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第一强藩 - xp1024.com
《明末第一强藩》


第一章 寒夜

洛阳十一月的天气已经是异常寒冷,才夜里九点钟,青年广场上早就空无一人。空旷的广场上,只剩下两个威风凛凛的石狮子依然挺立在寒风中,格外显眼。

喧嚣了的城市正在安静下来,忙碌了一天的普通人都在通了暖气的房子里进入睡眠,远处各种灯红酒绿的建筑里,有钱人纸醉金迷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但这一切都和朱由崧没有关系,拖着沉重破旧的行李箱,和疲惫的身躯。朱由崧这辈子从没有像此刻一样怀念家乡,怀念用掺了泥巴的煤块烧红的铁炉,和记忆里永远都在唠叨不休的父母。

作为全村第一个的大学生,朱由松豪情万丈的走出生活了十多年小山村。外面的世界一如想象中的奇妙美好,但是却总是感觉和自己没有什么关系。家里竭尽所能给自己置办的一身行头,在村里小伙伴中可谓是出尽了风头,感觉自己洋气的像个城里人,但是到了学校却受尽了嘲弄。在咬着牙勤工俭学完成了四年的学业后,毕业如期而至…失业也随之而来。

毕业半年了,这半年早就将学校里攒下的打工钱和奖学金花完了。班上多少成绩惨不忍睹的同学,都在家里安排下找到了体面的工作,自己这个优等生却一次次的被拒之门外。被拖欠两个月房租的房东,也终于忍无可忍,将自己赶了出来。在冬夜里漫无目的地游逛,想到被寄予厚望的自己,临行前一双双或期望或羡慕的眼神,又不能灰溜溜回家乡接班种地。

长叹了一口气后,还是打消死撑的念头。

“明天买张车票回家吧。”

正在朱由松算计兜里仅剩的钱还够不够买张车票的时候,电话响了起来。朱由松将冰凉的手在裤兜里使劲蹭了两下,贪婪的吸取大腿的温度后,掏出了手机。

“爸,这个点还没睡呢?”

“你妈想你了,睡不着,非让我给你打电话,都这个点了,打什么电话嘛。”

朱由松听着电话那头,母亲熟悉的声音又在不留情面的戳穿爸爸。嘟囔两句之后抢过了电话:“小松,别听你爸瞎说,他自己想打。天冷了,家里屋里头都结冰了,你那里怎么样?”

“哎,妈,我这里挺好的。这里房子通暖气,跟夏天一样,我都穿着秋衣秋裤跟你打电话呢。”

电话里传来母亲高兴的声音:“那就好那就好,小松啊,你好好工作,来年打春播种完了,让你弟带着我跟你爸去看你。”

“好的妈,我明天还得上班呢,我先挂了。”

“好好好,你快休息吧。”…

挂了电话,刚起的回乡的心思荡然无存。

“还是降低下要求,先随便找个工作凑活着吧!”

满心苦涩的朱由松一抬头,一个汉白玉石的石狮子立在眼前。在清冷皎洁的月光下,张牙舞爪,说不出的威风。心里突然一股无名火起,这么多年的委屈,愤懑被自己压在心底,这一刻突然涌上心头。

“你个破狮子得意什么,你不过是臭石头一堆,老子砸死你。”骂完顺手一丢,手机砸到石狮子身上。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狮子纹丝不动,自己的手机破碎在狮子脚下。

冲动过后的朱由松醒过神来,望着一地的碎片,愣在原地。

“这TM唯一值钱点的财产了,你还要给我弄碎。”狮子此刻要是能说话,肯定破口大骂,是你小子砸我。

朱由松心痛的弯腰去捡手机,这时候这尊汉白玉石的石质狮子竟然违背常理的倒了下来。将捡手机的朱由松砸在身下,一口鲜血吐在石狮上,不可思议的瞪着双眼,神志已经不清,眼看是活不成了,嘴里还在乱七八糟地嘟囔:“牛顿你可把我骗惨了…..这狮子碰瓷….”

第二天报纸报道:洛阳青年广场石狮摆放不正意外歪倒,过路青年不幸被砸当场殒命

据说政府将石狮围了起来,还赔了倒霉年轻人父母一笔抚恤金…不过被说起最多的还是那个半夜被砸死的倒霉神

大明天启六年,洛阳福王府福王世子的卧榻上。黄花梨紫檀木的木床,散发着淡淡的香气,金丝穿玉的珠帘半卷着。

“小王爷磕着的是颧骨、蝶骨及颞骨的交汇,称为翼缝,是人头上最脆弱的地方,所幸三魂未丢,七魄尚在,在经过我等调汤配药,必能保住性命。”

“那我儿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啊?”

“那就要看小王爷的造化了。”

听着耳边莫名其妙的对话,朱由松意识渐渐清醒过来,两个眼皮却像是金汤浇筑了一般,怎么使劲都睁不开:“这么大个狮子都没能砸死我么,我还真是命大。”

刚想到这里,朱由松脑子里突然各种念头浪潮般涌来,短短的时间里,冗长而又纷繁的记忆充斥着自己的脑子。朱由松有些惊疑,更多的是恍惚,他人十几载的光阴倒像是自己亲力亲为的记忆,感觉神游物外,说不出的玄妙。晕乎乎的朱由松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一个词:穿越!这里是大明朝洛阳福王府,我是福王世子朱由崧,一字之差,身份却是云泥之别。

福王是先皇神宗皇帝的最喜欢的儿子,他的后半生就是为这个儿子战斗的后半生。为了让福王继位接自己班,神宗与文臣打了整整三十年的口水仗。神宗决心不可谓不坚,奈何他的对手太过无解。大明文官,是一个神奇的群体,说起吵架的功力,谦虚的说,盘古开天地以来,没有人比得过他们。

万历四十二年,坚持斗争了三十年,早已身心俱疲的神宗望着一波又一波,志气高昂,打了鸡血一样的谏言文官,终于认输,结局就是,福王就藩洛阳,永远地撤出了京城这个权力中心,由于藩王不允许抵京,皇帝又没机会出京,这一就藩就相当于跟自己最喜欢的儿子永别了。身为皇帝,总揽四海,却连最爱的儿子都不能留在身边,郁闷的神宗几年后就驾崩了。

如今在位的就是大名鼎鼎的天启皇帝,他的另一个称呼更被人熟知-木匠皇帝。

可怜天下父母心,神宗皇帝虽然日夜伤心,离了京的福王却好似困鸟出笼,蛟龙入海。以前在京城,无数双眼睛盯着他,稍微有点出格就要被文官们字字诛心的文刀笔剑大批特批,虽然有父皇护着,也活得兢兢战战,哪有就藩一方来得舒心。文官们关心的也只是权利的角逐,所有人都会针对一个争夺太子之位的亲王,但是却没有人会关注一个藩王。刚就藩还夹着尾巴装了几个月的福王,发现以前转盯着自己的文官们早已对自己不闻不问,在封地洛阳,欺男霸女,作威作福。

小王爷朱由崧也是有样学样,吃喝嫖赌,几天前与臭味相投狐朋狗友在醉仙楼喝花酒,大醉之后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将马车缰绳砍断,非要骑马回府。走到王府门口的时候,一直温顺的马儿不知受了什么惊吓,发起疯来。随行的护卫、小厮几十人,来不及反应,癫狂的马儿,已经将吓醒了酒的世子掀下马来,好巧不巧,正好碰到门口一尊汉白玉石狮子上,当时就晕了过去,在这一晕,躺到了现在。

朱由松用力的睁开眼睛,入眼是他无法想象,却又感觉熟悉无比富贵气象。床头坐着的妇人,清减的面庞犹挂着几行泪水,望着自己的眼神盈满了慈爱。

还没适应自己新身份的朱由松正想着怎么开口,就只见王妃脸上浮现惊喜的表情,想是看见自己醒过来,激动之下扑到自己身上儿啊肉啊的喊了起来。

此时的朱由松实在是虚弱无比,两段记忆的交叉融合让他头痛欲裂,几欲作呕,被王妃喜极之下忘情的一扑,顿时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晕迷之前,不堪重负的脑子涌出一个念头:这事八成是那个是狮子的鬼

第二章 变化

小王爷死而复生,性情大变的消息在福王府传开了。有宫门看门的的小厮亲眼看到,小王爷对着门口一尊石狮子作揖鞠躬,还对着它窃窃私语。王府门口的石狮子虽然雕刻的栩栩如生,威武雄壮,毕竟是一堆石头,小王爷对着堆死物石头说话岂不可笑..

更让人奇怪的是,暴躁易怒的小王爷撞了一下脑袋后,整个人变了似得。不但不像以前对下人呼来喝去,拳打脚踢,竟然客气起来。据世子房里丫鬟珠儿透漏,她服侍世子更衣洗漱之后,世子竟然跟她说了声谢谢…唬得小丫鬟赶忙讨饶认错,以为自己又惹的世子不快,被鞭打责罚。谁知道世子竟然自言自语起来,说一些听不懂的话。

王府资格最老的刘嬷嬷断定:世子这是黄泉路上走了一遭,被石头精给点化了….

处在王府八卦舆论朱由松此刻全然不知道自己和石头精的绯闻,王府的内府阶级分明,壁垒森严,世子是整个王府仅次于福王的存在,这些风言风语自然没人敢传到他这里。

上次醒来被王妃晃晕过去后,又在床上躺了半个月。王府的设置有良医所,内有招募来的名医专门为王府上下服务。福王府是天下一等一豪奢的府邸,良医所内自然都是各地成名已久的名医,重金招募而来。再加上王府内各种名贵药材,珍奇补品应有俱有,在郎中们的调理下,朱由松不但痊愈,更是被各种补品养的有点精力过剩了。

这个半个月,朱由松已经将福王世子的记忆断断续续地继承的差不多了,本来还抱着两世为人,怎么也有点技艺傍身,最后无奈的发现,这个世子,是真的将不学无术诠释的淋漓尽致。所有才能用四个字尽可概括:吃喝嫖赌…

不过朱由松发现,这也不能怪前世的朱由崧,因为明朝的藩王制度,决定了他就是要过这种声色犬马的生活。明朝的王爷不同于以前的朝代,他们分封而不锡土,列爵而不临民,食禄而不治事,且不可参合四民之业,并能世袭罔替。就是说:皇帝给你大片的封地,无尽的钱财,享尽荣华富贵却不能有自己的事业,不能务农,不能经商,不能为官,不能做将。只能将有限的生命用在无穷的美食,美酒,美人上…

明时的洛阳初冬,比二十一世纪的洛阳还要冷上几分,朱由松倒是从历史课本上知道,这时正处在小冰河时代。偌大的福王府分外宫和内宫,外宫是王府的属官当差,王爷理事的地方。不过自从明成祖朱棣靖难成功之后,他自己以藩王造反做了皇帝,自然更要提防王爷们造反。所以藩王的权力被一再削弱,福王又是贪图享乐,胸无大志之人,所以外宫基本没有踏足过。内宫分为左右两宅,左宅数倍于右宅,是福王和一众王妃的居所。右宅就是王子们的居所,不过福王此时就朱由松一个王子,所以左宅就成了世子的独家别院。

此时虽然正值中午,艳阳高悬,院子里仍然是是滴水成冰。房内确是另一番景象,屋中内藏的铜鼎里,用山西运来的无烟兽炭,烘出阵阵热流,整个室内温暖如春。朱由松将内穿的小衣披在身上,腰上系一锦带,将一条平脚的襟带收腰系紧,盘个腿坐在榻上,对面是两个明眸善睐,宜嗔宜喜的少女。

帘纱半卷起,两个少女身着湖蓝色的绸裳,里面红绫袄配青缎掐牙背心。随手挽的双平髻斜插着两个玉簪,穿衣打扮都出奇的相似。更秒的是,两个人长相神情也是一模一样。靠近床沿的叫小莲,旁边是她孪生妹妹小荷,两个人幼年被人贩子拐出,带到洛阳醉仙楼想卖给青楼。正巧当天就藩不久的福王小世子与新结识的膏粱子弟厮混,当时这个身体的主人,虽然没有什么侠义心肠,但是两个小萝莉出落得白皙姣好,再加上一路被人贩子恐吓,小小的脸上挂满了楚楚可怜。于是,难得起了次善心,把两个人带回了王府,正好那天王府的西花园人工湖里,莲花盛开,满园的荷叶红莲。就给两个人取名一个叫小荷,一个叫小莲。谁知道两个小萝莉越长越俊俏,就被留在了世子身边贴身做了贴身丫鬟。

此刻,小莲架起一双浑圆姣好的腿,斜搭在小荷的腿上。剥葱般的脚尖紧张的伸直,左右手里分别握着两张四方的硬牛皮纸。突然娇喝一声:“一对二!”

小荷手里则握着一把的牛皮纸,紧张兮兮的左右望着世子和姐姐看来看去。

朱由松轻叹一口气:“要不起..”

“一个三,我们又赢了,哈哈..”三个人把牌都扔下,六双手开始洗牌。

原来这半个月,虽然吃的好,喝的好,但是朱由松发现,古代的娱乐活动太贫乏了,尤其是养伤不能出去,没有电脑手机,简直度日如年。于是让人找来硬牛皮纸,自制了一副纸牌,教房里几个丫鬟学会了斗地主,没事解闷。

福王府作为一个亲王府,比红楼里贾府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世子的房里,丫鬟自然比宝二爷只多不少,大大小小,林林总的丫鬟里,就属这对双胞胎学得最快,也最热衷,所以经常跟朱由松厮混在一起斗地主。

三个人洗好牌后,小莲小荷对视狡黠的一笑,望着朱由松的脸打量起来。原来这时候朱由松的脸上已经被贴了四张纸条,原来朱由松在现代就是从小喜欢玩牌,可是技术奇烂。所幸性情温和,赌品极好,受罚从不含糊。

真是丢尽了现代人的脸啊,竟然玩不过明朝的小姑娘...报仇,一定要报仇,朱由松暗想。

两姐妹中小莲鬼灵精怪,小荷呆萌可爱。小荷侧着脸看着朱由松的脸,发现已经没有明显的“空地”了。

“姐姐,已经没有地方贴了..”

朱由松也感到一脸的纸条着实丢人,连忙附和:“对对对,先欠着,下次输了再贴。”

小莲从床边拿过一张残缺的白纸,撕下细细的一块。坏坏的笑着说道:“怎么没有,诺..你看.世子殿下的下巴可还空着呢。我们给世子种上一排白胡子,嘿嘿…”

呆萌的小荷也补刀:“世子又赢不了我们,欠着不是越欠越多。”

朱由松暗叫了一声惭愧,无奈技不如人。

小莲将手里的白纸放嘴边舔湿,举着像朱由松扑过来。小丫头本来就穿的宽松的红绫袄因为室内温热,解开了小半的扣子,这一扑过来,胸前白嫩凝脂尽收眼底,加上几个月的药品大补,差点没忍住喷她一胸的鼻血。

就在朱由松贱贱的准备放弃斗地主这个战场,在另一个战场大大的报仇的时候,外屋候着地大丫鬟舒儿打断了主仆欢乐斗地主的闲暇时光。

“殿下,王妃身边的红姐姐过来传话,王妃让过去她那边一趟。”

“有没有说什么事?”朱由松纳罕地问道。这半个月,王妃是一天一趟过来看望自己,知道自己确实已经无碍了,好不容易今天没来,还得叫自己去。可以看出福王妃对这个独子是真的关爱到极点的。倒是传说中三百多斤的大胖子福王,半个月了都没见过面,估计对儿子伤着脑袋知不知道都两说呢。他不来,朱由松也不去,乐得不见他,无故多出个老子,想来总是十分尴尬。

“王妃说,殿下受伤后,她在报恩寺给殿下许下了愿,现在殿下身子大好了,说是要带着殿下去报恩寺还愿。”

要是原来,朱由松肯定对这些封建迷信的活动嗤之以鼻,但是经历了这么诡异的穿越事件,倒是抱着宁可信其有的态度,也没发表什么无神论,就从床上跳下来,准备去王妃那商量下还愿的事。

小莲小荷轻车熟路的伺候着换完衣服,又恋恋不舍把纸条都揭了下来。梳洗一番后,才出发去王妃所在的右宅。

虽然换上了厚厚的衣服,还披了御寒的片金斗篷,出了门还是感到了一阵寒意。回头一看,跟着出门的小荷也冻得磨手哈气。朱由松怜意大起:“别在后面了,把手给我,并排一起走吧。”说完牵起冰凉的小手,塞进斗篷里加快了步伐。

门口早就有小厮停在马车旁候着,小厮衣着略显单薄,瘦弱的身躯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看到朱由松主仆二人,马上跪在马车下。以往都是踩着他上车,但是现在的朱由松,哪干过这等做贱人的事。要知道,每个领导的司机都是心腹中的心腹。连忙说道:“起来吧起来吧..我记得.嗯..你叫..叫什么来着?”以前的朱由崧虽然天天见,哪能记得一个赶车的小厮叫什么。

“回世子,小的叫张浩。”

张浩的父亲,是在京师伺候过福王的老家丁了,来到洛阳就藩后,那就是老资历了。所以他本来不至于沦落到来赶车,可惜张浩虽是个家生的奴仆,却和王府的下人们格格不入。性格孤僻的张浩,虽然在王府奴仆群里长大,却生性不喜欢欺上媚下,逢迎拍马,所以被人排挤出核心的家丁群体。所幸,他也乐得清净。

莫名其妙的爬起来后,只见世子殿下先是环腰抱起漂亮的小丫鬟姐姐,往车上一放,又像个猴一样一跃跳上了马车。推着愣在那里的少女进马车后,自己也钻了进去。

朱由松从马车的帷帐里露出个头,眉毛一挑,看着小厮来了前进的眼神,又来了个中二的前推手势:“张浩,出发!”

冷风依然施威似得从洛阳每个街道呼啸而过,此刻王府中的一个身躯单薄的小厮,挺了挺佝偻了一冬的腰板,在风中牵着马,欢快地赶着马车。

尊重可以让一个卑微的人重获新生..

第三章 还愿

朱由松到的时候,王妃正好用完午膳,院里的丫鬟仆役收拾完毕,各自躲回暖烘烘的屋里偷闲。王妃信佛,每次饭后都要在外堂佛像前念经祷告,这时候只留下当初陪嫁的大丫鬟红玉在身边伺候。

这半个月,王妃几乎天天去看自己,早就混熟了。加上继承本尊的记忆,对父王虽然没什么印象,对这个便宜母妃还是挺有亲切感的朱由松跳下马车,轻车熟路的就找到了正在诵经的王妃。小跟班小荷也去找相熟的丫鬟耍去了,小马夫张浩倚在马上,一直以来,他都觉得马比人更值得亲近。

王妃听到了脚步声,不过心中一段《华严经》还没诵完,也不睬他,继续闭眼双手合十默念。王妃身边俏生生立着个高佻的美女,身穿着绯色的棉褂,腰围紧起,胸前高耸,三十岁的年纪媚而不妖,熟的恰到好处。朱由松认得是母妃的陪嫁丫鬟红玉,看到母亲不理自己,朱由松两世都不是闷葫芦的性子,哪肯老老实实等母妃诵完晦涩冗长的经文。

“红姨,你看她,你看她,这么冷的天把人喊来,又晾起来不睬人,对这个光头的木头疙瘩,比对自己亲儿还亲。”朱由松笑嘻嘻趴到红玉耳边,咬着耳朵说道,手指对这个慈眉善目的弥勒佛像指指点点。

“小点声吧我的爷,你出事后,王妃求了各个寺院的佛爷菩萨,偏偏求到迎恩寺弥勒的时候,你醒了。你没看,佛像都把观音菩萨换成弥勒佛爷了么,这时节正信着呢,你就等着吧。”

“灵则拜,不灵则换,嘿嘿,我看母妃这佛信得,也不见得多虔诚。”朱由松把嘴一撇,身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无神论者,对这些天生不怎么敬畏。

邹王妃此刻还笃定儿子死而复生,是弥勒佛听到了自己的祈愿,这段时间,心诚着呢。听到两个人在窃窃私语,生怕佛爷怪罪,赶忙说道:“你们两个嘀嘀咕咕嚼什么舌根,玉儿,你先带福八到我房里等我。”福八是朱由松的乳名,从小就有的,所以尽管每次听得怪怪的,也没啥理由反对。

“听到没,玉儿,走吧,母妃她老人家跟佛爷唠嗑呢,咱们两个凡夫俗子别在这碍眼了。”说完拉着红玉就往卧房跑,王妃听他口没遮拦,气急之下抓起个蒲团就扔,她的小福八早就得以洋洋的跳开,看着大难不死,变得惫懒活泼的儿子,饶是在念经的王妃也不禁莞尔,虽然嘴上骂,心里却觉得这样的福八比以前跟自己亲多了。

邹王妃在整个福王府,都是仅次于福王的地位了,但是卧房却和整个王府富丽堂皇,极尽奢华的风格相当不搭边。福王喜新厌旧,喜欢的是稚嫩童颜的女人,王妃这里就藩过后,就没来过。整个卧房透着古朴简约,雕花的梨花木床挂着纱帐,朱由松一跃而上,趴到床上,输了一上午的斗地主,输的心累,想休息一下,却突然耳朵一疼。

原来是被高佻御姐揪着耳朵提了起来,啐了他一口道:“你个小没良心的,刚刚叫我什么?”

这话和动作一搭配,朱由松只感觉出奇的暧昧。难道这不要脸的前身还跟自己母亲的陪嫁丫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往事,自己继承的记忆没有这印象啊。就在朱由松暗自悱恻的时候,红玉也就身半躺到床上,朱由松大吃一惊,难道母妃念个经这么点空隙还要发生点什么打破封建枷锁的壮举?怎么办?我要不要象征性地反抗一下?一瞬间朱由松脑子里早就进行了几万次激烈的思想斗争..

“你竟敢顺着王妃玉儿玉儿的乱叫,真没羞,你可是我抱大的呢。”

朱由送暗叫一声惭愧,差点出丑,连忙讨饶。偷瞄了一眼身边平躺着都不平的御姐,脑海中默默念:和谐,民主,自由......

王妃终于念完了今天的经书课业,看到床上打闹的两个人,满脸的欣慰。福王整日在自己的内院饮乐,就藩之后,更是从没踏足自己的院子,更让人齿冷的是,亲儿子撞得差点死过去,都不见他出来看看,在邹王妃眼里,自小陪伴自己的丫鬟,和一手养大的亲儿福八,才是自己这辈子最亲近的两个人。

“你看看你,也跟着他没个正行。”邹王飞一边笑骂两人,一边坐到椅子上,看着恢复才半个月就活蹦乱跳的儿子,更笃信这是佛爷显灵,不然摔个跟头也没听说有好的这么快的。

“我的儿,前些日子,你遭了难,我在迎恩寺许下捐赠许多财物给寺院,你才得了好。明天,你代我去迎恩寺还愿,必能得佛祖庇佑,保你今后康康健健。”

“母妃,我看那佛祖定时觉得儿是个好人,才放我一马,那是贪图咱这点铜臭之物,我看香油钱什么的就免了吧,我在家里给佛祖她老人家磕个头,他老人家神通广大,一定感受得到我的心意。”朱由松实在不愿意大冷天,冒着寒风去给别人送钱,只想插科打诨,蒙混过关。

“你少油嘴滑舌的在这跟我臭贫,快回去收拾下,一会我打发人把要带的东西给你送去,明儿一大早,你就去。迎恩寺智恩长老那里,我已经差人去告诉他了。好了,我的儿,为娘的累了,你走吧。玉儿,服侍我午睡。”

抗争无果的朱由松只好召集自己的哼哈二将,打道回府。路上朱由松寻思,自己虽然不想去迎恩寺给和尚们送钱,但是来到这个时代,还没离开过王府,确实也该出去看看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朱由松带着一众侍从直奔迎恩寺。天下承平已久,虽说关外流寇四起,但是包括李自成在内的各路反王,此时还处在星星之火阶段,没有能力也没有这个魄力围攻洛阳这种大城。朱由松又早早地晋封了昌德王,还是藩王世子,身份敏感,轻易是不出洛阳城的。所以世子以前出行,只有几个侍卫,小厮罢了。谁知道上次出了醉酒坠马的事,虽说醒了过来,想起当时邹王妃不免一阵后怕。这次特意叮嘱下来,才有了这浩浩荡荡的还愿队伍。

马车里百无聊赖的朱由松撩开车帘,欣赏起洛阳古城来。虽然有世子朱由崧的记忆,但还是第一次亲眼见识到古城洛阳。高耸的城墙仿佛是矗立在云端,马车在城内,却感觉城墙就在眼前,不由得一阵目眩神迷。九朝古都,说不出的雄壮,真当得上“普天之下无二置,四海之内无并雄。”的称赞。

理科出身的朱由松望着这课本里绝难描绘的雄壮城郭,想咏叹几句应景的词,才发现自己是真的胸无点墨,憋了半年只好感叹一句:“真他娘的高啊!”

张浩轻笑一声:“世子早先是在京城待过的,听说那里的城墙比洛阳还高,还厚,是真的么?”几天相处下来,张浩发现世子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性格欢脱莽撞,却大有让人生亲近之意。

“京城嘛..太久了,早不记得了。我以前倒是见过不一样的洛阳城。”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听张浩说起从前,不由得想起前世的亲人朋友,朱由松一时有些伤感,兴致大减,身子缩进马车里,问道:“还有多久到啊?”

“前面就是东关街,穿过街去就到了,不过可能要慢一点。”

朱由松闻言伸出头来,还没问为什么就知道答案了。眼见满街挤满了衣衫褴褛的难民,一个个面黄肌瘦,蜷缩在冰冷的街道上。身为一个现代人,朱由松见识过贫穷,却没见过这种逃难的景象。“停!”朱由松不是什么道德圣人,但是让他对眼前的惨像视而不见,自己继续享受荣华富贵,他是万万不肯的。一眼望去,整个街道挤满了难民,东关街临靠城墙,洛阳参政王胤昌怕人多分散难管,将难民统一安置在东关街上。

张浩无奈的勒住马车,缰绳一拽熟练地跳下马车。世子叫停马车,在他看来肯定是嫌难民堵住了道路,要驱散难民了。这些可怜的人,河南府闹了三年旱灾,老天爷一滴雨都舍不得降下,万亩良田颗粒无收,河南府百姓饿殍遍野,听说在一些村落,都已经出现易子而食了。张浩虽然有心,但是无奈身份低微,只能省下几个馒头,养活了几个难民中的孤儿。

身后的侍卫看世子跳下马车,都是久在王府的,用老眼光看人,想当然的以为世子发怒了,要驱赶这些叫花子,纷纷上前呵斥。

“别动我孩儿,我们都是大明子民,连冻死在我大明的城池里的权利都没有了么?”当先的难民中一个中年人看到一个富家公子出游,别的难民早就艰难地挪动身子,让出道路。唯独这个男人,几天没有进食,左右怀中还抱着两个孩童,躲得慢了,被侍卫推倒在地,两个孩子摔在地上,冻饿之下却连哭的力气都没有。男子大怒,大声怒吼起来。

朱由松闹了个红脸,为前世脸红的同时,赶忙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细看此人,朱由松发现他和普通难民并不一样。他的面庞枯黄却并不肮脏,五官清晰可认,头发枯槁却整齐的束在头顶,再加上听他怒吼时,也满是书生气,不带一点乡俗俚语,不难看出是个斯文读书人。

朱由松赶忙上前,抱起两个幼儿,中年男子刚才挣扎怒吼,早已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也没法阻止,眼看着他抱起孩子。却见朱由松解下身后的兽皮丝绒的披风,将两个脏兮兮的孩童裹起来抱在怀里,这才转过身道:“对不住啊,惊扰了兄台。”

男子见朱由松动作,已知他没有恶意,连忙回礼,想要接过孩子,实在是没有力气了,只得做罢。交谈一会,朱由松得知:这个叫沈慕鸿的男人原是永宁的教书先生,永宁也算得上河南府较大的县城,然而灾情实在严重,县令几次上书朝廷请求赈灾,都如同石沉大海,皇帝醉心于木工,朝臣忙着争权夺利,辽响尚有亏欠,没有人顾得上河南旱灾了。又听说关中流寇被朝廷打败,已经从潼关涌入河南,一时谣言四起,人心惶惶,附近的百姓纷纷涌入洛阳城,希望洛阳的高城厚墙,能挡住关中流寇。这时的农民起义军,可没有历史书里记载的那么爱民如子,秋毫无犯。如果真与百姓秋毫无犯,几十万的大军不从事农业生产,又没有税收供给,早就都饿死了,那会还需要官府镇压。起义军所过之处,无不是家破人亡。

朱由松也多少了解明末天灾人祸,百姓苦不堪言,只是实际见到,还是被震撼到了。眼看到无数的人命被饥饿和寒风收割,自问是不能无动于衷。所幸如今自己的身份,利用好了还是可以大有作为的。询问过后,朱由松连忙吩咐下去,将所带财物去城中购粮,在街上搭锅设灶,煮粥赈灾,又差人回府,安排人手准备搭建临时住处,挡住呼啸而过的凛冽北风。

“这附近可有什么地方,可以大量搭建茅屋草房,这北风,耽搁一夜不知道要冻死多少人。”

张浩此时已经知道自己误会了世子,虽然自己的想法没有外露也,仍不免暗叫一声惭愧。听到问话赶忙说道:“世子,洛阳繁华,地价极贵,这么多灾民,想要安置的话,恐怕只能..只能..”

朱由松见他吞吞吐吐,显然是有了主意,却不肯说出来,大为恼火,骂道:“只能什么,你倒是说啊!再磨磨唧唧,冻死一个百姓都要算到你头上。”

“只能是我们要去迎恩寺了!”张浩心一横,一咬牙,脱口说道。

朱由松闻言也是一愣,这迎恩寺非比寻常,乃是福王打着“奉敕创建”的旗号所兴建的,福王朱常洵为其生母郑贵妃“抒因心之忠孝”,“心之善可因也;心可因,故恩可迎也”,遂取名“迎恩”。占地极广,又因着福王府的名头,强占了不少百姓的土地。朱由崧以前作为福王世子,自然知道。张浩这小子情急之下,竟然想出这么个主意,别看他平时蔫不拉几,胆子竟然这么大。

朱由松抬头望了望迎恩寺高台的山门,尚有几里路都能看到,更加认同这个出格主意了。当即打了个哈哈,跳上马车笑着说:“差点忘了今个出门的目的,走着兄弟们,哥几个迎恩寺还愿去。”

众侍卫小厮听着这不伦不类的称呼,相对苦笑,跟着不着调的小王爷,继续往迎恩寺出发。

第四章 翻脸

迎恩寺山门前,主持监寺早就带着一众僧人等候前来还愿的小王爷。僧人们莫不是喜气洋洋,王府昨天就差人来说,小王爷因受了本寺佛爷庇佑,起死回生,今日特来还愿。福王府的阔绰,整个洛阳城谁不知道。再加上福王府与迎恩寺本就有着一层特殊的关系,想来这一次,本寺又要大大的添一笔香油钱了,这真可谓是“人在寺中坐,钱从天上来”。

心里惦记着迎恩寺偌大寺院的朱由松,带着一众侍从,快马加鞭,过了东关街,直奔寺门。远远就看到一排排的光头,在阳光下更显明亮。僧侣们自主持以下,谁见过这么心诚的香客,只当是世子感念佛陀救命之恩,就这么几步路尚且风风火火,急不可耐,不由大为感动,齐声念了句:“阿弥陀佛。”

主持慈恩大师没出家前,俗名叫做曹锟,是福王故交,在京城一起长大的玩伴。只因后来家里长辈犯了事,被抄家灭族,只有他逃到好友福王那里,保住了性命。后来福王就藩洛阳,在洛阳兴建起偌大一座寺院,前来投奔的曹锟摇身一变,成了得道高僧,做了这迎恩寺的主持。慈恩是王府常客,认得朱由松相貌,赶忙迎上前来:“世子一路辛苦,迎恩寺僧人在此恭迎世子。”

朱由松打眼一看,所有僧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就好像眼前的不是一群和尚,而是一群秋收之后的老农。没想到自己在迎恩寺这么有人气的朱由松有点受宠若惊,想到一会借地安置难民更有了底气。不过颇为奇怪的是,电视剧里每逢灾年和尚们不是都支口大锅在寺门前救济灾民,不知为何,离这不远的东关街挤满了难民,这里却空无一人。

慈恩和朱由松,你把我看成是送财童子,我把你看作是免费地皮,心里各怀鬼胎,表面一团和气地进了山门。进到弥勒殿内装模作样还了愿的朱由松,提出要在寺里走走,慈恩不敢推诿,只能陪着客串了把导游。本来紧随身后的僧人,意外地发现,这次小王爷还愿,竟然是空着手来的,普天之下,也没这个空手还愿的道理啊,不禁大失所望,纷纷散去。其实王妃临行前给他准备地钱物确实不少,只是都被他半路用来赈灾了。

在寺内逛了一圈的朱由松暗赞好一座大寺,这迎恩寺坐北朝南,占地一百二十亩,山门前有一座歇山式建筑的高台戏楼。南北中轴线上依次分布着山门、金刚殿、天王殿、正殿、延寿殿、藏经楼等建筑。山门镶青石门额,上刻“迎恩寺”三个大字;山门内中轴线西侧,竖立二通高大的创建碑,金刚殿三楹,天王殿三楹,殿之两侧有钟、鼓楼;正殿三楹,内供释迦牟尼佛,殿东侧有伽蓝殿三楹,西侧有祖师殿三楹;延寿殿五楹,殿东西两侧有禅堂;藏经楼五楹,两侧配楼十八楹,内储大藏经。

听慈恩说寺后还有假山一座。另有地藏与十五殿三楹,僧舍十八楹。朱由松暗喜,这么大一个寺院,不必搭房建屋,仅靠各殿宇和僧舍安排几万人绰绰有余。朱由松哈了口气,搓了搓冰凉的双手,笑嘻嘻的说道:“大师,小王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从朱由松进寺开始,慈恩就感觉世子看自己的眼光,或者说看自己的这个寺院的眼神,有种被算计的感觉。看着痞赖的笑脸,更是心惊肉跳。只是这得道高僧做久了,面上仍然是一副笑面弥勒的样子,还宣了个佛号:“阿弥陀佛,世子但说无妨。”

“不可,万万不可!”

朱由松说完要借寺院安置难民后,本以为就算这老和尚不愿意,也得给自己点面子。谁知道,慈恩好像被夹了尾巴的猫,反应大的超过了自己想象。

“大师,出家人慈悲为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可是几万条性命,都抵上造TM的七万级浮屠了,你跟我说什么万万不可?”朱由松也来了火气,说话不自觉带上了另一个世界的习惯助词。

慈恩一阵气苦,本来安置一下,熬过这几天去不是什么大事,迎恩寺虽说是寺院,沾上了福王府那也是富得流油。迎恩寺有钱有粮,本不至于为此得罪小王爷。但是这迎恩寺内,有一个大秘密,事关福王,是万万不能让人知道的。迎恩寺只接待洛阳豪门大户,寺内养着武僧几十个,全是吃肉喝酒的胖大和尚,但有平民靠近,都被打了出去。如此防范,为得就是怕有人窥得寺内的这个大秘密。偏偏小王爷要安置几万人进来,哪还有不露馅的?

“你们这些个无良和尚,一个个养的白白胖胖,却见死不救,真是佛门败类。小王我今天就在这金刚殿里,替佛祖他老人家清理门户。”朱由松一看商量不行,只能来硬的了,所幸自己在王妃的要求下,带了几百个护卫,不怕这个主持翻天。

“赵宏!”

“属下在。”

“你带人把寺里和尚一个不拉,带到金刚殿来。”

“是!”

“张浩!”

“小的在。”

“你回府里知会一声,本世子与佛有缘,要在这迎恩寺里住十天半月,让王妃切勿挂念。”

“是。”

“刘毅!”

“在!”

“你带人去东关街,将难民带到这迎恩寺来。”

“是。”

“记住,照看好老人孩子,一个也不能少!”

“是!”

朱由松想了想,这么多人安置起来不是件容易事,还得从难民内部入手啊。

“百姓里有个叫沈慕鸿的,你骑马单独给我送来。”

“是!”

慈恩两眼一昏,差点晕了过去。“这小王八蛋是早有计划啊,还准备让人到王府求助福王,他把我的人都押到这金刚殿,看来很难有机会了。”想到帮福王做的丑事被发现了的严重后果,吓得目瞪舌彊,呆在原地。

朱由松确实在路上做了两手准备,本以为只是留个后手,用不上。谁知道这个主持这么不上道,一点面子也不给自己,看来是爱财如命,我偏让你破财。

慈恩自从随福王来了洛阳,一向是仗着王府的势力欺压别人,今天尝到被人用王府势力欺压,内心更加苦涩难当。

金刚殿里,两个金刚力士怒目而视,朱由松找了个蒲团席地而坐,几个侍卫手握刀柄,立在身后。迎恩寺所有僧人都被陆续押到殿中,他们尚且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见来时还满脸笑容的世子,绷着脸坐在地上,比金刚殿两个金刚力士还凶。主持脸色更加难看,纷纷靠近主持,小声询问。知道原委后的众人莫不惊恐,只是他们平地里依赖主持,都只是听命而为,事到临头都噤若寒蝉,默默地站到主持身后。

朱由松看着满屋的和尚,真是一个比一个白,一个赛一个肥,跟街上遇到的难民一比,更是气上心头。这些人不事生产,整日受世俗供奉,到这个时候,竟然暂时腾出点地方收容下百姓都不肯。闭上眼想起眼前的困境,几万人安置起来也不是件易事啊。一阵寒风吹进,从脖缝灌进,冻得朱由松一个激灵,紧了紧衣襟,眉头皱的更紧了。

第五章 书生

领命来到东关街的赵宏,望着眼前的场景一阵头大。无数的难民将东关街原本宽敞的的街道挤得满满当当,形形色色的难民或老或幼,但是无不有个共同的特点,一个个瘦骨嶙峋,衣衫褴褛。将这些人转移,着实不容易,毕竟是几万个人,难以调度。

街边有世子随从支起的数个棚子里正在舍粥,赵宏突然发现,正在领粥的百姓竟然井然有序地排起队来,已经领到的脸上恢复点气色,正与家人相拥在一起取暖。赵宏啧啧称奇,自古难民最难管理,人饿极了连造反都敢,这些人无不是饿极了的,竟然排起队来。赵宏和他带的属下,原本都是京营的亲军都护府的一支,万历年间福王就藩洛阳,万历皇帝将这一支精锐中的精锐抽调给福王做护卫。他当初在辽东关中四处征战,战火起处,百姓难免离家奔逃,就没见过这么自觉的难民,扭头跟手下亲卫说道:“河南府不愧是中原之地,你看着这些人马上快饿死了,还知道排队领粥。”

亲卫不以为然的哂笑道:“大人,这你就抬举他们了,你注意看每个队列旁边。”

赵宏这才注意到,每个难民排起的长龙旁边,都有一个青衣帛帽的衙役握着腰刀走来走去。原来捕快衙役们尽管地位不高,甚至为土大夫们所轻视。但实际上,他们在普通百姓中可威风极了,他们动不动就拿人,锁人,谁见了都会惧怕三分。老百姓都尊之为捕快老爷,捕翁。赵宏一看,顿时大喜,小王爷交代的事就落在这群衙役身上了。叫来几个为首的捕头,都头,吩咐下去。众人一听是福王世子的吩咐,福王府在洛阳何等势大,谁敢不听,赶忙动起手来,吆喝驱赶,本就是他们职业,做起来得心应手。

这时候手下的亲兵已经将世子点名要见的沈慕鸿找了出来,可怜沈先生排了半天队,好不容易分到热粥,正在喂食两个孩儿,自己一口也没喝呢。被几个大兵揪了出来。

沈慕鸿平日最重仪表,刚刚散着米香的热粥看得见闻得到,偏偏吃不着,只是此时肚子早已咕咕乱叫,实在有辱斯文,气呼呼地问道:“不知找沈某何事?”

小王爷点名要见他,想来必有说道,赵宏也不敢怠慢,道:“沈先生,小王爷要借迎恩寺安置逃难的百姓,吩咐我等前来护送,临行前点名要见先生,请先生跟我走一趟吧。”

沈慕鸿一听大喜,他是典型的古代儒生,读圣贤书,讲究得是“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的大道。一路逃来,沈慕鸿深知,对他们来说,饥饿和寒冷都是致命的。即使人人吃到稀粥,一入夜,又将冻死很多人。听说刚逃进洛阳,有人就去迎恩寺求宿,都被打了出来,还出了几条人命。想不到小福王名声如此不堪,竟有着如此仁义之心,果然是人言可畏啊。

由于沈慕鸿坚持要带上自己两个孩儿,赵宏只好找来一辆马车,两个孩子还裹在小王爷名贵披风里,被赵宏一把抱起放进车里,吩咐一个亲兵赶车,自己骑马带着沈慕鸿先行。这几件事一耽搁,等他们到迎恩寺金刚殿的时候,回府报信,比他们路程要远的张浩倒是先一步到了。

张浩回府对路上难民的事只字不提,只说是世子与佛有缘,要在迎恩寺住几天,王妃听了大喜。天将正午,想到自己宝贝儿子还没吃饭,可能吃不惯寺里的斋饭。将自己还没用午膳让人装好,吩咐张浩带去。等到赵宏带着沈慕鸿进殿,朱由松正好摆开饭盒,准备吃饭。他对这个不卑不亢的书生极有好感,看见他们马上起身相迎。

可怜沈先生,此刻早已是饥肠辘辘。他虽然极重斯文,却不是迂腐之人,当下作了个揖大大方方的索要碗筷,道:“不瞒小王爷,我于此时已是饥火烧肠。”

朱由松忙叫人从斋堂取了副碗筷,沈慕鸿此时面对的虽然都是美味珍馐,早已无心品味,边吃边听朱由松说道:“沈先生,天气这么冷,我想把大家安置在迎恩寺中,只是人数实在太多了,真不知道如何下手,到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先生可有什么什么高见。”

沈慕鸿此刻也顾不上什么食不言寝不语了,边吃边说:“圣人说,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河南府遭了三年旱灾,三年蝗灾,几个州县早就易子而食,饿殍遍地。又有陕西王二作乱,流寇入关,我们逃到洛阳一时半会不能也不敢还乡。几万人如果坐吃山空,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朱由松点了点头,对他说的最后一句深表赞同,急忙放下筷子问道:“可有什么好办法,一举两得。”

沈慕鸿和理科男朱由松不同,也和一心做官钻研八股的书呆子不一样,他读圣贤书,学的是修身治国平天下的学问。这样一来,科举上就有点耽搁,到头来只能在乡野教书谋生计。今天是生平第一次有机会施展胸中所学,正像是挠到了痒处,站起身来,抑扬顿挫地说道:“洛阳,九朝古都,黄帝定鼎之地,豪门富绅聚居洛阳者极多,小王爷是亲王世子,洛阳城半个主人,可以号召洛阳豪门大户,捐献旧衣余粮,以救难民性命。”

沈慕鸿话一顿,看到朱由松不住点头,更觉痛快,那种施展平生才华的畅快,甚至让他有些醉意,当下抖擞精神,继续说道:“这次逃难,附近大县也是十室九空,难民中不乏良医巧匠,许多人都有一技傍身,可以鼓励大家在洛阳谋生,自食其力。我听说福王在城郊修建别院,不妨从逃难百姓挑选壮年男子,至于老弱妇幼之人,也可以生火做饭,使人尽其用。”

朱由松暗暗点头,这教书先生说得头头是道,细细一想大多可为。自己前世对古代读书人有点偏见,以为他们都是迂腐书呆子,现在看来,是以偏概全了。两个人又讨论了些细节,沈慕鸿也发现,这小王爷虽然有的浅显道理都不懂,但是有些细微处却有独到的见解,也是刮目相看。

多年后,朱由松问沈慕鸿:“朕把你从陇亩之中,带到这庙堂中央为政举事,决计四海,可算得上君恩浩荡么?”

沈慕鸿笑着回答:“在臣看来,君恩不过迎恩寺内一副碗筷而已。”

第六章 佛门

一番交谈过后,朱由松终于有了头绪,心情大好,想法是有了,真要动手做,一时有些不知从何入手。他背着手踱了几步,转过头对沈慕鸿说道:“先生在乡野小县教书,天天见面对的不过是些顽劣的学童,没想到能有如此见识。不瞒先生说,我洛阳百姓遭此天灾,又遇兵祸,我虽有心,可真到了事上,一点头绪都没有。这般足见先生高才,我今天就把这几万百姓交到先生手里,你只需带他们熬过这个严冬,等来年春天,朝廷平定了叛乱,再遣送大家还乡,这就是大功一件!”

沈慕鸿闻言先是一愣,原本以为只是献计参谋,没想到这小王爷直接全盘推给了自己。虽然自己十分想一口答应下来,施展抱负,才算是不负平生所学,但自己教了半辈子书,能干好么?这可是几万条生命啊。

沈慕鸿自己没什么自信,朱由松却对他充满了信心,看到他沉默起来,没有答应,赶忙说道:“这事做好了,不仅有功于朝廷,更是无上的功德,你就别犹豫了。先生放心,我这里别的没有,要人给人,要钱给钱,只要让这些可怜的百姓活过这个寒冬就行。”

话说到这里,沈慕鸿终于下定了决心,“读圣贤书,所为何事?从今而后,庶几无愧。”他整了整破旧却很整洁的长衫,长舒一口气:“既然小王爷如此信任,我当尽力而为!”

朱由松见他没有一口答应,肯定是深思熟虑后,下定了决心,心下更为高兴。根据自己的前世的学习的历史,和今生继承的朱由崧的记忆,这福王府说是富可敌国,实在是没有一点夸张成分。朱由松作为福王世子,是朝廷晋封的德昌王,有自己的俸禄,还有封地。他对沈慕鸿说要钱给钱,还真不是说说而已,明朝的藩王,“食禄而不治事,且不可参合四民之业。”通俗点说,就是穷的只剩下钱了。转过头打量了下自己带来的两队护卫,赵宏是从京城随福王就藩洛阳的,他的手下大多是百战精兵,虽然战斗力强悍,但在这里治理着百姓,恐怕没有什么优势。刘毅的手下,多是在洛阳招的王府护卫,做大的好处就是。他们大多是洛阳人,和难民没有风俗差异,说不定还有沾亲带故的,适合做这些事。而且刘毅所带的,是左院护卫,也就是自己的护卫,赵宏却是右院护卫,是邹王妃特意派来的。

拿定了主意后,看了看身材魁梧,一脸莽夫样的刘毅,笑嘻嘻地说道:“刘毅,上次我骑马撞了脑袋,连累你被王妃一顿臭骂,听说还罚了月钱?“

刘毅本来是邹王妃娘家的表弟,福王就藩后求王妃给安排了护卫统领,和朱由松沾亲带故,说起来朱由松还得叫他一声表舅,平时就很亲近,没这么多规矩。听了朱由松的话,马上叫起屈来:“这事不提还好,一提俺老刘就委屈哇。”

朱由松看他八尺的汉子,竟然叫起委屈来,也知道他上次被王妃骂得那叫一个狗血淋头,连忙打断他:“行了行了,我知道你委屈,是我自己酒后失足,扣了你的月钱,我也于心不忍,现在给你个机会。你带着你的手下,跟着沈先生,听沈先生的调遣安排。”刘毅刚想叫屈,把自己月钱讨回来,听到世子竟然让自己听一个穷教书的学究调遣,大感不满,又不敢顶撞,不屑地看了沈慕鸿一眼。朱由松把这些看在眼底,怕这莽汉不听差遣,阳奉阴违,说道:“你听好了,等这件事完了,我就问沈先生,这刘统领做的怎么样啊?只要他说你一个好,你和你的兄弟每人到我那领十倍的月钱。可是他要是说不好,哼哼...”

刘毅听了,变戏法似的换了副表情,大表忠心:“世子放心,从今天起,只要沈先生一句话,刀山也上,火海也闯。”说完挺胸昂首,一副大义凌然,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概。被这活宝一闹,殿里气氛轻松不少。沈慕鸿轻笑一声:“刘统领放心,这朗朗乾坤没有刀山,冰天雪地哪来的火海,就算有,我也不会让刘统领去跳。”众人听他说的诙谐,都笑出声,唯独刘毅和他的手下还沉浸在十倍月钱的幻想里。

赵宏见世子选了刘毅,亲疏立现,不过他也知道这是人之常情,但是朱由松迟早是要做福王的,自己这一营入了王府,今生都是福王府的人了,自然要和未来的福王处好关系。突然想起前去带难民来迎恩寺的一幕,上前一步说道:“世子,我看要管理这些百姓,我们王府护卫有点狗咬刺猬,无从下口。倒是洛阳府的捕快衙役的本行,小王爷可以差人知会一声巡检大人,借调百十个衙役来。”朱由松一听,就知道他说的大有道理,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这就跟后世的小贩最怕城管一个道理。

“好!赵宏所言极是,张浩,你马上跟我去衙门一趟。”

刘毅本来的任务是把寺里的和尚都带来,如今这些和尚挤在金刚殿一角,刘毅上前一步指着他们问道:“世子,那这些和尚怎么办?”

“他们?哼....一个个身为出家人,一点慈悲心肠都没有,尤其是这个主持慈恩,刘毅,把他们中的普通僧人各回各处,只要是主持监寺这些,都给我关到藏经阁,给我好好学学经书上的道理!好了,大家分头行动吧,沈先生,这里就拜托你了。”说完向抱了一拳,沈慕鸿点了点头回应,就带着张浩,去衙门要人了。

...

迎恩寺藏经阁内,几个掌权的大和尚围在主持慈恩的身边,七嘴八舌地抱怨。慈恩原本是个豪门子弟,家里出了事,又寄人篱下,托庇福王朱常洵府上,到了洛阳之后,仗着朱常洵的势,伤天害理的事没少干。刚才被朱由松突然地翻脸吓住了,此刻才露出一代恶人的狠劲来。他一脚踢开正对着自己的监寺智静和尚,这货喋喋不休唾沫星子喷了自己一脸。然后恶狠狠说道:“慌什么,我们为福王做事,只要福王还在一天,这洛阳变不了天。智静,这个月的货怎么样?再过几天,王府吴管家就要来取货了。”

“这次的货智清不知道从哪弄来的,品相虽然极好,只是性子太野,才八九岁就凶的像只野猫,已经有几个师兄弟调教的时候被她咬伤了,这要是献给王爷,不剥了我们皮才怪。”

“废物!亏你们长这么大个字,连个女娃都调教不好。过几天吴管家来了,我们只要托他给王爷传个信,谅这个小王爷还敢跟老王爷叫板?快想办法知会外面的小和尚,加紧调教。这才是我们寺里的大事。”

藏经阁内,无数的劝人向善经书堆里,几个道貌岸然的和尚,商议着世间最污秽的丑行,只是不知道这满寺的神佛看到了么?听到了么?或许我们太渺小,九天之上的神佛看不到。但是就像你和我,从来也没关心过地底洞穴里的蚂蚁的生老病死吧...

第七章 参政纳妾

洛阳的正午与早上又是一番不同的景象,来往的行商,叫卖的小贩,将城内长街挤得满满当当。辘辘的马车声淹没在吆喝叫卖中,黑楠木的车身被精美的丝绸包裹,镶金的窗牖严丝合缝。马车里的朱由松倚在靠垫上,陷入了沉思。莫名其妙地来到这个时代,已经过去半个月的时间。这半个月,享受过前世想到想不到的富贵,也在今天见到了百姓的苦难。朱由松自问自己不是什么圣人,若果穿越而来是一个小兵,是一个农夫,是迎恩寺里几万难民的一个,那肯定顾不上别人,先保住自己的小命再说。但是,身处如今这个位置,享受着如今的身份带来的舒适生活,而且自己还有能力去帮助受苦受难的百姓,是不可能放任不管的。而且前世喜欢文史的朱由松对明末的历史有些了解,现在已经是天启六年,没记错的话明年天启就会驾崩,继位的是他的弟弟朱由检,也就是崇祯!

末代王孙命贱如狗,不管是即将登场的李自成、张献忠,还是在辽东早就成气候的满州鞑子,对待明朝的宗室,都是赶尽杀绝。“要想改变这悲催的命运,得做点什么才行啊”想到这里,朱由松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诚然,宗室给了我无穷的财富,高贵的身份,如果生在太平年间,高兴还来不及。但如果想在乱世有所作为,这个身份就成了一把双刃剑,要知道朝廷对藩王的防范,可是一直都没有放松过,毕竟有个靖难之役摆在那里。”

就在朱由松为自己前景犯愁的时候,知府衙门里却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原来今天是河南府参政王胤昌纳妾的日子,布政使参政是正经的三品高官,整个河南府大大小小的官员都过他节制。因此,参政大人虽是纳个妾,官老爷们谁也不敢怠慢,洛阳知府更是早早就去了参政府上。一头扑了个空朱由松只好让张浩转道去参政府,毕竟几万人的大事,不能等他纳完妾在处理。

参政府门前,早已经是人山人海,有品阶的高官,有声望的名士,这时候早就被请到府内。还有些身价百万的富商,带着奴仆伴当,挤在门外,只为了把礼送到。商人是四民之末,虽然有钱,在明朝身份是很低的。参政府的老管家王宁,虽然一把年纪,精神矍铄,一双眼睛亮着呢。谁该躬身相迎,谁该不假辞色,这么大场面王管家迎来送往游刃有余。张浩的马车到了街头就进不来了,朱由松没想到在几百年前得我明朝自己都能堵车,无奈之下,只好带着张浩下车步行到参政府。

老管家王宁背着手,昂着头,像是个骄傲的公鸡,在巡视自己领地一般,在门前走来走去。突然看到两个少年,两手空空就往府里走,而且看这两个人步履轻快,看到没看自己一眼。老王头很受伤,他自幼就是王胤昌的伴当小厮,王胤昌官越做越大,他的地位就水涨船高,就是洛阳的知府见了他都得客客气气,两个毛头小子,竟然敢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王管家使了个眼色,立马就有两个门子上前拦住了朱由松和张浩。

“站住,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是你想进就进的么?”一个门子得了老管家的眼色,立刻大声呵斥道。

“大胆!你可知道这是什么人?”张浩见一个小小的门子竟敢对一个亲王世子如此无礼,连忙上前就要发作,朱由松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今天来这里是跟洛阳府借人来了,得罪了这些当官的,他们非不借,朱由松是理亏的,明朝的宗室,名义上是不能干涉地方事务的。

“你进去跟王胤昌说,我是朱由崧,特地来祝贺他一树梨花压海棠,哈哈。”

小福王朱由崧的名气,在洛阳比他爹老福王还要响。福王朱常洵,体重三百多斤,走路不到几步就要气喘吁吁,轻易不出王府。但是朱由崧可是洛阳的一霸,欺男霸女打架斗殴的事可没少干。那门子一听吓得差点没站住,忙向王管家看去,王宁也没见过朱由松,听到他自报家门,想来定是真的。谁没事跑到参政府来假冒皇亲,几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啊。连忙让另一个门子进去报信,自己带着朱由松和张浩往院里去。

“福王世子?他来找本官有什么事?”听到消息的王胤昌也是一头雾水。自己是河南府布政使参政,是名副其实的封疆大吏,和福王府一向是进水不犯河水,为了避嫌,也不敢和藩王过多接触。

“世子说,今天专程来来给大人贺喜。”

“胡说!本官和王府一向没什么交集,他给我贺哪门子喜?走,去看看他到底弄得什么名堂?”说完带了一群官员出门迎接,众官员也是深知地方政府和藩王的避讳,不免啧啧称奇。但是礼仪上都不敢怠慢,来得毕竟是一个亲王的世子,封了郡王的小王爷。

朱由松见了王胤昌,就把自己的安置难民,来找他洛阳知府借几百个衙役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他。在场的官员听了,有一个算一个的都愣在原地,回味了一遍才确信自己没听错。小福王朱由松竟然要在自家的寺院里安置难民?今年洛阳旱灾,蝗灾,兵灾四起,几万个无家可归的逃难百姓涌入洛阳,早就成了洛阳各级官员头疼的事。王胤昌也没想到,一向鱼肉百姓的小福王尽然转了性,成了一个贤王。不过,不管真假,他都乐意把这个烂摊子交给朱由松。处理好了,自己身为河南府布政使参政,功劳政绩自然少不了,就是处理不好,那也是他福王府的事了。当即派人,调了五百衙役捕快到迎恩寺,任朱由松驱使。并且大大称赞小王爷爱民如子,真乃当世贤王云云,大小官员也纷纷附和。朱由松懒得听他们那一套,肉麻的反胃恶心,连忙告辞。、

回寺的路上,朱由松突然卷起车帘,露出脑袋问张浩:“你觉得王胤昌这个人怎么样?”

正在赶车的张浩闻言一愣,这哪是自己一个马夫该插嘴的话题,面无表情地说道:“世子一开口,参政大人就同意了,想来也是个爱民的好官。”

“你这小子,不但奸诈,而且油滑无比。”朱由松笑骂着关上车帘。洛阳这些官吏,趋炎附势,巴结上官唯恐落后。安置百姓,赈灾救难就互相推诿,指着他们,洛阳怎么能挡住李自成,历史怕不是还要重演。在乱世要有所作为,最重要的就是人才啊!

第八章 聚众逛青楼

冬日的明媚的阳光均匀地洒在大地上,洛阳的天空还是跟往常一样,万里无云。迎恩寺宽敞的天王殿外,摆着一个做工精美的雕花水曲柳木椅,椅子上铺着白色的兽皮做成的垫子,翻红狐狸的皮子被阳光烘出暖意。朱由松合着双眼半躺在椅子上,心情大好。

沈慕鸿果然没有辜负自己的信任,短短三天的时间,就完成了几万个百姓的安置。青壮汉子被选出来,分成两拨,轮流去福王府扩建别院,留下的一拨在寺里修建临时棚屋,去山上伐木取柴;女人无论老幼,留在寺里烧水做饭,缝补衣物;有些手艺的匠人,用青壮劳力伐来的木材,做一些简易的家具;各县的的郎中,治疗着生病的百姓;读书识字的,在鼓楼教幼童读书认字。一切井井有条,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只等来年光景好了回乡。

张浩站在朱由松身后,正在绘声绘色地讲述着安置过程中遇到的困难,以及沈先生如何如何智计百出,一一摆平。这个不务正业的小马夫,在朱由松的默许下,跟个跟屁虫一样跟在沈慕鸿的身边。张浩是世子身边亲近的人,而且聪明机智,又极有礼貌,沈慕鸿也乐得有这个伶俐人跑腿传话。三天下来,张浩已经成了沈慕鸿的头号粉丝。顺带着,对朱由松也由敬畏,变成敬佩,世瞧瞧人家子的眼光,不愧是石头精点化过得。

朱由松摆了摆手,问道:“慈恩他们表现怎么样,没有闹事吧?”

“世子放心,慈恩主持和几个监寺和尚,每天在藏经阁诵经打坐,除了送饭的小和尚,和谁都不说话,安分得很。”

“那就好,这迎恩寺毕竟是给我祖母修建的,算是我们王府的家寺,听说慈恩大和尚,少年时就和父王认识,他要是吵闹起来,面子上不好看。”

张浩有个事刚想说,听了朱由松的话,话到嘴边咽了回去。这些大和尚虽然老实,但是外面没被囚禁的小和尚经常惹事生非。他们的僧舍那边,轻易不让百姓进去,昨天几个小童追逐打闹时,不小心跑进了他们的僧舍,被他们打了出来,对小孩子出手都不留情。朱由松闭着双眼晒太阳,没看到他犹豫的神色,不疑有它。

“这里差不多也步入正轨了,咱们留在这也没啥用处,今天到洛阳城里逛一圈去。”

张浩转身就要去赶车,朱由松连忙拦住他,说道:“今天时辰还早,我们走着去就好,这身子骨也得锻炼锻炼了。”

朱由松不是心血来潮,是这几天正儿八经审视了下自己的这各新身体。发现好在五官还算清秀,只是这朱由崧身份的问题,生于深宫之中,长在妇人之手,手不能提,肩不能抗。还在自己还是个十九岁的少年,还有成长空间,可塑性比较强,不然这幅身子骨在乱世,迟早是个拖累。

洛阳城里,朱由松新奇地望着街道两旁各种小店,街边也有形形色色的小摊,真是形形色色,无奇不有。跟电视剧里,不是卖布的,就是卖水果的大有不同。前世的朱由松肯定没见过这原汁原味的古代市井风俗,而世子朱由崧,每次出门可谓是前呼后拥,也没逛过街。这里瞧瞧,那里看看的朱由松发现一个摊位前,一个盲人右手里刻刀上下飞舞,左手拿着块木头,木屑纷飞,转眼间一个精美的小木偶出现在他手上。朱由松第一次见这么高超的手工技术,大声叫了个好!盲人听到有人叫好,自得的晃了晃头。

这一幕被旁边一个锦衣佩玉的青年看到,这青年生的眉星剑目,俊朗风仪,头戴六合一统帽,书生打扮。书生本来也被这个盲人的手艺技巧惊住了,只是看到有人竟然叫好,莫名地生出一股斜气。这也很好理解,这种人走到哪向来都是别人恭维吹捧的对象,他出身官宦家庭,看到一个低贱的瞎子在自己身边出了风头,心下大恨。书生自恃身份,不肯和盲人置气,将火发到叫好喝彩的朱由松身上,大声说道:“听说当初楚怀王好细腰,国中常有饿死者。今圣上喜欢木工,就有些趋炎附势的小人,对这个瞎子木匠都要叫好,真是可笑啊,可笑。”

朱由松先是一愣,怪不得前世听说明末真是尊卑无序,纲常无序啊。竟然有人在大街上就敢讽刺当今皇帝。这是个病态的社会,读书人以犯上为荣。前世读历史,朱由松最恨的就是这些只会夸夸其谈的文人,尤其是祸国殃民的东林党。他觉得要不是这些人,争权夺利,自私自利,明朝大好江山,也不会被建奴捡了漏,而且明朝亡了之后,就属这些人投降的快,争先恐后,生怕晚了没官做。

“张浩,刚才是谁在放屁?真是臭不可闻!”朱由松一边说,一边做出扇走气体的手势,把锦衣书生气的咬牙切齿,就要发作。

“好像是这位公子,你看他咬牙皱眉,看来是实在憋不住了。”张浩一本正经的回答道。

锦衣书生眼看要发作,旁边的同伴连忙拉住他,说道:“景轩兄,何必和这些市井贱民一般见识,我们为景轩兄在醉仙楼设下酒席,接风洗尘,别让这些闲杂人等影响了兴致。”

锦衣书生被他的同伴拉着走了,盲人才敢说话:“多谢两位公子帮小老儿说话,我也不会别的们愿意给两位雕刻几个木偶玩意。”

“老人家不必客气,这几个劣货大放厥词,还要去醉仙楼逍遥快活,哪有这种好事,张浩,你去府里给我叫几个能打的来,我们也去醉仙楼,我先在此地等着你。”朱由崧恨恨地说道,刚才要不是只有他跟张浩两个人,早就动手了。

张浩应诺了一声,赶忙回去王府摇人,朱由松在盲人老头摊子前,描述着自己屋里几个丫鬟的长相,让老头雕刻几个小人木偶。雕完之后,朱由松一看,竟还真有七八分相似,大为高兴,想着带回去给几个小丫头,她们肯定喜欢,随手多给了老人一锭银子。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张浩从王府带着十几个人回来了,这些都是以前的世子朱由崧铁杆狗腿子,平生欺负人惯了的,听说世子在街头惹了一身鸟气,骂骂咧咧就来了:“在哪呢?在哪呢?那个不开眼的敢惹我们小王爷,给我出来我要活劈了他。”

一群狗腿子生怕喊得声音小了,显不出自己的忠心,吓得周围百姓纷纷躲开。朱由松暗叫一声惭愧,替他们感到汗颜,偏偏几个人还自觉十分威风,得意洋洋。

“别喊了!丢不丢人?”朱由松连忙制止他们。

几个狗腿子却会错了意,以为小王爷被人欺负了丢人,都闭口不言,气呼呼地等着给主子报仇。

朱由松就这样在百姓的目送中,带着一群“恶奴”,直奔洛阳最大的青楼醉仙楼而去。

“张浩。”

“在。”

“你别说,这感觉,还挺爽的。”

“.....”

第九章 文人雅士

顺着洛阳拥挤的街道往前走,一栋高楼平地而起,楼前车水马龙,楼上红灯高挂,这种繁华景象,只有洛阳城第一流的风月场所醉仙楼才能得见。

一个身穿皂布青衣,头戴瓜皮小帽的龟奴佝偻着腰板,站在楼门前迎来送往,远远看见一行人怒气冲冲,直奔醉仙楼而来。这醉仙楼开门迎客,招待的都是高官富商,楼里姑娘们的恩客更是非富即贵,等闲没人敢来寻衅滋事,是以龟奴见了也不慌乱,一溜烟跑道楼里,跟醉仙楼管事的李妈妈报信。

这李妈妈虽说是个妈妈,早先也是醉仙楼头牌的姑娘,琴棋书画,诗词歌舞,吹拉弹唱无一不精,年轻时长相更是千娇百媚,放在十年前,谁不说醉仙楼李姑娘艳压洛阳。只是风月场所,迎来送往,最可恃的说到底还是一个色字。无奈遇人不良,往来都是些寻花问柳的恩客,尝了果儿不要树的主,到后来年长色衰,从干妈那里接手了这醉仙楼。年轻时,唯恐一处不媚,走一步都要扭三扭的李妈妈,如今一身淡雅罗裙,手执一把芙蓉团扇,两侧各有一个小丫鬟搀着,看这打扮倒,像是个大户人家的太太。

龟奴跑进后堂,也不敢直接闯进李妈妈房里。在外面敲了几下,说道:“李妈妈,外面来了一行人,大概十几个的样子,我看他们摩拳擦掌,恐怕来者不善,还请妈妈定夺。”

“这洛阳城有头脸的老爷公子,还有你不认识的?来得是谁可曾看清了?”

“小的远远瞧见,这条街就我们一家开门朝东开,定是朝我们这里而来,没敢耽搁来知会您老人家,倒是没看清是哪家的公子。”

“行了,我知道了,你退下吧。锁儿,扶我出去看看。”

几十年的风月场,朱由松一行人到楼前的时候,正巧李妈妈迎了出来。朱由松在这地方可是个常客,李妈妈一看就认了出来。这可是洛阳城最惹不起的主,连忙堆了满脸的笑容,说道:“哎吆!我的爷,今儿怎么徒步走了来,前些日子,听说爷伤了贵体,现在看是大好了,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刮的我这醉仙楼都摇摇晃晃了。”

朱由松如今非比以往,哪见过这阵仗,略微显得有些局促。想到今天来的目的,可不能先漏了怯,连忙装成整了整气势,故作镇定地说道:“你少这在大拍马屁,不瞒你说,刚在路上有个不开眼的书生,惹我吃了一肚子闲气,今天特地就是来教训他的。”

李妈妈一听暗暗叫苦,今天来的一群书生,那身份也是她惹不起的,眼前这个主,更是洛阳城里一大祸害,他们在这斗起法来,砸坏东西财务尚且是小事,闹大了牵连起来,恐怕自己也要吃不了兜着走。近前一步,附到朱由松耳朵旁说道:“我的爷,今天那几个不开眼的,是丽正书院的书生宴请江南东林魁首钱谦益老先生的公子,这些人身份虽然差着爷十万八千里,但是惯会摇唇鼓舌,就怕他们使了坏心,在圣上那里诬您几句,您虽然不怕,也觉得恶心膈应不是,要我说,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把他们当个屁放了算了。”李妈妈说完,眼看朱由松没有说话,寻思着这是怕了,想找个台阶下,连忙说道:“爷,您伤者这几天,可把我们素月姑娘急坏了,这几天是茶不思饭不想,您可快去看看她吧。”

钱谦益的大名,朱由松两世为人都是听过的。这个人号称是东林党魁,天下士林领袖。天启四年,在朝中争斗中败给了魏忠贤,被革职还乡。后来他剃发降清,在大雨中率领文物大臣跪在城门口,把南京献给了多铎,还留下了头皮痒,水太凉的千古笑话。

“不急不急,我先去会会钱大公子。哈哈哈。”这老鸨子虽说胆小怕事,却给朱由松提了个醒,眼下自己的身份,真不能意气用事,直接揍他们一顿,闹到朝堂上,有个能被人借题发挥,相信皇帝也是乐得整治一下藩王。但是虽然如此,这个未来大汉奸的儿子可不能轻易放过,让他在这醉仙楼逍遥快活。

李妈妈一听吓不住他,还是不肯善罢甘休,暗骂一声,脸上却是一副讨好的笑容,还要上前劝阻。

朱由松身后的打手早就憋着一股劲要在小王爷面前表现,眼看这妈妈一个劲阻拦,骂道:“你这老鸨别在这聒噪,那群鸟书生在哪,快给我们爷带路,不然把你这妓院一块拆了。”

李妈妈哀求的目光看向朱由松,朱由松的性格是恃强而不凌弱,傲上而不辱下,最看不得别人可怜兮兮,想了下跟李妈妈说道:“你放心,只管领我们前去,出了什么事我担着,保管不让你受牵连。这醉仙楼是风雅场所,我们几个在不承诺放弃武斗的前提下,尽量文斗,以德服人,哈哈哈。”

李妈妈暗啐一声,就你带着这几个歪瓜裂枣,还要跟一群书生说说什么文斗,朱由松是醉仙楼的常客,他身上几根毛楼里的姑娘都清清楚楚,别说文采,字认全了么都两说。李妈妈心里虽恨,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也不敢在劝阻,头里领着朱由松一行人,来到了书生们所在的二楼。

朱由松上来后发现,这二楼的景致和一楼又有不同,一楼富丽堂皇,金碧辉煌,二楼却成了素雅自然,摆满了奇花异草,几个阁子也是各有花名,李妈妈将众人引到一个上书着“牡丹亭的”门前,回头跟朱由松说道:“几个书生就在这厢房里,还望小王爷念着往日恩情,不要..”

朱由松看她泫然泪下,一脸惶恐,连忙打断她安慰道:“行了行了,我又不是要拆了你的醉仙楼。”然后指着身后的彪形恶奴说:“我们都是文雅的人,你大可放心。”

狗腿子们一个个点头称是,一脸正经,都默认了自己是个文雅人的事实。李妈妈带着两个丫鬟走到一旁,暗暗祈祷,他们能给东林党魁一个面子,不要闹大。

刚才还自诩文人雅士的朱由松,一看那个碍手碍脚的半老徐娘终于走了,飞起一脚踹开“牡丹亭”的木门,大喝一声:“哪个1狗1日1的1要跟我抢姑娘?”然后随便在一众书生诧异的眼光中,随手指了个姑娘说道:“老鸨只说你身子不好,原来是瞒了我强迫你来这里陪着几个鸟人。”说完指着钱景轩骂道:“你是什么东西,敢和我抢女人?给我打!”身后一群人早就憋了一上午,摩拳擦掌,只待打架。听到世子放话,立马嗷嗷叫着冲了上去。

李妈妈望着这群文雅之人,目瞪口呆,心如死灰。

第十章 大胆的想法

醉仙楼牡丹亭内,朱由松坐在上首,翘着二郎腿,看着手下伴当和六七个书生厮打。张浩从府里带出来这些人,都是前世小王爷用惯了的打手,撩阴跺脚,什么招数阴损用什么。几个书生哪经过这种阵仗,很快就变成了单方面的殴打。不一会,六个书生被打的鼻青脸肿,一人身后站着一个壮汉,把他们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钱景轩是钱谦益的独子,他父亲被称为文坛领袖,从小到大都活在赞美宠溺之中,连手心都没被打过一次。遭此毒手,恨得咬牙切齿,目呲欲裂,怨毒阴鸷地抬头盯着朱由松。他已经认出了来的是街上被他无故骂了几句的少年,钱大公子生平骂人无数,哪个不是隐忍着陪笑。在他的思维里,被他骂都成了一种荣幸,这小子竟然如此不识抬举,气得钱公子嘶吼道:“狗杀才,你敢打我?你敢打我?你敢”

话还没说完,朱由松反手一巴掌打在他脸上,娇生惯养的面皮上瞬间一个红色手印清晰可见。钱景轩只觉得脸颊火辣辣的疼,眼前天旋地转,满是金星。朱由松大步走到墙角,扶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陪酒女,这姑娘确是十分美丽,五官精致,身材娇小却不失丰腴。这姑娘刚进醉仙楼不久,是新到的货色,没见过这阵仗,早就吓得说不出话来。

朱由松把一众书生晾在地上不管,先和美人聊了起来:“你叫什么名字啊?”

“奴..奴家叫坠儿。”

朱由松在坠儿姑娘丰满的屁股上拍了一把,说道:“行了,这里没你什么事了,出去吧。”

名叫坠儿的姑娘如蒙大赦,慌张地跑出房间。朱由松回味了一下刚才的手感,回过头笑嘻嘻地说:“这坠儿姑娘,是我的老相好,你竟敢跟我抢女人,揍你一顿怎么了?”

钱景轩气的一佛升天,二佛出世,这无耻之徒,刚刚连别人名字都不知道,竟然厚颜无耻地说什么老相好,明摆着是在找借口,但是畏惧这厮出手太狠,不敢说话,只是怨毒地盯着朱由松。其实朱由松打得就是这个主意,传扬出去就说福王世子跟钱公子在青楼争风吃醋,大打出手。反正他的名声一向如此,这些酸文人最重名声,是万万不肯自己宣扬这种丑事,只能打落了牙齿往肚子里咽。

朱由松报了私仇,又教训了心里最反感的未来大汉奸的儿子,心情大好。至于他爹是什么文坛领袖,东林魁首,朱由松是完全没放在心上。东林党与福王本来就不对路,万历皇帝为了福王与这些人斗了三十多年,可以说正是他们把福王从太子之位拽了下来。就算朱由松放下身段,去讨好这些东林党,也改变不了彼此对立的立场,还不如见一次打一次,反正自己身份特殊,名声是越不好,朝廷对自己越放心。

朱由松踱着步从书生们前面一个个走过,大声说道:“你们听好了,明人不做暗事,今天打你们的,是我朱由崧,谁不服气的,尽管到福王府找我报仇,我随时奉陪。”说完转身就走,张浩和一众打手连忙跟上。

钱景轩本来以为对方不过是豪门巨贾的公子,还想动用父亲的人脉报仇雪恨,没想到对方来头这么大,报仇无望,只能把这仇恨埋在心底。

朱由松出了醉仙楼,只觉得浑身上下没一处毛孔不畅快,这一世的身份给了他快意恩仇的机会,“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

“走,回王府。”

......

