

“而且,贡市举办的时间和次数也会有所增加,分为春秋两次,每次的时日也会再延长一个月,交易的货物数量和种类,也会有所增加,以此尽可能地满足咱们的生活所需。”

刹那间,众人振奋了起来,激动不已,如果卜失兔所言属实,那他们也就不用再为参加贡市的名额,吵得面红耳赤,也不用为了购买更多的汉人那些东西而争得不可开交。

三十个贡市,虽然不能够均分,但也能够有最起码的保证,保证每一个部族都有一个。

一念及此,众人反抗的信念更加坚定起来,更加的坚定,一定要击败林丹汗,将其赶出土默川。

第一百九十七章 早有图谋

即便是双方的实力相差悬殊,不敌后者,但也要拼命尝试一下,尽可能地坚持到明军的援兵到来,卜失兔抛出的这个好消息,就像一针强心剂,增加贡市的数量和时间,其中所带来的的巨大好处,实在太诱人了,可以让在场之人为之疯狂,毫不犹豫地赌一把。

归化城,在这座青色之城中,还残留有那种大战过后的硝烟味道,到处都是那种破烂不堪的样子,再无往日的繁华景象,就连街上的行人零零星星,稀稀落落,少的可怜。

不管是汉人,还是蒙古人,绝大多数的百姓都躲在家中,不敢出来。

城里遍布着游兵散勇,四处游荡,不时地闯入民宅,引起一阵的骚动和惨叫,使得城里的气氛更加紧张起来,人心惶惶。

琉璃金银殿之中,林丹汗满脸的得意之色,颇为张扬的端坐在属于顺义王卜失兔的那个王座之上,双手按着两侧的把手,倚坐在那里,眉宇间散发着说不尽的高兴。

“哈哈...真是应了汉人的那句话,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虽然丢失了辽东的大片领地,缺获得了土默川这片沃野,富庶之地,这个会下金蛋的母鸡,还有西面的河套地区,迟早也是本汗的囊中之物。”

林丹汗放声的大笑着,话语里蕴含无尽的得意与喜悦,这个时候,贵英恰站了出来,神色却是恰恰相反,满满的忧心忡忡之色,话语里更是如此,充满浓浓的担心之意。

“大汗,不可掉以轻心啊~!”

贵英恰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显得很是突兀,使得大殿里喜悦的气氛为之一滞,多多少少夹杂了一些不快之感,,让人觉得扫兴,但不等其他人发难,就继续说道:“大汗,咱们虽然将卜失兔赶走,拿下了这归化城,占据了大半的土默川,但是,局势还是充满不确定性,周围还有强敌环绕,伺机而动啊。”

“就在刚刚,哨兵来报,土默特首领卜失兔并未死心,并未放弃土默川,还想多回去,因此纠集了喀喇沁残部永邵卜和袄儿都司等部落,卷土重来,已经夺回了挨不哈河附近的草原,准备与咱们一绝死战。”

“而且,南面还有明军虎视眈眈,都是不可不防,大汗,切莫掉以轻心......”

“哎—贵英恰,我的妹夫,你多虑了,想多了....”

林丹汗出言打断了贵英恰的讲话,更是一摆手,满脸的不以为意之色,丝毫不将前者所说的放在心上,话语一顿,脸上带着几分笑意,直视着贵英恰,这才继续刚刚的话题。

“如今的大明皇帝,不过是一个黄口小儿,还真以为本汗是卜失兔那些土鸡瓦狗之辈,经过多年的休战,保持着一种相对和平的状态,早已失去了蒙古人的血性,已经没有了那种好战和善战的天性。”

“咱们可不然,乃是百战之师,经历过无数次战斗的洗礼,大同府和宣府的那些明军,怎么可能是本汗麾下的雄狮的对手?”

“哼~崇祯那个黄口小儿,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真是不知好歹,肆意妄为,居然胆敢免除所有的市赏,不向本汗缴纳保护费,等着瞧吧,本汗一定让他好看,迟早要后悔这样做~!”

“一旦平叛察哈尔右翼蒙古各部落,在土默川和河套站稳脚跟,来年之时,本汗就亲率大军,挥师南下,打进山西,给这个黄口小儿好看,来一个下马威,让他看一看察哈尔骑兵的厉害,逼迫他恢复市赏。”

“否则,就打得他肉疼,不得不恢复市赏,所谓的强硬的姿态,是需要强大的实力做为支撑,而不是单靠一张嘴,不然的话,就要付出惨重的代价,后果是难以想象的,是崇祯那个黄口小儿无法承受的。”

林丹汗的气势不断在攀升,颇有纵横捭阖之势,蔑视一切,仿佛忘记了数日前,他还被皇太极追杀的狼狈而逃,犹如丧家之犬,惶惶然不可终日。

“可是——可是——大汗......”

“放心吧,贵英恰,本汗既然这样说,肯定有相应的理由,有逼迫大明皇帝服软的把握。如果还不行,就多南下山西几次,掠夺一番,所获得的东西,可比那些市赏多多了。”

林丹汗再次打断了贵英恰的讲话,摆手的同时,更是说道:“大明皇帝的那些威胁之言,不过是在装腔作势,唬人而已,就算再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插手咱们的事情。”

林丹汗的话语再次一顿,转头西北的方向,喃喃自语道:“不过,话说回来,卜失兔等人虽然被咱们打得大败,元气大伤,永邵卜也不过是喀喇沁的残部。”

“但是,袄儿都司确实不同,还是生力军,三者汇聚在一起。还是不容小觑,不得不防,还是趁早解决的好,如果与建奴勾结在一起,事情可就非常不妙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林丹汗却忽然笑了,笑得是那么诡异。

“嘿嘿...不过这样也好,来得正是时候,正好来一个一锅烩,一次性将所有的事情全都解决了,也就不用编出什么理由,吞并袄儿都司,将他手里的河套直接夺过来。”

“如此一来,不仅能够弥补在辽东的损失,还有所收益,仅就领土面积而言,还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虽没有明朝的疆土大,却可以与后金比肩。”

“尤其是土默川、河套与辽东不同,这里更加的富庶,不仅有许多的贡市,可以从汉人那里购买到更多的东西,最为关键的是,还盛产粮食,只要给本汗一段时日,不仅能够恢复往日雄风,实力还能更上一层楼。”

不得不说,林丹汗是打得一手的好算盘,从这些言语里,不难看出,他早就图谋土默川与河套等地,想要在土默川暂避风头,韬光养晦一段时间,不想再与后金发生正面的冲突。

与此同时,下方两侧的诸将也明白了,为何大汗对土默川势在必得,表现的那么急切?为何非要进行西迁?

不仅是因为这里察哈尔的故地,大汗祖先原来的地盘,也不仅是辽东的地盘尽失,几乎没有生存的空间,主要还是在于,土默川与河套所代表的利益与资源,能够让察哈尔快速恢复元气,又能远离辽东的那个是非之地。

第一百九十八章 从中渔利

“诸将听令!”

“末将在!”

在林丹汗的一声呼喝,诸将本能地应答之时,容不得众人继续深想,林丹汗随即颁布了一系列的命令,大殿里的气氛,骤然变得极为紧张起来,诸将纷纷站起来,来到了场中央,面对着林丹汗。

“贵英恰,明天,你固守在归化城,其他人随本汗出征,进击卜失兔等人,到时候,他们一定会不敌,纷纷溃散,四处而逃。”

“所以,击溃他们的联盟之后,都令、色令、宰生、合把气喇嘛,你们负责追击袄儿都司,争取将其兵马斩杀大半,趁机占领河套地区,收服其他部族。”

“是,大汗,末将遵令!”

“余下之人,随本汗西击卜失兔和永邵卜,就算不能将其歼灭,也要将其重创,赶出这土默川这一带。”

“是,大汗,末将遵令!”

就在这个时候,每个人都是战意昂扬之际,纷纷回应林丹汗,贵英恰却是一副忧虑地模样,一颗心始终放不下了,任凭林丹汗千般言语,如何的巧舌如簧,他都不是很相信,崇祯只是在放狠话,只是在唬人,驻扎在大同府的英国公张维贤会按兵不动。

在京城的那段时间里,他可是对这位英国公做过一番调查,有过一定的了解,别看英国公近几代都是担任着拱卫京师的重责,但历代的英国公都是强硬派,不失军人的血性。

若是放在地方,镇守边疆,贵英恰相信,英国公绝对可以与云南沐王府的黔国公比肩,丝毫都不差,如此赫赫人物,具有血性之人,贵英恰不相信,英国公会真得坐视不管,任由林丹汗吞并其他交好明朝的蒙古部落。

尤其是大同总兵换成了满桂,更是一个强硬的主战派,对于和蒙古骑兵交战,有着非常丰富的经验,更不可能坐视不理,任由林丹汗做大,威胁到明廷的北方边境。

这么两个人聚在一起,又有着强势的崇祯皇帝做后盾,鼎力支持,贵英恰实在想不出,会有什么事情能够阻止的了他们,不插手土默川正在发生了局势变化,权力更迭?

辽东....

小凌河上游的一片草原之上,皇太极和蒙古部落组建的联盟军,还驻扎在这个地方,

汗帐之中,皇太极踱着步,来来回回地走着,手里更是拿着一纸信封,不时地抽出里面的信纸,看上两眼,神色很是复杂无比,既有莫名的兴奋之色,又有着某种顾虑。

这个时候,范文程恭敬地站于一旁,看着皇太极犹豫不决的样子,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试探性的问道:“大汗,是不是哈喇慎汗、德格都卫征和额尔德尼卫征岱洪台吉(台吉,蒙古王公爵位的一种)差人来得信函?”

皇太极没有回话,而是一脸郑重地来到范文程的身前,径直将手中的信纸递过来,淡淡地说道:“范先生,你先看看这些书信的内容,然后谈一谈你的看法,本汗该如何做?如何给他们回信?”

“是,大汗。”

范文程回了一句,连忙接过信函,迅速展读了起来,神色却是平静无比,片刻之后,语气极为肯定的回道:“大汗,以臣之见,现在不宜与他们立即结盟,还不是攻击林丹汗大后方,将其一举剪灭的时候。”

语气一顿,面露沉吟之色,范文程的语气变得缓和了许多,进而又补充道:“嗯...即便是要结盟,就算是要驰援,也要稍等一段时间,方是大汗出击的最佳时机。”

“喔—范先生,你这样说得依据是什么?”皇太极已经停了下来,心中一动,来了兴致,直直地看着范文程,等待对方的回答,刚刚的那些焦虑已经变淡了许多。

“启禀大汗,微臣之所这样说,依据有二,其一,如果这些痛快地答应,蒙古人一有事情请求,向大汗求援,大汗就予以回应,立即派兵驰援,反而给他们一种错觉,咱们后金兵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他们反而淡漠这种恩情,看轻大汗。”

“其二,察哈尔右翼的蒙古各部落,尤其是土默川一带的蒙古人,越往西,多是极为孤傲,丝毫不将后金放在眼里,几乎是水泼不透,难以渗透进去,又与明廷通好,通常情况下,咱们很难打入他们的内部,招揽他们。”

“如果大汗暂缓进攻的速度,任由林丹汗西迁,在那一带施为,就好像在察哈尔右翼的那片平静的湖水里,投入一块巨石,闹出巨大的动静。”

“如此一来,也就有了可乘之机,大汗也就有了招揽土默特等部族的机会,假借西征林丹汗,为他们报仇,讨个公道,一举将整个漠南收入囊中。”

这个时候,皇太极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下定了决心,神情表现的愈发明显,目光灼灼,深邃的眸子里更是神采连连,光芒点点,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红光。

“不错,范先生,暂缓进攻的速度,看似给了林丹汗得以喘息的机会,何尝不是对咱们一个巨大的机会?”

皇太极忍不住地来了这么一句,双眼里光芒闪动,继续说道:“以林丹汗的秉性,那种霸道而强势的为人处世风格,很难与察哈尔右翼的那些蒙古部落和平相处。”

“到时候,面临强势入侵的林丹汗,土默特等部落首领,一定会奋起反抗,保卫自己的利益,如此一来,察哈尔右翼的那谭湖水将会被彻底搅浑。”

范文程频频点头,一副正是如此的样子,紧跟着,连忙附和道:“而且,大汗,不仅如此,两虎相斗,必然是两败俱伤,大汗随后再收拾林丹汗,将会更加的容易,还有土默特那些蒙古部落,元气大伤之下,也更容易招揽和收服,他们已经没有了强硬的资本。”

“不错,林丹汗在辽东的根基虽然尽失,但他的精锐尚在,如果继续追击下去,紧追不放,势必会逼得林丹汗狗急跳墙,进行临死之前的反击,如果是那样的话,即便是将其斩杀,咱们也会损失惨重。”

说话之间,皇太极的神色愈发的凝重,愈发的下定决心,暂缓追击林丹汗,让他与察哈尔右翼厮杀,自己好从中渔利。

一念及此,皇太极脸上的思索之色顿时消失不见,抬头看向范文程,目光平静如水,面露坚定之色,沉声说道:“范先生,立即替本汗书信一封,回函给喀喇沁汗,书信就交给前来的信使喀喇沁喇嘛。”

第一百九十九章 新的阴谋

范文程已经坐到了一侧的桌案旁,摊开信纸,信手拿过毛笔,沾了沾墨,摆出一副奋笔直书的架势,这时,似乎想到了什么,动作为之一滞,抬头望向林丹汗,询问道:“那大汗,书信的大致内容是什么呢?应该怎样回信?”

“大致的意思就写,如果你们出征察哈尔是真,就告诉以后的来使,相约日期,以及定盟的地点。*随*梦*小*说 .lā”

皇太极没有任何的犹豫之色,张口就吐出了这句话,似乎觉得没有什么问题,重重地微微一点头,更是进而强调道:“嗯,范先生,就这样写!”

深夜之时,北京城内,英国公张维贤等人的战斗还未开始,结果还未确定,崇祯就已经开始酝酿了新的阴谋,在皇家拍卖行的密室之中,召集了一干人手。

此刻,密室之中,崇祯端坐在那里,而在他的对面,分别站着巩永固、田弘遇和吴邦宰等人,全都是崇祯皇家生意的好手,掌舵般的存在。

“你们准备一下,再过不久,在大同府的几个州县,特定的互市县城,将会举办贡市,与蒙古人通商,为期两个月,一定要记住,你们运送过去的货物要以烟草为主,卖给那些蒙古人。”

“可是,皇上,现在都在传,北方的游牧民族正在打仗,察哈尔的林丹汗与土默川的几个蒙古族正打得不可开交,现在这个时候,开放贡市,是不是太过冒险了一点?”

听到驸马巩永固的询问,崇祯仅仅是轻轻点头示意,一副我知道的样子,突然从怀里掏出了几张纸币,却是转而说道:“各位,可要看好了,这是新的宝钞,由户部的宝源局和工部的宝泉局联合印制,面额大小不一,大到上千、上万,小至一文、数文、几十文不止....”

“皇上,您的意思是....?”作为商人世家,吴邦宰最先反应了过来,想到了宝钞的前尘过往,心里就是一紧,眉宇间有一丝焦虑之意萦绕其中,忍不住地问道。

突然被吴邦宰近乎于冒失的打断,崇祯并未有丝毫生气的意思,反而是微微一笑,淡淡的回道:“意思很简单,那就是,在贡市进行交易之时,你们要尽可能地使用这些宝钞,作为货品买卖的中间媒介。”

“可是——皇上——这宝钞——”

吴邦宰焦虑的难以自抑,一想到以前的宝钞所带来的灾难,至今还是心有余悸,忍不住的再次插话,但转瞬就反应了过来,一而再的打断皇上的讲话,即便是皇上的脾气再好,自己也和自寻死路无异,话语也就变得有一些结结巴巴起来。

“呵呵....朕知道你们担心的什么....担心的无非是,外族人无法接受宝钞作为交易媒介。”

崇祯再次淡淡一笑,看到其他人也流露出同样地担心之色,进而补充道:“这次的宝钞不同于以往,有着大幅度的改进,还有诸多的优惠政策,不仅可以自由兑换为现银,最为关键的是,凡是使用它缴纳朝廷的赋税,不用再另行缴纳火耗银。”

闻听此言,尤其是最后一句话,所有人的眼前顿时一亮,除了崇祯以外,在场的都是商人,深知不用缴纳火耗意味着什么?