朱由松回到王府,先去王妃处请了个安,就回到了自己院子。房里大大小小的丫鬟得了消息,都在门口迎接,群雌粥粥,香风阵阵。朱由松拿出买好的小木偶,按着上面刻好的名字一个个送给她们。这些小妮子从小生活在王府中,王府里的花花草草都认熟了,却极难有机会出去,更见识不到这么精巧的手艺,拿着跟自己十分相似的木偶,喜笑颜开。有些雕得漂亮的就要四处炫耀,顺便嘲笑几句别人的,一时间好不热闹。

“手里竟然还有一个。”朱由松望着手里的,看到上面刻着个“莲”字,想道刚才确实只看到了呆萌的小荷,没见到古灵精怪的小莲。随口问道:“你姐姐呢?”

小荷白皙的脸上突然一红,两个纤细晶莹的玉手攥住新得的礼物木偶,低着头唯唯诺诺说不出话。

旁边的杏儿马上接过话茬,笑骂道:“世子不知道,那小蹄子最是懒惰,自从世子出去之后,她就借口世子床暖和,霸占了大床,天天赖在床上,倒成了太太小姐,我们都得伺候她。”

朱由松一听,就知道那小妮子准能干出这事来,初来王府养病半个月,基本上天天跟她们混在一起,早就摸透了她们的性格。这两个被朱由崧救回来的双胞胎,长相一模一样,性格截然相反。妹妹小荷天真烂漫,呆萌可爱,姐姐小莲,活泼灵动,古灵精怪。

朱由松大步往内堂走去,小荷怕姐姐被责怪,也亦步亦趋地跟了进来。锦幄温温,兽香袅袅,黄花梨木精雕的大床四面挂着金丝玉帘。透过帘子看进去,大床中央锦被下盖着一个少女,雪白的藕臂露在外面,散着满头秀发,天将正午,还睡得正香。朱由松故意作弄她,将冰凉的手伸进被子下,也不知道触到了哪里的肌肤,只觉得软腻滑手。小莲此刻不知道正贪恋着什么美梦,赖在床上不肯起来,突然感到小腹一凉,马上吓了起来,坐直了身子。

这里本来就是王府内院,除了世子没有男人能进来,再有房中暗墙里有无烟的兽炭供暖,所以在房里睡觉的小莲只穿了一个肚兜。她受惊之下,身子弹起,朱由松只觉得一片耀眼雪浪袭来,下身立马起反应。好在古人衣服宽松,看不出来。

原来朱由松这幅身子虽然是久经战阵的花场老手,但是思想却还是刚大学毕业的小处男,朱由松感到有些尴尬,一边用被子盖住引人犯罪的身体,一边佯怒道:“好啊,我出去这么久,大家都去迎我,就你自己躲在这偷懒,看我怎么罚你。”

小莲睡眼朦胧,看到是朱由松,放下心来撒娇道:“人家身子不舒服,又不知道世子回府,你要怎么罚人家嘛。”这小妮子轻咬红唇,颤声嚅嗫,朱由松大感吃不消。说道:“等我想起来怎么罚你再说吧,先记着。诺,这是我给你的礼物。”小莲狡黠地笑了下,拿到礼物,大为高兴,拽过小荷比较起来,两个一模一样的小美人,拿着两个一模一样的木偶在床上调笑打闹。

朱由松一副长者的样子,贼眉鼠眼地站在床边望着这对璧人,心里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第十一章 丑事

入夜时分,被临时改造成“难民营”的迎恩寺里,往常这个时辰,各个殿里早就没人了,此刻却挤满了百姓。有家室的难民被分到用木板隔开的小房间里,在逃难路上没了亲人的混挤在殿里。

后山僧舍,原本是修建给过路的僧侣,借住的香客住宿用的,只是这迎恩寺不比寻常寺院,谁来这里借住,还没上山就被寺里僧人打了出去,所以这些厢房全都空着。这次旱灾引起的逃难,路上不知道死了多少人,许多孩子在路上失去了双亲,只靠着求生的本能随着人流来到了大城洛阳。沈慕鸿将这些挑选出来,在条件稍好的后山厢房安置。

二更时分,冷月高悬,迎恩寺后山厢房几个瘦小的身影,从各个门里约好了一般摸了出来。屋舍后的一角,几个少年凑在一块,为首的也不过十一二岁,瘦直的身板上披着不知道从哪淘换的衣服,大小极不合身,套在身上像是个麻布袋里套了根竹竿,被他用一条破长布条,系在腰上。少年伸手数了数人头“一、二,加上我三个,好都到齐了。”

三人中间的少年攒着双手,放在嘴边,胖乎乎的小脸一脸稚嫩,一边呵气取暖一边说道:“阿丑,咱们一共就三个,为啥你每次还要数一数。”

瘦竹竿一脸酷酷的表情,并不理他。

靠在墙角的一个小孩,才七八岁年纪,脏兮兮的脸上挂着鼻涕,单薄的衣服在夜里起不了多大作用,颤抖着声音问:“阿丑,我们真要去报仇么?那些大和尚人又多,每个都比我们高大,昨天打我的大和尚,拳头比我脑壳还要大呢。”

名叫阿丑的领头的少年,眉头一皱呵斥道:“有仇不报,还是男子汉么?咱们兄弟三个被那些秃驴无故打了一顿,我是咽不下这口鸟气,不报仇我吃饭吃不香,睡觉不踏实,阿呆,你要是怕了,你就回去。”

小胖听了抬起头,摸了摸阿呆枯黄的头发,说道:“阿呆,阿丑说得对,别人欺负了我们,我们不报仇,以后他们就更加欺负我们,知道了么?”年纪最小被叫做阿呆的孩子点了点头。小胖接着说:“不过阿丑,你说你吃饭不香,我今天还看见你领了粥,连碗都舔了三遍。”

阿丑脸一红,怒道:“小南你少废话,跟我来。”

三人在树下,扒开一堆树叶,最小的阿呆拎着跟木棍,两个稍大点的一人手里一个盛满冷水的小木桶,向和尚们住的僧舍走去。他们三个都是孤儿,饥饿已经使逃难的人们失去了同情心,自顾不暇的百姓没人接济他们,三个孤儿只能抱堆取暖,一路上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好不容易熬到了洛阳城,天可怜见,碰到了朱由松安置在迎恩寺。少年的天性就是爱玩,野惯了的三人被安排读书认字,一起逃了出来,在寺里乱逛到和尚们的僧舍,谁知道,几个和尚一言不发就把他们打了出来。

气不过的三人,报仇不过夜,约好了今晚撬开和尚们窗户,趁他们熟睡之际,泼上两桶冰水。本来这么大的孩童,绝难有这么强的报复心和胆量,但是这三只,除了最小的阿呆今年刚没了双亲,其他两个都是从小就是孤儿,天生地养,性格有些乖僻。

和尚们的僧舍和厢房所隔不远,三人一路摸到屋后,阿丑使了木棍撬开窗户,阿呆骑在小胖子阿南的脖子上,拎着小桶准备浇水。借着皎洁的月光。阿呆发现僧舍里空空如也,紧靠窗边的床上一个人都没有。

“不对啊,这些大和尚都不见了。”

“你别是不敢了,骗我,让我看看。”阿丑翘起脚扒着窗户探进头来,发现真的没有。

“这些秃驴大晚上不睡觉,干什么去了?”

三个小孩初生牛犊不怕虎,状着胆子爬进僧舍里,准备一探究竟。

“哎吆。”

“胖子,你怎么了?”

“我脚掉进坑里了,这些该死的秃驴,在屋里挖坑陷害老子。”

“不对,不是坑啊,你看这还有梯子,这不会是秃驴们挖的地道吧?”

阿丑把小胖子阿南拉出来,往地上一瞧,一个竖着的梯子通着下面,阿丑趴下身子伸进头去,看到地道里隐隐有几点灯光透出,十分骇人。

“几个秃驴在房里挖这么个地道做什么?”

“进去瞧一瞧不就知道了?阿丑,你该不会不敢吧?”小胖子阿南最大的乐趣,就是跟阿丑抬杠。

“你这头小肥猪都敢,我有什么不敢的,阿呆,你在上面守着,有动静你就先跑。”

阿呆望着黑漆漆的洞口,本来就十分害怕,连忙点头:“我在上面给你们望风。”

两人从洞口顺着梯子到底,是一条长长甬道,道里隔着十几米有一只点亮的火把。走到尽头是一间房间,门上一条条的小缝,是为了在地下通风透气,使人不至于憋闷。阿丑和小南顺着门缝往里看,只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萝莉,被反绑着双手,吊在半人高的床梁上。晶莹剔透的小脚丫将将着床。黑漆漆闪着光的瞳孔睁到最大,表情狰狞,像是一只凶狠的小兽。

白天欺负他们的秃驴,此刻都围在小萝莉身边,或淫笑,或威胁。

“只要你乖乖的听话,就把你放下来,想吃什么有什么,想玩什么有什么,怎么样?”一个满脸横肉的胖大和尚努力扮出和善的笑脸,用手摸过小女孩脸颊。谁知道事与愿违,他满脸的肥肉一挤,更加可怖。在外面偷看的阿丑和小南自觉胆大,都被这场景吓得目瞪口呆。

被吊着的小女孩,手腕上用的是兔皮做成的手铐,防止留下伤痕,一句话都不说,等到胖和尚手摸她脸颊的时候,瞅准机会,一口咬上。

胖和尚大骂一声,就要动手。旁边的和尚连忙拦住他,说:“你疯了?你把她打坏了,留下伤痕,过几天王爷不揭了你的皮?”

胖和尚想到弄坏了王爷的玩物,惹恼了王爷的下场,登时放下手来,狠狠地走到一边,啐道:“这女娃性子这么野,再过一两天,王府吴承奉就该来取货了,让我们怎么交代?”

阿丑看到这诡异的一幕,跟小南对视一眼。再不敢在这里久待,转身顺着甬道爬了出去。

守在洞口的阿呆独自在上面十分害怕,见了两人大喜:“怎么样?下面有什么?”

阿丑小南沉着脸,都不说话,拉着阿呆从窗户爬出去就往厢房赶去。

“你们怎么了?你们在下面看到了什么啊?快告诉我啊。”

一路上,好奇宝宝阿呆问个不停,两个哥哥越是不说话,他就越是好奇。走到半路。阿丑突然停住脚步,阿呆和小南诧异地望着他。

“我觉得我们应该救她。”

“可我们怎么救啊?”

“你们在说什么啊?”

阿丑突然想起了那个天天带着好多人的沈先生,大家都说他是好人,而且他身边有那么带武器的士兵,肯定能对付那些秃驴。

“我们去找沈先生帮忙。”说话的却是小胖子小南,他跟阿丑想到一块去了。

两个人把阿呆带回厢房,他们不想让阿呆知道,直觉告诉他们,知道这件事可能会有危险。

后山有一间独门独院的厢房,被朱由松特意批给沈慕鸿,快三更了,沈慕鸿白天忙碌了一天,没时间照看孩子,执着灯看了看熟睡的一双儿女,紧了紧被子,走到自己床边刚要歇息,突然听到敲门声。

打开门发现是两个少年,沈慕鸿忙把他们接进屋内,纳罕地问道:“这么晚了你们不睡觉有什么事?”

两个人七嘴八舌,你一句我一句的把话说完,这两个孩子本是很聪明的,记性又好,把对话场景描述了个八九不离十。沈慕鸿听了手脚冰凉,一股寒气从头顶到脚底。早听说福王在洛阳作威作福,鱼肉百姓,没想到竟有这种泯灭人性的恶行。

管!一定要管!可是自己的权利是来自福王世子,而世子的权利也无非来源于福王,他敢管么?

沈慕鸿望着眼前的两个少年,两张脏兮兮的小脸冻得通红,黑漆漆的眼睛没有半点杂念。两个孩童尚且知道路见不平,再想自己正在安睡的小女儿,做了决定。“世子啊世子,我就相信你一次,希望你别让我失望”

安抚两个少年回屋睡觉,叮嘱他们不要告诉别人之后,沈慕鸿来到刘毅的住处,叫醒了刘毅。睡眼朦胧的刘毅听道半夜三更要去王府找世子,定然不是小事,不敢怠慢,取了披风,与沈慕鸿一人一马,往王府赶去。

皎皎孤月,飒飒寒风,疾行的马蹄敲打着冰冷的地面,马蹄声铿铿锵锵。人间若有不平事,纵酒挥刀斩人头。

第十二章 施救

王府左右宅院中间的客堂里,朱由松面色铁青,一言不发。沈慕鸿的话清晰明白,听完如同亲见,他并不怀疑。“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沈慕鸿心里哀叹一声,他毕竟还是福王的儿子,子不言父之过,这是要息事宁人装聋作哑啊。“这件事只有我知道,我也是无意中发现的。”沈慕鸿留了个心眼,并没有说出两个少年,“世子想掩人耳目,还请把沈某灭口,否则沈某出了这王府,是一定要揭露此事的。”只是想到早早没了母亲的一双儿女,道:“只望你能念我们相交一场,早晚看觑我的孩儿。”

“先生。迎恩寺内可有值得信赖的人?”

“嗯?”

朱由松转过身,望着客房北首高悬的匾额,上书着“皇恩浩荡”四个大字,书法气势磅礴,筋骨俱备,仿佛九天之上的皇权,山一般使人压抑。不自觉得地正了正腰板之后,悠悠地说道:“这件事,我怎么敢用王府的人啊?”

朱由松从来没想过要帮自己名义上的老子遮掩这件丑事,别说他跟自己没有血缘上的关系,就算有,这样丧尽天良的恶行,朱由松自问也要大义灭亲了。根据自己这半个月的生活,发现福王这个人对亲情淡漠的很,自己如果贸然行动,必定被他反噬,毕竟他才是“享有大国,著声藩辅”的藩王,洛阳名义上的主人。

“世子如果想救出女童,我们可以召集难民中的青壮,制服几个恶僧,然后....”沈慕鸿欲言又止,一时不知该说不该说。

“然后怎样?”

“然后上述天子,这件事沈某人微言轻,不能状告藩王,只是世子以子告父...”

“状告天子?”朱由松哂笑一声“那有什么用,不过是降诏劝责,当今天子也不过是他的亲侄儿,恐怕连让他收敛一下都不能。”沈慕鸿毕竟是个读书人,书生气太重,想法偏于简单。告状这种事,弱势告强势,自古以来都相当于以卵击石,落不得什么好下场。

沈慕鸿倒吸一口凉气,心下大骇:“那世子。。。”心里的想法却不敢说出来。

“沈先生,你看这王宫如何?”

沈慕鸿一头雾水,心里还没平复下来,突然评论起王宫来,这个弯转得太急了,随口说道:“王府雄伟壮阔,富丽堂皇。”

“我祖父神宗皇帝,御批文银三十八万两,父王仍嫌不足,侵占民居,扩建至此,王府已经有半个洛阳城了。”

沈慕鸿大冬天冷汗直流,定了定神,弯腰鞠躬,深切地说:“世子,三思啊!”

朱由松轻叹一声,这注定是个礼法大过天的年代,只能把自己的想法继续埋在心底,

“那我们把这件事推到迎恩寺和尚身上,父王顾及颜面,应该不会深究吧。走吧,我们去迎恩寺走一趟”

.....

迎恩寺的大雄宝殿门前,朱由松睡意全无,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安置难民虽然是个临时的差事,沈慕鸿是当成毕生事业来做的。所以谁被安排到了哪个殿,他记得八九不离十,借着皎洁的月光,到各个安置点找出了十几个精壮的汉子。此时都聚集到了大雄宝殿。

朱由松打眼一看,心里默数了一下。一共找来十三个人,这事忌讳太多,人少了做不得,人多了更做不得。沈慕鸿所挑的人数恰到好处,而且都是年轻力壮的后生,朱由松大为满意。这些人都在逃难中死了亲人,孤零零一人无牵无挂,没有累赘,不怕有人以家人威胁而反水。

朱由松出钱出力,安置这些人,在难民中声望极高。所以尽管半夜三更小王爷出现在大雄宝殿,而且他们召集一群青壮这件事透着诡异,却没人提出疑问。众人屏气凝神,等着朱由松和沈先生发话。

庄严肃穆的大雄宝殿内。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落针可闻。沈慕鸿干咳一声,半是试探问道“世子?”

朱由松点了点头,整理了下思绪说道:“今夜把大家喊到这大雄宝殿,实在是有一件机密大事,我和诸位接触不多,但是沈先生告诉我,今夜来得,都是值得信赖的人。”众人一听大喜,挺胸昂头,与有荣焉。

“但是,今夜要做的事,凶险万分,我不知道大家往常都是做什么营生的,但应该都是良善子弟。但是今夜要做的事,我把话说在头里,可能会有危险,你们谁要是怕了,现在可以出去,我只当今夜没见过他。一会沈先生把话说了,可就不能走了。”说完扫视了一眼,众人大多是面带疑惑,没有惧色,暗暗点头。

“小王爷放心,我们都是光棍一条。无家可归之人。不是小王爷赏口饭,早就饿死在街头了,捡回来的命,有什么可惜?不管是刀山火海,但凭小王爷一句话!”

众人齐声喝道:“但凭小王爷一句话!”

“好,既然如此,沈先生请吧,在座的既然留下来,都是我朱由松的兄弟,无需隐瞒,都告诉他们吧。”

沈慕鸿颔首称是,将告知朱由松的事,一五一十,原封不动的又说了一遍。

众人原本各自猜测,小王爷要做什么,有人觉得小王爷要驱使他们报私仇,有人觉得小王爷是要整治他人,有脑洞大的甚至想到小王爷是不是要造反啊。

但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小王爷竟然要为民除害,这件事还是他亲爹福王的恶行。

众人中一个黝黑精瘦的汉子站了出来,抱拳说道:“没想到小王爷竟是如此大仁大义之人,我张元化服了。从今天起,我张元化甘为小王爷赴汤蹈火。”

“我等愿为小王爷赴汤蹈火!”

“好,今夜你们随我去和尚**里救人,事后我们散布消息,声张起来,就说迎恩寺僧人不守清规,干出这等伤天害理事来,剩下的事,交给我来处理。”

一行人偷偷摸到僧舍,撬开房门,发现僧舍里仍然空无一人。此时天已接近四更,这些贼秃还在地窖,想到这里众人都怒气冲心。

这些和尚在寺里无法无天惯了,尽管大和尚都被囚禁起来,仍没有提高警惕。黑漆漆的洞口没遮没掩,大大方方的在屋内地板中央。赵一马当先,偷摸摸的爬下甬道中,众人亦步亦趋。

朱由松下到甬道,众人给他让开,走到门前顺着门缝一看,顿时火冒三丈。一脚把门踹开,众人纷纷进来,几个大和尚此刻已经有几个睡着了,剩下的也毫无防备。众人一拥而上,黑漆漆的甬道也看清多少人,和尚们绝望之下放弃了抵抗。被众人用事先准备好的绳索捆住,朱由松走到床前,解开女童胳膊上绳扣。女童被折磨了一夜,仍然是眼珠圆瞪,只是脸上掩不住全是疲惫。她脑子里早就分辨不清什么人,只是本能的防卫着每一个靠近她的人,朱由松把她抱在怀里,被她一口咬在肩膀,吃痛之下,朱由松差点脱手。仔细一想明白了其中缘由,更加心疼。

女孩咬了一会,发现这次被咬的人并没有像和尚们一般责骂殴打,小手抓住了朱由松的头发,小女童松开口,抬起头问道:“你不是光头,你是好人,你是来救我的么?”

声音稚嫩干涩,这是她被抓来后,第一次开口,话音有点不自在。众人听了无不动容,这声音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才能发出来。

朱由松偷偷背过身去,让女童对着来的众人,和被他们制服的和尚,偷偷抹了抹湿润的眼角,说道:“对,我们是来救你的,这些人都是来救你的。”

女童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在地下狭长的甬道里,痛彻心扉的哭声来回萦绕。

不过是三尺厚的甬道,地上是满寺佛陀,地下却是阿鼻地狱。

第十三章 权力

几个和尚惊骇之下,这才抬起头看到来的人只有十几个。虽说比自己人多,拼力一搏,也不至于都被擒住。看众人的穿着,破衣褴褛,正是他们熟悉的寺里难民。抱着女童的,应该就是他们的领头人。又和众人不同,锦衣玉带,面庞白净,清秀的五官因为极度的愤怒,有些变形,依稀可以看出正是前些日子来还愿的世子殿下。

眼看众人杀气腾腾,和尚们也顾不上主持叮嘱的,一定要保密,纷纷嘶吼道:“殿下,我们可是为王爷办事的啊。”

朱由松抱着女童,坐到床边。冷笑一声:“哦?那你说说,是谁要你们干的,都有谁知道?”

和尚们听到有机会保命,纷纷辩解起来,七嘴八舌。痛哭过后,早就精疲力尽被折磨一晚上的女童在朱由松怀里睡着了,朱由松轻轻地抱着她,生怕被恶僧们吵醒,低声呵斥:“住嘴。”朱由松指了指最先说出福王的胖和尚“你来说,从头说起。”

和尚知道自己此刻唯一的生路,就是跟福王连在一起,小王爷顾忌父王,才会放过自己一行人。便一五一十的抖了出来,不敢有所保留。

“小的们原本是京城破落子弟,在京城混不下去,只因曾经和曹锟交好,听说他随福王在洛阳混得极其体面,便商量了一起来投奔他。原先只在王府厮混,无所事事,后来王爷修建迎恩寺,曹锟摇身一变成了主持。还把我们都从王府带了出来,说是有个机密的事要替王爷办。”说到这里,和尚抬头看了看朱由松带来的青壮,毕竟这事关乎王府颜面,和尚不敢直接当着这么多人说。

朱由松早就把原委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这些人,自然不怕。低吼一声“继续说。”

“曹锟告诉我们,王爷他老人家有个癖好,不喜欢妇人,专爱八九岁女童,每月都要进御一个幼女。我们隔三差五便假借下山化缘,去各个人家探寻,他们看我们是佛门弟子,并不防备。兄弟们窥得谁家有水灵标致的女童,就在他家门上做上标记。有王府的吴乘奉动用王府的能量,把那家人弄得家破人亡,我们趁机上门,说是念在化缘之情,帮他们保全女儿,那家人自然是千恩万谢。我们把人带到这迎恩寺,调教好。吴承奉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就会到寺里取人。”

朱由松暗想:怪不得福王这么多妻妾,只有自己一个儿子,原来这变态专爱此道。那吴承奉每次见了自己低眉顺眼,甚是乖觉,没想到背地里如此阴毒。

“你们迫害女童,有没有失手害了性命的?”

“没有没有,这些女童都是要进献给王爷的,我们哪有胆子伤她们性命。”

胖和尚这话说的又急又快,眼里闪过一丝荒乱,被坐在床边的朱由松尽收眼底。

“张元化,这和尚诓骗我,我看八成是想诬陷我父王,给我拉出去埋了。”

黑瘦汉子应诺一声,就要动手,胖和尚连忙讨饶:“世子饶命,小僧说的没有半句谎言啊。”

“我最后问你一遍,可曾虐死过女童。”

“有...有的,都被埋在了后山。都是主持监寺他们干的啊,小人们哪敢啊。而且就算她们活到了王府,听吴承奉说,也没几个活下来了啊。”

“这个寺里所有人都知道么?”

“挑水僧,知客僧,扫地僧等一众小和尚是不知道的,只有主持监寺,和我们几个知道。”

朱由松想到,福王三百多斤的肥大身躯,蹂躏八九岁女童,恨得磨牙凿齿、疾首蹙额。胖和尚还要往下讲,朱由松已经听不下去了,抱着怀里救下的女童,走出了甬道,沈慕鸿赶紧跟上。

黑瘦汉子张元化顿了顿脚问道:“世子,这些和尚怎么办?”

和尚们连忙讨饶,有的磕头求饶,有的小便失禁,这些人害起人来,如同九幽之下的小鬼,死到临头也知道害怕。

“这种狼心狗肺的东西,留着做什么?”说完朱由松走出甬道。身后传来几声惨叫,在寒夜四更天,格外凄厉。

大雄宝殿内,朱由松望着办完事回来的众人,借着火把光亮,从每个人脸上扫过,难民中本都是鱼龙混杂。这些人都是从难民中出来,反应却大不相同。有的人第一次杀人或者第一次见到杀人,精神恍惚,有的人面色发黄,身体颤栗。倒是印象深刻的那个张元化,表情并无变化,朱由松暗暗记在心里,这个张元化,只怕是不简单。安抚众人回自己住处后,朱由松抱着女童找到上次丢在这的马车,上次和张浩临时起意徒步回府,马车还在寺里。和沈慕鸿告别之后,朱由松将女童放置在车内,自己赶车回王府去。

世子专属的马车,极为舒适,加上女童困顿已极,一路颠簸也没有醒,到了王府,朱由松蹑手蹑脚走进自己卧房,没有吵醒丫鬟。把熟睡的女童放到自己床上。坐在床边的朱由松陷入沉思。

今天救人是简单的,这简单的事后,将引出的一系列后续才是真正的难关。

迎恩寺竟然是这样的地方,那就不能以普通寺院来看了。要是普通寺院,自己占了,福王说不定还要夸赞自己,这迎恩寺是他寻香探幼的去处,这三百斤的变态胖子,怎么肯善摆干休。还有他的老朋友曹锟,该怎么处理。自己现在所依仗的,不过是福王世子的身份,失去了这层身份护佑,在这漆黑冰冷的洛阳城,自己恐怕和那些难民并没有什么两样。

这半个月来,自己一直生活在富贵温柔乡,此时才窥到这黑暗的明末一角,这是个名副其实吃人的社会啊。要是自己狠下心来,安享富贵,靠着穿越者先知先觉的优势,未尝不能富贵一生,但是自己良心上过不去。想到迎恩寺后山女童的尸体,和她们背后被灭门的家庭,朱由松说服不了自己置之不理。

还没见过一面的三百斤的福王,让朱由松感到压抑,权利还是要掌握在自己手里,不能依托他人!朱由松站起身走到墙边,墙上挂着的是神宗皇帝当年赐下的宝剑,握剑在手,轻盈无比,拔剑出鞘,似有龙吟。

洛阳城有史以来最冷的一个冬天,锦衣王孙,手执宝剑,一夜未眠..

第十四章 游街

天刚破晓,早起的丫鬟就发现世子已经穿戴整齐,赶忙打水伺候。梳洗完毕,朱由松来到卧房,昨夜救下的女童已经醒了过来,正裹着被子,缩在床角。朱由松轻叹一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劫迎儿。我爹爹叫我迎儿。”小女娃声音稚气未消,黑漆漆的眼珠透着灵气。盯着朱由松上下打量。

“迎儿,别怕,到这里你就安全了。”

“我不怕你,昨儿晚上是你救得我,我认得你的帽子。”软软糯糯的声音,稍带着点稚气。

朱由松哑然失笑。自己的这顶鹤绒纱织软帽,上缀一颗和田羊脂玉,骚包的很,明显比自己的脸模样有辨识度。小迎儿身上还穿着被掳时候的破旧衣裳,乱蓬蓬的头发枯黄,水灵稚嫩的小脸全是泪痕,一道道的像个京剧的大花脸。

“迎儿,我带你去洗脸吃东西好不好?”朱由松极少有跟小孩子相处的经验,努力做出一副和善的样子,这个女孩实在已经经不起任何一点惊吓了。迎儿也非常给面子,张开双手跳到了朱由松的怀里,朱由松大为意外,原以为迎儿受了这么大伤害,应该很怕人才对,看来自己还是很有孩子缘的。

其实,此刻他在劫迎儿心里,已经是非常亲近的人了。每个孩子都有过被英雄所救的梦,就像小郭襄遇到了杨过,狗儿碰到了杨浩大叔。朱由松在她最无助,最绝望的时候,从天而降,迎儿怎么还会害怕他。

朱由松抱着劫迎儿,来到外堂,把她交给一众丫鬟。脏兮兮的小脸,乱糟糟的头发,配上精致可爱的模样,马上引得一群丫鬟母爱泛滥。尤其是小荷小莲,更是有相似的经历。看到大家的反应,朱由松大感放心。把迎儿交给她们照顾,自己去善后昨夜的行动。

这次去迎恩寺,朱由松依旧是只带了小马夫张浩。张浩自从跟着世子回王府,对迎恩寺的发生的事还一无所知,心里不禁纳罕,小王爷今天怎么沉默寡言,一句话也不说。

到了迎恩寺,沈慕鸿已经早早的在山门前等候,他身后站着昨夜挑选的汉子中的七个,剩下的已经被安排到别处,另有用处。朱由松扫了一眼,每个人都眼眶微微发黑,想来昨夜没人睡着,不过好在都无困意。最后,和沈慕鸿对视一眼:“都准备好了吧?”

“世子放心,都按咱们商量的准备好了。”

在场的只有张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他年级虽小,却有着和年纪不相称的沉稳,知道不该问的不问,紧紧跟在朱由松身后。

朱由松微微点头,示意张元化:“开始吧。”他已经自动把这个黑瘦精壮的汉子当成这十三个亲信的头了。张元化眼里闪过一丝兴奋,转过身一招手,带着十二个人直奔藏经阁。

沈慕鸿和朱由松望着他们,直到背影看不见,沈慕鸿开口说:“世子,后山的幼女尸骨已经都挖了出来,一共是三十八具,世子是否”

话还没说完,只听砰的一声,朱由松一拳打到马车上,惊得马儿跃起前蹄,张浩连忙安抚下来。

“这群畜生!”朱由松咬牙切齿的骂道,转念一想,这些只是调教途中被他们虐待致死的,还有送到王府,八成也都死了。“这件事完了,收拢尸骨,找个远离迎恩寺的地方,厚葬这些孩子。”

沈慕鸿深深地鞠了一躬:“是。”

不一会,张元化他们押着主持慈恩,还有监寺,执事等有职务的和尚,一共五人来到山门前。和尚们被绑在一辆大木车上,使布堵住了嘴,惊恐地挣扎不已。

朱由松心里深恨这些人面畜生,和那个王府里三百斤的恶魔,恶狠狠地说道:“让他们老实点。”

张元化手里拿着一根半臂粗细的木棍,闻言往和尚身上打去:“谁在叫唤,我认得你,这棍子可不认识你。”

沈慕鸿唤过一个青壮,耳语几句,这青壮转身往寺里跑去。一盏茶的功夫,带了六个中年人来,这六人见了朱由松连忙行礼,朱由松赶忙扶起他们。

沈慕鸿说道:“这几位逃难前都是当地的茶楼酒肆最有名的说书人。”

朱由松微微颔首,问道:“老先生们,今天的事,都知道了吧?”

年长的说书人弯腰偻背,声音宏亮地答道:“世子放心,沈先生已经都告诉我了。这些和尚丧尽天良尽然干出这种事来,世子路见不平,惩恶扬善,小人们对世子的敬意,有如黄河之水...”

朱由松连忙摆摆手,打住了这老儿的马屁神功。“既然诸位都清楚了,我们就出发吧。”

朱由松跳变戏法似的从马车掏出一根大红锦带,中间还挽了个不伦不类的红花,扬鞭前行,一马当先。身后是一辆三匹马拉的大木车,车上五花大绑着五个和尚,有七个壮汉押送,车上还坐着六个说书人。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洛阳闹市,这种阵仗已经足够吸引人,瞬间围了一群百姓。六个说书人散到百姓中,咳了几下,清了清嗓子,开始了他们这辈子最难忘的一次说书。

跟在马车后面,行了一路的百姓,此刻已经通过说书人的嘴知道了这出大戏是闹哪样。洛阳城几十年没这么热闹过了。百姓纷纷七五成群的讨论起来。

“迎恩寺的大和尚,竟然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来啊。”一个出门买菜的大婶,手紧紧捂着刚填满的菜篮子,跟旁边相熟的妯娌说道。

“可不是,谁到这些和尚也能这么坏的心肠。”

“说起来,我早就看这些和尚不是东西了。”

“就你能吹,我都看不出来,你比我多长一个眼了?”

“还是世子小王爷厉害啊,这小王爷以前净知道祸祸人了,没想到现在都知道浪子回头了。”

买菜大婶,突然来了兴致,神秘兮兮地说道:“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我听去王府送菜的葛二叔说,这小王爷啊,是石头精上了身。”

走在最前面的朱由松,享受着洛阳百姓山呼海啸的赞美,表面上得意洋洋地跟百姓抱拳致意,心里却暗想:这第一步,先把这件事全推到和尚们身上,闹得满城皆知,让福王吃个哑巴亏。

第十五章 民愤

十字街是整个洛阳最繁华的街道,平日里都是十分拥挤,今天更是万头攒动,人山人海。自古以来,我们汉人就喜欢看热闹。

马车上,五花大绑的慈恩和尚没有像其他四个和尚一样惊恐万分,慈恩或者说曹锟心里明白,只要到了衙门,福王绝对会保下自己。在他看来,朱由松这个小王八蛋肯定还不知道,那些女童是为福王准备的,否则他不敢这样对我。就算到了河南布政司参政衙门又怎么样?王胤昌是知道自己跟福王的关系的,他不敢处置自己,还不是要送到福王府,让福王朱常洵发落。

曹锟冷笑着扫过周围无数的百姓,这些人在他眼里像蝼蚁一般渺小,他们被欺压惯了,只能在这里大声喊叫发泄,真是可怜。等见到了福王,我曹锟还是那个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的曹锟,你们还是一群只能忍受,无力反抗的贱民。

骑在马上的朱由松,似乎是被自己脖子上挂着的不伦不类的红花勒着了,只见他抓下红绳,往人群中一扔,百姓们纷纷哄抢。早上十三人中缺的那六个,早就混在百姓中,看到朱由松扔红绸的信号,同时在不同的地方哄叫起来:“杀了这群丧尽天良的畜生,打死他们。”边喊,边将事先准备好的石子扔向马车。赶车的不是别人,正是张元化,一个急停勒住马车,跳下马车就钻进人群中,再也找不到了。

人群总是具有从众心理的,像几年后的北京城,无数百姓将袁崇焕咬的粉碎。愤怒的百姓在几个人哄叫挑唆之下,涌向马车,你一拳我一脚。曹锟此时才知道害怕,但是为时已晚,这种级别的群殴,就算你有铁布衫也撑不过。等到洛阳府的捕快衙役赶到,驱散了人群,五个恶僧已经一命呜呼,死相惨不忍睹。

福王府里,吴杰在丫鬟兰儿的服侍下,打扮得整整齐齐。作为王府的承奉,又是王爷的心腹,吴杰在王府说话甚至比世子还要管用。掌管着大大小小事物,俨然王府的管家一样,所以尽管承奉也只是个下人的职务,是伺候王爷的仆人,吴杰却早就给自己安排了丫鬟伺候,还是身材模样俱佳的丫鬟。尽管屋外滴水成冰,吴承奉房里却是温暖如春,侍女兰儿一身心字罗衣春衫,把浑圆姣好的曲线衬托出来,

吴承奉色心大起,在她圆月一般的桃形圆臀使劲抓了一把,惹得这女人娇嗔一声。

“可惜今天要去迎恩寺给王爷办事,不然先办了你。”吴杰得意洋洋地走出门,踩着跪在地上马夫的背,钻进了马车。出了王府,不到几里的路程,马车就停了。吴杰呵斥道:“怎么停了?耽误了王爷的事,你有几个脑袋够砍得?”

“吴爷,不是小的不走,您出来看看吧,这十字街今天过不去人了。”

吴杰这才掀开马车门帘,不看则以,一看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发什么什么事闹得这满城风雨?”

“小的也不知道啊。”

吴杰抬起一脚,把马夫踹下马车:“不知道你不会去问?废物!”

马夫不敢怠慢,连忙爬起来,冬天地冷且硬,摔一下格外的疼,但是因为害怕吴杰怪罪,马夫强忍着一瘸一拐地拦着个百姓,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吴爷,原来是咱们世子小王爷,为民除害,把迎恩寺和尚给抓了。”

吴杰一听大惊,骂道:“放你娘的屁,迎恩寺慈恩大师是咱们王爷的故交,就连那迎恩寺,也是咱们王府的家寺。滚滚滚,再去打听。”

“吴爷,千真万确,小的问了几个百姓都这么说,你看那边,还有个说书的呢。”

吴杰暗叫一声不好,赶紧站到马车上,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朱由松。找到他是在没有任何难度,人群中,最骚包的就是他,比别人高出一个马的身子。吴杰赶紧挤到朱由松马下,大喊:“世子,世子,误会啊。”

朱由松已经从和尚嘴里知道,这个吴杰也是这件事中重要的一环,见到他着急忙慌的样子,并不奇怪,在马上趾高气昂地说:“吴承奉,你来的正好,原来咱们王府得迎恩寺,竟然有一桩天大的丑事,好在被小王我一举荡平,犁庭扫穴,就这几个贼秃已经伏法了。”话音刚落,周围百姓极给面子,纷纷欢呼起来。

吴杰面如死灰,心惊胆战地问:“伏法了?那慈恩大师他?”

“唉,吴承奉,你怎么还叫他大师,那贼秃原来是个奸杀幼女的畜生,已经被愤怒的百姓,给打死了。诺,你看,尸体就在那。”

“哎呀!小王爷,你糊涂啊!”吴杰如丧考妣,捶手顿足大喊道。

“吴杰!闭上你的鸟嘴。本王爷为民除害,整个洛阳都在赞美我,就你这狗奴才来扫我的兴,快滚开,不是念在你是王府老奴,今天本王爷揭了你的皮。”

吴杰再怎么有权势,说到底,不过是王府的下人。心理暗恨,也不敢在大街上顶撞主人,只能长叹一声,转身回王府禀告王爷去。朱由松望着他的背影,冷笑一声。王府里那个人,也快要知道了吧。

衙门里,王胤昌焦急地走来走去,几个下属幕僚不敢出言相劝。今天一早,就有捕快来报,福王世子朱由松绑了迎恩寺慈恩和四个大和尚,在洛阳城里游街,闹得满城百姓围观。王胤昌身为河南府参政,和就藩洛阳的朱常洵不可避免的有所接触,对这个藩王的资料早就了如指掌。这个迎恩寺,三天两头就要惹是生非,每次闹出人命,福王都要派人来干预。这次小王爷抓了老王爷的心腹,还证据确凿,全城的百姓都知道了,我要是再放了他,恐怕无数的弹劾奏章就飞到紫禁城皇帝的书房了。毕竟这个位置,可有无数人盯着呢。

就在幕僚们给参政大人数着,围着桌子走到第二十八圈的时候,一个青衣皂帽的衙役飞奔进来:“禀大人,慈恩大师他..他死了。”

“什么?”王胤昌愣在原地,赶忙问道:“怎么死的?”

“百姓群情激愤,也不知谁带的头,一拥而上,把他打死了。”

“哈哈,死的好,死的好啊!我无忧矣。”慈恩被百姓打死,抓他是你福王自己的儿子,杀他的是洛阳的百姓。你朱常洵总不能找我要人了吧,人都死了,不存在放不放了。王胤昌越想越妙,心怀大畅,放着一屋子的幕僚不顾,到内院和新纳的小妾“分享喜悦”去了。

第十六章 忽悠

吴杰脸色铁青,下了马车,步履匆匆地往福王内宅奔去。赶车的马夫在他身后啐了一声:“活该!”来到内院,并没有看到王爷身影,只有几个丫鬟在院子里清扫。吴杰在下人面前威风惯了,小丫鬟们一见他,纷纷躲避让路,走在最后的小丫鬟年纪最小,身材还没长开,个子矮矮的,被前面的姐姐们挡住了眼,没看到吴杰。一个没躲开,被急冲冲走路的吴杰撞倒在地。

吴杰抬起一脚,叫她踢到一旁,小丫鬟惨叫一声,捂着伤处趴在地上呜呜咽咽,不敢喊冤。“没长眼的小娼妇,王爷呢?”

丫鬟们见状不敢上去扶人,听到吴杰问地上的妹妹,也不敢回答。

受伤的小丫鬟不敢不答,忍着痛声音凄楚地说:“回吴爷的话,王爷他昨儿饮酒,还没起身呢。”

吴杰是福王的心腹之人,出入卧房没人敢拦着,走到卧房的吴杰放慢了脚步。隔着屏风,隐隐约约看到福王肥胖的身躯,平铺在特制的大床上,左右各有一个妇人。吴杰不敢造次,恭恭敬敬地侍立在屏风后面,等着主子醒了,才敢汇报。

约莫半个时辰的光景,福王终于醒了,用力蠕动了下肥胖的身躯,晃晃脑袋,清了清酒意。满脸的横肉里,埋着一双圆圆地小眼睛缓缓睁开,并没有注意到屏风后面的吴杰,反而在左右两个女人身上上下其手,狎弄起来。

吴杰连忙垂首,望着自己的脚尖,不敢出声。

其中一个女人娇嗔道:“王爷,吴承奉在这等了您半天了。”福王这才看到屏风后面的吴杰,不过并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反而变本加厉地揉捏起来,惹得两个女人不住地娇喘。福王侧过身子,意兴阑珊地叹了口气,说道:“这些女人过了及笄之年,玩的多了甚是无趣。曹锟这个月的货还没送来么?”

吴杰赶忙答道:“王爷,曹锟他死了。”

“什么!死了?”福王的声音本来就低沉哑涩,情急之下嘶吼起来,好像是两块石头摩擦发出的瘆人声音。

吴杰慌忙跪倒,以额触地,呜咽着说道“曹锟他为王爷寻觅女童的事,被世子发现了,世子绑了他送官,路上被洛阳的刁民打死了。

朱常洵怒道:”曹锟没跟世子说,是替我办事么?”

“小人刚才在街上遇见世子,世子只夸耀自己的功德,并大骂曹锟,想来曹锟替王爷隐瞒了下来。”

“嗯。曹锟是我小时候的玩伴,对我忠心耿耿,定是想到了衙门,等我把他捞出来,这群刁民着实可恶!”朱常洵想到从小玩到大的曹锟,一是有些心烦。在两个女人臀上各拍了一巴掌,两人赶忙抓起衣物,将将盖住曼妙的肉体,退了出去。

吴杰跪在地上,爬到朱常洵脚下,抬头问道:“王爷,曹锟死了,王爷要不要知会世子一声,迎恩寺那边再派个人过去给王爷..?”

朱常洵听出他的意思,不等他说完就打断道:“哪有曹锟这么合适的人选,这件事办不机密,被人奏到朝廷,小皇帝定要借机害本王。”朱常洵虽然肥胖,但是并不愚笨。他和当今天子的父亲争了三十年太子,仗着万历皇帝的宠爱,他和他的母妃可没少欺负了朱常洛啊。

朱常洵越想越觉得烦闷,自从曹锟给他献上第一个幼女,朱常洵就痴迷于那种凌虐的快感。为了掩人耳目,他还大费周折给曹锟建了个迎恩寺,每个月有曹锟给他进献一个女童供他享受,谁知道曹锟窝窝囊囊地被自己儿子弄死了。

“世子无缘无故去迎恩寺干什么?”

“王爷,世子半个月前,坠马伤了脑袋,现在伤好了,受了王妃的差遣,去迎恩寺还愿去来着。”

“哦?你一说我好像记起来了,邹氏倒是差人跟我说过,我饮了酒,醒了倒给忘了。”朱常洵扭了扭身子,吴杰赶忙一个骨碌爬起来,扶着他赘着一身肥肉的身躯,坐了起来,皱着眉头说道:“把那个小畜生给我叫来。”

朱由松感觉自己来到明朝半个月,马术倒是精进不少。纵马来到王府门前,拽缰勒马,一跃而下,动作一气呵成。不管是谁,到了王府门前,首先看到的都是两尊威风凌凌的石狮子,朱由松抬头望了一眼,悻悻地低着头走进王府。走进王府大门,朱由松总感觉心里毛毛的,转头回来,对着狮子恭恭敬敬的作了一揖,心里默念:狮子啊狮子,我也不知道你是什么来路,既然你如此神通广大,想来是有灵性的。你把我带到这个朝代,希望你佑我振兴大明,保住汉人的江山。

奉命来找朱由松的吴杰正好看见这一幕,心里嘀咕,都说小王爷被石头精附了身,不会是真的吧。这些牛鬼蛇神的论调在明朝还是很有市场的,吴杰吓了个激灵,赶紧上前行礼。朱由松看着眼前这个低眉顺眼,一脸恭顺的男人,差点以为早些时候被他痛骂的不是这个人。这个吴杰,喜怒不形于色,这样的心机,倒是不能小瞧了他。

“吴承奉这是要到哪里去啊?”

吴杰赶忙弯着腰上前一步,低着头说明了来意。朱由松早就预料到,也不迟疑,直奔朱常洵处。

朱由松到的时候,朱常洵正在书房等他。偌大个椅子被他的赘肉铺得满满当当,朱由松看着一阵反胃,强忍着恶心,给他请了安。朱常洵不耐烦地说道:“福八,我听吴杰说你把曹锟给杀了?”

朱由松心里早有应对之词,不慌不忙地说:“父王,那曹锟留不得啊。”

“怎么留不得?曹锟是我故交,对我忠心耿耿,迎恩寺是我们的家寺,你去那里捣什么乱?”

“父王,那曹锟必须死,还必须死在我们手里才行。他打着咱们王府的名义,欺男霸女,草菅人命,如此猖狂,洛阳城人尽皆知。一旦有心人,抓到了他的罪证,告到当今皇上那里,咱们福王府就危险了啊。父王你想,现在朝堂上,无论是皇帝,还是文臣,都跟咱们有仇啊,国本之争才过去几年啊。”

朱常洵被他一忽悠,觉得大有道理,频频点头。朱由松趁机说道:“我也是为了咱们王府着想,才忍痛把曹锟杀了,而且还让天下人都知道,曹锟死在我们福王府手里。这样一来,他们谁也不能把脏水往我们身上泼了。”

朱常洵权衡一番,还是觉得自己的王位,荣华富贵,比小时候一个玩伴,现在的一条走狗值钱多了。转怒为喜,对朱由松大加赞扬,朱由松心里暗骂一句白痴,趁机提出要求,希望朱常洵把迎恩寺赏给他。迎恩寺没了曹锟,对朱常洵而言不过是普通的一次寺院,随口就给了朱由松。

朱由松走出书房,舒展了一下腰骨,浑身都放松下来。终于不用在面对福王,这个尴尬的身份真让人头大。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朱由松在心里默念一句:要在即将到来的乱世,建立自己的势力,就从这迎恩寺开始吧。

第十七章 少年

迎恩寺里,到处都在张灯结彩,忙碌的人群脸上洋溢着笑容。因为我们汉人最重要的节日,春节即将到了。无论你身在何处,处于什么境况,春节都是一个喜庆的日子,这是我们这个民族的文化与情怀。

一个月前,大家因为饥饿,兵灾,从家乡逃了出来。那时候人心惶惶,每天都有人死去,所有人充满了绝望。如今,在这金碧辉煌,壮阔雄伟的迎恩寺里,至少所有人都能吃的上饭,穿得上棉衣取暖。在这里没有杀人放火的流寇,没有凶神恶煞的税吏。甚至有好多人,都已经不想回乡了,尤其是在逃难路上没了亲人的。

寺里的钟楼伫立在天王殿中央,是迎恩寺最高的建筑,而且望北朝南,整个钟楼沐浴在阳光之中。朱由松坐在上首,这里已经被他征为临时的办公场所。看着楼下忙碌的人群,朱由松满是自豪感,这些人都是我救下的?前世的时候,看电影辛德勒的名单,我还被感动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没想到有一天,我也能完成这样的壮举。

沈慕鸿走到栏杆前,望着底下人群,捋了捋胡须,脸上流露出真挚的笑容。“世子,迎恩寺如今共有两万一千零三十八人,除去老弱病残幼,共有青壮一万五千余人。”

“哦?怎么比例这么高么?”朱由松有点吃惊,迎恩寺他一向是出钱不出力,当甩手掌柜,今天倒是第一次听沈慕鸿跟他上报。

沈慕鸿轻叹一声“逃难路上,老幼死亡极多,青壮存活更容易些。”

朱由松也有些动容,记得前世看一九四二,河南黄河决堤,逃难的人群惨状,心里有些发堵。

沈慕鸿觉察到,忙说连忙说道:“好在世子行此大善,才保住了这几万人的性命。”顿了顿后,继续说道:“只是陕西王二造反,听说朝廷又在洛川大败,不知道过了明年我们这些人能不能回乡。”

朱由松心里暗道,他们能不能回乡我不知道,你我是肯定不放你回乡的。怕沈慕鸿勾起了乡思,朱由松赶忙岔开话题:“这些百姓,留在洛阳倒也不全靠我养着,有一技傍身的也不少。你在禅堂设立了医馆,把郎中们集中起来很不错,不过还不够。你看这些百姓,他们中有的人曾经是铁匠,木匠,皮匠,瓦匠,这些人不能都去王府卖力气。把他们都找出来,物尽其用。”

明朝工匠身份低微低下,沈慕鸿作为读书人,对他们也不是很重视。毕竟皇帝的劝学歌里都教孩童们“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但是也没有反驳,只是点了点头,一个月的时间相处下来,沈慕鸿发现这个小王爷,有的事情一窍不通,但是有的事情,却不学有术,经常有精妙的见解。

朱由松继续说道:“还有寺里的孩童,也不要天天蹲在鼓楼学什么四书五经,带他们各个殿里走一圈,对什么有兴趣,就留在那里学什么,还能帮帮手。”沈慕鸿只是点头称是,朱由松还在想前世可是知道,明末军队遭了瘟疫,死的人不比战死的少,那个写了《瘟疫论》的吴又可,听说就是河南府的人,抽空得找人去寻摸寻摸。

“这些百姓今年背井离乡,这个春节只怕是要在这迎恩寺过了。”

沈慕鸿深有感触,叹息道:“是啊,除了在洛阳附近有亲戚宗族的,赶去投奔亲戚,其他人都在这里过了,毕竟回乡可能会饿死。”

朱由松这才注意到,人群中零零散散有几个背着个布片叠成的包,跟大家作揖告别的,朱由松赶忙招呼门口侍卫,传下话去,到山门口设下桌椅,登记凡是投奔亲人过年的,每人可领取少量盘缠。

小兵领命,到楼下四散告知,百姓中传出一声声欢呼,不知道谁起的头,纷纷朝钟楼方向拜谢。朱由松感慨,这些百姓其实很容易就能满足,只是想附在他们身上吸髓噬血的人太多了。

朱由松长叹一声,收拾了下思绪,说:“沈先生,你辛苦下,带大家准备些酒肉,明天夜里我们在练武场杀猪宰羊,这个年我跟百姓在迎恩寺过!”

后山的僧舍前,张浩正在喂马。

阿丑,小南,阿呆三个孩子围在他身边。

“这么漂亮的马,我见都没见过。”阿丑两眼放光的望着枣红色的骏马,这是朱由松的坐骑,正宗的阿拉伯马。头型独特,尾巴高耸。“我们永宁县最有钱的娄老爷骑的马,和它一比,跟驴子一样。”

正从张浩手里吃着草料的马儿,像是听懂了少年拿它跟乡里劣马比较,骄傲的立起,嘶聿聿地叫了一声。

张浩哑然失笑,轻抚着马首笑骂道:“你还较劲上了。”马儿立马落下马蹄,亲昵地蹭了蹭张浩,把三个少年眼馋地目瞪口呆,口水都要流了出来。

胖子小南扮出一副谄媚的笑脸,问道:“张浩大哥,你说我们也能骑上这么威风的马么?”

张浩在王府出了名的沉默寡言,但是跟这些孤儿倒是很亲近,笑着说:“怎么不能?以前汉朝的卫青,少年时就是公主府上的家奴,给公主喂马的。后来还不是策马扬鞭,立下天大的功劳。你们只要有志气,不怕苦,谁敢说将来没机会向卫青一样成为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鼻涕虫阿呆,人如其名,拖着一条长长的鼻涕,呆呆地问:“但是我们不是公主的马夫啊。”

阿南逃难前家里算是当地的富裕人家,小时候上过私塾读过书的。摸了摸阿呆的头,说道:“张浩大哥,你是王府的马夫,卫青是公主的马夫。将来你做大将军,我们三个都当你的左膀右臂。卫青帮公主打匈奴人,我们就帮小王爷打鞑子,我们都骑这样的好马。”

张浩笑着说:“那感情好,那我就做卫青,你们都是霍去病,咱们也封狼居胥,勒马燕然!”

正在盯着马儿,一秒钟都不肯移开目光的阿丑,听了后嘀咕道:“霍去病?冠军侯二十四就死了,咱们兄弟还是长命百岁的好,真能骑上这种马,我可舍不得死。”

几个孩子童言无忌,说者无心,言者有意。张浩抬头望了望万里无云的蓝天,心里徒然生出一股豪气,卫青为奴时也没想到有功成名就的一天吧!

哪有少年,不曾做过英雄梦!

第十八章 应劫

一年的最后一天,就是“岁除”,这天夜里叫做“除夕”。朱由松一早醒来,到王爷,王妃处请了安,回到自己院里。大小丫鬟都穿上了新衣服,每个人喜气洋洋,见了他都笑嘻嘻地拜年。朱由松脚还没到院子,远远吩咐道:“今天父母都在王府里的,都回去团圆守夜。没地方去的,随我去迎恩寺。”

小莲连忙走到他身边,努了努嘴,朱由松顺着她看去,才想起劫迎儿。迎恩寺对她来说,实在是她幼小心灵里最大的阴影。今天的劫迎儿,在小莲小荷的打扮下,让朱由松眼前一亮。本来就是粉雕玉琢的小美女,挽了个桃心髻,细长的脖子上带着个盘螭璎珞圈。大大的眼睛,秀气的鼻子,配上一身红领银鼠褂,撒花洋褶裙,精致的像个瓷娃娃。朱由松望着她,低下头欢喜地问:“是谁帮你打扮的?我们迎儿放在暗室里,准能发光。”

劫迎儿被他夸得有点不好意思,不过这小妮子虽小,却不是扭扭捏捏的性子,扬着头地说:“是小荷姐姐。”

旁边的小莲夸张地哎了一声,手指点着她小脑袋,责问:“你个小没良心的,就小荷给你打扮了?”

“就是小荷姐姐,小莲姐姐光顾着自己美了,还说要打扮好了,勾引世子哥哥呢?”

小莲被这个小丫头片子,点破心事,一张俏脸跟变魔术一样通红,“你这个野丫头,看我撕了你的嘴。”旁边的大丫鬟舒儿,抱着肚子笑岔了气,连忙把劫迎儿揽在怀里,笑骂道:“你个小蹄子,被人揭了短,以后说话可得仔细着留神。”

朱由松看着她们打闹,心里想到,这劫迎儿确实不能带到迎恩寺去,对她太残酷了。“舒儿,你父母都是咱们王府的人吧?”

舒儿还没说话,小莲插嘴道:“她家是右院的,她爹爹是给王爷看管花园暖窖的,我们今天可不带她,让她回自己家过年去。”边说边挽着朱由松的右手,朱由松被她蹭的心猿意马,这小妮子年纪这么小,怎么发育这么快。大感吃不消的朱由松赶忙抽出胳膊,低头弯腰扶着劫迎儿问:“迎儿,就跟你舒儿姐姐回去过年吧。”

劫迎儿是迎恩寺和尚死前公认的,最野的小丫头。虽然不舍得最疼爱自己的两个小姐姐,和心里最亲近的世子哥哥。但是也知道他们要去的那个寺院,自己更排斥,懂事地点了点头。

王府里家生的丫鬟,一个一个散去,只剩下小莲小荷和朱由松自己。“原来咱们院里就我们两个苦命的,没爹没妈没人疼。”朱由松笑骂道:“怪不得都说你最没良心,我什么时候少疼你了?”

小莲立马回了个大大的哀怨的表情,朱由松悻悻地摸了摸鼻子,说:“走,咱们去找张浩,带我们去迎恩寺过年,我保证你们俩没过过这么热闹的大年。”

迎恩寺的山门前,沈慕鸿早早就带人在等候,朱由松一下马车,纷纷拜年请安。朱由松笑着回礼,带着两个丫鬟进了寺院。两个丫头自小被带进王府,极少有机会见识外面的事物,对什么都大感好奇,唧唧喳喳问东问西。朱由松知道她们可怜的身世,怜心大起,耐心地给她们讲解。一路上,碰到的百姓都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不管受到什么苦难,日子还是要继续,至少目下的一切,还是让他们很知足的。

演武场里,百姓们早就支起大锅,有以前当过屠夫的百姓,自告奋勇的杀猪宰羊。工匠们就近取材,打造晚上用的桌椅板凳。朱由松带着两人,在演武场指手画脚,跟匠人们打成一片,乐在其中。

王府里,舒儿带着劫迎儿踏进家门,舒儿妈一眼望见这个精致到过分的小女娃,喜欢的不得了。听说还是世子吩咐带回来的,更是不敢怠慢,把房里的点心都拿出来摆在桌上,搂着小迎儿,怎么都亲不够。舒儿佯嗔道:“你亲女儿都没见这么亲。”

舒儿爹是王府的老人了,在京城伺候王爷,又随着王爷就藩洛阳。只是为人老实巴交,到现在也没提个管事,进了房说道:“你们别在这坐着了,吴承奉传下话来,王爷今年格外开恩,这个月银钱加了不少。让我们这些下人都去磕个头,一起谢恩呢。”

说完才看到舒儿妈怀里的女娃,舒儿给他解释了下,老花匠也怪心疼这个小孤女,“大过年的别把孩子扔在这了,带着一起去吧,完了事我们一起回来吃饺子。”

四人一起来到王爷的内院,和几百个王府下人一起跪在院里,过了大概半个时辰,腿都冻得冰凉了,王爷才在吴承奉的搀扶下出来。舒儿妈心疼小迎儿,用手握着她膝盖。迎儿八九岁年纪,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大家都跪着,她抬起头来看了看上面。

福王朱常洵,本来只是出来走个过场,冷风一吹,连话都不说了,就要回去。转身前一看竟然看到人群中一个娇俏可爱的小女孩,祸害过这么多女孩,这个当排第一。劫迎儿抬头看了一眼,这么胖的人她也是第一次见,好奇的打量起来。朱常洵被她呆萌可爱的样子迷住,喜不自胜。连说了几句体己的话,下人们见王爷今年如此亲民,都在心里暗骂:这么冷的天,少说两句得了。

劫迎儿看着朱常洵盯着自己的眼神,有点害怕,让她想起了迎恩寺那些大和尚,连忙低下头。朱常洵见状,也没了兴致,急匆匆拉着吴杰回到了房里。

“刚才第三排抱着女童的那个老妇是谁啊?”

吴杰身为朱常洵头号狗腿子,刚才朱常洵的神情动作都被他看在眼底。连忙点头哈腰陪笑道:“那是老花匠舒老头的婆姨,舒老头有个女儿因长得俊俏,被世子选在房里伺候。没想到这么大年纪,又添了个女娃。”

朱常洵沉吟道:“嗯,这个女娃不错,没想到鸡窝窝里飞出个凤凰,一个花匠能生出这么俊俏可爱的女孩。”

吴杰马上两手一垂,淫笑着说道:“小的明白,小的明白。”

第十九章 劫迎儿

劫迎儿蹲在舒儿家的椅子上,双手抱着膝盖,有些难过。

老舒头一家对她极好,但是望着眼前忙碌的一家人,劫迎儿还是觉得这份幸福不属于自己。

劫迎儿想起去年的除夕,娘亲早早地带着她,到城门口等候,因为在外面征战的爹爹要回来了。从小娘亲就告诉她,自己的爹爹是个大将军,穿着金盔银甲,在很远的地方保护大家。娘亲带着她在城门口等了好久好久,父亲终于回来了。他没有金盔银甲,只有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裳,满身风尘,一脸憔悴。望着怯生生的劫迎儿,男人一把把她抱了起来,对娘亲说了句:“辛苦你了。”

一向坚强的娘亲,哭得像个泪人。

往后的几个月,是小迎儿最幸福的时光。每天早晨,爹爹都要早起练武,小迎儿也跟在身后咿咿呀呀有样学样,逗得爹爹开怀大笑。爹爹还给她做了把小木剑,迎儿激动得一晚上没有睡着,非要搂着才能睡觉。

后来,家里来了一个和尚,他说自己好几天没吃饭了,善良的娘亲刚蒸出一锅白面馒头,那是家里轻易吃不到的。小迎儿刚生火就在锅下等着。母亲分给了和尚一半,把小迎儿气的赌气不吃饭了。

和尚走了后,厄运就开始了。每天都有长相凶恶的坏人,上门骚扰。父亲一个人打七八个,把坏人全打跑了。可是第二天,那群人又来了,还带了穿着官府的衙门的人。他们说爹爹无故伤人,要赔很多很多钱,还要爹爹坐牢。爹爹脱下了上衣,劫迎儿这才注意到爹爹身上横七竖八,一道道骇人的伤痕。爹爹说自己在一个叫辽东的的地方,为朝廷立功无数,为什么要害他。坏人们只是笑,笑的天昏地暗,死去活来。好像愤怒着的爹爹,不是在怒吼,而是在讲天下最好笑的笑话。

坏人们每天都来,每次都变本加厉,一向和他们家很亲近的邻居,再也不敢和他们说一句话。直到有一天,爹爹出去买米,坏人们把娘亲拽进了个小屋,娘亲疯了一样地喊叫,求饶。小迎儿冲过去就被拦住,坏人们好像在忌惮什么,都不敢打骂迎儿。后来坏人们走了,娘亲却怎么都不出来。迎儿隔着木门安慰娘亲,迎儿从小就这么懂事,但是娘亲并没有夸迎儿,娘亲一句话也不说。

爹爹回来了,他撞开了木门,把娘亲抱了出来。爹爹说娘亲死了,迎儿不相信,迎儿说娘亲故意不说话,跟迎儿玩呢。

后来,迎儿知道娘亲真的死了,爹爹把她葬在了祖坟上。

这时候大和尚又来了,迎儿哭着说,我们家已经没有白面馒头了,也没有娘亲了。这时候坏人们又来了,和尚和爹爹说了一番话,爹爹把迎儿交给了和尚。大和尚抱起迎儿就走,迎儿拼了命的挣扎,和尚手劲真大。

迎儿从和尚的肩膀往后看,爹爹冲向了坏人,坏人太多,爹爹死了。

吴杰走进老舒头的房里,并没有敲门,一脚踢开了房门。刺耳的声响把迎儿拉回了现实,抬头望去,是一个白白胖胖的男人,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小眼睛,扫了一圈,看到椅子上的劫迎儿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老舒头一家赶忙站了起来,吴杰昂着头眼睛向下撇着,说道:“老舒头,你走了大运了!”

老舒赶紧陪笑道:“吴爷说笑了,小老儿能有什么大运。”

“老子大过年的来找你说笑?你配么?我跟你说,王爷看上你们家闺女了,你快点给她打扮打扮,晚上送到王爷房里去。”吴杰瞥了眼老舒头,冷笑两声接着说道:“动作麻利点,要是误了王爷的雅兴,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老舒头愣在原地,舒儿妈拉着舒儿的手说道:“吴爷,我这女儿可是世子房里的丫鬟啊。”

吴杰啐了一声,指着劫迎儿道:“谁说这个了。王爷看上的,是你的这个小女儿。”

舒儿妈双手一拍大腿,说道:“哎吆,这可是误会了,这个女娃是世子从外面领回来的,可不是我们老两口的女儿啊。”

吴杰小圆眼这才完全睁开,厉声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吴爷给我们十个胆子,也不敢说谎啊,我们就舒儿这一个丫头。”舒儿这时候也开口帮腔“吴爷,我们说得都是真的,迎儿这丫头,跟小荷小莲一样,是世子救回来的孤儿。”

吴杰心里算计起来,这小丫头是王爷点名要的,看王爷那个热乎劲,今天得不到她,怎么肯干休。反正有王爷做主,这个王府,谁还能越到王爷头上去了不成。

“那你们就更不用管了,好生准备着,一会王爷用过了晚膳,我就来取人。”说完也不给他们回话的机会,转身就走,去找福王请示。

老舒头急忙道:“这可如何是好啊!这小丫头才这么点一个小人儿。哪能...唉!”

舒儿也急了,拉着老舒头的手,说:“爹爹,世子最疼迎儿这丫头,把她交给我们过年。不能在我们手上..被那个了啊!”

“胳膊拧不过大腿啊,世子在厉害,还敢不听王爷的话?”

舒儿妈一看迎儿,就喜欢上了这个粉雕玉琢的小丫头,骂道:“老头子,你可别在这犯浑了,世子他有没有胆子,是你说的算的?你快去寺里,告诉世子,兴许能救下这个丫头。”

老舒头连忙窜了出去,此刻天已经是申时,也就是现代的四五点了。老舒头一刻也不敢耽误,找不到马车的他,往迎恩寺拼命跑去。

吴杰蹑手蹑脚的走进福王的内房,福王正在和方士道人谈论些长生炼丹的法门。吴杰不敢耽搁,附到福王朱常洵耳边,耳语一番。

朱常洵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这有什么,左右不过是一个丫头罢了。福八回来了,我亲自跟他说,你去把你的事办好,这次再有差池,我揭了你的皮。”

吴杰得了这番话,就跟吃了定心丸一样,连忙告退,去老舒头那里提人。

此时的劫迎儿,被舒儿妈搂在怀里,一边摸着她的头,带着哭腔“可怜的娃,你的命苦啊。”

迎儿舒服窝在舒儿妈怀里,漆黑的眸子,闪着光,笑起来露出可爱的小虎牙,抬头说:“迎儿苦不苦,他们说了可不算。”

第二十章 男儿意气

迎恩寺练武场上,朱由松穿着厚厚的棉衣,头上还带着个平式幞头。其实练武场两三步一个火堆,又聚集了满满当当的人群,一点都不冷。但是,有一种冷叫做,你的丫鬟觉得你冷。

朱由松别扭的晃了晃幞头上的两根软带,跟身旁的沈慕鸿说“差不多就开始吧,今年天寒,再等一会更冷。”

“世子不跟百姓们说几句么?”

朱由松摸了摸鼻子,糗糗地说:“让我当着几万人来个演讲,还有点紧张。”

沈慕鸿哑然失笑,这个世子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这里的百姓,谁不感世子救命之恩,还是说几句吧。”

小莲也在一旁鼓动,朱由松笑着说:“那我就当仁不让了,哈哈。”

张元化一直跟在朱由松和小莲小荷身后,眼前一对璧人,虽然穿着棉衣,一点都掩不住玲珑曲线。这厮知道两人是世子的禁脔,不敢多看,偏偏不能越过去走到她们前面,只能斜着头,极不得劲。听到世子要讲话,如蒙大赦,连忙窜到前面,大声喊道:“大家都坐下,听世子讲两句话。”

朱由松在这些百姓中,声望极高,大家都围在篝火旁,几万人的练武场,鸦雀无声,都抬头注视着他。

慢步走到练武场中央,这里横摆着匠人们特意为他做的桌椅。朱由松从桌子上拿起一个酒杯,张元化连忙拿起酒壶,给他倒上。朱由松端着酒杯大声喊道:“今夜是除夕,咱们汉人,最看中的就是除夕一家人团圆。但是今年,我知道大家好多人都失去了亲人。死者为大,这第一杯酒,我们敬死去的亲人。”

人群中不少人抹起了眼泪,随着朱由松一饮而尽。

张元化抱着酒壶站在旁边,看到朱由松喝完,连忙满上。

“逝者已逝,咱们活着的人,还是要好好活下去。这第二杯酒,我们敬自己,让咱们来年能有好的光景,不再受这冻饿之苦,有家可还。”

毕竟几万人的练武场,朱由松扯着嗓子喊了两句,有点吃力。旁边的张元化离得最近,第一个觉察出来。跳出来喊道:“我们从各自家乡逃进洛阳,无人问津,在街边等死。是世子小王爷救了我们性命,所以这第三杯,我们一起敬小王爷,祝小王爷岁岁平安。”人群哄然叫好。

朱由松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一饮而尽。来带明朝才知道,古代的酒度数极低,怪不得书里的好汉动不动就要拿着酒坛子喝呢。

“好了,大家开始吃吧!”

山门前,老舒头终于望到了迎恩寺的牌匾,守门的王府护卫不敢怠慢,带着老头来到朱由松眼前。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朱由松一听老舒头的话,就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别人都以为后山的遇害女童,首恶是迎恩寺的和尚。只有他和沈慕鸿,还有当晚的十三个青壮知道,朱常洵才是罪魁祸首。想到劫迎儿可能已经遭了毒手,一股心火冒到头顶。

“张元化!带着你的人跟我来。”想了一下,朱由松还是没带刘毅的人,只是借了他们的马。

朱由松皱了皱眉头,问道:“你们可会骑马?”

“世子放心,原本有几个不会的,近来跟着张大哥,也学会了!”

朱由松赞许地看了张元化一眼,这些人都是沈慕鸿精挑细选出来的,果然没有一个孬种,虽然知道这次可能要闯进王府,跟王爷对抗,没有一个人脸上有惧色。

”你们,可会杀人?”

这已经是诛心的问题了,大家谁都不敢回答。几天前,他们是十三个人在僧房甬道里,将和尚的供词听得清清楚楚。这时候世子问敢不敢杀人,他要杀谁,已经昭然若揭了。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疑问:他为了正义,竟然敢弑父么?

汉人自古讲究的,是一个孝字胜过天,就算是祭祀,我们汉人都是先祭先人,再祭天。所以,谁都不敢回答这句话。

“你们可会杀人?”朱由松急了,如果对付的是别人,他有的是依仗,整个福王府都听他的。可是要对付朱常洵,他没有别的依仗了,这十三个人,是他的所有底牌。

十二个人,不敢回话,都望向张元化。张元化也知道,他的回答,就是十三个人共同的回答。

“有何不敢?”张元化笑了,笑的肆意,笑的张狂。十三个人一齐笑了起来,朱由松眼眶湿润,也跟着大笑。

“上马!”

十四人,十四骑,往王府奔去。

这时候已经没有了上下尊卑,没有百姓与世子。

有的是,男儿意气,任性行侠!

王府里,吴杰带着四个轿夫,抬了一顶小轿,来到院前大喊:“老舒头,快出来!”

舒儿妈抱着劫迎儿,不敢回答。吴杰在王府下人中,一向是威风八面,谁敢不给他面子。叫了三声没人应答,生气的吴承奉一脚踹开木门。

“你个不开眼的老东西,我叫你你听不到?”看到舒儿妈抱着的劫迎儿,厉声道:“快把这小丫头交给我。”

舒儿妈不敢顶嘴,也不忍心把迎儿推进火坑。抱紧了她,只顾低着头啜泣。

吴杰没想到这老妇有胆量不理睬他,上前一步,抓起妇人头发,就要扇耳光。舒儿惊叫一声,赶紧上前掰扯,被吴杰一脚踢开。

“你住手,你要我跟你走是么?”

吴杰谁都敢打,就不敢打劫迎儿,打坏了有点伤痕,王爷还能轻饶了自己。

“对,小丫头,只要你乖乖跟我走,我就不打她们。”

“那好,我跟你走就是了。”

舒儿妈母性爆发,像个护崽的母兽,抱紧了迎儿,哭喊道:“你不能跟他们去啊!”

吴杰大怒“你这老东西忒不识抬举,你有几条命?敢和王爷作对?”说完回头招呼带来的轿夫,“还楞在这干什么?还不把这蠢东西给我拉走?”

四个大汉上前,把舒儿妈拽到一角,毕竟是个妇人,气力有限,哪能挨得住四个大汉。母女两人被拖到墙角,只能哭喊,已经说不出话来。

吴杰厌恶地望着她们:“不识抬举的东西,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等我有空了,再来整治你们一家。”撂下句狠话,带着劫迎儿进了轿子。

轿子里,劫迎儿漆黑的眸子闪着灵动的光芒。她毕竟还小,还不知道这个世界有着什么样的丑恶。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脑子里一遍遍地回放着,爹爹一个人冲向一群坏人的场景。

第二十一章 除夕

月明星稀,洛阳的街头十多人纵马而过。迎恩寺到王府不算远,朱由松却感觉这条路长到走不完。

尽管内心一直认定,朱常洵跟自己没有关系,我父亲是三百多年后的一个老农。但是自己毕竟是福王府的世子,朱由松从内心深处,对劫迎儿有一丝愧疚。自己一时大意,把她留在了王府,要是迎儿出了什么事,朱由松想都不敢想。

王府门前,几个门子踩着梯子正在挂灯笼。朱由松远远看到,在马上沉声喝道:“我是朱由松,开门!”

几个门子听到,一溜烟地躲到安全的角落,开玩笑,世子狠起来连石狮子都敢撞,撞到自己身上,不死也得落个残疾。

朱由松一行人,纵马奔入王府,巡逻的侍卫们认得朱由松,不敢阻拦,只能跑去汇报统领赵宏。等到了内院门口,朱由松才摆手招呼大家下马。匆匆赶来的赵宏,急声喊道:“世子...世子这是?”

朱由松笑着说道:“赵宏你来得正好,我有些事要跟父王禀报,你帮我们把这些马儿安置好。”说完把马鞭顺手一丢,扔给赵宏。

赵宏面露难色,说道:“世子,王府内院多是女眷,按规矩是不能带外人进入的,世子带的这些人,也太多了。卑职职责所在,还望世子体谅则个。”

朱由松心急如焚,强忍着情绪,故作轻松地说道:“赵宏,这些都是我父王点名要我找的奇人异士,这么冷的天,我难道把父王请出来相见么?这内院我比你熟吧,哪里有女眷需要回避我比你清楚,行了,别在这碍事了。”说完招呼手下:“咱们走。”低着头就往内院冲,赵宏手下没得示意,不敢阻拦。

把玩着马鞭的赵宏大感奇怪,低头沉思。身边的亲信小兵问道:“统领,怎么办?世子不知道为啥非带人进内院,王爷怪罪下来可怎么办?”

“世子带的这些人,衣衫褴褛,虽然体格健壮但是看得出精瘦憔悴,很明显就是迎恩寺里逃难百姓。”赵宏大惑不解,他的手下都是百战精兵,多年的战场经验,让他轻松看出,世子带的人,身上有杀气。当下也不敢托大,招呼手下道:“走,跟上去看看,别离太近,以免世子怪罪下来。”

朱由松大步走到内院,吴杰正守在内院门口,他不敢离得太近,怕扰了王爷兴致。守在门口等着给朱常洵处理后续,王爷宠幸幼女,少有能活下来的,女童的尸体都是吴杰来处理。看到十几个黑影快步向自己走来,生怕这个时候谁搅了王爷好事,王爷必定怪罪自己。吴杰张嘴就要破口大骂,借着挂着的灯笼烛光,才看清来的是朱由松。吴杰心里有鬼,转身就要走,张元化抢先一步,揪住他的勃领,朱由松厉声问道:“劫迎儿在哪?”

吴杰看着朱由松狰狞的面孔,心惊胆颤,嘴里像装了冰块,牙齿打颤说不出话,只把手往有烛光的房里一指。朱由松顾不上处理这个狗腿子,放下他不管就往房里跑去,十三个人紧步相随。来到门前,朱由松一脚踢开房门,房里安安静静,没有一丝声响。朱常洵这间房间,到处都是烛台,此时却只有门口一盏小的亮着。朱由松拿起亮着的烛台,走到床边,眼前的场景让众人大吃一惊。

缩在床角的劫迎儿,瞪着圆圆的大眼睛,双手握着纯金的烛台,烛台插蜡烛的尖刺上,还有红色的血滴,一滴滴的往下流。朱常洵一身的肥肉,均匀地铺在大床上,短粗的脖子上,一个醒目的窟窿,血液正从这个窟窿里泯泯地流出。

在场的一群七尺的汉子,都被这诡异的一幕吓得头皮发麻。朱由松走到床角,劫迎儿把烛台对准了他,又放了下去。身后的一行人,都望着朱由松的背影,心情复杂。在他们眼里,床上这个死尸是朱由松的父亲,虽然他们来的路上,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是真的到了这一步,众人都不知所措,等着朱由松说话。

朱由松将燃着的烛台,交给身后张元化,张开双手,对劫迎儿说:“迎儿我来救你了,来,我带你走。”

劫迎儿放下烛台,娇小的身躯站了起来,朱由松一把把她抱起,擦了擦脸上溅上的血迹。

屋里众人,都被诡异的一幕和浓浓的血腥味惊住了。谁都没有注意到,门口鬼鬼祟祟的身影。吴杰没敢走远,跟在众人身后的他,正好看到了屋里的场景。吴杰过来的时候,劫迎儿已经放下手里的烛台。谁都不会想到,一个八九岁的小丫头敢杀人,能杀人。吴杰想当然的以为,世子带人杀了自己父亲。这一下,真的是吓破了他的胆,世子杀父,必定会杀自己灭口啊,转身偷偷摸摸地就要溜走。

这时候,赵宏一行人也来到这个院子,慌张的吴杰正好撞在赵宏身上。吴杰大喜,顿时大声喊道:“世子杀父!世子杀了王爷!世子造反了!快,快,快抓起他来,赵宏,你来得正好。快抓世子,世子造反了,他把王爷杀了。”

赵宏一听,如遭五雷轰顶,也顾不得吴杰在王府地位高了,拽起他的衣领,厉声问道:“你说什么?王爷怎么了?”他是王府侍卫统领,如果他护卫地一个亲王,在王府被人杀了,那可是诛灭九族的大罪。不管他有什么理由,不管他有没有抓到凶手,他都逃不了罪责。

屋里的朱由松一行人,也听到了吴杰的喊叫,慌忙从屋里跑了出来。赵宏双目充血,望着他们:“世子!王爷呢?”

朱由松抱着劫迎儿,望着状若疯癫的赵宏,悠悠地说道:“赵宏,你是侍卫统领,如果王爷被杀,你是什么罪?”

赵宏丢开吴杰,拔出腰刀,咬牙说道:“死罪!”

朱由松好像没看到他拔刀的动作,仍然不慌不忙地悠悠问道:“那,王府失火,王爷和承奉吴杰不幸烧死呢?”

“什么?”赵宏愣在原地,王府好好的,怎么会失火。赵宏瞬间想明白了朱由松的意思,如果王府失火,自己一个侍卫统领,并不主管王府内务。赵宏想明白了,吴杰也想明白了。吴杰站起身拼命往外跑,赵宏将手里腰刀横举,手腕一抖,飞出的腰刀不偏不倚的插在吴杰心口。

赵宏的心腹手下,将吴杰的尸体抬起,丢到福王的房里。朱由松抱着劫迎儿走在最前面,身后张元化反身走进房里,不一会,大火冲天而起。

天启六年除夕夜,福王朱常洵内院起火,福王“薨”。

第二十二章 离去

王府的一场大火,已经过去三天,仍然还是整个洛阳的百姓津津乐道的话题。

正值年关,百姓们走亲访友的时候,也不像往年一样正儿八经问候了。见了面必须先问一句:“嘿!王府那场大火你见着没?”被问的也万万不能示弱,必须挺胸昂头回答:“呵!怎么没见。”然后热切地讨论起来,如同亲见。

真正知道事情真相的几个人,此刻都在王府文昌楼里。朱由松坐在上首,赵宏和张元化坐在左右。如今的赵宏和朱由松是休戚与共,我死你也活不了的关系了。赵宏的那一刀,就像是投名状,出手的一刻,已经注定除非大明朝亡了,否则他都是对朱由松最忠心的人了。朱由松一向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什么事也不背着自己的心腹,看了看端坐着的赵宏,缓缓地说道:“赵宏,你以前是京城五军都督府的人?”

赵宏连忙站起来,抱拳答道:“回小王爷,卑职是大宁都都司卫所,奉调到京师宿卫和操练。”

朱由松听的云山雾绕,他只听说赵宏是京城随着朱常洵就藩的,哪知道这么复杂。笑嘻嘻地说:“赵宏,坐下坐下,你别拘谨,如今我们都是自己人,我这个人最平易近人了,对不对张元化.“

张元化忙不迭点头,正色道:“没错,小王爷是我见过最平易近人的人。”

赵宏心里暗骂:你连亲爹都敢杀,实在是当今天下数一数二的狠人。转念一想,自己与他越恭敬就显得越疏远,越疏远他就越可能灭口哇。连忙坐下。陪笑道:”那就请恕卑职无礼了。”

“正该如此,正该如此啊。”

朱由松沉吟道:“明天王府长史葛荣进京,你在京城待过,你护送他去吧。”赵宏拱手称是,却知道肯定还有事情,不然不至于自己亲自护送。果然,朱由松接着说道:“你去王府府库里,取几箱金银珠宝,往贵了挑,进京后照着这个名单,挨家送。”说完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人名官职。赵宏接过名单,打眼一瞧,就看到司礼秉笔太监魏忠贤,大学士首辅黄立极。

“不用看了,都是当朝最有权势的。你就算丢了这个名单,到了京城看谁家房子大,就进去送礼,也能送个八九不离十。”

赵宏连忙收起名单,笑着说:“小王爷说笑了,卑职丢什么也不丢这个。”

“你来这洛阳也十几年了吧,背井离乡的,也不容易,家人可都接来了?”

赵宏连忙表忠心,“小王爷放心,我的家小都在洛阳,我..”

朱由松打断他说道:“你想什么呢?我可不是要留人质,我的意思是,你离了故土,在洛阳也不容易,一会去府库,拿一万两银子,和你的手下安家用。至于怎么分,我就不管了。”

赵宏大喜,一万两银子,在什么时候都不是个小数目。当初在边关打仗,一年的饷银也不过十两银子。

“我在迎恩寺,找人给皇上做了些新奇的木工玩意,你也一并带去,交给魏忠贤。”

赵宏答应道:“卑职马上派人去拿。”

朱由松脸色古怪地说:“不急,明天走的时候,从迎恩寺走过,顺便取了,不用去拿。那些玩意,额。有点大。带回王府不是很方便。”

赵宏第二天才看到朱由松嘴里有点大的玩意,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朱由松得意洋洋地看着眼前半个房子这么大的木制品,上面有各种精巧的机关。这是他集中了整个洛阳最好的木工,耗时三天,日夜动工打造出来的。赵宏面有苦涩,问道:“小王爷,这东西怎么运啊?”

“你不必担心,这都是可以拆装组合的,你带着这些图纸,一并交给魏忠贤就行。”说完一挥手,旁边几个木匠一拥而上,巨大的木制品瞬间被拆解成一根根的木头。

朱由松知道,现在的皇帝是个痴迷木工的人。对这样的人,你给他个成品,远远不如让他参与其中,那才有成就感。

“行了,时候不早了,出发吧。”

赵宏跃上马背,行了个礼“世子请回吧。”

朱由松叮嘱一声:“记住六个字:多送钱,少说话。但是一定要高调,要让整个京城都知道我给魏忠贤送礼,给皇上送木匠工艺。”赵宏轻笑一声,转身带着大部队浩浩荡荡进京城。

目送他们离去的朱由松,直到完全看不到他们的背影,才转过身,招呼张元化他们,往迎恩寺走去。

迎恩寺钟鼓楼里,沈慕鸿眼神复杂地看着朱由松。除夕夜世子带着十三骑人马,匆忙下山,当天晚上,福王府起了一场大火。滔天的火焰,在迎恩寺都能看得见,却离奇地只烧死了两个人。这两个人还都是他们在僧房审问和尚供出的主犯。朱由松看他神色不似往常,也把他的心思猜到了八九分。

“沈先生,除夕的大火,是我放的。”

沈慕鸿长叹一声,天下谁杀朱常洵,他都要拍手称快,可是唯独朱由松,不能杀啊。沈慕鸿长鞠了一躬,语调低沉地说:“不想洛阳这大城大邑,北风如此凛冽,我近来不堪忍受,常有思家归乡之情,望世子保重身体。”

朱由松有些恼怒他的无情,也不想辩解。他有一个秘密,朱常洵不是他的父亲,但是他不能说,而且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

沈慕鸿躬身退出,回到厢房带上自己的一双儿女,行李早已打包好了。沿途的百姓纷纷挽留,沈慕鸿在迎恩寺百姓中威望极高,大家不知道为什么沈先生突然要走。沈慕鸿走到山门前,回头往钟鼓楼方向鞠了一躬,转身离去,只带了逃难时的衣物。

朱由松心里一堵,怅然若失,跑下鼓楼,来到山门前,已经看不到人影。

小路上,沈慕鸿牵着儿女的手,随风吟道:

“何必相望两相疑,丈夫能聚便能离。

隔帘风送花飞去,自在黄莺枝上啼。

行人笑我书生气,穿林片叶不沾衣。

挚幸此生人将老,须臾来世柳依依。”

这一别,再相见时已过经年。

第二十三章 原来我是个大地主

养心殿是皇帝,一个面庞白净,中等个头的年轻人,正在摆弄着一堆各式各样的木头。几个小太监在一旁忙不迭地打着下手,年轻人专注其中,浑然忘我,不一会,一堆散碎的木头在养心殿中,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木制屏风。这个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世界上最有权势的的人,大明皇帝朱由校。

朱由校满意地望着自己的劳动成果,怡然自得,顺手触动了屏风上一个不起眼的机关。只听哗哗木片响动,屏风上换了一副风景。

恭恭敬敬地侍立在旁边的中年人,上前一步,喜滋滋地说道:“这些散碎的木头,老奴看了就头晕,没想到经过陛下的手,竟然成了这等的宝贝,陛下的记忆越来越纯熟了。依着老奴看啊,古往今来也没有陛下这般天赋的人了。”

朱由校呵呵一笑,自得地说:“福王世子送来的这东西,本来就没有什么精巧之处,不过这机关设计得倒是新颖。难得他父王刚刚遭了难,他还有这份心思,也算对朕的一片忠心。”

魏忠贤收了赵宏送来的堆成小山一样的珠宝,自然不忘了帮忙美言几句,连忙陪笑道:“说得是啊,其他王爷每年进贡的都是些寻常物件,唯有这福王世子懂得陛下您的心思。”

朱由校冷笑一声:“他们谁不懂?只是不敢罢了。谁要是投朕所好,给朕送几个称心的玩意,还不被那群文官骂个遗臭万年。这个朱由崧既然敢送,朕也不亏待他,传旨,朱由崧袭封福王爵位。”

今天是福王朱常洵死后第七天,早早的洛阳大小官员都来拜祭。王府新任承奉,以前的花匠老舒头,早早地站在王府大门口,迎来送往。据舒老头讲,小王爷因为悲伤过度,受不了噩耗,已经病倒了,不方便出来见客。

此时“悲伤过度”的朱由松正在自己书房里,捧着一本《农政全书》,看得津津有味。朱由松半躺着椅子,将两只脚放在书桌上。贴身丫鬟小莲两个粉嫩嫩的小拳头,有节奏的一下下捶在肩膀上。这本《农政全书》朱由松越看越惊讶,徐光启身为一个文臣,遭排挤退隐回乡,没想着天天吟诗作赋骂阉党,骂皇帝,竟然埋头创作出这么一本巨著,简直是文官界一股清流。这老爷子现在辞官回乡,有空一定要去拜访一下。

这本书,最吸引朱由松的就是农本。熟悉点明清历史的都知道,后来满清康麻子根据书中的《甘薯论》,引进了番薯,百姓靠吃地瓜度过了小冰河时期。地瓜这东西,最好养活,而且产量又大,不挑地,不费事。“可惜现在的咱们的皇上喜欢的木匠活,他要是喜欢农活,能少饿死多少人啊。”

小莲轻笑一声,打趣道:“他做木匠皇帝,世子可以做务农王爷啊,说不定还能成了一段佳话,留名青史呢。”

朱由松哈哈大笑,“留名青史?遗臭万年还差不多。在咱们大明朝这帮文人眼里,只有提醒木偶一样任他们操控的皇帝,才是千古明君,其他的都是昏君。”

朱由松被贴身丫鬟一打趣,突然想到当初福王就藩,皇帝赏赐了两万顷的良田,自己还真能做个务农王爷。

“来人啊,把老舒头给我叫来。”

老舒头因为去报信,王府就起了大火。老头几十岁的人,自然琢磨出其中的蹊跷,但是这件事太过严重,就连自己老伴无意中流露出这个意思,都被他严厉警告,不准再说。好在世子没有要灭口的意思,还因为那天报信的事,提他做了王府承奉,老舒头也就放了心,死心塌地的替朱由松做起事来。

来到书房的老舒头,隔着屏风看到朱由松和贴身丫鬟正在说笑,连忙低下头,非礼勿视。

“老舒,咱们王府有多少亩地啊?”

老舒头暗想,没想到世子这么早就问起王府的事,幸亏这几天临时恶补了王府的信息。“回世子,咱们福王府共有良田两万顷。”

“多少?”

“两万顷,就是二十万亩。”

朱由松嘴里要是有水,肯定要喷丫鬟一脸,二十万亩?搞了半天,自己才是这个时代最大的地主啊。

原来当年,神宗皇帝太过宠爱朱常洵,要拨四万顷良田给他。附近几个省的良田就剩不下多少了,朱常洵自己也害怕,上书请辞,才变成两万顷。还嫌弃河南的肥沃土地不够用,从湖广,山东划了良田给他。俗话说“湖广熟,天下足。”这里的农田是天下最高产的良田,旱涝保收。神宗皇帝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对儿子的疼爱,便宜了自己一个穿越户。

“老舒,你安排人,把洛阳所有的粮铺老板给我找来。记住,要好言相请,让他们在文昌楼等我。”朱由松心里兴奋不已,自己有这么多农田,还怕不能和康麻子一样,创造个“地瓜盛世”出来?至少,可以少饿死一些汉族百姓。

老舒头领命而去,朱由松兴奋地站起来抱起小莲,举在空中:“这次你可立了大功了!本世子赏你一巴掌。”说完将身轻体柔的小丫鬟放到腿上,只听啪的一声脆响。

莫名其妙又被举高高,又被打屁股的小莲哭笑不得,佯装委屈,泫然欲泣地低声说:“又说赏人家,又打人家,到底是赏还是罚呀?”

朱由松看着这小妮子浑然天成的演技,一时技痒,飙起戏来。趾高气昂地说道:“爷打你就是赏你,你个小蹄子还不谢赏?”

小莲轻扭细腰,浑圆的臀儿随着腰胯摆动,微微抬起头,呼吸急促,脸色潮红,媚眼如丝地说:“谢爷的赏,可是人家还想讨赏。”不得不说,这小妮子天赋实在太高,这些从没做过的事,第一次做起来就这么勾魂。

朱由松大感吃不消,身下软萌可爱的小和尚,有变成怒目金刚的趋势,赶忙撂下一句狠话:“爷一会再整治你。”就区文昌楼,等粮铺老板们商讨甘薯的事情。

小莲儿啐道:“跑得比谁都快,每次都只会把人撩拨得不上不下。”感觉到自己腿间一片滑腻,羞得自己埋头捂脸,往自己房里跑去。

第二十四章 反向炒作

文昌楼里,洛阳城大大小小的粮铺老板正在一个个赶来,大家都不知道小王爷召唤自己前来有什么用意。尤其是,今天是福王朱常洵的头七,按说什么事都要拖后。好在朱由松最近在洛阳名声改善了不少,大家虽然奇怪,并不害怕。

朱由松一看人差不多了,已经有十几个的样子,咳了一生,说道:“今天把大家请来,是有件事情要请教大家,你们可曾听说过甘薯?”

众人面面相觑,面色古怪。外面都说小王爷死了父亲,悲伤过度大病一场,不吃不喝,连床都下不了。谁知道今天,把洛阳的粮绅聚集起来,神采飞扬地问起了甘薯这种东西。这小王爷不吃不喝,莫不是馋的?

河南府但凡好一点的农田,都被赏赐给了福王,都是王府的财产。所以这些粮商自然也是仰仗着王府,才能做粮食买卖。周望舒在粮绅中家底最厚,是洛阳最大的粮商。听到朱由松问话,站了出来,说道:“世子,甘薯这东西,是从南洋引进的稀罕物,咱们这里的佃户没有种植的,小人店里倒是存了一些,给小孩子们当零嘴用。世子要用,小的差人去给您送来。”

朱由松摆了摆手,说道:“我不是要拿来一个两个吃,我是要大规模的种植。你们都是洛阳大粮绅,我们王府的粮食,近年也都是和你们合作。你们回去,不管用什么方法,给我找到甘薯。”朱由松一边说,一边从桌上拿起一本《农政全书》翻到“甘薯论”。继续说道:“你们看,这上面说了,这玩意要切了之后,培育出苗来。你们回去着手办,明年我就要大规模种植了。”

良田种番薯?众人心里咯噔一下,这世子疯了吧。周望舒说道:“世子,农户们一年生计,都靠着田里的作物,要让他们冒险改种没种过的番薯,恐怕不容易啊。”

朱由松不以为然地说道:“洛阳大旱三年,你就是种上麦子,还能有收成?你们放心,只管给我培育出苗来,我自有办法让大家种植。”

几十个粮绅,每人抱着一本厚厚的《农政全书》,从王府里面带愁绪的走了出来。

大家一出王府,就围住周望舒,问道:“周爷,您看这可如何是好,咱们做的都是福王府的买卖,要是真的按他说的办,来年我们都去卖番薯不成?”

周望舒长叹一声,说道:“那能怎么办?如今洛阳粮价蹭蹭地涨,我们却要去卖红薯,各位还是回去多准备些粮食,来年可能要寸米寸金了。”

把粮商们送走后,文昌楼里只剩下朱由松一个。兴奋过后,朱由松不得不面对一个他一直逃避不去想的事情,就是迎恩寺。沈慕鸿走了,因为他的礼法,因为他的理念。迎恩寺在沈慕鸿仍然按着他和沈慕鸿绘制的轨道在前进,十天半月或许都不会有事。但是,时间久了,还是需要一个沈慕鸿的角色的。

朱由松想到这就一阵头疼,自己身边能用的人太少了。总不能去找以前那些吃喝嫖赌的狐朋狗友去替自己做这件事把。本来沈慕鸿是最合适的人选,虽然只有一个多月的相处,但是他们配合默契,朱由松的想法,沈慕鸿总能给他实现。朱由松一阵头疼,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想起一个人来。

“来人啊,把张浩给我找来!”

在自己的默许下,张浩那段时间天天跟着沈慕鸿,对迎恩寺大小事务熟悉无比。而且,甚至连在迎恩寺安置难民,都是张浩的主意,我怎么把他给忘了!不一会,侍卫就把张浩带了来。

张浩行礼道:“世子招我来有什么吩咐?”

朱由松打量着这个小马夫,初次见他的时候,他弯腰佝背,无精打采,还动不动跟马说话,神神叨叨的。如今的张浩,虽然容貌没变,精神面貌已经大有不同。眉宇间有了精气神不说,有时候还能跟自己谈笑风生。朱由松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张浩,沈慕鸿走了你知道了吧?”

张浩露出一丝不舍,叹息道:“小人从迎恩寺百姓那里听说了。”

“那你怎么看?”

张浩抬起头,坚定地说道:“小人觉得,世子没有做错!这件事,小人对世子由衷的敬佩!”

朱由松苦笑一声:“可惜啊,他不像你这样想。”晃了晃脑袋,提了提精神后,朱由松说道:“张浩,沈慕鸿走了,但是迎恩寺的百姓还在,现在需要一个人顶替沈慕鸿的位置,我想让你去。”

张浩,身子一抖,愣在原地。他才十七岁,甚至比朱由松还要小两岁。该推辞?该避让?攥紧了拳头的,拱了拱手的他说道:“张浩,定不辱使命。”

“好!你回去收拾下,我也得回去换身行头,如今我可是不能出府,带着孝呢。一会你赶车到左院接我,再给我做一次马夫。”

张浩动情地说道:“张浩一辈子都愿做世子的马夫。”

“行了,别肉麻了,分头行动吧。”

京城里,福王府长史葛荣,和侍卫统领赵宏正带着宣旨的小太监,往洛阳回程的路上。如今他们可是京城的红人。这一次,他们大摇大摆的进京,一进城,就直奔魏忠贤府上。北京城无数的官吏百姓,都亲眼看到了福王府的人推着几车的珠宝进了九千岁府上。听说还在自己父王丧期,招人给当今皇上做什么木制锦屏。

无数弹劾的奏章,雪片一样飞到皇上的案前。天启皇帝统统交给司礼监,魏忠贤代笔批示。这些奏章千篇一律都是攻击福王世子不孝;福王世子贿赂权阉魏忠贤;要求废黜他的王位继承人的权利。魏忠贤脸色铁青,立马召集了三厂一卫,按着奏章抓人,一场大清洗在京城如火如荼的进行。

赵宏,葛荣可没有九千岁的滔天气焰。他们在京城一天都待不下去了,走在路上逛个街,都要跳出来几个读书人大骂特骂。今天起了个大早,摸黑逃离这个帝国的中心。

这一切正是朱由松想要的,身为一个藩王,最重要的就是名声一定要臭!不管是玩世不恭的木匠皇帝,还是即将登场崇祯,都不会防范一个士林千夫所指的亲王。如果自己深受天下官吏爱戴,读书人推崇,那才是大祸临头,取死之道啊。

第二十五章 采莲

朱由松带着张浩来到迎恩寺后,只是匆匆召集了几个负责的人,交代下去把权利交给张浩。因为还是戴孝期间,朱由松不敢久留,带着张元化等人悄悄回到王府。刚到王府,大丫鬟舒儿就告诉他,邹王妃已经差人过来多次了。朱由松换了身衣服,赶紧来到王妃的院里。

推门进去,坐在椅子上和红玉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的邹王妃,斜着眼撇了他一眼,也不跟他说话。朱由松暗暗惭愧,这些日子大事小事不断,已经很长时间没来王妃这里了。

“儿子给母亲请安了。”

王妃没好气地说:“福八,你还知道有我这个母亲啊?”

朱由松笑嘻嘻地说道:“母亲大人说的什么话,我就是忘了谁也忘不了您啊。”

王妃叹了口气,脸上浮现出悲伤的神情,低声说道:“今年流年不利,你父王一把大火,把自己烧死在除夕。”朱由松心里有鬼,忙说道:“母亲节哀顺变,父王他想来是命里有此一劫。”

王妃啐了一口说道:“我与你父王,一年也不得几次相见,我何至于如此伤心。昨儿京城来人,传来了你娘舅的音信。我那可怜的大哥,年前就得了重病,终于还是没挨过这个年关。”说着说着竟然哭了起来,红玉连忙在一旁好生安慰。

朱由松听得目瞪口呆,自己这个母妃也太没心机了吧。虽说与朱常洵没什么感情,但是竟然就这么大大方方的说了出来。

邹王妃抹了抹眼泪,继续说道:“我爹爹死的早,我这个大哥从小拉扯我长大,长兄如父。如今他撒手走了,信里将两个儿子托付给我,这几天就到咱们王府来,你可得替我好生照顾着点。”

朱由松搜索了前世的记忆,终于想起自己的这个舅舅来,记忆中自己舅舅应该比朱常洵还要大不少,他的儿子少说也比自己大十几岁了,看来舅舅一家在京城混得不怎么样。心里虽然这么想,可是邹王妃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自己可不敢说出心里的想法。朱由松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说道:“母亲放心,父王在时,王府里养了许多闲杂人等,我正好准备把他们清除出去。我这两个表兄来了,正好留在咱们王府做事。”

王妃这才有了一点好转,连忙说道:“对对对,你的表兄几个小时候比我还要大几岁,都是极为聪明的,很有才干的俊彦,你看着给她们安排个营生。”

朱由松心想,那时候你还是个小萝莉,还能看出他们“极有才干”,嘴上可不敢拆穿,连胜应是。

朱由松奇怪道:“这个时辰,母亲怎么不念经礼佛了?”

旁边侍立的丫鬟红玉噗嗤一笑,抢话道:“世子在迎恩寺整治了恶僧,揭穿了那些和尚的面目,王妃就改换门庭了。外堂那个弥勒像,都换成老君像了。”

王妃在她腰上扭了一把,说道:“就你话多。”红玉赶忙笑嘻嘻地讨饶,朱由松一阵无语,这信仰也太不坚定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朱由松又跟王妃闲扯了几句,发现自己这个母妃,跟朱常洵的关系简直淡漠到令他难以置信。不过转念一想,倒也正常,朱常洵那变态的嗜好,女子及笄之年他都嫌年纪大,那可是十五岁的少女啊。王妃谈兴正浓,朱由松就陪她聊到天色将暗,才告退回自己院子。

比起刚来的时候,朱由松现在才感到,自己是这个偌大院子的主人。坐拥整个福王府,再也不用受人制肘,心情畅快的朱由松一进院子,就看到一群丫鬟围在一起唧唧喳喳。丫鬟们聊得火热,甚至都没人发现自己,朱由松靠近了一听,才知道她们把劫迎儿围在中央,正在八卦那天的大火。

朱由松咳嗦一声,走进去把劫迎儿抱了出来,生怕她说漏了嘴。而且,对一个九岁的小姑娘来说,那也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想起一次应该就会受一次伤害。

劫迎儿趴在朱由松怀里,用担忧的语气问道:“福八哥哥,小莲姐姐她们每个人都有一个小木偶,和她们长得一样。小莲姐姐说,只有长得漂亮的女孩子才有。我没有,我长大了会很丑么?”

朱由松哑然失笑,将她放下来看着她说道:“迎儿这么漂亮,怎么会没有,过几天你也会有一个的。”

“真的么?”劫迎儿展颜一笑,浅浅的酒窝,小小的虎牙,可爱至极。

朱由松暗暗发笑,这么小的年纪就关心起自己丑不丑来了,看来爱美真是女人的天性,生下来就带着的。

回到卧房的朱由松,不出所料地发现,自己的床又被强占了。嗜睡的小莲,身子都在红绣的被面下,只露着半个脑袋。这小丫头不知道上辈子多么劳累,反正一有机会就要睡觉。

朱由松有意作弄她,将冰凉的手掌伸进被窝。小莲睁开朦胧的睡眼,看到是朱由松,裹着被子转过身去,背对着他,说道:“人家不理你。”

朱由松涎着脸逗她:“怎的不睬我?准时看上哪家的小哥哥了。”小莲紧了紧被子,并不理他。朱由松说道:“再不理我,我可掀你被子了。”说完不给反应机会,就把被子掀了开来。这时候天气虽冷,朱由松这卧房温暖如春,小莲只穿了雪白的绸裤,将一双纤细美腿裹得笔直,浑圆的臀部轮廓尽显,足踝与小脚虽然还不及巴掌大小,但是比例修长,一点都不觉得腴短。朱由松看得心里发痒,喉咙干涩,下身肿胀,终于不再满足于大饱眼福,一双贼手悄悄摸了上去。

小莲软糯的声音,带着一丝慌张和哀求:“你个死人,又来撩拨人。”这声音又细又软,朱由松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柔软至极的所在,不断地下沉,说不出的舒服。这一次朱由松没有逃开,他像长坂坡的赵子龙一般,挺枪上马,七进七出,大开大阖,杀伐果断。

乘月采芙蓉,夜夜得莲子。

第二十六章 天启最后一年

第二天一大早,前来伺候朱由松起床更衣的小荷,脸色通红。她们姐妹双生儿,朱由松望着她的反应,突然想起了周星驰版鹿鼎记里,韦小宝做的那个实验。朱由松贱兮兮地望着小荷,心里有个恶趣味的想法,小荷经不住他咸湿的眼神,慌忙逃了出去。被窝里的小莲,早就像个鸵鸟一样,把头埋进被窝,不敢露头。

朱由松知道这种时候对一个女孩子比较重要,好言安抚,把她哄得眉开眼笑,又亲昵了一会才出门去。本来打算去检查下粮绅们有没有尽心办事的朱由松,走到内宫门口,就有王府门子来禀报,长史葛荣和侍卫统领赵宏回来了,还带了传旨的太监。朱由松大感奇怪,这速度也太快了。他哪知道,赵宏和葛荣一路上快马加鞭,生怕被人发现,就是围上来一顿臭骂。这个时代的读书人以骂人为荣,骂的人身份地位越高,越能显出自己不惧权贵,显出自己的清高。

藩王地位够高,而且出了自己分封的地方,权利几乎为零。而在朱由松的授意下,他们又极为高调的行贿权阉魏忠贤。所以葛荣和赵宏成了读书人眼里的香饽饽,所有人都想逮住他们大骂一顿,然后扬名立万,在是林中声名鹊起,将来还怕不能升官发财?两个人走到河南府地面上,才敢打出福王府的名号。正好遇到前来投奔的邹王妃的两个外甥,,于是并作一路,赶回了王府。

朱由松出门迎接,看到所有人一副舟车劳顿,疲惫不堪的样子,也没多想,让他们回去休息。前来传旨的太监,也是走个形式而已。福王一死,朱由松早就自觉的行使起王爷的权力来了。不过即使是形式,还是必须要重视的。朱由松恭恭敬敬的接旨谢恩,吩咐老舒头准备了一包大大的“土特产”,交给前来宣旨的小太监。小太监喜滋滋地掂量了“土特产”,心里想:临行前,都羡慕我领了个美差。没想到小福王果然出手阔绰,这可抵得上我几年的例钱了。

这些小太监,既然能外出传旨,都是皇帝身边伺候的人。不管身份多么低微,能够接触到皇上,就注定他们不能得罪。他们无意中一句话,被皇帝听见了,都有可能决定一个王公大臣的命运。

领旨谢恩后,朱由松才得空去见了自己的两个表兄。兄弟俩年纪相差很大,长相倒是酷似。这次扶老携幼,一大家子几十口人,都从京城投奔自己来了。邹家兄弟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虽然小时候自己还抱过他,如今已经继了福王的位置。大明朝皇帝之下,最高的爵位就是亲王。两人不敢托大,恭恭敬敬。朱由松将他们的脸色看在眼底,笑着说道:“两位表兄不要拘谨,什么事都讲礼法哪还有亲情滋味。”

两人听着这番话才觉得舒服,也放松下来,对朱由松多了一层亲近之意。朱由松说道:“我父王刚遭了大祸,舅父他老人家又传来噩耗。可怜我母妃连遭打击,心里极苦。日夜跟我絮叨当年在娘家时和两位表兄的旧事,你们快挑选几个亲戚旧人,随我去母妃那里。她可想你们想的紧啊。”

两个人被说起伤心事,也是面露悲戚,回去领着几个孩童跟着朱由松来到邹王妃的住处。

两兄弟长相酷似,都随他们父亲,邹王妃一见之下,就想起亡兄,放声痛哭起来。大家一起上前安慰,这才好了起来。跟两个外甥说起旧事,不免感怀,说着说着就要痛哭一阵。宣旨的小太监,被安排在右院歇息,听到哭声一打听,王府的下人告诉他,那是王妃在哭。小太监感动的默念:福王夫妇真是伉俪情深,老王爷死了这么久,还哭的这么伤心,这就是夫妻之情么?可惜我净了身,做了太监,这辈子是得不到这种感情了。小太监怅然若失,得了银子的高兴劲也没有了。

朱由松实在受不了王妃那里压抑悲凉的氛围,找了个机会窜了出来。好在王妃忙着和娘家人叙旧,根本没注意到他。

朱由松信步来到赵宏处,听他详尽地讲述了在京城的所见所闻。赵宏大倒苦水,把京城还有一路上收了多少谩骂,多少读书人拐弯抹角的嘲讽,都说给朱由松听。朱由松嗤之以鼻,不屑地说道:“他们除了嘴巴臭,闹不出什么风浪。”朱由松自己很清楚,自己天生就在这些人的对立面。就算自己处处礼贤下士,与魏忠贤不共戴天,痛斥皇帝玩物丧志。这些东林党,也不会把自己看成自己人。因为说到底,自己的利益和他们有冲突,这些人名义上舍身重义,其实都是一群唯利是图之辈。

至于醉心木工,而且还颇有天赋的皇帝朱由校;气焰滔天,权势风头一时无两的九千岁魏忠贤。他们的时代即将过去了,如今已经是天启七年了...熟悉明末历史的朱由松清楚记得,天启一共也只有七年而已啊。

其实朱由松心里,还是有些同情这两个人的。朱由校和魏忠贤,被后世的文人墨客极尽讽刺挖苦之能事,被史官描述成了昏君佞臣的典型。其实魏忠贤虽然贪财,打压排斥异己,手段残忍,为人诟病。但是他组织的太监收税小分队,在江南豪商巨贾身上,为大明朝筹集了大笔军费,足以维持辽东战事。农民起义,也只有陕西天灾之下,活不下去的二王而已。

后来崇祯继位,铲除了魏忠贤,听信东林党人的话。免除了江南大商人的税,将辽东巨额的军饷,摊派到穷苦农民身上。所以,自从崇祯继位,农民起义就从没有断过。这些嘴炮达人东林党,自身的家族大多是江南一带的巨贾。把大明朝的财富都聚集自己身上以后,摇身一变,成了满清的大臣,继续享受荣华富贵。

想到这里,朱由松咬牙切齿怒骂一句:“这群狗文人!”

赵宏想到一路上的闲言酸语,深有同感,不住的点头。

第二十七章 衣冠禽兽

年关刚过,洛阳的街头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店铺,门头陆陆续续开门迎客。朱由松只带了张元化一人,在洛阳街头乱逛。如今他还是戴孝之身,不敢明目张胆的带人出来溜达。

张元化跟在朱由松身后,一双眼睛四处扫视,忧心忡忡地说道:“王爷,这条街上人山人海,鱼龙混杂,咱们还是回府吧。就算没什么危险,被人看到了也不好,王爷如今毕竟是戴着孝呢。”

朱由松穿着一身蜀绣锦衣,外披着绸布青衫,春寒料峭的天气里,手里拿着一把折扇,一副富家公子哥的打扮。一边摆弄着扇子,一边说道:“怕什么,我分封在这洛阳,一辈子都少有机会出城。洛阳就像是个牢房一般,福王府更是牢房中的囚室,难得有机会出来清闲。”朱由松突然想起来,答应了劫迎儿送给她一个木偶,兴高采烈地说道:“元化,你看这人山人海中,净是些贩夫走卒,其实他们里面藏龙卧虎。走,我带你见识一个奇人,眼睛什么都看不到,仅凭耳朵听我们描述,就能雕刻出栩栩如生的木雕。”

朱由松凭着记忆,走到当天那个摊位,却没看到那个中年眼盲的手艺人。如今这个地方,摆了一个小摊位,一个满头白发的的老叟在这里兜售一些小玩意。朱由松上前问道:“老人家,这里以前有个雕木头的,您可曾见过?”

老头见朱由松锦衣玉带,原以为有生意可做,听他上来问话,有些失望地说道:“你说吴西峰吧,他得罪了一个大户人家的少爷,被人打断了腿,已经好多天没出来了。”

朱由松听了,走近一步欺身上前问道:“什么?老人家,你从哪听说的?”

老叟叹了口气,说道:“小老儿和那吴西峰是多年的邻居了,平日里经常走动。那天,我求他给我小孙子刻了个长命锁,正要去他家取。一群年轻人叫嚷着打上门来,揪出他就是一顿毒打。看他们穿着打扮,像是读书人,下手却忒也狠毒。小老儿看他们人多,不敢上前,等他们走后才把吴西峰扶进屋内。那些少爷打完人还不算,为首的那个还撂下话来,让其他人隔几天就来教训吴西峰一次。从那之后,果然隔一天就有他们得恶奴打上门来。可怜那吴西峰,本来就是个瞎子,现在更是命不久矣了。”

朱由松气的双目充血,咬牙切齿问道:“可知道这些人为什么干这伤天害理的事?”

“听说是,那群人因为吴西峰跟另一个公子起了冲突,势力又不如人家,被人打了一顿。这才迁怒于他,呸,这些欺软怕硬的怂包,就知道拿百姓出气。”

朱由松面色铁青,沉声说道:“老人家,这里有十两银子,你今天且收了摊,带我去看看吴西峰。”

老叟闻言大惊,十两银子,对他这种普通百姓,那可是一笔巨款。但是担心这位公子穿着比那些恶人还要华贵,害怕也是前去害人的,犹疑道:“公子,不知道找他何事,那人本来就是个瞎子,如今更是可怜。”

张元化呵斥道:“你这老头好没道理,我家公子可不是那些欺压良善的畜生。

朱由松打断他说道:“老丈放心,我与那个吴西峰有些交情,这次去是给他一个公道的。”

老头这才放心,说道:“既然如此,我这就带公子前去,这些小物件才值几个钱,公子给的百倍都有了。”说罢,扔下摊子带朱由松他们前去。

走到洛阳西郊,一个破旧的茅草土坯房前,木杆围成的院子,已经被砸的破破烂烂。一扇满是裂缝的木门,挂在门栓上,好像随时都会倒下来。张元化怕砸到朱由松,赶忙上前将木门移开。家徒四壁的屋内,一张床上,吴西峰听到声音,以为恶人又来了,艰难的蠕动身躯,往床角缩去。

老头喊道:“吴西峰你别怕,这位公子说是你的故交,特意来看你来了。”

朱由松看着这凄惨的景象,鼻尖一酸,上前说道:“老吴,你还记得我么?我是那天在你那雕了十几个丫鬟木偶的那个。”

吴西峰这才不再害怕,艰难地说道:“小人记得公子,还没谢过公子打赏了小人好多钱财,才能活到今日。”

朱由松上前扶住他,自责地说道:“是我害了你啊!”

吴西峰坐起身子,倚在墙壁上,断断续续地说道:“公子切莫这么说,是那群人气量狭小,和公子有什么相干。小人这条命贱,微不足道,公子能来看我,我已经很感激了。不过那群人随时会来,公子还是快些离去吧,别被他们发现伤了您。”

朱由松扶着他,看着满身淤青,头破血流的吴西峰说道:“当天在洛阳街头,你虽然眼睛盲了,但是手执刻刀,木屑纷飞,顷刻间心里所想就能化成木偶,这份技艺当得起天下奇人。比那些狗屁不通,狼心狗肺的书生不知道高贵多少倍。你放心,他们就算不来,我也一个个去找他们,我倒要看看,这群狗贼能嚣张到几时?”

吴西峰一生执着于木雕,与其说喜爱,更不如说有一股痴气。只是从小被骂做不务正业,今天听到朱由松的话,满身的疼痛似乎都不翼而飞。只觉得平生所受的冷眼嘲笑都不记得,是平生最快乐的一刻。

张元化看他气色突然恢复,竟然面带微笑。附到朱由松耳边说道:“王爷,他这是回光返照,只怕是不行了。”

吴西峰坐到床边,说道:“人生得一知己,死而无憾,我愿为公子再刻最后一次。”摸起床边的刻刀,在枕头下取出一块木头。

朱由松哽咽着描述着,吴西峰顾盼神飞,不一会,一个缩小版的劫迎儿出现在他手上。第一次见识到的张元化,啧啧称奇,说道:“行啊,真有你的。”

说完却不见吴西峰有反应,仔细一看,他已经面带微笑,死去了。

朱由松取过他手里的木偶,对着吴西峰鞠了一躬。

“不杀光这群狗贼,我誓不为人!”

第二十八章 正义还需剑里取

“老瞎子,你死了没有?爷爷们又来整治你来了,哈哈哈哈”

老头听到这猖狂至极的叫喊,吓得浑身发抖,颤抖着说:“公子,就是这群恶人啊,他们又来了,咱们快逃吧。”朱由松和张元化走到门口,顺着门缝看到三个大汉。这三人走起路来,三步一摇,五步一晃,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良善子弟。

朱由松心里没底,看了看张元化,问道:“怎么样?”

张元化哂笑一声,活动了下手腕,说道:“王爷放心,这几个人步履轻浮,肥膘松垮,一看就是些酒囊饭袋。平日里欺负下百姓威风八面,其实都不禁打。”

朱由松心下大定,这张元化不知道什么路子,过后得问问他,摸清底细才好。

两人推开破门,走了出去,朱由松厉声骂道:“你们几个泼皮无赖,光天化日闯进民宅行凶作恶,谁给你们的狗胆?”

为首的汉子咧嘴大笑,一边笑还一边抓了抓裤裆,粗鄙地说道:“谁家的裤子没系紧,露出你个鸟东西来?爷爷们的事,你也敢插手?你有几条小命够爷爷捏死的?”

张元化听到朱由松受辱,抢先一步,走出半个身位,怒道:“几个不开眼的狗奴才,闭上你的脏嘴。”说罢欺身上前,大汉见他来的急,伸手就是一记重拳。张元化脚下踩了个八字,背着双手把腰一闪,大汉一拳打空,向前倒去。张元化伸手一抓,揪住他的脖领,往后一扔,只听噗的一身响,大汉被摔在地上。

几个人这才露出泼皮的凶狠,咬牙说道:“行啊,小子有两下子,爷爷陪你好好玩玩。”

张元化冷笑一声,斥道:“你也配?”

地上的恶汉,爬起身来,吐了口带血的唾沫,恶狠狠地喊道:“一起上!”

三人叫嚷着一拥而上,粗大的臂膀拳头挥来舞去,张元化并不招架,闪转腾挪。躲闪间,冷不丁出手,就是直奔要害。转眼间三个人中,一个晕倒在地,一个捂着双眼,一个捂着裤裆,倒在地上哀嚎。

朱由松上前狠劲踹了一脚,问道:“说!是谁指使你们来的?”

为首的恶汉痛苦地捂着裆,这才知道是踢到铁板上了,讨饶道:“公子饶命啊,我们也是受了通判大人的公子,吕大公子的指使,才来的。”他边说边抬头观察朱由松的神情,看到自己说出洛阳通判这个名头,还没吓到朱由松,心里暗叫一声糟糕!

朱由松厉声呵斥道:“继续说,还有谁?肯定不止他一个人。”

大汉心里存了疑虑,不敢再说,直推说自己是受了吕公子的指使。张元化指着他说道:“这厮不敢说了,想必是身后还有更大的高官子弟,这泼皮不敢说出他们的名字了。”

大汉讨饶道:“公子,饶了小人吧。小人们也是受人驱使,挣点钱养活一家老小。小的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七岁小儿。”

朱由松啐了他一口,骂道:“放屁!你老娘八十了,怕不是五十岁才生的你?你这畜生得意洋洋前来逼死一个瞎子的时候,可曾可怜过他?”

恶汉唯唯诺诺,说不出话。

朱由松指示张元化把三人绑在院子里枯树上,让他回府带人来。自己在院子里等候,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赵宏带着一众侍卫来到。三个恶汉这下彻底傻了眼,听他们的称呼才知道,眼前这个被自己骂作裤裆里玩意的年轻人是洛阳小福王,刚继承了他爹的亲王爵位。来时不可一世的恶汉们,面如死灰,反绑着呆坐在树下。

“把他们带回王府,问出指使他们的人,一个不留的问出来。”几个侍卫上前押送着三人回府。

朱由松望了望茅草屋,低声说道:“把吴西峰葬了吧。”

张元化应诺一声,带着人进屋抬出吴西峰尸首。在破旧的院子里挖了坟,朱由松叫出躲在屋里的老头,问道:“老丈,这附近可有棺材铺?”

老头现在也知道了,眼前这个年轻公子哥,竟然是新进的福王,忙不迭答应道:“有的有的,小老儿带几位军爷去买。”

朱由松点了点头,道:“那就劳累老丈了。”

老头红着眼眶,哽咽道:“王爷哪里话,西峰和我是几十年的老邻居,他无儿无女的,本来就应该我们葬了他。幸亏有王爷给我们小老百姓做主,小老儿给您磕头了。”顺势就要跪倒,朱由松赶紧上前扶起他。

棺材买回来之后,朱由松走进屋内,把刻刀放在吴西峰手里,侍卫们将尸首装进棺材,埋在了院子里。

忙完之后,天色将晚,落日的余晖透过枯树枝,无力地散落在破旧的院子里。朱由松望着已经没有刺眼的余威的落日,沉默不语。这个将落未落的太阳,何大明王朝何其相似。百姓疾苦,民不聊生,即将迎来的是无尽的长夜,持续几百年异族奴役的黑暗岁月。

带着众人刚回到王府,张元化就带人前来禀报。

“王爷,那三个泼皮全招了。”

朱由松早就料到这几个泼皮挨不过,当他们知道自己的势力比他们背后的主子更强大时候,他们心理防线应该就崩塌了。

“都是谁?”

张元化递上一张纸,说道:“都在这上面了。”

朱由松低头,瞧见当先一个名字:钱景轩。心里暗骂:果然有这个狗贼。再往下是洛阳府通判之子吕可继;河南府知府的侄儿孟太东。朱由松握着写着这三个人名字的宣纸,重重的砸在桌子上,问道:“这三个人现在在什么地方,可知道?”

张元化拱手说道:“王爷,这个钱景轩是游历到了洛阳,如今已经在回乡的路上。其他两个人都是他的好友,都在咱们洛阳丽正书院读书。不过....”

朱由松见他吞吞吐吐的,沉声问道:“不过什么?”

“不过咱们不曾真的当场拿住了他们,只凭三个泼皮的口供,恐怕难以定他们的罪。”

朱由松站起身来,走到墙边,取下墙上挂着的宝剑,噌的一声,拔剑出鞘,一道寒芒伴着龙吟声。朱由松悠悠地说道:“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大明朝的衙门没有公道,我手里这把剑却有。”

张元化望着朱由松的眼神,这道眼神让他想起了迎恩寺处置恶僧的时候的朱由松。正是那道眼神,让他真正决定效命眼前这个不过十九岁的小王爷,被朱由松感染,豪气顿生的他拱手道:“张元化愿听王爷差遣,万死不辞!”

第二十九章 追杀

“元化,看不出你还有一身武艺啊。”朱由松顺口一问。

张元化自矜地一笑:“都是些微末技艺,上不了台面的。”

受武侠小说和电视剧荼毒颇深的朱由松大感兴趣,追问道:“那你会不会轻功,飞檐走壁,踏雪无痕水上飘什么的。”张元化苦笑道“王爷说笑了,武艺不过是强身健体,打斗的技巧而已。翻墙上屋小人是可以的,水上飘那得是神仙的手段了。”

朱由松悻悻地说道:“这个样子啊,那你这身武艺是在哪学的?”

张元化面上浮现出一丝悲戚,低声道:“我小时候,乡里遭了流寇,这群贼人见人就杀。我爹娘拖住几个贼人,让我快跑。贼人杀害了他们后,向我追来。有个过路的汉子,路见不平救了我的性命。他见我孤苦伶仃,收了我做徒弟,教了我一身武艺。后来我打听到当年那群贼人的下落,告别了师傅前去报仇。”

说到这,张元化停了停,朱由松知道他肯定是手刃了仇人,不过这杀人放火的旧事,不想在一个王爷面前提起。

“你那师傅,能教出你这么个徒弟,肯定是一等一的高手吧?”

张元化听到朱由松夸赞自己师父,比听到夸自己还要高兴几百倍,昂首说道:“我师傅的武艺,高过我十倍不止,只是他老人家极少与人动手。”

“行啊,张元化,你还有这么个高人师傅。怎么不带来王府,让我也跟着学个一招半式。”

张元化叹了口气:“我报完仇,回师傅那里寻他,却只见师傅一家已经人去屋空。我一打听才知道,那一年朝廷军马剿匪不利,有个百户纵容手下杀良冒功。我师傅一生气,出手杀了许多官兵,最后带着一家逃走了。”

朱由松听了,心里挺不是滋味。明末的一些官兵,确实存在杀良冒功的习惯。朱由松也不在追问,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想到眼前要对付的这三个人,都不是轻易能除去的。以朱由松的身份,要像上次醉仙楼那样打他们一顿容易。但是吴西峰的死,他已经打定主意要让这三个人偿命。

洛阳知府和通判,都是手里握有实权的高官。他们身份虽然没有亲王高,但是权力甚至还在自己之上。更别说“文坛领袖”“东林魁首”钱谦益的独子了,要是让别人知道自己杀了他,还不被天下文人的唾沫星子淹死了。

“元化,我看吕可继、孟太东这两个人,身在洛阳,咱们要对付他们有的是时间。但是钱景轩这个王八蛋,现在已经在回乡的路上了。要是容他回到了老巢,咱们的势力出了洛阳就没有了。”

“这厮是钱谦益老贼的独子,钱家就这么一根苗。他出门岂能不带人保护,再加上他爹好友故交遍布天下,我看他肯定到一个地方就要去拜访一番。咱们在路上杀他会不会太难了,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张元化蹙眉沉思,自己在半路截杀他的风险确实很大。朱由松一拳砸在桌面上,怒道:“我对吴西峰发过誓,必定帮他报仇,他在洛阳做了恶,害了别人性命,拍拍屁股回到苏州再逍遥法外,门都没有。咱们在这里想也想不出什么办法,不如追上去,见机行事。”

张元化听了大惊,忙说道:“王爷千金之体,岂能自蹈险地。那钱景轩不过是苏州一个辞官老头之子,王爷放心,我必定取他性命。”朱由松摇了摇头:“这个钱景轩,才是罪魁祸首,而且这件事还是因我而起,说到底是我害了吴西峰啊,这一趟我必须要去。”

张元化还要劝说,朱由松摆了摆手:“无需多言,你去迎恩寺挑几个可靠的人手,咱们明天就出发。他这一趟出来是游山玩水,走不快的。”张元化看他铁了心要去,知道自己也劝不住,问道:“就是不知道他从哪条路走啊。”朱由松冷笑一声:“咱们不知道,有人知道。你别怕辛苦,今夜就去迎恩寺一趟,跟张浩说需要几个人手。你在迎恩寺时间久,带几个你认为可靠的来跟咱们一起去。记住,人太多了太招摇,人少了办不成事,带四五个就可以。”

张元化拱手称是,朱由松冷笑一声:“明天一早来王府找我,咱们去丽正书院打听下钱公子的行程。”

朱由松看着张元化走后,去邹王妃那里请了个安。自己这一去估计得十天半月,邹王妃肯定挂念,说不定回来了又得被骂。到了王妃这,才发现自己两个表兄也在。兄弟俩哥哥叫邹邹仁,弟弟叫邹义。朱由松笑嘻嘻地说道:“大表兄这个名字取得好。邹仁,揍人,肯定没受过欺负。”

邹王妃瞪了他一眼说道:“就你俏皮话多,你这两个表兄以后就定居在洛阳了,你快安排他们个属官才是正经。”

朱由松连声叫苦:“王府的属官,岂是咱们王府说了算。那都是朝廷安排的,是吏部做主的。”

王妃啐道:“你那天跟我夸下口,今天又想反悔不成?我都跟我两个外甥说好了,反正你今天必须给他们安排个差事。”

朱由松说道:“不知道两个表兄想做些什么营生啊?”

邹仁对这个表弟王爷很有好感,也不拘束,大大方方地说道:“我们兄弟在京城,经营几个商铺,颇为顺手。”

朱由松突然想到自己的“地瓜盛世”计划,赶紧说道:“好,我们福王府有两万顷良田,但是却没有自己粮铺,都便宜了外人,两个表兄正好可以在洛阳,重开几间粮铺。”

两兄弟一合计,如今到处旱灾蝗灾不断,粮食生意确实最赚钱,比在王府任个闲官好的多了,乐呵呵的答应下来。邹王妃见了了她心头一件事,也高兴起来。朱由松趁机说出要去迎恩寺待个七八天,这个福八自从去还愿顺便惩治了恶僧,经常在迎恩寺一待就是好多天,邹王妃也不疑有它。朱由松一看这里也糊弄过去了,没啥后顾之忧,在王妃这里吃过了晚饭才告退回自己房里。

第三十章 风流

朱由松虽然继位为福王,但是并没有搬到右院以前朱常洵的住处,还在自己的左院。朱由松回到院子,丫鬟们已经都躲在屋内避寒。朱由松也不惊扰他们,偷偷走进自己的卧房。要是以往,莲儿那小丫头,肯定赖在自己床上。朱由松要了她的身子,食髓知味,正想找她亲热一番。

小莲这丫头,破了身子,反倒害羞起来。王府豪奢多金,朱由松这院子极大,每个丫鬟都有自己的小房间。小莲小荷姐妹两个本来共用一间房,只是小莲喜欢腻着朱由松。那天破瓜,小莲觉得两个人闹出的动静太大。这些日子感觉别的丫鬟看自己都怪怪的,不好意思再来,早早地去她们小屋子和小荷睡觉去了。

来到卧房的朱由松,却看到自己床上空空如也,桌子前倒是坐着一个粉嫩精致的劫迎儿。劫迎儿小手托着腮,耷拉着着脑袋,睡眼朦胧,可爱至极。朱由松看着好笑,偷偷走过去刚想吓唬她,劫迎儿突然抬头,嗷呜一声,朱由松冷不丁被她一吓,差点蹲在地上。劫迎儿捂着肚子笑了起来:“哈哈,福八哥哥,你真笨。哈哈哈哈哈”

朱由松宠溺地敲了下她的小脑袋,佯怒道:“你个捣蛋鬼这么晚了不去你舒儿姐姐那里睡觉,跑来吓唬我,看我怎么揍你。”说完抱起她放到腿上,作势要打她屁股。

劫迎儿两个小腿上下乱踢,撒起娇来:“福八哥哥说话不算数,我的木偶呢。”朱由松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和劫迎儿有七八分相似的小木偶。“你看这是什么?”

劫迎儿翻过身子,捧过木偶小人,两个圆圆的眼睛放光一般看着,一脸幸福的模样。朱由松看着这一幕,莫名有些伤感,拍了拍劫迎儿说道:“我没骗你吧?快去睡觉吧。”

劫迎儿眼睛还是不肯离开木偶,敷衍的点了点头,也没朱由松告别,呆呆地往外走去。朱由松苦笑一声:“这没良心的小东西。”

走到床边,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被子,感觉到有点凉的朱由松,叹了口气:“这暖床丫鬟太不称职了,必须得批评教育,做做思想工作。”

朱由松走到左跨院,见小莲小荷的房间半掩着门,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刚要开门,只见一个少女提着木桶往外走。女孩披衣系带,发梢微微湿润,看来是刚洗了澡,白腻的肤色里透着一股潮红,说不出的动人。看到朱由松,吓了一跳刚要娇呼出声,朱由松竖起手指制止了她。没了特有的神情动作,朱由松一时也没分清这是小莲还是小荷,问道:“刚沐浴完?”

少女红着脸,含羞地点了点头,朱由松看这神情知道这个肯定是小荷。笑了笑,说道:“这桶子放在屋里就是了,这么冷的天,刚洗完不要出来乱跑。小荷手足无措地把桶子放在地上,被朱由松拦腰抱起,少女害羞的把臻首埋在朱由松怀里。朱由松抱着她,感觉轻如无物。心里想:这小妮子虽然只有十四五岁,看着该有肉的地方一点都不含糊,前凸后翘的,没想到这么轻。

朱由松抱着小荷一脚把门踢上,也没插门,来到内室。只见小莲早就钻到被窝,翘着个屁股对着外面,将玲珑曲线藏在红色的被子下面。听到脚步声,以为是小河回来了,慵懒地说道“怎么倒水这么久,快进来睡觉吧。”

朱由松忍不住笑道:“我看你今夜,是睡不了觉了。”

小莲转过头,看到朱由松抱着妹妹贱兮兮地笑看着自己,饶是一向胆大的她也羞红了脸,嘴上说道:“你怎么来了?”

朱由松抱着小荷坐到床上,一拉被子里的小莲,姐妹两个一人一边坐在自己腿上。两个一模一样的小美人,都只穿着亵衣亵裤,紧致地束在粉股玉腿上。朱由松左看看有看看,上下其手,不一会,两对温润锦致的玉兔露在外面,朱由松左右把玩,一阵阵让人耳红脸热的娇呼传来。

这时候砰地一声,门开了,一个有些稚嫩的声音传来:“小莲姐姐!我也有自己木偶了,迎儿长大了也不丑了。”

劫迎儿兴冲冲地蹦进来,献宝似的托着个小木人偶。床上的三人目瞪口呆,望着跑进来的小萝莉。小莲小荷娇嗔一声,从朱由松腿上逃进被窝,像两个鸵鸟一样把头埋在被窝里,不肯出来。

朱由松紧了紧衣服,佯怒道:“迎儿,你又不听话,不是让你去睡觉么?”

劫迎儿撇着嘴说道:“睡就睡,真小气,偷偷躲起来玩游戏,不带别人,还不让看。”

饶是脸皮厚如朱由松,也有点不好意思,红着脸说道:“迎儿乖,去睡觉吧,这游戏得等你长大了,找到你喜欢的男孩子,才能一起玩。”劫迎儿做了个鬼脸,吐了吐小舌头说道:“不玩就不玩,我才不惜得玩。我去跟小木偶玩。:说完转身摇头晃脑的离开。

打发这个混世小魔王走了之后,朱由松看到两个小鸵鸟,撅着屁股埋头在被子里。两个小小的俏臀拱起,色如堆雪,形似满月,更妙的是一模一样,朱由松看得怦然心动。一双魔爪,慢慢地靠了上去....

小小的秀床,吱吱悠悠,仿佛在发出无声的抗议,床边纱帘轻轻摇动,盖满一床的棉被翻起红浪。小荷感受着朱由松和姐姐激烈地碰撞,芳心里颤颤悠悠,好像能感觉到朱由松身下,姐姐的快乐。羞赧的小荷,壮起胆子,贴靠着趴到朱由松背上,朱由松转过身子,抱紧了她,一双手上下游动,感受着光滑软腻的肌肤。小荷娇啼一声,身下两点红梅绽开。

第二天一清早,朱由松早早地起床,两个小妮子还瘫在床上呼呼大睡。朱由松小心翼翼地从粉臂玉腿中抽身出来,帮她们掖了掖被角,在丫鬟们服侍下洗漱完毕,穿戴整齐,来到文昌楼。

张元化带了精挑细选的四个人,已经早早地在等候。朱由松打量了一眼,张元化身后四人,不卑不亢,表情并没有因为见到一个亲王而变化。朱由松大为满意,点了点头说道:“走,去丽正书院!”

第三十一章 栽赃

朱由松穿着一身便服,混在五人当中,来到丽正书院。张元化使了个眼色,身后一个身材瘦小,眉目清秀的少年,走进书院。张元化附耳朱由松说道:“这小子叫李青,为人机灵,身手也不错,我在逃难路上结识的。朱由松点了点头。

李青刚到门口,几个青衣皂帽,手执哨棍的门子拦住他。两个门子看他打扮,不像是有钱有势的少爷,也不是书院的书生。乜了他一眼问道:“站住!干什么的?”

“小人奉了我家主人之命,来找知府大人的侄儿,孟太东孟公子。”两个门子一听,笑着说道:“你要是早来几步,刚好能遇到孟公子,如今想找他,只能去城里醉仙楼了。咱们孟公子如今热上了醉仙楼新来的卿卿姑娘,你当心扰了他的兴致,挨一顿毒打算是轻的。”

李青笑嘻嘻说道:“孟公子什么身份,怎么会跟我一个下人计较,两位大哥莫要说笑了。”一个门子不耐烦地说道:“走走走,好心提醒你一下,还不领情。我可跟你说,孟公子的脾气那可是”另一个门子赶紧打断他,拽了他一把说道:“你要去找孟公子只管去醉仙楼找,莫要站在这里,一会被院正看到,又要责骂我们两个。”

李青折步返回,将刚才的对话说给朱由松。朱由松冷笑一声:“这狗贼还是个风流种子,我总共见他两次,看来都要在这醉仙楼相见了。走,咱们去醉仙楼见见这位孟公子,上次揍得人太多,还真没注意到他。”众人一齐轻笑起来,奔洛阳城第一风月场去。

天还清早,醉仙楼前还没有到车水马龙的时辰,一个龟奴懒洋洋地倚在门前晒太阳。巧的是这天又是上次那个龟奴,远远地就望见朱由松六人。这龟奴上次被李妈妈迁怒于他,无端挨了顿打骂,一眼就看到朱由松,忙不迭一溜烟跑到后院报告。

李妈妈正在几个小丫鬟服侍下,盘着头发,一听龟奴的话,叫了声苦:“这位爷如今成了王爷,王府里什么姑娘不是予取予求。偏偏带着孝跑到我们醉仙楼,这要是被人知道了参上一本,我们也要跟着倒大霉了。”说完也顾不得发型,插了跟钗子就迎了出来。朱由松见她披头散发,如同狂放不羁的魏晋名士一般,向自己跑来,打趣道:“古人有宾客到,主人倒履相迎。李妈妈你这散发相迎真是太客气了,不必如此,不必如此啊,哈哈哈哈。”

李妈妈上前一步,拉住他的手走进内堂说道:“哎呀我的爷,您怎么来了?您如今可不比往日了,让人看到您到我这烟花之地,我怕有些嚼舌根的小人趁机害你呐。”

朱由松笑嘻嘻说道:“那我谢谢你了,本王一没偷,二没抢。我凭自己本事来嫖妓,小人们凭什么害我?”

李妈妈本来刚刚起床,穿着内居的衣物,此刻更是急的大口喘气,酥胸乱颤,在朱由松眼皮子底下焦急地说道:“我的爷,您可是戴孝之身啊,哪能来我这里,等过些日子,您想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来,我保证安排姑娘们伺候得您舒舒服服。”

朱由松正色道:“你说什么话?我父王死了,我很痛苦很难过。嫖妓对我来说就跟吃饭一样,我总不能难过就绝食吧?”说完在风韵犹存的李妈妈胸前掏了一把。李妈妈被他一番谬论说的哭笑不得,还要开口。朱由松骂道:“你少废话,我听说你们这来了个卿卿姑娘,快给本王喊来,我跟她探讨下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什么的。”

李妈妈心里只想快点打发走这个灾星,回头跟小丫鬟说:“还傻站着做什么?快去叫卿卿下来,陪王爷。”龟奴弯着腰附到她耳边说道:“孟太东孟公子一早就来了,正在卿卿姑娘房里,谈论诗词歌赋呢。”

朱由松一脚踢在龟奴屁股上,笑骂道:“嘀嘀咕咕什么呢?还不快去?”

李妈妈大感头痛,心里暗骂:这个孟公子真是浪催得,一大清早就来献殷勤,这样上杆子怎么能讨姑娘芳心,而且这倒霉蛋,每次都撞在小福王手里。

朱由松站起身,冷笑一声道:“左右不过是个窑姐,还要本王亲自去见她啊。好,我就给她这个面子,走,我们去看看醉仙楼新来的头牌,配不配得上。”说完撇下李妈妈不管,张元化揪住龟奴脖领,扔到前面,厉声斥道:“前头带路。”

李妈妈一看这架势,瞬间明白了,感情这位爷这么记仇,上次打了别人还不够,这是又来欺负人来了。她不知道吴西峰的事,只当是朱由松还恼怒上次在街头被人骂,气不过来找孟公子寻衅滋事。

孟大公子正在卿卿姑娘客房里,和美人谈笑宴宴,闻着淡淡的幽香,怡然欲醉。突然间,砰地一声巨响,门被人踢开。孟太东怒发冲冠,嘶吼道:“是哪个不开眼的找死?”踹门的张元化只抱着手臂,冷眼看着他不说话。孟太东刚要发作,朱由松从张元化身后走出来。

孟太东心里有鬼,见到朱由松转身就要从后门逃跑。张元化一脚将地上破碎的门板踢飞,不偏不倚地打到孟太东腿上。孟太东惨叫一声,摔倒在地。

朱由松走上前去,骂骂咧咧:“这位卿卿姑娘,是我的老相好,你敢跟我抢女人?”孟太东心里大恨,暗骂道:你这王八蛋不但用上次无耻的招数,连台词都一个字不换。嘴上却不敢骂。蜷伏在地上,他知道自己的小厮肯定已经回府上报信了,孟太东打定主意,一言不发,等着自己的叔叔差人来搭救他。

孟太东冷眼乜着朱由松,他并不害怕这个藩王。明朝的亲王虽然身份高贵,但是没有什么实权,被圈养在封地。相比之下,自己的叔叔孟亢侩是真正的实权派。孟太东瞧着朱由松骂骂咧咧地走过来,却突然离奇地摔在地上,还一边打滚一边哀嚎。孟太东呆呆地看着这一幕,满脑袋问号。

朱由松嘶吼道:“这厮刺杀我,我受伤来。来人啊,有人谋杀大明亲王了,快来人啊。”张元化身后的李青,从容的掏出几块白布,不知道从哪蹭的红色颜料,看着血红血红的,十分渗人。慢慢地缠住朱由松胳膊,挂在脖子上,悠悠说道:“王爷伤势严重,我们快带刺客回王府抢救王爷吧。”孟太东这时候明白过来,这些人是要栽赃诬陷自己啊,而且手段还这么拙劣,大声喊叫起来:“放开我,你们想冤枉我,想害我?”

剩下三个人拆门做了个简易担架,两个人抬着朱由松,一人押着状若癫狂孟太东,招摇过市,打道回府。

第三十二章 满城风雨

朱由松亮出福王府的旗号,一路招摇过市,再加上有个大呼小叫的孟太东。这样的组合,要多引人注目,有多引人注目。洛阳的百姓指指点点,不过这次的主角变成孟太东了。

“这孟公子,看着斯斯文文,没想到还是个情种。为了个窑姐,连王爷也敢杀,像是咱洛阳的爷们!”一个围观群众话音刚落,他的同伴就搭话道:“小王爷上次手刃恶僧,打马洛阳城,何等的威风,这次是丢了份了。”两个人追着人群,好像热闹少看一眼就要吃亏,直到众人进了王府,围观的百姓才依依不舍地散去。

孟知府今天心情不错,昨天夜里孟老爷子聊发少年狂,整治的自己第十七房小妾死去活来,哭爹喊娘。孟知府心里甚是得意,偏偏这本事不能到处炫耀,只能待在小妾这里找找成就感。十七夫人俏生生地站在旁边,伺候着孟亢侩用早饭。这时一个慌慌张张的声音传过来:“大人,不好了大人。”

孟亢侩听出是侄儿孟太东的小厮,不悦地呵斥道:“慌什么!”小厮站在门外,垂头说道:“公子他在醉仙楼,被福王朱由松带人殴打,大人快去救他吧。”

孟亢侩一拍桌子,脸色铁青骂道:“这不成器的东西,我送他到丽正书院读书,他一大早往醉仙楼那种地方跑什么,肯定是你们这些狗东西唆使的。”骂归骂,自己这侄儿是大哥的独子,自己发迹前吃穿用度都是大哥大嫂供的。孟亢侩中举为官后,为了报答自己的哥哥,特意把孟太东接来身边,督促他上进。孟亢侩站起身,走出门去,小厮早就吓得跪趴在地上。“说!太东和福王为何起了冲突。”

小厮不敢隐瞒,颤抖着说道:“公子他进来和醉仙楼一个叫卿卿的姑娘好上了,早上领着小的到了醉仙楼,正和卿卿姑娘谈心,小福王突然带人冲了进来,将公子他殴打一顿,还说卿卿姑娘是他老相好。”

孟亢侩一听,又是些青楼酒肆里争风吃醋的勾当,勃然大怒,抬起一脚将瘦弱的小厮踢到一旁。“太东这孩子向来老实本分,知书达理,都是被你们这些狗东西下流胚子带坏了。”

孟亢侩正在发火,衙门的捕头何涛赶来,看到院子里的场景猜了个七八分,拱了拱手说道:“大人,孟太东孟公子在醉仙楼刺杀福王,把福王爷打成重伤,被王府的人抓到王府去了。”

“什么?”孟亢侩这才害怕起来,连忙问道:“福王怎么样?”

“卑职并未亲见,只是听巡逻的衙役说福王他躺在木板上,被人抬回了王府,身上还有血迹。”

十七夫人端着一碗参汤,过来安慰道:“老也不必着急,不过是争风吃醋的小事情。”孟亢侩一巴掌打翻她手里的参汤,呵斥道:“闭嘴,你懂什么?滚进去。”

滚烫的参汤浇在十七夫人娇嫩的玉手上,疼的她眼眶湿润,不敢叫出声来。孟亢侩带人匆忙赶出院子,十七夫人啐了一口,骂道:“银样镴枪头的老东西,为了配合你嗓子都喊哑了,就知道这时候耍威风。活该被王爷整治了你那不成器的侄儿,真是报应,该!”

孟亢侩带着知府衙门大大小小的捕快衙役几百人,赶到王府,被拦在外面。赵宏披着一身盔甲,提枪站在王府门口,沉声喝到:“孟大人请回吧,我们王爷说了,这事要上奏皇上,交给皇上来处理。至于令侄儿,也将由我们王府押送到京城,交给皇上治罪。”

孟亢侩顾不得一府之尊,赔笑道:“王爷既然已经醒来,我看这事多半是误会,还请通报王爷一声,让我见见王爷。”

赵宏冷笑一声:“王爷千金之躯,血溅于市井之中,这明明就是刺杀皇族,意图谋反的大罪。到了孟大人嘴里倒成了小事情,孟大人带着几百人来我王府门前耀武扬威,意欲如何呐?”说完身后王府侍卫拔刀在手,向前一步。他们本都是边关百战精兵,举动整齐划一,一股肃杀之气油然而生。

孟亢侩带来的衙役,欺负百姓还算拿手,这种气势面前都战战兢兢,畏缩不前。孟亢侩跌足长叹一声,带人往参政大人王昌胤府上去。希望这个封疆大吏,能救出自己侄儿。

王昌胤听了他的来意后,呵呵一笑说道:“孟大人不必着急,这不过是年轻人争风吃醋的事情。令侄儿孟太东我也见过,斯斯文文的后生。说实话,让他跟福王一对一捉对厮打,还指不定谁赢谁输呢。想来福王是在气头上,待我和你前去王府道个歉,给足了福王面子,他还会不放人?”王胤昌身边的幕僚听到东家说话风趣,纷纷大笑。孟亢侩顿足说道:“大人,那福王府的侍卫说,要把太东送到京城交给皇上治罪啊。如今京城,那可是阉党的天下,我们和魏忠贤一向水火不容,我的侄儿落到他手里,那后果...唉!”

王胤昌哈哈笑道:“孟大人,你这是关心则乱啊。这福王自己戴孝期间逛青楼,我等不参他一本,告他个不孝之罪,已经是不错了,他还敢寻衅滋事么?”

孟亢侩急道:“他还没继位福王,就派人推了两车珠宝,结交魏忠贤。又用木工进贡,讨了皇上的欢心。如今京城是阉党的天下,我那侄儿到了京城,谁能保住啊?”