也就是说,如果使用大明宝钞进行缴纳赋税的话,每缴纳十两银子,就可以节省两到三两银钱。

对于这些商人而言,动辄就要缴纳成百上千的税银,亦或是上万,节省而出的银子,可想而知。

一时间,这些人的内心都变得火热起来,似乎忘记了大明宝钞泛滥成灾、迅速贬值的历史,都被其中的优惠措施所吸引,只要使用大明宝钞缴纳赋税,就不用再缴纳火耗银。

“皇上,如果是这样的话,仅仅是这一项好处,要想在贡市上推广宝钞,就容易太多了。”

就在这个时候,就在众人思绪百转千回之际,崇祯的话音刚落,作为商人世家的吴邦宰,突然来了这么一句,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无视他人的目光,吴邦宰却只是迎着崇祯那满含深意的目光。

“皇上,在贡市上通商之时,买卖货物之际,完全可以标注两种价格,一个是以物易物或现银的价格,一个是以使用大明宝钞的价格,后者要比前者低那么两到三成,甚至于可以更低。”

“妙啊~妙——这一招真是高!”

有过经商经历的国丈田弘遇,最先反应了过来,明白了吴邦宰的意思,这样说的根据是什么,忍不住地连连赞叹,进而说道:“如果对方追问,为何价格差异那么大,完全可以言明,使用大明宝钞,向朝廷缴纳赋税之时,可以不用再缴纳火耗银,也就理所当然了。”

“两者的差价所在,就是在这一点,向朝廷缴纳赋税所使用的现银,需要另交一笔费用,作为熔炼银子的火耗。”

说着说着,田弘遇脸上的光芒愈发炽热起来,接下来的话语里更是充满激动之意。

“如此一来,使用大明宝钞,也就少了一项税银,从某种程度上来讲,那些商人相当于节省了一大笔成本,自然而然地,拥有的商品货物,也就具有了价格上的优势,相比于那些使用现银结算之人。”

“不错,田国丈言之有理!”

驸马巩永固附和了一句,进而朗声地补充道:“到时候,一旦那些商人听到这个消息,见大明宝钞真得有如此效用,一定会对大明宝钞趋之若鹜,蜂拥而来,恨不得将所有的交易都使用大明宝钞!”

这一刻,崇祯脸上的笑容愈发的灿烂,非常满意众人的反应,不需要自己过多的点拨,他们立马就反应了过来,意识到大明宝钞所带来的种种妙处。

这个时候,似乎想到了什么,崇祯的神色为之一愣,幽幽的话语突兀的响起,打断了还处于激动与兴奋的众人,他们脑海里关于大明宝钞的种种幻想。

“对了,还有一点,你们也必须要记住,从蒙古人那里购买的货物,一定要牛羊马为主,尤其是牛马,更是重点,尽可能地多买一些,只要手中还有银子,就给朕全部买这些牲畜。”

闻听此言,所有人的反应都很相似,为之一愣,有一些错愕,身为国丈的田弘遇,更是试探性的问道:“皇上,您要这么多的牛羊马干什么啊?”

此时,如果大量的购买马匹,他们还能理解,毕竟,这可以装备于军中,组建骑兵,提升大军的战斗力,然而,购买那么多的牛羊,就让众人心生疑惑了,满满的不解。

“好了,你们就不要管了,也不要多问,既然朕这样说了,自然有所打算,你们以后自会知道。”

“是,皇上,微臣遵旨!”

尽管心中疑惑,但众人还是躬施一礼,予以肯定的回应,一副唯命是从的样子。

第二百零零章 没有后路

第二天....

内蒙古草原的天空一片蔚蓝,万里无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仿佛天与地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许多,站在地上,就好像伸手就能够到天空。

然而,就是这么好的天气,却有一股紧张的气氛油然而生,不断地酝酿与积累,向四周弥漫,随着时光的流逝,这股紧张的气息越来越浓郁,越来越明显,宛若实质化了一般。

鄂尔多斯草原,尤其是越靠近挨不哈河,紧张的氛围更是急剧攀升,达到了一种爆发的临界点。

此刻,卜失兔与永邵卜、袄儿都司等首领,已经是严阵以待,所有的士兵都是跨马而立,手里的弯刀微微举起,泛着幽幽寒芒,目光极为的犀利,直直地看着东南方向。

静,死一般的寂静,就好像时间都停止了一样。

仿佛马儿也知道了大战的即将到来,表现的格外老实,没有再打响鼻,更没有用脚掌扒拉与踢打着地面,极为配合背上的骑士,静静地耸立在那里,看其架势,只需士兵的一个小动作,一个特定的呼号,犹如野狼一般的嚎叫,它们就会瞬间奔腾除去,一起冲向敌人。

踏踏踏....

莎莎莎...

伴随着纷杂的马蹄踩在地上的声音,以及盔甲与兵器之间的摩擦声响,随着声响的越来越大,刹那间,所有人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屏息凝神,看着前方,等待着敌人的出现。

一排——两排——三排.....

敌人终于出现了,自东南的那个洼地里缓缓走出,直逼卜失兔等人的阵营,仅就军容而言,散发的那股气势,对方明显稍占上风。

忽然间,出现的军队戛然而止,突然停止了前进,这个时候,一个士兵骑马走出了队伍,径直向着卜失兔这一方而来,距离前锋部队还有数米之时,停了下来,随即对着中军的位置就是一通喊话。

“顺义王,喀喇沁汗,塔布囊,各位蒙古台吉,袄儿都司汗,我们家林丹汗说了,只要你们放下武器,诚心归服,勾结后金的事情,大汗就可以既往不咎,你们依然可以在这片草原上生活,土默川依旧有你们的一块栖息之地,帐下子民可以继续在这里放羊牧马......”

言语之间,喊话之人,说不尽的自得与不可一世,显得很是傲慢,蔑视卜失兔等人。

这个时候,骑马而立的卜失兔等蒙古各部落首领,位于大军中间稍靠前的位置,听着对面传来的话语,对于自己等人的轻蔑,尤其是那种指手画脚的架势,心中就是一阵恼火,气得脸色铁青,按在刀柄上的手掌紧了紧。

“来人啊,将这个大胆的狂徒给本汗射死!”

卜失兔冷冷地吐出这句话,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容不得其他人反应过来,进行组织,土默特部众里面,立即就有人搭弓射箭,直指阵前不远处的喊话之人,动作非常的娴熟而流畅,一气呵成,没有任何的犹疑。

咻咻咻...

一时间,箭雨如林,发出破空之声,喊话之人刚要拨转马头,逃离而去,去落个身死的下场,连人带马,周身覆盖了密密一层的箭矢,就像马蜂窝一般。

这个突变,喊话之人被射死,就像汽油里面落入一抹火星,瞬间点燃了紧张的气氛,引燃了整个战场,双方不再对峙,纷纷向对方杀去。

嗷嗷嗷....

呜呜呜....

各种嚎叫骤然而起,双方就好像脱缰的野马,同时向着对方冲刺而去,手里的弯刀或是在空中胡乱舞动,亦或者拍打着马屁股,紧张的气氛在刹那间爆发,冲杀的那种嚎叫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配合着阵阵的马蹄声,场面很是纷乱。

眨眼之间,双方就杀在了一起,达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杀啊~!”

“冲啊~!”

“嗷呜~嗷呜~”

在各种犹如野兽一般的嚎叫之中,不断有人倒下,从马上摔落,而又被马蹄踩踏,惨叫声四起,血腥味弥漫开来,越来越浓郁,杀伐的气息被推到了高潮,局势急转直下,一发而不可收拾。

渐渐地,双方纠缠在一起,陷入胶着状态,不久之后,卜失兔等人一方开始出现了溃败的迹象,林丹汗一方的优势越来越明显,颇有碾压之态。

“顺义王,不行啊,如果再这样下去,咱们会被林丹汗全歼,可就真得再也没有翻盘的机会了~!”

“不错,现在个时候,如果咱们赶紧撤离,分兵突围,还有一线生机,就像汉人的那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保存了实力,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袄儿都司说得正是,只要咱们保存住实力,拖延一段时间,等到明军援军到来之时,亦或是后金给予了恢复,答应了结盟的建议,共同征讨察哈尔,咱们的春天就到了,就能够收回土默川。”

......

然而,任由耳边回荡着各种声音,任由一些部落首领言词忐忑,开始不安起来,卜失兔依旧在挥舞着弯刀,与敌厮杀,又是一番冲锋过后,得到短暂喘息的片刻,冷冷地瞟了一眼众人,趁着这片刻的时间,幽幽地吐出一番话,彻底打消了众人逃走的念头。

“各位台吉,切莫忘了,现在已经是深秋时节,不同于盛夏与春季,短时间之内,如果不能夺回属于咱们的牧场,要么向林丹汗俯首称臣,请求一个苟延残喘的机会,要么就被冻死在这茫茫草原,或是被饿死,由野狼收尸。”

一语落罢,卜失兔手里的弯刀在空中一挥,大军再次拨转马头,向着林丹汗的军队冲杀而去,其他蒙古部落的首领,几乎是一种本能地反应,紧跟着上去,率领着部众,掩杀而去。

这个时候,林丹汗却是满脸的悠然之色,笑意愈浓,跨马而立,待在一个相对高的位置,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厮杀的场景,旁边的心腹情不自禁地一番吹捧与恭维。

“嘿嘿....大汗,此战咱们必胜,土默特等部落全面溃败,只是时间早晚的事情。”

“一群临时组建起来的联军,又各怀鬼胎,都想着让其他人损失更多的兵力,人数虽多,又岂是大汗的察哈尔四万精骑的对手?”

“居然胆敢与大汗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取灭亡,土默特这些首领可真够愚蠢的!”

......

第二百零一章 援军到来

林丹汗昂首而立,一副胜利在望的样子,就好像拥有着十足的把握,对于这场战争,己方必然取胜,这土默川一带,将会真正成为他林丹汗的势力范围,卜失兔等人不过是土鸡瓦狗之辈而已,显得很是自信。*随*梦*小*说 .lā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战斗进入最为惨烈之时,双方的伤亡急剧增加,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骤然响起,自远方传来,来自于大后方的茫茫草原。

战斗中的双方还未发现什么,林丹汗却是极为敏感的扑捉到这一点,本能地回头看去,又四处张望,极目远眺,眼睛微眯,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神色变幻不定,心底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只见,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卜失兔等人原本宿营的三个方向,出现了大量的明军骑兵,呈现品字形阵型,缓缓而来,一眼望去,黑压压一片,不知道兵力几何?

随着时间的流逝,人员越来越多,出现在林丹汗的视野内。

这些明军,就好像海平线上行驶的船只,身影突兀的出现,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不断地靠近。

正在厮杀的众人,似乎也察觉到了突然出现的第三方,纷纷停了下来,分开一定的距离,警惕地盯着对方的同时,纷纷张望起来,开始交头接耳,私下议论了起来。

“难道——难道明廷真得胆敢插手我林丹汗的事情,贵英恰上报的那些事情,替大明皇帝传的那些话语,并非虚言,而是真的?”

喃喃自语之时,林丹汗的脸冷了下来,眸光闪烁,直视越来越近的明军,尤其是对方打着的旗号,正是大明的英国公,张维贤的旗号。

这个时候,林丹汗的弟弟粆(sha)图台吉策马走了上来,停在林丹汗的身旁,感受着有一些微妙的氛围,小声的问道:“兄长,现在该怎么办?情形似乎对咱们非常不利啊,如果这些明军真的是卜失兔等人的援兵,他们的军队合在一起,粗略估算,兵力将近是咱们的十倍。”

林丹汗的神色非常的难看,尤其是看到突然出现的明军,摆出的那副架势,为卜失兔等人壮声威,最为关键的是,隐隐约约间,他看到了明军队伍里居然有虎蹲炮,这种小型的火炮,可以在战马上发射,机动性非常的强,威力也不小。

明军虽然来了至少数万人,还都是骑兵,林丹汗还仅仅是忌惮,还不至于被吓破胆,吓得撤退,还有一战的决心,认为自己尚有获胜的可能。

然而,明军居然调动了那么多的虎蹲炮,林丹汗的一颗心悬了起来,就直往下沉,那种对获胜的自信,不断被削弱。

看到林丹汗并未回应自己的话语,只是阴沉着脸,粆图台吉更加着急了起来,担忧的再次说道:“兄长,现在还是赶紧抽身出去,撤离这里的好,有着明军的支援,咱们根本就没有任何胜算的可能。”

就在这时,容不得林丹汗深想与回应,突然间,一阵骚动自后方传来,使得林丹汗等人都是心里一惊,几乎是一种条件反射,纷纷转头望去,汗毛乍起,根根倒竖。

只见,有一支明军突兀的出现,缓缓而来,彻底形成了合围之势,将林丹汗的三四万人马包围在中间,就那么的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后方。

“兄长,要不然就答应大明皇帝的提议,咱们就退出土默川,返回辽东,将这里还给土默特等部落,反正,大明的皇帝已经做出了允诺,只要咱们退出土默川,返回辽东,他们就配合咱们的行动,牵制住皇太极,助咱们察哈尔收回曾经的地盘。”

粆图台吉的语速越来越快,脑门儿都出现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细汗,紧张不已,心神已经慌乱了起来,有一些口不择言。

“弟弟,你想得也太天真了,今时不同于往日,就算是咱们答应大明皇帝的建议,卜失兔等人也不会答应,放任咱们轻易地离开,现在可是他们报仇的最佳时机,尤其是那个对咱们恨之入骨的喀喇沁汗和塔布囊。”

林丹汗刚一说完,粆图台吉的身体一颤,面色有一些惨白,语气有一些哆嗦的问道:“那——大哥,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林丹汗冷冷地反问了一句,瞥了一眼粆图台吉,环视了一下周遭,望着那些已经停了下来的明军,继续说道:“当然是杀出一条血路,大不了拼一个鱼死网破,堂堂的察哈尔汗,蒙古的黄金家族,成吉思汗的子孙,绝不可能向这些人屈服。”

“大哥,你看,有人走了过来!”

粆图台吉的一声惊呼,打断了林丹汗的思绪,更是说道:“是贵英恰,大哥你看,来人是贵英恰,他怎么会出现在明军里面?”

“难不成——归化城——已经——”

相比于粆图台吉的咋咋呼呼,大惊小叫,满脸的不解,林丹汗却是平静得多,只是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呢喃一般的吐出几个字,心里升腾出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有某种不好的预感。

粆图台吉满脸的难以相信之色,经林丹汗的提醒,转瞬就反应了过来,忍不住的问道:“大哥,你的意思是,归化城已经失守,所以,贵英恰才会落到明军的手中?”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如此。”

这个时候,林丹汗反而平静了下来,风轻云淡地回了一句,露出一副若有所思之色,进而继续说道:“随着咱们的离开,归化城的守兵不足两千,怎么可能是数万明军的对手?当然也就守不住归化城了。”

一语落罢,林丹汗的神色再次冷了起来,身上骤然散发出一股凌厉的气势,再次自语道:“现在看来,只能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了,生死存亡,只在一念之间,就只能看接下来的行动,是否顺利了?”

“大哥——你真的想.....?”

粆图台吉低声惊呼,反问了一句,看了看周围密密麻麻的明军,还有卜失兔等人的联军,一副虎视眈眈的架势,脸色顿时化为一片惨然,艰难地吞了吞口水,越来越不安,犹疑的劝说道:“大哥,先不要冲动,等贵英恰过来,问一问,到底是什么情况,然后再做决定,反正都已经这样了,也不在乎这么一时半刻,先等等看,弄清情况再讲。”

“嗯,好吧,现在也只能这样了,正好我也有一些话,想问一问贵英恰,到底怎么回事儿?”林丹汗轻轻点头,答应了下来,没有任何的反对。

第二百零二章 骤然紧张了起来

呼....

暂时稳住了兄长,粆图台吉顿时暗暗长松一口气,紧张到难以附加的心情略微缓和了一些,颇为期待地看向正在策马而来的贵英恰。

“贵英恰,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归化城是不是已经失守......”

贵英恰刚一来到近前,还未站定,粆图台吉满脸的着急之色,迫不及待地连连问道,但话还未说完,就被林丹汗极为霸道的给打断了。

“贵英恰,既然明军没有杀你,还将你放了回来,是不是让你给我带话了?”

不得不说,林丹汗有一颗通透之心,转瞬就想明白了许多事情,并不是像粆图台吉关心的是归化城,而是极为敏锐的察觉到事情的关键之处,也是当下最为迫切的事情。

“大汗,你猜的没有错,奴才之所以得以幸存,出现在明军之中,明廷的英国公确实是让奴才带一些话,希望大汗你能够同意,他们的皇帝所提出的那些建议......”

就在贵英恰向林丹汗回报之时,卜失兔这一方也在热烈的交谈着,气氛显得很是融洽,说不尽的愉快。

“哈哈哈...英国公,你们来得真是太及时了,如果再晚那么一会儿,我们这些都得交代在这里不可!”

“大明果然守信,说出兵救援,就绝不会出言反尔,一下子派来了这么多的大军,只要咱们合兵一处,共同出击,定能将林丹汗打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全歼也不是没有可能。”

“英国公,在下就直言不多说废话了,既然已经来了,还不如趁此良机,我方的兵力占据着绝对的优势,是林丹汗的数倍,还有你们带来的那些火器加持,不如一鼓作气,一举将其收拾了,定能取胜!”

......

在众人的簇拥之中,一身铠甲的英国公张维贤忽然停了下来,是那么的毫无征兆,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迎着卜失兔等人疑惑的目光。

“英国公,你怎么停下了?”

卜失兔狐疑的问出这句话之时,转头望了一下战场,林丹汗等人的方向,进而补充道:“前方就是本王的汗帐,咱们可以在里面好好商议一下,如何逼迫林丹汗投降?亦或是如何分工,将林丹汗连同他的部众一起剪灭?”

“呵呵....顺义王,不用如此客气,咱们还是在这里商谈的好,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否则的话,就得不偿失了,事情反而不美。”

笑声之中,张维贤的话语是那么的意味深长,充满深意,转瞬之间,卜失兔当即就反应了过来,意识到对方是在防着自己,免得有鸿门宴,被活捉。

“咳咳...英国公真会开玩笑,这能会有什么误会?”

卜失兔一阵的干笑,神情是那么的尴尬,但一想到自己等人的处境,非常的微妙,眼前的这个人左右着这场战斗的胜利,想到这一点,尽管心中十分的不快,但也忍了下来,进而补充道:“既然这样,英国公这样说了,那咱们就在这里商谈。”

然而,卜失兔的声音刚落,一旁的喀喇沁汗一张黑脸却冷了下来,突然插话道:“这还有什么好商谈的?如此良机,可谓是千载难逢,林丹汗处于咱们的重重包围之中,当然是将其一举消灭,永除后患!”

作为蒙古人的一方,卜失兔等人当然明白,并且理解喀喇沁汗,为何这么痛恨林丹汗?为何表现的如此过激?

原因很简单,邵城之战的时候,喀喇沁的一家老小,几乎全都落入了林丹汗之手,至今生死不知,以林丹汗的野蛮与残暴行径,他们的下场可想而知,绝不会太好。

即便是活着,也不会比死了好多少!

“哼哼哼....”

然而,就是这个时候,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回应喀喇沁的却是张维贤的一阵冷笑,更是进而说道:“喀喇沁,你想疯,本公爵却是恕不奉陪,才不会动用大明的子弟兵,泄你的私愤。”

“而且,此次出兵关外,支援你们,本公爵接到的命令,只是将林丹汗逼出这土默川,而不是与其来一场殊死的搏斗,仅此而已。”

“你...你...你...”

喀喇沁汗被噎得血脉偾张,胡须乱颤,一只手直直地指着张维贤,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然而,后者却是一副不为所动、毫不在乎的样子。

这个时候,张维贤转头看向卜失兔等人,已经收起了看似和煦的笑容,神情多少有一些冰冷,沉声的又抛出了一番惊人的话语,引起众人的深思。

“顺义王,各位台吉,明人不说暗话,关于林丹汗的实力,大家的心里也很清楚,恕张某直言,虽然咱们又将其击败的实力,可是,一旦林丹汗临死反扑,要是狗起跳墙的话,恐怕谁也无法挡得住他的临死一击,即便是挡住了,也承受不了因此而带来的损失。”

容不得众人深想,来不及反驳,张维贤又抛出了一句话,令他们心头一紧,气氛骤然变得紧张起来。

“本公爵在这里不妨明言言,如果诸位非要与林丹汗死磕,分出一个胜负,决一生死,恕在下不奉陪,明军将会退去,不再插手你们与林丹汗的恩怨。”

这一刻,不管是多少有一些亲明的卜失兔,还是对林丹汗恨之入骨的喀喇沁汗等人,恨得牙根痒痒,直欲发作,却又被张维贤压得死死的,谁让现在的明军那么重要,可以左右到整场战争的胜负。

可是,喀喇沁心有不甘,对林丹汗的恨意直冲脑门,几乎是丧失理性,咬牙切齿之下,寒生说道:“英国公,如果你真的要如此,想要与林丹汗和谈,让他平安的离开土默川,阁下还是好想想自己,你目前的处境,还有其他的选择吗?”

“喀喇沁汗,不要乱来....”

在卜失兔等人的惊呼与看似阻止的声音之中,在喀喇沁汗手下不断逼近之时,面对毫无遮掩的威胁之语,张维贤却是淡然一笑,颇为轻蔑的瞥了一眼越来越嚣张的喀喇沁,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就好像这位老人看惯了世事沉浮、风风雨雨,参悟了生死一般,显得很是从容不迫,就好像无声的说,老子什么样的阵仗没见过?还怕你这一套?

第二百零三章 恩威并施

忽然间,张维贤笑了,笑得是那么毫无征兆,充满诡异之感,更是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军队,距此不过十数米,没有再理会喀喇沁汗,而是在卜失兔等人之间来回打转,目光游离不定。随-梦- . lā

“顺义王,各位台吉,对了,忘记告诉大家了,前来之时,本公爵曾经有过交代,满桂总兵可以暂时全权统帅全军,如果在下有什么不测,可以便宜行事。”

张维贤的话语一顿,神色更是收敛了起来,再无丝毫的玩笑之意,变得极为冰冷,而又非常的强势,颇为的咄咄逼人,森寒地凝视着喀喇沁汗,话题一转,话语也不再那么客气,不再那么委婉。

“喀喇沁汗,可不要玩什么擒贼先擒王的把戏,那都是我们汉人玩剩下的,在我的面前搞这些小动作,简直就是拙劣不堪,没有任何意义。”

“是吗?怎么会没有意义?”喀喇沁汗连连冷笑,反问了两句,面有值得之色,更是进而补充道:“只要控制了你这个统帅,本汗就不相信,你们的那些将领敢乱来,不听从我们的支使?”

话虽多,但整个过程却很短,发生的时间不过是寥寥几个呼吸。

这一刻,气氛变得有一些异样起来,卜失兔等人都是默然不语,没有再上前阻止,更没有任何的动作,一副作壁上观、看局势后续发展的样子。

隐隐间,有乐见其成的意思。

然而,张维贤还是没有任何的慌乱,依旧保持着从容之态,只是丢出一句话,就使得形势有一些反转起来。

“喀喇沁汗,想必你应该知道土木堡之变吧?”

虽是轻飘飘的一句话,不管是强势如喀喇沁汗,还是居心叵测的卜失兔等人,都是心神一震,想到了许多,并未将张维贤的这句话真得当作稀松平常,而是听出了其中的深意,话里的弦外之音。

是啊,遥想当初的土木堡之变,明英宗朱祁镇北征瓦刺,最后却落得兵败被俘的下场,不也一样没有要挟到大明王朝,当时京城的臣子,直接拥立太子登基称帝。

放到现在,以大明的硬骨头,捉到他一个英国公,又怎么可能号令的了十数万明军?

“喀喇沁汗,可不要乱来喔,也不要冲动喔,你或许不在意个人的生死,但也不要连累顺义王和其他台吉啊~!”

“你什么意思?”

张维贤笑吟吟地并未答话,而是右手伸直,指着己方的大军,缓缓转移的同时,继续说道:“喀喇沁汗,看到了没有?那里有六门虎蹲炮,正好对准这里,要是本公爵有什么闪失,又或者你做出什么引人误会的举动,我的那些士兵可是要发射炮弹的喔,六枚炸弹,足以将这片地夷为平地,将其炸平,不要怀疑我的话喔~”

“你——你——我不信你——”

闻听此言,喀喇沁汗眼睛瞪得大大的,连说两个“你”,却未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在这个时候,卜失兔等人却是心神巨震,眉宇间有一丝着急之色萦绕其中,纷纷上前,将张维贤护在中央,隔离开喀喇沁汗,尤其是他的那些手下,更是被挡在外面。

“呵——呵——呵——那个,英国公,切莫当真,喀喇沁汗只是在和你开一个玩笑而已,他就是那种人,千万不要当真啊~!”

卜失兔干笑几声,话语是那么的牵强,为了配合自己的话语,面对隐隐威胁到自己生命的虎蹲炮,强挤出一丝笑容,态度已经完全软了下来,进而又说道:“当然,英国公,如果林丹汗真得同意和解,愿意退回辽东,并交出我们的部众和家人,事情到此为止,当然是再好不过了,毕竟都是蒙古族,没必要赶尽杀绝,非得你死我活的。”

“顺义王,尽管放心,林丹汗一定会答应和解,并退出土默川,何况,他也没有其他的选择?”

张维贤展颜一笑,额头的皱纹都好像消失了一般,就好像没有发生刚刚的不快一样,突然的转移话题,如此友好的表现,使得卜失兔等人微微一愣,有一些发呆,多少有一些不适应,忍不住地心中暗道:“这位英国公,为人也太善变了,翻脸比翻书还快!”

然而,容不得众人继续深想就在这个时候,张维贤又抛出了一个令他们高兴的消息。

“对了,顺义王,各位台吉,不用担心,在前来支援之前,宣府总兵候世禄,已经帮你们收回了归化城,并顺手救出了各位的家人,事过之后,你们就可以派人接回去,重新接掌归化城。”

如果说,张维贤刚刚的那一番表现,是以强硬姿态让人屈服,现在这样做,却是在施以恩惠,是在化解以喀喇沁汗等人心中的不快与怨念。

如此一来,可谓是恩威并施!

“而且,顺义王,各位台吉,我朝皇上感念于咱们世代友好,贵族又经此一役,许多生活物质尽毁于战乱之中,所以,等到战事平息之后,林丹汗离去之后,在山西大同府的那几个贡市,将会开放,以便你们采购一些生活物质。”

“英国公,你说得是真的吗?”卜失兔心中一喜,在其他人希冀的小眼神之中,问出了共同的疑惑。

“当然是真的!”

张维贤极为肯定的予以答复,脸上的笑意更浓,进而又说道:“而且,就在今年,在茶马交易的贡市之中,我朝准备进行小范围的宝钞推行试点,用宝钞充当媒介,形同于现银。”

“宝钞可谓是好处多多,不仅能够方便双方的交易,而且,还能让你们的牛马羊卖出一个更好的价钱,并以更低的价格,买到更多的货物商品,就是不知道各位愿不愿意接受形同于银票的宝钞,充当白银的角色?”

“当然愿意!”

就好像早已死亡的青蛙被电击了一般,出于一种神经反射,卜失兔等人,就连一开始颇为强势而极端的喀喇沁,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回应,纷纷应答。

作为各自部族的首领,大汗的存在,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经此一役,持续了大半年的战争,死伤了那么多的人口,一下子就空出了许多的马牛羊等牲畜,缺少相应的劳力打理与放牧。

毕竟,寒冬不同于春夏时节,只需要将牛羊赶出去,这个寒冷的季节,经常有鹅毛大雪,根本就无法将牛羊赶出去放牧,只能圈起来,喂食囤积起来的那些枯草,最为考验劳力。

这个时候,不管是和解,还是使用强势手段,林丹汗退出这土默川,已经是毫无疑问。

第二百零四章 迂回劝说

因此,林丹汗离开之后,留给众人的难题,不仅仅是战后的重建,部众的安抚,主要还是过剩的牛马羊等牲畜,该如何处理?

如果真如张维贤所言,将会在这个深秋时节,寒冬到来之前,开放一些贡市,那简直太好了,正好解决了他们的燃眉之急,一大难题。

“那个——英国公,将会再次开放大同府的贡市,这是真的吗?”卜失兔吞咽了一下口水,紧张的心情之下,忍不住地问了一句,再次确认。

“当然是真的!”

张维贤淡淡一笑,朗声的吐出五个字之时,从怀里掏出了几份小册子,递了过去,继续说道:“顺义王,各位台吉,这是关于宝钞的一些介绍,怎样兑换成现银,至于如何使用,只要拥有这些标识的商户,就能像正常的银子使用,采购你们所需要的货物。”

“好好....还是英国公想得周到,连这些都替我们想到了。”

卜失兔笑得很是灿烂,连忙接过小册子,回应之时,在众部族首领的注视之下,似乎是忌惮于那股迫不及待的神情,又将小册子转手分给了他们。

这个时候,将小册子分完之后的卜失兔,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而问道:“对了,英国公,您说,林丹汗真的就会那么痛快地答应,心甘情愿地这土默川吗?”

“嘿嘿...顺义王,尽管放心,如今这个时候,形势所逼之下,就算心不甘、情不愿,只要林丹汗尚存一丝理性,但形势比人强,就会做出相应的明智抉择,除非,他真的想鱼死网破,拼一个身死道消,也要重创咱们。”

说话之间,张维贤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越来越淡,变得有一些冰冷起来,更是转头看向林丹汗所在的方向,眸子中闪过一缕寒光,光芒点点,闪烁不定。

这个时候,在另一方的阵营之中,却是弥漫着愁云惨淡一般的氛围,林丹汗等人聚在一起,说不尽的没落之感,再无刚刚到来之时的那种意气风发。

“大哥,不能再犹豫了,汉人有句话说得不错,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现在能够脱身,以后还有得是机会,强大之后,恢复实力之后,随时都能够卷土重来,就答应明廷的建议吧~”

一语落罢,粆图台吉满脸的焦急之色,颇为期待的看着眉头紧皱的林丹汗,神色那么的愤怒。

这个时候,相比于粆图台吉迫切想要促成双方的和解,兄长林丹汗能够答应明朝的要求,身为妹夫、又是心腹的贵英恰,却是另一种神情,面色凝重无比,抛出了另一个议题。

“大汗,你要想一统漠南,整合所有的蒙古部落,您不仅要忍常人所不能忍,效仿汉人所讲的勾践卧薪尝胆,还要像皇太极那般,使用各种手段,拉拢各个部族。”

“单一的强势手段,使用吞并之策,只会适得其反,将蒙古的其他部族推向后金那一边。”

“贵英恰,你现在给兄长说这些干什么?又有什么用?现在的当务之急是......”

粆图台吉很是不满,甚至有一些生气与愤怒,但话还未说完,却被林丹汗给打断了,显得颇为强势和粗鲁,一点都不给他面子。

“哎,粆图,你先不要说话,静静地听着就好!”

林丹汗制止了粆图台吉之后,目光再次落在了贵英恰的身上,眉头紧皱了一下,随即舒展开来,继续说道:“所谓的卧薪尝胆,本汗当然知道,至于你说得向皇太极学习,什么拉拢手段,又是指得什么?”

“大汗,想必您已经猜到了,那就是与其他部族联姻,先建立同盟,缓和双方的关系,只有如此,才能在辽东站稳脚跟,具备统一蒙古各部落的条件。”

“不妨回想一下,皇太极为了加固与科尔沁部博尔济吉特氏的关系,一连迎娶了宰桑·布和的妹妹哲哲和女儿布木布泰(大玉儿),或许整个科尔沁部不是那么与后金亲近,但博尔济吉特氏却是和皇太极的关系极好!”