王胤昌沉思一会,说道:“孟大人所言倒也不是没有道理,走,我们去王府一趟。”

王府里,张元化带着人来到文昌楼,“身受重伤”的朱由松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张元化上前一步说道:“王爷,那小子招了,说钱景轩并未回乡,他下一站是要去山东青州府,替他爹钱谦益去拜访致仕还乡的赵秉忠。”

朱由松笑道:“这小子这就招了?比三个泼皮还快,钱景轩有这么个好友,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啊。他知道我们打听钱景轩的行踪,万一钱景轩死了,他要乱说话,是个麻烦。”

张元化冷笑一声,说道:“那我们就让他说不了话,反正交到魏忠贤手里,是个活人就行。东厂锦衣卫的诏狱审犯人,是不需要口供的。”

朱由松点了点头,说道:“你吩咐下去,让他们去做就好。你回去准备一下,咱们今天就出发。”

人间若有不平事,纵马挥刀斩人头。

第三十三章 出发

王胤昌自恃身份,带人来到王府,并没有出面,让手下前去通报。赵宏得了朱由松的示意,凡是来王府的,不管是谁,一律不见。王胤昌听了,面色不愉,沉着脸亲自下轿,来到王府门前。王胤昌弹了弹官衣,信步上前,说道:“本官河南府布政使参政王胤昌,求见福王殿下。他久居上位,举止之间自有一番气度。赵宏不敢怠慢,说道:“参政大人,王爷他受了惊吓,传下话来,谁都不见。不过既然是参政大人到了,且容我前去禀报一声。”

王胤昌冷哼一声,背着手站在王府门前。孟亢侩是他的心腹,也是他在河南府立足的左膀右臂,孟太东出事他不能不救。作为镇守一方的封疆大吏,河南府没有人敢不给他面子,除了眼前这个亲王。他虽然没有实权,但是却是实打实的皇亲,那是当今天子的亲堂兄,继位亲王,真不给他面子,他也无可奈何。

文昌楼里,朱由松正在跟王府实际上的管家老舒头,和迎恩寺来的刘毅交代。

朱由松斜躺在上首的椅子上,手里把玩着宝剑,说道:“我这次出门,少则半月,多则一个月。有人上门求见,一律说我受了惊吓,不见客。”老舒头点头称是,也不多问,朱由松满意地点了点头,转头看着数日不见刘毅。八尺的汉子,生的豹头环眼,虎背熊腰,偏偏有双红豆般大的小眼,极有喜感。

朱由松笑嘻嘻地说道:“刘毅,几日不见你又黑了不少,看来在迎恩寺辛苦你了。”

刘毅哈哈一笑,露着洁白的大牙说道:“王爷外甥,可别取笑你老舅了,俺是生下来就这么黑。”朱由松奇怪道:“难得你还谦虚起来了,让你在迎恩寺待这么久,竟然没有叫苦。”刘毅摸了摸头皮,说道:“迎恩寺大小事务,都是沈先生和张浩处理,俺在那里,不过是防着些宵小,实在没干什么。不过外甥你眼光老舅服了,张浩一个小马夫,你都能看出他的本事来。这些天,俺看他在迎恩寺主事,头头是道,比俺可强多了。”

朱由松没看出刘毅还有这么憨厚可爱的一面,说道:“你放心,我也亏待不了你,等我这次回来,就去迎恩寺一趟,不能让王府的人白白忙活。你这次回去跟张浩说,迎恩寺大小事务,这些日子不要来找我,让他全权做主。一会我会派人送孟太东去迎恩寺,你跟张浩说,让他差人将人押送到京城,直接交给魏忠贤。”朱由松心想:老魏啊老魏,你的时日也无多了,我送你那么多钱,再不找你办事,可都白瞎了。

刘毅点了点头,刚想说几句场面话,赵宏推门而入。朱由松对自己人一向随和,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赵宏直接说道:“王爷,河南参政王胤昌来了,正在门外,要见王爷。”

朱由松看了看赵宏,心想他毕竟是在边关摸爬滚打上位的,对这些封疆大吏不敢假以辞色。看到刘毅,突然想到这厮一直在王府内,仗着王府的势力,不曾见识过官场中的规矩,计上心头。朱由松站起身,拍了拍他肩膀,说道:“老刘,你去和这位参政大人说清楚,我这个月受了孟公子的惊吓,是不见客的。嘿嘿”

刘毅拍了拍胸脯,说道:“放心吧,交在我身上了,在洛阳还有人敢强闯我们福王府不成。”

刘毅带着他从迎恩寺带回来的十几个亲兵,手执武器来到王府门前。王胤昌见赵宏一去不返,反倒换了一波侍卫前来守门,心中恚怒,顾忌着亲王的尊崇,隐忍不发。

他不发作,刘毅倒先威风起来。他和手下这些人,自小就在京城王府长大,哪把外地官员放在眼里,一个个鼻孔朝天,吊儿郎当,和刚才赵宏的人马截然不同。刘毅身材高大,比王胤昌高出一头,斜着眼阴声怪气地问道:“我家王爷受了逆贼行刺,概不见客!你们这些人堵在门口作甚?”

王胤昌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就是朱由松见了他也没有如此放肆。沉声说道:“我是河南府参政王胤昌,你只管去通报。”

刘毅拼命将小眼瞪大,面目狰狞喊道:“王爷身体何等金贵,他说受了惊吓不能见客,你却一直在这聒噪,还什么只管去通报?为了你还得去叨扰王爷不成?快快滚开,我认得你,我手上刀认不得你.”

王胤昌先是怔住了,随后勃然大怒,怒斥:“大胆,你可知本官是什么身份!”

刘毅哈哈笑道:“你是什么身份管我鸟事,但是你如果再往前一步,我就可以认定你是个强闯王府,意图对王爷不轨的的逆贼身份。”刘毅话音刚落,身后痞气十足的侍卫们,张牙舞爪,摇晃着手里的兵器,耀武扬威,得意洋洋。

王胤昌身后的幕僚,赶紧上前劝道:“大人,这厮粗鄙,不识礼仪,大人别跟他一般见识。福王执意不见,我看我们不如先回去,再图良计,搭救孟知府的侄儿。”

王胤昌一章极有威仪的脸,此刻面目通红,若是把身上一身官服换成铠甲,倒有几分关公的模样。气急之下的王胤昌,大步走回马车,恶狠狠地说道:“回府,本官要写奏章禀明皇上,真是岂有此理!”

此时一辆马车,从王府后门驶出,出了王府,朱由松从马车上跳出。掀开车帘看了看昏厥过去的孟太东。吩咐押车的小兵:“将这个人带到迎恩寺,自然有人迎接你们,你们把人交给他们就回府找老舒头领赏钱。”

小兵们喜滋滋地谢恩,一身便服的朱由松走到王府后门的拐角处,张元化,李青等五人已经牵着马在等候。朱由松接过张元化递来的缰绳,枣红色神骏的马儿亲昵地蹭了蹭主人。朱由松摸着马儿的鬃毛,将手里的宝剑别在腰上,扫视一圈,问道:“大家都知道咱们此行的目的了吧?”

自张元化以下,五人齐声抱拳道:“知道!”

“好,出发。”

六人六骑,往洛阳东城门而去。

第三十四章 长乐楼

“王爷,从河南府去往山东青州府,官路只能走大梁驿取道开封,直奔徐州,然后可到。钱景轩那厮就算一路游山玩水,这几天的功夫,应该也到了归德府地面了。”说话的是一个黑脸浓眉,中等身材的年轻人,名叫杨千铭,新安县人。逃难前在当地县里镖局做镖师,被张元化选中,带了出来。

朱由松点了点头,说道:“咱们出了洛阳,王府的势力已经庇护不到咱们了,一路上当小心行事,不要纵马狂追,以免引起各地官府注意。”

走在城外官道上,这时的官道没有现代的路标,一行人顺着黄河往东。洛阳号称八关都邑、十省通衢,一路上小镇林立。以往这些小镇因为交通便利,地处中原,往来客商极多。虽然城小墙低,但是客栈、酒馆、茶楼、妓寮、车行,应有具有,十分繁荣。但是如今,这些地方早就失去了原有的繁荣,只有难离故土的人,守在这里。前些日子,听说朝廷在陕西打了胜仗,才陆陆续续有人回到乡里。

一行人不紧不慢,追了三天,到了徐州府地面上一个县城。酒足饭饱后,张元化掏出银子,顺口问道:“店家,我们初到宝地,还没请教这里是什么地面?”

掌柜的难得遇见出手这么豪绰的贵客,满脸堆笑,热情地说道:“客官,咱们这里是徐州府砀山县。出了小老儿这客栈,再往前半天的路程,就是徐州城了。”

朱由松吃饱了饭,倚在路边系马的柱子上,随手抓着草料喂食自己的爱马,问道:“掌柜的,我有一个表兄,书生打扮,比我们早出发三天,说的是一口江南口音,掌柜的可曾见到?”

老掌柜拍了拍手,笑道:“客官您要是问别人,保准跟您这表兄错过了。小老儿我健谈,遇到谁都爱聊几句。就在昨天有一行人,为首的是个锦衣公子哥,书生打扮,说的正是一口江南话。我看你们所骑的,都是一等一的宝马,不出两天,必定能追上贵表兄。”

朱由松等人精神一振,古时候极重远行,离乡背井的人很少,大部分都是客商。听这掌柜的描述,定时钱景轩无疑了,朱由松招呼众人,上马追去。店里的小伙计翘着头,羡艳地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对掌柜说道:“昨天的公子举止打扮已经不俗,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少爷。今天这位更了不得,你看他腰里的宝剑,胯下的宝马,比昨天的公子还要出彩。啧啧,什么时候我也能这样鲜衣怒马一回,死了也值了。”

老掌柜笑骂道:“你想要一夜暴富,眼下不就有个机会。我听昨晚借宿的客人说,咱们徐州的第一强人,岳辰风在马陵山给他宝贝女人设下擂台。谁能技压群雄,不但能抱得美人归,那岳辰风多年以来在徐州,山东啸聚山林,官府都奈何不得他,不知道攒了多少财富。你去拔个彩头,还怕不能穿锦衣,骑骏马?”

小伙计吐了吐舌头,说道:“掌柜的您可别拿我说笑了,这几天光从咱们这住宿的,慕名而来的好汉就不下几十个了,我去不是找死么。”

“算你有自知之明,还不好好干活,少想那些有的没的。”

朱由松越往前走,越感到不对劲。一路上碰到了十几拨人马,这些人不带货物,不是往来的客商。而且一个个凶神恶煞,更不是求学赶考的书生。而且这些人看向自己,都带着若有若无的敌意,朱由松不明所以,勒马问张元化:“元化,这几天沿途碰到的奇怪的人越来越多,你可知道这些人是干什么的?”

张元化自己也是一头雾水,拿眼去看杨千铭:“千铭,你走镖南来北往,见多识广,可看出这些人什么路数?”

杨千铭沉思一会,说道:“王爷,我看这些人,步伐稳健,马术娴熟,必不是良善百姓。而且我看他们说话谈吐,举止习性,倒像是,倒像是我以前走镖时遇到的打家劫舍,啸聚山林的强人。”

朱由松倒也不怕,只是奇怪地问道:“徐州靠近凤阳金陵,是极重要的所在,怎么强人遍地,这么猖獗么?”

杨千铭也奇道:“往日倒也不见这么多强人出现,咱们还是小心为上吧。”

靠近徐州城,路上的行人慢慢多了起来。一行人来到城门,向守城的兵士出示了福王府的腰牌,进城之后,打听着徐州最好的酒楼长乐楼而去。长乐楼远离徐州繁华闹市中心,背靠苏伯湖。粉墙黛瓦,雅致非常,楼里养着歌姬舞女,不做皮肉生意,只陪着客人吟诗作对,弹琴抚筝,是徐州达官贵人趋之若鹜的场所。

众人来到楼前,朱由松打眼一瞧,就看到了个熟悉的身影。长乐楼最高处的阁楼里,一个锦衣公子,正和一个身披湖蓝绸裳的妙龄少女,对酒临江,眺目远望。朱由松带的一群人,只有他见过钱景轩,在马上冷笑一声,举起马鞭指着阁楼说道:“看,那个就是钱景轩。”众人抬头望去,这厮实在太高调,想看不到他都很难。朱由松跃下马背,说道:“这位钱大公子,实在是爱出风头,走到哪都要跑到最瞩目的地方,倒是省了我们不少事,哈哈。走,咱们也去这长乐楼乐一乐,明天伺机而动,早日打道回王府。”

六人进到长乐楼,早有楼里的小厮伙计赶上来牵马执鞭,引进楼去。进了客房,张元化警惕地扫视了一圈,关上房门。朱由松问道:“杨千铭,这徐州附近可有什么地方方便下手?”

杨千铭早有计量,朱由松一问,接着回答道:“出了徐州,便是南马陵,绵延几百里,由峰山、斗山、虎山、花山、五华顶山连绵不断,正好下手!”

朱由松心头畅快,豪迈笑道:“好,追了这么多天,大家辛苦了。今天就在这长乐楼好好痛快一场。”说完掏出一叠大明宝钞,交给张元化,说道:“今天花不完,不能回来睡觉。钱景轩那厮认得我,我就不出去露面了。”众人告谢而退。

风云际会的马陵山里,一众喽啰彻夜不眠,在峰山脚下搭建起一座高大的木楼高台。

一出好戏,即将上演。

第三十五章 从天而降

第二天,天一清早,痛快一夜的五人身着劲装,眉目间有一股清爽之气,端坐在自己房内。朱由松推门而入,看到五人大感满意,点头说道:“钱景轩可曾出发?”

一直在窗边盯梢的张元化目不转睛,说道:“他的仆童小厮正在收拾行装,看,王爷,他出来了。”

朱由松快步走到窗边,往下一看,钱景轩果然在众人的簇拥下,上了马车,准备出发。“好,走,咱们也跟上。”

一行人跟在钱家车队后面,把握着距离。徐州繁硕,往来行人极多,钱家人倒也没多想。出了徐州城,六人不紧不慢地跟在车后,眼见就要进入一片林地。朱由松拉住缰绳,停马说道:“我身份特殊,钱家下人多有在醉仙楼见过我的。我就不去了,元化,你带人去。”

张元化拱手领命,朱由松又叮嘱道:“作恶的只有钱景轩一人,他的随从仆人,都是些为奴为婢的可怜人,大家在保证自己安全的前提下,尽量不要滥杀无辜。当然,如果他们拼死护主,也不要畏手畏脚,一并杀了就是。”五人齐声称是,一起扬马而去。

朱由松将马牵到空旷地方晒太阳,此时春暖花开,马陵山已经有点点绿意。朱由松望着这大好河山,依然自得。突然一阵马蹄声起,十几个面目狰狞,体格壮硕的汉子,骑马而来。为首的黑面大汉勒住马,用马鞭指着朱由松问道:“少年郎,某来迟一步,前面可是岳大当家的摆下擂台所在?”

朱由松一头雾水,看着这汉子长相凶恶,不似好人,谨慎地说道:“我偶然路过此地,我的同伴有事要做,我在此等他们。并不知道你说的什么当家的。”他怕这些人起了歹念,先说出自己有同伴在附近,让他们有所顾忌。

马上大汉哈哈笑道:“岳爷在马陵山广邀豪杰,谁人不知,你这后生明明也是来打擂,却怕了我,不敢和我说擂台所在,想去一个对手是么?”

黑面大汉身后的长脸瘦子桀桀笑声,极其可怖,尖声说道:“虎爷,这小白脸嫩得跟个娘们一样,竟敢不自量力来和虎爷您争抢。我看他一身行头,倒是值几个银子。”说完用打量肥羊的眼神乜视着朱由松,朱由松感到一阵寒意,默默地拽紧缰绳,准备跑路。

黑面大汉点头说道:“不错,这小白脸腰里的剑,手里的马都不是凡品。”这人打家劫舍,杀人害命惯了,说起这些事浑不在意,傲然喊道:“小白脸,留下你的剑和马,快快滚蛋,今天是你虎爷大喜的日子,格外开恩,饶你一条狗命。”

朱由松跃上马背,大骂一声:“去你妈的吧。”纵马而上。

黑面汉子怒喊一声:“给我追。”马蹄声起,扬起阵阵尘土。所幸朱由松胯下宝马,速度极快,所以尽管马术不及强盗,还是将众人甩在身后。

众盗在后面破口大骂,口出污秽。朱由松只当听不到,心想被他们追上,后果不堪设想,手心满是汗,低头说道:“马儿,马儿。这次大意了,只能全靠你了。”

宝马通灵,朱由松胯下的骏马奋力扬蹄,往山上飞驰而去。奔到山巅,马儿扬起前蹄,一个急停。朱由松一看,心凉了一大半。眼前竟然是个悬崖峭壁,一眼望下去,看不到底,这要是掉下去只怕是九死一生。

身后群盗看到,大笑着驱马赶上。朱由松定睛一扫,靠近的众人面目狰狞,目露凶光。前有贼寇,后是悬崖,自从来到明朝之后一直舒服安逸的朱由松此刻才体会到害怕。贼人们也发现了朱由松的窘境,阴笑着围了上来。

“没想到,来到这个时代还没振兴大明,狠揍鞑子,竟然死在一群强盗手里,真不甘心啊。”朱由松拍了拍马儿,说道:“我今天是活不成了,可怜你如此神骏,落到一群宵小贼人手里,可不是明珠蒙尘。说完解开缰绳,看了看身后的悬崖,心想跳下去是九死一生,不跳可就是十死无生了。朱由松咬了咬牙喊道:“张无忌保佑,老子大难不死!”一跃而下。解了缰绳的马儿悲鸣一声,向山下奔去。众盗慌忙拦截,可是奔马之力,不下龙象,贼人虽多,也拦不住,枣红色的骏马,像一道闪电一样,扬起的尘土还没落下,就已经没了踪影。

黑面汉子脱了口唾沫,骂道:“真他娘的晦气,这小白脸长得清秀,没想到这么刚烈。害的老子们白忙一场。”

马陵山,峰山,山脚下。

连夜搭成的高台上,站立一人。身材魁伟,一张国字脸浓眉大眼,高鼻阔口,极有威严。汉子往台下扫视一眼,顾盼之间,自有一股枭雄气势,乱哄哄的人群瞬时安静下来。汉子抱拳说道:“各位朋友,今天能来的,都是给我岳辰风面子,我在这先谢过各位。”

岳辰风这一喊话,声音高亢嘹亮,在空荡的山谷,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暗暗喝彩。

岳辰风抱拳之后,继续说道:“我岳辰风膝下无子,只有一个女儿,如今将近二十岁,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我这女儿,不似寻常人家的千金小姐,只要嫁真豪杰大英雄。所以岳某在此摆下擂台,谁能过得了我女儿这关,取下她身后的红绸绣球,谁就是我岳辰风的乘龙快婿。”

台下几百人哄叫一声,原以为要跟岳辰风打,他是这一带成名已久的高手,曾经一个人在几千官兵里杀进杀出。原来只要打败他二十岁的女儿,众人信心大增。一个肥头大耳,面貌猥琐的胖子喊道:“岳当家,还请小姐出来吧,我们都等不及了。”

“哼,你这肥猪急着送死么?”

清脆冷冽的女声不知道从哪传来,众人一听精神一振,喉音如此美妙,想来身段样貌也差不了。

但见台上红绸拨开,走出一个身材修长的红衣女郎。身穿着绯红秀金的百褶裙,足下红底凤头靴,腰间束上绣金带子,显得纤腰紧致、胸脯浑圆,明艳里带着三分英气。本来大红大金的色彩,最是俗气,穿在她身上竟然生出一股出尘的气质。

这女郎雪白的瓜子脸本来生的极美,但是她修长的腰腿,实在是太引人瞩目,众人首先注意的,倒不是她的容颜了。

女郎走到台前,乜视着众人,眉眼间堆着讥诮,嘴角挂着冷嘲,有股跋扈之气,油然而生。

“今天,你们谁能越过我,取下我身后的绣球,谁才有资格做我岳盈盈的夫君。”岳盈盈说得是自己婚姻大事,却全没有小女儿羞涩赧然之意,吐字清脆,傲然冷笑,全不把台下三山五岳的好汉放在眼里。

岳辰风在台下宠溺地看着她笑道:“这孩子,被我宠坏了,竟然如此无礼。”

旁边的手下打趣道:“小姐的武艺,甚至不在当家的之下,我看今天这些人,要吃点苦头了。”

猥琐的胖子,一看是个岳辰风的千金竟然是个娇滴滴美人,生怕别人抢了先,跳上擂台说道:“小娘子,你有花容月貌,我有一身武艺,咱俩正好相配,看我取了你的红绸。”

岳盈盈厌恶地看了他一眼,不屑搭话,只弯腰舒臂,摆了个姿势。

胖子淫笑着冲了上来,岳盈盈不闪不躲,站在原地。台下众人纷纷叫嚷:“姑娘,躲开啊。”

胖子倒没想到,这小娘子嘴上威风,连点身法都没有。谁知道刚到岳盈盈身前,修长的美腿抬起,一脚将他踹下台去。台下众人纷纷吸了口凉气,这苗条的红衣女娃,竟然仅凭力气战胜了怕不是有三百斤的胖子。

岳盈盈放下抬起的俏腿,仿佛干了件微不足道的事,扬起尖尖的下巴问道:“还有谁?”

台下众人自称不是对手,又被她得身材样貌撩拨的跃跃欲试。岳盈盈傲然说道:“没人了么?今天谁能取到我身后的绣球,谁就是我的如意郎君。”

话音刚落,天空中一个人影飞快落下,惊恐地嗷嗷乱叫。

跳下悬崖的朱由松自以为必死无疑,谁知道竟然看到一个挂满红绸的台子,可不是救命的稻草,落到高台红绸之上,死死地保住了中间一根系着绣球的红绸。在众人目瞪口呆的目光中,晕死了过去。

第三十六章 生死相搏

张元化一行五人,纵马而上,不一会就追上了钱景轩的马车。赶车的老仆是是钱家的老奴了,忠心不二,看到五个人来者不善,暗暗握紧了缰绳。钱景轩一众人分乘两辆马车,一车内是钱景轩和随身带的书童。另一辆车里,是一路伺候的下人。张元化得了朱由松吩咐,不想滥杀无辜,一时不知道哪辆车里是钱景轩。

五人夹住马腹,慢慢地逼近车子,拔出腰刀。赶车老奴护主心切,大喊一声:“有强人,快逃啊。”催动马车向前逃跑。钱景轩惊恐地从马车内探出头,向后张望。张元化料定这必是钱景轩无疑,一踢马腹,马儿吃痛狂奔,赶到马车前,张元化手起刀落,砍下钱景轩人头。至始至终,张元化都不发一言,钱景轩惊恐地瞪着双眼,至死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杀他。

钱景轩因嫌弃所带护卫粗野,并不能和他共乘马车,都和下人们挤在后面车里。张元化出手太快,等他们跳下车来,五人已经回马而去,不见踪影了。一时间,钱家众人凄凄惶惶,不知所措。

张元化等人回到和朱由松分别之处,却看见空空如也,一个人影也没。这一惊非同小可,五个人跳下马来,李青急道:“张大哥,王爷和咱们约定好了,在此等候,怎不见了人影?”

张元化此时也是心急如焚,但是这些人都等着自己拿主意,不能乱了方寸。他扫视一圈,发现地上并没有血迹,也没有打斗的痕迹,轻舒了一口气,至少情况还没到最坏。

“王爷行事,素来妥当,肯定不会不告而别,弃我们而去,八成是遭了意外。”五人中经验最老道的杨千铭上前说道:“这几天不知为何,徐州地面上来往的人极多,这些人身份不明,鱼龙混杂。王爷是不是..”

张元化懊恼道:“着哇,我们来时就遇见不少,杀钱景轩我一人去就足够了,该把你们留在这护卫王爷安全,这是我疏忽了啊!”

杨千铭劝道:“元化先别自责,王爷所骑是世所罕见的宝马,就算有贼人起了歹意,也不见得能追上他。”

话音未落,一阵马蹄声传来,从山上飞奔而来一匹骏马。李青眼疾,大声喊道:“你们看,是王爷的马!”众人抬眼望去,只见马背上空空如也,连缰绳马鞍都不见了,更不用说朱由松了。骏马飞奔而去,没有停留,张元化等人留它不住,一夹马腹大喊道:“马从山上来,王爷必在山上,随我来。”

几个人心急火燎,行至半路,遇到了下山的群盗。为首的黑面大汉,叫张黑虎,在徐州不是实力最大的土匪,却是公认的心最黑手最毒的土匪。他身后长脸的瘦子,是他的狗头军师,绰号双头蛇刘才。

张元化停马问道:“你们可曾见过一个白衣公子?”

张黑虎自恃人多,也不怕他们五个,得意洋洋地说道:“怎么没见过?那小白脸不肯听爷爷的话,已经被我撕成了八片,扔下山去了,哈哈哈。”身后十几个强人也肆意笑了起来。张元化五人心头一沉,悲怒交加,拔刀在手,更不多话上前厮杀起来。群盗没想到他们区区五人,竟敢先动手,一时不备被砍到两个喽啰。张黑虎怒吼一声,“找死!”,抄起手中九环刀,暴喝一声,一刀劈向张元化。

这一刀势大力沉,没有什么花哨动作,威力却不容小视。张元化挺刀相迎,虎口震痛,连忙使了个巧劲,把力道卸掉。身后的两个兄弟痛恨这个强盗杀了朱由松,骑马上前,左右夹攻,就要拼命。张黑虎大喝一声:“来得好!”贴身伏到马背上,躲开刀锋,反手一刀将左边的人砍成两段。侧身上马,一脚将右边的踹下马来,这一脚踹在心窝,马上少年毕竟只是迎恩寺普通百姓,坠下马来,口吐鲜血,眼见是不能活了。

只是电光火石之间,这张黑虎已经连杀两人。张元化没想到这贼人如此强悍,目呲欲裂,大喊一声:“兄弟!”

被张黑虎砍成两段的同伴,还没咽气,无力地说道:“走..走..给王爷报仇...”张黑虎一拽缰绳,胯下马扬起前蹄,踩在他的身上,这才惨死。朱由松在迎恩寺人望极高,张元化见同伴临时之际,也不忘提醒自己给王爷报仇,若是和这贼人在此纠缠,必被他所杀,那天下就没有人知道朱由松死在他手上了。忍痛喊道:“走!”

杨千铭,李青不敢恋战,拨开自己对手的武器,卖了个破绽,回马和张元化逃下山去。

张黑虎正欲追,刘才拦住他说道:“虎爷,莫为了追这几个小贼,坏了虎爷大事。这个时辰,岳辰风那里应该已经开始了。”

张黑虎一听,点头说道:“得亏有你提醒,岳辰风的女儿,我见过一次,那个倨傲的劲,烈得狠,还有那身段相貌,啧啧,将这样的女人按在身下cao弄,那才叫天下一等痛快的事。我要定了!我看这次谁敢跟我争?”身后群盗纷纷恭维起来,也没人理会被张元化砍死的两个喽啰,簇拥着张黑虎,往山下去。

张元化三人逃出性命,这一路虽然只有几天,但是大家都已经结下了深厚情谊。李青毕竟年幼,泣道:“王爷死了,老王和小黄也死了,张大哥,咱们怎么办?”

“我受王爷大恩,刻思图报,不报此仇我誓不为人!”张元化望了下李青,他虽圆滑,毕竟年轻,脸上稚气未去,张元化不忍他一道送死,说道:“你们随王爷时日不多,都是我从迎恩寺把你们带出来的。今天这贼人武功高强,你们不必随我一起赴死,回王府报信去吧。”

杨千铭沉思一会,说道:“元化,王爷已死我们只是听那贼人一面之词。俗话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们是不是先寻找一下王爷再做打算。”

如同频死之人,抓到一根救命稻草,张元化燃起希望,大喜道“不错,千铭说得对!我们一会上山寻找一番。”

此时峰山脚下,朱由松悠悠醒来,入眼竟然是一双逆天修长的美腿,自己置身一个高台之上,台下乱糟糟一群人。朱由松使劲闭眼醒了醒神,随即大喜。我果然不亏福八这个小名,掉下悬崖都没死!

抬眼望去,眼前一袭红衣,恍若红霞挂彩,灿然夺目。

第三十七章 如意郎君

朱由松活动了手脚,发现除了有些酸痛,并无大碍。这些缠绕紧密的红绸,就像是特意铺好的救援措施一样,不禁暗暗庆幸自己命大。

确认自己无碍后,他又机警地打量起周围环境来。并很快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这里应该是一个戏台,这个红衣小娘子应该是戏班的戏子,长得着实有味道啊。啧啧,这戏子手里的刀跟真的一样,明晃晃的,是个良心戏班。朱由松正想拱手说两句场面话,打断了别人表演,赔个罪什么的。岳辰风大步如飞,走到台上,一双极有威严的丹凤眼眯着,上下打量起来。

朱由松心想,这八成是戏班班主,拱手抱拳笑着说道:“这位兄台,想必就是此间主人,小子不请自来多有得罪,多有得罪。我其实..”

岳辰风打断他说道:“我岳辰风设擂,三山五岳谁都没请,大家都是不请自来,凭的是我岳某人微薄的名声。”

朱由松心道:我就是跟你客气客气,你还吹上了,看来这班主对自己戏院很骄傲啊。不过他有这么标致的戏子,确实有狂傲的资本啊。

岳辰风心里也有自己的算计:我岳辰风漂泊江湖这么多年,早就厌倦了打打杀杀。盈盈娘亲死的时候,我答应她一定让盈盈过上安稳的日子。谁知道这闺女太不懂事,非要比武招亲,我一时拗不过她。我看今天台下来的莫不是刀口舔血的江湖人,只有这个后生,相貌清秀,斯文有礼,想必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天意让他取了绣球,就让盈盈跟了他安安稳稳平安一生,才算了却了我的心愿。

既然打定了主意,岳辰风就开始用看女婿的眼光来看朱由松。总的还是比较满意,就是富家子弟,身子骨弱了些。不过不打紧,以后我教他些强身健体的招式就是了。岳辰风满意地说道:“不错,你既然有勇气跳崖,虽说是投机取巧,也足见你一片赤诚,我就收了你吧。”

朱由松闻言一愣,慌忙摆手说道:“大哥,这其中怕不是有什么误会啊。小子既不卖艺,更不卖身,怎么能进你们这行。不行不行,万万不行。”心里却想,我放着好好的王爷不做,跟你们来唱什么戏。

岳盈盈听了他不着四六的话,没明白什么意思,只是听出了这小子竟然还不愿意娶自己。虽说自己根本没想过要嫁给这个文弱公子哥,但是看到他拒绝自己,还是有些恼怒,冷哼一声。

岳辰风脸色一沉,沉声说道:“我岳辰风行走江湖,讲究一个信字!我在这摆下擂台招亲,你既然不想娶我女儿,又从山上跃下,取走红绸,莫不是故意来捣乱的?”

“招亲?”朱由松略微一想,马上理清了关节,再看四周更明白了。瞬间陷入狂喜,古人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古人诚不欺我也。我从那么高悬崖掉下,非但没死,还捡这么漂亮个媳妇。

看着脸色不愉的岳辰风,朱永松马上换了副嘴脸,躬身道:“哎呀!岳父大人,小婿我一时摔下,刚才头脑有些不清楚,胡言乱语。还请岳父大人不要责怪,不要责怪,哈哈。”

岳辰风捋了捋胡须,满意地说道:“这才像话,不过现在叫岳父还太早了的,得拜过堂之后才好改口。”

岳盈盈跺了跺脚,怒嗔道:“爹,谁说我要嫁给他了?”

岳辰风瞪了她一眼,说道:“你自己方才在着擂台上说的,你忘了?”台下众人哄笑着打趣道:“人都说岳姑娘任侠行义,不下男儿,难道要食言而肥,不讲信用么?哈哈”

岳盈盈恼怒交加,无奈自己刚刚说完,实在无法反驳,已是羞刀难入鞘。她虽是女儿身,自小要强,比起信义二字,嫁人在她眼里都是小事了。就算嫁人,也不愿落个不讲信用的名声。岳盈盈裙摆一束,脚不沾地,踩着杆子一跃而上,使出一招回头望月。将写有“比武招亲”四个大字的长杆一刀斩断,踩在脚下。一手压玉腿,一手执金刀,刀尖指着朱由松说道:“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岳盈盈的夫君了。”顾盼之间,睥睨天下,娇俏的身躯,和凌厉的气势之间巨大反差,反而有一种独特的魅力。

台下众人虽然打趣起哄,真见了这个结果又惋惜懊恼起来,哀叹一片。朱由松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己捡来的这个媳妇,喉咙发干,这气场是要逆天啊。

岳辰风满意地点了点头,走到台前说道:“各位朋友,今天能来是给我岳辰风面子。如今尘埃落定,有愿意留下的,随我到寨中一聚,要走的,就恕不远送了。”说完转身一手拉着岳盈盈,一手牵着朱由松,说道:“走!回寨。”

岳盈盈心里憋闷,甩开岳辰风的手,轻呼一声一匹马儿奔来。岳盈盈一跃马上,自己回寨了。岳辰风尴尬说道:“我这个女儿,被我宠坏了。”

朱由松赶忙说道:“应该的,应该的。”

回到寨中,朱由松左顾右盼,小心地观察着这座寨子。并不像水浒传里,山门前有个大大的牌子,写上水泊梁山。这时候的明朝廷军队,还有相当可观的战斗力。像岳辰风这样的大盗,也只能打打游击,真有军队来围剿,只能弃寨而逃。岳辰风引着朱由松来到一个大房子之内。朱由松暗想,这里应该就是类似梁山聚义堂了。

对他们强人的身份,在路上看他们举止做派,朱由松就猜了个七七八八,来到寨中更是完全确定了。不过受现代电视剧,武侠小说的毒害颇深的朱由松,并不反感他们的身份,反而很是好奇。岳辰风的一众手下分排落座。只剩他和朱由松站在中间,岳辰风一一给他介绍,朱由松害怕言多必失,只是点头抱拳。

介绍完了,有个小喽啰给朱由松搬来一张椅子。岳辰风坐到上首,微笑着问道:“还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朱由松留了个心眼,说道:“晚辈朱福八。”

“不错不错,朱是国姓,家中是做什么的啊?父母可还健在?”

朱由松信口说道:“晚辈是河南府一商贾之家,家中颇有些钱财,只有个娘亲尚在。”

房里众人看他腰别宝剑,身穿锦衣,先信了八分。岳辰风说道:“河南府倒也不远,几天的脚程。你在家中排行老几啊?”

“晚辈家中就我一个独子。”

“好!”岳辰风大为满意,他说自己颇有些钱财,又只有他一个独子,想来盈盈跟了他必能安稳富贵的过完余生。

第三十八章 奸计

张黑虎领着人来到峰山脚下,见人已经散了,顺手拦住一伙正要赶回的汉子,问道:“岳辰风人呢?”

那群人认得张黑虎,知道他的厉害,不敢怠慢,回答道:“岳爷给女儿招亲,不想有个少年生了泼天的胆子,和一颗不怕死的色心。竟然爬到峰山上跳下来取了红绸,岳姑娘亲口认了夫君,如今已经回寨中去了。”

张黑虎懊恼不止,为了一匹骏马,竟然失了一匹更难得的胭脂马。可恨的是骏马也跑了,张黑虎吐了口唾沫骂道:“真他娘的晦气!”

刘才眼珠一转,上前说道:“虎爷,这峰山悬崖怕不得有百丈高,哪有人敢从这跳下去取什么红绸,莫不是被我们逼下去的小子没死,还捡了个便宜?”

张黑虎一听大有道理,更加不忿,恨恨地说道:“难道真便宜了那个小白脸?不行,我张黑虎要得到的东西,岂能拱手让给他人,走!去拜访下岳辰风。”身后喽啰都是徐州地面的人,谁没听过岳辰风的名号,听到自家大王竟然要去找他的麻烦,都露出恐惧的神色。

张黑虎大怒,横刀在肩,厉声说道:“瞧你们一个个怂样,岳辰风厉害,我张黑虎也不是吃素的。都他妈给我打起精神来,谁在敢一个娘们样,我先砍了他。”一行人强打精神,跟着张黑虎来到岳辰风寨前,守门的喽啰以为是要留宿的。岳辰风在擂台上早有言在先,不想走的可以先留宿一晚。故而不疑有他,打开寨门放了进来。

守门的喽啰上前带路,说道:“留宿的好汉这边走。”

张黑虎一把推倒他,说道:“我们去哪,不用你管,岳辰风在哪里?”

岳家人马一看有人闹事,纷纷持械上前,将他们围在中间。早有小喽啰前去报信。

堂里岳辰风正在考察准女婿,听了报信喽啰的话,并不慌张。问道:“他们来了多少人?”

小喽啰回道:“就十几个人,为首的黑大汉甚是嚣张。”

岳辰风冷哼一声:“十几个人就敢大闹我岳家寨么?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有种。”说完虎虎生风地走出大堂,朱由松和众头领跟在身后。

张黑虎虽然跋扈,也不敢在岳辰风面前放肆,拱手说道:“岳爷,在下有点事耽搁了,来迟一步。”朱由松看见来者正是逼自己跳崖的强盗,斥道:“是你!”

张黑虎也看到了他,眼见果然不出刘才所料,心里更加嫉恨,骂道:“你小子倒是命大,这都没摔死你。”

岳辰风见他两个人竟然认识,不禁奇怪道:“怎么回事?”

朱由松还没开口,张黑虎抢先说道:“岳爷,这小子与我有些过节,被我逼下悬崖。没想到他倒趁机哄骗了岳爷,盈盈姑娘摆下擂台,比武招亲,是要寻找武功高强的好汉。这小子在我手下,半回合都走不了,如何配得上盈盈小姐。”

岳辰风眯着眼,沉声问道:“那依你看,该怎么办?”

张黑虎听他口吻,自认有戏,心里大喜,说道:“盈盈小姐要找英雄豪杰,我张黑虎自认是条好汉,岳爷招了我做女婿,不强似这小白脸百倍。”

岳辰风也不答话,缓步向前,走到被他推倒在地的小喽啰身边,扶起他来。顺手捡起他的朴刀,张黑虎暗暗提刀提防。

岳辰风突然发作,快步上前,手里刀锋一闪,这一切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强如张黑虎也没半点反应。

岳辰风将刀还给喽啰,众人这才发现张黑虎胸前衣带,被一刀斩断。健壮的胸腹露在外面,张黑虎大惊:都说岳辰风武艺高超,我本来不服,他这一刀我竟然毫无还手之力,这要是再往前一寸,我这条小命就撩在这里了。

岳辰风云淡风轻地说道:“你这武艺,也不怎么样嘛。”

张黑虎羞愤难当,想说几句场面话找回场子,还没开口,岳辰风怒喝一声:“滚!”

张黑虎强忍恨意,转身就走,出了寨门,脸色铁青。他的手下喽啰知道他的脾气,素爱迁怒于人,生怕倒霉,都闭口不言。

“今日岳辰风这般羞辱我,我必报此仇!”

狗头军师刘才上前说道:“虎爷,要报此仇,其实简单得很。”

张黑虎脾气暴躁,动辄发怒,唯独这刘才是他心腹信任之人,问道:“哦?你有什么主意?”

刘才阴测测说道:“我听说朝廷调辽东曹文诏前往关中对付陕西的王二,如今到了徐州。那曹文诏骁勇异常,所带关宁守军又是百战之兵。我们何不以岳辰风的老巢所在为投名状,降了朝廷,借曹文诏的手,报了此仇。“

张黑虎沉思一会,随即说道:“这一计不是不行,只是官府里狗官太多,我们恐遭排挤。”

刘才桀桀笑道:“虎爷,我们借刀杀人,只要他们杀了岳辰风,帮我们报了仇。那曹文诏急着入关,他一走,我们再竖旗造反。到那时岳辰风已死,整个徐州谁不唯虎爷马首是瞻。”

张黑虎转忧为喜,捶了刘才一拳说道:“行啊,还是你小子奸诈。好,我们回去召集人马,今夜就去降了他曹文诏。”

此时,马陵山中,张元化三人小心翼翼地搜查过山顶每一处地方,都没找到朱由松。杨千铭说道:“元化,我听贼人说,王爷被他扔下悬崖。这里既没血迹,也没王爷踪影,我们不妨去山下搜一下。”

张元化点头说道:“也只能如此了。”此时他的心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心里暗暗祈祷希望王爷平安无事。

岳家寨里,大家丝毫没有收到张黑虎的影响,依然喜气洋洋。朱由松突然想起自己的五个同伴,暗叫一声惭愧,岳辰风看到他脸色不对,问道:“福八,怎么了?有什么心事?”

朱由松站起来说道:“晚辈这次出来,从家里带了五个伴当。他们临时有事,还不知道我的消息。”

岳辰风说道:“这个好办,你们约定在哪见面,我派人去寻找他们,把他们喊来就是。”

朱由松大喜,说出了自己等候的地点。岳辰风喊进两个手下,吩咐一番,去哪里哪里寻找。

手下领命而出,约莫一炷香时间,回来复命说道:“当家的,我们到了姑爷说的地方,不见活人,只有两具四具尸首。”

朱由松一听,大惊失色,快步走到他身边问道:“你说什么?是什么样的四具尸首?”

岳辰风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先别着急,你说的地方离这里并不远,我们去看看就知道了。”

岳辰风带着朱由松和几个头领骑马来到,朱由松一眼就看到了老张和小黄的惨状,扑过去翻开尸体,果然是他们两个,另外两具倒不认识。

朱由松悲切不已,这两个人本是迎恩寺百姓,是自己把他们带了出来。岳辰风见他对自己府上下人都这么重情义,暗暗点头,说道:“福八,生死有命,你别太难过了,看来你的伴当杀了两人还逃掉三个。”

朱由松在岳家寨众人帮助下,将两人埋葬在马陵山中,心里记挂这张元化三人,央求岳辰风帮忙寻找。岳辰风是这里的地头蛇,在这里寻人没人比他更合适,一口答应下来。岳辰风是重情重义的人,对这个天上掉下来的女婿更加满意。

第三十九章 婚礼生变

岳家寨里张灯结彩,人人喜气洋洋,除了今天的新娘岳盈盈。

挽着双螺髻,娇俏可人的小丫鬟巧儿正在给她梳头,看着镜子里眉头紧锁的岳盈盈,说道:“小姐,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为何要闷闷不乐啊?”

岳盈盈冷哼一声,不耐烦地说道:“还没梳好?随便弄弄得了。”

巧儿掩嘴轻笑:“小姐,今天怎么能随便梳,就今天最得用心了。小姐,姑爷他相貌又不差,听说还是河南府一等一有钱的家境。为了小姐,连悬崖都敢跳,要是有人能为我跳崖,再丑我也嫁给他。”小丫鬟双手合十,满眼小星星。

岳盈盈转身按住她的小胳膊,笑着打趣道:“羞不羞,你个小丫头也想着嫁人了,你要是看上了他,我把他让给你。”巧儿脸色羞红,忸怩地说道:“小姐说什么呢,这东西还能让来让去么。”

岳盈盈将姣好的双腿架在梳妆台,忧郁地说道:“我还没想要嫁人呢。”巧儿奇怪道:“那小姐为什么让老爷设擂台比武招亲啊。”

“我只是在寨中无聊,想找人来和我打一架而已。”

“......”

大堂之内,岳辰风满面春风,这个威震徐州的大盗,笑的像一个村里寻常的大叔。今天是自己宝贝女儿出嫁的日子,自认为终于完成了对亡妻的承诺,让女儿过上安稳日子的岳辰风,呵呵笑道:“福八,我们寨中不比你们豪门大户,来不得那些个繁文缛节,我的这些老弟兄,也不方便到你们城中。今天咱们就在这寨中,把婚事办了,你能做主吧?”

朱由松点了点头,拍着胸脯说道:“晚辈年纪虽小,已经是家主,在家中向来是我说了算,岳父不必担心。”

岳辰风大喜,心中想到:福八既然是家主身份,就不怕盈盈进了他家门,被他家其他支派欺负。不过说起来,就凭盈盈的脾气,她不欺负别人就算好的了。

朱由松心底还是惦挂着张元化三人的安危,正想再开口让这个准岳父多派些人去寻找,突然外面一阵骚乱惊呼。堂里众人赶忙站起身来,快步走到房外。只见寨门口一匹无缰绳马具的骏马,徘徊在寨门外。看到走出来的朱由松,兴奋地扬蹄嘶叫。朱由松惊喜地发现,是自己的枣红色宝马,正想上前,听到一声清脆的娇喝:“好马!”

岳盈盈正和丫鬟巧儿在屋内调笑打闹,听到动静,就要出来。巧儿拦她不住,只能看着身穿新娘装的岳盈盈跑了出去。

岳辰风见她头上凤冠霞帔,身穿圆领红袍,风风火火的走了出来,呵斥道:“你这么乱跑,像什么样子!”

岳盈盈展颜一笑,吐了下舌头,说道:“爹,这马无绳无鞍,想来是匹野马,来到咱们寨前徘徊不去。哎呀,一定是等我去收了它。”说完轻笑一声,足尖一点,朱由松话到嘴边,还没说出口,她已经跃出寨门,骑到了马上。

这是福王府西域得来的宝马,性烈桀骜,看到来的不只是自家主人,岂能被驯化。马儿狂暴起来,上下跃动,岳盈盈虽然艺高人胆大,终究不能和骏马比耐力,娇喘呼呼,香汗淋漓。

马骏人美,红色的婚袍,在红色骏马上,犹如一团跃动的火焰红浪。这一番拼斗,岳家寨众人看得目瞪口呆。朱由松生怕两个伤着一个,就要往寨门外跑。岳辰风赶忙拦住他说道:“福八,这马性烈,你别靠近,当心伤着你。”

朱由松苦笑一声,说道:“这马伤谁也不会伤我。”走到门口,轻呼一声,狂暴的马儿竟然安静了下来,朱由松走出寨门,马儿欢快地来到他身边,亲昵地蹭着他。

马上的岳盈盈红着脸,不好意思地说道:“原来是你的马啊,对不住了。”

朱由松看着马上的岳盈盈,修长的手指按在马身,微红的耳垂在阳光下像是红宝石一般,鬓角的发丝被汗打湿,贴在白中泛红的脸庞上。不自觉的想起一句诗脱口而出:“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这是咱们家的马,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岳盈盈听不懂什么意思,只觉得诗很美,是在夸自己,骑在马上也不说话,内心忽然有点甜蜜。越野越烈的少女,如果你有幸能剥开她的坚硬的萼片,那含苞欲放的花蕾必定超过你想象的娇艳,馥郁。

朱由松牵得骏马美人归,岳家寨众人纷纷喝彩哄叫起来。人群中岳辰风笑的最开心,朗声说道:“山寨中没有那么多规矩,就趁此时把堂拜了吧!”

新郎牵马领着新娘,岳盈盈到大堂前下马,朱由松伸手去牵,岳盈盈心里触电一般,慌忙躲开,只觉得指尖微麻,心里小鹿乱撞。朱由松执拗地伸过手去,牵起她的玉手,武力值爆满的岳盈盈没有反抗,乖巧地被牵着手进了早已布置好的大堂。

二当家葛九如,自告奋勇,当起了司仪。行完拜堂之礼,朱由松在巧儿指引下,牵着岳盈盈来到她的闺房。小丫头嬉笑着关上门走了出去。山寨众人早已急不可耐,饮起酒来。原来岳家寨虽然名声大,其实他们不劫百姓,不劫客商。所得实在有限,寨中群盗虽然嗜酒如命,山寨中穷得根本供不上他们喝。今天岳辰风高兴,把寨中所有酒都取了出来,大家一醉方休。

朱由松打量着自己的洞房,根本没怎么收拾,可想而知新娘开始对这件事有多不关心。岳盈盈也有些羞赧,偷偷地把床上的衣物往被子里塞了塞。朱由松轻笑一声,解下自己的佩剑,深情地说道:“古人说“何以结恩情?美玉缀罗缨”,盈盈你和在我心里和别的女人不一样,我把这把剑送你做我们的信物。”

这把剑本是皇宫内的宝物,是神宗赏给福王的。玉柄金鞘,握柄在手,温文如玉;拔剑在手,轻若无物;剑身不知什么材质,削铁如泥。岳盈盈被他一赞,心里一甜,接过宝剑更是喜欢。朱由松正想趁势而上,再说些甜言蜜语的时候,丫鬟巧儿慌忙推门而入,惊叫道:“小姐姑爷,不好了,官兵来了!”

第四十章 柔情

岳盈盈取下凤冠,随手将头发一束,一手执剑,一手拉着朱由松走出房门。寨门前岳辰风脸色铁青,手执兵刃带着寨中人和官兵隔门相对。

朱由松看着对面的军队,黑压压一片。所有军士面无表情,执戈肃立,一股肃杀之气迎面而来。朱由松有一种感觉,他面对的不是一群士兵,而是一只噬人的巨兽,只待一身令下,就要把眼前的敌人撕成碎片。

岳辰风也感觉到了这股官兵和平时面对的州府募兵的不同,沉声问道:“你们是哪个府的官兵,无故来犯我山寨。”

对面人群有序地从中间散开,一个骑白马持银枪的小将,缓缓地来到阵前。这个小将丰神俊朗,眉星剑目,鼻梁高挺,把枪一挺,说道:“量你们山中一伙草寇,也配知道我的名字?早早束手投降,可绕你们不死。”他这话狂傲无比,偏偏语气慢慢悠悠,仿佛说了一件天经地义的事一般。

寨中群盗纷纷叫骂起来,这些人平日里都是天不怕地不怕,今天更有酒劲相助,春寒料峭的天气,已经有不少人脱去上衣,光着膀子,只待厮杀。

官兵后阵中,身穿参将盔甲的张黑虎惴惴不安,回头问自己的狗头军师刘才:“这曹文诏如此托大,只派了他的侄儿曹变蛟带这么几百人就要来剿灭岳辰风?”

刘才也深有同感,说道“幸亏这曹变蛟也是个自负的,让我们押后阵,一会他真打不过,我们逃就是了。”

小将曹变蛟年纪虽小,尚不到二十岁,在辽东已经是赫赫有名。自小习武,弓马娴熟的他,在这个年纪早就久经沙场,跟满族八旗军队一场场的硬仗磨练起来了。这次奉调进关,前去陕西镇压王二,半路上被自己的叔父调遣来剿灭山贼。曹变蛟哪里将这些乌合之众放在眼里,长枪一挥,喝到:“放箭!”

岳家寨跟徐州附近的官兵交手,从来不曾见到这样的箭阵。原来这时候地方的军政早已糜烂,军队常年虚报人数,吃空饷。弓箭更是偷工减料,射出去轻飘飘,连纸都射不穿。可是这一次来的,是正经的辽东关宁军。镇守边关,面对的是如日中天的八旗军队。这一轮箭雨下来,寨中已是伤残过半。岳辰风一面执枪拨箭,一面大声喊道:“都到躲到木头后面去,找东西遮掩。”

曹变蛟举起长枪,喝到:“冲!”

训练有素的官兵,令出法随,几百人一起呼喝一声,低沉雄浑,冲进寨内。岳家寨众盗,仅凭个人勇武,根本不是这支百战精兵的对手,不一会就被杀的溃不成军。岳盈盈护着朱由松,砍到两个官兵后,又一队官兵围了上来。他们围而不冲,只是结成严密的阵势,不是的挺刺长枪。岳盈盈大急,她一人突出不难,可是现在还带着朱由松,想不受伤就杀出去,万万不可能。朱由松自从穿越以来,也是第一次经历这样危险的局面,手心出汗紧张万分。

岳辰风看到自己的女儿女婿被围困,怒喝一声,杀了过来。他一杆长枪纵马而来,刺死一个官兵,拨开缺口。大声嚎道:“盈盈,你带福八先走,我殿后。”

岳盈盈深知他的本领,知道留在这也只是累赘,提起朱由松三步并作一跃,逃出战场。朱由松想起自己的马儿,手竖嘴前,哨声一呼,已经重新披挂好马具的红色骏马应声疾驰而来。岳盈盈大喜,跃到马上,一把将朱由松拽上,纵马往山里逃去。

本来漠然指挥着这场不均等的战斗的曹变蛟,看到如此神骏的宝马,见猎心喜,赞叹一声:“好马!”曹变蛟一夹马腹,追了上来。岳辰风见手下兄弟已经死伤大半,大喊一声:“兄弟们撤入山中,各自分散。”

岳盈盈和朱由松虽然骑的是宝马,但是毕竟两个人。曹变蛟所骑稍微逊色,也是不俗的好马。而且曹变蛟马术比岳盈盈好的太多,在这马陵山中,眼看就要追上。朱由松心急如焚,回头望去,只见曹变蛟挺枪做势,眼看要投掷过来。慌忙抱住岳盈盈,挡住她的要害。喊道:“小心!”

岳盈盈大惊失色,转身将他提到身前,揽在怀里。手持宝剑去接飞来的长矛。曹变蛟这一掷势大力沉,再加上岳盈盈只是仓促来挡,只将它拔了一下,躲过要害,插在了岳盈盈肩头。岳盈盈吃痛,娇呼一声,朱由松暗骂自己无用,突然下定了决心,勒住马缰。曹变蛟看他停了,也勒马而停,好奇地望着他。他已经看出,这对男女。男的武艺低微,反倒是这女子才是自己的敌手。如今自己伤了这红衣女子,想来这一对贼人,和他们的马都跑不了了。抱着猫捉老鼠的心态,抱着肩冷笑观望。

朱由松心疼的拔出刺进岳盈盈肩头的长矛,血流不止。他脱下锦衣,只穿着内装棉衣。把衣服撕下一条,缠住岳盈盈伤口,止住血流,剩下的扔到马下,温柔地问道:“疼么?”

岳盈盈见他悲壮的举动,只着小衣,虽然模样滑稽,但是一颗芳心满是温柔。这一刻她才知道,真豪杰不一定要武功高强。坚硬的花萼终于被打开的岳盈盈,用小妻子的口吻说道:“疼。”

朱由松跳下马来,用手摸了摸马鬃毛,望着自己的宝马。马儿通灵,悲鸣一声,莫名被秀了一脸恩爱的曹变蛟冷哼一声,说道:“现在知道投降了?”

朱由松手里握着他的长枪,走到自己马后,突然用力用矛身抽打了自己的马儿。宝马通人性,早知道他的意思,悲鸣一声往前跑去,岳盈盈也知道了他的意思,嘶吼道:“不要!”无奈她肩上有伤,而且止不住奔马,只能看着离自己的新婚郎君越来越远。

曹变蛟怒喝一声,踢马要追。朱由松目光一沉,咬牙挺枪向前,刺在他的马身上。曹变蛟没料到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竟然有这种胆量,一时没有防备,被他刺马得逞。怒道:“贼子,好胆!”说完就要将这小贼正法,给自己爱马报仇。

第四十一章 回府

曹变蛟拔出自己的银枪,马儿呜咽一声,不再挣扎。他心中悲愤,一枪扫在朱由松胸前。

朱由松倒在地上,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喷在胸前,想要说话,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没想到自己堂堂一个王爷,没死在李自成手里,没死在鞑子手里,竟然死在了一个朝廷小将手里。朱由松自衬绝非眼前这个小将的对手,所幸自己这条命本来就是捡的,而且还享受了几个月的富贵,也值了。

曹变蛟被他偷袭得手,心里恼怒,又恨他刺死了跟随自己征战多年的爱马,下手毫不留情。一脚踹在朱由松的胸口。朱由松刚才全凭一股要保住自己女人的意念坚持,本来就没有什么武艺,这一脚躲不过去,身子被踹飞出去了几米,晕死过去。

曹变蛟料他就是不死,也会在这荒山野岭被飞禽走兽吃掉,也不再管他,看了眼自己的爱马,转身回去收拾残局。

张元化三人此刻正在马陵山中搜查他的下落,听到岳家寨方向有动静,赶忙过来查看。

李青眼疾,远远就望见一具白马的尸体躺在地上,忙招呼两人过去。此时天色还没黑,走到白马附近,他们就发现了躺在地上的朱由松。杨千铭惊呼一声:“你们看!那不是王爷!”

三人健步如飞,疾奔到朱由松身边,张元化看到朱由松一动不动躺在地上,慌忙趴到他胸前,大喜道:“天可怜见,王爷还有心跳。”三人齐力将朱由松抬起,由张元化背着,往徐州城去。

洛阳城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被押往京城的孟太东,在东厂的提审下,已经招认了刺杀亲王,而且一并招认出是受自己叔父,洛阳知府孟亢侩的指使。朝廷宣旨的太监还没到,但是消息已经传到了洛阳。孟知府一家是全完了,已经没有人再敢跟他来往。

参政府里,王胤昌暴跳如雷,这个小福王,比他父亲还要跋扈百倍。老福王只是盘剥百姓,贪图享乐,对洛阳官吏并没有坏处。

王胤昌养着一群幕僚,闲时与他吟诗作对,品赏字画。有事了就帮他出谋划策,谋断定夺。幕僚中一个长须老者,见到东主如此愤怒,便开解道:“大人,孟亢侩是保不住了,大人还是要和他划清界限,免得受他牵连。

王胤昌冷着脸,愤恨的说道:“一个孟亢侩不足为道,可是这福王一脉是我们东林党赶出京城的,当时国本之争,我们力保光宗夺了福王的太子之位。幸好福王胸无大志,来到洛阳只是贪图享乐,与我等秋毫无犯。谁知道他命不长,小福王才继位几天,就把手伸向了孟亢侩,他这是要报仇啊。

那孟太东,与他毫无过节,他却非得置其于死地,连我的面子都不给。他的居心还不昭然若揭么!”

幕僚说道:“东主多虑了,想那光宗皇帝和福王的恩怨早都是上一辈的事了。如今龙椅上坐着的是光宗之子,福王也已经换成了小福王,他当时才几岁,能记这仇么?”

王胤昌摊手问道:“那你说,他是为了什么要陷害孟亢侩?”

“这...”

王胤昌见他们说不出话,更加心烦意乱,斥道:“都走,都走。”幕僚们纷纷告罪离开。

王胤昌思道:我不能坐以待毙,如今这小福王勾搭上了如日中天的魏忠贤,说不定下一个就要害我,我得先发制人。

“来人,备轿,我要去福王府。”

福王府里,和王爷约好的时间已经过去数天,王爷还没回来,也没差人回府报信。堂堂一个亲王,如同人间蒸发一般,谁也担不起这个罪责。赵宏和老舒头坐在一处,愁眉苦脸。

“赵统领,你倒是想想办法啊。”

赵宏毕竟是带过兵的,事到临头还不至于跟老舒头一样慌乱。王爷出门的目的,他是知道的,但是这件事兹事体大,不能跟任何人说。

“王爷是一方藩王,按国法不奉诏是不能擅离封地的,所以王爷失踪这事我们一定不能透漏出去,尤其不能让官府知道。”赵宏怕老舒头失了方寸,暴露了王爷出城的事,提前嘱咐道。

“这个统领放心,小老儿不至于这么糊涂。这几天参政王胤昌常来求见王爷,我都推说王爷受了惊吓不见客。谁知道他来的更勤了,我都不知道怎么推阻了,他毕竟是一方参政,是朝廷从三品的大员呐。”

话音刚落,有下人来报信说:“舒承奉,参政王胤昌大人求见王爷,已经在门外等候多时了。”

老舒头顿足摊手,无奈地说道:“你看,又来了。”赵宏也大感头疼,这时一个王府的门子推门而入,结结巴巴喊道:“来了..来了”

赵宏面露不愉,沉声说道:“知道王胤昌来了,你慌什么。”

门子摇头晃脑,缓了口气,说道:“不是,是王爷来了。”

原来张元化三人救下朱由松,回到徐州,找了郎中,朱由松却久久不能醒来。张元化不敢耽搁,毕竟福王身份特殊,买了马车,连夜赶回洛阳。只望福王府良医所内的太医,医术高明,能救活王爷。

赵宏等人大喜,连忙问道:“王爷呢?”

“王爷他虽然回来了,不只受了什么重伤,昏迷不醒,正在外宫良医所内呢。”

赵宏回头跟老舒头说道:“你先去应付王胤昌,我去良医所内看望王爷。”老舒头虽然也想去,想到王胤昌的官职地位,不敢晾着他,只好点头应承。

会客厅里,王胤昌端着茶杯,来回踱步。心里寻思:小福王就算要害我,也没有连续闭门不见的道理。莫非,他不在王府?哼,一个藩王擅离封地,就算你勾结魏忠贤,皇帝也不能不疑了吧,这次王府的人再敢推辞,就必定是他不在王府之内。

老舒头刚进会客厅,打定主意的王胤昌就怒斥道:“本官奉朝廷委派,镇守洛阳,要见福王乃是理所应当之事。如今王爷不曾露面,你们一群下人三番五次的阻拦,莫不是你们这群恶奴,谋害了王爷?”

老舒头被他突然地发难,哭笑不得,说道:“王大人哪里话,我们虽是下人,对王爷忠心耿耿,实在是王爷病重,无法会客啊。”

王胤昌听他还是老一套推辞,心里确信了自己的推测,咄咄逼人说道:“王爷既然贵体染恙,那本官不便叨扰,只在房内看王爷一眼,总行了吧?”

“这..”老舒头皱着眉,犹疑地说道。

王胤昌横眉侧目,乜视道“嗯?”老舒头只好同意,引着他来到良医所。

良医所内,朱由松躺在床上,一群郎中围着他用药开方。王爷伤势极重,众人不敢分心,连王胤昌进来众人都没注意到。王胤昌近前一看,心里一惊,这个人确实是朱由松,而且他分明是受了十分严重的外伤。难不成,孟太东那个蠢货真的下了这般毒手?那他一家死得不冤,可恨孟亢侩还欺哄我来为他开脱。

王胤昌后怕不已,匆匆赶回府里,吩咐下去,销毁所有和孟亢侩的书信往来,孟家人一律不见。

第四十二章 蓄势

淡淡的药香缭绕,像是被烘托在云端,朱由松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了很多的人。

梦见英姿飒爽的岳盈盈变成了自己娇羞的新妻;梦见吴西峰一脸幸福地挥舞着刻刀;梦见小莲与小荷找到了自己的双亲;梦见了信佛又信道的邹王妃其实什么都不信;梦见了死去的老张和小黄正在迎恩寺内干着活....

突然,嘴里传来的苦涩让他醒了过来,睁开眼,一个满头白发的长者,拿着药罐子正在给自己喂药。老人看到朱由松睁开了双眼,几根仅存的胡子翘起,欣喜地喊道:“王爷醒了!王爷醒了!”

轰隆隆的脚步声,一群人涌进了房内,朱由松侧过头去,看到一双双关切的目光。

朱由松虚弱的目光从他们脸上扫过,轻轻地叫着每个人的名字:“张浩,元化,赵宏,刘毅老舅,老舒头。你们怎么都在,我在哪?”

“王爷,咱们回洛阳了,这是福王府啊!”张元化眼眶泛红,哽咽着说道。

“福王府?是你们救了我?李青和杨千铭呢?”朱由松挣扎着坐起身来问道。

“王爷,我们在这呢。”两个人从人后挤出头来,一个亲王,起死回生后第一个问起的,竟然是两个连护卫都不算的百姓,两人心里一紧,眼角发酸。

“元化,厚待老张和小黄的家人。”张元化点了点头,哽咽不语。

朱由松看着满屋的人,他们都真挚地盼着自己醒来。欲戴王冠碧,必承其重。自己已经成了这些人的依仗,这些人和王府里更多的人,已经围绕自己抱成了一团。这个阵营没了谁都可以,没了自己就彻底倒塌。同样自己必须有足够强大的实力。来庇佑这个团体的每一个人。朱由松长呼了一口浊气:是时候发展自己的势力了。

“张浩。”

“在。”

“你回迎恩寺,将我们借调的衙役捕快都差回衙门,把我答应的银钱都如数发给他们。然后从迎恩寺百姓中挑选青壮,护卫百姓,这些人由王府养着。记住,人越多越好,需要多少银子,直接问老舒头要。”张浩拱手领命,脑子里琢磨着王爷的意思。

“老舒头,张浩差人来王府取钱,不必汇报,要多少给多少。正在修建王府别院的百姓,都遣送回迎恩寺,别院先别修了。”

“是,老奴知道了。”

“行了,你回迎恩寺吧,我养好了身子,就去找你。”张浩躬身说道:“王爷安心养伤,不必挂念寺里,爷安排的事,小人必定办好。”朱由松轻轻地点了点头,张浩这才退出。领命而去。

“老舅,迎恩寺你就不用去了,我有个事情要麻烦你去办。”刘毅听他叫的亲切,心里暖洋洋极为受用,上前一步说道:“王爷,你说就是了,老舅一定给你办好。”

刘毅虽然体格魁梧壮硕,外貌粗犷豪迈,其实经过这些天相处,朱由松发现他外粗内细,非常细心而且处理事情极为稳妥。懂变通,有心计,并不是莽夫一个。

“老舅,你带你的人,着便衣出洛阳,到徐州地面帮我找两个人。一个叫岳盈盈,是个高佻美丽的女子。还有一个叫岳辰风,是个中年人,在徐州颇有名气。你找到他们,就说受河南福八派遣,来寻找他们,把他们带回王府。”

刘毅暗暗记在心里,只是领命,并不多问。“那女子有伤在身,但是性烈如火,你一定要先报出我福八的名字,在和她交谈,不然我怕她误会了你,就要伤人。”刘毅安安咋舌,自己这个外甥这么看重她,八成是他相好,竟然这么凶残么。

“赵宏,我不在这些天,可有人来找过我?”

赵宏将这几日,洛阳发生的变故一一说来,朱由松边听边点头。直到听到魏忠贤连孟太东的叔父都挖了出来,才动容说道:“这个九千岁,果然有些手段,不过没这股子狠劲,还真压不住那些东林党人。至于王胤昌么,是时候跟他谈谈了。”

“老舒头,你去把我那两个表兄找来。”朱由松想要发展势力,最先想到的就是粮食。明朝末年所有的事,几乎都是围绕粮食而来。这是个天灾不断的时期,关外鞑子们牛羊冻死,吃不上饭,就要进关抢粮。鞑子进关,朝廷就要向百姓征收军饷,保证边关的官兵有粮饷可吃。百姓交的粮饷多了,活不下去,就要造反。百姓造反朝廷就要剿匪,又要收更多的军饷,势必让更多的百姓活不下去。这样陷入一个无底的泥沼,越陷越深...

邹家两兄弟并不知道朱由松的事,他们来得晚,还没融入到朱由松的亲信圈子。他们被请到良医所,看着床上的朱由松大惊失色,上前关切的询问。

朱由松叮嘱他们,不要告诉母妃,没来由惹她伤心挂念,两人连忙点头答应下来。

“你们在洛阳经营粮食的事情,进行的如何?”

哥哥邹仁答道:“近年来天灾不断,粮价一天一个样,不断攀升。咱们王府要是做起粮食生意来,外人断断无力和咱们竞争,其中的利润恐怕高的出乎咱们的意料。”

朱由松摇了摇头,说道:“按表兄所说低价买入高价卖出,自然能赚钱,但是我要的不是赚钱。”

邹仁邹义一头雾水,哪有做生意不要赚钱的。朱由松继续说道:“我要你们买入粮食,不管多高的价格,都不再卖。和我们王府二十万亩良田所得一样,都囤积起来,我另有用处。”朱由松看着两人疑惑不解的样子,笑呵呵说道:“咱们王府,什么都缺,唯独不缺钱,来年我要在这二十万亩良田上,全部改种番薯。到时候粮食在我们手上,百姓们只管种,不必担心改种别的无法维持生计。必要时我可以出粮让他们安心帮我种植。

邹仁邹义更加不解,脑子里都在想:这王爷是疯了吧,几千年来也没听过拿出粮食,养着人种地的,这不成了给那些农夫交税了么,这完全反了过来。

朱由松知道他们很难理解自己现在行为,也不强行解释,说道:“表兄无需疑惑,照我的吩咐去做,做好了我重重有赏。记住,我们福王府的粮铺,只进不出,只收不卖!”

两兄弟莫名其妙的对视一眼,无奈地走了出去。自己这个王爷表弟什么都好,就是想法太过骇人了,邹义抱怨道:“得,咱们做了这么多年买卖,这一次的目标成了看看能败多少钱了。”

邹仁脸色一变,呵斥弟弟道:“住嘴,咱们为王爷做事,非比自家买卖。只要王爷满意,别的无需计较。”

众人走得差不多了,朱由松放松了下,躺在床上,问醒来看到的白胡子郎中:“我这身子,什么时候能恢复啊?”

老郎中恭敬地说道:“王爷,您这番受伤比上次还要严重,所幸上次伤着的是头,这回伤着的是身子。老朽估计,需要个十天半月。”

“半月么?那就入春了吧。”朱由松喃喃自语道:“春天要来了么?”

第四十三章 我叫李定国

迟日江山丽,春来草木深。

连着几日淅淅沥沥的春雨,哺育着饥渴的大地,洛阳的城郊已经初现绿意。洛水旁几棵老树点缀着干涸的河道,垂柳上破旧的树枝已经发出了嫩芽,树下枯枝败叶踩起来软绵绵,莎莎的响。

从徐州被张元化救回来,已经过去一个月了,身上的伤在王府郎中的调治下,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朱由松站在树下,远眺着迎恩寺山门前正在操练的民壮,满意地说道:“赵宏,你果然没有辜负我的期望,这些百姓本来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一辈子没有拿过兵刃的庄稼汉,你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就把他们训练的有模有样。”

赵宏面有得色,嘴上却谦虚地说道:“王爷谬赞了,王爷提供钱粮,这些百姓不事生产自然可以专心操练,这都是王爷的功劳,卑职岂敢居功。”

朱由松乜了他一眼,轻笑道:“你少跟着他们学这一套,跟着我不用推功揽过。你只要干得好,我绝不亏待你,也不会视而不见。你要是犯了错,我也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赵宏脸色微赧,附和道:“王爷心如明镜,赏罚分明,卑职心服口服。”

朱由松笑骂道:“你和张浩那小子呆久了,别的没见长进,倒是学会了沾上了他的油滑,少给我乱拍马屁。

开春之后,除了回乡的百姓,迎恩寺还剩下的青壮都在这里了?”

“去年旱灾蝗灾并起,要不是王爷收留,这些百姓恐怕极少有人能熬过寒冬。饶是如此,他们中大部分也在路上没了亲人。这些人已经不愿回乡,都是想留在迎恩寺的。”说到这里,赵宏面有难色,语调一转说道:“不过咱们训练民壮,恐怕不合朝廷的规矩,万一有人上奏,朝廷怪罪下来...”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早就上书天子,洛阳连年逢灾,附近州县落草为贼的极多。我上书请奏招募王府护卫,陛下已经恩准了。”

朱由松望着整齐划一的民壮,心里暗暗和当天在徐州马陵山见得官兵比较一番,气势上还是云泥之别。不过这也强求不来,他也没指望赵宏能用一个月训练处一支百战精兵来。这几千个民壮,真到了战场上,恐怕战斗力还要大打折扣。毕竟训练和实战还是不同,一部分人心理上就很难承受住。想起那天,朱由松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刘毅已经去了一个月,隔几天就派人传回消息来,一直没有什么进展。

原来那天的军队,是辽东的曹云诏奉调入关平乱,中途有人举发马陵山中群盗,他顺路剿匪而已。朱由松并不怪他,毕竟他在朝为将,剿匪是天经地义的事。不过初次见面就对自己极好的岳辰风,和自己拜过堂迎娶的岳盈盈下落不明,一直没有音讯,不由得他不担心。

远处张浩带着两个手下快步走来,自从得了朱由松的吩咐,他一直在迎恩寺忙碌。虽然知道朱由松伤的很重,也没有去看望,心里甚是想念。听手下说,朱由松来到了迎恩寺,正和赵宏在山门前,张浩丢下手中事物,赶来相见。叙礼完毕,朱由松好奇地打量着他身后一脸正色,略显拘谨的哼哈二将。一个又瘦又高,一个白白胖胖,两个人年纪明显都不大,却装得小大人模样,昂首挺胸。

张浩顺着他的目光,笑着解释道:“这两个小子极为机灵,我留在身边跑个腿传个话。这个瘦的叫阿丑,胖的叫小南。”

朱由松觉得有趣,询问道:“大名呢?”

小胖子见过朱由松数次,知道他身份虽高,却并不凶恶。虽然有些拘谨,也不害怕,上前说道:“阿丑爹娘没死的时候,家里就穷,他只知道自己姓孙,没有大名。”

朱由松见他洋洋得意,想来他是有名字的,顺嘴问道:“那你呢?”

小胖子平时还好,现在只觉得有名字在王爷面前压了阿丑一头,极有面子,大声说道:“我叫李定国。”

朱由松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张目结舌地问道:“你叫什么?”

小南有些害怕,不知道为什么王爷听了自己的名字这么激动,结结巴巴地说道:“李..李定国。”

李定国的大名,朱由松可以说是如雷贯耳,蔡锷起义前就曾说过“愿吾滇人,毋忘李定国!”朱由松还是很难相信,眼前这个有点肥的小胖,会是“两蹶名王,天下震动”的晋王李定国。连忙追问:“那你是哪里人?怎么会流落到洛阳。”

小南见他虽然激动,也没有发怒,想来自己父母和福王府没有什么过节,胆气稍微一壮,说道:“我爹娘是陕西人,后来听说我们陕西有个叫王二的要造反,见人就杀,我爹娘带着我逃进河南。谁知道河南也遭了旱灾,我们又往洛阳逃,在路上,爹娘都死了。”说起伤心事,小胖显然有些感伤,鼻子一算,说话有点哽咽。

朱由松已经怔在原地,他是陕西人,又叫李定国,年纪也对得上,八成是没错了。那种自己崇敬了半辈子的偶像,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也就算了。关键他还是个白白胖胖的少年,朱由松一时有些接受不了现实,低头喃喃自语:“是个小胖子,竟然是个小胖子....”

小南有些羞惭地低下了头,没想到自己仅仅有点胖就被王爷这样嫌弃,暗暗下决心一定要减肥。

朱由松缓过神来,也没有想强行改变小李定国的成长轨迹。虽然现在看来,他已经被改变了,他很难再碰到张献忠了,更不用说被张献忠收为以子了。他也有信心,既然你是李定国,顺其自然,也不会籍籍无名,埋没一辈子的,毕竟乱世,即将到了来。

看了看他的同伴,没有大名的叫阿丑的高个子瘦瘦的少年,朱由松问道:“你没有大名怎么能行,万一将来你成了大人物,难道在史书上写孙阿丑如何如何么?这样吧,我给你取一个怎么样?”