“不难发现,就是通过联姻的关系,后金才会与蒙古的那些部族更加紧密,越来越好。”

“贵英恰,你到底想说什么?”尽管林丹汗听得频频点头,但还是颇为不耐烦的问了一句。

“大汗,奴才是想,咱们是不是也可以与大明建立这样的联盟关系,通过联姻?”贵英恰徐徐的说出这番话,眸子里光芒闪烁,颇为渴望的凝视着林丹汗。

“不可能的!”

林丹汗想都没有想,立即予以了否定,进而又补充道:“大明有着祖训的制约,不可能与咱们和亲,又怎么可能通过联姻,建立同盟关系?”

“大汗,奴才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让大汗娶明廷的公主,而是咱们这边送一个美女过去,充实到大明皇帝的后宫,作为侧妃。”

看着林丹汗一颗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贵英恰再次建议,进而又补充道:“而且,又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朝鲜不就做过这样的事情吗?”

“可是,本汗又没有女儿,怎么联姻?如果送普通的美女,即便是大明皇帝接受,联姻的效果也会大打折扣......”

说到这里,林丹汗似乎想到了什么,面有惊异之色,转而问道:“贵英恰,你是想让本汗的二妹,太松公主嫁给大明皇帝?”

林丹汗刚一说出口,眸子里的神采随之黯淡了下来,自己又给自己否决了。

“不行啊,太松早就与他人有婚约,铁槊科诺特十苏木之一的衮楚克台吉,对于极为重视刚理伦常的汉人而言,明显行不通啊~!”

看到林丹汗的态度明显的松动,贵英恰心里一动,为之一喜的同时,暗暗松了一口气,紧跟着,颇为意味深长地沉声说道:“大汗,这个无妨,正好可以通过这件事,试探一下大明皇帝的态度,是不是真得有那个诚意,与咱们结盟?何况,大汗,你不是也说了吗?”

“太松公主,只是许给衮楚克台吉,并未成婚,公主还是完璧之身。而且,既然衮楚克已经背叛了大汗你,又转投于皇太极的麾下,就没有必要再在乎这个约定。”

这个时候,林丹汗的弟弟粆图台吉,即便再如何的反应迟钝,再如何的心急如焚,听过这番话之后,也已经反应了过来,贵英恰这看似是在转移话题,实则却是,迂回劝说汗兄。

尤其是听到兄长的答应,心中顿时大定,紧绷的神经也有所放缓。

第二百零五章 分析

数日之后,英国公张维贤的邸报还未到京城,一封飞鸽传书的书信已经摆在了崇祯的书案之上。*随*梦*小*说 .lā..

此刻,祯极其专注地凝视着书信的内容,浏览的过程中,慢慢品味着字句里面所蕴含的深意,那极其庞大的信息量。

“真是没有想到,事情居然这么的顺利,顺利的有一些出奇,几乎让人难以置信,林丹汗居然这么容易就屈服了,还献上了自己的亲妹妹,模仿起了皇太极,走上了与大明联姻之路,难道真的是形势所迫?难道候世禄击败了他留守在归化城的几千兵马,真得起到了威慑效果?”

呢喃自语之间,崇祯的明眸闪动,嘴角更是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会心的笑意,神情是那么的轻松而自然,又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狐疑萦绕于眉眼之间。

这个时候,张彝宪自外面走了进来,躬身行礼道:“启禀皇上,孙元化与茅元仪在宫外求见。”

“嗯,宣他们进来吧~!”

崇祯爽朗的回应之时,心中却是一动,暗道:“茅元仪和孙元化来得正是时候,正好让他们分析一下,林丹汗为何这么痛快就答应了要求,以他们的经验,在辽东呆了那么多年,应该对林丹汗的真实秉性有一些了解,或许知道一些鲜为人知的事情。”

不久之后,茅元仪和孙元化就出现在了崇祯的对面,两人刚刚行过礼,前者想说些什么,却被崇祯给挥手打断了。

“暂且不谈别的事情,你们先看看这一封信,看过之后,说一说你们的看法,帮朕分析一下。”

一语落罢,崇祯将手里的书信往桌子上一放,向前轻轻一推,茅元仪就好像早就习惯了这一般,皇上与臣子商谈朝廷要务之时,不喜欢太监从旁伺候,连忙上前两步,拿过了那封书信,转而返回了原来的位置,与孙元化并肩而战,一起快速浏览起来。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片刻之间,两人很快就看完了书信里面的内容,彼此对视了一眼,脸上同时闪过一丝疑惑之色,茅元仪更是再次看向崇祯,不解地问道:“皇上,请恕微臣二人愚钝,不知道皇上让我们二人说些什么,还望皇上提点一下?”

“呵呵...是朕心急了,没有将话说明白!”

崇祯干笑一声,为了掩饰脸上的尴尬之色,朗声回应了一句,同时轻抚额头,一副我怎么忽略了这一点的样子,进而神色微微收敛,继续说道:“嗯...是这样的,根据朕所得到的消息,对林丹汗的所听所闻,这位察哈尔汗也算是一代枭雄,绝不是那种轻易就易与之辈,朕有一些难以相信,林丹汗居然就这么痛快的答应了朕的要求。”

听到这一番话,两人并未立即回应,而是面有沉吟之色,思索了起来,片刻之后,孙元化率先做出了回应:“启禀皇上,或许微臣知道其中的一些因由。”

“哦—什么因由?”崇祯心中一动,迫不及待地问了一句。

“皇上,臣在辽东之时,就曾经综合得到的各方消息,对林丹汗的性格做过一些概述,尤其是他的一些理念。”

“哦...说说看,林丹汗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又有什么样的理念?”崇祯已经被勾起了心中的好奇,来了极大的兴致,适时地连连问道。

“启禀皇上,以微臣之见,林丹汗是一个极为狡猾之人,又不失霸道,有时候,行事有一些鲁莽,很容易丧失理性,肆意而为。”

“嗯...拥有这样复杂而多变的性格,与他的理念有很大的关联,为了统一蒙古,在辽东称雄,他一直奉行的理念,用一句话来形容,那就是,攘外必先安内。”

“因此,也正是这个原因,林丹汗格外憎恨背叛他的部落,尤其是转投后金的蒙古族,这也就是为什么,他动辄就会吞并其他的蒙古部落,就是为了他的野心创造条件,想要更快地整合蒙古各族,想要再现往日强大的蒙古帝国。”

“然而,经过数百年的演变,那些蒙古各族早已分裂开来,更像是一个个独立的个体,尤其是那些部族酋长,早就习惯了不受约束,对于林丹汗的霸道与强势,想要整合所有的蒙古各族,有着非常强烈的抵触情绪。”

崇祯听得很认真,更是频频点头,脸上的轻松之色早已消失不见,却而代之的是郑重无比,紧接着,沉声接话道:“嗯...孙爱卿,朕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林丹汗之所以这么痛快答应朝廷的种种要求,原因就是在于,林丹汗想要收拾那些背叛他的部族?”

“嗯,是的,皇上,微臣正是这个意思。”

这个时候,崇祯将目光投到了茅元仪的身上,询问道:“茅爱卿,你的看法呢?也是这样认为吗?”

“皇上,微臣也以为有这方面的因由,却不是全部的原因。”

“哦...说说看,都还有哪些原因,朕倒是很想知道。”

茅元仪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沉吟了一下,似乎是在组织语言,崇祯也没有催促,表现的很有耐心,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嗯...皇上,微臣以为,林丹汗之所以这么反常,一改往日的霸道行事风格,概括起来,原因无非有三点。”

“其一,也是最为关键的一点,就是皇上塑造的那种压迫性的局势,让他没有更多的选择,要么灭亡,从此没落,沦为不入流的势力;要么就听从皇上的要求,与朝廷结盟,返回辽东。”

“其二,正如孙大人所讲的那些,微臣就不再赘述。”

“至于最后一点,就是微臣觉得,经此一役,就好像遭到了当头一棒,林丹汗被打醒了,意识到过刚易折的道理,意识到之前的种种作为,过于强势,才会使得他落得个近乎于众叛亲离的下场。”

“因此,林丹汗这是在痛定思痛,痛改前非,想要改变以前的行事风格,想要效仿黄猪皮对待其他部落的方法,走上联姻之路,从而缓解与各方的关系。”

“不错,细细想来,也不无这方面的原因,也不无道理。”

崇祯附和了一句之时,微微低头,更是摸了摸下巴,露出思索之色,而茅元仪的声音再次响起,话语依旧在继续。

“而且,皇上,纵观北方的形势,从各方实力的对比来看,目前为止,最强的就是朝廷与后金,其次才是他林丹汗,最后就是蒙古的其他各部族。”

“然而,后金在辽东极为的强势,实力蒸蒸日上,越来越强,仅就战力而言,朝廷也不具备绝对的优势,更遑论他林丹汗的察哈尔部落。”

“漠南的土默特等蒙古部落,有着朝廷的鼎力支持,两相联合之下,兵力占据着绝对的优势,林丹汗根本不敢掠其锋,他又与建奴势同水火,根本就没有结盟的可能,联合对付朝廷。”

第二百零六章 大肆建立军事基地

这一刻,崇祯眸子里的神采连连,听到这里,忍不住的一阵放声大笑,附和道:“哈哈...朕明白了,如此一来,林丹汗要想实现他的野心,要想重现往日辉煌,要想再次强大起来,要想在辽东站稳脚跟,免遭孤立而被群起攻之的处境,摆在他面前的选择就只有一个。”

“那就是只能与咱们大明结盟,拥有一个有力的盟友,支持他的野心,从旁策应他的行动,牵制住黄猪皮,以便他一个一个的收拾其它蒙古部落,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他那么主动地将亲妹妹送给朕?”

“否则,没有大明的帮助,从旁牵制建奴,他不仅无法在辽东立足,还将有被建奴蚕食和吞并的危险,直至最后湮灭于历史的长河之中。”

此时,听到崇祯的爽朗之言,相比于他对自己分析的认可,茅元仪和孙元化仅仅是象征性的报以微笑,以示回应,紧跟着,极为默契的彼此对视了一眼,不易察觉的同时微微点头,心中震动无比。

皇上的眼光果然犀利,对于局势的把控和见解,更是独到,把握的极为精准!

从察哈尔的林丹汗这件事情上,就足可见一斑!

林丹汗不仅是极具野心之人,更是一个反复无常之辈,狡猾如狐,难以想象,朝廷要是真得没有干涉土默川的变故,林丹汗攻打土默特等蒙古各族,将会有怎样的灾难性后果?

数十年无战事,军备与城防废弛,沿着漠南的那一带长城,那里的各个关口,将会行同于虚设,以林丹汗的秉性,动辄就会入犯关内,沿着绵延数百里的长城,可以从任何一处骚扰朝廷边境,在密云、庆州、宣府和大同府等地肆意劫掠,毫无顾忌地抢劫!

到时候,朝廷不仅要抵御辽东的后金,还要时刻放着游弋在北方的林丹汗,自然而然地,随着防线的大幅度拉长,不仅需要更多的军队,军费也会大幅度增长,直至拖垮朝廷的财政。

何况,如今乃是多事之秋,西南的苗族叛乱再次抬头,西北的旱灾越来越严重,还有蔓延的趋势,等等,这些都需要大量的钱粮。

所有花钱的事情叠加在一起,恐怕用不了多久,国库就会再次空虚,皇上“筹措”的那些银子支撑不了多久。

想到这些,两人就情不自禁地倒吸一口冷气,一阵后怕,心有余悸,但更多的还是庆幸,还好皇上能够坚持,顶住压力,非要出兵塞外,支援土默特等蒙古各部落。

现在看来,这都是明智之举,决策非常的正确,具有远见!

仅仅是防着林丹汗的那一笔军费开支,就可以极大地缓解朝廷用度的紧张。

就在茅元仪与孙元化思绪翻飞,暗自为朝廷庆幸之时,还好有这么一个明主,这个时候,崇祯的笑声却消失了,突然问道:“对了,茅爱卿,孙爱卿,此次入宫见朕,是为了在辽东半岛组建大明水师的事情吧?”

“是的,皇上英明,此次入宫,微臣二人正是为了这件事情!”

还是茅元仪代表性的回话,说话之间,转头看了一眼孙元化,随即迎着崇祯那有一些好奇意味的目光,进而继续说道:“皇上,关于组建辽东半岛大明水师,孙大人还有一些其他想法,想要向皇上建议。”

“哦...什么想法?又是怎样的建议?”

这个时候,茅元仪没有答话,而是换上了孙元化,后者有一些紧张和忐忑,更多的还是拘束,眼前的这个睿智年轻皇上,无形之中,还是带给他无比大的压力,就好像所有的心思都会被对方识破一般。

“皇上,是这样的,微臣以为,组建新的水师,确实非常重要,一旦形成规模,具有一定的战斗力,将来将会影响辽东的整个局势,甚至于左右战局的胜负,也毫不夸张。”

“可是,皇上,组建水师的同时,微臣觉得,谋划另一件事也是举足轻重,从某种程度上,两者相辅相成,只要办成,同时而为,不出三年,朝廷就能在辽东占据绝对的优势,建奴将会被不断削弱,势力范围也将会大幅度缩水,实力也将大幅下降。”

“哦...孙爱卿,快说,究竟是什么事情,居然这么重要,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可以改变辽东的局势?”崇祯心中大喜,满脸的激动之色,眸子里光芒闪动,好奇地连忙问道。

“皇上,是这样的,微臣以为,朝廷完全可以仿效毛将军,在辽东,多建立像皮岛这样的岛屿,大肆驻军,尽可能地选择建州旁边的海域相关岛屿,越往北越好。”

“只要水师建成,具有一定数量的战船,就算不能形成战斗力,也可以源源不断地向那些岛屿运送人力、物力和各种补给粮草。”

“不妨试想一下,皇上,只要在建州沿海的那些岛屿驻军,就像皮岛那样,不停地袭扰后金的老巢,不断地在建奴的后方劫掠,渐渐动摇建奴的根基,使得他们的民众人心惶惶,无法分出更多的兵力,南下袭扰我朝边境。”

......

随着孙元化深入浅出的讲述,崇祯的脑海里浮现那么一个画面,建州沿海的所有岛屿,或大或小,全都是大明的军事基地,全都由驻军,形同于皮岛的存在。

到时候,凭着战船的优势,那些驻军可以随时进入建奴的本土,大后方,与鞑子玩躲猫猫,打游击战,从而搞得建奴疲于应付,皇太极焦头烂额。

如此一来,黄猪皮就有了后院起火的危险,将会无心于南下,进犯宁锦一带,也没有更多的精力,招揽蒙古各族,出兵为他们消灾解难,他自己已经是自顾不暇。

原因很简单,随着那些军事基地岛屿的存在,建奴的后院已经起火。

“好—好—果然是一个绝好的妙计!”

孙元化刚一说完,崇祯忍不住地赞叹了一句,连说三个好字,足可见他多么赞同这条建议,更是补充道:“如此一来,在辽东,尤其是沿着建州沿海一带,将会遍地开花,出现无数个皮岛,出现更多的镇江堡,自然而然地,建奴的威胁越来越弱,也就不足为虑!”

第二百零七章 争执

这个时候,面对崇祯的夸赞,孙元化却是面有难色,犹豫再三,这才说道:“皇上,关于在辽东半岛组建大明水师,微臣有一事相求,还望皇上能够准允。”

“哦...孙爱卿,暂且说来,让朕先听一听....”崇祯大手一挥,笑容非常的和煦而亲昵,回应了一句之后,耐不住心中的那份高兴与喜悦,进而又补充道:“只要不过分,要求合理,朕统统都可以答应!”

闻听此言,不仅是孙元化,还有茅元仪,都是大喜过望,前者更是连忙回道:“启禀圣上,组建大明水师,微臣想启用一些西洋之兵,还望皇上能够准允。”

“哈哈....朕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原来就是用一些西洋人,朕准了,孙元化,你可以放心的去用,有朕在后面给你撑腰。”

很显然,两人为之一愣,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的顺利,皇上一口就答应了下来,顺利地让他们有些错愕,一时有一些发呆,毕竟,事关西洋人,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敏感,尤其还是牵涉到军事,否则,也不会请示了。

这种状态只是持续了片刻,两人转瞬就反应了过来,孙元化更是如此。

“微臣拜谢皇上!”