阿丑大为兴奋,使劲点了点头。

“老草坡前草树香,磨盘诸将墓堂堂。残碑读罢呼雄鬼,生死都从李晋王。

既然他叫李定国,你就叫孙安邦吧!”

第四十四章 表露心志

山门前,匾额上“迎恩寺”三个大字依然龙飞凤舞,异常醒目,只是这寺里已经没有和尚了。

张浩走在前面领路,一路上不断地给朱由松讲解:金刚殿改成了工匠所;天王殿改成了临时医馆;其他的都被改成住所。

朱由松信步走到天王殿内,几个百姓中的土郎中正在坐诊,稀稀疏疏有几个百姓前来问诊。他们身后有一群小童,这些郎中边看病,边向他们传授医术。这里的百姓都认识朱由松,见他近来纷纷上前行礼。

朱由松兴致勃勃地招手叫来一个小童,这孩童才七八岁年纪的样子,头戴小瓜皮帽,身上穿着新缝的圆领袄,手里还拿着抓药的小秤,十分可爱。

“你叫什么名字?”朱由松现在见了小孩子就想先问名字,要是冷不丁再冒出个李定国之类的名人来,就赚大了。

小孩怯生生地回答:“我叫秦子矜。”

朱由松没想到这山野难民中,还有这么有气质的名字,简直比阿丑,小南的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笑着问道:“是你爹给你取的?怕不又是个怀才不遇的山林隐士吧?”

小孩子在除夕见过朱由松,对这个给自己肉吃的人十分亲切,聊了几句怯意已去,抬头说道:“是沈先生给我取的,我们这些孤儿没有名字的,沈先生都给我们取了名字。我叫秦子衿,他叫鹿呦鸣,隔壁学木匠的还有个石叶萍。他还教我们念诗呢。亲亲子衿,呦呦鹿鸣,食野之苹。”小孩子谈兴起来了,抑扬顿挫地念起自己名字里含的诗来。

朱由松突然有些意兴阑珊,随口夸了他几句,走出了天王殿。大家感受到他的情绪变化,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只有张浩知道他的心思,连忙转移话题道:“王爷,这些孩童所学的都是自己选择的,有的想要读书,有的喜欢匠艺,还有喜欢医术的。”

朱由松提起精神,对他说道:“你把这些土郎中和小童分成两队,留下一半在这里为百姓看病,不要只看寺里的百姓。我看咱们这里郎中不少,从明日开始,让他们带着药箱,去给附近百姓义诊。另一半郎中和小童,跟我回王府,我带他们到王府良医所,跟良医所里的郎中学点技艺。这些人有很多都是乡野郎中,医术可谈不上高明。”

张浩喜道:“那我可替他们谢王爷恩典了。”

“多找一些擅长外科的郎中,寺里没有可以张榜重金从民间招揽,我要培养一群小军医,日后有大用。”

默默跟在身后,不发一言的赵宏眼里闪过一丝异色。他已经感觉到这次王爷从徐州回来,似乎想通了什么,所作所为让人不敢往深处想,越想越怕。和王府另一个侍卫统领刘毅不同,他赵宏是正经的京营官军,那是大明朝最精锐的兵马。赵宏也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百战之将。辽东常年的苦寒早就磨练出这个汉子的胆魄和见识,眼前的朱由松,已经显赫到天潢贵胄,贵为亲王。大明的亲王,冕服车骑邸第下天子一等,公候大臣伏而拜谒,无敢钧礼。是和太子一样的仪仗,他已经没法再进一步了,除非....

兴致勃勃的朱由松显然没有注意到赵宏的异样,他指着殿里的佛像,说道:“赵宏,你看这些佛像,你看到了什么?”

赵宏收拾了下精神,顺着他的手势望去,大雄宝殿内,释迦牟尼宝相庄严,赵宏沉思了下说道:“殿宇宏达,宝象肃严,真让人心生敬意,有好佛慈悲之心。”

朱由松目光古怪地盯着他,奇道:“我才把你派来这一个月,你都有向佛之心了?谁问你这个了。你看这些佛像,净是些铜佛铁佛。福王府耗费了无数的金钱,把好生生的铜铁,做成这能看不能用的佛像,好生可惜。我打算把它们熔了,铜铸币,铁铸刀箭。”

张浩赵宏听了一阵恶寒,眼前这位对神佛还真是毫无敬畏之心。

赵宏在这个外表斯文,内心疯狂的王爷熏染下,拿出还残存的一丝理智,劝道:“铸币这样的事,那可是犯禁的大罪啊。”

朱由松不以为然的说道:“如今,所有的番夷之邦都拿着白花花的白银,来咱们大明换取丝、絹、瓷等,再运回他们的国家,大发横财。这无数的白银,都流入了江南那些豪商巨贾手里。他们奸商背后,就是朝中口口声声为国为民,自诩为清流的东林党徒。

这些人如今在魏忠贤的压制下,尚有所忌惮,国库还有白银入账。要是真让他们东林党得了势,恐怕咱们大明就将陷入无银可用的局面了。到时候,难道咱们指望他们这些貔貅,把吃到肚子里的好处吐出来不成。咱们大明的万里海岸,不但有取之不尽的财富,更关乎咱们国运,万万不能交到一群虚伪自私的伪君子手里。

咱们只有掌握了铸币权,才能从他们手里夺出白银。”

朱由松这番言论太过超前,张浩赵宏听得云里雾里,不知所以。只听出王爷好像对结党营私深恶痛绝,但这是朝廷的事。一个藩王,若是干预这些事,不是找死么?大明的藩王,是什么样的定位,恐怕没有人比他更明白吧,为何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干预朝政。两个人对望一眼,心里都惊骇万分。如今天下乱象已生,土木堡的伤痛还没抚平,萨尔浒又添新伤,大明已经不复当年的强盛了。

天启皇帝为人重情重义,作为一个人来说,他可以说极有个人魅力。但是作为一国之君,他实在不合格。大明朝四处起火,可以说亡国之兆已现,若是王爷他有雄心壮志,未尝不能..

到底是张浩与朱由松亲近些,他小心翼翼地试探道:“王爷,您乃是分封一方的藩王,这些事恐怕不变干预。”

朱由松跟自己人从不遮遮掩掩,眼前这两个也绝不会背叛自己,他攒了攒手,悠悠地说道:“成祖当年,不过北平一藩而已。”

第四十五章 千金

朱由松已经大大方方的表露了自己的反意,以明成祖朱棣自比。有些事自己决定了,就不要对手下人遮遮掩掩,你的心腹连你的想法都不知道,做起事来肯定事倍功半。

惊在原地的两个人心里的想法,也不尽相同。张浩作为一个家奴,要想通过常规方法,出人头地,最大的成就不过是王府一个高级家奴而已。所以尽管有些忐忑,多少还夹杂些跃跃欲试的激动。当日,三个少年无心之语,时刻萦绕在他的心头。我,也能成为卫青一样的英雄么?

赵宏的心思同样复杂,十年前,他是边关年轻将领中的翘楚。辽东所有人都认为,这个小将未来不可限量。他作战勇敢,身先士卒,有勇武,懂谋略。但是他太过出色,被万历皇帝盯上了。当年万历和朝廷大臣争国本,斗了三十余年,终于还是顶不住大明文官集团的口诛笔伐。心力交瘁的万历皇帝,同意让自己的爱子,朱常洵就藩洛阳。但是他也深知,自己活着的时候对他的宠爱,很有可能导致自己死后,他被报复。毕竟皇家的亲情,真是淡漠如水。

万历皇帝唯恐自己的爱子,在自己死后被清洗报复。在大明年轻将领中,选择了赵宏,先是将他调入京营。赵宏以为自己的才能已经被皇帝知晓,兴奋异常。果然,很快皇帝就召见他,这在整个大明都是绝无仅有的殊荣。那一刻,赵宏仿佛看见了无限光明的前途。谁知道,万历皇帝召他进宫,身边还有个三百斤的胖子。万历耳提面命,将爱子托付给他,若是新帝要谋害他,必须保证他的安全。

辽东一颗璀璨的将星,就此蒸发,所有关于他的事情,都不许再被提起。边军的功劳簿里,关于他的记录,也被抹除干净。从此辽东少了个少年将军,洛阳多了个王府侍卫统领。如今皇帝都已经换了三个,福王也死了。一个帝王的爱子之心,将自己束缚了整整十年。十年了,不知道战火纷飞的辽东,还有没有人记得,我赵宏的名字。

天近正午,正在操练的新兵已经开饭,朱由松也起了饿意,说道:“行了,你们也不必多想,做好自己应该做的。放心,我可想学正德年间的宁王,时机不到我们就在洛阳广积粮草,积蓄实力。来人啊,备马,本王要回府了。”

王府新挑选的马夫,赶来马车。上车后朱由松从马车内探出头来,嘱咐道:“别忘了我安排的郎中的事情。”张浩点头领命后,才放心的回到马车内。

嘿,有钱有粮,有兵有马,我可就不用像老福王一样,被李自成煮了吃了。想到粮草,朱由松不由发愁起来。自己坐拥二十万亩良田,但是真种起来,成效如何,自己还真是没什么把握。虽然自己前世是个农家子弟,但是对明朝农桑之类的事,所知了了。朱由松无奈地叹了口气,自语道:“只能回去恶补一下《农政全书》了。嗯?《农政全书》,着哇,我可以去请徐光启来做这件事啊。他如今被魏忠贤赶出了朝堂,正在家里养老,这件事利国利民,他万万没有不来的道理。”想通了这一关节的朱由松,愁眉尽展,去了一桩心事。

回到王府,朱由松迫不及待的走入书房,要写信差人去江南请徐光启前来。沉思良久,提笔写了一篇言辞恳切的书信,写毕之后,唤人将张元化请来。

“元化,我有一件大事,托付给别人不放心,你替我跑一趟。”

张元化最近无所事事,看着别人都被安排了重要的差事,就自己闲着,心里正憋屈呢。突然听王爷说有大事托付,喜不自胜,拍着胸脯保证道:“王爷放心,元化赴汤蹈火,必不让王爷失望。”

朱由松笑道:“我这件事,不是你赴汤蹈火就能办好的。我要你去江浙道,上海县,请一位致仕的先生来洛阳。”

“王爷放心,我绑也把他绑来。”

“胡闹!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必须要让徐先生心甘情愿的前来洛阳。我可跟你说,这次事情非同小可,你要是办不好,也不用回来了,留在江南打渔吧。”朱由松怕他不放在心上,正色道:“我可不是和你开玩笑。”

张元化见他难得这么严厉跟自己说话,也知道此人对王爷肯定十分重要。赶忙说道:“王爷放心,元化定不辱使命。”

“好,事不宜迟,你今日就出发吧,临行前去账房领宝钞千俩。”张元化也不推辞,起身领命而去。

办完正事,朱由松摸了摸肚子,准备出去用膳了。刚推开房门,一个小身影撞到他怀里。朱由松反手抱起她来,吓唬她道:“一个女孩子到处乱跑,疯疯癫癫的成什么样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以往这时候劫迎儿肯定要和自己打闹一番,这次小脸通红,喘着大气,急道:“福八哥哥,小莲姐姐她晕倒了,迎儿怎么叫都叫不醒。”

朱由松闻言大惊,放下劫迎儿,奔到世子府院中,小莲小荷的屋内。府上的丫鬟已经把床团团围住,小荷坐在床头哭泣,雪白的鬓腮梨花带雨,双眼红肿。丫鬟们看到朱由松赶忙让开道路,朱由松来到床边,看着躺在床上的小莲,面白如纸,病态怏怏。小荷见了朱由松,再也止不住,趴到他怀里放声哭了起来。

朱由松急道:“到底怎么回事?”

大丫鬟舒儿,一边拍着小荷后背,一边说道:“这妮子早上就长睡不醒,她一向嗜睡惯了,我们也没在意。谁知道到了中午,还没醒过来,姐妹们这才慌了神。”

“可曾看了太医?”

“良医所里太医们都说,这病来的蹊跷,他们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朱由松心中悔恨,这小妮子常年嗜睡如命,如此反常,自己竟然没看出来。肯定是神经系统的疾病,积小成大。良医所里的太医,在洛阳已经是医术最高明的一批人了,都束手无策,这可如何是好。

这时候,床上的小莲突然动了一下,一直望着她的朱由松赶忙握住她的手,问道:“你醒了?”

眯着双眼,气息微弱的小莲,看清是朱由松,脆弱地说道:“爷,我好难受,我要死了么?”

“别瞎说,你啊有点小病,马上就给你治好了。”小荷也不敢再哭,抹了抹眼泪,使劲点头。说了两句话的小莲,只觉得头脑昏沉,眼皮沉重,又晕了过去。

朱由松给她盖好被子,安慰小荷说道:“你放心。我一定治好她!”

朱由松走出内院,差人招来老舒头说道:“把王府闲着的人,全部找来,到良医所让太医把小莲地病症写下来。去洛阳散发告示,又能医治者,赏黄金千两。”

老舒头心里震惊,黄金千两,那可是将近万两白银,看来王爷对这个丫鬟是真的疼爱。老舒头不敢怠慢,转身快步前去。

第四十六章 洋人医术

小福王豪掷千金,要为丫鬟求医的告示,已经贴遍了洛阳。老百姓一传十十传百,整个洛阳都轰动了。千两黄金,已经可以让一个穷光蛋,瞬间变成豪门大户。

大大小小的郎中跃跃欲试,但是自称医术不比不是良医所太医高明,连他们都看不好的病,自己去能行么。

这时,洛阳城门前,三个身穿长袍,金发碧眼的洋人背着箱笼行囊,进了这座千年古城。他们出于狂热的宗教信仰,不辞万里来到这遥远的东方传教。到了大明才发现,想在这里传播上帝的福音,简直千难万难。这个神奇的国度,上至君王,下到百姓,最崇敬的既不是神明也不是天地,而是自己的祖先。

拿着个水瓶到处洒水,宣传别人有罪的宗教,在这里不但很难传教,而且挨揍的风险很大。他们在江浙一带传教数年,一事无成,听说这个国家的首都,已经有了天主教的一席之地,国君还规定每四个月给教士们发一次津贴。早就已经花光了身上所有钱财的他们,只好动身前去京城寻找组织。

但是明朝实在太大了,在他们西方,很多国家疆域都不及大明的一个省大。他们没有地图,一路用生疏的汉语,打听着,走了岔路。为首的叫雅格斯,进城后看到百姓们围着一堵墙,都情绪激动的在讨论着什么。他指使三人中汉语最好的汤白尼上去打听一下,看看有没有传播上帝福音的机会。

汤白尼找到一个看上去斯文的年轻人,询问起来。这个汉人是个读书人,对这些番夷从心里看不起,但是还是保持礼貌,跟他讲了一下,汤白尼回来兴奋地说道:“这个城市的领主,最大的贵族,他的女仆得了重病。这位慷慨的的贵族。愿意用一千两黄金,来答谢治好她的人。”

雅格斯大喜,他们这些传教士,大部分都是精通某一门科学的。他们或精通天文历法,或精通数学机械。而雅格斯正好就是一位杰出的医生。三人挤进人群中,从墙上把告示撕下来,他们已经知道这里的风俗,只要揭下告示,就有人带他们去完成任务。果然守在一旁的王府杂役,看到有人揭下告示,赶紧上来。一看之下,竟然十三个高鼻梁,深眼窝,金发碧眼的番人。

这时候洋人的长相还没在这片土地流行起来,小杂役只觉得三个人丑的发指。上前询问道:“你们撕了告示,可知道要做什么?”

汤白尼用流利的汉语回答道:“知道,我们要为你的主人的女仆治病。”

小杂役没想到他的汉语竟然这么好,就是说话带着严重的口音,嗤笑一声道:“那好,跟我来吧。”

来到王府门前,三个传教士立刻就被福王府的宏大震住了,这样的宫殿,放在他们国家,比王宫还要气派。王府门口,不时有垂头丧气的郎中走出来。小衙役将三人带到王府,说明了情况,王府内专门有人又引着他们,走过很长一段路,来到良医所。朱由松站在门前,心急如焚。前来应诊的郎中络绎不绝,却都束手无策,这更说明了小莲病的可怕。

这时,又有下人引着三个人,来到良医所。朱由松惊奇的发现,这次来的竟然是三个洋人。下人看到王爷亲自走了上来,有些害怕,赶忙解释道:“这三个番人,揭了告示,说是可以医治小莲姑娘。”

三个洋人,见眼前的年轻人衣着华贵,气度雍容,猜测这可能就是那个风流多情的贵族。上前行礼,朱由松心里着急,想到中医西医,各有所长,既然中医束手无策,试试西医有可能有奇效。客气的打断他们的行礼,主动上前盼问道:“你们几位应该是传教士吧,不知道来自哪里?可会医术?”

雅格斯一见他态度亲切,比以往见得东方贵族平易近人的多,十分兴奋地讲解起自己的来历。朱由松听他们说来自佛朗机,也分不清是葡萄牙还是西班牙,但是那个雅格斯的说自己懂得医术,朱由松大喜,打断他说道:“我的丫鬟就在里面,你快进来瞧瞧。”

三个洋人走进良医所,床上的小莲还在昏迷。雅格斯看了眼后,心里有了底气。这几年的传教,他也了解学习了中医。中医很多地方,都有独到之处,但是这里的人讲究入土为安,所以从不解剖死者尸体研究。所以对脑子神经一类的病症束手无策。对站着的朱由松说道:“这位姑娘是脑中有淤血,放出来就好了。”说完从自己背着的箱笼里,取出一个小盒,打开之后明晃晃的一排小刀。朱由松身后的侍卫看到他亮出兵刃,拔刀向前,就要呵斥。

朱由松摆了摆手,说道:“这些是西洋人治病工具,你们不要大惊小怪。”

雅格斯赞美道:“您果然博学多才,对我们那里的事,都知道。”拿出小刀,消毒之后,雅格斯在小莲身上一划,黑色淤血泯泯流出。黑血流完之后,又从小盒里取出一包白色的粉末,洒在伤口处。然后取出一个小瓶,卖弄道:“这是鼻冲水,可以让您的女仆很快醒来。”

雅格斯做完后,也站了起来,和他的两个同伴,一起紧张地祈祷起来。朱由松坐到床边,紧盯着小莲的眼睛。昔日古灵精怪的小美女,已经病态恹恹,蹙着眉,瘦瘦的脸颊煞白煞白的,看得朱由松心疼无比。

过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小莲终于睁开了眼睛。朱由松面露喜色,握住她有些发凉的小手,宠溺地说道:“你醒了?”

“爷,我疼。”

朱由松突然想起,刚才这个洋人可没用麻药。转头问道:“雅格斯先生,你给这样娇弱的女子开刀,怎么能不用麻药呢。”

雅格斯面露窘色,无奈地摊手说道:“大人,我们一路上被强盗洗劫了六次,身上的东西只剩这些了。”

朱由松脸色一红,现在的大明天灾不断,很多活不下去的百姓,选择落草为寇。躺在床上的小莲,顺着朱由松的眼光望去,只见三个身材高大,样貌可怖的丑八怪。慌忙把脸躲在朱由松身后,撒娇道:“爷,这是什么人?怕。”

“这啊,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第四十七章 点错技能的传教士们

小莲惨兮兮的小脸埋在朱由松身后,就是不肯露出头来,跟自己的救命恩人道谢。

朱由松心里暗爽,你们这些高鼻梁深眼窝的欧洲人,原来也有因为相貌被美女鄙视的一天,哈哈哈。三人来大明的这几年,这样的眼光见得多了,所谓三人成虎。有一个人说你丑,你觉得他嫉妒你,要是一万个人都说你丑,就算你貌似潘安,也得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丑了。三个在佛朗机受尽尊重,自诩长得还算英俊潇洒的神父,已经被大明百姓打击的信心全无。羞惭的低下头说道:“大人,很抱歉,我们给您的情人带来了不适。”

朱由松小心呵护着小莲地伤口,宠溺地说道:“我马上让人来接你,回我的卧房躺着休息,过几天就好了。”小莲乖巧地嗯了一声,被朱由松安放到床上侧躺着,拉起帘子,起身说道:“这小丫头少见多怪,三位神父不要在意。走,我们外面说话。”

出了良医所,朱由松吩咐人去世子府叫来丫鬟,将小莲送回去调养。三个洋人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来到大明这么久,一直在市井百姓中传教,收获甚微的他们,已经把眼前这个贵族看成他们成功的希望了。朱由松带着他们来到文昌楼,眼前这三个人,衣衫褴褛,满面灰尘。不难看出,他们在大明混得不怎么样。

“三位神父,请坐。还没请教三位的名字。”

刚刚坐下的雅格斯起身为他介绍道:“这位是汤白尼,这位是利迪拔,我叫雅格斯。”说完垂手站在一旁,在明朝的经历让他明白,越是尊贵的贵族,越看重礼数。

朱由松开始算计起来,不知道这时候欧洲已经发展到什么地步了。唉,以前只对中国历史有兴趣,外国的看都没看,如今才知道书到用时方恨少。他们既然能从欧洲来到这里,至少造船业肯定已经十分发达了,不能放他们走啊。朱由松摆出自认为十分和善的微笑,说道:“神父不用客气,你治好了我的丫鬟的病,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恩人。”说完一拍手,早就准备好的老舒头带着人,每人手里端着个盘子,上面满是黄金。整个房内,瞬间金光灿灿。

“这些都是我给你们的谢礼,不用客气。”

三个人在佛朗机地位尊崇,加上那里正在殖民美洲大陆,黄金白银见过很多。虽然现在穷的叮当响,但是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并没有出丑。雅格斯起身说道:“大人的慷慨,是我未曾见过的。但是我们不远万里,跨过布满风暴的大海来到这里,不是为了黄金。希望大人能帮助我们,在这里传播主的福音。”

朱由松暗暗生出一股敬意,虽然自己不信教,但是这些人的信仰确实虔诚。看来要留住这些老外,为我所用,必须要给他们点甜头。三个洋神父紧张地看着沉思的朱由松,他们多年的坚持,终于见到了一丝曙光。

“你们虔诚的信仰,让人敬佩。不过在我们这里,不像沙漠里的阿拉伯人,也不像你们那里。我们这里信什么教都是自由的,我可以帮助你们在这里传教,却不能帮你们强迫百姓信教。”

雅格斯一听,他果然肯帮忙,连忙高兴地说道:“大人如果能保护我们传教时不被驱逐,我们已经十分感谢了。”朱由松听了心里戚戚,暗想这三个洋人,不知道在大明受了什么苦难,只要不被殴打驱逐就这么知足。要知道在后世,洋人出了事,ZF可比国人出了事上心多了。

如今的汉人,还没被满清奴化,每个人不管混得怎么样,对洋人还是充满自豪感的。即使是暮气沉沉的大明,仍然是这个世界上当之无愧的中心!

“神父不必担心,这座城池是本王的封地,我就是这片土地的主人。我还有一些事情需要你们帮忙,如果你们让我满意,我可以在这里,为你们建起东方的第一座教堂。”

雅格斯激动的大叫一声,三个人都眼眶湿润,如果自己真能在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建起第一座教堂,那真是无上的荣耀。雅格斯仿佛已经看到梵蒂冈教皇将象征着红衣主教的法衣披在自己身上,宣布自己为东方教宗的领袖。

朱由松不以为然地看着眼前激动的三人,没有宗教信仰的他,很难理解这些人的想法。“咳咳,三位,你们还没听我需要你们帮什么呢?”

被从幻想拉回现实的三人,老脸一红,恭敬地问道:“不知道我们可以帮您做什么?”

朱由松兴奋地问道:“三位神父,你们会制造火枪火炮么?”

三个金色的脑袋一齐摇头,神同步。

“那你们会造船,造军舰么?”

三个金色的脑袋一齐摇头,神同步。

朱由松有些泄气,抱着最后一点希望问道:“那你们可曾携带一些西洋南洋的农作物,可以种植的么?”

三个金色的脑袋一齐摇头,神同步。

朱由松大为失望,别人穿越明清,遇到的传教士无所不能,怎么自己碰到了几个最菜的。他没好气地问道:“那你们都会什么?”

雅格斯整了整衣服,昂首挺胸,自豪地说道:“我精通医术,汤白尼是个出色的数学家,还精通天文和历法。而这位利迪拔更了不起”他拔高了声调,着重说道“他对教义的理解,深不可测。”

利迪拔自矜地笑了笑,面有得色。

朱由松暗啐一声,呸!一个比一个没用。不过还是要把他们留在身边,虽然他们都学了些华而不实的东西,但是只要把他们留在这,建起第一座教堂,还怕有料的传教士不来投奔?说不定以后洛阳就是他们的东方圣城,都得来朝拜。

打定主意的朱由松假兮兮的站起来,夸张地说道:“三位神父果然都是博学多才,“非常有用”的人才。我愿意为三位建起东方第一座教堂,并挑选一些孩子接受你们洗礼。希望神父能带他们去到你们的国家,开阔下见识。”

雅格斯面色潮红,如同一个喝醉酒的酒徒,兴奋地说道:“赞美你,我的大人!您的博学让我钦佩,竟然知道我们的洗礼。”

朱由松心道:既然你们什么都不会,我就从迎恩寺挑选一批孩子去欧洲自己学好了。反正现在你们的科学,也没有超过后世高中的水平。至于这些孩子接受了洗礼愿不愿意真心入教,就是他们的自由,看你们的本事了。

第四十八章 种下希望

迎恩寺的练武场内,一排排的小童规规矩矩的站在那里。寺里有专门缝制衣服的妇人,所以这些小童尽管年纪不一,长相各异,倒是统一了服装。

这些小童正是调皮捣蛋的年纪,见了朱由松身后的三个洋人,都指指点点,大呼小叫。张浩身后的哼哈二将,年纪偏大没有被选进去,威风凛凛的跟在张浩后面。看到他们吵嚷起来,李定国神气的站了出来,大声喝止。

李定国一声就镇住了演武场几百个小童,自我感觉大出风头,朝着朱由松行了个手礼,回到张浩身后,朝着孙阿丑挤眉弄眼。朱由松一阵恶寒,历史书上不是这么写的。说好的年少家贫,因为相貌不凡被路过的张献忠收为以子呢?这白白胖胖的作怪活宝,是怎么回事。

暗暗腹诽了几句,写历史的果然都是凭着自己的想象,来刻画历史上的人物,可信度着实不高。

雅格斯兴奋地望着这些小童,他仿佛看到了几百个虔诚的教徒,在这个过度生根发芽。这可是一群孩子啊,发展一个孩子,从小就接受洗礼,可比发展一个成年人难多了。他搓了搓手,说道:“大人,我们可以开始了么?”

朱由松点了点头,轻咳一声,小童们都向他望来。

“你们都是咱们河南府土生土长的孩子,可能没有一个人见过大海,你们有谁知道大还是什么样子么?”

小童们一脸懵懂,瞪着眼睛,几百个小脑袋一起摇晃起来,没有一个人知道什么是海。

朱由松见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满意地说道:“大海,就是一望无际的水,比咱们大明朝最大的湖还要的大。在海的另一边,有许多和咱们大明朝一样的国家。那里有各种新奇的玩意,他们可以造出会爆炸的火炮,可以在这个地方,把后院的假山炸平。还有许多有趣的游戏。他们喜欢用一块红布,惹怒一头公牛,然后杀死它。”

小童们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王爷要来给自己讲故事,但是都听得津津有味。三个神父也兴奋起来,雅格斯激动地说道:“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我的大人,您去过我们的国家么?”

朱由松故作高深的一笑,不回答他的问题,继续跟小童们说道:“你们有人想去大海,想去他们的国家么?”

每个男孩都有一个远方的梦,就像每个少年都梦想过自己会有一天仗剑天涯。男童中一些人,已经跃跃欲试,想要到王爷嘴里那神奇的大海,和海对面国度去了。朱由松见目的达到,只有选拔有这个兴趣的孩子,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如果选出一群老实巴交,只想留在这里,留在父母身边的乖宝宝,恐怕就是到了欧洲,也只能天天沉浸在远离故土的忧愁当中。只有那些性子野,有强烈的好奇心,求知欲的孩子,才是最适合的。这些孩童小的七八岁,大的已经十几岁,如果真的在欧洲抱着游学的目的前去,朱由松已经想象到自己手里人才太多,不知道怎么使用的甜蜜困扰了。

雅格斯三人还不知道朱由松的心思,还当他一门心思帮自己传教。恨不得给他颁发一个基督之友勋章,大为满意的不停点头。

朱由松趁热打铁,指着雅格斯三人大声说道:“他们,就是越过了无尽的大海,从海的对面来到咱们大明的。你们有谁愿意和他们一样,横穿大海的,现在就站出来。”

小童们一阵骚动,朱由松料定,肯定有一个性子最野的小童先站出来,其他人才敢。也不着急,背着手耐心等候,倒是三个洋神父,一脸着急的样子。

出乎他意料,率先走出的竟是个呆头呆脑,脸上挂着一串鼻涕泡的男孩。这孩子瘦瘦弱弱,一双小眼眯缝着,也看不清他的目光。

“我..我想去。”几百人的注视下,男孩有些紧张,结结巴巴地说道。

朱由松还没说话,突然背后传来一声“不行!你不能去!”

吓了一跳的朱由松回头一看,竟然是李定国,朱由松乜视着他,好笑地问道:“李定国,你为什么不让他去?”

“他呆呆傻傻的,我不放心。”李定国挠着脑袋,低声说道。原来站出来的是他和孙阿丑的同伴,阿呆。

“小南,我真的想去,我最喜欢放爆竹了。”

“你要是实在想去,我也陪你去才行。”

朱由松一口否决道:“你不能去,他可以去。”开玩笑,你就留在这里好好的成长为一代战神就行了,当个科学家太辱没你了。

张浩板着脸,厉声说道:“李定国,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地方,给我回来。”

李定国虽然担忧,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向好说话的王爷这次态度坚决,不容质疑。他退回张浩身后,和孙阿丑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里的担忧。

既然有人开了头,陆陆续续有许多男孩走了出来,雅格斯三人满眼闪着星星,每出来一个孩子他们心头的幸福感就加深一层,现在已经快要乐晕过去了。

孩子的从众心理是最厉害的,竟然有一百多个小童走了出来。朱由松知道,他们中可能只有一部分人能跨海而去,有些只是一时兴起,可能睡一觉就后悔了。不过已经很不错了,朱由松从他们每个人身边走过,看着这些稚嫩的面孔,心里充满了希望。

“你们先跟着这三个神父,学习他们的语言。”孩子们都像雅格斯,汤白尼,利迪拔望去,三人努力扮出最慈善的笑脸。

朱由松豪情万丈地说道:“神父,你们先暂时在这里住下,教习这些孩子。我要在我的王府别院,给你们修建一座教堂,建成之日,就是你们给这些孩子洗礼之时。不过你们要派一个人,指导我的工匠,这片土地,可还没有人没建造过教堂。”

雅格斯在胸前画了个十字,低声像主报告了自己的丰功伟绩。眼眶湿润,真诚地说道:“大人,您是我们永远的朋友。”

第四十九章 巧遇

三月初二,一阵阵小雨淅沥沥的下着,泥泞的乡间小道上,一阵马蹄声哒哒传来。

天色将晚,两个调皮的孩童在自家屋檐下,攥着被檐上的雨水打湿的泥巴,玩得不亦乐乎。哒哒的马蹄声吸引了他们的目光,抬起满是泥渍的小脸,看着越来越近的一人一马。

马上的人披着蓑衣,戴着草帽,扬起脸来说道:“小娃娃,姐姐跟你们讨口水喝。”这女子露出草帽下的脸颊,螓首柳眉,唇若丹涂,齿如瓠犀。一小咎长发,被雨水打湿沾着腮颊,更显动人。这样的美貌,便是两个孩童都看得呆了,人对美的抗拒天生就为零。

屋里的大人,听到外面的声响,推开了屋门。看到门口的马,中年男人有点担忧,这时节兵荒马乱,最怕碰到流贼或是逃兵。

中年人担心自己的孩子,快步穿过院子走到门前才发现马上的是个女子,才放下心来。

“大叔,我到河南府寻亲,路过此地,讨口水喝。”马上女子晃了晃手里的水壶,清脆的说道。

中年人虽然也惊诧于她的美丽,不过他是个谦谦君子,极重礼法,并没有什么淫邪的想法。看了一眼后,笑着说道:“你一个姑娘家,如今兵荒马乱,怎么敢独自出门寻亲,先进来避避雨吧。”

女子艺高人胆大,道了声谢,跳下马来。将马牵到院子柴棚下,脱下身上的蓑衣,搭在棚子里。做完这一套,女子才问道:“大叔贵姓?”

中年人这才注意到她腰里别着的剑,珠玉堆成的剑囊,极为晃眼。心里想到:这女子出门佩剑,只怕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至少不是普通寻亲的百姓。

“在下沈慕鸿,乃是此间一个教书先生。”

女子轻笑一声,说道:“原来是沈先生,我一路行来,这附近已是十室九空,想来先生也没几个学生了吧。”

沈慕鸿长叹一声,道:“行厄之年,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再加上流贼四起,乡亲们都逃难去了。”

女子好奇地问道:“那先生怎么不逃?”

沈慕鸿心中感伤,闭口不言,只是低着头沉思。女子久在江湖上行走,看得出他是想起往事,也不再追问。想到自己的境遇,比他还不如,眉宇间添了一抹忧色。

两个孩童,这时候也不再怕生,个子高的男孩走到她身边,质问道:“你怎么只问我爹爹贵姓,不问我和我妹妹?”

女子被他一逗,扑哧一笑,说道:“我猜,你和你妹妹也姓沈,对吧?”妹妹也走过来,拍着满是泥巴的小手,奶声奶气地说道:“姐姐,你好厉害!”

哥哥显然已经明白过来,恼怒地跟妹妹说道:“你真笨,我们爹爹姓沈,我们当然也姓沈了。”说完又问女子:“我叫沈俊,我妹妹叫沈如。好啦,我们全家的名字你都知道了,该你说你的名字的了。”

女子被两个天真的孩子一闹,暂时压住了心里的忧伤,笑着说道:“姐姐姓岳,叫岳盈盈。”

原来当日朱由松报了必死之心,独自一人留下阻截曹变蛟。岳盈盈虽然心急如焚,但是伤势太重,伏在马上动弹不得。受惊的马儿载着岳盈盈在马陵山中乱窜,被逃出的岳家寨喽啰所救。等到岳盈盈能动之后,再来寻找,已经不见了朱由松。

地上只剩曹变蛟的白马尸体,岳盈盈心里一沉,朱由松刺死了曹变蛟的马,八成已经死在这个朝廷鹰犬手里了。岳盈盈知道岳辰风的武艺高强,几百个官兵根本留不住他,也不担心自己的父亲。安排几个喽啰打探自己父亲的消息,自己去城里边养伤,边打听有没有马陵山岳家寨的俘虏。

后来徐州官府押解岳家寨的俘虏充军,被岳盈盈半路上救了下来。一问之下,才知道朱由松并没有被抓。想到当时的情况,岳盈盈断定,朱由松已经被那个小将杀害了。绝望之下,岳盈盈立誓要为他报仇,可恨的是,那伙朝廷军队,剿除了岳家寨,停也没停就走了。

岳盈盈想到朱由松说的,他家在河南府,也不知道什么州县。想到他客死异乡,更加难过,自己应该告知他家里。边独自一人,来到河南府,沿途打听一个叫朱福八的豪门大户。

这朱福八本来就是朱由松小名,岳盈盈哪里能打听到,但是她自觉亏欠“朱福八”甚多,还是坚持了下来,来到了河南府西边,一路打听。

沈慕鸿自从那天,深感朱由松所作所为和自己坚持的礼法不合,违心出走。无处可去的他,只能回到自己的家乡,这里的人都已经逃到洛阳了。天色将晚,沈慕鸿一家已经没有什么余粮了,偏偏今天多了个过路女子,没有走的意思。沈慕鸿也不忍心将她赶走,只能说道:“我看你独自一人,也没带什么干粮,就在这里吃点吧,锅里熬了稀粥。”

岳盈盈也不见外,走到灶前先烤了烤冰凉的手,掀开锅盖一看,偌大的锅内,只有几粒粥。说道:“沈先生,这样的粥和清水有什么分别,咱们大人还好,你这两个孩子就吃这个?”

沈慕鸿汗颜道:“此地连年大旱,颗粒无收,乡亲们又都逃难去了,就这点粮食还是我从荒废的地里寻来的,凑合着吃吧。”

岳盈盈笑道:“你就这点粮食还舍得分我一碗,可见你是个好人,我岳盈盈见不得好人受苦,你等着。”说完推门而出,走到柴棚下,从马背上拿来两只野兔。

岳盈盈提着两个野兔,跟沈俊沈如说道:“咱们今天,不喝稀粥,烤肉吃好不好。”

沈如眉开眼笑,咧着小嘴,哈喇都要流出来,大声叫好:“好耶,有肉吃了,我丢好久没吃肉了。”沈俊也在一旁,馋的流口水,小小的脑袋一直点头,活像一个点头娃娃。

沈慕鸿望着他们,深锁的眉头展颜一笑,欣慰地想到:或许我误会她了,她是个好人。

第五十章 杀人

岳盈盈从修长姣好的小腿上,拔出明晃晃的一柄尖刀,将两个野兔剥皮放血,剔除掉不能吃的内脏,用两根木棍穿了起来。一套动作娴熟无比,看得沈家三口目瞪口呆。她美丽的容貌,和这一系列动作,反差之大,让人亲眼见了都很难相信。

岳盈盈却不以为意,转头问道:“有盐巴没有?”

沈慕鸿还没开口,就看到身高还没岳盈盈腿长的小萝莉沈如,吃力的举着个罐子,里面放着盐巴。岳盈盈和沈慕鸿看她的馋样,没忍住一齐笑了起来。

岳盈盈接过罐子,用手蹭了下她的小鼻子说道:“你个小馋猫,这时候倒机灵起来了。”

不一会,肉香已经弥漫了整个房间,金色的兔肉上,不时有几滴油被烤出来,滴落到火堆里,发出嗤嗤的响声。两个小家伙已经馋的闭不上嘴,一个劲问道:“好了么?岳姐姐,能吃了吧?”就连沈慕鸿,也忍不住咽了唾沫。

岳盈盈耐心地烤着,不为所动,说道:“这烤兔肉,一定要外焦里嫩的时候,才最好吃。”

终于,岳盈盈自认为已经烤好,不再折磨这一家三口大小三个吃货。撕下一条腿肉,用小木棒穿了,递给小萝莉。将剩下的也撕了分给沈慕鸿和望眼欲穿的沈俊。

四个人正在大快朵颐的时候,门外七个身穿蓑衣的,挂着腰刀的官府公人骂骂咧咧地走了过来。

“县太爷太不拿我们这些差人当人看了,这种天气,还让我们到这乡野村落来收租。谁不知道,这几个村子的刁民都已经跑完了。”

另一个差人,跺了跺脚,接下话茬说道:“谁说不是呢,这不是上面催的紧,县太爷吃了一顿臭骂,那我们出气。得,哥几个今天也别回去了,在这村子里找个地方凑合一夜,至少也要装作仔细搜了村子。免得回去还要被整治,唉,谁让咱们命苦,摊上这么群刁民。交不上租子,倒跑的没影了。

所幸啊,这村子也没几个人了,随便找一家挨一晚吧。我带了点干粮,咱们先去吃饭。”

“咦,你看,这家里好像有人,我看屋里有火光。走,进去看看。”

几个衙役推门而入,看到棚下的马,惊喜道:“还有一匹马。这下牵回去好交差了。”

旁边年长的衙役敲了他一下说道:“你傻不傻,这样品相的马,咱们牵到洛阳卖了,谁还希得当这个差。”

屋内岳盈盈听到声音,推开屋门,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借着火光,七人稍微窥见眼前这个女子的相貌,已经是惊为天人。为首的的年长衙役,故作凶相说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敢私藏马匹,不知道私藏马匹是大罪么?”

岳盈盈冷笑一声,反唇相讥:“我自己的马,一没偷,二没抢,碍着你们什么事了?少在这里唬人,养马又是什么大罪了?我看是你们动了不该有的贼心了吧?”

七个和沈慕鸿不同,都是些欺压百姓的好手,不是正人君子。看到屋内四个人,老的老小的小,就一个年轻的还是个极为撩人的小娘子,全部起了色心。相视淫笑一声后,涌进屋内,调笑道:“哥哥们是起了贼心,不过却不是对屋外的马,是对你这胭脂马起了贼心,还要做淫贼。”

沈慕鸿看他们是朝廷中人,本来不想与他们争执,听他们说得下流。厉声斥道:“你们身为官府衙役,怎能说出这样的话,简直岂有此理!”

“老东西,我们不光要说下流话,还要干下流事,一会便宜你看一场你女儿的春宫戏。”他们只当是屋内一家四口,岳盈盈是沈慕鸿长女。

沈慕鸿气得脸色紫红,说不出话来。沈俊见这个给自己烤肉吃的小姐姐被欺负,挺身而出,骂道:“你们这群坏蛋欺负人,看我怎么教训你们。”

七个人更加得意,这群老弱妇幼,竟然要靠一个孩子出来担当。沈俊见他们如此无视自己,抓起一根燃着的木棍就丢了过去。当先的衙役没有防备,被烫了脸颊,哎吆一声,拔出腰刀骂道:“我先宰了你个小王八蛋,再受用你姐姐。”

沈慕鸿大惊失色,要赶上前已经来不及,刀锋眼看要劈到沈俊身上。岳盈盈冷笑一声,修长的腿化作一条灵活的“腿鞭”,足尖不偏不倚踢到衙役拿刀的手上。同时顺手将沈俊提溜住脖领,拽了回来。沈慕鸿赶忙上前,将他揽在怀里。

衙役们见了,知道岳盈盈有点身手,不敢大意,赖着人多势众,再加上有兵刃在手,也不怵她。

岳盈盈只当是朝廷杀了朱由松,正深恨官府,这几个人又嘴里不干不净,犯了她的忌讳,早就起了杀心。

“这几个败类,看他们作风不知道平日里祸害了多少百姓,想来死了也不冤。”岳盈盈低着头自己嘀咕,也不看他们,倒像是给自己一个杀人的理由。

衙役们饶是作恶多端,都有一幅铁石心肠,此刻心里也有点发毛,这俊俏的不像话的小娘皮,怎么透着一股诡异。

岳盈盈不想让这几个人的脏血沾染自己的宝剑,倏忽而上,使了一招渔郎问津,夺了一个衙役的腰刀。电光火石之间,连杀七人,七个正值当打之年的衙役,临死都没反应过来。

岳盈盈杀完人,回头看了看被吓呆的父子父女三人,说道:“沈先生,对不住,你这个家怕是呆不得了。”

沈慕鸿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这些人着实可恶,实在该杀!可恨如今朝廷尽是些这种狼行狗性之徒。”

“不瞒先生,小女子在徐州马陵山中,有个安身之所。先生要是不嫌弃,不如跟我回徐州,先生家中死了七个官府中人,这里是不能留了。”

沈慕鸿已经对朝廷彻底失望,说道:“也罢,我就随你去徐州落草吧。”

第五十一章 念旧

洛阳城外官道上,一队甲胄鲜明,行进有序的卫兵,朝着洛阳城前来。

被拱卫在中央的,是两个黑衣鹤裳,骑在马上的男子。其中一个头戴方巾,一身便服三十出头模样,在马上拱手说道:“卢公公,前面不远就是洛阳城了,下官公务在身,剩下的路途就不能陪伴公公同行了。”

被称作卢公公的太监,倒不像后世电视剧里的太监一样,阴声怪气,没事还爱捏个兰花指。这位卢公公眉星剑目,仪表堂堂,只是白净的面庞少了些胡须,少了几分威严。

“正该如此,马大人镇守一府,为这洛阳一府之尊,快快入城去吧。咱还要赶赴凤阳,就此别过吧。”

“这一路多承公公照顾提点,士英获益匪浅,来日有机会再入京,必去公公府上答谢。”

朱由松为了给吴西峰报仇,将孟太东押到京城,交给了魏忠贤。魏忠贤更进一步,连他叔父洛阳知府都给顺带收拾了。这马士英就是顶替孟亢侩,新任的洛阳知府。就任途中,正好赶上出京督军的大太监卢九德,两人顺路同行。

卢九德在马上遥望了一眼洛阳城,心里多少有些伤感。他幼年入宫,伺候的就是当时还是皇子的福王朱常洵,这一伺候,就是二十多年。虽然朱常洵待他不怎么样,但是王妃邹氏待他极好,如今听说福王府失火,不知道王妃怎么样。

两人正要调头,各走各路,只见远处浩浩荡荡一行人开赴而来。天下承平已久,两人不疑有他,倒也不慌张,只是好奇地望去。不知道是什么人出行,竟然有这种阵仗。

卢九德料想这样的阵仗,只怕是此间官位最高的河南府参政出城迎接新任知府。不过这王胤昌是不是久为封疆大吏,举止太没分寸了,这样的阵仗就算是一省参政,也有点儹越了。不过他自幼入宫,谨小慎微,轻易不爱得罪人。心里虽然有些不悦,嘴上却说道:“马大人,想必是洛阳百官出城相迎,看来马大人在士林中声望不小哇。”

马士英也是一头雾水,他并非东林党,洛阳的官员本不至于这样大张旗鼓地相迎才是。不过这样的待遇,马士英免不了心里高兴,欠了欠身子谦虚的说道:“下官哪有什么声望,不过是这些同僚抬举罢了。”

卢九德身为宦官,不愿与洛阳官员相见,告罪一声就要调转马头。这时候一匹骏马飞奔而至,一个侍卫模样的军汉

在马上抱拳高声喊道:“来的可是卢九德卢公公?”

卢九德面露疑惑,说道:“咱家卢九德,你们是什么人?”

马上汉子笑着说道:“我们是王府护卫,福王爷得知卢公公路过洛阳,特意出城迎接,请卢公公入城一叙。王爷他就在后面,特派标下前来告知公公。”

得知来的竟然是小福王,卢九德和马士英大吃一惊,卢九德更是心头一暖,眼眶氤氲,说道:“咱家王府一老奴而已,岂敢劳烦王爷亲自出城,王爷在哪呢?咱家这就前去请安。”

马士英暗暗吃惊,心里想到,都说老福王朱常洵刻薄寡恩,不近人情,没想到小福王这般念旧。卢九德不过是幼年时照看他的太监,派人招进城中一见已经是莫大的恩典了,没想到竟然亲自出城迎接。

他身为新任知府,按规矩本来就得先去福王府拜见这位分封洛阳的藩王,不敢怠慢,也跟着卢九德和王府侍卫前去。

朱由松在马车里,听到侍卫禀报,卢九德来了,也走出马车。这个卢九德可不简单,熟悉明末历史的朱由松知道,就是这个太监,以后总督江北军马,江北四镇都受他节制。而且依着这一世的记忆,这个卢九德对小时候的福王世子确实是极好的。当时朱常洵的正室王妃还是姚氏,邹氏只是侧妃。朱由崧是邹氏所生,邹氏对卢九德极好,所以这个太监爱屋及乌,死心塌地地照顾邹氏的儿子。后来姚氏染病死了,邹氏母以子贵,才成了正室王妃。

卢九德望着朱由松,当年的懵懂幼童,已经长成了俊俏后生,容貌还有当年的影子。他如今贵为亲王,还记得小时候照顾他的一个奴婢么。

朱由松记得卢九德相貌,他久居京城皇宫,不受风霜之苦,这些年来变化不大。笑着问道:“小德叔还认得出我么?”

卢九德被他这一声小德叔勾起回忆,当时他还是个刚入宫的小太监,都称呼他小德子,唯有皇孙朱由崧因为与他亲近,背后无人时称呼他小德叔。卢九德滚下马来,心里感动,哭道:“王爷要见老奴,只要派人召唤一声,这般折煞老奴了。”

朱由松上前扶起他,说道:“小德叔是看着我长大的,不知道为我操了多少心,出个城算得了什么,走在,既然来了就要在王府多待几天。我母妃今天出行前还嘱咐我,一定要把你带回去呢,不然她可饶不了我。”

“王妃还记得老奴么?”卢九德在皇宫内摸爬滚打二十年,见识了太多世态炎凉。如今这福王府就藩洛***本用不着自己,却如此相待,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心里暖意满满。

“这位是?”朱由松注意到卢九德身后跟着的马士英,看他的气度打扮不像是卢九德的下人。

“下官新任洛阳洛阳知府马士英,见过王爷。”

“你就是马士英?”朱由松心里一惊,这就是原本南明的首辅马士英?这个人虽然被东林党和满清构陷,名声不好,不过在钱谦益开门跪地降清的时候,他南走浙江杭州、绍兴等地,最后入太湖投长兴伯吴日生军中继续抗清,后来在太湖兵败被擒杀,

清狗恨极了他,剥皮填草,极为惨烈,却被东林称为南明的秦桧,极尽侮辱诋毁。

朱由松内心还是颇为赞许这个人的,要是南明多一些这样实干的“秦桧”,少一点牙尖嘴利的东林嘴炮,或许就没有后来的劫难了。

第五十二章 人心可用

马士英中进士入京为官,已经是福王就藩之后的事了,没想到自己一个小官,朱由松竟然听过自己的名字。他为人最重情义,否则也不会顶着巨大压力,也要举荐自己的好友阮大铖。这种重情义的人,最喜欢的就是同类人。他见小福王如此念旧情,心里不觉亲近了三分。

“王爷也听过下官微名,教下官不胜荣幸。”

朱由松有心招揽,微笑着说道:“你即为洛阳知府,咱们以后必然经常走动,正好一起来王府,我顺便替你接风洗尘。”

马士英心下大喜,没想到还没就任,就可以和府内藩王打好关系,对他在洛阳为官可谓极为有利。上任知府的倒台,他可是听到了不少风言风语。

王府里早就摆开盛宴,朱由松和两人聊了半天,欣赏了一会王宫的歌舞。酒宴过后,朱由松差人带着卢九德前去问候邹王妃,席间只剩下马士英。

一个亲王,折节相交,给足了马士英面子。马士英是个简单明快的人物,你对我好,我就要加倍对你好,动情的说道:“王爷如此相待,下官深感大德,无以为报。今后王爷若有差遣,只需派人通告下官一声,我马士英愿为王爷效劳。”

朱由松见目的达到,心里窃喜,总算这顿饭没白请,笑嘻嘻地说道:“我和士英相交,不需要这些客套话。你虽然年长于我,但是我和你投缘,一见如故。今后咱们不论尊卑,平辈相称。”

马士英岂敢和一个亲王平辈相称,那不成了皇帝的兄弟了?慌忙说道:“王爷说笑了,下官岂敢,岂敢。”

朱由松佯装不悦,沉声说道:“你这是看不起我?还是怕朝廷忌讳,影响了你的前途,不肯和一个藩王走得太近?”

马士英闻言,把心一横,说道:“王爷说哪里话,我马士英虽然位卑足羞,也不是那般钻营计较之辈。既然如此,我就斗胆,叫王爷一声朱兄。”

朱由松这才转怒为喜,端着酒杯,抱着酒壶侍立在一旁的俏丽丫鬟,帮他把酒满上。来到马士英桌前,说道:“马兄,洛阳府承平日久,平日里没什么公务,得空就来我这相聚。”马士英连口称是,朱由松就地而坐,和他对饮起来。

这时候的酒度数低,香醇爽口,酒量不行的朱由松贪杯,喝了一会酒意上来。马士英酒量极高,年轻时也是个惯爱聚饮的公子哥,喝的比朱由松还多,却一点事都没有。见朱由松酒量如此不济,笑了一声不扰他休息。自己起身跟侍酒的丫鬟说了一声,带着自己的人,抽身前去衙门赴任了。

迷迷糊糊的朱由松被人架回世子府,院里的丫鬟赶紧把他迎了回来,扶他到床上之后,自有人去准备醒酒汤之类的。以前她们见惯了世子酒后而归,不过自从上次撞了脑袋,他还是第一次喝醉被架回来,所以这些事做起来极为熟练,并没有手忙脚乱。

朱由松酒意稍去,躺在床上只觉得浑身燥热,扯了扯衣服。在一旁伺候的小荷赶紧帮他去了衣服,盖上被子。朱由松一双醉眼,隐约看见她,拽住她的玉手,醉醺醺的问道:“莲儿,你怎么来了,你身子怎么样了?”

小荷一向呆萌老实,不过自从被朱由松破了身子,心里毕竟不是以前的懵懂少女,多了些小女人的心思。见朱由松误以为他是姐姐,想来姐姐在他心里比自己重的,心里有些凄凉,楚楚说道:“爷,我是小荷,姐姐她在我们屋里养病呢。”

俗话说,酒是色媒人,朱由松醉眼看她,本来就千娇百媚的小美人,更添几分丽色。湖蓝色的绸裳紧贴在婀娜的腰肢上,乌黑的秀发中露出半截粉颈,晶莹剔透,依稀可见脉络。更有少女淡淡的幽香,若有若无,朱由松醉意稍去,色心上来,就往怀里拽她。旁边伺候的丫鬟们羞红了脸,轻笑着退了出去,帮他带上了门。

一道道或羡慕,或嫉妒的眼光往小荷身上扫去,她只是背着身子,不敢多看。

小荷存了心思,要把姐姐比过去,强忍着羞意,自己褪去了衣服,只穿着抹胸亵裤,红着脸钻进了被窝里。

朱由松一双禄山之爪在她身上上下求索,小妮子仰头娇吟,浑身颤抖。朱由松只觉得手到之处,无处不滑,无处不腻,说不出的受用。想要更进一步的时候,觉得手脚酥麻,使不上劲。

朱由松附到小荷耳边,耳语几句,小荷白皙的脸庞染得通红,颤抖着问:“这..这样..也可以么?”声音又细又软,朱由松更加兴奋,宠溺地摸了摸小脸。按住臻首,小荷配合地往被子里钻去,俏脸埋在他的股间,轻启朱唇香舍,生涩的套弄起来。

朱由松只觉得魂消魄荡,红绸绒被面起起伏伏,像是荡起的被浪,慢慢地,呼吸急促,双腿绷直了起来。

....

小荷趴在朱由松怀里,钗横兵乱,香汗频频。朱由松怜心大起,这样的女孩,放在后世早就是万人追捧的女神了。那轮得自己拥有,想到这抱紧了她说道:“小荷,你还记得你家乡亲人的模样么?”

“早就忘了,姐姐也记不起来了,爷怎么突然问这个。”小荷闭着双眼,听着朱由松的心跳,一声一声的数着。

“你和莲儿都是我的宝贝,我想帮你们找到亲人。”

“爷,你真好。”别感动的小荷轻扭身躯,又往熟悉的地方钻去。

“唔,小荷,你做什么,别”

小荷扬起俏脸,不知道朱由松为什么喊停,明明他很享受啊。

感觉到脱离了一个又温软滑腻的地方,朱由松按下俏首,一阵呻吟传来“别..停”

第五十三章 染指海运

洛阳城小西关人头攒动,叫卖的小贩,来往的客商,将这条街道挤得满满当当。街道两边各色各样的店铺门面,这样的客流量下,店铺里来往的络绎不绝。

唯有小西关正中央,一家店铺门前无人问津,偶尔进去几个买家,还都摇着头气鼓鼓地走了出来,这家奇怪的店铺,门口挂一块白布,上书四四方方一个粮字。

粮铺是福王府的产业,如今是邹仁邹义两兄弟在打理。这间店铺和别人家的大为不同,只收粮食,不外卖,所以鲜有人光顾。

邹仁无聊的拨弄着算盘,弟弟邹义没有他这份沉稳,搬了个躺椅在门口晒着太阳,抱怨道:“大哥,我们兄弟在京城做生意好好的,父亲非让我们来投奔姨娘。如今可倒好,闲在这里收粮,请个会算账的账房,加几个伙计就能干的活。”

邹仁好像没听见弟弟的抱怨,依然优哉游哉拨弄着算盘,半合着的眼皮也没抬一下。

邹义看兄长的样子,更加烦躁,跳起来追问道:“大哥,你说句话啊,要不我们再去跟姨娘说一声。”

邹仁乜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懂什么,我们在京城生意是好,但是天子脚下,指不定哪天就摊上什么麻烦事。如今在洛阳,有咱们表弟照应,在过去多少辈,咱们都是这洛阳的望族,轻易没人敢欺凌咱们。父亲他高瞻远瞩,哪是你能懂得。要是等到姨娘没了,咱们下一辈就和王府疏远了一层,再来投奔,还有什么情分?”

“那也不能闲在这里无所事事,不瞒你说,大哥,这几天闲的我看你都不顺眼了。”

邹仁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正要责骂这个口没遮拦的弟弟,一个伴着轻笑的声音传来,

“小表哥何苦瞧着大表哥不顺眼,这全是我的罪过。”朱由松攥着一把骨扇,一身公子哥打扮,大步走了进来,身后两个便衣护卫,亦步亦趋,寸步不离。

邹仁邹义吃了一惊,赶忙迎了出来,尤其是邹义背后抱怨,被朱由松听了个正着,脸色微红,不过他心里有气,并不说话。

朱由松笑嘻嘻地说道:“让你们干这粮铺掌柜,是我考虑不周,我当时有一件紧要的事要去做,没来得及安排两位表兄。”

“王爷哪里话,我们投奔洛阳,但听王爷吩咐。好在这粮铺还算清闲,我们也乐得偷个懒,哈哈。”邹仁在身后暗暗戳了下脸色闷闷不乐的弟弟,后者仍然耷拉着脸,不发一言。

不怪邹义心里有意见,邹家兄弟自小在经商这件事上甚有天赋,才十几岁就弃了学业,帮父亲打理起家里的生意来。老邹看他们确实不是读书的材料,也只好默认了下来,谁知道,这一发不可收拾。本来邹家在京城只是小商户,排不上号的。兄弟俩接手以后,蒸蒸日上,老邹乐得清闲,把家里的生意全部交给他们打理,自己享清福去了。

后来,邹家窜起太快,触动了京城一些势力的利益。福王朱常洵身份虽然高,但是毕竟已经分藩,老邹临死之前害怕儿孙被人构陷,千叮万嘱,让他们去洛阳投奔自己的小妹,王妃邹氏。谁知道来了洛阳,赶上朱由松追杀钱景轩,随口安排了个粮铺,在这里干起账房的活来了。这就好比,我以前在世界五百强当CEO,突然下放到乡里当个会计,难怪邹义如此不满。

“两位表兄在京城的事,我已经听母妃说了,在这收粮确实是大大的屈才了。我有一个大计,除非两位表兄,别人都不能做好,正要来和你们商量。我一路走来有点渴了,走,咱们进去边喝茶边说。”

邹仁引着朱由松进了后院,邹义听他说得玄乎,也满怀好奇的跟了进来。

朱由松找了个椅子,翘着二郎腿,随意一坐,开口说道:“你们可知道如今最赚钱的是什么?”

邹义一听他谈论起生意场上的事来,来了兴致,抢着说道:“我知道,是盐引!”

“非也。”朱由松学着天龙八部里,包不同那欠揍的表情和动作,摇头否认。

“那就是采矿,开矿一本万利,最赚钱!”

“非也。”

邹义不服气地说道:“那你说是什么?”

“是海运!”朱由松斩钉截铁地说道,“咱们大明朝的生丝,丝绸,瓷器,茶叶,运往番国。再高价卖出,低价收购他们的黄金,珠宝,胡椒。囤积番货,收购物品,所获何止千万,简直就是日进斗金。”

邹义一脸向往,说道:“海运确实暴利,但是自从隆庆开关以来,这海运已经被东南商人牢牢把持,想从他们手里分一杯羹,只怕没这么容易。”

朱由松冷哼一声,说道:“这些人仰仗的,不过两点。一是朝中东林党的支持,让他们在东南沿海可以打压朝中无人的商户。而是他们资金充裕,普通商户无法在购买力上和他们竞争。但是咱们不同,我是堂堂亲王,朝中当权的魏忠贤也已经被我重金买住,背景上咱们已经压过他们。

二来,他们虽然累世经商,手中资金雄厚,难道还能跟我福王府比?我父王就藩时,搬空了半个国库,还得了盐引千余,所抄没张居正家产。放眼整个大明朝,谁有咱们有钱?”

邹义脸红耳赤,咽喉发干,激动地问道:“那你的意思是,咱们把手伸向海运这块肥肉?”

“这就是我今天来的目的,表兄,我正想麻烦你们去江南沿海,替我打开这块聚宝地,你们可愿意?”

邹仁还没开口,邹义抢先答道:“我的天爷,这个还有不愿意的?表弟你只管放手于我们,管教你知晓表哥们的能耐。”

邹仁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个弟弟还真以表哥自居起来了,好在王爷好像浑不在意。

邹仁心里也对海运这件事,兴奋不已,不过还是理智地问道:“王爷想谋海运,可有什么计划?”

朱由松十分光棍地一摊手,说道:“我哪有什么计划,我又不会做生意。你们想要多少钱,我就给多少钱,想要多少人,我就给多少人。我只有一个要求,明年这个时候,你们所花费的银钱已经都赚回来了。”

邹义拍了拍胸脯,豪气冲天地说道:“你放心,朝中有人,手里有本钱,这样的买卖再不赚钱,那还有赚钱的买卖。”

朱由松兴奋地跳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好,我就喜欢表兄这样的爽快人,走,喝酒去。今天咱们一醉方休,就当是给你们践行,收拾一下明天就出发吧!”

说罢,两个人勾肩搭背,摇摇晃晃走了出去。邹仁苦笑一声:“这俩货还没喝,就醉了。”说完快步跟了上去。

第五十四章 父女

两人摇晃摇晃走出粮铺,朱由松久不出王府,贪恋街头自由轻快,不想再回王府,甩着扇子说道:“今天请你们去醉仙楼吃酒,王府虽好,吃起来不够自在。”

邹义眼睛一亮,叫了声好,邹二爷在京城,那也是风流场中的常客,青楼院里的熟人,到了洛阳因为人生地不熟,还没开过这个头。不过人虽然没去,到了洛阳就听说了醉仙楼的名声,早就憋着要去潇洒一番了。

跟在后面的邹仁跟弟弟不同,生性谨小慎微,做生意也是不见八分利不出手,慌忙劝道:“王爷不可,您贵为亲王没怎么能去那种地方,再说,姨夫他百日还没出呢,被人传扬出去,就怕对您名声不好啊。”

朱由松最恨朱常洵,怎么肯为这个泯灭人性的人守孝,不以为然地说道:“大表哥,古人说富贵不上青楼,有如锦衣夜行。如今咱们要干天底下最大的买卖了,岂能不去快活快活,再说了,咱们就是去听个小曲,吃个饭,又不是去娼馆、**,左右不过是图个乐,你别扫兴,不然我就和小表哥前去。”

邹仁无奈地苦笑一声,只好快步跟上,心里暗想,这个表弟对人亲切熟络,毫无架子,不知道为什么对自己父王这么淡漠。

其实朱由松融合了前世和福王世子的记忆,对此时的亲人,也有些天生的亲近之意。只是自从知道了朱常洵的恶行,心里的残存的对他的亲情早就烟消云散了。

朱由松和邹义一路说说笑笑,来到醉仙楼前,只见前面一群人围成一圈,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很明显是在看热闹。

朱由松眼睛一亮,说道:“走,快上去看看有什么热闹可看。”身后几个护卫忙护着他,从人群里拔出条小路来,朱由松走到前面,看到几个壮汉正在围殴一个中年男人。男子护住了要害,倒在地上,打手们下手颇有分寸,看着不是很严重。

几个打手看样子已经打了一会了,为首的一个啐道:“你是什么狼心狗肺的东西,你自己说你是个人么?”

地上的男子看他们停了手,瞅准个机会,一个骨碌滚出打手脚下,跳起来破口大骂:“老子花钱嫖妓,天经地义,老子不是人,就你个龟奴王八蛋是人,我骂你个脚底流脓,头上生疮的龟蛋破落户,我告诉你,老子今天还就在醉仙楼嫖,你们这些奴才给我伺候好了,老爷有赏钱给你。”

他这番话字字铿锵,掷地有声,声音极其洪亮,只是可惜被揍的口外嘴斜,气势上难免弱了三分。

打手头子被气得面红耳赤,大声骂道:“滚,再不滚打死你个没心没肝的畜生!”

朱由松啧啧称奇,从来没听说有青楼打手,对客人大打出手,还不让他进楼消费的。

被打的男人虽然狼狈不堪,但是输人不输阵,趾高气昂,盛气凌人,朱由松心痒难耐,急着知道这到底什么情况。扫视一圈,就发现了门口看门的龟奴,正是上两次报信的老熟人,凑到他身边,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快说给我听听。”

看门的龟奴嘴里嗑着瓜子,正抻着脖子看热闹,没注意从一侧摸过来的朱由松,吓了一跳,转过头来一看,更是吓得差点被瓜子噎住,结结巴巴地说道:“世..世子,噢,不,是王爷。您怎么来了?”

“我问你话呢,快说,怎么回事这是?你们这醉仙楼也太有逼格了,都开始挑客人了?”

龟奴听不懂逼格是什么意思,但是知道朱由松问的是什么,转过头点头哈腰地讲了起来:“王爷,您不知道,这老小子忒不要脸。他本是一个落第书生,当年为了上京赶考,把自己的女儿卖到我们醉仙楼,谁知道屡试不第。如今落魄街头,厚着脸皮每天来我们楼里找素月姑娘,讨了银子还不走,竟然在醉仙楼嫖了起来,这样的狼心狗肺的人,小的还是第一次见到,您说,这样的劣货难道不该打么?”

朱由松听得目瞪口呆,眼前这个光棍无比的硬汉,宁死也要嫖风流的嫖客,竟然无耻到这个地步。而且,素月姑娘么...

龟奴气鼓鼓地说完,突然想到什么,脸色有些古怪,偷瞄了下朱由松,见他没有发作,偷偷地溜进后院,找李妈妈报信去了。

“什么?!他又来了?”李妈妈仰面蹙额,她已经犯了朱由松恐惧症,每次只要朱由松来她这醉仙楼,势必要闹出点动静,极少有专门寻欢作乐来的。“还愣着干什么?快扶我起来。”两个小丫鬟忙不迭扶起她来,跟在身后,来迎接朱由松。

醉仙楼二楼的阁楼里,一个翠衣少女站在窗前,透着窗沿的缝隙,看着楼下的闹剧。她一双杏眼里噙着泪花,长长的睫毛被泪**。修长的身子上,该翘的地方翘,该细的的地方细,十八九岁的年纪,但从背后看着纤纤如月的身材就让人色授魂消。若是个各中老手,就可以从她浑圆的臀股,眼角的风情看出,这已经不是个处子了。

这个女子就是醉仙楼的素月姑娘,她在这醉仙楼身份特殊,既不用接客歌舞娱人,更不用操持皮肉生意,以色侍人。来楼里寻欢的达官贵人,豪商巨贾也没人敢打她的主意。以为,大家都知道,醉仙楼的素月姑娘是小福王朱由松的禁脔。当初素月被她的无良老子卖到楼里来,抵了盘缠,李妈妈就如获至宝,亲自调教。不出几年,抛头露面,整个洛阳的纨绔子弟惊为天人。当时的朱由松可谓是浪子班头,嫖客领袖,谁敢跟他相争。

取了素月梳拢权的朱由松,谁都不敢再去染指,素月也满心希望这个身份高贵的恩客,可以带自己走出这个地方,干干净净做人。谁知道朱由松真拿她当了个普通的青楼女子,每次来都只是狎弄**,变着法作践自己,哪有要带她出去的意思。

素月本来就哀叹自己命苦,谁知道,当年卖掉自己的父亲突然冒了出来。当时她还是高兴地,在这个欢场之中,最缺的的真情实意。自己父亲若是诚心悔恨,跟自己道个歉,她愿意拿出银子赎了自己,没人知道她有多渴望亲情。可是这个突然出现的父亲,简直混账透顶,不但没有悔恨的言语,只是隔三差五来索要银子,把女儿当了一棵摇钱树一般。最可恨的是,他拿了银子,还要在醉仙楼里嫖其他姑娘。

想到这里,素月柔弱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决绝,转身银步轻摇,走下楼去。

第五十五章 难断家务事

“周舒夜!你闹够了没有?”素月来到楼下,隔着人群泣道,这声音凄楚哀悲,不知道受了多少的委屈才能发出来。

围观的百姓虽然都听说过,这朵洛阳第一行首的艳名,但是极少有见过她真容的。抬眼望去,才知道闻名不如见面,柔媚的双眉弯成一片柳叶,凝如玉脂的鼻子下面,樱桃小口微微张开,银牙暗咬,语带哀怨。粉致致的脸脸蛋上,挂着两行清泪,让人心生怜意,恨不得搂在怀里好言相哄。

眉眼五官,瑶鼻樱唇,没有一处不媚,就像是口语相传故事里的狐狸精走了出来,真正的天生媚骨。乱哄哄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朱由松有着前世的记忆,觉得浑身不自在,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可怜的女人,幸亏他在人群中,没被发现,趁机挪了挪步子,躲在人后。

前一刻还打了鸡血一样,斗志高昂的男人,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苦笑着说道:“英子,我是你父亲,你怎么能直呼我的名字呢。”

素月听着自己熟悉的乳名,自从被眼前这个人卖进醉仙楼,她已经多少年没被这样叫过了,心里更加难受,说道:“你还知道你是我父亲,你把我卖给醉仙楼,我就没了父亲了,英子也没了,我叫素月。”

“当年我自信满满,满心以为自己的才学,必中进士,蟾宫折挂。一时听信了你二叔的混账话,将你抵押了。本想着很快就能回来带你走,谁知道他把你卖进了醉仙楼.”周舒夜说出了心底的旧事,满脸悔恨,继续说道:“如今我落魄不堪,三餐不济,已经无颜在家乡待下去。想来见你一面然后去关外谋生计,谁知道你只是打发人送来银子,不肯见我,我才故作此态,都是为了见你一面啊。”

朱由松看他老泪纵横,不似作假,心里暗想,这些事在大庭广众之下,众口相传,以后指不定传成什么样子。要是再被一些好事多嘴之徒,编造一番,那素月以后要听的闲言碎语就更不堪入耳了。想到这,也顾不上自己身份尴尬,往前站出一步,咳了一生,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们有什么事,坐下来慢慢说,在大街上哭闹没得叫人笑话。”

素月这才看到他,想到这一切都被他瞧了去,更是羞窘。依着以前朱由崧的性子,她心里害怕这厮在大街上在嘲讽自己几句,就更没脸见人了。没想到他改了性,竟然知道维护自己,芳心大为诧异,上前福了一记,就要行礼。朱由松赶忙扶住她,正好李妈妈快步赶出来,朱由松如逢救星,说道:“你快前面带路,给我们准备一个雅间。说罢扶着素月往里走,回头看了一眼呆在原地的周舒夜,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用扇子挠了挠头,说道:“这个,你也进来吧。”

李妈妈见他这次非但没有闹事,还帮着解决了一个麻烦,心里高兴,带着他往二楼雅间走去。周舒夜不知道他的身份,只当是自己女儿的恩客,满心苦涩,跟了上来。同来的邹仁邹义两兄弟,相望一眼,心里已经猜了七八分,没有朱由松发话,他们也不好走,只能跟了上来。

朱由松上次闹事的“牡丹亭”,已经修葺一新,这里是醉仙楼最气派的雅间,李妈妈唯恐朱由松不满意,把他们带到此间。朱由松一看,七七八八跟上来一群人,竖着耳朵,一副相听八卦的样子,笑骂道:“你们都到隔壁去,在这里添什么乱。李妈妈,这是我的两个表兄,你找人伺候好了,你们都出去吧。”

大家心不甘情不愿的被赶了出来,只有朱由松随身带着的四个护卫站在门外。房间里只剩下他和素月父女,朱由松觉得气氛一时有些尴尬,硬着头皮说道:“坐坐坐,有事坐下说。”

素月被父亲刚才一番哭诉,心里一软,已经不复刚才的决绝,再加上长期被朱由崧欺负,也不敢违拗,坐了下来。周舒夜有机会跟女儿面对面想谈,也不像在收起了光棍嘴脸,坐了下来。

朱由松看他们一言不发,各自低头,知道他们还都有怨言,开解道:“这个,周..老周,我刚才在外面也大概听明白了,你说你当年也是个三十左右的成年人了,怎么做事这么孟浪。别人一番话,你就找不到北了,就以为自己必高中进士了?读书读傻了吧,亲闺女也能交给别人?”

周舒夜满脸悔恨惭惶,红着脸不敢说话,朱由松给他倒了一杯茶水,又转头跟素月说道:“你也是,自己的父亲纵有千般不是,你也不能见都不见,怎么也是他含辛茹苦把你养大的。”素月欲言又止,心里委屈,她只是气不过,先差人递了些银子给他,只要他再来相见,她就见了。谁知道周舒夜以为女儿不肯见他,闹了这么一出洋相。

朱由松又给她倒了一杯茶水,素月受宠若惊,就要抢着倒,被朱由松按在座位上。朱由松心想,这个和事老做的,真是尴尬无比,暗骂以前的朱由崧一番,说道:“天下最大的道理,也大不过父女亲情,今天正好被我撞上了。老周,不瞒你说,我今天本来打算来带素月走的,正巧你也在,你也不用去关外了。那地方冰天雪地,又不时有鞑子侵扰,你就留在我身边,我有几件大事,正缺人手。”

素月听到他说“我今天本来打算带素月走”,芳心大乱,不敢相信,虽然自己一次次期盼,但是却一次次失望,突然在最窘迫的时候,他要带自己离开醉仙楼,倒忘记了谢恩。

周舒夜听他口气甚大,试探性地问道:“你是?”