“小事而已,不值得一提,朕还不会管的那么细!”

看似是一时兴起,但是,崇祯之所以答应的如此痛快,并非是一时的心血来潮,作为一个明史专家,他还是知道一些事情,担任登莱巡抚之时,组建大明水师,孙元化就使用过西洋兵,作为火器方面的指导人员。

而且,就当时而言,使用西洋兵,孙元化并不是第一个人,在他之前,就有着先例,郑芝龙的水师之中,成员就很驳杂,不仅有倭国人、南洋人,还有西洋人,甚至于,还有非洲的黑人。

这个时候,京城的一处教堂之中,其中的一处教务室,几个洋人聚在一起,气氛确实有一些,尤其是其中的两人,看其服侍,应该是神父,二人争执不休。

“龙神父,你为什么非要这么固执呢?让一些神职人员,进入大明的军队之中,协助孙教友,绝对是对宣传基督教一大益处,有很大的促进作用,你为什么非要这么反对呢?”

“邓神父,在我看来,你现在已经忘记了神的旨意,咱们到中国来的目的和初衷。咱们到中国,是为了传播基督教的教义,传达神的旨意,让神光洒遍这个神秘的东方古国,消除异端邪说,而不是参合到政治里面去,帮助中国人打仗。”

“而且,咱们的神职人员原本就不多,对于日渐增加的教堂而言,教区的不断发展,人手已经显得非常短缺,你现在,一下子居然派出那么多的神职人员,帮助孙教友,练兵打仗,做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你这根本就是本末倒置,忘记了咱们的本职工作是干什么?”

......

这个时候,看到两人争执的越来越激烈,一副脸红脖子粗的样子,来华已经有二十多年,先后经历过南京教案等诸多事情,对于明朝国情有着极深的研究,高一志站了出来,连忙阻止龙华民与邓玉函两位神父。

“两位,不要争吵,先听我一言....”

很显然,在众多洋人之中,高一志有着很高的威望,说话的分量不言而喻,两人相继停了下来,脸上依旧残留着薄怒之意,纷纷向后退了几步,坐回座位,目光几乎是同时汇聚在了高一志的身上。

“龙神父,邓神父,暂且不说你们谁讲的有理,但有一个事实,也是利玛窦神父生前一再强调的事情,咱们要想顺利的传教,传播基督教的教义,不仅要融入中国的生活之中,学习他们的礼仪和学问,更要和他们的士大夫、也就是权力上层,打成一片。”

“经历过南京教案,事实证明,利玛窦神父的论述非常正确,如果不能获得中国上层人士的同意,咱们的传教不仅很难展开,随时还有可能遭到打压,甚至于被驱逐出境,被封教堂。”

“融入他们的生活之中,学习和研究他们的礼仪、知识,了解中国千年以来所形成的思想体系,唯有了解,才能与那些士大夫交流和沟通,甚至于和那些高官,搭上关系,从而打通上层的渠道,获得传教的认可,咱们传教的事情将会事半功倍。”

龙华民的神色有一些不自然,甚至于有一些难看和自责,所谓的南京教案,几乎给基督教的中国教区带来灾难性的后果,大量的教堂被封闭,几乎全部的神职人员被驱离出境,与他过激的传教方式,严重排斥中国的本土信仰与理念,就有很大的关联。

认为祀孔祭祖乃是迷信,不准教徒参加,就成了南京教案的导火索,结果一发而不可收拾,迅速蔓延。

血的教训,历历在目,想到这些,龙华民就有一些心虚。

这时,高一志微微侧身,目光投到了龙华民的神色,面有难色,颇为沉重的说道:“龙神父,作为中国教区的会长,迫切的想要拓展教务,增加教徒,想要基督教迅速成为中国的主要信仰,这些我们都能理解。”

“不错,一下子派出那么的多神职人员,到中国的军中服务,而不是从事有关神职的事情,对于原本就很人手短缺的教堂而言,更加加重人手短缺的这一问题,不利于目前的传教。”

“可是,您有没有想过,如果这数十名神职人员,在中国的军中取得了很大的成就,帮助明廷打退了后金,无疑,这将会增加咱们在朝中的地位,增加咱们在大明皇帝心中的地位,更加的看重咱们,而不只是编撰历法,这样的小事,不能彰显咱们的重要性。”

这一刻,听着高一志鞭辟入里的剖析,深入浅出的分析,龙华民和他的那些支持者,大部分人,心中一动,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明白了邓玉函的意图。

为何那么积极地参与到明廷的正视?为何那么的竭力而为,非要促成孙元化借调几十名懂得火器的神职人员?

原因很简单,邓玉函是想抓住任何的时机,使用各种手段,加强和明廷的联系,从而好获得大明新皇帝的认可,打通中国的上层关节,以便更好的传教,不仅仅是为了更好地维护与孙元化、茅元仪等这些大明高官的关系。

无疑有他,不难想象,一旦神职人员在军中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暂且不论大明新皇帝会不会完全开放基督教,让自己等随便到各地传教。

有一点可以确定,尝到甜头的大明王朝,将会放宽他们这些洋人的限制,可以更加容易的进入内陆。

他们这些人能够进入京城,绝大部分的原因不就是因为,对于大明有很大的作用,可以编撰更加精准的历法。

当然,还有那些较好的官员,从中推波助澜,促成相关事宜。

如此一来,好处不言自明,只要熬过这段时间,就能解决人手短缺的问题,就会有更多的神职人员进入中国内陆。

而且,最为重要,也是最为关键的一点,中国是一个极为看重人情的社会,不管那几十名神职人员如何,有没有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即便是全部战死,那也是人情!

第二百零八章 制造混乱

有了这份人情,那些基督教的教徒,像孙元化、茅元仪、徐光启等中国的高官,只需要他们从中斡旋,在适当的时候,为基督教说好话,大明皇帝一定抹不开面子,给予自己等人适当补偿,而所谓的补偿,肯定是让更多的神职人员进入内陆。

礼尚往来,不外如此!

想通了这一点,会议的结果也就再无悬念,虽然还是有几个人秉持着怀疑的态度,但已经改变不了什么。

“好,我这就着手准备,从中国的整个教区之中,抽调懂得火器的神职人员,协助孙教友,参加创建中国海军的事宜,尽可能地引起中国皇帝的重视和好感,以便日后更好的传教。”

作为基督教在中国的负责人,身为会长,龙华民的这句话就是一锤定音,定下了基调,就算有心反对,但也是无可奈何,只能接受会议的结果,并且执行。

辽东,宁远城(兴城)

蓟辽督师府,大厅之上,虽已过花甲之年,胡须与头发都已斑白,但孙承宗身着绒衣铠甲,威武丝毫不减当年,正如曹操的那句诗词所写的那般,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此刻,孙承宗那皱巴巴的面庞却是一副坚毅的神采,双目不再浑浊,显得矍铄不已,来回打量着下方的诸将,同时缓缓说道:“土默川那一边已经传来了消息,最迟十天,林丹汗就会返回辽东,英国公办得非常漂亮,堪称完美,接下来就要看我们的了。”

“那大人,咱们真的要沿着小凌河而上,偷袭黄猪皮他们?”袁崇焕的神色有一些迟疑,看似不情愿,忍不住的问道。

“嗯...当然不是,那样做的话,乃是下下之策,咱们将会陷入被动的局面,将会有很大的伤亡。”

孙承宗摇了摇头,予以了否定,进而继续说道:“皇上说了,咱们的任务就是牵制住建奴的大军,逼迫他们返回老巢,从而分裂黄猪皮与蒙古各部的联盟,给林丹汗创造机会,一个与蒙古各部落单打独斗的机会。”

“大人,那你的意思是....?”尤世禄心中一动,有了某种猜测,但还是忍不住地问了一句,进行试探性的确定。

“意思很简单,那就是趁着建奴的老巢兵力空虚,黄猪皮率领着大军征战辽河套一带,咱们直捣黄龙,逼迫黄猪皮不得不回援,没有了黄猪皮的从中协调,那些蒙古人临时建立起来同盟,将会不攻自破,林丹汗足以应付,一个个的收拾。”

孙承宗的神情愈发冷峻起来,慢条斯理的讲述过程中,尽显他的成竹在胸,非常的自信。

“所以,在林丹汗返回来之前,咱们要做的很简单,那就是派出几支精锐的兵马,奇袭建奴的老巢,肆意攻伐,不求攻城略地,但求尽量杀敌,在建州制造混乱,而且,还是越混乱越好,最好闹他个天翻地覆,鸡犬不宁。”

闻听此言,诸将都是眼前一亮,当即就明白了孙承宗的深意,话外之音,那就是可以在建奴的老巢上肆意而为,可以尽情的烧杀掳掠。

也就是说,只要能够制造混乱,可以使用任何手段,就是无所不用其极,没有任何下限可言。

“大人,下官愿意负责此次的任务,前去建州征战!”袁崇焕站了出来,躬身行礼请命的同时,双手叉在一起。

“袁大人,本官还有另一项重任交给你去做,至于奇袭建奴老巢之人,必须是极为熟悉辽东地形者,行动方能事半功倍,迅速脱离战场,游荡于建州各处,不至于被留守的鞑子纠缠住。”

听到孙承宗的这番话,相比于袁崇焕流露一丝失望之色,祖大寿却是兴奋不已,在场之人,没有人比他更加熟悉这辽东之地,没有人比他更适合这个任务。

毕竟,这里是他祖家世代居住的地方。

不受限制的行动,没有目标的任务,可以肆意攻击建奴的任何一个女真部落,或是小的村落,或是闲散于建州各地的零星家庭。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阐述一点,此次的任务将是一个发财的机会,只要运筹得当,行动小心谨慎,不被鞑子纠缠住,“缴获”而来的那些财物,都将是自己的。

“大人,不知下官的任务是....?”

“袁大人,莫要心急,即便你不问,本官现在也要言明。”

孙承宗朗声回应了一句,直直地看着袁崇焕,进而徐徐说道:“根据探马来报,皇太极击败蒙古多罗特部之前,分别派出了两支军队,其中之一,也就是由岳托和阿巴泰率领的数千骑兵,直奔咱们而来,本官现在最不放心的就是锦州的粮仓。”

“嗯...大人,按照黄猪皮以往的行事风格,攻打蒙古的一些部落之时,就会派出那么一支骑兵,骚扰边境,破坏我军的储粮之地。”

“所以,袁大人,本官想让你去驻守锦州,务必保证那里的粮仓安全,否则的话,短期之内,没有充足的粮草供应,咱们以后的行动将会被大幅度限制,将会十分的被动,还会出现因为粮饷拖欠的问题,而酿成兵变。”

“是,大人,下官明白,绝不会辜负您的重望,誓死守住锦州!”

孙承宗轻轻点头,露出满意之色,以示回应,进而又将目光投到了祖大寿的身上,徐徐说道:“祖总兵,奇袭建奴的老巢,就交给你了。”

“是,大人,末将遵命,定当完成任务!”

这个时候,不知道是不放心,还是出于谨慎的原因,孙承宗交代道:“祖将军,一定要切记,千万不能恋战,你此次的任务,就是尽可能地在建州制造混乱,切不可贪图一时之快,不能在一个地方久呆,突袭一下就走人,让鞑子摸不著头脑,捕获不了你们的行踪。”

“嘿嘿....大人,末将的明白了,此次的任务就是一句话,快速地进行一场战斗,然后迅速撤离,转移战场,寻觅下一个目标,给建奴一种飘忽不定的感觉,就像山匪、马贼那般,做过之后,立即闪人。”

“嗯,虽然说得粗鲁了一些,但话糙理不糙,就是这个理。”

第二百零九章 敌袭!

秋天还未过去,对于辽东等地而言,却已经进入了冬天,不知道是不是天地发生了巨变,还是受小冰河时期的影响,今年的辽东,天气格外的寒冷。

锦州城,似乎是有一场大战即将来临,全城都进入了警戒状态,尤其是那一队队的士兵,都是全副武装,手不离刃,身不离甲,还有那一门门红夷大炮,更是如此,旁边摆放着一箱箱炮弹。

此刻,袁崇焕身披铠甲,要跨佩剑,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巡视着城防,作为副将,何可纲紧跟在身后,两人正好相错半步的距离。

“大人,别看咱们的这位新皇上年纪轻轻,刚刚登基不久,不仅手段老辣,眼光更是精准的没话说,尤其是对火器的重视程度,远超历代先皇。”

“半年不到的时间,仅就红夷大炮而言,不仅全部翻新,就是在数量上,就增加了数倍有余,否则的话,宁锦防线的相关各座城池,城防力量也不会提高那么多,也不可能那么轻易地连续打退鞑子数次进犯。”

说话之间,何可纲满脸的红光,边走边摆弄着经过的那些炮弹,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为之一愣,疑惑的问道:“大人,末将觉得,这些炮弹和以往的那些没有什么不同啊,真得如那些来使所讲的那般,威力提高了许多?真得有着出其不意的阻敌效果?”

这个时候,随着袁崇焕停顿了下来,回过头看向何可纲,后者也随之也停下脚步,犹如把玩一般,双手来回的颠了颠一枚炮弹,脸上的疑惑多了几分好奇之意,嘴里还在不停地嘟囔道:“前几天,末将还让人试射了几枚,仅就威力而言,从爆炸的效果上来讲,和以前的炮弹没有什么两样啊,也没见爆炸的威力有所增强,就是浓烟多了不少,总不可能,那些浓烟也能杀敌吧?”

那么一点浓烟,虽然很浓,却风一刮就散了,根本不可能持续多长时间,又怎么可能用于杀敌?

一念及此,似乎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天真了,何可纲心中颇为打趣的自嘲了一下,连连摇头,一想到朝廷送来的其他火器,脸上再次出现兴奋一般的红潮。

“呵呵....不过,话说回来,袁大人,朝廷送来的那些新式火器,比如地雷、万人敌等诸如此类的炸弹,对于咱们守城的作用,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作用还要比红夷大炮略胜一筹,更是比那些滚木礌石强得太多了,如果朝廷能够再划拨一些,宁锦防线将会更加的牢固。”

很显然,听到地雷、万人敌这样的炸弹,袁崇焕的眼前也是一亮,点点光芒闪烁不定,情不自禁地一点头,附和道:“不错,如果万人敌和地雷再多一些,即便鞑子的兵力再多,也不够火药炸得,守城的压力也会小很多。”

“不过,大人,地雷还好一些,但万人敌委实太大了一些,一颗就重逾四十公斤,还要放在木箱之中,如果不是两三个人一起抬,还真拿它没办法,否则的话,如果动作稍有太大的波动,就可能使其爆炸。”

说话之时,何可纲一脸的复杂之色,又爱又恨,又着实没有办法,对于万人敌非常的难以舍弃。

毕竟,那个大家伙虽然太过笨重,但威力摆在那里,如果遇到大规模的敌袭,效果绝对是出奇的好,一炸一大片。

不难想象,有万人敌这个大家伙埋在敌人攻城的必经之地,比如城门的附近,一旦敌人使用攻城车撞门,进行强攻,这么一颗炸弹,能够瞬间将攻城车变为齑粉。

而且,还有一个附加的好处,那就是万人敌爆炸造成的大坑,也就绝了敌人再次使用攻城车,即便是要用,也要等上一段时间,如此一来,就能给守军赢得更多的时间。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随着一声惊呼传来,顿时打断了所有人的思绪,使得众人清醒了过来,意识回归到现实。

“不好了,敌袭!敌袭!是鞑子来了!”

刹那间,随着哨兵的一声惊呼,城墙上的士兵全都进入了战斗状态,或是手持火铳,或是搭弓射箭,亦或是将炮弹装入红夷大炮的炮膛之中。

总之就是一句话,气氛紧张到了极点,每个人的心神都处于紧绷状态,屏息凝神之间,都在等待着一个命令,等待着袁崇焕的一声令下。

“大人,快下命令吧~!”

看着越来越近的鞑子,不断地驰骋,如入无人之境一般,丝毫不将守城士兵放在眼里,何可纲恼怒的同时,更多的是焦急之色,扭头盯着袁崇焕,进而催促道:“袁大人,一旦鞑子的骑兵穿过了红夷大炮的轰炸区域,到达了城下,火炮的效果将会大打折扣!”