“我是就藩洛阳的大明福王,朱由松。”

近十年的风吹雨打,早就磨光了周舒夜一身的书生意气,不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才子。听到眼前这个年轻公子哥,竟是一个亲王,周舒夜大喜,就要跪地行礼。朱由松拉住他说道:“本王不太喜欢这些繁文缛节,你也别太拘束,旁边有我的两个表兄,我们有大事要商量,你也跟我来吧。”

说完看着梨花带雨的美人儿,温柔地说道:“你回去收拾收拾,一会随我回王府。”

素月第一次见他对自己这么温柔,转悲为喜,低头嗯了一声,竟然真有新为人妇的羞涩。

第五十六章 野望

醉仙楼的大厨,乃是花了大价钱从京城雇来的,常来此地的达官贵人嘴巴不可谓不刁,要想留住他们可不是全指望姑娘们的秀色。

朱由松带着周舒夜出了房门,周舒夜眼色复杂地回头望了一眼自己的女儿,终究没有说话。门口的侍卫带着两个人来到邹仁邹义的房间,房内桌子上已经摆满了酒菜,水路八珍,山珍海味,应有尽有。

朱由松望了一眼,不悦地嘀咕道:“就四个人,上这么多,真铺张浪费。”

周舒夜知道以后要跟着这个小王爷,必须知道他的品行好厌,心里暗暗记下,王爷不喜欢铺张浪费。

邹仁邹义在楼前见识过周舒夜的表演,见朱由松把他带了来,对望一眼,都猜不到是什么缘由。朱由松也不知道怎么说,索性不跟他们解释,走到上首坐了,左边是邹仁,右边邹义,周舒夜坐在下首。

朱由松也不客气,边吃边说道:“表兄,你们此去还有一件事,最为紧要。当下东南海面上,魑魅魍魉,群魔乱舞,海盗猖獗,要想有所作为,必须要能保证自己的人和货物安全。”

邹仁沉思一会,放下筷子,徐徐说道:“不错,我当初在京城,曾听客商们说过,如今海面上以郑芝龙势力最强。”

朱由松放下手里的鸡腿,抹了一把油说道:“哦?你还知道些什么。说来听听。”

邹仁还没开口,邹义抢过话头,说道:“那郑芝龙也是个枭雄人物,他占据东番岛,设官建置,俨然一方诸侯。因为咱们大明禁海,没有水师能对他构成威胁,他从民间建立自己的水师,整个东洋西洋都受他辖制,威风的很。”

朱由松知道东番就是台湾在明朝的称呼,奇怪地问道:“我听说东番不是被一群红毛鬼占据了么,怎么在郑芝龙手里。”

邹仁不知道他两世为人,还以为他博学广知,大为佩服,拱了拱手说道:“王爷有所不知,这个郑芝龙和红毛鬼颇有交情,不过听说最近他们闹翻了。郑芝龙已经离开了东番,在日本和东番海峡一带活跃,亦商亦盗。”

朱由松沉思一会,想到如今这个郑成功的父亲,决计不会为自己所用。海运这一块,实在是至为重要的一环,岂能捏在别人手里。想到这里,跟邹仁邹义说道:“表兄,海运海运,航道的安全实在是最重要的一环,如同人的咽喉一般。我们不能把自己的咽喉交到别人手里,要是给你们足够的资金,能不能有一只不容小觑的船队,不管在海上遇到谁,都有可与之一战的实力。”

邹仁面露难色,说道:“王爷,咱们若是做生意,还可以。要是组建水师,船队,只怕是违禁了。”

朱由松心想,违禁?这王朝风雨飘摇,马上就是崇祯那个败家皇帝上台了,他禁的了什么。不以为然地说道:“这个你不用管,我自然会给你们摆平,一个强大的水师是必须要有的。”

周舒夜听他们相谈,心里暗惊,他没想到小福王如此胆大妄为,而且说这些事不避着自己,这是已经信任自己了?他哪知道,朱由松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只当把他带在身边,算是对素月的补偿。

邹仁邹义都无法理解朱由松对水师的执拗,按理说他们只需要买通郑芝龙,用钱打开一条航道,就可以财源滚滚,没必要违禁自己组建海上武装。朱由松自己知道,如今可是大航海时代,整个欧洲正在疯狂殖民,捞金。欧洲所有水军强大的王室都富得流油。强大的日不落帝国们正在一步步崛起。水师,就是一把利剑,有了它,才有资格在波澜壮阔的航海时代,和列强一较高下,分一杯羹。

“我还是那句话,要钱给钱,要人给人。福王府亿万家财任你们使用,朝中上下关系,我自会帮你们打点疏通,我要东南航道,有我们的话语权。”朱由松斩钉截铁地说道,不给邹仁反驳的余地。

邹义不像大哥,他的商道就是锐意进取,敢打敢拼。看到大哥畏畏缩缩,邹义怕朱由松委派他人,急着说道:“表弟放心,我们并不是无能之辈,有钱有人有门路,我就不信还有什么事办不成。只要给我们时间,我保证不让你失望。”

朱由松大喜,说道:“还是二表哥痛快,来,干了这杯酒,权当我给你们送行了。去了之后人生地不熟,不需要冒进,先打好关系,摸清形势,再选址扎根,记住,别怕花钱!”

酒足饭饱之后,王府的马车已经赶到,邹义驾着酒量不怎么样的朱由松送上了马车。醉仙楼里,一众姑娘在楼前将素月送了出来,感情好的几个姐妹,已经哭成了泪人。

一个心字罗衣的女孩拉着素月的手,依依不舍地说道:“素月姐姐,你去了王府规矩多,不比咱们这里,可要谨慎小心,咱们都是苦命的人,没人做主。”

李妈妈眼圈氤氲,责骂她道:“瞧你,素月去王府,是天大的好事,被你一说,倒成了去受罪了,快闭了你的嘴,别在这胡言语。”

素月进了马车,一阵幽香盈满了车内,朱由松轻轻一敲,马夫赶起马车,徐徐往王府而去。朱由松见眼前伊人眼眶红肿,挽着行囊拘谨地缩在一角,怜意大起。拍了拍自己身边的软皮座椅。

素月脸色潮红,含羞带臊,想起他以前整治自己的手段,会错了意以为他又要行荒唐事。移到他身边,俯身下去,就往朱由松腰带上摸去。

“你这是做什么?”朱由松将她抱了起来,放到自己身边,素月才知道自己会错了意,脸羞红的像滴血,挽着他的胳膊,把脸埋在他肩后。

朱由松被她一弄,只觉得浑身气血上涌,借着酒劲更加燥热。双手又被弹性惊人的ru球压着,有些吃不消,说道:“今天有点贪杯,燥热的很,你把帘子拉开。素月这才起来,卷起车帘。

朱由松透过车帘,看到路上人群熙熙攘攘,洛阳城繁华依旧,心里颇为快意。

这时候一个鲜衣怒马的公子哥骑马而来,前面两个凶神恶煞的青衣衙役开道,但有挡路的小摊都被掀翻,跑得慢的百姓,免不了一鞭,都忍气吞声,畏惧马上公子的势力,不敢口出怨言。

朱由松脸上挂着怒意,看着这个排场极大的公子,问道:“这个是谁,你可认识?”

素月好奇地望着他,心想你以前不比这个张扬,这是怎么了?心里这样想,嘴上可不敢说,乖巧地说道:“这是通判吕大人的公子,吕可继,是醉仙楼的常客。”

“吕可继?哼,我差点忘了你!”朱由松想起自己审问出的三个人,钱景轩已死,孟太东离死不远,只有这个吕可继,还没腾出手来。

素月看他突然变色,心里畏惧,不敢开口相劝,讨好地偎在他身上,像只乖巧地小猫,在讨主人欢心。

第五十七章 老农

松江府上海县,徐徐春风中,还带着余寒,但是已经有三分暖意。

这个江南小镇,虽然现在还比不上九省通衢的洛阳,但是已经初见繁华了。因着这里纺织盛行,所产布匹行销全国,远销海外,有“木棉文绫,衣被天下”之称,是以往来贩布的客商极多。

张元化进了县城,身上还穿着来时棉衣,到了江南已经有点热了,拽了拽贴身的棉袄,扫视一圈,这里流动人口众多,张元化看准一个刚从酒楼出来的老汉。这老汉六七十岁年纪,应该不是过往商人,张元化上前问道:“老丈,请问一下,可知道徐光启徐大人府上走么走?”

“侬刚撒?”

张元化是正宗的河南人,着吴侬语听起来简直鸡同鸭讲,无奈地摆了摆手,示意老头没事了,可以走了。

“油膜冰啊。”小老头翻了个白眼,骂骂咧咧走开了。

“你要徐大人有什么事?”这时候一个偏瘦身材,一脸猥琐样子的年轻男人拍了拍他肩膀问道。

张元化终于碰到能交流的人,兴冲冲说道:“我奉了我家主人之命,有要事要找徐光启徐大人,你知道徐府怎么走?”

“算你小子运气好,碰到了我,不然呐你就是到了徐府,也找不到徐大人。徐大人最近都不在府上,你要是想找他嘛,嘿嘿”男子皮笑肉不笑,冷哼两声。

张元化暗啐一声,此地民风真是不敢恭维,心里虽骂,还是笑着掏出二钱银子,问道:“在下实在有急事要找徐大人,劳烦小兄弟引个路,这点银两不成敬意。”

年轻人人拿了银子,塞进袖里,这才换了表情,热切地说道:“好说好说,俗话说相逢就是缘分,走我带你去。”

张元化随他左拐右拐,眼看都出了县城,才走到一个农庄,这个年轻人和农庄里的人极为熟稔,逢人就打招呼。张元化注意到这里来往的都是农夫农妇打扮,心里起疑,王爷来时跟我说,徐光启是礼部侍郎致仕,那可是有品阶的朝廷大员,怎么会和一群农夫混在一起。

“小兄弟,徐光启大人真的在这里?”

“唉,你这个人真是麻烦,我收了你钱还能骗你不成,你去县里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徐尔斗最讲诚信,人品赌品那都没得说。”张元化暗骂一声,这小王八蛋还是个赌鬼,一会你带我找到徐大人便罢,要是糊弄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跟着这个自称徐尔斗的少年,来到一片农田,里面有个老农正在耕作。

徐尔斗收起痞里痞气的面容,规规矩矩地喊道:“爷爷,这里有个北方来的客人,在街头打听您的住处,说是有要事要找您,我把他带来了。”

老农站起身子,舒展了下,没好气地说道:“你一天不见个人影,不好好读书,就知道在街上乱跑。”徐尔斗吐了吐舌头,说道:“爷爷待会再训斥孙儿,还是先问问客人有什么事吧,别误了正事。”

张元化目瞪口呆,眼前这个人身短面黑,靴子上沾满了泥土,犹疑地问道:“您是徐光启徐大人么?”

“正是老夫,你找我有什么事?”

“你这个人真是婆婆妈妈,我都说了这是我爷爷徐光启,你还问个没完。”徐尔斗不耐烦地说道。

张元化心里暗骂,你个龟孙,带我来见你爷爷,还要勒索一笔好处费,只是现在有朱由松的命令在身,不敢得罪这爷孙俩,拱手说道:“我此来是奉了我家主人,洛阳福王之命,请先生去洛阳做一件利国利民的大事。”

徐光启爽朗地笑道:“福王的大名,老夫早有耳闻,当初老夫在京城为官,也曾见识过福王爷的做派,这利国利民四个字,福王爷恐怕没什么兴趣吧。”

“爷爷,你只在书房农田之间,日夜笔耕,不问世事,还不知道你认识的那个福王,今年除夕夜一把火把自己烧死了。”徐尔斗这话说的轻佻,对福王大为不敬,好在张元化对老福王也是没有半点敬意,甚至和他的死还有分不开的关系,是以并没有愠怒。

“哦?那小福王百日还没出,戴孝之身找老夫何事?”

“我这里有王爷亲笔书信一封,老大人看后便知。”

徐光启擦了擦手上的泥土,接过书信,打开之后一纸歪七扭八,丑到不行的字迹映入眼帘。徐光启幼年读书,自小接触的的人物,书法都过得去,从没见过这等笔迹,一看之下,脸色难免哂笑,只是越看越凝重。

“玄扈先生敬启:

本藩河南府,自去岁一年无雨,草木枯焦。八、九月间,民争采山间蓬草而食,其粒类糠皮,其味苦而涩,食之仅可延以不死。至十月以后而蓬尽矣,则剥树皮而食。诸树惟榆树差善,杂他树皮以为食,亦可稍缓其死。殆年终而树皮又尽矣,则又掘山中石块而食。其石名青叶,味腥而腻,少食辄饱,不数日则腹胀下坠而死。

本藩得蒙天恩,赐下良田十万亩,听闻西洋番薯等物,量高耐旱,奈何智术短浅,不得耕种之法。愿先生怜悯中原百姓,不辞舟车之远,救河南一府百姓。”

徐光启辞官以来来日夜笔耕,刚好完善了甘薯的种植之法,只恨自己名下田地太少,难以成事,要是福王真肯拿出自己的良田来,那真是弥天之慷慨,叹了口气说道:“没想到小福王如此高义,老夫这一把老骨头,有什么舍不得的。尔斗,你随我回府,收拾一下,我们明天就出发去洛阳。”

徐尔斗苦叫一声,不甘心地说道:“爷爷,为什么让我去啊,尔默,徐尔觉怎么不去。”

“他们读书用功,不像你惹是生非,我不放心。”

徐尔斗叫苦连天,但是不敢违拗自己爷爷,垂头丧气,闷闷不乐。

张元化看着他一脸苦瓜样,心里暗爽,你小子还敢诓骗我的钱财,等到了洛阳,再叫你知道我的手段。

第五十八章 杀之易事耳

坐在空荡荡的文昌楼里,朱由松才发现自己已经无人可用。

张浩赵宏在迎恩寺走不开;刘毅被派到马陵山中寻找岳辰风,岳盈盈下落;张元化去了江南请徐光启,自己手里能用的人太少了。

朱由松心里烦闷,十七世纪最重要的是什么,是tm人才,自己太缺人手了。正在烦闷的时候,门外传来一句:“门下走狗周舒夜求见王爷。”

朱由松一怔,才想起周舒夜是谁,自己刚接回他那可怜的女儿,安置在世子府中,他来做什么?

“进来吧。”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朱由松却没看到人,低头一看才发现,周舒夜跪伏在地上,爬了进来。

朱由松哭笑不得,说道:“你这是作什么妖,有事起来说话。”

洛水旁激荡的河风,日夜不停,早就吹折了这个轻狂书生的腰杆。过了而立之年,早就不奢望站在庙堂中央,运筹天下,指点江山,只希望混个三餐饱饭,父女双全。

周舒夜站起身来,垂手侍立,恭敬地说道:“周舒夜特来谢王爷大恩,您对我们父女的恩德,舒夜无以为报,生当陨首,死当结草。”

朱由松实在受不了这厮的肉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无奈地说道:“行了行了,我哪有什么恩德给你们了。”同样都是读书人,朱由松还是更欣赏沈慕鸿那样有风骨的读书人。

周舒夜浑然不动,一副不管你说什么,这个狗腿子我做定了的态度。朱由松没好气地说道:“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你来得正好,我想干一件事,左右不得其法,你帮我想个主意。”

没想到刚进王府,就被王爷这么重视,周舒夜大喜,打起精神,竖着耳朵生怕错过什么。

“通判吕承宗的儿子,吕可继你知道么?”

周舒夜点了点头,说道:“吕公子在洛阳颇有名气,每次出行排场很大,小人见过几次。”

“我想杀了他,有什么好办法?”

周舒夜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朱由松见他反应,暗想自己病急乱投医,问这么个活宝,他能有什么主意。

周舒夜震惊过后,也不问缘由,就思索起来,不一会沉吟道:“王爷要杀吕可继,不难,难的是如何善后,如何撇清王府的嫌疑。“

“对对对,可有什么办法?本王最近风头有点盛,上次整治了知府,朝里的东林党斗不过魏忠贤,已经把斗争矛头转向我了。有什么办法能低调的除掉他,还不能让人怀疑是我干的?”

“王爷,坊间传闻,孟亢侩遭了事之后,本来的知交好友吕承宗第一个撇清了关系,凡是孟家人上门,一律打了出去。孟亢侩深恨吕承宗,曾经破口大骂,邻里皆闻。王爷何不寻一死士,刺死吕可继后大声喊出“忘恩负义,见死不救的小人,要你绝后”,如此大家必以为是孟亢侩蓄养的死士为主报仇。

那孟亢侩犯得是诛三族的死罪,如今在死牢里等着秋后问斩,还有人敢给他鸣冤不成?”

朱由松抚掌笑道:“好,我还真小看了你,这个主意不错。不过想要当街刺死吕可继,是不是有点难度?”

“那厮一个纨绔子弟,平日里仰仗着自己父亲,横行无法,张狂至极,杀他只需要尺寸长的短刀一柄,和一个有胆气的男儿罢了。俗话说匹夫一怒,血流五步,他家再有势力,一刀也可以要他命。”

朱由松沉思一会,想到个合适的人手,开口喊道:“来人,把李青给我叫来。”

当初同去徐州追杀钱景轩的李青和杨千铭以及当初迎恩寺十三青壮,已经被朱由松编进王府护卫里,归张元化管着,属于专属自己的特殊护卫。如今张元化远在江南,他们闲在王府,无所事事。听到朱由松传唤,紧步赶来。

“王爷,您找我?”

“有件事要你去做,不过有点危险,你愿意去么?”

李青笑道:“王爷说哪里话,徐州一行,小人斗胆也敢说和王爷算是出生入死了,王爷有什么吩咐,我李青要是皱一下眉头,都不算好汉。”

朱由松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好样的!这次咱们要做的,其实和徐州之行目的相同。”

“王爷是说,吕可继?”李青知道吴西峰的血案,所以立马猜到是最后一个凶手。

“没错,就是这个狗东西,他一天不死,我心里怒火难消,也没法跟死去的吴西峰交代。”

李青面带决绝,说道:“王爷放心,我这就去取他狗命。”

朱由松见他一副视死如归,就要杀进吕府同归于尽的样子,忙拽住他,没好气地骂道:“混账!你急什么,我虽然想他死,但是更不希望你死,记住,你的命可比他宝贵多了。周舒夜,你来跟他说。”

周舒夜羡慕的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从他们对话他已经知道,这个叫李青的曾经跟王爷出生入死,深得信任,不敢怠慢,把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给他听。

朱由松听他说完,补充道:“要有耐心,一定要等到闹市再杀他。一来容易逃跑,而来方便我们嫁祸孟家,事成之后你就混进人群,我安排人接应你。谅衙门的人也不敢进王府追查,只不过要委屈你在王府藏一段时间了,不能出去。”

李青领命而去,回到院里,磨刀霍霍,只待见血。

文昌楼里只剩下朱由松和周舒夜,看着这个一脸卑微奴才相的男人,朱由松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说道:“周舒夜,你以后就跟着我,我给你按个王府长史司教授,从九品。”

周舒夜伏身在地,跪拜道:“周舒夜谢王爷大恩,您的恩德舒夜无以为报,生当陨首,死当结草。”

朱由松看着这个五体投地的男人,一阵头疼。

第五十九章 兵戎相见

醉仙楼斜对过,一家小茶楼里,一个说书先生正在绘声绘色的讲着《西游释厄传》,台下有坐着喝茶的,蹲着蹭书听得,还有附近的小童,听得津津有味。

和对面醉仙楼不同,这里的客人大多是苦哈哈,路过喝碗茶水。李青坐在靠窗的地方,看上去正在听书听得入迷,偶尔还会跟着鼓掌吆喝,只是一双眼睛不时地望向窗外。

茶楼的掌柜殷勤地给他倒满茶水,他注意到这个年轻人已经连续三天来这里喝茶了。对这种不蹭书听,花钱喝茶的顾客,掌柜的从不吝啬笑脸。

这时候街道上突然乱糟糟的吵嚷起来,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李青心里提神,将手伸向腰间,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掌柜的,这是谁啊?这么大排场。”

掌柜的恨恨地骂了声:“这畜生是咱们洛阳一害,客官,您是外地来的?连他都不认识。这个二世祖是通判大人的公子,出个门一向要弄得鸡犬不宁。以前这种货色,洛阳有两个,前些日子那个孟太东吃了熊心豹子胆,行刺咱们小福王爷,被押到了京城,如今就剩这么个祸害了。”

老掌柜说完,不放心,嘱咐这个看着顺眼的小伙子道:“客官,看到这个人,可躲着点,这厮净爱指使手下的狗腿子打人。”

“哦,那我就多谢掌柜的提点了,哈哈”

吕可继骑在马上,面色阴郁,钱景轩在路上被人截杀,身手分离的消息已经传来。钱景轩和孟太东不同,他们之间渊源颇深,他的伯父吕大器和钱谦益同为东林骨干,而且相交极深。

李青在茶楼之上,细细打量马上的吕可继,老实说这个人的长相并没有狠厉之色。相反,吕可继面如冠玉,温文尔雅,只看外表绝对是一个多金潇洒的公子,有着让少女为之倾心的魅力。

李青端起滚烫的茶水,待到吕可继骑行到茶楼下,顺手从窗户一泼。这个茶楼专为来往的苦哈哈开的,茶碗颇大,一杯下去,淋了吕可继一头脸,茶水从二楼落下,本来已经不是很热,但是吕公子仍然勃然大怒,厉声嘶吼:“是谁?哪个不开眼的泼的水?”

李青伸出脑袋,一脸惶恐,颤抖着说道:“小人没看到公子,一不小心..”

吕可继不耐烦对着身边的保镖打手骂道:“你们还站着做什么?去给我抓下来打死他。”

他手下恶奴一拥而上,冲进茶楼,吕可继仰着头狰狞地喊道:“你个杂碎贱民给我等着,一会叫你生不如死。”

李青见他身边恶奴都已经走开,收起脸上的惶恐,笑嘻嘻地说道:“那我可等不了,我这就下来。”说完拔出腰间尖刀,一跃而下,不偏不倚落在马背上,吕可继的身后。

吕可继平日里欺男霸女,凭的是他的身份和身边的狗腿子,如今面对一对一面对一个持刀凶徒,哪还有平日里的气焰,惊恐地喊道:“你要做什么?”

回答他的是一柄尖刀,从他的后背穿过,他已经在胸前看到了突出的刀尖。李青在他身后,轻声细语,说道:“洛阳西郊刻木艺人吴西峰向你问好,正在黄泉路上等着你。”

吕可继终于明白,孟太东和钱景轩为什么一个接一个遭遇不测,只是他已经说不出来。

李青挤进人群,扬长而去,并没有百姓拦截这个杀人凶手,更多的人是在心里拍手称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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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政府里,王胤昌面色阴沉,手里握着个茶杯不发一言。通判吕承宗面带悲戚,背着手仰面站在他身前,堂上跪着一个青衣皂帽的衙役。

“你可看清楚了?”

衙役跪在地上,抬起头说道:“回大老爷,小的看的一清二楚,闹市杀人的就是迎恩寺的李青。年前小王爷来衙门调我等去迎恩寺管理百姓,那个李青正在我的治下,后来听说被王爷调进王府了。”

王胤昌怒喝一声,把手里茶杯摔在地上,碎成细片,溅到衙役脸上,生生的疼。小衙役不敢喊疼,跪在地上战战兢兢。

“你下去吧!”

堂里只剩下王胤昌和吕承宗,吕承宗甩了甩衣袖,恨恨的说道:“胤昌兄,先是孟亢侩,如今是我,你再袖手不管,下一个他就要对付你了!”

王胤昌脸色一变,这个吕承宗自己不能不管,他和孟亢侩不同,他大哥是东林领袖之一,士林声望极高的吕大器,如果自己不给他一个说法,只怕朝中的大佬们不会放过自己。

而且他说的不无道理,洛阳官员和福王府一向井水不犯河水,朱由松频频发难,自己也难保不是他的下一个目标。

“吕兄,你我关系非比孟亢侩,可继这孩子向来得我欢心,我岂能不管。我这就带人去王府,要他们交出凶徒.“

“只怕没这么简单,那个小福王骄横犹胜其父,当初咱们被拒之王府以外,他竟然差手下护卫羞辱于你,这次怎么会轻易交人。”

王胤昌被他说起旧事,自觉脸上无光,心里恚怒,说道:“叫总兵王绍禹带上兵马,这次我必为世侄报仇!”

王胤昌带人直奔王府,此时的朱由松却在城外,卢九德在王府待了许多时日,终因公务在身,不得不辞行。朱由松亲自送出城去,与他一路上有了交情的知府马士英也出城相送。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王爷,士英请回吧,咱家上路了。”一个太监,最渴望的也是最缺少的,就是尊重。朱由松一个王爷,马士英一个知府,给足了他尊重,卢九德记在心里,转身离去。

“士英,天色还早,跟我回府里吃了午饭再走吧。”朱由松和马士英已经极为熟稔,马士英也没了刚相遇时的拘谨,说道:“那我就叨扰王爷了,哈哈。”

两人乘马车赶回王府,身后跟着无论如何也不肯进马车,执意牵马执鞭的周舒夜。一行人正好遇见王胤昌的大队兵马,来到王府门前。

周舒夜在朱由松面前卑躬屈膝一副奴才样,但是这时候却横眉怒目,拿出在青楼前的浑劲,也不管领头的是谁,厉声喝到:“你们兵围王府,耀武扬威,是要造反么?”

朱由松被他吓了一跳,走出马车,也吃了一惊,认出王胤昌,问道:“王大人,这是唱的哪一出?”

王胤昌皮笑肉不笑的作了一揖,说道:“王爷府里有个叫李青的,在闹市无故杀人,下官特来擒拿凶手。”

朱由松没想到他竟然能说出李青的姓名,也不敢料定他知道多少,试探地问道:“哦?什么时候一省参政要亲自带队捉凶了,还是本王消息不同,不知道王大人你已经从参政调任洛阳捕头了?”

王府的护卫此时已经得了门子通报,涌出王府,看到朱由松后,列队站到他身后。

王胤昌望着这些护卫,捉刀在手,面如沉水,只待厮杀,心里有些畏惧,不过他于此时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王爷,这凶徒所杀的不是旁人,是吕大人之子,朗朗乾坤,闹事杀人,实在是猖狂至极。而且他身涉王府,非同小可,下官怎敢让一个捕头前来,只好自己来了。还望王爷秉公守法,不要包庇家奴,我们衙门一个衙役认得那个凶徒,是王爷府上的李青。”

朱由松突然翻脸,厉声喝到:“凭个衙役之言,就要带兵围攻王府,你好大的胆子!本王的福王府,是你带兵逞威的地方么?”

周舒夜大喊一声:“保护王爷,”身后护卫们拔刀在手,几千个刀身摩擦刀鞘的声音汇在一起,发出渗人的声响。

洛阳的兵马本来就对围攻王府心存惊惧,再加上朱由松没事就遣人四处行医义诊,不收费用。这些土生土长的洛阳府兵,多有家人受过他恩惠的,心里都打起退堂鼓。

王胤昌所带两千兵马,和王府的护卫相差不多,心里颇有底气,开弓没有回头的箭,如今也不能退缩了,硬着头皮说道:“王爷,下官只求一个凶手,无意冒犯王爷,还请王爷顾全大局,不要自误。”

就在双方对峙的时候,从东传来一阵马蹄声,不一会一个身穿铠甲,手执长枪的将军纵马赶来,身后大队兵马,将王府前两队人围住。

福王府规模极大,而且王府四周并没有民居,空地很大,但是将近万人,还是挤得水泄不通。

朱由松和王府护卫,认出来的是护卫统领赵宏,心下大定。朱由松喊道:“赵宏,这些人兵围王府,形同造反,给我拿下。”

“遵命!”

第六十章 满室生春

洛阳府兵本来就没有必战之心,王府护卫和迎恩寺来的人马却都有为朱由松效死之意。

再加上这边是文官掌兵,赵宏却横戈马上,不可一世,高下立判,洛阳府兵纷纷放下武器,选择投降。

王胤昌久居上位,养尊处优惯了,被缚了双手,押进王府,一起被抓的还有总兵王绍禹,通判吕承宗。

这些人都是跺跺脚洛阳都要震一下的高官,此刻虽沦为阶下囚,却并不害怕。在他们看来,朱由松这是取死之道,一个藩王可以指挥近五千人的兵马,还把驻地的官员抓了起来,朝廷岂能放任不管。

朱由松带着一干手下,在文昌楼商量对策,马士英毕竟是新到洛阳,不知道朱由松的打算,忧心忡忡地说道:“王爷,这下恐怕不好收场了,我在京城就听到有关王爷的风言风语,今天闹这么一出,只怕攻讦王爷的奏章,要把皇上的御案压断了。”

“士英不必惊慌,我乃堂堂亲王,除了当今皇帝,谁能治我。如今陛下最为宠信的,是司礼监魏忠贤,早已被我买通,只要有他在,本王就倒不了。”

“那魏忠贤的为人,下官在京城深有体会,可与同富贵,未必肯共患难啊!”

“嘿嘿,士英,我与魏忠贤虽未谋面,但是他必保我,你可知道为什么?”

马士英看着朱由松一脸笃定的样子,疑惑地问道:“那魏忠贤若是讲信义之辈,早在阴晦复杂的宫廷争斗中,被人撕成碎片了,王爷为何如此信任他。”

“我年前被文官攻讦,并无大恶,他们的奏章上大部分都是告我勾结阉党,贿赂魏忠贤。要是我出了事,他能独善其身?

而且,我给魏忠贤送礼,向来大张旗鼓,生怕别人看不到,京城有几万百姓给我作证,他魏忠贤收了我福王府的贿赂。

王胤昌,吕承宗,都是东林党徒,跟魏忠贤势不两立,没有缓和的余地,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有这个机会将洛阳的东林势力清除干净,魏忠贤高兴还来不及,我就把这几个人按兵围王府的罪名,交到魏忠贤手里。至于安插什么别的罪名,东西两厂锦衣卫个个都是专家,我就不操这个心了。”

朱由松转头望着马士英说道:“不过仅凭我一人之言,皇帝可能不信,还需要你这个知府大人,帮我一起进言,你可愿意?”

马士英洒然一笑,拱手说道:“王爷放心,我马士英不是趋利避害之人,我受王爷如此礼遇,心中岂不自知。”

“好,赵宏,此事非同小可,你亲自押送这几个人去京城一趟,好在洛阳离京不算太远,你早去早回,不要在京城久留。”

堂里众人心下一惊,这句话分量之重,他们都听得出来。若是朝廷认定福王府有罪,只怕王爷也不肯束手就擒,只怕要重演靖难旧事了。

赵宏心中早就有数,他和张浩是少数几个知道朱由松心事的人,领命而去,不敢拖沓。

“周舒夜,你去命人把洛阳府兵放了,好言安抚,每个人都可领一两银子。”

周舒夜眼里闪过一丝异色,领命而去,小王爷这是要收买人心了。

“士英,你速回衙门,如今洛阳官员以你为首了,你好生整顿内务,洛阳不能内乱。”

马士英深深忘了他一眼,转身离去,作为一个久在宦海的京官,他实在不看好朱由松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府上蓄养的一个死士,交出去背了黑锅也算是死得其所,王爷竟然如此护短,不惜和一省参政兵戎相见。

作为一个旁观者,他觉得小福王极不明智,但是作为一个朋友,他心里暖意洋洋,我马士英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好男儿一腔血酬知己,败了又怎样。

众人散去后,朱由松长舒了一口气,他表面的镇定都是做给手下们看的。

大明朝的国家机器还没有垮掉,它仍然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势力,朱由松自称准备还不充分,这时候起事,难度太大了。如果不是到了万不得已,朱由松还不想早早和朝廷作对。

“魏忠贤啊魏忠贤,希望你别让我失望,要是你不能帮我,我只能打着靖难的名义,清楚你这个奸佞了。”

一代雄主朱元璋在世时候,深怕朱家的江山被奸臣夺去,曾经说:““朝无正臣,内有奸逆,必举兵诛讨,以清君侧。”

这句话就成了明朝藩王造反的金玉良言,不管是成功的朱棣,还是失败的宁王朱宸濠都用它做文章。而如今的魏忠贤,无疑就是这个奸佞的最佳人选。

文昌楼的墙壁上,“皇恩浩荡”四个大字熠熠生辉。朱由松背着手望着这四个金粉写成的大字,跌宕遒丽,矫若惊龙。但就书法而言,提笔者已经臻入化境,就连不懂书法的朱由松每次看到都目眩神驰。

吱的一声,房门被推开,一阵淡淡的,品流极高的的醉人幽香传来。

朱由松回头一看,来得竟然是素月,穿着一身桃红色绸裳,挽了个挑心髻,挎着一个饭盒,一副豪门内室妾室的打扮。这时候的青楼女子,尤其是素月这样行首大家,最会打扮,寻常大户人家的小姐太太都没她们精通。

她本来的相貌就是朱由松所见女子中,最俊俏的一个,就算是洗尽铅华不配金钗珠玉,也别有一番韵味,看着极其养眼。

素月福了一礼,怯生生地说道:“姐妹们说爷还没用午膳,让我给您送来。”

朱由松听着这声音娇柔软懦,感觉她还是有点害怕自己,安慰道:“难为你初来王府,倒能找到这里,这群小蹄子懒得出奇,欺负你初来乍到,过来吧。”

“姐妹们待我极好,是我自愿来给王爷送饭的。”

素月轻挪莲步,走到屏风后面,拿出饭盒里的精致的小菜,还有一壶清酒。

朱由松正是少年慕艾的年纪,看着眼前乖巧可人的美人儿,心里的忧虑去了大半,豪气顿生。

“男子汉,杀伐果断,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说对不对?”

正在服侍他吃饭的素月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葱白玉手里还捧着一杯清酒,讨好地说道“爷说的,都是对的。”

朱由松哈哈一笑,拿过她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轻轻一拽,把美人揽在怀里,向下看去。

素月脸色羞红,闻弦歌而知雅意,细软如蛇的腰身款款摆动,蹲下身去,伸手分开了朱由松的袍子。柔软温润的小手轻柔地捻搔挑揉。

红润的嘴呵着热气凑了上去,素月樱桃小嘴吮住,微微扬起头,抬眼向上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的主人。

朱由松拿起酒壶,自饮自酌,怡然自得。

这是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周舒夜兴冲冲地喊道:“王爷,府兵已经被我安抚一番,放走了,接下来做什么?”

朱由松一口清酒喷出,下身一紧,只觉得一阵舒爽,伴随着几声呜呜哀鸣。

“接下来,你马上给我滚蛋。”

第六十一章 老奴遵旨

出了洛阳取道怀庆府,快马三日可到京城,赵宏望着雄伟的崇文门,心生感慨。

上一次只是送点礼,就灰溜溜的被人骂出京城,此番直接把一个封疆大吏押送京城了。因为打着福王府的旗号,守城的小兵想当然的以为,这又是给九千岁送礼的。拦都不敢拦,一路畅行无阻,来到魏忠贤的府上。

魏府的管家认得赵宏,见了他喜笑颜开,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笑的跟朵菊花一样,抚着手迎了上来,边走边说:“哎呀,赵将军好久不见,可想死你了。”

看到赵宏身后三个大车,罩着黑布,心里寻思,这是福王爷给魏公公送礼,怕人说三道四。

老管家笑的更开心了,兴冲冲地问道:“来就来吧,福王爷每次都这么客气,这次三大车又是什么东西啊?”

赵宏欠了欠身子,下马说道:“老管家好久不见,身子越发硬朗了,不知魏公公可有空闲,劳烦通报一声,福王府赵宏求见。”

“有有有,老爷说了,只要是福王府来人,一律有空。”老头怒了努嘴,问道:“这车里?”

赵宏一摆手,手下将三个大车上罩着的黑布掀开,只见下罩着的竟是三个囚车,车里的人浑身被绑,口里塞着布片,久不见阳光,纷纷闭眼遮光。

这一路上除了吃饭,都被关在黑漆漆的囚车里,三个养尊处优的官老爷早就困顿之极,但是见黑布掀开,全都抖擞精神,横眉怒目。

“这三个恶贼胆大包天,带兵围攻王府,形同造反,被王爷拿下,送到魏公公这里发落。”

老管家有些失望,搞了半天不是钱财,白激动一场。不过送人也不错,上次福王送来一个二世祖,老爷趁势就弄死一个知府,补了自己人上去。这次来三个,老爷一定更加开心。

“赵将军在此稍等片刻,我这就去通报一声。”老管家说完一溜烟窜到后院,不一会一个小厮前来相召,说魏公公有请。

赵宏随着小厮,来到一个金碧辉煌的大厅内,上首一个雕花木床上,魏忠贤侧躺着,手里拿着个紫砂壶,一点点啜饮。在他身后,两个明眸皓齿,宜嗔宜喜的小丫头,挥动着两双粉拳,轻轻的落在他的老背上。

赵宏上前行了个礼,恭敬地说道:“魏公公,福王托我给你问好。”

魏忠贤眼皮都没抬一下,拖着长腔说道:“难为王爷记着我一个老奴,这次来又是什么事啊?我听说带了三个活人来,都是些什么人呐?”

“回公公,是河南府参政王胤昌,洛阳总兵王绍禹,洛阳通判吕承宗。”

“噗”闭目养神的魏忠贤终于睁开双眼,一个价值连城的小手壶也掉在地上,厉声问道:“福王爷这是怎么个意思?看这架势,整个洛阳被他端了啊?”

赵宏紧张地握了握拳头,后背已经塌湿,来的时候朱由松叮嘱过他,如果魏忠贤不肯帮忙,就抓紧脱身,逃离京城,那时候就真的是破釜沉舟了。

“公公有所不知,这三个逆贼兵围王府,借口王府包庇罪犯,要对王爷不利。王爷苦口辩解,这些人就是不听,后来洛阳里一群百姓看不下去,将他们团团围住,才解了王府之围啊。”

“既然如此,王爷不把他们交给朝廷,送到咱家这里做什么呐?”

赵宏见他并不问责,也没有当场逐客,说明事情有回旋的余地,心里暗定,上前几步凑近说道:“王爷听说圣上要修葺西苑皇庄,委派公公筹集银两。王爷他心念皇恩,愿意拿出六十万两孝敬圣上,特地让下官来知会公公一声。”

魏忠贤面露喜色,陛下逼得甚急,自己一时筹集这么多钱确实有难度。而且福王一出手就是六十万两,修葺西苑总共也花不到二十万两,福王爷大气啊。

“行了,咱家知道了,这三个贼子这么猖狂,你在京城人生地不熟,就由咱家帮你交给朝廷治罪吧。”

赵宏大喜,拱手道:“如此有劳公公了,下官先行告退。”

魏忠贤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赵宏刚走,魏忠贤就吩咐道:“给咱家更衣,咱家要进宫面圣。”

魏忠贤急匆匆来到皇宫,在小太监带路下,来到养心殿。

天启皇帝朱由校正在用膳,看见魏忠贤,喜道:“魏卿来得正好,快来陪朕一起用膳。”

魏忠贤深知皇帝性格,你越跟他随意他越觉得你亲近,也不推辞,喜滋滋坐在桌前道:“老奴正饿了,谢陛下赏饭。”

朱由校笑骂道:“你个老贼心眼恁多,怕不是专门蹭饭来的?”忽然想起西苑的事,眉头一皱问道:“让你帮朕筹集银子,修葺西苑的是怎么样了?眼看就要春暖,朕还等着西苑游玩呢。”

“陛下放下,老奴已经筹集到二十万两白银,明日就动工了。”

“哦?你果然有本事,朕没看错你,快说说你是怎么筹集到的?”

“洛阳福王朱由崧,听说陛下要修葺西苑,自愿拿出二十万两,孝敬陛下。”魏忠贤说完,偷偷抬眼乜了一下,发现朱由校一脸喜意,放下心来。

“这个福王朕果然没有看错他,是个好人,朕要怎么赏他?”

魏忠贤顺着他的话茬,说道:“是啊,小福王继位以来,时刻不忘陛下的恩德,三番五次给陛下进奉称心的玩意。可是谁知道,就是因为他对陛下的感恩,被文人们口诛笔伐,大加诬骂。”

朱由校想起前段时间雪花一样的奏章,都是攻讦福王媚上的,不禁点头,说道:“那些文官别的本事没有,骂人的功夫天下第一,连朕都躲不过他们一张臭嘴,不理他们就是了。”

魏忠贤双眼一红,摆出一副凄凄惨惨的表情,说道:“他们对陛下只敢动嘴动笔,对我们这些近臣皇亲,已经动手动兵了。洛阳的参政王胤昌,总兵王绍禹受了朝中东林党的指使,竟然发兵围住了福王府,要加害王爷了。”

朱由校勃然大怒,骂道:“这些人如此胆大,他们要做什么?平日里朕要花点银子修葺一下自己的皇庄,他们都一毛不拔,就一个福王肯为朕分忧,他们骂骂就算了,还要迫害皇亲不成?那老福王是朕的亲叔父,小福王是朕堂兄,竟然如此可怜。将那两个奸贼捉来,严加审问,朕倒要看看,是谁给他们撑腰,让他们如此胆大妄为!”

魏忠贤脸朝地面,伏在地上,双眼闪过一丝得色,凄凄惶惶地说道:“老奴....遵旨。”

第六十二章 老徐是一个洋气的人

魏忠贤辞别了皇上,走出了养心殿,脸上温顺谦恭的表情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狷狂阴厉。

年轻的马夫匍匐在马车前,魏忠贤踩着他的后背登上马车,羽帘青盖,四马如飞,在京城街道上轰隆而过。四周腰围玉带,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官校提刀相随,夹驰左右。

京城百姓一看这排场,都知道是九千岁车架,纷纷躲避,有躲避不及的,难免要挨一鞭子,这些鞭子都是锦衣卫特制的,一下就可以让人血肉横飞。

回府之后,魏忠贤吩咐马上的锦衣卫校官道:“叫田尔耕,徐显纯来见我,干活了。”

“遵命。”

魏忠贤阴笑一声,走下马车,往自己和心腹们商讨大事的房间走去,至始至终都没去看王胤昌等人一眼。

在外人眼里,威风八面不可一世的封疆大吏,魏忠贤看来不过是些外官小鱼小虾而已,自己真正在意的,是这些小虾米能帮自己咬出多少条大鱼来。

黑云将至,风雨欲来,人心惶惶,整个京城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

而此时的洛阳则是晴空一片,朱由松已经收到了赵宏传来的消息,知道危机已经解除,并嘱咐他早日回来。京城如今可是一个是非之地,离得越远越好。

紧邻着王府的别院,曾经在朱常洵的要求下扩建,后来被朱由松停工,不过地基都已经打好了。如今在这片空地上,一座西洋风格的建筑渐趋成型。

汤白尼主持修建的这座教堂,融合了东方的元素,并没有哥特式那种夸张高瘦的风格。外表浑厚庄严,不过但内部华丽,有的用了大理石砖和大理石柱,配有彩画和雕塑。室内一改老式教堂的黑暗、凝重和神秘,采用浅色涂料,加上彩色装饰,让人感到轻松,似有一种清香味。

朱由松搀着邹王妃在教堂里信步闲走,邹王妃对自家旁边新建的这个外国寺庙很感兴趣,朱由松边走边耐心地给他讲解。

正在指挥工匠的汤白尼看到朱由松,十分兴奋,兴冲冲地走了过来。看到朱由松搀着的极有气质的贵妇,心里猜测八成是这位慷慨的领主大人的母亲,热情的上前打招呼。

朱由松自己对天主教知道的也不多,看到他过来也十分高兴,让他继续给王妃讲天主教。汤白尼抖擞精神,用流利的汉语讲起天主教来,这些人信仰十分虔诚,讲到动情处自己先感动的眼眶湿润,内心激荡。

邹王妃听了一会,撇了撇嘴,拽过朱由松不以为然地说道:“他们这个神,也是个没能为的,几个凡人都能把他钉在木头上,连城隍庙的土地公都不如。倒是这些墙啊,院啊的挺别致的,得空来逛逛散散心不错。”

朱由松看着还沉浸在基督的伟大中,不能自拔的汤白尼,一阵好笑,正想跟他询问两句,一个仆役跑来,气喘吁吁地说道:“王爷,张元化张统领回来了。”

朱由松紧张地问道:“就他自己回来了?”

“还带了一个老头,一个少年,说是都姓徐。”

“哈哈,我知道了,他们在哪,快带我去。”朱由松兴冲冲地就要去迎接,转过身看到王妃正在大翻白眼,赶紧收起欢喜地神情,说道:“母亲,有个很重要的客人从江南赶来了,儿要去迎接一下。”

“去吧去吧,都是重要的人,可别为了我一个无足轻重的老太婆耽误了你们的大事。”

邹王妃十六岁生了朱由崧,今年不过三十几岁的年纪,再加上养尊处优,保养得宜,看着更加年轻。朱由松笑嘻嘻地说道:“您还老太婆,我看着活脱脱一个少女,要是我带您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妹妹呢。”

邹王妃笑骂道:“胡说八道,你再疯言疯语的小心我撕了你的嘴,滚去见你的吧重要客人吧,我要回府诵经了。”

朱由松大奇,问道:“您不是改信道教,供奉三清了么,念得什么经?”

邹王妃脸色一红,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前几天我求了老君一件事,没有顺心,我再拜拜菩萨试试。”

朱由松:“......”

看着沐浴着圣光的汤白尼,朱由松突然想到,这两个人都熟悉天文历法,应该有共同语言才是,“汤神父,走,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你肯定有兴趣见他。”

汤白尼大感兴趣,问道:“是个什么人?”

“是个和你一样博学的人,你见了就知道了。”

客堂里,徐光启端坐着喝茶,徐尔斗如同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东看看,西摸摸,不停的赞叹:“有钱!太有钱了!爷爷,你看这椅子,啧啧上等的黄花梨啊,降香黄檀那可是木中极品。哇,你看这花瓶,这质地,这色泽。”

张元化一脸鄙视,顾全他爷爷的面子,没有出言嘲讽。

徐尔斗身为徐光启的孙子,自小结交的都是权贵人家,但是徐光启为官清廉。这就使得他的这个孙子,在自己的公子们小圈子里,是最穷的那个。虽然自己没有,但是自己的朋友一个比一个有钱,所以徐公子眼光还是挺好的。一个人眼光高于自己生活水平太多,便是痛苦的根源。徐尔斗是深有体会。

朱由松兴冲冲地走进客堂,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哪个是徐大人?徐大人在哪里?”

徐光启不敢怠慢,毕竟是一个亲王,你背地里怎么骂他都行,若是见了面不守礼法,那就跟自己宣扬的奉公守礼相违背了。徐光启起身迎了出去,朱由松正想上前,身后突然传出汤白尼激动的叫声:“噢!保禄!你怎么在这里,我的朋友。”

徐光启也有点兴奋,说道:“汤神父,好久不见,你们不是去京城了么?”

朱由松奇道:“怎么,你们认识么?”

“大人,这位是我们天主教的保禄,我的教友,我们在南方多亏了他的照顾。”

徐光启微微作揖,当是行了礼,微笑着说道:“不错,王爷,万历四年下官在金陵入教,受洗的神父是耶稣会士罗如望,教名保禄。”

朱由松目瞪口呆,没想到徐光启不光学识渊博,还这么洋气。眼前这个一身儒服,标准的明朝士大夫,竟然是个基督徒。

第六十三章 小徐是一个有趣的人

汤白尼兴奋地说道:“保禄,你知不知道,我们马上就要有一座宏伟的教堂了。”

徐光启没想到三位神父刚离开南方,传教事业就有这么大的进展,惊喜地问道:“哦?在哪里?”

“就在这座宫殿的旁边,是这位慷慨的领主大人出钱,修建的。”

徐尔斗在旁边听着,心里暗想,这个福王果然有钱,世人都说万历耗天下以肥福王,真不是闹着玩的。受了刺激的徐尔斗暗下决定,这根大腿我是抱定了。

徐光启意外地看了一眼朱由松,说道:“没想到王爷如此开明,难道王爷也..”

“老大人不要误会,雅格斯神父医治好了我的一个爱妾的怪病,小王心里感激,才答应为神父们建造一座教堂,帮助他们在洛阳传教。”

徐尔斗双眼一亮,心里赞叹道,听听,听听,就为了一个爱妾,花这冤枉钱,这手笔,这泡妞的手段,学不起,学不起啊。

张元化感觉到身边这个官二代,一惊一乍的在这里自娱自乐,心里一阵恶寒,这厮不会是有毛病吧,在路上没看出来啊。

“徐大人肯来,把本王高兴地都忘了礼节了,让大家站着说话像什么样子,坐下说坐下说。”朱由松引进客堂,住客按礼坐了,好奇地问道:“徐大人,还没请教你身后这位是?”

徐光启呵呵一笑,正要介绍,徐尔斗跳了出来,自报家门:“王爷,在下徐尔斗,是老徐的孙子。在下在江南就听说王爷的英名,都说洛阳小福王爷文成武德,英俊倜傥,小子我本来还不信,天下还有比我小徐公子更英俊的人么?谁知道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在下甘拜下风。”

朱由松沾沾自喜,老子的大名果然已经传到江南了么?对这个徐光启的孙子越看越顺眼,笑嘻嘻地说道:“小王哪有什么英名,不过是江南的朋友们抬爱罢了,哈哈哈哈。”

“王爷不必自谦,有些人就像是皓月当空,清辉遍天下,想要低调是万万不可能的,王爷你就认命吧。”

徐光启老脸一红,咳嗦一声,掩盖自己羞色,沉声斥道:“没规矩的东西,我跟王爷说话,哪有你说话的分,还不退下。”

徐尔斗吐了吐舌头,躲到徐光启背后,不敢再乱拍马屁,看得出对这个爷爷他还是颇为畏惧的。

朱由松心情大好,满面笑容,拱手说道:“徐大人,你们不辞辛苦,远道而来,都是为了本藩河南府百姓,我且替百姓们谢过了。”

“哪里哪里,王爷忠君爱民,体恤百姓,老臣别无所长,就这么点微末的本领,怎肯吝惜。”

张元化心里冷笑一声,说王爷爱民自然不假,忠君?那可就另说了。在他看来,小王爷对身边的人都是极好的,体恤下属,爱民如子,不过除夕夜十三骑直奔王府,刀锋所指可是老福王,那可是他的亲爹啊。张元化和其他知情的人,自衬换做自己绝对办不到,所以对朱由松更为钦佩。他们那里知道,朱由松这个世子,早就不是原来的朱由崧了。

“徐大人,这次请老大人前来之意,小王已经在信里说明白了。实不相瞒,我虽然颇为上心,但是对这些农事一窍不通,一切都仰仗徐大人了。”

“王爷客气了,只不过河南府百姓已经习惯了种植麦谷,突然要他们转种一些从没见过的作物,只怕百姓们难以接受。”

“放心,我早有准备,今年凡是试种新作物的,一律免除租税。而且,只要是因为种植新作物而欠收的,都可以从王府领取粮食,用来维持一家生计。”

徐光启这才动容,站起身来,深深的鞠了一躬,道:“王爷高义,老臣替百姓谢过王爷。”

朱由松忙起身扶起他,说道:“本藩分封河南,本来就是这一方百姓之主,都是应该的,老大人这是做什么。”

“王爷此举若是成功,收益的又岂止是河南府百姓啊。”

徐尔斗不住点头,表示自己大为赞同。

朱由松指着张元化说道:“我这里俗务缠身,有时候不能得空,元化是我的心腹,你们在王府有什么难处只管找他,正好你们一路也应该熟悉了。

元化,但凡是徐大人有什么要求,不比问我,你都给办好就是。”

“是,王爷。”

徐尔斗暗暗叫苦,没想到这个瘦竹竿竟然如此受宠,我只当他是王府一个跑腿的下人,一路上可没少得罪他。看张元化看自己也是脸色不善,心里盘算着怎么缓和下和这个王府红人的关系。

“元化,你们一路舟车劳顿,快带他们休息去吧,安排上好的房间给徐大人和小徐公子。你自己也休息一天,明天开始你就跟着徐大人,听候差遣。”

张元化领命带着两人去往外宫,徐尔斗嬉皮笑脸只顾和张元化套近乎,

“张哥,你到王府几年了?我看你如此得王爷重视,肯定是京城就跟随王爷的伴当吧?”

“我啊?我和王爷第一次见面,几个月了,记不清了。”张元化想起往事,心里也暖暖的。

徐尔斗眼光一亮,狐疑道:“你可别骗我啊,张哥你认识王爷这么短时间,就成了第一心腹?”

“我哪里是王爷第一心腹了,你别乱说,只不过蒙王爷信任,安排我一些差事罢了。”

“这根瘦竹竿,又黑又瘦,都能几个月就混到王府第一狗腿子。我徐尔斗玉树临风,相貌堂堂,赌术高,赌品好,何愁不能跟小福王攀上关系。福王府实在是天下一等一有钱的地方,**缝就够我潇洒快活的了,嘿嘿嘿。”

张元化看着徐尔斗眯着眼不说话,只在那里一个人傻笑,心里发毛,这厮果然有病,而且说犯就犯,我还是离他远一点吧。

第六十四章 风雨前夕

天色将暗,马陵山一个隐秘的山沟内,几个燃着的火把勉强照亮了山坳,借着微弱的火光,可以看到一群人正在聚众商讨什么事情。这些人大都身穿粗布麻衣,手执利刃,满面凶相,不似善类。

为首的一个大汉,鼻高口阔,浓眉大眼,极有威严,赫然就是马陵山巨盗岳辰风。天气尚有余寒,岳辰风赤着胳臂,上面缠着绷带,隐隐有血迹,环顾四周说道:“兄弟们,张黑虎降了朝廷,害死我女婿福八和众多兄弟,这个仇不能不报。只是这厮龟缩在徐州城内,我们前去刺杀又折损了我几个兄弟,实在可恨!如今我们的探子打探到,这狗贼得了调令,要去峄县做把总。这次定要杀了他,报仇雪恨!”

“大哥,那张黑虎武艺不俗,手下也有几个好手,更兼如今做了官,兵精粮足,我们兄弟数次遭难,实力大损,恐怕不是他的对手。”

说话的人丹凤眼鹰钩鼻,中等身材,面皮黝黑,乃是岳家寨二当家魏群,是岳辰风多年的兄弟,岳辰风知道他的性格,不是贪生怕死之辈,连他都质疑,说明真去蛮干难有好结果。但是张黑虎害的他宝贝女儿,刚拜完堂就做了寡妇,岳辰风自觉深愧,对不起死去的妻子,恨恨地问道:“老二,那你说怎么办?”

魏群沉思一会,缓缓说道:“如今世道不太平,官黑吏狠,小老百姓根本活不下去,我看是大明朝气数将尽。陕西王二,不过是一个农夫,揭竿而起,尚能把陕西闹得天翻地覆。大哥你何等英雄,论武艺论威望胜过王二百倍,徐州山东一带的好汉有谁不服?”

“你的意思是?”

“大哥,一不做二不休,咱们反了吧!既然朝廷要庇护张黑虎,咱们就连朝廷一块干了!”

岳盈盈听了最后一句,想起那个白衣小将,心里怒火滔天,上前一步说道:“爹,魏二叔说的对,咱们那么多兄弟死在朝廷手上,只杀一个张黑虎,怎么能跟死的兄弟交代!”

“大哥,反了吧。”

“反了吧!”

在场的都是岳辰风的心腹兄弟,一见大家同心要反,岳辰风站起身来,朗声说道:“好!既然兄弟们都有这个意思,我们就反了这狗朝廷。我在费县有一个生死之交,叫做王俊,早年曾一起出生入死,也是响当当一条好汉。费县紧邻峄县,我们正好去找他拉他入伙,一起反了,先杀张黑虎!”

葛安强排行老九,武艺虽然不如几位哥哥,但是心思最是缜密,说道:“咱们去山东起事,那咱们的家眷老小怎么安置?可恨上一次官兵围剿,咱们的亲眷死伤大半,剩下的无论如何都要保全。可是咱们既然扯旗造反,那就是诛灭九族的大罪,不光这些身边亲眷,连在城中的选房亲戚只怕都要遭殃。”

葛九的一番话,让群匪激昂的心情平复下来,都一脸忧色。这些人生死看得极淡,最重情义,要是因为自己害得亲人遭受连累,比他们自己死了还难受。

“老九,你脑子最好使,你有什么办法?”

“不如咱们给他们钱财,让他们前去投奔亲戚,而我们改头换面,不用本名,都取个外号造反,官府上哪查去。”

“哈哈,我就知道你狗日的肯定有主意,好,就按老九说的办。”

岳盈盈提着宝剑,剑鞘用一层粗布包裹住,没办法,这把剑的卖相太骚包了,走到哪都是焦点。如果是一个富家公子哥当然越显眼越好,但是对一个山贼,太招摇了就是取祸之道。

岳盈盈回到寨子临时搭建的住所出,只见叔叔伯伯们都在遣散家人,哭哭啼啼一片,心里突然想起自己带来的一家三口,提着剑找到他们的帐篷。

微弱的小火把下,摆着两本旧书,沈俊沈如正在跟着沈慕鸿逐字逐句的诵读。见到岳盈盈进来,沈如高兴地站了起来,钻到她怀里撒娇。

岳盈盈一把把她抱了起来,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对沈慕鸿说道:“先生,我们寨子近来要干一件大事,这个地方只怕不能久留了,先生有什么打算没有?”

沈慕鸿一怔,随即问道:“我听外面嘈嘈杂杂,似乎是在遣散亲属,你们莫不是要造反?”

岳盈盈美目一凝,杏眼圆瞪,问道:“先生怎么知道?”

“你们占山为王,本来就是极重的罪,如今遣散家属,肯定是要犯更大的罪,而且这事还会连累亲属,沈某不傻,自然能猜出来。而且你们既然遣散了亲属,不虞他们被牵连,只怕是想好了要改名换姓,再举事了吧?”

岳盈盈一张小嘴张成了一个哦形,满脸的不可思议,惊奇地说道:“先生莫非偷听我们说话?”话一出口,岳盈盈就知道自己错了,刚才聚会的都是武功高强之辈,这个书生模样的中年人,手无缚鸡之力,真去偷听,早就被发觉了。

“先生神机妙算,不如跟我们一起成就大事,我爹做将军,先生做军师,咱们大闹一场!”

沈慕鸿看着眼前这个十七八岁少女,一阵无语。她模样美丽俊俏,身材高佻迷人,但是张口闭口尽是些惊世骇俗的话。而且,造反么?沈慕鸿不由得想到了洛阳的一座寺庙,和一个世子,如今他,已经是王爷了吧?

“先生,怎么样,我这就带你去见我爹,他最看中读书人了,尤其是你这样的有真本事的读书人。”

岳盈盈力气奇大无比,和她苗条的身材既不搭调,沈慕鸿被她一拽,如同无力的幼童一般上前,无奈地说道:“岳小姐,你放手,我自己会走。”

岳盈盈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笑道:“不好意思啊,我有点激动,没控制住。”

沈慕鸿整了整被她拽过的衣襟,走出帐篷,望着乌云缭绕的残月,想起跋扈无耻的衙役,死在路上无数难民,叹了口气,跟着岳盈盈向前走去。

这个病入膏肓的朝廷,就由我来剜肉医疮吧!

第六十五章 受洗

“老大,咱们钻进这穷山僻壤这么多天,终于可以回王府享福了。”

刘毅心情不错,虽然近一个月的山居生活,让他像个野人,但是总算完成了小王爷的交代,一大早,派出去的手下就找到他,说自己终于找到了叫岳辰风的强人。

刘毅大喜过望,马上吩咐一个马术好的手下回王府报信,自己带着其他人前来认亲。

瞪着滴溜溜的小眼睛,咬着一根狗尾巴草,对手下说道:“你小子不错,算你机灵,一会咱们去认了亲,就等着我那外甥的赏钱吧。这小子和他爹不一样,大气!不过你是真的找到了是吧?要是没事耍我玩,可饶不了你。”

被赞了一句的手下叫赵元,殷勤的跟在刘毅身后,听到小福王的赏赐,骨头都轻了三斤,喜滋滋地说道:“老大你放心,我打听得真真的,这里的头领确实叫岳辰风,有个女儿叫岳盈盈。”

刘毅大为满意,吐掉嘴里狗尾巴草,拍了拍赵元肩膀,说道:“不错,一会你再立个头功,上去和这些好汉说明身份。”

赵元的脸马上垮了下来,哭丧着说道:“老大,我可听说,这群人是徐州一带最凶狠的悍匪,一言不合就要杀人的,小的不会被他们给...”

“哎,没事,你不用害怕,我听着小王爷的意思,早就把那个岳家小娘皮收服,你只管去叫门,说不定还得个赏钱呢。”

赵元暗暗腹诽两句,不敢不听,只是心里七上八下,来这里一个月,没听别的,就听这岳家寨的强人怎么怎么凶悍了。

赵元引路,一行人说说笑笑来到目的地,只见一个临时搭成的寨子早已人去寨空,只剩下东倒西歪的木棚。

“他妈的,来晚一步,这些人又不知道钻哪个山洞里去了。”

赵元生怕刘毅迁怒于他,唯唯诺诺地上前问道:“老大,怎么办?”

“怎么办?还能他妈的怎么办,继续找呗,这群山贼胆子忒小了,天天东躲西藏,呸,真不是好汉。”

“老大,我是说您已经让刘天兄弟回王府报信了,王爷知道了,说不定要来的,那时候咱们怎么办?”

刘毅一跺脚,骂道:“哎呀!我把这事给忘了,快把那小子追回来。”

赵元一对眉毛眼见都要绉成两条竖线,急道:“刘天那小子,骑马像飞一样,又急着回府领赏,您还特地嘱咐他快马加鞭,谁能追上?”

刘毅一听就知道他说的大有道理,但是怒火攻心,果然迁怒与他,骂道:“都是你个没头没脑的劣货,你就不能线上前道明身份,再去找我?”

“老大,我哪敢啊,这几天咱们打听您也知道,这岳辰风可不是什么善茬啊!”

刘毅一脚踹在他屁股上,骂骂咧咧道:“你还敢顶嘴,照你说都是我的错了?”

赵元委屈地嘀咕:“本来我就劝您认了亲再派人去恢复王爷,您又不听...”

刘毅老脸一红,好在他的脸黑黝黝,轻易看不出脸红,骂道:“闭嘴,你在这继续找,找到了就给我上去说明身份,我要回王府一趟,希望我回去能赶上小王爷还没走。”

刘天以前是霸州人,为朝廷养马户,是王府马术最好的护卫,再加上刘毅的吩咐,更加不敢怠慢,直奔洛阳而去。等他到了福王府,刘毅才追到开封府。

福王府里,朱由松正带着劫迎儿在教堂里乱逛,农庄的事他已经决定放给徐光启去做,他在不在起的作用不大。倒是徐尔斗天天围在他身边,每天都是赶都赶不走,好在这小子还算对脾气。

“福八哥哥,这个地方好漂亮啊,这是做什么的?”劫迎儿一身小红凌袄,看起来粉粉致致,有点婴儿肥的小脸柔光嫩白,活脱脱一个小公主。

“这啊,这是个庙。”

“那这里以后也住着光头大000和尚么?”劫迎儿因为迎恩寺的缘故,对和尚很有敌意,侧着头问道。

劫迎儿精致可爱,天生招人喜欢,连徐尔斗也不例外,听到她天真的问话,笑着说道:“这里可不住和尚,这里住的是西洋的神父,专门跟和尚们抢信众来的。”

一听是和光头大和尚作对的,劫迎儿来了兴趣,兴冲冲地嚷着:“福八哥哥,我要进这个庙,一起对付大光头。”

雅格斯今天刚带着孩子们搬到教堂来,心情大好的他看到朱由松这个财主,快步走过来正好听见这句话,喜笑颜开地说道:“像你这样的小天使要入教,连主都会高兴地降下福音。”

雅格斯听到劫迎儿喊朱永松哥哥,只当她是小王爷的妹妹,那就是郡主,她要是入了教,对传教肯定很有帮助,喜不自胜。

朱由松呵呵一笑,心想这个小妮子对和尚的印象坏到了极点,竟然想入天主教来对付大和尚,真是人小鬼大,这么点小东西就知道找帮手了。

“雅格斯神父,我这个小妹妹想入教,正好今天你在,就在这新教堂给她受洗了吧。”

劫迎儿知道这个长相奇特的大叔,就是治好自己最喜欢的小莲姐姐的恩人,所以很是亲近,抬着一张小脸望着他,把这个西洋来的大叔萌的一脸老血。

新建成的教堂里,劫迎儿站在上首,台下是朱由松和一群神父带来孩子。雅格斯一脸虔诚地吟诵着诗经里的歌曲,出乎朱由松的预料,受洗仪式并不繁琐。

台下一个小胖子和一个瘦高个,正围着一个呆头呆脑的小孩,教他怎么和人相处。

小胖子语重心长地说道:“阿呆,你记住,别人打你一拳,你就要还十拳,这样他们才不敢再欺负你。”

瘦高个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呆呆傻傻的阿呆,问道:“你别光知道点头,你到底听明白没有?”

朱由松听到吵吵嚷嚷,回头一看是李定国和孙阿丑,故意板着脸斥道:“李定国,你又咋呼什么呢?”

小胖子吐了吐舌头,不敢再教育阿呆,抬头看了一下台上的小女孩,扯了扯同伴,惊奇地说:“你看那个小女孩,是不是地道里那个啊?”

朱由松回过头去听见他还在吵嚷,正想摆个姿势,再教训几句这个“名人”,满足下自己的恶趣味。

一回头只见王府的门子气喘喘的跑来,来到自己面前,说道:“王爷,刘统领派人传回消息,您要他打听的人,找到了。”

朱由松又惊又喜,急问道:“刘毅的人呢?快带我去。”

第六十六章 星星之火

朱由松急匆匆赶到外堂,一路飞奔的刘天正在喝水休息,看到他赶忙站起身子。

“找到了?在哪?”

“回王爷,是在马陵山中一个山沟里,这马陵山六十多里的山群,着实难找,刘毅统领已经前去寨中,让小人回府报信。”

“好,一路辛苦了,一会去后院找老舒头领赏钱吧,刘毅可说了在哪等我?”

“来时刘统领说了,就在徐州长了楼等您。”

朱由松心情大好,笑骂道:“这黑厮倒是会选地方。”

虽然相处时间很短,但是朱由松自认已经和岳家寨众人经历过生死劫难,感情很深,正好王府所有事情都步入正轨,自己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处。

“这一路,选谁跟我同去呢?”朱由松又头疼起来,能用的人太少了。

徐尔斗如今正在为取代张元化,成为王府第一红人而努力,亦步亦趋地跟了过来。朱由松看着他机灵伶俐的样子,心想,这个小子或许可以。

“尔斗,你有出过远门的经历没?”

徐尔斗已经打听到,张元化就是跟小王爷出去过一次,回来就摇身一变成了第一心腹,听小王爷的意思,又要出门,还考虑自己同行,心头大喜。

“王爷,不是我徐尔斗吹,我自小走南闯北,哪里的风土人情我都门清,您就放心吧。”徐尔斗嘴上大吹法螺,心里却想到,只要有钱,天下什么地方去不得,到哪都是大爷。

朱由松不知道他心里所想,还以为真是个靠谱的人,喜道:“好,那辛苦你陪我去徐州一趟。”

徐尔斗倒也没多想,这个时候朝廷对藩王的戒心已经没有那么强,或者朝廷自己乱成一锅粥,根本顾不上,藩王不许外出封地这一规定,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徐尔斗倒也没有太过惊讶。

“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出发吧。”

徐尔斗一怔,这也太心急了,说道:“不用准备准备么?”

朱由松笑道:“准备快马两匹,带足银两,立刻出发。”

两个人轻装简从,快马加鞭,第二天傍晚就到了开封府。开封是河南当下最大的城池,比洛阳还要繁华,单单一个周王府,就比整个洛阳城还大。不过朱由松显然没有心思去拜访这个邻居王爷,眼见天色将晚,两人只好从开封找个客栈,歇息一晚,明天再出发。

徐尔斗好像有个天赋技能,就是不管到了哪里,顺着感觉总能找到当地最好的青楼。开封轻烟楼前,朱由松蹙额无语道:“尔斗,让你找个客栈,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徐尔斗脸色稍霁,心虚地说道:“王爷,这种地方也勉强能当个客栈用。一般的客栈床硬还有潮湿味,极不舒服。根据我多年经验,只有这里才能消困解乏,好让我们有充足的体力,明天赶路。”

早就有楼里的龟奴,看到两个人鲜衣怒马,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公子,殷勤地出来牵马执鞭,引着两人走进楼里。

走进楼里,只见大厅中一群莺莺燕燕和许多嫖客围成一个圈,调笑着指指点点。

两个人都是好热闹的,兴致勃勃地挤进去,才发现,一个大汉正被反绑着吊在那里。这个汉子看体型极为魁梧,只是倒吊着头发遮住了脸,看不清相貌。显然已经被吊了一段时间,虽然骂骂咧咧,但是力气虚弱,骂的极没有气势,有气无力。

龟奴陪笑着解释道:“这个黑大汉来我们轻烟楼,嫖完姑娘还不给钱,态度嚣张,被我们老板吩咐吊在这里杀杀他的威风,然后打出楼去。说是吊他一天一夜,眼看就要到时间了。”

吊着的汉子本来有气无力,听到龟奴的话大怒,使出残存的力气骂道:“你们这群龟孙,给老子等着,不咋了你们这个鸡窝,我刘毅倒着写。”

龟奴啐了他一口,不屑地说道:“你人倒吊着,名字再倒过来,果然是个半吊子。”

朱由松本来都准备上楼休息了,听到他的喊叫,转过身来,蹲下身子拨开散乱的头发,一看黑脸绿豆眼,不是自己的侍卫统领刘毅是谁。

朱由松奇道:“刘毅!你怎么在这里?”

刘毅见有人要低头瞧自己,原以为又是好事的来取笑逗弄他,正要啐他一脸口水,只见来的是朱由松,大喜过望,嘶吼道:“外甥救我,救我啊!”

朱由松给他结清了嫖资,在楼里的小厮帮忙下把他硕大的身躯放下来,冷着脸走进单间,沉声问道:“你这是闹的哪一出?”

原来刘毅当日急匆匆追赶刘天,忘了带盘缠,只有身上一点散碎银两。他在洛阳仗着福王府的势力,一向骄横惯了,在深山里住了一个多月,好不容易出来,哪肯委屈自己。到了开封就住进了这最豪华的轻烟楼,酒足饭饱,一夜潇洒之后,才发现自己没带盘缠。这轻烟楼在开封背景深厚,这样的嫖霸王娼的岂肯轻饶,所以才有了进来时看到的一幕。

朱由松哭笑不得,问道:“就是说你们找到了人,又弄丢了?真是饭桶,岳辰风忠厚老实,待人接物和和气气,岳家寨都是些爽朗可交的好汉,你们怕个什么劲?”

刘毅一张黑脸涨的通红,岳辰风的故事他在徐州打听之下,可听的不是一件半件,跟忠厚老实完全沾不到边,又不敢反驳,瞪着小眼不说话。

“算了,既然知道了他们的行踪,我们一起去找,估计也不是什么难事。今天暂且休息一天,明天一早咱们就出发。”

朱由松嘴里和和气气忠厚老实的岳辰风,如今已经到了费县好友王俊的家里。王俊一见他,喜不自胜,问道:“大哥,这么多年你怎么想起来看我了?可惜我今晚有一件大事,不能为你接风洗尘,和你痛饮一夜了。”

“哦?你有什么事?”岳辰风知道王俊的脾气,如果不是万分紧急的事,他断然不会丢自己在这里,自己出去办事。

王俊叹了口气,愤恨地说道:“我二弟和费县的县丞是近邻,那狗贼要修个小院,仗着官府势力,强拆了我二弟家的院墙,还把他打成重伤。兄弟我实在受不了这口恶气,正要趁夜摸进他家,要了他的狗命。”

岳辰风呵呵笑道“以你的武艺杀一个县丞不难,只怕全县都要来找你麻烦,你的家小如何安置?”

“我王俊顶天立地一条汉子,杀了狗官自己自首,岂能牵连亲人。”

岳辰风把他按在椅子上,说道:“咱们兄弟的命不比那狗官金贵一万倍,你要一命抵一命太亏了,我有个办法,杀了他还不用抵命,你要听么?”

“大哥,你说,我什么时候不听你的过?”

“咱们杀进县衙,把这群狗官统统宰了,造他娘的反,怎么样?”

王俊面红耳赤,血气上涌,说道:“大哥,我早有此意,只恨自己人微力寡,大哥既然发话,我这小庄有庄客几百人,我这就召集他们,跟你干了!”

第六十七章 狼烟四起

翌日清晨,费县衙门口,几个交不上租子的农民被吊在门前大杨树上,破旧单薄的衣物,难以避寒,这几个人嘴唇发白,眼神迷离,眼看是不行了。

一个村妇小心翼翼地靠近大树,取出怀里的水壶,啜泣道:“当家的,喝口水吧。”

两个青衣皂帽的衙役,手执水火棍走了过来,一棍子打在村妇手背上,村妇吃痛,水壶掉在地上。

“真心疼你汉子,快滚回家把欠的粮食还上,少在这里碍眼。”

村妇赤红着双眼,嘶喊道:“你们来来回回搜刮四次了,哪还有一粒粮食啊?”

年长的衙役乜着她,面无表情地说道:“朝廷有朝廷的法规,既然交不上粮租,那就等死吧。”

衙役刚刚说完,脸上还挂着冷漠的笑意,只见一支利箭直挺挺地飞了过来,不偏不倚插在他的脑门上,箭势太急,竟然没有流出一滴血。衙役轰然倒地,旁边的小衙役怪叫一声,还没出口一支利箭从他喉中穿过。

村妇早就被无尽的苦难摧残的麻木,见到如此景象竟然没有吓晕,只是哆嗦着去解救自己的男人。

岳辰风一身灰衣劲服,走在最前面,身后几十个精壮的汉子相随。

每走三步,岳辰风中气十足地怒喝一声:“谁敢杀知县?”

身后兄弟异口同声道:“我敢!”

“谁敢杀知县?”

“我敢!”

......