然而,袁崇焕却是不为所动,就好像没有听到何可纲的话语一般,除了一开始的情绪略微有一些波动,现在已经是古波无澜,极为镇定地看着远方,双眼微眯,黑黢黢的面孔尽显坚毅之色,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从容不迫与成竹在胸。

似乎感受到了何可纲内心的焦虑与不安,袁崇焕回头看了他一眼,这才悠悠地说道:“何将军,不必这么紧张,鞑子不过来了数千兵马,要想强攻这武装到牙齿的锦州城,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当我袁某人是纸糊的....”

“可是...可是,大人....”

“哎...何将军,无需多言,本官知道你想说什么。”

看到何可纲还想说什么,似乎看出了他的心中所想,袁崇焕看似无礼的将其打断之后,进而又解释道:“放心吧,何将军,本官可不会轻敌,之所以现在迟迟还不让开炮,就是因为,想让更多的鞑子进入红夷大炮的射程之内,如此才能给予敌人尽可能的重创。”

“至于鞑子的先锋部队,要想靠近城墙,没有那么简单,何将军,别忘了,在得到消息之后,咱们就在那片区域布置了一个雷区。”

这个时候,似乎想到了即将到来的一个血腥画面,鞑子遭到重创,袁崇焕情不自禁地一阵放声大笑起来,说不尽的得意,似乎解释起到了作用,何可纲也没有刚开始的那般着急,心绪不宁。

“哈哈...等着瞧吧,就算不能重创岳托和阿巴泰,也能让其伤筋动骨,损失一小部分兵力,到时候,再想强攻锦州城,更加的难上加难,绝无可能!”

第二百一十章 众人皆疑惑

此刻,随着袁崇焕的一连串言语,何可纲等人这才想起来,现在的锦州城,已经不是半年前的那个锦州城,虽然城池还未加强加固,城墙并没有变厚变高。

但是,如今锦州城的守军,虽不是兵多将广,但兵器已经换了一茬,火器更是得到了大量的补充,试想当初的宁锦大捷,不过是寥寥十几门红夷大炮,士兵严重缺员,还是创造了一个奇迹般的胜利。

所以,经袁崇焕这么一提醒,众人对于守住锦州城,有着十足的把握和自信,一颗悬着的心也渐渐放了下来,不再那么的紧张。

“开炮!”

随着袁崇焕的一声令下,吐出两个字,一名旗令兵瞬间挥舞小旗,更有士兵擂鼓传讯,刹那间,炮声轰鸣,数十枚炮弹相继飞了出去,直奔不断接近的鞑子兵而去,落地炸响。

轰轰轰....

砰砰砰....

红夷大炮的炮弹刚一爆炸,紧接着,疾驰在最前方的鞑子先锋部队,也进入了雷区,并踩在了地雷之上,再次引起了一连串的爆炸之声,此起彼伏,轰鸣骤起,甚霄直上,两者交相辉映,宁锦城外显得好不热闹。

“大人,你看!”

何可纲惊呼一声过后,右手直至前方,红夷大炮炮弹落入的区域,兴奋的神情之中,夹杂着几分惊奇不定之意,进而不解地补充道:“不对啊,大人,经过这几年的战斗,彼此的交锋,再加上他们那娴熟的马术,鞑子的战马应该不害怕炮弹的爆炸声才对,怎么却是如此模样?战马乱做了一团,不断地嘶鸣,就连那些鞑子也没有了往日的训练有素,在浓雾中晕头转向,不该啊....不该啊....”

很显然,经何可纲这么一提醒,其他人相继反应过来,纷纷附和,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和不解。

“是啊,经过这些年的交手,建奴虽然没有什么像样的火器,也不具备制造火器的能力,但是,为了适应战场,与咱们对战,免得战马一再受惊,被炮火惊扰,他们的战马可都是经过一些特殊的训练,已经能够适应这种战场情形,不该会被炮声炸的惊慌失措啊?”

“不仅如此,那些鞑子的表现也委实不对劲,一反常态,以往之时,若是出现这种情况,战马受惊,凭着他们与战马几乎自小培养出来的默契,一定会奋力冲锋,亦或是赶紧撤下去,安抚战马,现在却是在团团打转,整个人抬不起头来,就像是一个盲人胡乱骑马一般,整个就是没头的苍蝇,四处乱撞。”

“不对不对,那些战马不像是受惊,更像是受到了某种刺激,才会表现的那么反常,否则,也不会那种嘶鸣,根本就不是受惊时应有的鸣叫!”

“还有那些鞑子,也不像是失去了对于战马的控制,就好像失明了一般,隐隐间,好像还在不断地咳嗽,有着不断地擦眼泪和抹鼻涕的动作,以及捂住鼻子!”

......

袁崇焕没有像其他人那般大惊小叫,说出自己的疑惑,听着众人的惊奇之言,他却在直视远方,静静地观察着战场情况,脸上也有浓浓的不解之色。

这个时候,建奴的军中,数千骑兵已经乱做了一团,后面的根本就冲不上去,只能在原地打转,听着前方传来的炮声,以及己方人马的惨嚎与嘶鸣,心中开始不安起来,一股消极的情绪开始弥漫开来,影响着军心。

作为统帅,岳托和阿巴泰急得团团转,虽有心使力,稳住局面,扭转己方的不利,但也是无奈,不管怎样的嘶吼与命令,大军根本就无法上前一步,全被前方的部队挡住了冲锋的道路。

终于,一个骑兵自前方退了下来,刚一来到近前,阿巴泰就迫不及待的问道:“前方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怎么全都停了下来,乱做了一团?即便是明军的炮火再如何的猛烈,也不可能制造出这样的场面?更不可能挡得住咱们的铁蹄才是?”

“贝勒爷,奴才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儿!”

骑兵刚一说出这句话,看到阿巴泰就要发作,举鞭要抽自己,进而连忙补充道:“只是知道,明军的炮弹好像和以前很不一样,爆炸之后,不仅有有大量的浓烟飘出,四散,关键是这些浓烟非常的熏人,不仅熏得人睁不开眼睛,还让人直流鼻涕和眼泪,让人根本摸不清方向。”

“而且,那些战马之所以受惊,并不是炮声所致,也没有失去控制,也是被浓烟的特殊气味儿熏得,和人一样,也是睁不开眼睛,直流眼泪和鼻涕,不断地打着纷杂的响鼻,四处乱窜,很是暴躁,所以,才会出现前方混乱的局面。”

“这些南蛮子真是可恨,也不知道在那些浓烟里动了什么手脚,居然会给士兵和战马造成这样的不利影响,要是拿下锦州城,本贝勒非得屠城不可,以泄胸中之恨!”

如此发泄了一番,阿巴泰转而问道:“那先锋部队怎么样了?”

“那个...这个...贝勒爷....”

“究竟怎么回事儿,快说!”

看到吞吞吐吐的士兵,阿巴泰急得直想骂娘,但还是忍住了,刚一催促的问完话,面对他的呵斥,滨临爆发的震怒,士兵身体一颤,几乎是一种条件反射,害怕的连忙回答,虽然口齿还是不清,但两人还是听明白了。

“启禀贝勒爷,明军的守将非常狡诈,在咱们的必经之处,埋下了许多的火药,先锋部队刚一经过,立即就引起了大面积的爆炸,仅仅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有一两百人葬身于火药的爆炸之中,死伤了许多人马。”

听到这些话,阿巴泰气得怒发冲冠,而又直欲吐血,就想下达从其他城门强攻的时候,却被旁边的岳托一把拉住了,给及时的阻止了。

“叔叔,切不可冲动啊,咱们已经失去了先机,又损失了那么多的兵力,看来明军早有准备,就在这里等着咱们呢!”

“如此不利局面,又摸不清明军的情况,咱们不能再强攻了,还是先撤离,保存实力的好,以后有的是报仇的机会,不急于一时!”

很显然,阿巴泰只是一时气昏了头,并未失去理性,经岳托这么一阻止,稍稍那么言语提醒,当即就清醒了过来,沉声回道:“好,岳托,就听你的,以后再找机会,报这次的耻辱!”

紧接着,阿巴泰一拨马头,转身离去的同时,狠狠地喝道:“鸣金收兵!”

第二百一十一章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不久之后,硝烟散去,鞑子也早已不见了踪影,唯有空气中还残留着那浓浓的血腥味和硝烟味道,以及地面上的那一个个大坑,证明这里刚刚发生一场大战。

不过,和以往不同的是,明军不仅击退了鞑子,并予以对方重臣,己方还没有任何的伤亡,只是消耗了大量的弹药而已,可谓是从未有过的胜利。

这个时候,在一些士兵的陪同之下,袁崇焕骑马走出了锦州城,来到了红夷大炮炮弹密集落下的区域,停下之后,平静的面孔之下,袁崇焕的鼻翼微动,似乎是在闻着什么。

片刻之后,似乎是想通了什么,袁崇焕疑惑的神色略微缓和了一些,头也不回地命令道:“来人啊,将红夷大炮的炮弹取来一枚,将其拆解,取出里面的火药!”

“是,大人。”

滋滋滋....

伴随着一声火药被点燃的声音响起,一阵白烟随之出现,将袁崇焕连人带马笼罩其中,很快,白烟里面就传出了战马不安的嘶鸣和打响鼻,以及袁崇焕的剧咳,还有那断断续续的言语。

“咳咳....原——来——如——此!”

半月之后....

京师,紫禁城的文华殿,后殿之中,此时,崇祯正在阅览着一则军情邸报,而兵部尚书霍维华就站在对面,满脸的兴奋之意,心情不错的正在进行汇报。

“皇上,辽东传来了确切的消息,建奴的大军已经和蒙古各族分离开来,返回他们的老巢,大部分都在寻找祖将军他们的行踪,而林丹汗也已经收回一部分地盘,料想再过不久,辽东的局势就能恢复,恢复原来的三足鼎立之态......”

相比于霍维华的兴奋,神情表现的一览无余,崇祯平静的表面之下,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暗暗松了一口气,照目前的形势发展下去,正如霍维华所讲,辽东的局势不仅不会恶化,还将恢复到天启年间的情形。

毕竟,只要将林丹汗弄回了辽东,黄猪皮再想向西发展,拓展疆域,将会多一次阻力。

换句话讲,随着这段历史的被改变,短时间之内,黄猪皮不可能再制造己巳之变,再想借道蒙古,饶过宁锦防线,不管是土默川的卜失兔等蒙古首领,还是察哈尔的林丹汗,也绝不会让他称心如意。

也就是说,土默特等部落和林丹汗的察哈尔,就像大明在北方的两个天然屏障,两道藩篱,挡住了黄猪皮从北方进犯的可能。

如此一来,就能给九边重镇赢得一定的缓冲时间,重新整饬边境城防,修复一些重要关卡隘口,以及整顿军纪。

“不过,霍尚书,辽东的局势虽然已经转好,但也不能掉以轻心,你们兵部不仅要时时留意,还要鼎力支持,确保辽东军队的后勤不会出现......”

这个时候,自从穿越以来,今天是“崇祯”心情最为愉悦、最为轻松的日子。

如果说,在凤阳的皇家祖坟,崇祯找到了改变历史的着手点,让他心情愉悦,那么,现在的局势向好,诸多问题得到了缓解,却是让他十分高兴的同时,更是满满的自得,有着十足的自信,可以改变中华历史。

任命孙传庭为陕西巡抚,洪承畴为三边总督,徐光启为陕西布政使,等等,一连串的动作,彻底稳住了西北的局势,前两人镇压了渐渐抬头、愈演愈烈的农民起义,后者的赈灾和水利工程之策,却是缓解的灾情,纾解了民生问题。

毕竟,随着大量抗旱新农作物的引进,以及一些水利设施的兴建,灾情已经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缓解,仅仅是一个夏天,经过将近半年,西北的粮食产量就有所增长,尽管旱灾还在持续。

当然,西北的形势之所以得到缓解,有着向好的趋势,土地政策的改革,也是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否则的话,单纯地兴修水利,得利的只会是大肆兼并土地之人,那些乡绅权贵,而不是最底层的百姓。

如果不能改变百姓流离失所、没有土地的现状,依旧不可能杜绝百姓暴乱的问题,根源所在,否则的话,还是无法避免后来的大规模农民起义。

还有一点,那就是移民,将许多的灾民迁移到西南,云贵等地,可谓是一举两得,如此一来,不仅缓解了西北的赈灾难度,粮食紧张的问题,还解决了西南的一个隐忧,汉人过少,缺少与中原的交流与沟通,致使少数民族叛乱时有发生,很容易受到吐司和头人的蛊惑与煽动。

“对了,霍尚书,西南的局势怎么样了?”

很显然,听到崇祯的询问,突然的转移话题,霍维华微微愣了一下,转瞬就反应了过来,知道对方是问的什么,指得有哪些,随即兴冲冲的回道:“启禀皇上,灾民迁移的事情,进展的非常顺利,已经全都安置妥当。”

“因此,随着这十几万灾民的迁入,极为丰富了西南的种族结构,大大增加了汉人的比重,而且,朱总督的兵源也得到了极大的补充。”

“还有,随着大量汉人的迁入,进入贵州,不断地被安置在水西周遭,安邦彦等人的活动范围不断地被压缩,已经渐渐在朝廷的掌控之内,最多一年的时间,安邦彦的叛乱就能彻底被平叛。”

“对了,流窜回四川的奢崇明怎么样了?”崇祯适时地问了一句,虽然面色平静,但内心却是极为的期待。

毕竟,历史之上,朱由检登基之初,大明最明显的三大顽疾,也是最大的三个不稳定因素,西南的安奢之乱就是其一,另外两个就是西北的旱灾,演变而来的大规模农民起义军,还有就是辽东的建奴。

辽东的局势已经有了企稳的迹象,西北的旱灾也有所遏制,渐渐向好,现在这个时候,崇祯当然格外关注西南的安邦国和奢崇明之乱。

“皇上,尽管放心,随着秦总兵返回四川,傅宗龙继任为四川巡抚,奢崇明引起的混乱,已经得到了全面的遏制,只不过,奢崇明一干反贼全都钻入了深山老林之中,要想将其彻底剿灭,尚需一段时间。”

第二百一十二章 决绝的否定

说到这里,似乎想到了什么,霍维华的神色一敛,面有难色,犹豫了那么一下,这才缓缓问道:“皇上,云南沐王府的事情,黔国公沐启元突然暴毙,乃是中毒身亡,凶手就是其母宋氏,因为担心黔国公惹怒朝廷,为家族惹祸,才会有如此之举,做出虎食子的事情。”

崇祯的神色依旧很平静,古波无澜,就好像对这种结果早有预料,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只是轻轻点头,以示自己知道了,就再无下文。

如此一来,兵部尚书霍维华就心急了起来,更是进而说道:“而且,皇上,五省总督朱燮元密折来奏,弹劾沐王府,自从安奢之乱以来,两代黔国公没有任何作为,贪生怕死,不敢镇压乱军。”

“尤其是黔国公沐启元,在云南更是累累罪行,祸害百姓,俨然已经成为了云南的一大毒瘤,云南的耕田,更是大半落入他们沐王府的口袋,沐王府可谓是极尽奢华,单单是服侍的婢女,就有数百人,殿宇楼阁林立,马场等等,更是不计其数。”

作为一个明史专家,“崇祯”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明末时期的沐王府?