越来越多面带菜色,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人跟在他们身后,一路杀进了县衙,所遇的都没有一合之敌,人群更是兴奋,有一人跳出来喊道:“去知县宅子里,杀了狗官!”汹涌的人群,在他的带领下冲进知县宅里,愤怒的人群用手里随手拿起的棍棒武器,将所见的每个人都一一锤杀。这群受尽欺辱的小民,在怒火爆发出来的时候,每个人都像是一头野兽。

知县王宁听到声响,惊惧之下,翻墙逃走,正好碰到王俊,被王俊一刀砍下了脑袋。

岳盈盈一袭红衣,纤腰束胸,手执火把,带着人泼油添柴,将县衙一把火点着,俏面含威问道:“爹,接下来怎么办?”

“按沈先生说的做。”

王俊带着岳家寨悍匪,打开了县衙仓库,将粮食搬运出来堆在县衙门口的空地上,县城的百姓已经都涌了出来。

岳辰风站在粮堆之上,身后是熊熊烈火,滚滚浓烟。无数生存无望的百姓,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

“乡亲们,我知道你们饱受这些赃官污吏欺凌,无力反抗,与其在这里闭目等死,不如随我轰轰烈烈大干一场。我保证,有我一口干的,就不让兄弟们喝稀的,这些粮食大家分了,有愿意随我杀尽狗官,为民除害的,就跟上。不愿意的,领了粮食回家继续当顺民,我绝不勉强。”

费县地处山东,民风彪悍,自古就是造反频发的重灾区。最近几年,朝廷辽响花费惊人,税钱不断上涨,早就民不聊生。围着的百姓不知是谁起的头,撕心裂肺地怒吼起来,越来越多的百姓拿起锄头,扛着扁担参加到大队人马中,在岳辰风的带头下,往峄县杀去。

峄县属官们齐聚一堂,正在为新任的把总张黑虎设宴接风,主客相敬,不亦乐乎。突然听到外面乱哄哄声响,大老爷们怒冲冲地骂道:“外面什么情况,快出去看看。”

旁边伺候的下人忙不迭跑出去,不一会急匆匆进来,惊恐地喊道:“不好了,县里百姓反了,现在正杀奔这里,大家快逃吧。”

县令以下,县丞,县尉,主簿愣在原地,满面惊恐,不知所措。张黑虎暗道,一群饭桶,真是没半点用处。一脚踹翻酒桌,喊道:“不要惊慌,几个小贼,看我出去砍了他们。”

张黑虎手执大刀,正好撞到急匆匆赶来的刘才,刘才拦住他急道:“大哥,是岳辰风带了人寻仇来了,如今他裹挟流民,只怕不下万人,咱们还是逃吧。”

“什么?他想造反不成?”

刘才一跺脚,喊道:“大哥,你还不明白?他已经反了!”

张黑虎一怔,说道:“没想到这厮胆子这么大,好汉不吃眼前亏,快回去召集我们的弟兄,先避他锋芒。”

刘才眼里闪过一丝阴鸷,说道:“大哥,来不及了,咱们先逃吧,迟了谁都走不掉了。”

张黑虎也不是良善之辈,闻言说道:“只好如此了,兄弟们只能自求多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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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避免连累亲族,岳辰风自称“一阵风”,王俊自称“王老虎”,在费县峄县扯旗造反。

沈慕鸿建议每下一城,开仓放粮,收拢人心,岳辰风王俊从善如流。不断有活不下去的老百姓加入到队伍中,不出几日,已经横扫鲁南小镇,除了大城大邑,谁都挡不住这支已经不下十万人的起义军了。

岳辰风骑在马上,望着长长的队伍,恨恨地骂道:“可惜,被张黑虎给跑了。”

“大哥不必气恼,量那厮也跑不到哪去,如今咱们所向披靡,还怕将来抓不到他?”

岳辰风自得的捋了捋胡须,一转头看到沈慕鸿面带忧色,他已经从心里佩服这个老书生,问道“沈先生,我们连战连捷,你怎么不高兴,可是有什么心事?”

“咱们纵横山东,离京城辽东都太近了,我怕朝廷缓过神来,调兵前来,不好抵挡。”

冯雷排行老三,脾气火爆,武艺高强,闻言大喊道:“沈先生到底是个书生,瞻前顾后,要我说我们怕什么,来多少咱们杀多少,这些明军简直不堪一击。”

岳辰风呵斥道:“闭嘴,你懂什么,你忘了马陵山里围剿我们的明军了?”冯雷心中尤不服气,只是素来敬重岳辰风,不敢顶撞,小声嘀咕道:“现在能一样么,现在咱们有十万人啊。”

岳辰风装作没听到,转头问道“依先生之意,咱们怎么办?”

沈慕鸿低头不语,现在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出山东,进河南。河南府屡遭天灾,又有各路藩王盘剥,百姓早就难以维持生计。若是率军进河南,必能声势更壮。但是那可是自己的故乡啊,沈慕鸿哀叹一声,暗暗下定决心,这个恶人就由我来当吧。

“岳帅,咱们如今最好取道归德府,沿黄河杀进河南,和陕西王二遥相呼应。朝廷必然首尾难顾,焦头烂额。”

“好!就听先生的。”

第六十八章 重回故地

朱由松带着徐尔斗刘毅这两个哼哈二将,一路快马扬鞭,来到砀山。

上次追杀钱景轩时,落脚的小酒楼前,朱由松惊奇地发现,老掌柜和小伙计背着行囊,关了酒楼,正要出门。

“店家,这青天白日的,你就闭门谢客,是不想干了么?”徐尔斗鼻孔朝天,趾高气昂地说道:“临关门大吉前,再伺候爷三个,就当我们送你的最后一单生意。”

老掌柜认得朱由松,这样富贵的公子,在这个小镇他一共也没见过几个,自然不容易忘记。

直接无视了徐尔斗之后,老掌柜面带苦色,对朱由松说道:“公子,可不敢再往前面去了,如今前面正在打仗,凶险万分呐,小老儿正要往北逃难去呢。”

徐尔斗见一个乡野小店的掌柜,竟敢不理睬自己,大感没面子,斥道:“放屁,朗朗乾坤,太平盛世,打什么仗?”

朱由松见他背负行囊,拖家带口,不像作伪,骑马越过徐尔斗,问道:“掌柜的,前面是什么人在打仗?”

“你们还不知道?山东反了一阵风,王老虎两人,这两人悍勇无敌,横扫山东,如今杀奔这里来了,快逃命去吧。”老掌柜说完,不等他们回答,扶老携幼逃命去了。

朱由松怔在原地,心里惊疑不定,天启年间的反王,不都是陕西开始的么,这个一阵风是什么来头,看这架势不像是籍籍无名的小叛乱啊,为什么我在后世没听说过。

刘毅瞪着一双小眼,滴溜溜一转,上前问道:“王爷,现在怎么办?徐州离山东不过几日的路程,要是山东真的起了流贼,只怕徐州也不安全。”

朱由松心系岳盈盈和岳辰风,不肯半途而废,沉思一会说道:“徐州是大城,这些流贼只敢攻占县城,不敢到大城附近撩拨守城官军,马陵山紧挨着徐州,我们一路疾行,到了山里找到岳家父女,带他们一起走。不然他们不知山东民变,恐怕为其所害。”

刘毅虽觉不妥,但是对朱由松极为忠心,领命之后没有提出异议。徐尔斗听到他们明知前面有民变,还要前行,愁眉苦脸,上前说道:“听刚才那老头所言,前面已经是刀山火海,咱们三个还往前走,不是自寻死路么。”

朱由松天生乐观,加上他并没有听说过什么一阵风,王老虎,心里仗着对历史的先见之明,不是很在意这两个流贼,笑嘻嘻地说道:“尔斗,你久在脂粉堆里打滚,烂赌桌上翻腾,什么时候能长成一个男子汉。今天我和老舅就带你上前面见识一下男人之间的厮杀,好让你在成长的路上跃进一步。”

刘毅嘿嘿笑着走着徐尔斗,伸手一提,抓小鸡一样将徐尔斗提下马,说道:“你去店里打口水喝,把水壶装满带在身上,前面既然兵荒马乱,恐怕没有酒楼供我们吃喝歇脚了。”

徐尔斗气呼呼地骂道:“你这黑厮手劲这么大,还被人吊在青楼出尽洋相,活该!”边骂边走,一脚踹开老掌柜锁上的房门,找到水缸,将水壶灌满,三人继续上路。

三人一路上小心翼翼,生怕遇到流贼,奇怪的是,一路上连流贼影子都没见到。

来到马陵山中,刘毅带路找到和手下约定好的地方,只见一块大石板上,两个手下正用草帽遮脸,呼呼大睡。

刘毅一脚踢到其中一个的屁股上,正是赵元。

赵元一个骨碌爬起来,眯缝着睡眼,骂道:“那个不开眼的敢踢你爷爷我?”

刘毅大怒,骂道:“是你爷爷我踢得你。”

赵元终于看清了来人,喜道:“老大,你怎么回来了,通知了王爷了么?”

“唉,刘天那小子跑的太快,我没赶上,王爷已经出来了。”说完往后一指,说道:“喏,王爷这不是来了么。”

赵元一看,果然是小王爷,慌忙上前行礼,朱由松急吼吼问道:“免了,免了。你们可曾找到我要的人?”

赵元面带羞愧,说道:“小的们无能,自从那天早上失了音讯,这群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半点踪影。兄弟们还在寻找,只是这马陵山太大了,他们有心躲藏,我们实在难以寻觅。”

刘毅吹胡子瞪眼,骂道:“那你还在这里睡大觉?”

“老大,我们两个留在这里等你,怕你回来了找不到我们,每次都留两个人。”

朱由松回到马陵山,更加思念岳盈盈和岳辰风。虽然相处时间短暂,但是岳家寨对自己极好,尤其是岳辰风。

朱由松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就在这里住下吧,我跟你们一起寻找。”

徐尔斗一听,竟然要露宿荒野,大感失望,只是不敢说出来,满脸苦色。

一行人钻进深山中,四处寻找,眼看天色将晚,只好回到临时的营地。

徐尔斗从没吃过这种苦,虽说徐光启为官清廉,毕竟是朝廷大员,徐公子虽然不能和自己的那些狐朋狗友一样,花天酒地,纸醉金迷,但是过得也还算不错。

今天跟着朱由松在山野中乱逛,累得脚下起泡,正坐在石头山,借着火光让一个王府侍卫给他挑破脚上的水泡。钻心的疼痛让徐尔斗大呼小叫,叫苦连连。

朱由松坐在营帐前,望着远处,那是他持枪拦路,为岳盈盈挡下追兵的地方,至今想来,还心旌神摇,难以平静。

“盈盈,我回来找你了,你在哪里啊?”

朱由松没有望见岳盈盈,却看到无数的火把,排成一条长龙。还来不及欣赏这奇观,刘毅大喊一声:“不好,肯定是流贼来了,快熄灭火把。”

朱由松也反应过来,借着夜色和树木,躲在高出观看,只见无数的人群,打着火把前进,顺着黄河往西行军。

“不好!一阵风要进河南!”

第六十九章 定计砀山

徐尔斗已经顾不上脚上的疼痛,匍匐着爬过来问道:“王爷,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朱由松听他说话已经上气不接下气,眼前的长龙确实太过骇人了,十几万人聚在一起的声势,第一次见不免心生寒意。

刘毅也摸上来说道:“咱们全家老小都在洛阳,这些人看架势已经成了规模,不得不防啊。”

朱由松叹了口气,心想眼下这股流贼,一望无际,不知道有多少人,这要是涌入河南,河南正好大旱一年,势必成灾。虽然不知道这股史书上没有记载的叛乱,但是看这规模,绝不会轻易扑灭。

“我本想将岳家寨兄弟带到洛阳,不用在江湖上过刀刃舔血的苦生活,不想遇见了山东民变。如今相比岳家寨,洛阳更需要我们回去,好在有怀庆府,开封府挡着,洛阳一时半会没有什么危险,咱们回洛阳吧,至于盈盈,有缘再见吧”

刘毅看朱由松一脸落寞,眼珠滴溜一转,上前压低自己的大嗓门,说道:“外甥,我这一个多月,虽然没找到你那相好,但是他们的故事倒是听了不少。你根本不必担心,他们都是久在江湖的老油子,他们往山上一躲,谁能找到他们。再说了,以前官府还有可能找他们麻烦,如今有了更大的麻烦,谁还顾得上一伙山贼。”

朱由松听他说得也有几分道理,脸色稍缓,说道:“老舅,别看你一脸莽撞样,脑子还挺活泛,你说得对,是我着相了。走,咱们今夜就启程,赶回洛阳应变。我倒看看这“一阵风”,能不能刮进我洛阳城。”

徐尔斗垮着个脸,追悔莫及,本来只想着跟着小王爷出来一趟,风流快活,还能增进感情,谁知道生出这么多是非,受苦受累不说,还有生命危险。

刘毅一回头见他一瘸一拐,轻笑一声,伸手提住他的衣领,说道:“阿斗,你这样子怎么能跟上,让我稍你一程。”

徐尔斗被勒的脖子生疼,偏偏不敢高声呵斥,害怕被河对岸流贼听到,小声骂道:“黑碳,快放我下来,老子不叫阿斗,叫徐尔斗。”

刘毅一路上最喜欢跟这个徐府少爷玩闹,而且这小子见到了自己在轻烟楼的窘境,刘毅一想起来就想整治他一下,笑嘻嘻地说道:“你如今就是长板坡前的阿斗,老子是赵子龙,这就带你杀出去,见你爹去。”

行到半夜,一行人突然觉得身后有光照来,如同旭日初升。刘毅摸了摸脑门,说道:“这才几更天,怎么就出太阳了?而且咋从北边出来了。”

徐尔斗立刻讥笑道:“说你不读书你不信,这哪是太阳,这分明就是火光。”

朱由松在马上也觉得不妥,正好前面有座小山丘,朱由松对赵元说道:“你骑马到山上去看看,后面究竟出了什么事。”

赵元一提马缰,纵马而上,不一会满面惊慌地下来,说道:“王爷,起火了,好大的火啊。”

“大半夜怎么会突然起这么大的火,是什么地方能看出来么?”

“我看是砀山方向,像是县城着火了。”

“王爷,这定是贼人趁夜袭取了砀山县!好大的胆子,砀山可不是一般小县,竟然顷刻间就被烧了。”

朱由松面色一沉,没想到这次叛乱这么严重,流贼这么凶悍,顺道就能袭取一个大县。一丝疑惑悄悄爬上朱由松心头,这个世界真的已经被改变了么?前世确实没听过这次起义啊。

“走,快马加鞭,赶回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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砀山县衙前,岳辰风,王俊沈慕鸿借着身后的大火,正在商谈下一步行动。

王俊满面喜色,说道:“大哥,这砀山县也是大县,非比费县,峄县。没想到也被我们轻易攻下,我看这大明朝已经是风中烛火,是经不起你这阵巨风了。”

岳辰风也春光满面,兴奋地说道:“本来只想杀了张黑虎,为我那女婿报仇雪恨,没想到才这么几天竟有这般规模。”顾盼之间,颇有得色,这些天的顺利已经让他有些飘飘然起来。

二当家魏群扯着嗓子嚷道:“朱重八当年不过是一个放牛娃,坐了天下还曾说到“我本淮右布衣,天下于我何加焉!”照我看,他们朱家这江山也坐的够久了,是时候换大哥来当了。”

葛九也凑趣道:“到时候,大哥做皇帝,王二哥做王爷,咱们都混个将军当当。”

众人听得激动,纷纷大笑起来。

沈慕鸿看着这些人得意忘形的样子,面带忧色,说道:“咱们在山东起事,全天下都以为我们要东进青州府,所以这砀山被我们出其不意才得以轻松拿下。大家万万不要掉以轻心,要知道咱们还没碰到过大明真正的精锐呢。”

岳辰风想到当初马陵山的官军,深有同感,扫视一周说道:“弟兄们,沈先生说得对,自古起兵造反哪有轻易成功的,咱们这才刚开始起步,不要志得意满。”

这些人虽是匪类,但是也敬重真有本事的读书人,沈慕鸿一路的表现,处处料敌于前,算无遗策,早就赢得了大家的尊重,都向他望来,王俊问道:“先生,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河南地处中原,是四战之地,咱们不能就留在此,须尽早打到关中,和陕西王二遥相呼应,让朝廷首尾难顾。在这期间趁势发展自己的实力,咱们人数虽多,多是妇孺老幼,就是青壮也都是些农夫,要是没有自己的精兵,跟朝廷军马就打不了硬仗!

我们如今条件有限,只能从咱们的人中,挑出身强体壮,好勇斗狠的青壮,以战练兵,有了一支精兵,才有真正攻取大城大邑,占为根据的本钱。

然后咱们就可以试着攻取一座大城,建立政权,收拢人心,如此大事可济!”

岳辰风捏着胡须,不断点头,说道:“其实老子也没想造反当皇帝,只是事到如今,开弓没有回头箭,咱们弟兄不干也干了,那就索性一路走到底!把这个狗朝廷砸个稀巴烂,闹他个天翻地覆再说!”

身后兄弟嗷嗷乱叫,面红耳赤,对他们来说,生死实在是不起眼的小事。他们或许可以为了一句话,就跟你生死想拼,也可能为了穷苦时你救济的一碗粥,就替你舍生忘死。

沈慕鸿偷偷地背过身去,他和这些悍匪,本不是一路人。阴差阳错之下,走上了这条道路,看着熊熊燃烧的县衙,他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是错。

“我只是一介书生,是千古罪人,祸国殃民,还是百战功成,留名青史,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说。但求所作所为,无愧于心罢了。”

西风起,瘦削的背影在一群悍匪之中,更显孤凉。

第七十章 如此朝会

奉天门是明朝皇帝早朝的地方,朱由校已经很久不来这里上朝了,有重要的事一般都在养心殿召见几个重臣商议。

陕西民变未平,山东民乱又起,就算是心思不在朝政上的朱由校,也不得不重视起来,重开了久不举行的朝会,凡是所有在京官员,不论官职大小一律由上朝的义务,凡是来京述职的外省官员也必须上朝。

几百个官员,让平日里鸟都不来的奉天门,沸沸扬扬,人群中最兴奋的就是那些六七品的小御史、给事中,平日里要骂皇帝只能上书,别人根本不知道。现在满朝文武齐聚一堂,说不定就有扬名立万的机会。但是无奈,他们品阶太低,够不着大殿,只能在奉天门参与朝会,连皇帝都看不到。

朱由校端坐龙椅之上,看着台下的百官,有点头疼,山东民变只是祸害了几个小县,朱由校心里不是很重视。

他是一国之君,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民间疾苦他也只是在奏章中听说而已,并没有什么感触。

但是殿堂上这些官员的厉害,他是深有体会,他们天天上书骂人,想干啥都不让,能把人活活烦死。动辄几百人跪在门口痛哭流涕,示威请愿,让人不得安宁。

朱由校往下扫视一圈,看到人群中束手弓腰,一脸谦卑的魏忠贤,心里一定,像是有了主心骨。只有这个大伴,才能帮助自己对付那些可怕的文官。

其实朱由校实在多虑了,经过这些年你死我活的斗争,朝中已经都是魏忠贤的人了,再没有人能和他分庭抗礼。朱由校一看,平日里几个刺头果然都不在了,心里一松,说道:“近日朕听闻山东兖州府有刁民造反,祸乱山东,众卿有什么良策平贼?”

百官中当先走出一人,国字脸丹凤眼,须发飘飘,衣冠楚楚,乃是当朝首辅黄立极。

黄立极整了下官袍,出列朗声说道:“陛下无需担心,在陛下和魏公公治理下,如今四海升平,国富民强,几个愚顽农夫,在穷乡僻壤里举旗造反,不过是井底之蛙,不知死活罢了。山东官员为了推卸责任,才把贼人声势夸大,其实是疥癣之疾,我们大明朝有您这样的圣明君主,还有魏公公这样的不世出的能臣,尽可以高枕无忧。”

黄立行这番话极其肉麻无耻,尤其是从他一个当朝首辅嘴里说出来。但是他浑然不觉,说的掷地有声,铿锵有力,好似心里认为理所应当一般。朝堂上百官都低头不语,心理佩服不止,怪不得人家能当首辅。

朱由校脸色一红,他虽然喜欢玩乐,醉心木工,但是并不是一个傻子。自己是个什么皇帝,朱由校心中有数,但是魏忠贤在他心里确实是个能臣。不管自己要什么,这个老奴总能为自己办成。想到这里,朱由校心里一暖,说道:“既如此,魏卿莫辞辛苦,帮朕安抚好山东乱民。他们本来也是朕的恭顺子民,不过是受了奸人蛊惑,如果可以,尽量不要大开杀戒。”

魏忠贤上前一步,恭顺卑怯地五体投地,行了一记大礼,说道:“老奴原为陛下鞠躬尽瘁,抚平山东。”

朱由校大喜,心里惦记着尚未完工的作品,大手一挥,司礼监太监王体乾尖声喊道:“退朝。”

魏忠贤一直跪伏在地上,直到朱由校离开了殿内,才起身往外走去。百官恭立两侧,不敢动身,只等这个权倾朝野的大太监走了,才敢退出。

魏忠贤得意的扫视一眼,白净无须的面庞一阵抽搐,嘴角勾起,哂笑道:“这么多年,终于没人再跟咱家捣蛋了,杨涟,赵南星,左光斗,叶向高,一个个自命清高,瞧不起咱家。哼,还不都是咱家手下败将,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头号狗腿子,工部尚书崔呈秀上前凑趣道:“义父,那些伪君子死的死,残的残,如今这朝堂上再也没有人敢跟咱们叫板了。”

魏忠贤自矜地砸吧砸吧嘴,说道:“山东那些泥腿子,还是要尽早解决,陕西冒出个王二,山东又钻出个一阵风,这些刁民真是可恶!咱家恨不得杀光他们,也难解心头之气,你们几个一会到我府上来,商量出个对策,怎么解决他们。”

能围在魏忠贤身边的,都是他的亲信中亲信,闻言一起点头领命。

自凡是流贼,剿灭他们的最佳时间,都是在起事之初。一旦给他们造出声势,在这种天灾不断,民不聊生的时代,就会一发不可收拾。这些人不占州府,四处流窜,他可以打你,你无从打他。还要处处安排人马防范,就算击败他们,只要骨干不死,又可以卷土重来。

本来岳辰风在费县峄县起事,一路向东,直奔青州府。山东都指挥使早就安排重兵,在前面等他们自投罗网。谁知道沈慕鸿不走寻常路,杀了个回马枪,朝河南杀去。

“一阵风”出了山东,山东的官员们弹冠相庆,总算没有自己什么事了,自然不会再去追击,撩拨这群悍匪。至于他们如何作乱,那都是河南官员操心的事了。

朝廷上只顾溜须拍马,地方上又推诿扯皮,给了岳辰风足够的时间,发展壮大自己。

如今在河南,这阵“风”已经颇具威力了。

第七十一章 妙不可言

洛阳东城城门,一彪人马匆匆赶来,马上众人一脸劳累,风尘仆仆,满面尘灰。

“终于到了,小爷我可好多天没洗澡了,再不回来,人都臭了”

“阿斗,没想到你这小身板,还能坚持下来。”

徐尔斗无力跟他吵嘴,只当没听见。这区区几天的功夫,他跟着朱由松从洛阳到徐州,来回一趟,比其他人还要辛苦三分。

朱由松骑在马上,气喘吁吁,两条胯肉生生的疼。放在以前,坐火车这么久都腰酸背疼,更别提骑马赶路,朱由松感觉已经到了自己的极限。

看了一眼生龙活虎的刘毅,朱由松没好气地说道:“老舅,你别跟尔斗臭贫了,你这皮糙肉厚的,浑似一个没事人。我们都已经忍受不了了,快回王府去吧。”

赵元一夹马腹,上前亮出福王府腰牌,守城官点头哈腰方行。如今福王府在洛阳的权势,更甚从前,尤其是王胤昌倒台后,洛阳大小权利落到知府马士英手里,坊间传闻马士英唯小福王马首是瞻。

朱由松急匆匆赶回王府,只见王府门前一群人挤在门口,吵吵嚷嚷。

朱由松大奇,自己如今已经今非昔比,还有什么人这么胆大,到福王府惹事。

刘毅得意洋洋,上前说道:“王爷,我走了一个月,王府的侍卫这么不济,任人闹事都管不了么?赵宏什么都好,就是太不硬气了,镇不住这群鸟人。”

“你少废话,快上前问问什么情况,我的两条腿生疼,别在这墨迹了。”

刘毅下马上前,嚷了两句没人理他,大感没面子,爬到石狮子上大喊一声:“通通住嘴!给王爷让路。”

吵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回头一看,马上一个灰头土脸的年轻人,不是小福王是谁。众人弃了王府的管事,围住朱由松你一言我一语,朱由松听得头晕脑胀,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只隐隐约约听到什么“流贼”,“乱民”“造反”乱七八糟的词。

刘毅一看,大惊失色,生怕朱由松有什么闪失,仗着力气推开人群,牵马护送朱由松进了王府。老舒头听说王爷回府,慌忙赶来迎接,从老舒头嘴里才知道,这些人都是洛阳权贵,听说乱民涌进了河南,他们好多产业都在河南其他小县。纷纷赶来请朱由松上书朝廷,尽快拨兵平乱。

“这段时间,他们天天来王府求见王爷,刚开始还有礼有节。后来一阵风闹得人心惶惶,他们好多产业都遭了秧,天天围在王府不走了。”

朱由松摆了摆手,拖着疲惫的身躯,有气无力地说道:“让他们明天再来,我今天什么人都不见。”

回到内院,院子里一个新来的小丫鬟正在清扫,看到一个破衣褴褛,灰头土脸的男人闯了进来,惊叫一声。

大大小小的丫鬟被她一吓,都跑了出来,舒儿眼尖,看出是朱由松,叫道:“我的爷,你怎么成了这副样子?”

朱由松苦笑一声:“别问了,先伺候我沐浴,给我去寻一些消肿止疼的药来。”

沐浴完毕,朱由松只着小衣,披头散发,裸1露着下身,躺在床上,两条大腿内侧,被马鞍磨的一片紫青。

小莲小荷一左一右,手里拿着白色的小瓶,取出些药粉,涂在他的大腿上。

朱由松感到腿上凉滋滋的,果然疼痛感去了大半。抬头一看,两个小丫鬟双眼通红,泫然欲泣,朱由松心里一暖,有点感动地说道:“你们不用这个样子,这都是些小伤,不比上次强多了。”

小莲将最后一块肿起的地方涂上药粉,小嘴一吹,抬起头白了他一眼,说道:“你还说呢,每次出去都这么狼狈回来,乖乖待在王府不好么?以前老王爷,几个月都不出一次门呢。”

朱由松坐起身来,将她拽到身前,问道:“你怎么样?没再头疼头晕吧?”

小莲嘟着嘴,语带怨气说道:“我早就好了,人家才不跟你一样天天出去疯,带一身伤回来,真没出息。”

“你还敢教训起我来了,反了你了,罚你去后面给我当个靠枕。”

小莲虽然嘴上不饶人,还是乖乖地爬到他的身后,将他的头安在胸前,小手轻轻地按摩着朱由松的头部。

头枕着一片酥胸,柔软舒适,好像被托在云端。轻轻地呼吸,房中飘散着淡淡的幽香,那是妙龄女子身上才有的香气,如麝如兰,沁人心脾。

朱由松一双大手,不自觉地抚上小莲横起的大腿上,像是陷在一团软泥当中,隔着绸裤都能感觉到这双妙腿的温润滑腻,酥腴的腿根触指微陷。倚在美人胸前,听着她呼吸慢慢变得急促,吐气如兰,朱由松下身起了反应。

正在小心翼翼涂药的小荷,差点被“一棍子”敲到,惊呼一声,看清楚袭击自己的东西后,俏脸羞红,直勾勾的回望他,眸里波盈欲滴。嫩白的脖颈香腮像是染了一层红霞,吱呜一声,轻启香唇,凑了上去。

正在“受罚”当靠枕的小莲,好奇地望着妹妹的动作,似有所悟。这两姐妹都在王府中长大,没见识过什么闺房手段,上次朱由松这贼丕教小荷品箫弄玉的时候,小莲正在养伤。看到自己的主人一脸享受的样子,小莲慢慢地放下朱由松脑袋,弯腰屈身,撅着圆圆的小屁股,像个猫儿一样凑了过去,跟妹妹争夺起来。

小荷素来受她“欺负”,没想到在这件事上有了骨气,寸步不让。朱由松感觉着身下两个人的大胆与娇羞,钻绕舔索,吞纳吸啜,只觉得心头火热,闭目享受起来。

“眉黛羞频聚,唇朱暖更融。气清兰蕊馥,肤润玉肌丰。无力慵移腕,多娇爱敛躬。汗光珠点点,发乱绿松松。”

“好诗,好湿啊。”

第七十二章 洛阳驻京办

日上三竿,朱由松还在呼呼大睡,昨天太过癫狂,加上旅途劳累,一觉睡到中午。

一睁眼,看到两个小妮子更加不堪,瘫在床上还没醒过来。朱由松从粉光致致的雪弯玉股中爬了出来,梳洗完毕后打起精神,来到文昌楼。

洛阳城一众三老四少,早就候在这里,等了一个中午。朱由松在门外就听到楼里人声鼎沸,吵吵嚷嚷,讪讪的摸了摸鼻子,推开门,瞬间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倒是安静了下来。

“咳咳,诸位起的都挺早啊。”

“...”

吕维祺致仕前是南京兵部尚书,辞官后回到家乡洛阳,和福王府往常也有走动,人群中以他身份地位最高,起身说道:“王爷,陕西的贼人要来,山东的贼人也要来,咱们河南夹在中间无辜受累。为什么贼人都来咱们河南?因为咱们没兵哇,陕西山东都有朝廷的精兵猛将,咱们只靠府兵,那些大头兵早就没什么战力,连我们府上的家将都不如,如何保护咱们一方百姓。”

朱由松看他两鬓花白,精神矍铄,虽然面上满布松弛皱纹,眼神语气却铿锵有力,透着一股干练劲。这老头言辞恳切,应该是真的忧国忧民,朱由松温言劝道:“吕老不必担忧,朝廷中人才济济,想来必有对策,咱们就在这静待待朝廷出兵吧。”

“哼!如今朝廷上哪还有人才,尽是魏忠贤的孝子贤孙,山猫野兽,指望着那群阉宦子孙,河南三百万父老乡亲早晚都遭了毒手。”吕维祺说完就想起朱由松和魏忠贤的关系,情知说错了话,不过他性子刚烈,不肯低头,只是转过头气鼓鼓的不说话。

好在朱由松脸皮够厚,装着没听见,打着哈哈道:“各位都是咱们河南府有头有脸,有名望的人,既然都来到我这里,自然都是希望我向朝廷讨要兵马。这样吧,大家联名上书一封,由我上奏给陛下,让陛下知道我们河南府的情形,早派天兵,解河南之厄。”

众人一听他肯出头,喜形于色,福王府非比其他藩王,福王是近藩,与皇上血缘很近。像开封府周王,虽然经历了几代积累,财力雄浑,但是毕竟是太祖开国时分封的亲王,和当今皇上早就不知道隔了多少亲。

再加上小福王甚得皇上信任,和权倾朝野的魏忠贤关系也很好,大家认定,只要福王肯出头,必定能要来兵马,保护自己的利益。

“那各位就请署上大名,我一会就起草奏章,上奏天子。”朱由松从桌上拿出一块澄心堂纸,伸手一拍,几个小厮拿着笔墨砚台进来。众人不疑有它,吕维祺第一个动笔,签上自己的名字,身后乡绅耄老都一一署名。

朱由松看着签满名字的纸张,眼里闪过一丝异色,不过隐藏的极好,没有人发现。

朱由松亲自起身,将众人客客气气送出王府,讨要兵马的事一口应承下来。

目送众人走后,王府大门一关,朱由松转身就往书房去。几个小厮忙不迭跟上,在身后亦步亦趋。

“叫周舒夜来书房见我。”

书房里,朱由松捧着一张签满名字的纸张,如获至宝。周舒夜来到门前,整了整衣服,弯腰垂首在门外喊道:“周舒夜求见王爷。”

朱由松没好气地说道:“进来。”

周舒夜这才轻轻推门而入,低头站在一旁,等待吩咐。

朱由松最看不得他这幅样子,骂道:“瞧你这孙子样,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少来这套没用的死出,快过来帮我起草一份奏章,我要上奏皇上。”

周舒夜不以为杵,提笔展开,等着朱由松示意怎么写。

“你就说,河南盗匪横行,官府无能,陕西山东乱匪都已经涌入河南。天灾不断,又逢人祸,洛阳士绅联名请求朝廷发兵发粮。狮子大开口,往多了要,数目越大越好,一定要朝廷给不起的数目。”

朱由松说完,看到周舒夜已经搁笔,抬起奏章一读,大为满意。奏章言辞恳切,语句优美,意思分毫不差,朱由松赞道:“周舒夜,你果然有点才学,不错不错。”

周舒夜一脸谄媚,喜上眉梢,贱兮兮地说道:“小人跟王爷比,简直如同雉鸡相比鸾凤,不值一提。”

朱由松看他一脸贱样,很难相信手里这个忧国忧民,一身正气的奏章是他写出来的,不过他这个性格,接下来这个差事们倒是挺适合的。

“你带着这封奏章,替我去一趟京城,亲手交给魏公公,让他转交给皇上。”

“王爷的意思是?”周舒夜大感不解,以小福王的地位,是可以直接呈给皇上的。

“嘿,我要的这些粮食兵马,朝廷哪里舍得出,而且他也拿不出来啊。”你到了魏府,跟咱们九千岁说:“如果朝廷手头拮据,财政紧张,本藩忧国忧民,为了百姓,愿意出钱招兵买马,抚平乱贼。”

周舒夜眼中精光大盛,一颗心剧烈跳动起来,试探问道:“王爷,就怕朝廷猜忌啊。”

“瞻前顾后,能成什么大事,如今是最好的机会。你回去收拾一下,就出发吧,如今路上不太平,让赵宏多派些人护送你去。魏忠贤那厮,就吃你这一套,你去了京城一定要好生应对。他手底下那些五虎、五彪、十狗、十孩儿乱七八糟一干人等,都有豪礼相送。没有我的传召,你暂时就不用回来了,在京城和这些人处好关系。”

“王爷对小人的关爱,小人没齿难忘,一生一世原为王爷效犬..”

“滚蛋!”

第七十三章 得志

魏忠贤府上,九千岁的心腹们汇聚一堂,作为这个党派绝对的核心,魏忠贤坐在中间,被孝子贤孙们团团围住。

被人簇拥在中间的魏忠贤,脸色红润,兴致不错,这么多年养尊处优的生活,早就让这个少时穷苦的小混混,习惯了奢靡安逸的生活。

轻轻地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大红袍,这种茶树全天下只有三棵,在武夷山上,就连皇帝都不能想喝就喝。魏公公抿了一口,吐了出去,用来漱口。挑了挑眉毛,说道:“咱们辛辛苦苦,弄走了叶向高,弄死了杨涟,如今再也没有人敢跳出来捣蛋。谁知道爷们受了多少的惊吓,才有了今天安逸的日子。可恨冒出一群泥腿子,闹得陛下都知道了,你们可有什么办法?”

“五虎”之一的田吉,刚由大常少卿升至兵部尚书,闻言说道:“千岁爷爷,山东这个一阵风,不足为虑,不过是一群没饭吃的贱民罢了。年前良卿晋了宁国公,那些御史给事中天天告状,杀都杀不完。就连一些勋贵都有微词,这次正好趁着这群乱民,由良卿挂帅出马,赚个军功回来,谁还敢说三道四。到时候,陛下知道了,心里也舒坦不是。”

魏良卿是魏忠贤的侄子,举凡是太监,不能传宗接代,最重亲情,这个魏良卿在他眼里,实跟亲生儿子没什么两样。

魏忠贤听了,喜上眉梢,说道:“不错,你是个有主意的,不枉咱家提拔你。”

堂堂六部之一的兵部尚书,田吉听了这句话,骨头都轻了三分,咧着一张大嘴,嬉笑谄媚,丑态百出。

“这次出征,就调京营最能打的三大营去,再从陕西抽调些平乱的军马,先给良卿完了功,再去收拾陕西那些天杀的贼。”

田吉一听,他身为兵部尚书,自然知道陕西的局势。王二已经被曹云诏打得东躲西藏,眼看就要被歼灭了,如果这时候,把军队抽调出来,去河南剿灭一阵风,魏良卿自然是更有把握成功,不过陕西的局势就有可能生出变故了。

魏忠贤看他面露犹疑,不悦地“嗯?”了一声,吓得这个朝廷大员额头出汗,身如抖晒,说道:“下官遵命,这就去调动兵马。”

魏忠贤这才满意,挥了挥手把手下心腹们赶走,吩咐伺候的丫鬟道:“去把良卿给我叫来。”

华灯初上,新晋的宁国公魏良卿已经喝的醉醺醺了,吏部尚书周应秋今天请他吃酒,这个尚书大人进士出身,身为六部之首的吏部之尊。靠的不过是善烹饪,会烤猪蹄,得了魏良卿的欢心,才做到这个高位。

他虽然官高,但是魏良卿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呼来喝去,如同使唤奴仆一般。今日去他家里吃酒,刚好看到周应秋未出阁的女儿,兴致来了强占了她的身子。可怜豪门女儿,被他守着家人奸污,周应秋敢怒不敢言。

魏良卿只觉得浑身舒爽,倒是不想再吃烤猪蹄,醉醺醺就往家里赶。

府上的门子早就候在大门外,见到他来了,忙上前隔着马车帘子说道:“国公爷,九千岁爷爷差人来请您,说是有要事交待。”

魏良卿露出半个脑袋,说道:“老子知道了,去魏府。”

赶车的马夫一个鞭花,调转马车,往魏忠贤府上赶去。

魏忠贤看着醉醺醺的魏良卿,一步一摇地走进来,皱着眉头说道:“不是说了今天让你来商讨大事,又跑到哪里和什么下三滥吃酒去了?”

被评为京城一霸,无恶不作的魏良卿,憨厚的一笑,醉态可鞠地说道:“二叔,我去周应秋府上了,和他商量下今年的京察,这老小子非劝我喝酒。”

“行了,我去年帮你冒领辽东的军功,给你晋了一个宁国公的爵位,有些眼红的人啊,就不断地在背后嚼舌根子。”

魏良卿火冒三丈,吼道:“哪个不开眼的,还敢跟咱们叫板,我去把他们全家都杀了。”

“蠢货,天下读书人有多少,你能杀干净?”

魏良卿梗着脖子,赌气不说话,魏忠贤无奈的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我给你找了个机会,这次“一阵风”作乱,已经惊动了圣上,我决定保举你挂帅出征,只要剿灭了这股叛贼,我看谁还敢说三道四。”

魏良卿闻言大惊,酒意都去了三分,说道:“二叔,你是知道的,我哪会带兵打仗。再说战场上刀枪无眼,我要是一不小心被人打死了,谁给您老人家尽孝。”

魏忠贤一阵头疼,乜着他说道:“咱们老魏家,怎么出了你这个没种的东西,我既然让你去,自然是都安排好了。一群泥腿子而已,我给你调动最能打的军队和武将,你要是还不赢,就别回来了。”

魏良卿腹诽一句“也不知道谁没种”,面上却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唯唯诺诺地退出了房间。房里暗墙中,都有无烟兽碳烘热,出了房间,一阵冷风顺着脖领灌进魏良卿衣服里,魏良卿瞬间变了表情,暴躁地喊道:“还不过来,要冻死老子么?”

赶车的马夫忙不迭一个骨碌连滚带爬下车,将马车赶到他身前,魏良卿抬起一脚将他踹倒在地,踩着马夫上了马车。兽皮的靴子揣在身上,钻心的疼痛,马夫强忍者疼,不敢叫喊出来,挽起鞭花,驱使着马车前行。

马车里,魏良卿脚踩着上好的波斯地毯,倚在精美柔顺的兽皮上,志得意满。他本是最底层的小民,又因为他二叔没发迹前惹是生非,害得他受尽了欺辱,心里一直有极深的怨念。如今得了势,才要疯狂的报复回来。

周应秋是正统的读书人,比以前他眼里的举人老爷还要高许多级别。所以他才会变着法作践他,来获取变态的快感,所以他借着酒意,奸污了周应秋的女儿,看着他敢怒不敢言的表情,和藏不住的怨毒眼神,魏良卿心理得到极大的满足,甚至远远高于肉体的欢愉。

而现在,这个翻身的贫苦小民,要统帅千军万马,去对付几万个曾经和他一样的人了...

第七十四章 发难

送走了魏良卿,魏忠贤坐在躺椅上生着闷气。自从战胜了所有政敌,独揽朝纲以后,能让这位九千岁生闷气无可奈何的,只有他的侄儿魏良卿了。

当初自己从肃宁小镇,背着全家凑出的散碎银两,只身来到紫禁城中。从一个最底层的小太监做起,忠心扶持当时最不被看好的皇孙朱由校。在三十多年的国本之争里,始终对不受万历待见的小皇孙朱由校疼爱有加,恭顺非常。

终于,不可一世的郑贵妃和朱常洵败了,他们没斗过大明文臣这个近乎无解的组织。万历,泰昌两位皇帝一个月内接连驾崩,最不被看好的小皇孙朱由校竟然做了皇帝。

这个五十三岁,连字都不认识的太监,一跃成为司礼监秉笔太监,帝国所有的重要的官方文件,都要经过他的手才能发出。

接下来的这七年,经过无数次大大小小,凶险万分的博弈,他战胜了不可一世的东林党。诺大的朝堂,再也没有人能对他指手画脚,再也没有人敢和他作对。

但是自己毕竟是个太监,自己的权利都来自皇帝对自己的信任,一旦自己有一天死了,或者圣眷不在,自己的一切努力都将或为泡影。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到时候自己的亲人势必会遭到灭顶之灾。

所以自己拼命地为侄子积累军功,为的就是让魏家成为与国同休的勋贵,像魏国公徐家那样和大明朝功享富贵。

但是自己的这个侄子,实在是不成器,为他铺好所有道路,他还是畏畏缩缩。当初自己的哪一个小机遇,不是自己拼命争取来的。

俗话说朝中有人好办事,对魏良卿来说,何止是朝中有人,简直是满朝都是魏门走狗。粮草军器谁敢作假,发号施令,哪个骄兵悍将敢不听从,这样的人指挥优势兵力作战,只要不是太过昏招频出,想输太难了。

魏忠贤正在长吁短叹的时候,一个小家丁躬身进来,说道:“千岁爷爷,洛阳福王府派人来求见您老人家,正在外面候着。”

“福王?他不会又给咱家送个封疆大吏来吧,这小子比他爹可能惹事多了,在那些东林酸儒眼里,他都快赶上咱家可恨了。”魏忠贤沉思一会,还是开口说道:“让他进来吧。”

周舒夜还会死第一次见这个名满天下的权阉,低着头,束手躬立,比这个真正的太监还像太监。魏忠贤见他如此恭顺,心里先有了三分好感,问道:“王爷遣你来,有什么事啊?”

周舒夜虽然一脸谄媚谦卑,但是相比他心里真正认同的主人朱由松,他根本不怕眼前这个太监。他的谄媚,更像是他的一层保护色,从袖子里掏出一张澄心堂纸,双手托举着,近道为魏忠贤身前,说道:“王爷特意嘱咐小人将这封奏章先交给千岁看过,千岁同意了,才敢进奏皇上。”

身为大明朝开国以来,唯一一个不识字的秉笔太监,魏忠贤随身都带着几个机灵能干,识文断字的小太监。身旁的侍立的小太监,接过纸张,慢慢地念给他听。

周舒夜紧张地观察着魏忠贤的表情,只见他越听眉头越皱,没等听完,就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小太监立刻不念了,垂首站在一旁。

“朝廷连年用兵,辽东战事吃紧,每年的辽饷都凑不齐,哪有多余的钱粮。”

周舒夜左右看了看,魏忠贤见他动作,明白他的意思,说道:“这里的小太监都是我的心腹,你有什么话直接说就是,别给咱家搞这些小动作。”

“千岁爷爷,小人来前王爷吩咐说,要是国库钱粮不足,王爷愿意自己掏钱,招募兵马抚平反贼。”

魏忠贤闻言一怔,将奏章夺来,扔在地上。

“小福王好大的胆子,一个藩王意图蓄养兵马,他想做什么?”

周舒夜额头斗大的汗珠,蹭蹭地往外冒,两腿一屈,跪伏在地上说道:“王爷他一心为公,真心是为了洛阳府百姓着想哇。”

“混账,还敢欺哄咱家,当我魏忠贤真是傻子么?”

魏忠贤从最底层一个小太监,混到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当然不是傻子。

周舒夜见他虽是一个太监,发作起来那种久居高位的狷狂气势让人难以招架。战战兢兢说道:“不瞒千岁爷爷,王爷他确实存了私心。”

“哼!那你说说吧,他想干什么?”

“前不久,王胤昌带人兵围王府,王爷受惊不小,想趁着这次反贼,招募一支私兵,护卫王府安全。小人罪该万死,不知道千岁爷爷慧眼如炬,不该隐瞒爷爷。”

魏忠贤沉思一会,眼前这个人的话倒也说得过去,洛阳到京城,快马三日可抵,他就是想造反,也没那个机会,从京营调动人马,瞬间就可以让他覆灭。

“你回去传话给小福王,让他好生安分的做他的富贵王爷,不要有出格的想法。咱家虽说收了福王府不少的银子,但是违禁的事让他少干,不然咱家可保不了他。”

“小人遵命,小人记下了。”

魏忠贤看着他六神无主,惶恐不安的样子,心生鄙夷,乜视着他说道:“反贼一阵风的事,朝廷已经派出大军前去平乱,你们不必害怕。都是些昂扬的汉子爷们,胆子忒小了点。”

周舒夜伏在地上,不断点头,魏忠贤看他惊惧的话都不敢说,嫌弃道:“没什么事就退下吧,咱家还要进宫陪皇上赏月饮酒。”

周舒夜连滚带爬,溜出了房间,魏忠贤哂笑一声,跟旁边的小太监说道:“小福王一个亲王,没想到身边尽是些这种不成器的货色。”

小太监凑趣的附和调笑几句,魏忠贤走后,望着被扔在地上的奏章。这奏章用的是澄心堂纸,这种纸张名贵异常,小太监识文断字,是个识货的主,一眼就认了出来,一时有些不舍。嘟囔道:“到底是福王府,财大气粗,”

说完眼珠一转,弯腰捡起来奏章藏到衣袖,快步撵上魏忠贤,陪驾进宫饮酒去了。

第七十五章 良卿领兵

京城南郊,大明朝所有京官几乎全到,为宁国公魏良卿率领的剿匪军送行。京城三大营主力尽出,五军营,三千营还有神机营,甲胄鲜明,将士雄壮,颇为惹眼。

魏良卿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银盔金甲,威风凛凛。俗话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平日里相貌普通,举止有些邋遢的魏良卿在这身行头下,倒也颇有几分英武之气。

魏忠贤望着侄子,不住点头,十分满意,桀桀笑道:“良卿这小子,平日里看着呆头愣脑,穿上这身甲胄,倒真像个将军,有那么一股子英武气。”

“宁国公是千岁爷爷的血亲,天生的雄伟英武,那还能差了?我看啊,就今天这气势,天上的天将也不过如此了。”

“唉,天将不过是寻常小将,哪能和宁国公,千岁爷爷相比,依我看,比天王也不遑多让。”

....

这么难得的机会,这些佞臣阉党自然不会放过,一时间马屁乱飞。

这些人饱读诗书,一旦用在恭维马屁上,那真是口吐莲花,层出不穷。一般人听了能肉麻到狂吐不止,这才看出魏忠贤身为一代古往今来太监的巅峰人物的气质来。不但没有不适,反而怡然自得,乐在其中。

魏良卿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魏忠贤依然不肯离去,登台远望。这一来普通的官员是没机会靠近这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九千岁了。只有最亲信的心腹,亦步亦趋,跟在身后,直到大军全部消失在视野里,魏忠贤才依依不舍地下台回马车。

想起昨天周舒夜替小福王传的话,魏忠贤眉头一皱,伸手一指,侍立在一旁的俏丽小丫鬟马上拉开车帘。魏忠贤伸出脑袋,说道:“让田尔耕上来。”

五彪之一的田尔耕,是魏忠贤心腹中的心腹,现充任锦衣卫指挥使。这位田指挥使一脸正气,眉星剑目,鼻梁高挺,美髯过胸,只不过眼神中有一股藏不住的戾气,破坏了这形象气质。

听到魏忠贤传唤,田尔耕不敢怠慢,快步赶上,爬上马车,掀开帘子,恭敬问道:“千岁爷爷有什么吩咐?”

“洛阳的小福王最近出尽了风头,我念着他一贯的对咱家还算孝敬,也就由着他胡来几次,这个人的底细你可曾查过?”

“千岁的意思是?”

“这个人可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陛下对咱家如此信任,咱家可得给他把好关,那些包藏祸心的,一个都不能留着。”

田尔耕轻笑一声,不屑地说道:“千岁爷爷不必担心,小福王的底细卑职已经搞清楚了。洛阳的锦衣卫上报说的很清楚,这个人不足为惧。”

“哦?说来听听。”

田尔耕搓了搓手,哂笑道:“他虽然闹腾得欢,但是这几次整治洛阳官员全是靠了咱们的势力,他自己哪有这个本事。至于他手底下那些亲信,有赶车的马夫,落第的秀才,难民中的百姓,其余都是些靠了裙带关系的娘家亲戚,实在是一群酒囊饭袋,能闹出什么动静。”

魏忠贤想起周舒夜的怂包样,点了点头,闭着眼说道:“照你这么说,咱家倒巴不得他反了,万历爷偏心啊,把攒下的家底全赏给福王了,要是能抄了福王府,嘿嘿。”

田尔耕和他相对奸笑两声,说道:“那咱们要不要。帮他添把柴,点点火,吹吹风?”

“不急,先把河南一阵风扑灭了,给良卿赚了军功再说。现在先别在河南生是非,良卿这个孩子,应付不来的。”

※※※※※※※※※※※※※※※※※※※※※※※※

出了京城,摆足了样子的魏良卿迫不及待地下马,钻到他为这次出征特制的轿子里。

这个三十二人抬的大骄,骄内设屏置榻,还有偷偷带出来的两个宠妾,简直就像是个小行宫一般。

这抬轿子实在太过豪奢,光体积就比普通译路还宽,一路上为了保证魏良卿的舒适,大军所到之处,铺路架桥,行军速度慢到令人发指。

可怜国之重器神机营,炮手们沦为开山炸石的建筑队,火铳手沦为替魏良卿打野味的猎户。

而另一只接到调令的军队,是正在陕西对付王二造反的曹文诏。接到朝廷调令的时候,曹文诏正将王二逼在洛河以北,王二不是韩信,没有背水一战的魄力和实力,义军内部人心惶惶,军心不定。

就在这个时候,一纸调令,十万火急,要让这支精兵去河南听候宁国公魏良卿指挥,剿灭“一阵风”。

小将曹变蛟怒撕调令,破口大骂,被他叔父痛斥一番。曹文诏点起军马,领旨往东进军,得了消息的王二众人喜不自胜,窜进太行山中,避免了覆灭的下场。

曹变蛟脸色阴沉,英俊的面庞因为气愤有些变形,一夹马腹,上前问道:“叔父,咱们从辽东千里迢迢赶来剿匪,眼看大功告成,就因为一纸调令,前功尽弃,兄弟们的血不是白流了么?

曹文诏向来喜怒不形于色,脸部表情永远看不出变化,说道:“我们为将的,首要一点就是军令如山,既然是皇帝的旨意,岂能违逆。”

“什么皇帝的旨意,这明明是魏忠贤为了他侄子的前程,出的昏招。”

“闭嘴!”

曹变蛟虽然愤怒,但是素来最敬重自己的叔父,看他变了脸色,不敢再言,悲叹一声,纵马向前去了。

看着年轻气盛的侄子,曹文诏终于露出了一丝疲态,心道:我何尝不知道这是魏忠贤的昏招,但是没有办法,辽东军饷每年何止百万,全靠魏忠贤的收税小队支持。要是自己来一套“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自己的名声固然更进一步,功劳也有了,但是一旦魏忠贤使坏心,断了辽饷,关外可有比这些流贼凶狠百倍的异族,那将如何收场。

要知道,连袁崇焕都在家乡为魏忠贤修了生祠,这个人,惹不得啊。

曹文诏沉思一会,抬头一看,眼前一座大城立在前头,问道:“前面是什么所在?”

“禀将军,前面是洛阳!”

第七十六章 赐予荣耀

朱由松站在城墙上,望着眼前过路的兵士排起的的长龙若有所思。

周舒夜已经差人回来传话,自己的小心思魏忠贤非但一眼看穿,而且还表达了不满。

看来我还是太小看这个时代的人物了,能在这么多人中脱颖而出,占据高位,谁都不是傻子。一直以来的顺利,让我有点飘飘然了啊。想到这里,朱由松看了看身旁的张浩,问道:“都准备好了?”

张浩本来在专注观察这支军队,懊恼地发现,虽然自己训练的迎恩军,自己颇为满意,但是和眼前这支部队比,瞬间就看出了差距。这些人虽然军服破旧,但是那种扑面而来的气势,让你相信,只要他们的统帅一句话,他们可以轻易地冲上来,撕垮对手。

听到朱由松的问话,张浩回过神来,答道:“王爷放心,就在王府门前,士绅们都候在那里了,我们也过去吧。”

“好,你派人去知会曹文诏一声,我先去王府了。”

福王府门前,洛阳城的达官贵人,豪商士绅,都聚在这里。上了年纪腿脚不方便的,也派了家族子孙前来。福王从朝廷讨来了兵马,护卫河南百姓,大家心中欣喜,在小福王的号召下,集体酬军来了。

中军阵里,曹文诏听眼前人的来意,爽朗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替将士们,谢过福王美意了。”说完转身对身边的传令兵说道:“传令:福王酬军,所赐皆可自领自带。”

传令兵一挥马鞭,一路边骑边喊:“将军有令,福王酬军,所赐可领。”

原来曹文诏治军极严,在军中绝对的令行禁止,如果没有将令,这些将士就算有人酬军也不敢领取。

曹文诏本来粮草就有点紧张,听到福王酬军,不但捐了大批粮食,还另有赏赐,心中欣喜,说道:“我要亲自去谢过王爷,变蛟呢?让他跟我一起去。”

“小将军赌气而去,带着先锋部队行军,这时候已经出了洛阳城了。”

曹文诏无奈地叹了声:“这孩子。”

王府门前巨大的空地上,锣鼓喧天,披红带彩,两个巨大的酒缸摆在中间,不断有力士从王府提着两个木桶,将酒灌入。酒香醇厚,飘散在空气中,这些南征北战的汉子,无不大咽口水。

凡是走过的将士,都可以从缸中取酒,填满自己的水壶。旁边有专门的王府下人,将上好的熟肉切成块状,每人一块。

酒肉还是其次,这种受人尊敬的自豪感,让每个将士都昂首挺胸,心中感动。这么多年的沙场厮杀,看到无数兄弟袍泽战死,连他们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命比别人要贱,要不值钱。他们太需要这种英雄的对待了,许多人已经豪饮水囊中的烈酒,眼中泛泪。

骑马上前,摆了摆手,喧闹的锣鼓声息了下来,朱由松大声喊道:“将士们!你们前来剿匪,护我等周全,我朱由松代河南百姓谢过你们了。”

官兵们这才知道,眼前这个骑在马上的清秀少年,就是赐给他们荣耀的洛阳小福王。

不知道是谁起的头,行伍间爆出一句:“谢王爷赐酒!”

“谢王爷赐酒!”

“谢王爷赐酒!”

...

这些将士心中的情绪得以宣泄,反而更加激荡,已经有很多老兵老泪纵横。原来自己的拼杀不是因为自己命比别人贱,而是获得了这样的荣耀和赞美。

每一小营过去,就要齐声喊一句,阳刚之声整个洛阳皆可闻。

朱由松置身其中,心旌神摇,只觉得男儿为人有次一遭,不枉此生了。心里暗赞一句:怪不得后世的领导人都爱搞个阅兵,这感觉真的爽!

赶来谢恩的曹文诏,看到这一幕,眼神复杂,犹豫片刻,终于还是没有上前,默默地驱马停在一侧。

等到几千人的军队过去之后,曹文诏才带着几个亲兵,下马赶来。稽首拜道:“末将曹文诏,拜见王爷。”

曹文诏的大名,朱由松前世就有耳闻,听到眼前这个人就是,连忙下马,扶起他只一眼,就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眼前这个人浑身有一种气势,如渊之停,如岳之持,不怒自威,使人一看就相信这是天生的将才。

“将军不必多礼,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才是,一阵风祸害河南,将军不辞辛苦,前来剿匪,本藩这里谢过将军了。”

曹文诏耸然动容,他一路南征北战,路过的藩王属地众多,大多数王爷理都不理。小福王年级虽小,名声狼藉,不料想却能做出这种姿态,舍得拿出钱粮,还如此爱民,大大出乎曹文诏预料。

“王爷的恩情,末将记下了,军令在身,不敢久留,末将先行一步了。”曹文诏抱拳上马,带着几个亲兵,纵马而去。

朱由松仍然一阵心折不已,低声说道:“今日能得见这种大将风采,不虚此行,不虚此行啊。”

一转头,朱由松看到张浩还在直直地望着前方,脸上说不出是钦佩羡慕,还是略有惭愧。朱由松锤了他一下,说道:“小子,你听好了,将来你也必须跟他一样牛逼。”

张浩被他拉回现实,莫名其妙地问:“牛逼?什么意思?”

“就是要跟他一样厉害的意思,听清楚了没?”

“听清楚了,我要比他更牛逼!”

“...”

朱由松走进王府,心里期盼着,这些军马快点把“一阵风”给平复了,别耽误了我的番薯大计就不好了。而且等这个“一阵风”平定了,我就可以去徐州找我的盈盈和岳父了。

想起自己娶了还没一个时辰就分离的妻子,还有对自己极好的岳父,朱由松恨恨地骂道:“不是这个劳什子一阵风,老子早就接盈盈和岳父来享福了,这狗日的贼寇。”

被朱由松诅咒的“一阵风”营帐里,刻着他“朱福八”小名的灵位赫然摆在帐内。

岳辰风大马金刀地坐在上首,沉声说道:“朝廷两路军马,正在赶来,如何应敌,大家有什么看法?”

第七十七章 主动出击

营帐内都是多年的悍匪,闻言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叫嚷,而是极有默契地一起望向沈慕鸿。

沈慕鸿坐在岳辰风左侧,面色凝重,正在闭目思索,看到众人的眼光,当仁不让地说道:“从咱们起事那天,就应该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倒也不必过于忧虑,兵来将挡而已。”

众人见当初一路凯歌,所向睥睨时,沈慕鸿尚且劝他们不要轻敌,如今正真的敌手来了,反而换了口气,只当他有什么妙计,都放下心来,帐内气氛也轻松一些。

沈慕鸿接着说道:“咱们沿黄河而上,本来京城的明军应该先一步到来,只是那个魏良卿一路上吹锣打鼓,摆谱扰民,所以现在还没到,我派出去的探子回报,大军行进十多天,如今才刚到濮阳。

谁知道,这厮倒是歪打正着,他这样一来,行军正好和陕西来的曹文诏同时来到,加上我们身后不远就是开封,若是三处大军同时来攻,我们是万万敌不过的。”

岳盈盈一身男装,红丝束发,绸带束腰,腰里斜插着一柄明晃晃金灿灿的宝剑,修长的腿股打了倒卷千层浪的绑腿,大模大样地坐在营帐内,英姿勃发,闻言说道:“先生肯定有了主意了,就别卖关子了,直接说怎么打吧?”

沈慕鸿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看,不知怎么的,越看她腰上的宝剑越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葛九看他不说话,直勾勾盯着自己侄女岳盈盈的腰看,不悦地咳了一生,说道:“沈先生,你又说不用忧虑,又告诉弟兄们万万敌不过,那咱们该怎么办?造反可是掉脑袋的活,咱们总不能自己提着脑袋去请罪吧。”

搁着往常,岳辰风早就斥责他,不要无礼了,不过现在他也急于知道沈慕鸿的想法,没有说话,只是期待地望着他。

“我说三路大军齐攻,咱们敌不过,那就让他们一个一个来好了。”

葛九笑着嚷道:“那群王八蛋还能听咱们的不成?要是能,我直接让他们打开城门,迎了大哥去做个皇帝就是了,咱们还打什么卵。”

岳辰风看他大呼小叫,打断了自己久等的计策,斥道:“闭嘴,听沈先生说完。”

“那魏良卿就是个傻子,肯定也知道等人齐了,围攻我们的道理,既然如此,我们不如趁他们没围成口袋,主动出击,先杀败一路人马。”

“好!这主意听着就痛快,比在这里干巴巴等着别人来打爽快多了。”

帐内众人见一向谨慎的沈慕鸿,难得相出了个和他们脾性相符合的主意,大为振奋,摩拳擦掌,眼看就等不及要去厮杀。

王俊身为副帅,不过毕竟不是岳家寨原班,一直极少插话,不过这次事情重大,忍不住问道:“那咱们挑哪一路下手?”

“开封城高池深,兵精粮足,打开封无异于找死。曹文诏携胜而来,士气正高,不宜与战。只有魏良卿这一路,虽然兵马最精锐,武器最精良,但是主帅草包一个,士气又被他磨的精光。据说神机营被他用来搂草打兔子,炸石铺路搭桥。五军营干得也是抬轿拉纤,伺候人的苦力活。三千营更是被他用来搜刮民脂民膏,祸害沿途百姓,闹的天怒人怨。

咱们就拿他下手,魏良卿猖狂至极,四处放话要打得我们落荒而逃,闻风丧胆。肯定料想不到我们居然会主动找他,我们不等他进开封府地界,先去路上埋伏一彪人马,取了这个阉宦狗的命。”

岳辰风颔首道:“不错,这招叫出其不意,不过我们这么多人,很难不被发现,就怕被他得了风声,不好下手。”

沈慕鸿站起身来,说道:“咱们人虽多,尽是些妇孺老弱,不堪战阵,去了也没用。正真能打的不过万余人马,我有一计,可以让三路官军乖乖听我们的话,就是大帅有点风险。”

岳辰风不以为然说道:“造反还有不担风险的,那天下谁人不反,先生有什么计策但说无妨。”

“我和王帅带咱们青壮精兵五万人,趁夜行军,专走小路,择地埋伏魏良卿。岳帅则要率兵佯攻开封,一来牵制住敌军主力,二来也可以迷惑明军。”

魏二当家大怒,说道:“不行不行,先生你带走五千主力,大当家的带着一群老弱残兵围攻开封,要是开封府兵冲出来,那大哥怎么办?”

沈慕鸿说道:“我料定开封府兵必不出来,就算曹文诏来了,也不敢攻击岳帅。

魏良卿这次挂帅出征,明眼人都知道是魏忠贤给他赚取军功,拿着我们当香饽饽了。要是魏良卿还没到,曹文诏或者开封府兵先把我们剿灭了,那不成了天大的笑话。这个权阉如今一手遮天,谁敢触他的霉头。”

“那也不能让大哥冒这个险,还是我来吧,大哥你和沈先生去截击魏良卿。”

“我来!”

“我来吧,大哥!”

岳辰风沉喝一声:“都住嘴!我是一阵风的大帅,这些日子咱们攻占州县,开封府有许多地方逃去的府兵,多有见过我的。先生这一招声东击西,只有我做诱饵,才最保险。

再说了,你们的武艺,谁能跟我相比,就算真有危险,我留下也是最有可能逃出的,都别争了,听沈先生的。”

沈慕鸿双手抱拳,学着这些江湖汉子的样子,行了一礼,动容地说道:“岳帅,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了。”

岳辰风爽朗一笑,说道:“我祝先生,马到功成。”

“王帅,走,我们帐外点兵。”

※※※※※※※※※※※※※※※※※※※※※※※※※

与此同时,京城兵部内,魏忠贤望着桌上的地图,问道:“良卿这孩子到哪了?”

兵部一群官员簇拥着他,兵部侍郎亲自回道:“千岁爷爷,宁国公已到濮阳。”

“曹文诏呢?”

“曹将军兵马驻扎在宣武卫,只待宁国公到了,配合开封府兵三路出击,必定功成。”

魏忠贤大为满意,笑眯眯地说道:“这伙泥腿子倒也有点用处,传令下去,开封府,曹文诏部,原地听命,不得擅自行动,违令者斩。这功劳可不能让别人抢了去喽。”

京郊驿道上,一匹骏马飞驰而出,驿卒迎风而去,身背军令,直奔开封。

第七十八章 极品魏良卿

长垣县外古道上,天色将晚,魏良卿的豪华大骄难得快速前进着,此地一马平川,道路畅通,更重要的是,他的叔父刚派人来臭骂他一顿,让他快速行军,以免夜长梦多。

轿内魏良卿气咻咻地坐在帷帐内,珠帘金丝线半卷,两个宠妾只着小衣,一身的雪白的身子大半露在外面,正在一旁殷勤地捏腰捶腿,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这个人喜怒无常,两人虽然受宠,也经常被他毒打虐待,雪白的身子上布满痕迹。

“不知道哪个不开眼的王八蛋,告到了我叔父那里,嫌我行军慢。我本来就不想来这破地方,待在京城不知道多舒服,真是个老糊涂!”

骄外提督神机营指挥使张之泽高声问道:“国公,天色将晚,是否安营扎寨?”

魏良卿走到轿边,掀开帘子露出黑乎乎的脑袋,破口大骂:“行军十多天,才走了这么几里路,还有脸安营寨扎?一群饭桶废物,给我继续走,明天到不了河南府,老子饶不了你们?”

他这番话说得相当无耻,全然不顾自己的命令,把行军慢推到军士身上,在场的将士一个个都十分愤恨,咬牙切齿。

张之泽脸色铁青,他不是普通将领,他是英国公张维贤的小儿子。

英国公一脉自从永乐靖难之后,一直与国同休,荣耀无比。

张之泽被这个阉宦之侄,凭着一个太监叔父爬上来的魏良卿一骂,周围都是自己的神机营手下,肯定会被他们指指点点,引为笑谈。

自己府上,自从靖难第一功臣张玉以来,世代位高权重,地位尊崇。到了自己,竟然被一个小混混出身,獐头鼠脑的东西使唤奴仆一般臭骂一顿。

身边的亲兵都是英国公府上的家将,只认张家,看到主人受辱,一个个目呲欲裂,只待张之泽一声令下就要上前杀人。

张之泽暗暗咬牙,双手攥着马缰乐出一道血印,终于还是忍了下来。一个字一个字吐道:“继!续!行!军!”

魏良卿在大骄之内,能吃能睡,夜行军对他来说,没什么区别。

不过几万人的兵马,都已经疲惫不堪,可怜这些大明精锐中的精锐,一路上开山铺路,遇水搭桥,还要打猎,到了夜里还得行军,不得休息。

连张之泽都要忍耐,这些小兵自然更不敢违命,畏惧魏忠贤的权势,只能偷偷骂两句。

突然,前面的兵马停住了脚步,感到骄子停下的魏良卿大怒,掀开帘子走出骄子问道:“怎么回事?老子不是说了继续行军?”

一个小校骑马赶来,拱手说道:“国公,前面有一群难民,为了避一阵风之乱,从河南逃难至此,挡住了去路。”

魏良卿怒不可遏,吼道:“老子还要给一群贱民让路不成?让他们马上让开道路,你们这些贼配军不,想要偷懒不走,门都没有。

有哪个刁民不让路的,格杀勿论。”

难民群中,一个脸上涂满灰,衣衫褴褛的女子,慢慢靠近一个中年人,柔柔弱弱地问道:“先生,什么时候动手?”

如果没有听见,只是看他们两人,肯定以为是女儿受了惊吓,在靠近父亲,这个女子就是岳盈盈,他身边的中年男人,正是沈慕鸿。

得了命令的官军,正骂骂咧咧过来驱散人群,黑灯瞎火的,极为不便。

点着火把,借着微弱的火光,上前骂道:“都散开,国公发话了,你们有几个脑袋敢阻拦行军,耽误了军情你们都得死。”

人群中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走出来哀求道:“实在是走不动了,你们行行好,饶了我们这些苦命人吧。”说完痛哭流涕,捶着拐棍哭诉起来。

岳盈盈嘴角一勾,笑嘻嘻地说道:“葛九叔打扮起来真像那个样子,不过说两句就算了,演上瘾了他还。”

沈慕鸿瞪了她一眼,岳盈盈吐了吐舌头,又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

先锋五军营的把总薛奇量不耐烦,持枪上前骂道:“老狗,快滚开,再拦路先宰了你。”

话没说完,就持枪来刺,葛九大怒,骂道:“狗日的,真拿人命当儿戏,老子先宰了你。”

他这一声爆喝,如同奔雷,哪像个将死的老头,薛把总大惊失色,说道:“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葛九夺了枪,一枪刺死。岳盈盈抽出藏好的宝剑,娇喝一声:“动手!”

几千个伪装已久,蓄势待发的“难民”,拿起藏好的兵刃,嗷嗷叫着砍杀起来。

当先的明军猝不及防,被杀的大败,仓促间也没有将领出来稳住局势。败军很快向后逃散,后面的队伍无故被冲散,还不知道发生什么可怕的事,这时候人的想象力是无穷的。

惊恐很快在军中蔓延,越搞不清什么情况,就越害怕,越来越多的明军四散奔逃。

这时候乱兵中有人高喊道:“五军营造反了,五军营造反了。”

三千营和神机营殿后,五军营是前锋,混乱的人群听到这些有心之人的高喊,纷纷拔刀相向,对着向自己冲来的五军营同袍。

五军营腹背受敌,身上的血气也激发出来,偏偏统军将领好死不死前去逞威风,被悍匪葛九刺死,无人指挥的兵士绝望之下,只要拦路的,见谁砍谁。

这下神机营三千营更确定,五军营确实反了,也不再犹疑,厮杀起来。

其实这些人,是沈慕鸿事先安排好的,专挑自己手下嗓门大的人,组成一个小队,不用厮杀,只要高喊。这几声喊叫起的作用,可比厮杀大多了,明军很快自相残杀起来。

这时候若是一个合格的统帅,肯定高举帅旗,平复人心,稳定战局,再行反击。

可是这支军队的统帅,可是魏良卿。宁国公魏良卿听到自己的人马造反,喊杀声距自己不过百步,声犹可闻,早就失了魂魄,吓得六神无主。夜色下,也不知道有多少造反的兵马。

“快牵我的马来,前军造反了,快保护我。”

亲兵牵马过来,护着他往后逃去,丢下三十二抬的大骄,和娇滴滴的美人不管。

张之泽眼看主将丢下兵马,自己逃命,怒骂一声,挺枪上前欲战。

只是混乱中,难分敌我,可笑良将欲死战报国,竟然不知道从何下手,张之泽苦笑一声,扔了枪,纵马逃去。

埋伏在后面的王俊,看到几个骑兵护着一个将领逃来,一挥手,藏好的小兵一拽绳子,将奔马绊倒,持刀上前捉住。

魏良卿此刻早已没了滔天的气焰,脸色惨白,声音发颤,不住的求饶。

一个小兵眼疾,说道:“王帅,你看,又来一个。”

第七十九章 城下骂阵

魏良卿打造的豪华大骄内,挤满了人,往日只有魏良卿能享受的豪奢,和两个娇滴滴的美人儿,都暴露在一群衣衫褴褛的“难民”眼前。

轿内燃起胳膊粗的红烛,亮如白昼。

扮成老头的葛九,兴奋地坐在轿内软床上,撑着满是老茧的双手,感受着想都想不到的富贵气息,笑骂道:“你这狗贼忒会享受了吧?”

魏良卿跪在中央,看着这个满头白发,一身血迹,面目狰狞的恶汉,直吓得骨软筋麻,汗洽股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沈慕鸿厌恶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就是魏忠贤的侄子,魏良卿?”

向来依仗着自己叔父的魏良卿,听到叔父的名字,终于恢复了一点勇气,呜咽着急道:“是,正是小人,大王饶命,我二叔有的是钱,只要你们放了我,多少钱我都给你们。”

他只当这些人是山大王,还不知道这些就是他要去剿灭的“一阵风”。

一起被抓的张之泽,冷哼一声,鄙夷地说道:“蠢货,这是一般山贼的实力么?”

沈慕鸿饶有兴趣地看着他,问道:“那你说,我们是什么人?”

“能聚集这么多人,而且有胆量埋伏我们的,这一带也就只有“一阵风”了吧?”

葛九床上蹦了起来,大笑道:“不错,我们就是你等要去对付的一阵风,可惜你们太不经打了,大明朝廷全是你们这种草包么?”

手下调笑道:“这些人都是些靠着家世关系爬上来的,本来就是群纨绔草包,济不得事的。”

葛九哂笑一声,乜着张之泽,玩味地问道:“你又是哪个太监的儿子,侄子?”

张之泽把头一扬,梗着脖子不说话,不愿意英国公府上的名声被自己败坏了。

魏良卿讨好的跪着喊道:“大王爷爷们,这小子是英国公张维贤的儿子。”

沈慕鸿呵呵一笑,满意地说道:“没想到这一次收获不少,俘虏了多少明军?”

身边一个亲兵,说道:“神机营拖着大炮火铳,近身没什么战斗力,都被抓了。三千营和五军营大战一番,除了五军营的骑兵,趁着马力逃了出去一部分,其他的都被抓了。”

“好,王帅,你带着俘虏押后,赶到大寨相聚。岳姑娘,葛九,咱们带着这个骄子,回去增援岳帅。这一次,咱们要把天给捅开个窟窿!”

岳盈盈杏眼圆瞪,不解问道:“带这个骄子做什么?又沉又重,先生不会也想享受一番吧?”