那是一个早就糜烂到骨子里的存在,已经失去了他坐镇于西南的作用,对于云贵等地的那些吐司,威慑的效果已经大幅度削弱,不比从前。

“嗯...霍尚书,你认为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这个时候,霍维华一脸的为难之色,没想到崇祯将这个烫手的山芋丢给了自己,忍不住地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旁边的首辅周道登,这几乎是一种下意识的举动。

不得不说,就像两人早就商量好的一般,此时配合的得是默契,无需更多的眼神示意和言语求助,只是感受到了霍维华的目光,就心领神会。

所以,周道登并未予以理会,而是上前一步,躬身行礼道:“皇上,微臣与内阁的几位大人商议了一下,云南的沐王府,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早已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已经失去了坐镇西南的作用,不平不足以平民愤。”

“而且,经历过二十多年的战乱,那些少数民族的不时叛乱,沐王府也受到了波及,已经遭到了极大的削弱,再无往日的实力,不可能再威胁到朝廷,不可能再出现黔国公沐朝弼的那种情况。”

说到这里,周道登停顿了一下,看其神情的细微变化,内心明显紧张到了极点,似乎下了多么大的决心,这才继续下去,接着上面的话题。

“所以,经过内阁的商议,微臣等人一致认为,云南的沐王府,已经没有了存在的必要,不如趁现在这个机会,将其撤销,将有关人员捉到到京,予以问罪。”

听着内阁首辅周道登的讲述,这次轮到崇祯疑惑了,疑惑的不仅仅是,这位向来装傻充愣的内阁首辅不再隐于幕后,居然出头,还有就是这些官员就跟变了性一般,居然针对其沐王府这样的存在。

毕竟,明末时期的党争,多限于京城之内,那些藩王和王侯公爵,几乎没有受到过波及。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很大很好的转变信号,还是一个积极的信号,这些官员开始干实事儿了,不管他们是出于什么目的?又有怎样的意图?

最起码,仅就这件事情而言,对朝廷却是极为有利的。

就在这时候,崇祯思索与疑惑之际,户部尚书毕自严上前一步,紧接着说道:“皇上,如今之时,迁移到到云贵等地的灾民,虽然安置妥当,却缺少一定的良田作为支撑,如果一味地让他们开荒,短时间之内,并不能解决粮食的问题,他们还无法做到自给自足的地步,还需要朝廷提供大量的粮食。”

“如果裁撤沐王府的话,收回沐王府圈占的土地,以及将其家产予以查抄,不仅能够那些灾民的良田问题,可以尽快的打出粮食,沐王府世代敛的那些不义之财,也能充实国库,皇上您也可以做更多的事情。”

刹那间,崇祯的脑海里闪过一抹亮光,想通了一些事情,难怪这些人表现的这么积极,不仅仅是沐王府早已式微,不复往日辉煌,没有了以前的实力,主要还是在于,这帮家伙瞄准了沐王府的万贯家财,那惊人的财富!

“不行,现在还不是动沐王府的时候,即便是要裁撤沐王府,也不该是现在。”

崇祯心里浮现这个想法,极为坚定地暗暗摇头,心中极为决绝的否定了这个提议。

尽管也对沐王府那惊人的财富渴望无比,绝对是福王府的数倍有余,但一想到沐王府的作用,崇祯还是掐灭....或者说是暂时压下了这个念头,表现的一脸不在意的样子。

“不管历代黔国公有怎样的恶行,都已经过去了,有了定案,没有必要再旧事重提,将所有的问题责怪到沐启元的身上,何况,人已经死了。”

崇祯的这一番话,来得很是突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在众人的印象之中,以皇上这半年多的性情来看,动不动就从那些勋贵与皇亲国戚身上掘取一定的钱财,充实国库,现在的反应委实有一些反常。

按理来说,皇上一听到这个建议,理由又是那么充分,应该是兴奋不已,满脸的红光,一口就答应下来才对。

“可是,皇上,沐王府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可谓是罪大恶......”

然而,兵部尚书霍维华还未说完,就被崇祯给打断了,后者颇有不耐烦的样子。

“好了,就这样吧,既然人都死了,有些罪名就不予追究了,但是,宋氏毒害朝廷的国公,乃是不争的事实,乃是重罪,立即将其捉拿入京,进行问罪。”

就在这个时候,众人流露出一丝失望的神采之时,崇祯忽然一转话题:“但是,现任的黔国公沐天波,年仅十岁,尚有极大的可塑性,为免重蹈父辈的覆辙,将沐天波接到京城,好好教育,将其培养为国之栋梁。”

“至于沐王府的一干事宜,就由五省总督朱燮元暂代打理,等到沐天波长大成人之后,再将沐王府的一干重权交还。”

六部和内阁的一些官员还想说些什么之时,却被崇祯给阻止了。

“好了,各位爱卿,今天就暂且到这里吧,各位先回去吧。”

第二百一十三章 我也太傻了

很显然,还是有一些官员很是不甘,不愿意看到罪行累累的沐王府躲过这一难,就要冒险一试,这次却被周道登捷足先登,给阻止了。

“既然如此,皇上,那微臣等人就先行告退了......”

说话之间,周道登还不断地向其他人使眼色,似乎有着什么深意,不便于现在言明,回到内阁再讲。

很显然,面对皇上的一再推脱,一再的打断,还有阁老周道登的不断示意,即便那些官员再如何的不甘,再如何的固执与倔强,也不得不将到嘴的话语咽回去,跟着山呼一声,相继离去。

“呵呵...看来之前的猜测没有错,周道登之前的种种迂腐表现,近乎于无能,不过是一种表象,真正的是大智若愚。”

看着众官离去的身影,崇祯的心中这样想着,忍不住地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笑意的弧度,一副意味深长的样子,就好像是说,你周道登隐藏的再深,也难逃我的法眼。

不久之后,众人刚一返回距离文华殿不远的内阁之中,还未坐定,就有官员迫不及待的问道:“阁老,下官实在不能理解,皇上怎么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了云南沐王府了呢?而且,阁老,你为什么一再的阻拦,不让众同僚再争取一下呢?”

“呵呵....”

周道登却是淡淡一笑,一副老好人的模样,看到对方着急的模样,进而继续说道:“事情没有你们想得那么简单,皇上做得非常对,非常的英明,是大家太过于想当然了,是咱们操之过急了。”

在众人错愕与不解的目光之下,周道登语速稍稍放缓,在停顿了那一刻,神色突然收敛了起来,变得郑重起来,话语里充满复杂的味道。

“大家和我一样,只看到云南沐王府式微的一面,已经不复往日的辉煌与强势,没有了那种超然而震慑他人的实力,不可能再威胁到朝廷,但是,却忽略了一点,在整个西南之地,在云贵等地的军中,沐王府还是具有非常高的威望,具有一定的超然地位。”

“不错,经过几代的消耗,沐王府已经失去了云贵等地的民心,但是,对于那些吐司和少数民族,还是具有一定的震慑性,若是仓促裁撤沐王府,势必给安邦国和奢崇明可趁之机,有了更多的噱头,将会引起更大的骚动。”

“而且,如果沐王府真得倒台,朝廷在西南的军队,尤其是那些将领,难免会生出兔死狐悲之心,很有可能会动摇军心,不利于朝廷的平叛行动,很显然,皇上就是有着这样的顾虑,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沐王府。”

......

随着周道登的讲述,那满含沉重的语气,还有那对皇上深谋远虑的佩服,众人默然了,无法反驳,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是啊,事有轻重缓急,分主次,不可能一股脑的、大杂烩一般的一起处理,否则的话,那样将会适得其反,引起更大的麻烦。

很显然,从周道登的言语之中,一些人听出了崇祯的意图,不是就这么放过了沐王府,而是准备事过再收拾,比如彻底平叛了安奢之乱,西南相对稳定的时候。

佐证这一点的最有力证据就是,皇上让朱燮元暂代处理沐王府的一干事宜,而不是交给沐氏一族的宗亲,这样已经很说明问题。

下午之时,乾清宫....

崇祯又将自己关到了那个小屋子里,埋头捣鼓着一些事情,这次不再是回想哪些官员是忠臣,哪些是奸佞之人,从而列出那么一个名单,而是试图,想要将现代的一些科学知识弄到古代,自己身处的明末时期,从而进一步的改变历史。

“唉....要是早知道会有今时今日的际遇,有这样让人匪夷所思的穿越事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当初就应该多学一些科学知识,这样的话,就可以将那些现今的知识全都搬过来....”

崇祯的嘴里念念有词,不断地嘀咕着,手里的动作也没有闲下来,在一张白纸上写写画画,还有一些奇怪的公式,什么物理公式啊,化学方程式,等等。

然而,不管是那些图案,还是书写的公式、方程式以及一些符号等等,却是显得那么的不伦不类,很是不完整。

“哎...算了,文科生毕竟是文科生,怎么可能将理科的那些事情弄得那么清楚,不写了,写了也是白写,先不说怎么向那些人讲解,就连我自己都不甚清楚,还不明白,有一些公式什么的还不对....”

崇祯一阵的唉声叹息,一副书到用时方恨少的样子,眉头都快拧成了一个疙瘩,整个人很是郁闷,最后更是郁闷的一扔毛笔,将努力了半天的草稿揉成了一团,以此发泄胸中郁结的愤怒。

渐渐地,似乎是丧失了兴趣,没有了那么的郁闷,崇祯的神情变得恬淡了起来,整个人安静了下来,歪着脑袋,望向窗外,思绪翻飞之时,还是情不自禁地浮想联翩起来。

“就算不能将现代的先进科技搬到这个朝代,就算是引入那么一星半点,也能大幅度推进这个时候的科学发展,甚至于是革命性的。”

“尤其是那些物理运动学,计算物体的运动轨迹,只要能够引入那么一鳞半爪,对于红夷大炮的使用与操作,还有火龙出水类似于火箭的存在,都能得到革命的推进,更加精准的命中目标。”

“更不用说电磁的互相转换,将会给这个社会带来怎样的变革?将是难以想象的!”

......

崇祯这样自语着,不断地幻想,脸上的红光越来越炽盛,眸子里的光芒越来越亮,似乎忘记了自己是一个文科生,还是一个历史研究者,对于那些理科知识几乎是一窍不通。

不久之后,崇祯的神色忽然一变,脸上兴奋的神采光芒大盛,似乎是想通了什么,忍不住地一拍大腿,激动地说道:“对啊,我也太傻了,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我虽然不懂那些,但是可以提出那些问题,并给予所知道的所有信息,关于那些科学的原理,至于一些具体细节,关键问题,完全可以交给那些人啊~,根本没必要自己在这里瞎操心,干着急啊!”

“以那些人的聪明才智,对于科学知识的掌握程度,我只要稍稍那么一提示,做一些简单的论述,以及做出一些极其简单而基础的的实验,由徐光启那些人去研究,去论证,一定可以得到一些什么。”

“比如蒸汽机的大致原理,磁电的互相转换,一些运动学的基本论述,自己完全可以提出基本概念,由那些人进行研究、延伸和完善,也不是没有那种可能,研究出蒸汽机,研究出发电机或电动机什么的。”

第二百一十四章 火箭

这一刻,崇祯就像是翱翔于天际的小鸟,自由自在的情况下,心情倍加的愉悦和放松,思路也随之被打开,想到了更多。

如果蒸汽机真得出现,电动机和发动机也被研制出,那么,就在这个时候,大明完全可以引领一个新的工业革命,不同于发生在英国的那种。

不是单纯地蒸汽时代,还有电力应用,夹杂其中,完全是加强版的工业革命。

不难想象,一旦真得出现工业革命,至于那所谓的小冰河时代,天灾再如何严重,大明也能从容面对,毕竟,随着这些科技发明的出现,抗旱救灾将会更加的容易。

“算了,先不想这些了,脑袋想得都发胀了。”

崇祯嘟囔了一句,甩了甩有一些发胀的脑袋,随即抽身而起,伸展一下四肢,边走边继续说道:“猛火油(石油)也到了有一段时日,也不知道猛火油柜研究的怎么样了?有没有研究出?”

说话之间,崇祯已经走出了后殿,来到了乾清宫的大殿之上,径直向前走去,头也不回地突兀道:“走,冷晓磊,随朕出去一趟,前去紫禁城北门附近的万岁山。”

“是,皇上,属下遵命!”

冷晓磊就像幽灵一般,毫无征兆地出现一个拐角处,快行几步,紧跟在崇祯的身后。

很显然,万岁山(煤山)就位于皇城之内,紫禁城北门外,并没有什么风险,因此,除了冷晓磊跟在身后,再无他人。

万岁山深处,崇祯沿着一个羊肠小道缓缓而行,这个时候,身旁除了冷晓磊之外,还多了一人,那就是火器研究基地的负责人,左光先。

“启禀皇上,万岁山虽然占地有二十多公顷,最高之处,也有十几丈(一丈三米多),但是,相对于一些火器的研究,地方还是有一些小。尤其是万岁山位于紫禁城的正北面,位置实在过于敏感,一些火器的研究,根本就难以进行,无法施展。”

“哦...这话怎么说?什么叫做难以进行?”崇祯连连问了一句之时,回头看了一眼左光先,就继续往前走。

“启禀皇上,是这样的,像地雷、击贼神机石榴炮(手榴弹)、火铳、猛火油柜(火焰喷射器)等火器,还可以在这里研究,结合理论,进行试验,检验成果,验证理论是否正确。”

“可是,像红夷大炮、虎蹲炮、群豹横行箭、群鹰逐兔箭、百矢弧箭、白虎齐奔箭等火器,都是远距离攻击火器,射程最小也在一里左右。”

“尤其是后面的几种火器,群豹横行箭等火器虽然是装备于水师,用于海战,但它也可以用于陆地,威力要比红夷大炮还厉害,一筒四十支到一百支不等。”

“仅仅是一筒四十支的群豹横行箭,点火之后,四十支齐发,射面横宽宽度在十丈以上,在野战之中,横列十几筒,杀伤正面在一里以上,更不用说百矢弧箭、白虎齐奔箭这样动辄一百支一筒的火箭,威力更大,臣等实在不敢在这皇城内检验理论,尤其是靠近紫禁城的地方试验。”

听到这些话,崇祯缓缓而行的步伐停顿了一下,不易察觉的又恢复了正常,继续向前走,平静的表面之下,暗暗心惊不已,作为历史学家,虽然早知道明朝早就有了火箭,并成功地将其运用于战争之中,但真真切切地亲耳听到,还是震撼不已。

同时,崇祯又是一阵的后怕,手掌都出了细细一层冷汗,就算再如何地信任这些人,也不敢让他们试验这些火器,威力极大,射程又远。

只要稍稍更变一些参数,增大仰角,紫禁城就会被夷为平地!

听着左光先的讲述,崇祯已经已经有了决定,准备划出那么一块地方,作为火气试射的场地。

这样想的时候,崇祯忍不住地一阵唏嘘,对于历史一阵感慨。

“哎...明朝末年,明军的火器普及率虽高,但应用却非常的局限,尤其是一些大规模的杀伤性火器,比如火箭,就没有得到充分应用,也缺少相应的战法辅助。”

崇祯边走边暗暗摇头,心想:“如果明军能够大规模使用火箭,每支军队中,配备有那么一支小队,专门使用火箭,对敌之时,来那么一下子,绝对能够给敌人以重创!”

“就算建奴的骑兵再如何了得,战力再强,也挡不住火箭的一波轰炸,十几筒的群豹横行箭依次排开,就能轰炸至少方圆一里的面积,不难想象,来那么几十筒,黄猪皮就算有再多的骑兵,也不够炸得。”

“所以,皇上,微臣与火器研究基地的几位大人商量了一下,希望朝廷能够划出那么一块地,作为火器的试验场地。”

最终,左光先不再拐弯儿抹角,经过先前的铺垫,说出了自己的目的,看到崇祯没有立即表态,进而又补充道:“皇上,如果一味地只搞理论,缺乏实际的试验,很难佐证那些理论的正确性,很容易走入误区,不利于火器的以后研究。”

“放心吧,左光先,你们所要的试验场地,会有的。”

崇祯回头看向左光先,给予了明确地答复,然后继续向前走,边走边说道:“不过,关于火器的研究,理论方面,还是要在万岁山进行。”

“即便是后期某个时候,不得不在试验场进行研究,所有的理论成果,都要进行备份,保存一份资料到万岁山火器研究基地。”

“是,皇上,微臣明白!”

左光先的内心喜不自胜,连忙回了一句,进而补充道:“而且,皇上,万岁山的所有火器研究资料,都是按照您的要求,全都是一式两份,进行了备份儿,那些资料就保存在紫禁城的古今通集库。”

听到这番话,崇祯露出满意之色,轻轻点头,突然加快了步伐,转而说道:“走,带朕瞧一瞧,那些地雷、击贼神机石榴炮和猛火油柜研制和改善的怎么样了?技术有没有趋于成熟?什么时候可以大量装备于军中?”

“是,皇上,请这边走,今天正好在试验猛火油柜和击贼神机石榴炮,皇上正好可以一观,看一看它们的威力。”

这一刻,左光先的心情非常不错,曾经是一名武将,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一旦这些火器投入军中,大面积推广,对于未来的战争格局,将会有着颠覆性的改变。

到时候,冷兵器将会退出战场,有一些战斗,双方不一定正面接触,进行肉搏,往往是一波轰炸,亦或是一波密集的扫射,片刻之间,战斗就已经结束,将敌人消灭于千米之外。

第二百一十五章 明朝发达的火器

不久之后,万岁山深处的一个平坦地带,许多身穿便服的官员站于一侧的边缘处,三五成群,围于一处,似乎是在讨论着什么?

如此情形,像这样的研究小团队,有数个,零星分布在这个平坦地带的边缘。

更有少数的士兵位于场中,距离那些官员不远的地方,根据那些那些官员的指示,正在演练着一些火器,或是怎样使用,或是怎样组装,进行打靶之类的操作,检验相应的火器。

此时,在冷晓磊的紧紧跟随之下,崇祯漫步而行,陪同之人却早已经换成了茅元仪,这位火器专家,并著有包含历代兵法理论、战具、器械以及火器的书籍《武备志》,可谓是明末时期的兵器代表性人物,对火器有着非同一般的了解和研究。

“皇上,您稍等一下,微臣这就将诸位同僚召集过来,向你....”

茅元仪寒暄了一句,但话还未说完,就被崇祯给打断了。

“茅爱卿,看我这身打扮,你就应该知道,朕之所以这样做,不仅是为了图个方便,不想太过于拘束,更是不想打扰你们的火器研究工作,如果真的要通报的话,左光先早就做了,哪还轮得到你啊?”

说话之间,崇祯颇为调笑的扯了扯自己的衣服,向茅元仪示意,后者还想说什么,进而又催促道:“好了,既然是便装出来,我就是不想太过麻烦,头前带路,介绍一下你们最近一段时间的研究成果。”

“好吧,皇上,这边请....”

尽管心有不甘,还想争取一下,获得皇上的同意,向众人通报一下,免得哪一个不开眼之人,又不认识皇上,惹到了皇上。

相比于左光先这个整个火器研究基地的负责人,作为火器研究的主事者,茅元仪更加的知道和清楚,这些研究人员多是孤傲之辈,根本就不将一般的高官和重臣放在眼里,用目空一切来形容,也不为过!

持才傲物,或许形容的更加准确。

当然,皇上并不在此列,即便是那些人再如何的持才傲物,狂妄自大,远远还没有到藐视皇上的地步。

一念及此,在转身的那一刻,茅元仪的嘴角不易察觉的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苦涩的弧度,转瞬又恢复了正常,心中一阵腹诽。

那些狂妄的家伙,之所以如此持才傲物,目空一切,全都是皇上给惯得,赋予了常人无法拥有的特权,即便是那些内阁成员,六部尚书,也不具备的特权。

那就是合法持枪,准确来讲,是一把小型燧发枪,在生命受到威胁之时,可以进行正常防卫,而不用承担任何的刑罚和问罪。

如此一来,凡是合法持枪之人,也就等于有了合法杀人的权力,有了这项特权,那些人又怎么可能不狂妄?

莫说是普通百姓,就算是京城里的那些勋贵皇亲,一般情况下,也不敢轻易招惹这些人。

脑海里闪过这些念头,茅元仪微微侧身,右手前伸,轻声说道:“皇上,这边请!”

砰砰砰....

伴随着一阵爆炸的声音,崇祯跟着茅元仪来到一处试验场,远远地望去,茅元仪面带几分喜意,颇为自得地介绍道:“皇上,您看,这就是地雷所引起的爆炸。最早的原始地雷,可以追溯到宋代,经历过嘉靖时期的官员曾铣的改良和发展,已经衍生出许多种类的地雷。”

“到了万历年间,地雷的发展到了一个高潮,微臣记录在《武备志》里面的地雷,就有十多种,有踏发式地雷,有拉发式地雷,有点发式地雷,还有绊发式地雷。”

“踏发式地雷的代表是‘炸炮’,最适合布置雷区,防止敌人的偷袭和减缓敌人的进攻速度;拉发式地雷的代表是‘伏地冲天雷’,最适合偷袭和埋伏,将其埋在敌人的必经之地,敌人经过之时,只需拉动引信,让伏地冲天雷爆炸,就能克敌制胜;点发式地雷的代表是‘无敌地雷炮’,和伏地冲天雷很相似,唯一不同的是,前者是用拉,后者是点燃引信的方式;绊发式地雷的代表是‘万弹地雷炮’,作用和前两者差不多,它最大的优点就是在于,是由敌人触发。”

不得不说,不愧是武器专家,尤其是对火器极有研究,向崇祯介绍地雷的过程中,茅元仪就像如数家珍,不仅了解它们的性能、优点和差异之处,更是极为熟悉它们的历史渊源和出处,说得是头头是道,极为详细。

“皇上,陆上使用的炸弹叫作地雷,水中的炸弹叫作水雷,相比于地雷的种类多样,它就要单一的多,具有代表性的水底雷有两个,分别是‘大将军’和‘水底龙王炮’,前者是触发式,碰到船只就会爆炸;后者是定时的,根据里面的燃香,可以设定爆炸的时间......”

听着茅元仪的讲述,伴随着不远处不时响起的爆炸声,崇祯吃惊不小,虽然知道明朝时期的火器很发达,却没有想到,发达到这种地步,比西方早了好几百年。

什么火箭啊,什么地雷啊,什么水雷啊,什么火焰喷射器啊,什么类似于手榴弹存在的击贼神机石榴炮啊,等等,在明末时期早已涌现,只是没有沿用下去而已。

尤其是随着大明海军的式微,不断地没落,火箭和水雷等火器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尤其是到了清朝时期,算是彻底地消失。

这个时候,似乎想到了什么,茅元仪的神色变得黯淡了起来,没有了刚刚的兴奋红光,整个人开始唉声叹气起来。

“哎...皇上,如果朝廷早一点重视这些火器,而不是单纯的只使用红夷大炮和火铳这些火器,朝廷在辽东也不会陷入那么被动的局面,建奴与那些蒙古人也不会那么的嚣张,凭着精锐的铁骑,就敢四处征伐,骚扰我朝边境,烧杀掳掠我朝百姓,如入无人之境。”

“如果军中配备有这些火器,并得以大规模推广和大量使用,相互配合之下,再辅以战术战法,即便是那些蛮夷之辈的骑术与箭术再如何了得,也不可能与这些火器的威力相比。”

“就算不能将其全歼,将其予以重创,还是不成问题的。”

第二百一十六章 猛火油柜

很显然,这些的言语,并不是茅元仪的感慨,而是有着某种的深意,从他频频偷看崇祯的神色变化,就可以看出,他是故意说给崇祯听得,以便使得后者更加重视火器的研究,使得火器在军中得以推广和应用。

这么明显的暗示,近乎于拙劣的手法,崇祯又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好了,茅元仪,就不用再动你的小心思了,既然朕成立这么一个火器研究基地,给予一些人员特权,就足可见朕非常重视火器。”

崇祯突兀的来了这么一番话,不等茅元仪回应,进而继续说道:“好了,头前带路吧,带朕看看,你们将猛火油柜研究的怎么样了?”

“好的,皇上,请这边走,微臣这就带您去!”

被当面戳穿了小心思,茅元仪只是心中忐忑、紧张了一下,见崇祯并没有责怪的意思,也就放下心来,连忙回应了一句,右手再次前伸,在前面带路。

呼滋...呼滋...呼滋...

一个火焰喷出,犹如一条长长的火龙一般,表面遍布着长短不一、大小不同的火苗,伸缩不定,发出一阵阵燃烧的声音,仿佛要烧化虚空一样。

黑烟缭绕,汽油燃烧的味道弥漫开来,充斥在空气之中。

只见,一个士兵身背着长方体的油桶,右手持着一个圆柱体,就像装入火箭弹的火箭筒一般,要小上那么一些,在它的尖端,正在喷薄着这样的火焰,随着士兵的动作,不断地移动,烘烤着对面的几个稻草人,瞬间被燃烧灰烬。

与此同时,士兵的左手快速地动作,不断地抽拉着唧筒,犹如打农药时的拉杆存在,以便挤压出长方体里面的猛火油,维持着火焰的燃烧,不断地喷射。

“皇上,您请看,这就是猛火油柜,后面的油桶,一次性可以装入三斤的猛火油,火焰的长度在两丈左右,最适合用于城池的防卫上面。”

“一旦敌人真得攻上城墙,只需六名持有猛火油柜的士兵,分为两队,相向而行,启动猛火油柜,喷出火焰,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夺回城池的控制权。”

“当然,由于油桶的储量有限,要想彻底消灭攻上城墙的敌人,还要有数个梯队,做好准备,随时接应他们,保证这种火焰的持续性。”

“因为,猛火油有着遇水不灭、愈演愈烈的特性,绝对是火攻的最好手段,奈何,后来出现了火药,随着火药应用的趋于成熟,又由于火器的日益发达,猛火油柜这种极为强势的火攻方式,反而淡出了人们的视野,很少出现在战争之中。”

说到最后,茅元仪的神色有一些黯然起来,更多的还是惋惜的样子,就好像是在说,如果朝廷像重视火器一样,重视猛火油柜的研究和应用,无疑可以增加朝廷对城池的防守能力。

毕竟,在现在这个年代,还处于冷兵器时期,多是采用强攻的方式攻城,比如云梯什么的,用人命去填,去夺得城墙的控制权。

如此一来,在城墙上那么小的狭窄过道上,猛火油柜的作用就显得尤为重要,绝对有着压制性的效果。

不难想象,三名持有猛火油柜的士兵并肩而站,同时启动猛火油柜,喷射出高温火焰,在那么狭窄的过道上,绝对可以形成一片火海,缓缓而行,向前推进,就算敌人的身手再如何的了得,瞬间也会被烧成一具焦尸。

两丈的距离,五六米长的火焰,足以保证士兵的安全!

崇祯听得频频点头,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又看了看正在演示猛火油柜的士兵,露出了若有所思之色,似有同感一般,紧跟着附和道:“是啊,随着火药技术的越来越成熟,出现越来越多的威力巨大火器,像猛火油柜这样的武器,反而为人们所淡忘。”

“毕竟,不管是从应用方面,还是从开采上来讲,猛火油的开采与获取,都要比火药更加的艰难,自然而然地,成本也比后者高出许多。”

“是的,皇上,不仅是猛火油开采和来源等诸多问题上,最关键的是,还是它的储藏,相比而言,它要比火药更加容易发生火灾,引起爆炸,火灾还不容易扑灭。”

崇祯轻轻点头,以示回应,表示赞同,心中却是在想:“那是当然了,石油的成份极为驳杂,很容易挥发出可燃性气体,天气太过干燥,亦或是高温,达到它的着火点,当然就会燃烧起来了。”

“而且,在运输的过程中,一旦震动过大,石油内部就会与储存器摩擦出静电,如果不能及时的除去静电,也会酿成火灾或爆炸事故。”

“火药就不一样了,只要保持所处的环境没有火星之类的,就可以避免许多事故。”

尽管知道这些,但崇祯也没有言明的意思,因为,说出来也没用,仅就目前的科技而言,还无法解决,唯有让那些人研究出石油的诸多特性,才能制定出相应的解决之策。

“不过,话说回来,茅元仪,朕之所以让傅宗龙弄来这么多的猛火油,不仅是为了制造猛火油柜,装备到辽东军之中,主要还在于,让你们尽快的研究出猛火油的特性,以便更好地储存它,减少事故。”

说话之间,崇祯目光灼灼的看着茅元仪,之所以那么坚持的,让这些人研究猛火油,不仅是它在军事上的巨大用处,可以最大化的提高城防力量,主要还是在于它对农业的巨大用处。

毕竟,农药和化肥,就是由石油的许多成份提取、合成而来。

无疑,有了农药,在未来的蝗灾之中,将会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至于化肥,不言自明,可以极大地提高粮食产量,对于对抗小冰河时期,有着巨大的辅助作用。

一想到这两点,崇祯的心里就是一阵激动!

毕竟,在古代,亩产两三百斤,就已经是高产,就已经丰收之年,而有力农药和化肥,亩产轻轻松松就能达到千斤。

也就是说,在未来的某一天,即便是大灾之年,大明也不用为粮食而担忧,就算不从国外购买粮食,比如南洋等地,也可以解决粮食短缺的问题。

“是...皇上,微臣遵旨....”

很显然,茅元仪迟疑了一下,但更多的还是不解,不知道皇上为何对猛火油情有独钟,这么上心,非要将其研究一个通彻?

毕竟,相对火药而言,猛火油还是属于一个非常陌生的领域,几乎没有什么研究资料可言,只是知道,它一旦被点燃,遇水不灭,由其延伸而出的武器,也就是猛火油柜而已。

崇祯当然看不出茅元仪心中所想,看到他一脸犹疑的模样,说话略显吞吞吐吐,本能地问道:“茅元仪,怎么了?有什么不对的吗?”

“没没,没有皇上....”

第二百一十七章 三个精明的商人

茅元仪略有尴尬,紧张地回了一句之后,似乎是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然,转而又说道:“对了,皇上,巩驸马让微臣转告一下您,收购的那数万辣椒,将其一部分研磨成粉,参入火药之中,制成炮弹,剩下的辣椒还有许多,不知道余下的辣椒该如何处理?”

“呵呵...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原来是那些辣椒啊~!”

崇祯神秘的一笑,心情不错的回了一句,进而颇为意味深长的说道:“朕收购那么的辣椒,不仅仅是为了将其参入火药之中,增加炮弹的威力,最主要的是,朕还有其他的用处。”

“那...那...皇上,微臣该如何回复....”

茅元仪还未说完,就被崇祯极为干脆的给打断了。

“告诉巩驸马,他只要看好那些辣椒,不要让它们发霉受潮,其他的就不用多管了,朕自有大用,怎么可能会做亏本的买卖?”

喃喃自语一般的说话之时,似有追忆一般,崇祯抬头看向了天空,若有所思地呢喃道:“马上就要进入冬天了,想必这些辣椒,又能给朕带来一笔不菲的收入......”

山西,大同府....

作为大明与察哈尔右翼的蒙古诸部落的三大贡市,得胜口、新平和守口,这一天却是格外的热闹,就好像没有不久之间的那场大战,察哈尔的林丹汗与土默川等蒙古部落的交锋。

咚咚咚....

随着一阵沉闷而悠长的鸣鼓之声,位于大同镇北约四十五公里的得胜口,此刻,热闹的氛围瞬间被推到了顶峰,达到了极点,集市之上,商贾云集,络绎不绝。

尤其是在街道两侧的那些叫卖蒙古人,除了一身的羊皮坎肩的穿着有一些另类,其他的都与汉人无异,口音更是如此,虽不是那种官方语言,但操着一口的山西口音,极为的纯正,熟络的吆喝之间,他们更像是身着蒙古服的汉人。

“今年的牛羊又肥又壮,肉质绝对鲜美,价格便宜喽,买得越多,价格还可以商量!”

“看呐~看呐~都是最为膘肥壮硕的良驹,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来年可就没有这么好的马喽,就算有,价钱也会比今年的贵上几成。”

“上好的牛羊马,如果使用大明宝钞结算,价格还可以再便宜一到两成!”

......

相比于街上的热闹非常,一些简陋的酒楼包厢里,三个精明的商人却是在暗自嘀咕,满脸的不解之色。

“范兄,你看朝廷这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怎么就一反常规,在这个秋天与蒙古人进行边贸,开放贡市了呢?这实在是有一些反常啊,其中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王兄,范某也着实不清楚,这贡市开放的也太突然了,但是,也不像是有问题的样子,告示上不是有提嘛,从此以后,这贡市分为春秋两季,定为惯例,看来朝廷是想加深与土默特等部落的关系。”

“那就奇怪了,以往之时,朝廷对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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