“哈哈,这个骄子,有大用处。”

沈慕鸿止住话头,转身对身边传令兵说道:“传令下去,让咱们的人都换上明军的盔甲,快速行军,原路返回。”

小兵领命而去,不一会,外面传来官兵的哀嚎,和岳家军的叱骂声,明军都被扒得只着内衣,盔甲兵刃都被岳家军穿在身上。

“差三十个健卒,抬着这顶空轿,咱们去开封城,跟岳帅汇合!”

张之泽脸色一变,怒吼道:“你要诈门?你敢打开封,谅你们一群草寇,谁给你的泼天胆子?”

岳盈盈俏脸一扬,冷声斥道:“手下败将,还敢耍威风?”

张之泽这才仔细看了一眼这个满面灰尘的高佻女子,衣衫褴褛遮不住玲珑身姿,满面尘灰掩不掉殊丽容颜。让人不禁想象,这种女子,要是洗去尘灰,着意打扮起来,该是何等的风华。

“土匪中竟也有这般美丽的的女子么?”

沈慕鸿稍一停顿,走出了骄子,并没有睬他,只是淡淡地说道:“把他们两个带上,我有大用处。”

※※※※※※※※※※※※※※※※※※※※※※※※※

开封城前,岳辰风领着一群老弱兵马,每天围而不攻,只是在城门下破口大骂。

一群形容古怪,体貌猥琐的汉子,倚着插在地上长枪,嚣张地骂阵,专攻下三路,主要围绕守城官兵直系女亲属的私密部位开骂,可以说怎么没有素质怎么来。

河南巡抚郭增光在城楼上,望着城门外的岳家军,不住冷笑:“这样的一群草寇,竟然也能闹得青州府,怀德府不得安宁,真是一群废物。”

巡抚一职,比如今的高官权力还大,总揽全省军事、吏治、刑狱、民政等,职权甚重。

郭增光为了保住自己的巡抚之位,去年五月给魏忠贤立了生祠,自然不敢得罪他。接了魏忠贤不许出兵,等待魏良卿的密信后,郭增光如奉纶音,不敢妄动。

刚开始岳辰风还担心,城中兵马突然杀出,自己一群老弱病残,难以招架。谁知道几天下来,正如沈慕鸿所言,开封府兵闭城不出。

这些混不吝的匪徒,惯会恃强凌弱,一看开封府这么怕事,什么污言秽语都骂了出来。把楼上的兵将,气得咬牙跺脚,无奈巡抚大人有令,谁都不可以轻举妄动。

岳辰风骑在马上,在阵前溜达一圈,督促了下手下们卖力喊骂之后,颇觉无聊,回到帐中脱去盔甲,赤着上身,练起拳脚来。

突然一个大汉飞马而来,岳辰风眼疾,认出是三当家雷栋。雷栋在兄弟们马术最好,随王俊沈慕鸿去伏击魏良卿,眼见是他,岳辰风知道伏击的结果出来了,心里激动,喊道:“如何?”

雷栋一个急停,勒住战马,一跃而下,爽朗笑道:“大哥,成了!”

“好!”

雷栋上前一步,对面色赤红,激动不已的岳辰风说道:“沈先生让我告知大哥,我们这般....”

翌日,骂了几天的岳家军,好像已经骂累了,紧闭寨门,只在临时搭起的营寨内修整。

几个老兵,懒洋洋地倚着长枪,有一搭没一搭的骂上几句。城中的守军,没有命令,连个弓箭都不敢射,生怕吓跑了这群草寇,魏良卿的功劳不翼而飞。在他们眼里,城下这群人实在不堪一击,属于一群待宰的肥羊。

不过这只肥羊,已经被魏忠贤给他的侄儿预定好了,自己并没有这个资格大快朵颐。

突然从远处传来一阵喊杀声,贼人的营寨内炮火纷飞,惨叫连连。

守城的府兵,都快睡着了,这下终于来了精神,抻着脖子往外看。可惜他们离得太远,没法看到这群嘴上无德的贼人的惨状。

不一会,一彪穿着明军盔甲的同袍,将起火的贼寨团团围住。陆续有厮杀声传来,早就有人前去通报巡抚大人。

郭增光在亲兵簇拥下,登上城楼,大喜道:“宁国公终于到了,这下不用再忍着这群草寇了。传令,打开城门,配合国公,围歼这伙草寇!”

第八十章 梦幻战果

这几天,开封府兵着实憋屈坏了,每天被一群看着就知道不堪一击的草寇堵着门骂,偏偏不能还手。

一听巡抚大人已经下令,士兵们赶忙打开城门,摩拳擦掌,准备列队出城,配合围歼这群嘴巴阴毒,不禁打的贼人。

正准备出城迎接魏良卿的巡抚大人郭增光,突然看到手下都停住不动,神色古怪,斥道:“还愣着做什么,出城杀敌啊!”

开赴府总兵陈永福,神情古怪,望着城下,说道:“大人,好像不用咱们出城了。”

郭增昌又走上城墙,往下一看,哭笑不得。这些嘴上无德,刁钻阴毒的草寇,竟然如此不经打,炮声一响,不过半个时辰,已经逃的逃,降的降。

人群中一群明军,押着一群赤膊壮汉,五花八绑,正往这里走来。

岳辰风这几日,经常在阵前乱逛,督促手下骂人,大部分守军和官员都认得他的相貌,一看贼首已擒,大大的出了口恶气。

郭增昌暗道,都说魏良卿是个草包纨绔,没想到也有这样的雷霆手段,这样快速的结束了剿匪,简直是犁庭扫穴一般。虽说有他叔父给他安排的万无一失,但是确实也有点统兵功力。

总兵陈永福狐疑道:“大人,这些贼人声势浩大,大闹山东河南,无人能挡,这败的太快了吧,当心有诈。”

郭增昌一听,大有道理,若是被诈开城门,十万贼人涌了进来,那局势可就覆水难收了。而且这帮人败的太过轻巧了,不由得人怀疑。

郭增昌想到可怕后果,急道:“速速闭上城门!”

已经涌出城的府兵,不知所措,纷纷退了回来,一头雾水。几个骑马的明军来到城前,叫喊道:“宁国公亲率大军,一战平贼,尔等不开城门迎接,是在做甚?”

郭增昌用眼色示意陈永福,陈永福暗骂,你个王八蛋不敢得罪魏良卿,让我做这个冤大头。

无奈官大一级压死人,况且巡抚比总兵,可不是大了一级。

陈永福探头喊道:“为何不见宁国公尊驾,请宁国公前来,我等自然开门。”

小兵怒喝:“国公何等身份,你们不开城门,惹恼了国公爷,须得害的我们也跟着吃板子,何必呢!”

郭增昌陈永福见魏良卿没有露面,更加生疑,不肯开门。

这时,一个红顶四方大骄,被三十多健卒抬着,快速冲着城门赶来。

轿内岳盈盈一身小厮打扮,青衣小帽,僕巾束了头发,冷冷说道:“教你说的话,你可记住了?”

魏良卿一身官服,跪在地上,讨好地说道:“姑奶奶放心,小人记住了,记住了,嘿嘿。”

“起来吧,瞧你那贱样,一会但有一点差池,我先切了你的舌头,再割了你的耳朵,戳你八十一刀再死。”

魏良卿惊惧不已,求饶道:“姑奶奶饶命,小的一刀就死了。”

马陵山悍匪葛九一副将军打扮,掀开骄子一侧窗帘,说道:“好了,出来吧。”

岳盈盈抬起一脚踢在魏良卿身上,说道:“轮到你了,出去吧。”

魏良卿陪笑几声,哆嗦着站起来,往外走去。

岳盈盈斥道:“精神点,拿出你在平日里的威风来,不然我先杀了你。”

魏良卿强打精神,走出骄子,抬头喊道:“我是魏良卿,为何不开城门?”

郭增昌离京前,经常在魏忠贤府上见到魏良卿,认得他的相貌。开封城楼上,一些在京城做过官的,也都认得他,纷纷说道:“没错,这就是宁国公。”

陈永福低头心道,我真算错了?这一阵风真的这么不禁打?

郭增昌生怕魏良卿怪罪,慌忙告罪,传令小兵开门迎接。自己也忙不迭下城楼,前去迎接这个权倾朝野的大太监的亲侄子。

开封官员谁肯落后,都抢着出城巴结这个当朝最有权势的国公。

混在人群中,看似被五花大绑,其实打了活结的岳辰风,回头看了一眼沈慕鸿,会心一笑。

万余“朝廷精兵”押着无数俘虏,浩浩荡荡开进开封城。魏良卿喊开城门,就钻进了轿子里,被人抬了进去,自始至终都没有理睬这些蜂拥赶来拍马屁的官员。

好在这厮以前就是这么跋扈,开封官员虽然心里恚怒,倒也敢怒不敢言,恭恭敬敬地立在城门边,目送骄子进城。

郭增昌吩咐亲兵道:“快回府吩咐摆宴,我要为宁国公接风洗尘,庆功!”

开封府兵大感无趣,闹腾了这么久的一阵风,没想到一下就被扑灭了,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骑在马上,“护卫左右”的葛九,眼看大部队都进了城,一跃从马上进到轿子里,说道:“盈盈,兄弟们都进了城了,动手吧!”

岳盈盈蹬起虎头靴,将头帕解了束在腰上,拔出宝剑,兴冲冲地说道:“好!这个狗官怎么办?”

葛九冷笑一声,魏良卿听到后,肝胆俱裂,吓得尿了裤子,跪在地上不断求饶:“饶命。小人都按吩咐说了,不敢违逆各位爷爷们啊。”

葛九抬起一脚,正中心窝,魏良卿嘴里一甜,口吐鲜血,直挺挺倒在轿内,眼看是不能活了。

岳盈盈和葛九跃下骄子,抬轿的健卒从轿下抽出兵刃,怒喝一声,向毫无准备的府兵杀去。

身后的俘虏,和押送他们的“明军”听到前面喊杀声,也暴起发难,沈慕鸿带人刚好到城边,先控制了开封府大大小小,几百个官员。

这些人平时一句话,就可以震动开封,如今刀兵加深,只需几个小卒,便能把他们控在手中,任意提拿捏踹。

开封府兵群龙无首,没了指挥的士兵,再怎么勇武,也济不得事,战事很快一边倒的方向发展。

开封府不愧是大邑,大小官员尽皆被俘的情况下,岳家军尚且用了将近一个时辰,才控制住全城。

巡抚衙门里,一众首领都如做梦一般,恍然不知所措。

“大哥,我们...我们攻下了开封?”

岳辰风也是心情激荡,这一切太过不可思议,要知道,这可是开封啊。

正在大家沉浸在这奇妙感觉的时候,一个小兵滚进来报道:“大帅,周王趁乱,带着家将私兵护着家眷从西门逃了!”

沈慕鸿不以为意,说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能带走家眷,带不走周王府二百年的财富。”

众人目露光芒,想到这笔巨款,都有一种活在梦里的感觉。几个岳家寨的老弟兄,已经抱在一块,兴奋地叫嚷起来。

又一个小兵急乎乎跑进来,抱着沾血的朴刀,喊道:“大帅,城外来了一彪人马,打着曹字大旗,正在攻城!”

“这是曹文诏来了,哈哈。他来晚一步哇!”

沈慕鸿越众而出,说道:“将神机营的俘虏赶上城门,炮轰曹文诏!”

第八十一章 分歧

开封府城楼上,大连珠炮并排而列,黑漆漆的炮口,整齐的让人发慌。

曹文诏骑在马上,望着高耸入云的开封城墙,作为一个将军,如果是自己守城,做梦都会想要一座这样的城池。

这座城在十四年后,大明王朝已经风雨飘摇,即将灭亡的前夕,仍然能抵挡住不可一世的李自成,让他三次铩羽而归。

曹变蛟绕着他,走来走去,骂道:“魏良卿真是古往今来第一大草包,京城三大营,何等的精锐,开封府,何等的雄壮,有这样的本钱,竟然败给一伙草寇,还是一败涂地!现在一阵风占据开封,我们这几千人马,怎么打?

叔父,你说话啊,怎么打?这可是开封啊,咱们平叛而来,哪里带什么攻城器具,难道徒手爬上这几十米的城墙么?”

“小将军,别说了,听曹将军的吧。”

曹文诏长叹一声,说道:“鸣金收兵,撤回宣武卫,等待朝廷调令。”

城楼上岳辰风,沈慕鸿等人还在研究这神机营的火炮怎么用,就看到曹文诏的兵马,调头撤军了。

沈慕鸿捻须笑道:“曹文诏果然是个良将,不做无谓的牺牲,不过他虽会为将,却不会为官,他这一退,恐怕要倒霉了。”

岳辰风奇道:“先生,他若不退,只是徒增伤亡,多死几个手下兵卒而已,为什么他退了明明是最好的选择,还要倒霉?”

沈慕鸿背着手,说道:“开封被我们夺了,必定震惊天下,朝廷丢了这么的脸,岂能不拉出几个替罪羊,出来背黑锅。三路大军围攻我们,两路尽皆被我们杀败,俘获,唯独这曹文诏,未放一箭,未死一人,他不倒霉,谁倒霉?”

“黑!真黑啊!朝廷可比我们绺子黑多了。”一众悍匪面面相觑,心有戚戚地说道。

这时候前去王府抄家的葛九戴着一顶亲王才能佩戴的九旒冕,摇头晃脑,走了上来,兴奋地喊道:“大哥,沈先生,这下咱们发大财了!你们知道周王府有多少钱么?”

众人纷纷朝他望去,这厮带着人前去周王府抄家,本来只当是跟平日里抄没县里土豪劣绅一样,带着几个手底下心腹的喽啰就去了,结果一眼看到比整个洛阳城还要大的周王府,彻底傻了眼。

一行人跟着他,来到周王府,葛九记性好,虽然只来过一次,轻车熟路地带着大家,来到王府府库,一脚踹开府库的门。

饶是众人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还是被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宝震慑住了。

民间常用家有金山银山来夸张地形容一个人多有钱,但是周王府确实当得起这个说法,第一任周王是朱元璋的儿子,一代代下来,王府的富贵运祚基本上和大明王朝一样长。

饶是向来不重钱财的岳辰风,也不禁为之动容,精神一振,说道:“沈先生,有了这样的财富,咱们可以坐稳这开封城,招兵买马了吧?”

沈慕鸿轻轻摇头,遗憾地说道:“岳帅,开封守不得。”

二当家魏群急道:“为什么守不得,这样的大城,我们又有这么多财宝粮食,谁能攻破?”

“开封非比其他地方,我们人数虽多,根基不稳,正真的实力其实非常有限。如果真的拉开架势,和刚才曹文诏的兵马堂堂正正一战,都未必能赢。

我们能取开封,实在是弥天的运气,取巧为之,要是死守,我们只会被朝廷围死在这座城里。朝廷耗得起,我们耗不起啊。

只能弃城,像以前一样,和朝廷周旋中,发展实力。”

“那这么大一座城,说不要就不要了?”

“河南是四战之地,我们待不起的,朝廷也不会坐视中原被我们占据。我们去陕西,那里久遇天灾,民怨沸腾,人心思变。我们若是能占据关中,退可守潼关以谋巴蜀,进可出长安,以争天下。”

沈慕鸿侃侃而谈,岳辰风手下却并不打算买账了,老四陶乐游黑着脸说道:“大哥,沈先生,咱们好不容易,费心费力打下这么大一座城池,说扔就扔,兄弟们心里不痛快啊。”

岳盈盈虽然也舍不得开封,不过沈慕鸿的话一直以来,都是对的。她知道自己这帮叔叔伯伯,虽然有点武艺,但是论机谋加起来也比上一个沈先生,所以她选择站在沈慕鸿这边。

岳盈盈向来直来直去,从来不隐藏自己的想法,俏脸一扬,脆生生地说道:“四叔,咱们能打下开封,沈先生的功劳最大,我们夜袭魏良卿,诈开开封府。

四叔你跟着我们进城,费什么心,用什么力了。

沈先生的话,我虽然听不懂,不过既然是沈先生说的,那自然就是大有道理的,你就别在这班门弄斧啦,咱们还是听先生的吧。”

陶乐游老脸一红,吹胡子瞪眼,却无法反驳,只能说到:“大哥,你看看她,教训起我这做叔叔的来了。”

岳辰风苦笑一声制止道:“好了好了,吵什么吵。我们起兵,本来只是为了杀张黑虎那狗贼,给福八报仇。既然已经打下了开封,平白得了一场富贵,大家何必得寸金尺。说实话,我岳辰风对打天下做皇帝毫无兴趣,人生一世,图的不就是兄弟们聚在一处,痛痛快快,你们这样吵闹还有什么意思。

我虽然不懂兵法谋略,但是咱们自从费县起事,沈先生那一句话不准过了?我们就听先生的,把开封的钱粮带上,兄弟们去关中快活,还不是一样。”

魏群陶乐游等人,虽然还是不服,不过岳辰风的话他们不敢不听,梗着脖子散去,带着手下搜刮开封去了。

沈慕鸿神色落寞,这些人言谈举止,所作所为,根本没有能成大事的一点样子,他们从内心还把自己当啸聚山林的好汉呢。就算是岳辰风,虽然对自己言听计从,但是身为一个领袖,也没有什么锐意进取的野心。

“我是不是错了,辅佐这样的人物,就算闹得天翻地覆,闹垮大明,也不过是给别人做嫁衣吧!”

第八十二章 算计

京城西苑皇庄内,朱由校和魏忠贤,王体乾等近臣,正在苑中人工湖里泛舟饮酒。

春风送暖,湖畔柳枝新抽的嫩芽,伸展在暖意融融的日光下,湖面一圈圈的涟漪泛着光,偶尔有几只燕子,衔了虫儿飞过,回巢喂食新生的乳燕。

朱由校兴致勃勃,不断饮酒,魏忠贤伺候在一旁,不断说些他喜欢听的话,王体乾等太监也起哄凑趣。

皇城外,一匹骏马载着一个劲装骑士,飞奔而来。这是八百里加急快报,撞死人都不用偿命的,被撞死的还有延误军机的大罪。一路上没人敢阻拦,遇门开门。

进了皇城,早有专职的小太监,接了驿卒,不敢怠慢,带着他前去西苑皇庄。

看到朱由校后,小太监上前行礼,说道:“万岁爷,外面有加急驿报,是河南来的。”

魏忠贤一听就知道是自己侄子的消息,心道“哦?良卿已经大功告成了么?”

朱由校也从魏忠贤那里得了保证,认定这次剿匪万无一失,深信不疑。

朱由校脸色泛红,醉眼朦胧,举着酒杯正在兴头上,趁着酒兴说道:“传!今天良辰好景,正须捷报佐酒,才是人生至乐。”

小太监拉着长腔,喊道:“传驿卒觐见。”

驿卒喝了口水,缓了一下,来到湖边,跪地疾呼:“前线战报,开封陷落,河南告急!”

“什么?你说什么?”朱由校惊怒交加,再加上醉意上涌,腾地一声,直挺挺坠入湖中。大小太监们慌了神,会水的不会水的蹭蹭跳进湖中,将他拽上岸来。朱由校乐极生悲,加上落水惊惧,昏迷过去。

魏忠贤划到岸上,眼色赤红,拽住驿卒问道:“那良卿呢?”

“宁国公被贼人削首悬于城门,壮烈殉国了。”

这下轮到魏忠贤两眼一黑,随着皇帝,晕了过去。

万岁和九千岁同时昏迷,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整个皇宫乱作一团。御医们倾巢而出,守在朱由校床前,轮流把脉。

魏忠贤的亲信扶了他,上了马车,急匆匆赶回魏府去了。魏忠贤毕竟没有落水,受到惊吓,所以朱由校还在昏迷不醒的时候,他已经悠悠醒来。

“千岁爷爷,您醒了?”

魏忠贤抬眼一看,自己的心腹们早就赶来,围在自己身边。魏忠贤心下大定,这么多人的簇拥,让他重拾安全感,虚弱地说道:“良卿死了,陛下势必怪罪我等,你们有什么主意啊?”

兵部尚书田吉,凑上前说道:“千岁爷爷,事到如今,只有尽力挽回河南局势,收回开封,彻底平定一阵风,才能消陛下的雷霆怒火。”

魏忠贤恨恨地说道:“对,咱家还要一阵风碎尸万段,给良卿报仇!”

乜了一眼田吉,魏忠贤继续说道:“当初是你给咱家出的主意,让良卿这孩子挂帅出征,如今你要是说不出个好主意,咱家先要了你的命!”

田吉脑门汗如雨下,他知道魏忠贤说得出做得到,即使自己真的想出了主意,只怕以后也免不了遭到这个太监的报复。

“贼人攻陷开封,声势日大,仓促之间想要平定,只能抽调辽东守军了。”

魏忠贤抓起正在给他喂药的小太监手里的药碗,朝田吉砸来,田吉不敢躲闪,滚烫的药汁浇了一头一脸,哀嚎不已。

“你个蠢才,辽东已经调来了个曹文诏,再从辽东抽兵,鞑子打进京城,你有几条命可以杀。咱家真是瞎了眼,保举你个蠢材做了兵部尚书。这一遭国库空虚,要短时间夺回开封,需要大把军饷,从哪里出?”

田吉忍着痛,说道:“那些贼人毫无根基,咱们围住开封,断水断粮,时间一长,他们自然完蛋。”

“蠢材,蠢材!陛下会给我们这么多时间么?开封必须马上夺回来,你还围起来,你,你,咱家真想打死你个蠢货!”

田吉唯唯诺诺,不敢说话,只跪在地上颤抖不已。

围在一旁的亲信小太监,闻言一动,魏忠贤不识字,好多奏章都是他念给魏忠贤听,小太监听到缺钱缺粮,突然想到上次洛阳福王府上奏的奏章来,上前附耳说道:“千岁爷爷,小福王前段时间不是上奏,说道愿意出钱出粮招募兵士,助朝廷剿匪么。”

魏忠贤一怔,记了起来,心里算计起来,福王府富可敌国,如果让他前去剿匪,败了可以把黑锅扣在他的头上,晾他一个藩王,能有什么办法跟我斗。如果真被他赢了,也可以寻个由头,把他治了,正好还想等良卿回来,拿他开刀呢。

“好,难得你能有这个主意,比这个饭桶强了一万倍,小福王的奏章在哪呢?收起来没?”

小太监当时贪恋奏章使用的是澄心堂纸,名贵无比,偷偷收了起来。现在正好邀功,说道:“小的念着这奏章可能会有用处,就把它收了起来,千岁爷爷要用,我这就去拿。”

不一会,小太监拿着张奏章,献宝似的交给魏忠贤。

魏忠贤扫了一眼,如获至宝,揣到衣袖中,说道:“快扶我进宫,我要去见陛下。”

乾清宫里,朱由校躺在床上,面色苍白,魏忠贤守在床前,一动不敢动。

床上这个皇帝,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自己护他伴他,忠心不二。到后来,他成了九五之尊,自己水涨船高,一个万岁,一个九千岁。

自己的一切都是这个人给的,魏忠贤对他的感情,并不是作伪,甚至高过了魏良卿。

从正午守到了天色将暗,朱由校才悠悠醒来,魏忠贤眼都没离开过,第一个发现他醒了,呜咽道:“陛下,您醒了,老奴有罪。老奴罪该万死!”

朱由校一看到他,本能的心头一暖,但是神志恢复,又想起他和他的侄子,害得江山不稳,怒从心起,想骂几句又看到他这副样子,倒不忍心开口。

“魏良卿这个草包,朕要狠狠地处罚他!”

魏忠贤两眼一红,说道:“他已经被反贼割了脑袋,挂在城墙了。”

朱由校闻言一怔,想到眼前这个老奴陪伴自己一生,到了亲人也惨死了,更不忍再骂他,说道:“你打算怎么办?”

“陛下,这里有洛阳小福王的奏章,洛阳开封相距不远,小福王愿意出钱粮兵马,前往讨贼。”

第八十三章 谋划

朱由松在洛阳,虽然离着开封比京城近,但是可没人给他八百里急报。

等到他得知消息的时候,甚至比朱由校和魏忠贤还晚了两天,当时正在田里和徐光启探讨甘薯论的朱由松,听到开封陷落的消息,差点一个倒栽葱插在地里。

徐光启更是怒发冲冠,沉声喝到:“一群草寇,竟然都能攻下开封?阉党果然是酒囊饭袋,祸国殃民!”

开封的地位和重要性,远远大于洛阳,那是中原真正的腹心。城高池深,兵精粮足,更有两路大军增援,这样都能攻陷开封,这是一群什么悍匪?

且不说京城三大营,单是自己见识过的曹文诏的军队,那种气势,就是做不了伪的。

朱由松忧心忡忡,后怕不已,幸亏是魏忠贤和朱由校这两个不着调,没同意自己的奏章,这“一阵风”不是什么春风,看来是阵飓风,自己还是别去惹他了。

徐光启自然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只见他目光呆滞,还以为被吓傻了,轻咳一声说道:“王爷,开封陷了,是不是应该与官府商量一下,加强洛阳防备,免得贼人来袭时出现手忙脚乱,难以应付的局面。”

“徐老说得对,来人啊,备马!”朱由松心里一动,想到这个徐光启的书里,对兵法也有描述,便顺口说道:“徐老,事态紧急,您随我去一趟洛阳府,多个人谋划,多条计策总是好的。”

徐光启也知道现在不是推辞的时候,他本来就是忧国忧民之人,当仁不让之下随着朱由松一起进了马车。

其实徐光启在练兵,制造火器,编撰法典条令方面的成就,也非常之大。只不过她在其他方面的光芒太盛,让人容易忽视他这些才能罢了。

洛阳府里,马士英也得了消息,正准备出门去王府找朱由松商议,走到门口就发现朱由松已经找上门来。

朱由松扶着徐光启下了马车,看到马士英,也顾不得打招呼,急吼吼说道:“士英,开封的事你知道了吧?”

马士英眼里闪过一丝异色,心道:我是朝廷的消息,王爷竟比我知道的还快,王爷私下看来是有自己的消息来源。

好在他对朱由松已经死心塌地,说是上下级都不确切,自有一份兄弟情义在里面,看到他下了车说道:“王爷,我正想找你去呢,魏良卿丢了开封,京城三大营精锐尽失,我们洛阳恐怕难免兵祸了。”

朱由松步履匆匆,边走边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里面去商讨。”

进了知府衙门三人坐定,朱由松坐在上首,说道:“士英,如今洛阳以你为首,开封陷了贼人很可能趁势来攻洛阳,咱们可不能坐以待毙。”

马士英长吸一口冷气,说道:“王爷,洛阳承平已久,咱们大明朝立国以来,就没有经历过战事,城防什么的形同虚设。好在城墙修葺的及时,没有什么大问题,不过这伙人连开封都能攻下,只怕是场恶战啊!”

徐光启一路上一直在沉思,捻须说道:“开封城老夫去过几次,且不论开封府兵如何,那种级别的城池,就算是几千老弱,也能守得住几万精兵。我看一阵风攻陷开封,未必是强攻,应该是开封守将中了什么奸计。”

朱由松,马士英闻言一怔,自从听到消息以来,他们不自觉地就以为悍匪攻城,想到的只是“一阵风”应该是多么强大,多么凶残,才能攻下开封,从来没想到是用计破城。

朱由松精神一振,说道:“着哇!徐老说的对,必定是开封自出昏招,中了什么计策,不然开封城上栓几条狗,都能守住半月。”

马士英疑惑道:“这位是?”

朱由松这才想起来,刚才只顾着担惊受怕,忘了介绍。

“这是徐光启徐大人,他的大名,你肯定听过吧?”

马士英慌忙站起,行礼道:“原来是玄扈先生,下官不识先生面目,失敬失敬。”

朱由松眼看他俩还要客气起来,赶忙打断将要说话的徐光启,说道:“徐老所言,我看八九不离十。一群没有经过训练,没有攻城器具,没有军规法纪的乱民,不下半月就成长到可以攻下开封府,是不现实的。

既然他们只是侥幸行计成功,我们就不用担心洛阳了,相反,我反而要想办法帮朝廷收回开封才行。”

徐光启自认不妥,一个藩王,驻守封地是本分,收复失地就有点出格了,就算成功了,也只能惹来猜疑,搞不好还会有牢狱之灾。只是自己身份尴尬,已经不是朝廷官员,而且小福王此举也是为国为民,自己也挑不出理来。

朱由松目光一转,觉得有些事还是不好在徐光启跟前讨论,于是说道:“士英,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还是要召集人手,加强洛阳防备。这几天肯定有开封附近的难民,逃到洛阳来,你要是不好安置,不妨去迎恩寺找张浩,他颇有经验,而且迎恩寺还可以安置几万人,绰绰有余。”

马士英眼光一亮,难民进洛阳是必然的事,本来这是颇为头疼的一件事,没想到小王爷还有这么个地方。他只当朱由松是为了他,才大开方便之门,不免暗自感激。

朱由松起身说道:“事不宜迟,士英你作为一府之尊,我们就不耽误你时间了,我跟徐老就先回去了。”

马士英将两人送出衙门,朱由松将徐光启扶上马车后,低头轻声对马士英说道:“晚上去我府上吃酒,有事相商。”说完就进了马车,马夫一扬鞭花,驾车而去。

马士英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心如沸水一般,难以平静。朱由松背着徐光启,邀请自己,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言避于人,必有所谋,不知道是什么计划。

几个草寇,就能攻下开封,这世道乱了啊!魏忠贤权势气焰已经到了极点,物极必衰,恐怕太平日子不多了。

罢了,罢了,小王爷待我一片挚诚,我何必犹疑不定,今夜,我马士英赴宴!

第八十四章 称心如意

两人回到王府,掀开车帘,只见老舒头脸上挂着焦急的神色,侯在门口。

朱由松一下车,就看到自己的承奉拽着长袍,兔子似的跑了过来,难为他一把老骨头,跑的比自己都快。

“老舒,什么事这么慌张?”

老舒头喘了两口大气,瞪着眼说道:“王爷,京城来人了,好像还带了圣旨。”

“哦?”朱由松不敢大意,虽然想不明白为什么降下圣旨,还是疾步赶回王府,在老舒头带领下来到会客堂。徐光启见他有急事,自己告罪一声,去教堂和自己的老朋友叙旧去了。

会客堂里,小生子已经等了有一会,朱由松前脚刚走,他就到了。这次到福王府传旨,小生子自告奋勇,仗着来过一次的优势,抢到了这次机会。

眼见朱由松走来,小生子亲切地迎了上去,请安行礼道:“王爷这还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咱们又见面了。”

“哈哈,原来是小公公,咱们可是熟人了,这次又给我带什么好消息来了。”

小生子笑嘻嘻地说道:“王爷您智勇双全,大名都传到万岁爷耳朵里去了,特地让小人给您带了一份差事。”

“哦?”朱由松一阵意动,天启给我的差事,会是什么?

小生子收拢了下情绪,摆出一副高冷的表情,好像全世界都欠他钱一样,冷声喊道:“福王接旨。”

朱由松知道,这些传旨太监,传旨的时候代表的就是皇帝,必须摆出这么一副臭脸,所以不以为杵,跪地接旨。

小生子展开圣旨,摇头晃脑,高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故民者,天下之本也。”

小生子接下来一顿文言文引经据典,朱由松加上继承的世子记忆加起来,也只能算半个文盲,听的头晕脑胀,一句都没听懂。

过了好一会,才终于进到正题,只听他念道:“有福王朱由崧,贤明昭著,朝野皆闻。今中原百姓,受人欺哄,从贼者甚众。着福王招募乡勇,总督河南山东二省兵马,即刻平贼,宣扬教化。使贼首覆灭,从贼百姓醒悟。钦此。天启七年五月。”

朱由松听的目瞪口呆,这可真是要下雨天打雷,想瞌睡来枕头,怎么会有这种好事降临?这样一来,自己也不用偷偷摸摸,总督两省,招募乡勇,想发展势力,都可以光明正大,奉旨而行了。

其实不怪他自己不信,大明朝自从藩王朱棣夺了他侄子的江山,哪个皇帝不对藩王小心戒备。搞得明初一方土皇帝的藩王,都活活变成了混吃等死的米虫。其实要是放在其他时期,这道圣旨也万万发不出来,这样的圣旨一出,就算是皇帝,也会被满朝文臣唾沫星子淹死。

但是如今实在太特殊了,朝堂上已经没有人敢跟魏忠贤叫板了,但凡有点抵触的,都被他打压回家了。万岁九千岁这俩人,对着头一商量,福王有钱,朝廷缺钱,让他去平乱吧。朱由校在魏忠贤的游说下,直把福王当成了忧国忧民,忠君爱国的贤王,自己主动要求出钱粮募兵马平乱,感人啊!

而魏忠贤,更是把小福王当成了一个巨大的财库,只等着他平乱成功,找个心怀不轨,图谋篡位的由头,抄了富可敌国的福王府。他们都没有想过,福王会不会拥兵自重,因为在这个时候,一个藩王是很难真正的拥兵自重的。你所有的权利,都来自皇帝的圣旨,当他收回你的权利,也只是一句话的事情。让你总督两省兵马,你就是所有兵马的大元帅。一旦收回,这两省的兵权还是牢牢掌握在朝廷手里,你将连一个兵都调不动。

小生子见他茫然跪在地上,不理睬自己,自己捧着个圣旨,尴尬无比。小声提醒道:“王爷,接旨哇!”

朱由松愣过神来,高呼一声:“本王接旨。”

小生子见他接了旨,就收起了欠揍的表情,笑嘻嘻地说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受此重任,万岁爷对您真是信任的紧呢。”

“呵呵,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没想到本王如此低调,还是被陛下知道了这一身的才学,真是皓月难掩光辉,明珠不蒙尘灰啊。”

身后王府众人一脸黑线,红着脸低着头,生怕别人知道眼前这个人是自己主人,只有一个刘毅得意洋洋,笑容满面,觉得正是如此。

小生子宣旨这么些年,也没见过这种领旨感言,毕竟自己还是个太监行业的新入门者,应变能力欠缺,愣在原地。

朱由松已经亲切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小公公一路辛苦,来人啊,带小公公去后院歇息,你这次啊,一定要在本王府上多待几天。”

送走小生子,朱由松已经难掩兴奋之情,走到堂内王府人群中,拍拍这个,捏捏那个,还笑着说道:“所以说啊,梦想这个东西,还是要有的,气运说来玄乎,说不定哪天就掉在你的身上,出门就能踩狗屎,弯腰就能捡钱,抬手就能摘果子。”

众人面面相觑,都在心里暗道:完了,小王爷上次撞了一次性情大变,这次不会又要变身了吧!其实小王爷上次变得挺好的,希望石头精他老人家,收了神通,别再祸害王爷了。

就在大家为朱由松暗暗祈祷的时候,已经走到院里的朱由松,头也不回,高声喊道:“今晚设宴,把老子的亲信都叫来!”

老舒头得了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愣在原地,谁知道您的亲信是哪几位啊,但是朱由松已经大步走回内院,老舒头只好长叹一声,靠自己直觉去请人赴宴了。

回到内院,朱由松就看见盛开着石榴花的树下,一个心字蝶衣,百褶裙的美人正在临摹绘画。

自己房里虽然莺莺燕燕,群雌粥粥,但是只有醉仙楼出身的行首大家,素月才有这个才艺。

素月看到院里花开的漂亮,心动之下,从书房取了纸笔,树下作起画来。她用心描绘,倒没发现朱由松的到来,朱由松蹑手蹑脚走到她身后,看到纸上枝干遒劲,花枝舒展,极有韵味,赞叹一声:“好画!”

第八十五章 柔情蜜意

素月吃了一惊,手里的笔一个没握紧,掉在地上,好好的画上,也沾上个墨点。

回头一看是朱由松,慌慌张张敛裙行礼,纤腰一折就要跪倒。

朱由松看她柔怯怯的样子,知道她还因为以前的事,对自己有点害怕。正好解开她这个心结,不然枕边人老是害怕自己,怎么能行。

朱由松坐到树下的秋千上,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说道:“月儿来,过来坐。”

世子府是内宅内院,非比寻常,除了朱由松,没有男人能进来。所以素月身着只是一身日常燕居的常服,体态玲珑,身姿曼妙统统遮挡不住,反正不虞被人瞧了去。

素月刚一起身,就被朱由松拽进怀里,欺霜赛雪的白嫩脸腮升起一朵红霞,羞色直到脖颈。

强忍着羞意,说道:“爷,有人呢。”这声音又媚又甜,朱由松回头一看,两个小丫鬟正在偷偷朝这边望来。

朱由松一努嘴,一瞪眼,两个小丫鬟红着脸会心的一笑,蹦蹦跳跳的拉着手走开了。

怀里抱着一个绝世的尤物,闻着淡淡的清香,朱由松没喝酒已经感觉自己要醉了。

“月儿,你是不是有点害怕我呀?”

“没..没呢。”

“还敢说谎。”朱由松在她柔柔软软的臀肉上捏了一把,说道:“月儿,咱们是要相守一生的伴侣,你要是对我恭恭敬敬,心里没点爱意,只有畏惧,还有什么意思。”

素月哪里受过这种温柔手段,身子也酥了,心也化了,偎在朱由松怀里,大胆地伸手搂住他的脖子,眼神迷离,吐气如兰,喃呢道:“爷,人家以前的身份是个..是个,我那父亲还如此不堪。”

“那又不是你自己选的,你又有才情,还温淑知礼,我心里是非常喜欢你的。只要我喜欢你,你管别人的眼光干什么,有我一个疼你还不够吗?”朱由松话锋一转,朗声说道:“再说你那父亲,真是个人才,是我的左膀右臂,不知道为我做了多少大事,我跟你说,你将来受宠,说不定还沾他的光呢。”

素月只当他哄自己开心,大为感动,心里暖意融融,双眼红红的,雾气氤氲,钻进朱由松怀里,像个讨宠的小猫。

朱由松轻轻拥着她,抚摸着发丝,温柔地说道:“你这幅画还没画完呢,快把我们两个也画进去。我这么英俊潇洒,你还算国色天香,加到画里才算完美。”

素月轻笑着啐了一口,乜着一双美目,调笑道:“爷,哪有花鸟画里加人物的,不如爷题首诗词,赏给月儿吧。”

朱由松哈哈一笑,说道:“你个小蹄子,欺负你的爷不会吟诗作词,老子偏要作一首。”

素月拍着手,笑道:“好呀,好呀。”一双眼睛仰慕地盯着朱由松,等着他作出个打油诗来调笑几句。

朱由松勾了勾她尖尖的下巴,说道:“手有点累,我来念,你去写。”

素月知道他的字拿不出手,也不嘲笑他,眯着眼捡起笔,等着题诗。

朱由松见她一弯腰,浑圆的臀儿显出形状,举手投足,动作神情。又甜又媚,知道这个小尤物应该已经彻底放开了自己心房,从此身子和心都系在自己身上,跑不掉了。

心里暗道,“唉,一代情圣,也不过如此吧,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朱由松本想抄袭几句诗词,给自己撑撑面子,让这个美人儿更加崇拜自己。但是话到嘴边,实在说不出口,抄袭这种事,根本就是得脸皮厚道一定程度才能干啊,自己还是不行。好在自己前世也是个小文青,写几首原创诗词还是可以的,虽然水平不高,但是倒也符合小福王这个身份。

朱由松装模作样,摇头晃脑,走了几步,吟道:“

清都山水霁雨绸,芳菲落尽逐波流。

青骢无心踏花过,红袖有意凭江楼。

月华拨乱鬓云羞,寂寥心事总是秋。

谁道相思了无忆?笑拍青衫一并休。

洛阳城东新雨后,刘郎曾此笑王侯。

只因蓬山人不到,致令年少空白头。

欲写相思墨不流,书成恨压纸背透。

依约去年耳边语,分明今夜风摇落。

前尘纷纷随风过,想来用情总是错。”

他吟一句,素月就写一句,正好一起完工。他这首诗还算工整,也有点韵味,大大超过了素月的预料,还以为这个大纨绔连字都没认全呢。

“爷,好厉害啊!”

朱由松洋洋得意,背着手说道:“爷的厉害你又不是没领教过,不必大惊小怪。”

素月俏脸一红,轻轻啐道:“爷就知道调笑人家,人家不理你。”

朱由松坏笑着从后面抱住她,素月扭动的身躯,忽然碰到一根硬硬的东西,像是屁股被蛰了一下,就要跳开。只是被朱由松一双大手环住,哪能躲开。

素月低声哀求道:“爷,大白天的,去房里吧。”

朱由松嘿嘿笑道:“这里不好么?”

说完抱住柔如无骨的香躯,放到石榴树下秋千上,背对着自己。素月大为慌张,期期艾艾道:“爷,做什么?做什么?”

朱由松不说话,只把腰带解了,将素月按在秋千上,两个手腕拉到香背上,并在一块,使了腰带轻轻绑住。把她裙儿往上一撩,并不除去,从后面撩起的裙摆极长,盖住了素月头脸,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更觉羞窘,哀求起来。

朱由松褪去她的亵裤,两瓣粉光致致的满月露在外面,浑圆的质感在柳枝般的小腰衬托下,更加惊心动魄。

若是以前,素月只会觉得心里凄苦,有一种被他亵玩的屈辱。但是今天朱由松鼓动三寸不烂之舌,一番甜言蜜语,早就俘获了这个尤物的心。能取悦自己喜欢的男人,和被人狎1弄自然是大不相同的。素月轻扭腰肢,一轮满月晃来晃去,吃吃地发出勾魂的低喘。

朱由松再也忍不住,撩起衣衫,挺枪凑了上去。

如火的石榴花下秋千架,春色无边...

第八十六章 酒宴

秋千架上,朱门庆大官人一番罚挞之后,仍不尽兴。又把小月儿抱到房里缠绵一番,最后搂着个瘫软的身子,把前世中的琼瑶老奶奶的毒,化作情话,直把怀里美人哄得泪眼汪汪,心都化了才走出内院。

神清气爽的朱由松哼着小曲,来到会客堂,天色尚早,还没有人来赴宴。不过忙碌的王府家丁们,已经像一群勤劳的小蜜蜂,正在布置宴席。

“不错,好好干。”

下人们一看,竟然得了王爷夸奖,如奉纶音,更加卖力干起活来。朱由松搬了张椅子,坐在门口,等待着自己的亲信们到来。张元化第一个被通知,住在王府又近,所以第一个赶来。

老舒头前去通知他时,正巧徐尔斗正缠着他上话,一听是宴请亲信。徐尔斗自认,自己已经是亲信中亲信,极为自觉的跟了过来。两个人一路上一个唧唧喳喳,一个不胜其扰,来到堂前,就看到了一脸喜气的朱由松。张元化心里暗奇,王爷看上去心情不错,难道有什么好事?

朱由松一看他两人一起来了,笑嘻嘻地问道:“阿斗,你怎么来了,谁给你传的话?我今天可没准备你的酒菜,你要单独付钱,买一个座位。”

徐尔斗脸一垮,哭丧着说道:“王爷,你这话可就诛心了,我一路护着您东进西归,赴汤蹈火,劳苦功高,既有功劳,又有苦劳,您宴请亲信,哪能少了我徐尔斗。”

“哈哈,亏你好意思说出口,你还不如我呢。说起来,你怎么样最近,休息过来了么?”

张元化见他吃瘪,偷笑一声,抢着说道:“这小子属牛皮糖的,踩扁容易,恢复也快,早就没事人一样出来祸害人了。”说完话头一转,问道:“王爷,今天叫我们来,可是有什么大事商议?”

“不错,还是你脑子好使,如今有一件喜事从天而降。陛下刚刚下来圣旨,让我招募兵马,总督山东河南两省,剿匪。”

张元化徐尔斗对视一眼,面面相觑,他们两个都不是小白,都知道这道圣旨意味着什么。张元化对官场上的事,了解不多,只是振奋高兴,但是徐尔斗不同,他太知道这道圣旨的分量了,忧心忡忡,欲言又止。

不一会,陆陆续续来了刘毅,赵宏,张浩。朱由松不入座,他们只好在门外站着,聊起天来。

知道这个消息后,众人表现不一,各有自己的想法。

赵宏颇为慎重,脸色严肃;刘毅脸色没什么变化,在他心里,这些都不是他操心的事,顺着自己小外甥的方向,指哪打哪就是了,至于其中有什么道道,俺老刘才懒得废那个脑子,反正也改变不了。

张浩是最了解朱由松心思的,他知道小王爷一直在等一个机会,如今机会终于来了,他年纪小心气高,王爷在等机会,我何尝不是在等机会,是以人群中就属他最为振奋,跃跃欲试。

马士英一身便装,只带着自小跟着自己的书童,如今的心腹伴当前来。

朱由松一直在等他,看到他来了,嘴角一勾,眉毛一挑,暗道,果然没看错人。

朱由松站起身,迎了出去,喜道:“士英,来来来,人都到齐了。”带着众人入席落座。

老舒头一看人都到齐了,王爷脸上兴高采烈,估计自己肯定没叫错人,偷偷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暗叫一声侥幸。转身吩咐王府下人,开始上菜。

一个个俏丽的侍女,穿花蝴蝶一样,端着一道道美味珍馐,水路八珍,聘聘婷婷走来。然后俏生生地站在身后,斟酒布菜。

大家各怀心思,可惜这样难得的菜肴,只有刘毅一个人大快朵颐,其他人都是稍微吃了一点。

“你们一个个心事重重做什么?你看看老舅,都学着他,先吃了再谈正事。俗话说,皇帝还不差饿兵,如今皇帝给我们下了差事,我们也得吃饱了再干。”

席间的气氛这才一缓,大家放下心事,吃喝起来。

酒过三巡,朱由松拍了拍手,丫鬟下人们弯腰退出房间,朱由松才说道:“从京城来了一道圣旨,让我总督两省,招兵剿匪,这对咱们来说,既是机遇,也暗藏危机。”

马士英来时,还不知道这个消息,闻言一怔,双手筷子都没拿稳,掉在地上。

众人都向他望来,朱由松轻笑一声,说道:“士英,我又不是曹操,你也不是刘备,天也没有打雷,你丢筷子做什么?”

马士英脸色微红,说道:“王爷说笑了,士英只是听到这个消息,有点吃惊。”

朱由松接着说道:“没错,本王爷不敢相信,朝廷这么信任与我。自从成祖靖难以来,天下还没有哪个藩王拥有过这种权利。我不管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但是这道圣旨,我们必须利用起来,你们有什么想法?”

赵宏沉思一会,说道:“王爷,就算当今圣上祯于熹乐,行事怪诞,但是满朝文武竟然也同意这样的旨意么?”

朱由松哂笑一声,说道:“赵宏,如今和咱们在京未就藩时候不一样了,那时候朝中文武大臣,动辄可以左右皇帝,威风八面。如今的朝廷,只要魏忠贤一人点头,满朝文武已经无人敢拂逆了。”

赵宏近来去过两次京城,深以为然,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还有什么顾忌,放开了大干一场吧。”

马士英面带忧色,说道:“常言道,“飞鸟尽,良弓藏”就怕咱们剿灭了乱匪,招来的不是嘉奖,而是忌惮。”

“士英,你还不明白么?开封何等牢固,几百年来谁敢想象它会沦陷?乱世来了啊!本王若是只顾明哲保身,难保不是下一个周王,抛家弃室,逃奔京城。只要这一次,咱们趁着名正言顺,发展实力,强大到朝廷也不敢轻易撩拨我们,才是咱们的出路。”

如今,外有强虏,内有乱民,手里没兵没权,生死捏于他人之手,岂不憋屈?”

酒足饭饱的刘毅,刚咽下最后一口,酒意上涌,脸黑耳赤。听到朱由松的话,小眼一瞪,把酒杯一摔,喊道:“说得对!咱们就招兵买马,助王爷做个真正的裂土封疆的藩王!”

第八十七章 围城

刘毅闷着脑袋,一晚上除了吃没说话,没想到一鸣惊人。

席上众人,属徐尔斗最尴尬,他没想到这次酒宴非同寻常。自己既然参与进来,以后追究起来,自己也逃不了干系,只能选择和他们同进同退了。徐公子想到自己本来无拘无束,忽然有一座随时掉下来的大山,悬在自己头顶,心情郁闷,低着头喝着小酒。

刘毅最看不得他这副蔫不拉几的样子,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说道:“阿斗,以后你可就是咱们自己人了,别总一副怂包样,像个娘们一样,打起精神来。”

刘毅生来力大,又颇有些拳脚功夫,醉醺醺一掌下来,疼的徐尔斗龇牙咧嘴,骂道:“黑厮,你轻点,小爷这肩膀可不是你那一身浑肉,尊贵着呢。”

刘毅还想再调笑他两句,外面一个小厮急匆匆跑进来,喘着粗气说道:“王爷,从京城来个信使,说有要事求见王爷。”

“哦?京城来人,八成是周舒夜有什么消息,快让他进来。”

小厮领命出去,带了一个劲装少年入会客堂来,少年气喘吁吁,面色苍白。他是王府侍卫里马术较好的,随周舒夜去了京城,这次得了周舒夜死命令,跑死马也要尽快传消息回来。

少年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递到朱由松手里,说道:“周大人吩咐,交此信于王爷,望王爷依计行事。”

朱由松大感诧异,周舒夜极少用这种口吻跟自己说话,看来他是有绝对自信,相信自己的判断。

打开信封,只见上面写道:

门下走狗周舒夜拜呈王爷,今魏忠贤召见舒夜,言保举王爷总督两省,招兵剿匪。窃以为此阉宦未安好心,言辞多刺听王府事宜,王爷须小心提防,切勿遗人口实。王爷总督两省,既有统兵之权,又有灭贼之责,宜尽快兵围开封而不攻,以防贼人外逃,形势不可收拾也。兵围开封,王爷所欲图之大事,自可徐徐为之尔。

朱由松读完,就知道这个周舒夜所言大有道理,我围住开封,有许多好处。首先就是遏止了这一阵风重新变为流贼,要知道最难剿除的就是流贼。只要他们困在开封府,形势就不会恶化,他们困在一座孤城,也没法发展。

第二困他们在开封,周舒夜隐晦的表达出,自己可以趁机发展势力。其实算是另类的养匪自重,不过对于确实非常合适,但是这毕竟不是什么能拿到明面的谋略呢,所以周舒夜也只是隐晦的说了出来,还怕自己不能领会他的意思,嘱咐信使传话,让自己依计行事。

朱由松站起身来,喊道:“来人!”

两个侍卫推门而入,拱手道:“王爷有何吩咐?”

“去河南各府,各卫所,传我的命令,分派兵力,合力围住开封,一个贼人也不能放出来。”

“是!”

“张浩,赵宏,点齐王府侍卫,迎恩寺兵马,留下千人护卫王府安全,其余的都随我前去开封,今夜就去!”

“遵命。”

“世英,洛阳我就交给你了,你和刘毅在这里竖起大旗,招募乡勇,安置流民。”

“好,王爷放心去吧。”

张元化见众人都有安排,自从跟随朱由松以来,从未落后的他急道:“王爷,那我呢?”

“你不是有任务么?你和尔斗,继续辅佐徐老,记住,那可是大事。”

徐尔斗一听,不用去前线打仗,庆幸不已,赶忙答应下来。亲亲热热地跟张元化说道:“张哥,咱们一起为王爷守好家门,稳固后方。”

张元化见众人都有重任,唯独自己陪着一个老头种番薯,自觉脸上无光,对徐尔斗也冷着脸不搭理,好在徐尔斗脸皮够厚,早已修炼到水火不侵的地步,也不以为意。

张浩赵宏动作极快,等朱由松换好衣服,走出王府,两路兵马已经集结完毕。

朱由松满意地扫视着这两支自己嫡系中的嫡系,军容精气神颇为满意,虽然迎恩寺的兵还欠缺赵宏手下那种气势,但是这么短的时间,又没有经过战争历练,也属于正常。

朱由松骑在马上,一挥手,喊到:“出发!”

※※※※※※※※※※※※※※※※※※※※※※※※

开封城里,沈慕鸿面红耳赤,气的发须颤抖,厉声道:“岳帅,我早就说了必须尽快离开开封,可是二当家,四当家他们,拖拖拉拉,迟迟不肯离开,再这样下去,恐怕就走不了了。”

岳辰风无奈地摇了摇头,宽慰道:“沈先生,不是咱们不想走,周王府的钱财太多了,兄弟们搬了两天了,还没搬空,难道留在这里留给那些狗官么。”

“要是被人困在这里,那些财宝和一堆石头有什么两样?只有出了开封,才有价值啊,我的岳帅!能带的带走,不能带的舍弃,必须尽快,咱们已经拖了两天,朝廷岂能久久不做应对,能有这两天的时间,已经是天大幸运了。”

“先生不要急躁,那群官兵没什么好怕的,一路下来,哪有人是咱们的对手,就算被围了,咱们也可以杀出去嘛。”

沈慕鸿一股怒气直冲天灵,颤抖着说不出话来,几个头领看他的样子,微微有些心虚,吩咐道:“快扶沈先生回去休息。”

两个小喽啰扶着沈慕鸿,回到他临时的住所,沈慕鸿大感失望,这些人目光实在太短浅了,行事作风完全当自己还是啸聚山林的土匪,根本没有一点争霸天下的气度。

就算是岳辰风,也是只知道顾忌兄弟情义,在他眼里,弟兄们和和气气,才是最重要的是,遇事不问对错,先想到的就是和稀泥。今晚想说服他们,趁夜弃城,看来是毫无可能了,只希望朝廷新派的统兵大将,能再给自己一天的时间,否则被围在开封,注定是只能坐以待毙了。

巡抚衙门里,岳家寨的老人,也是满口怨言。

“沈慕鸿太自负了,凭什么让我们丢下这里的泼天富贵,跟他去什么劳什子关中。”

“就是,依我看,咱们得了这么多钱粮兵马,就应该回徐州,咱们的家乡父老都在那呢。”

.....

众头领你一言,我一语,听得岳辰风头痛不已,心烦气躁,沉声喝道:“都给我闭嘴,你们都收了贪心,明天听沈先生的,一早就弃城。”

岳辰风虽然平日里和弟兄们和和气气,但是自有他的威信在,没人敢像反驳沈慕鸿一样顶撞他,。

“都滚回去吧,听你们聒噪了一天,老子要睡觉了!”

此时,无数得了命令的兵马,正朝这里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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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似是故人来

鸡叫五更,开封府街道上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周王府足够大,可以轻松容纳一阵风所有人马,这次突然的陷落,对城里的居民影响并不大。并没像外界传的,流贼见人就杀,也没有抢掠钱财,说实话,单单周王府和衙门的财物,一阵风十多万人都搬不完。

天色渐亮,初生的朝阳暖而不炙,甚至都可以直视欣赏。今夜守东城的小头领何天阳睁开朦松的睡眼,打了个哈欠,看了看身边的小兵还在睡觉。

何天阳一人一脚,边踢边嚷:“起来了,起来了,就你们这幅熊样,一个个懒得跟他娘的猪一样,有敌人来了你们都不知道。”

小东是费县新加入的,在从事造反这个逼格颇高的职业前,是一个地道的庄稼汉。分到老土匪何天阳手下,城楼守夜,睡得正香。被何天阳踢了一脚,迷迷糊糊只听到“敌人来了”,惊得小东瘦削的身躯,像个猴子一样蹦了起来,一边蹦,一边咋咋呼呼:“敌人在哪,敌人在哪?”

和天阳和一众老油子哈哈大笑,指着城下说道:“你看,在那里呢。”

笑容在何天阳脸上慢慢凝固,继而逐渐消失,最终转为恐惧。众人感到他的脸色不同寻常,走到城边,顺着他的手势望去,都傻了眼。

“黑云压城城欲摧”,老绺子们不会吟诗,但是这种感觉是一样的,漫无边际的大军,将他们所守的城门团团围住。

一个年级偏大的老匪第一个反应过来,跳脚叫道:“快去告诉岳大当家哇!”

何天阳这才愣过神来,一溜烟跑下城楼,直奔岳辰风住处。

一边叫嚷,一边来到院里,何天阳焦急地喊道:“大哥,大哥呢?”正好路过一个小喽啰,何天阳一把抓住他,问道:“大哥去哪了?”

“何头领,西城,南城,北城都被官军围住了,岳帅已经登上城门,查看敌情去了。”

“什么?”何天阳大惊失色,本以为只有自己的东城被围,没想到开封府,已经被团团围住,而自己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何天阳匆匆赶回东城,招呼手下打起精神,准备迎敌。虽然掌心脑门全是冷汗,但是这么多次,连续的胜利,使他们多多少少有了一丝面对官兵的自信。

沈慕鸿脸色铁青,望着城下黑压压的官军,他们各为方阵,旗帜鲜明,盔甲各异,显然是不同地方调来的的守军。好在看他们行动多有冲突,有的地方兵多,有的地方兵少,看来还没有强力的统帅,统一指挥。

岳辰风王俊和手下头领们,脸色发红,都有些心虚,沈先生又一次证明了他是对的,不过因为自己的贪得无厌,错失了弃城良机。

好在沈慕鸿为人极为务实,既然已成定局,又何必去追究对错,对他来说,眼下最重要是如何破围。

“如果被官兵围在这里,最好的结果,守住了城,也只是两败俱伤而已。朝廷树大根深,他们耗得起,我们耗不起,必须破围而出。”

魏群满不在乎,说道:“怕什么,大不了打开城门,冲出去和他们大战一场,分个高下,官军而已,咱们一路上,不知道碰到多少了,不都被我们收拾了么。”

沈慕鸿乜视着他,说道:“魏群,你的兵每个人怀里揣着十几斤的财物,还有抬着钱箱的,扛着米袋的,怎么冲出去?”

魏群听他直呼自己大名,有点不悦,他自视是老岳家寨二当家,除了岳辰风,他已经把自己列为二号人物了,沉声问道:“那你意思是怎么办?”

“让大家放下钱财金银,轻装冲出去突围,这是我们唯一的生路了。”

“什么?”

“不行,绝对不行!”

“到手的钱财,怎么能丢下,大不了我们就守住这座开封城。”

“大哥,你说话啊,这个老穷酸让我们丢下到手的金银。”

...

“通通闭嘴!你们这群劣货,沈先生早让你们弃城而去,你们一个个偏偏不听,闹得老子心里也不痛快,你看看你们,以前也都是响当当的汉子,怎么碰到这么点钱财,就他娘的走不动道,都听沈先生的,给我光着膀子,冲出去。”

岳辰风轻易不发火,但越是这样的人,发起火来越骇人。大小头领都不敢说话,只有王俊,跟他是生死弟兄,以前平辈论交,不是他的手下。王俊也是个轻财好义的性子,劝道:“兄弟们,钱是死的,人是活的,被围在这里,有再多钱也花不出去,跟石头有什么区别,就听大哥和沈先生的吧。”

沈慕鸿神色一缓,耐心劝道:“各位头领,你们看城下官军,各自为战,极不分明。这说明,他们还没有一个能够统一指挥的大将前来,这是我们最好的机会,也是最后的机会。要是在拖延,等朝廷委派一个官职够高,可以指挥所有兵马的人来,我们要走,就要难上数倍了。”

话音刚落,城下传来一片骚动,数十个身背小旗的骑兵,穿梭在各个兵阵当中,传达命令,调动防区。

原本乱哄哄的官军,有条不紊地移动起来,不一会,一个严实紧密的包围圈已经成型。

朱由松在大帐当中,气定神闲,高坐首位,一言不发。不是他故作高深,装模作样,实在是自己一窍不通。古人行军打仗,自有古人的智慧,一个现代的大学生,穿越回去就能率领千军万马,战无不胜,那只是天方夜谭而已。

赵宏是万历亲自挑选的,辽东苦寒之地,最耀眼的新将星。是为了他的胖儿子准备的,谁知道倒是被假孙子用上了。望着熟悉的营帐、地图,饶是铁一般的汉子赵宏,眼眶也有点湿润,这种感觉者真是久违了。

张浩聚精会神地听着赵宏分析战局,发布将令,调度军马,贪婪的学习着,就好像当年跟着沈慕鸿,学习怎么治理迎恩寺一样,他从来都是一个好学生。

一切安排完毕,朱由松才站起来,兴奋地说道:“走,去前线看看。”

一出营帐,就有亲兵牵来三匹战马,朱由松披挂盔甲,带着两人,去往西城下。

开封府西城楼上,沈慕鸿,岳辰风,岳盈盈居高临下,望着看不到边际的明军,准备血战一场。

城楼下,护城河边,几棵粗壮的水柳,挥舞着嫩芽新枝,不合时宜的随风摆动。

第八十九章 熟悉的感觉

亲兵们生怕朱由松被箭矢所伤,给他披上一身甲胄,团团围住,保护起来。一群人簇拥着来到阵前,望着雄伟壮阔的开封城,朱由松暗暗心惊。

以前只是路过,虽然也经过这个城门,但是并没有什么想法。如今要领兵攻城,才惊觉这样的城池,若是铁了心要守,攻下来也太难了。

城楼上,沈慕鸿看着一个金盔银甲的将领,被人众星拱月一般护着,心道,这八成就是朝廷派来的统兵大将,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来路。

岳辰风,岳盈盈虽然视力极好,也难以在这么远的地方认出他们的小福八来,岳盈盈俏目含威,指着他骂道:“你们看那狗官如此神气,八成是这群明军的头,擒贼先擒王,让我去一剑戳死他。”

沈慕鸿摇头说道:“盈盈姑娘,你看他身边层层护卫,哪这么好杀,不如试试这连珠炮,能不能轰到这么远。”

朱由松骑在马上,突然心里一毛,打了一个喷嚏,嘟囔道:“哪个小妮子想我了这是,八成是小莲,不对小莲哪有这么乖,肯定是小荷,哎呀,会不会刚被我俘获芳心的月儿。哎,惦记我的人真多,苦恼啊,苦恼。”

几个神机营的俘虏,被压上来后,大摇其头,这么远肯定打不到,就算射程够了,也不可能瞄准的。

岳盈盈不耐烦地说道:“难得他来到阵前,正是天赐良机,还是让我去吧。”说完,风风火火地走下城楼,竖起手指放在唇边,一声哨响,枣红色的神骏应声而来。

岳盈盈蹬起俏长腿,脆生生地喊了一句:“谁敢跟我出城”

老寨的绺子们轰然叫好,纷纷响应,打开城门,冲了出去。这些人虽然衣衫各异,手里使用着不同的兵刃,但是人人彪悍,勇不可当。

城门一开,亲兵们就高喊着:“保护大人!”簇拥着朱由松往后退,朱由松也知道,现在不是逞能的时候,有可能会害人的。十分配合地随着亲兵退回大营。

赵宏面如沉水,声若洪钟,沉声喝道:“列阵,放箭!”

一阵密集的箭雨过后,几个匪徒中箭落马,剩下的依然悍不畏死,冲了过来,要擒贼擒王。

岳盈盈马力最快,一马当先,冲了过来。赵宏冷哼一声,提着长朔,迎了上去。身后一群跟随他来洛阳的老兵,紧紧跟上。他们来洛阳时正值青年,血气方刚,如今已经十年,到了壮年,仍有当年之勇。

两伙人厮杀在一起,一群是个人勇武胜过一筹的悍匪,一伙是久经沙场,配合默契的精兵。你来我往,刀剑相交,各有死伤。兵刃相碰发出瘆人的声响,王府的侍卫们被这熟悉又遥远的动静激发出内心深处,埋藏了十年的战意,像火山一样喷发出来。

老兵们嘶吼着,相互呼应,赵宏和岳盈盈自然而然地战在一处。身后的明军已经压了上来,岳盈盈这边,一人喊道:“小姐,回城吧,那狗官已经跑没影了。明军大部队压过来了。”

岳盈盈不甘心的叹了一声,一剑招架住赵宏的长朔,卖了个破绽,转身逃离,活着的绺子们也纵马回城。赵宏一摆手,止住了要追击的手下,这些人令行禁止,没有人再往前追去。

“哼,几个贼寇就敢闯阵杀帅,要不是王爷养匪自重的大计,一个都别想回去。”赵宏心里默念一声,带着手下,转身回营。这一战,死了不少弟兄,不过每个人脸上都没有悲戚的神色,他们早已见惯了生死。

被护送回来的朱由松坐在营帐里,手拍着胸口,心里奇道,这伙乱贼,果然不同凡响,实在有够凶狠,不过我咋老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张浩见他眼神空浮,不知道他正在纳闷,还以为被吓得神游物外。他跟朱由松最为亲近,知道他的脾性,上前劝道:“王爷,河南各处府兵,本来就军心不齐。你要是有点差池,那可全完了,王爷身为主帅,万万不可再身蹈险地了。”

朱由松头脑一清,想起自己的身份,自己身为主帅,确实不应该去阵前。都是被电视剧和小说毒害的,总以为要去前线鼓舞下士气,其实一个主帅每次将自己置身危险,都是对全军的不负责任。

“你说得对,是我一时孟浪了。前面怎么样了?”

赵宏掀开帘子,进来说道:“已经被我杀退了,这一阵风果然凶残,阵中就连女将到这么难缠,武艺甚至不弱于我,怪不得能大闹河南山东。”

朱由松听到还有个女将,也没多想,毕竟自己的山贼老婆是徐州的,一阵风他们却是在山东费县起事的。只是感兴趣地问道:“还有个女将?怎么样,漂亮么?”

赵宏张浩一脸黑线,都不理睬他,朱由松大感没趣,碰了一鼻子灰,讪讪说道:“如今把他们围在里面,差不多是实现了,接下来就要防止他们狗急跳墙,弃城而逃。”

“王爷放心,我已经传令,各府兵马修筑工事,严加防范。各府责任连带,只要一处遇敌,必须两面支援,否则军法处置。”

朱由松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这些府兵都是募兵制的军户,天下承平这么久,他们早就沦为农夫,只知锄头,不知刀枪,正好趁着这次机会,练练兵。对了,曹文诏怎么没来?”

一个亲兵上前说道:“朝廷颁下旨意,说曹文诏剿匪不力,宁国公战死,他未发一兵,被捉到京城听候发落,他的军队,被副官带着回辽东去了。”

朱由松叹了口气,说道:“这是被魏忠贤推出来,给他侄子背黑锅了,给我传话给京城的周舒夜,想尽办法,把曹将军保下来,花多少钱都可以。”

赵宏沉声道:“王爷,我看曹文诏,未必能为我们所用。”

朱由松唏嘘地说道:“这样的忠臣良将,就算是与我们为敌,战死沙场,也不能窝窝囊囊地死在一个太监手里,替他那个千古第一蠢得侄子背黑锅。”

第九十章 我欲行刺

开封周王府,周王逃得仓促,只带了自己的世子王妃等人,在护卫的拼死保护下,逃了出去。

一阵风队伍中,大部分是活不下去的平头百姓,本来都是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平生不被欺负就幸福感爆棚,哪有欺负别人的坏心。再加上首领们的约束,无事生非,欺压良善的少之又少。

被遗弃在王府的属官,承奉,奴仆,家丁小厮,丫鬟本来惶惶不可终日,经过这几天,他们发现只要自己不去招惹这些贼寇,他们也不会来欺负自己。日子反倒比伺候王爷时好多了,几个小厮没了事做,倚在走廊的柱子上,晒着太阳,扯着闲话。

突然一个修长的身影,急匆匆从走廊走过,小厮们低着头不敢说话,直到人没影了,才抬起头兴致勃勃地议论起来。

“这个女头领长得太标致了,比咱们王府的小姐太太还好看,我以后讨老婆,也要找这么俊的。”

“得了吧你,这么冷的女人,娶回家搂着睡觉,能把你冻死,要我说啊,还是咱们王爷新纳的小妾,才十七岁,身子该瘦的地方瘦,该有肉的地方绝不含糊,啧啧,那才是女人中的极品啊。”

“呸,就她还能跟这位小姐比?”

...

两个小厮为了自己各自心中的女神,吵嚷起来,争的耳红脖子粗,谁也不让谁。

一直在旁边,没有说话的小厮三号,不屑地乜视着两人,说道:“她们连你们叫啥都不知道,就在这里争来吵去,有意思么?”

两个剑拔弩张,就要为女神开战的小厮,悻悻地低下头,不一会,又勾肩搭背,一起畅谈起别的事来。

岳盈盈可不知道因她而起的这场争吵,她快步来到王府大厅,所有说得上话的头领,都聚集在这里。岳盈盈进屋和沈慕鸿打了个招呼,就赌气坐在最下面,看都不看自己的叔叔伯伯们。

众人心虚,都尴尬地低了头,不说话。岳辰风咳嗦一声,说道:“沈先生,大家伙目光短浅,悔不听先生的话,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先生可还有什么办法挽回局势么?”

自魏群以下,大小头领都抬起头,抻着脖子,用期待地眼神望着沈慕鸿。

沈慕鸿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如今哪还有什么办法,明军大军围城,把开封围了个水泄不通,咱们人多且杂,大部分都是毫无战斗力妇孺老人。要是贸然突围,说不定连开封城都没有了,到时候就真的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任人宰割了。”

沈慕鸿一路上智计百出,大家已经形成了对他的依赖,一见连沈先生都没了办法,心里更急。

葛九脾气暴躁,一看众人蔫不拉几,垂头丧气的样子,心头火起,跳起来说道:“咱们并作一处,十几万人一起冲出去,谁能拦住?到时候大不了再回徐州,做个山大王,不强似在这座城里等死?”

沈慕鸿蹙眉凝聚,语带愠怒,沉声问道:“咱们回去做山大王,这十几万跟随我们的百姓,放给朝廷处置么,造反可是死罪,你造反之前不知道么?”

沈慕鸿这下是真的动了肝火,这些人毫无大志,从骨子里还当自己是山贼。遇事先以山贼的角度出发,来看待解决问题,虽然行计破了开封,震惊天下,但是依然没有一点打天下的觉悟和手段。

葛九被他抢白一顿,脸上火辣辣的,但是沈慕鸿是他敬重的人,只能含羞忍怒,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低着头闷闷不语。

魏群当初闹得最凶,这时候也顾不上面子,厚着脸皮问道:“先生,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只能死守开封,看看会不会有什么转机吧。”

“那不成了等死了么,这城里粮食虽多,但总有吃完的一天,这可不行,我们都是咬钉嚼铁的汉子,可不能在这等死。”

沈慕鸿叹道:“要想突围,只能是朝廷还没有派来统帅时候,咱们趁着官兵各自为战,没有统属,还有机会,如今突围,那真是没有一点胜算了。”

岳盈盈俏脸带霜,杏眼圆瞪,把手里的宝剑往桌子上一拍,冷声道:“二叔,当初沈先生让咱们弃城,你们一个个贪图钱财,留恋富贵,赖在这开封府不肯走,到现在又吵吵嚷嚷,脸皮忒厚了吧?

咱们起兵,本来就是为了我岳家的私事,我也不藏着掖着,挑明了说就是为我夫君报仇。现在我算是看明白了,爹爹他根本不是坐天下的人物,你们也没有打天下的本事。既然是为了我,才害得大家到这一步,那我岳盈盈一人做事一人当。

今晚我就去杀了朝廷的主帅,你们趁乱打出去,回山里做你们的山大王去吧!”说完转身走出大厅,留下一屋子的悍匪面面相觑。

她这一番话,把除了沈慕鸿以外的所有人,都训了一顿,偏偏都是她的长辈。岳辰风面色铁青,一拍桌子,一言不发也走了出去。

回到自己房子的岳盈盈,从包裹里翻出一身黑色劲衣,小腿上绑上匕首,气呼呼地坐在床头。

岳辰风推开门,走了进来,看了她一眼,岳盈盈马上扳过头去,冷哼一声。

“你这孩子,魏群他们都是你的叔伯辈,你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给他那么大一个难堪。就算他做的不对,你也得给他留点面子不是。”

“爹爹,你也别说他们,你身为一个首领,遇见事一点都不果断,就知道和稀泥。这下被人困在这里了吧,像是被圈养起来的牛羊一样,想想都替你们害臊!”

岳辰风一阵气恼,但是自小宠溺惯了,不敢跟她发脾气,赔笑道:“行行行,是爹错了,爹代他们给你赔不是。你看你这样子,还真想去刺杀敌人主帅啊,那狗官位高权重,今天你也看到了,光保护他的人,就有几百个,你去了不是白白送死。”

“那你不用管,我不能为了给自己夫君报仇,把山寨其他人都搭进来。”

岳辰风坐到床边,手握着膝盖,说道:“傻孩子,福八是我的女婿,就是咱们岳家寨的女婿,怎么就跟大家无关了。你是爹的掌上明珠,我就是拼上所有人的老命,也要保你平安无事。”

岳盈盈鼻子一酸,倚到他的肩膀上,岳辰风摸着她的脑袋,说道:“总之,我不许你去冒险,知道了么?”

岳盈盈低着脑袋,眼里闪过一丝异色,握着剑柄说道:“知道了知道了,说一遍就行,烦死了。”

岳辰风不以为意,笑呵呵地说道:“知道就行,你这孩子,现在嫌爹烦了,不是你黏着爹爹走不动道的时候了。”

第九十一章 刺福还是赐福

开封周王府,岳盈盈的房里点着蜡烛,隔着窗户,隐隐约约看到一个身影,正端坐在长桌前。

岳辰风不放心女儿,生怕她真的孤身前去行刺,一直在院里走来走去,一丝疑惑浮上心头。盈盈怎么一直坐在这里不动,初时岳辰风还没感觉到什么不对,但是反复过来几次,都是一个姿势,一个地方。深知自己的女儿喜动不喜静的岳辰风,皱着眉头来到门边。

轻轻敲了下门,岳辰风见屋里没有动静,叫道:“盈盈?”房内依然没有动静,岳辰风一跺脚,暗叫一声不好,推开房门,看到房里一幕,鼻子差点气歪了。

空荡荡的房间里,在长桌旁摆了个架子,上面挂着一身岳盈盈平时的衣服。岳辰风坚毅的脸上,难得露出一次慌张,就算以前出生入死,在江湖上飘荡,也从没像现在这样害怕过。自己就岳盈盈一个女儿,想到挚爱的妻子死的时候,自己承诺过,一定要让她过上安稳日子。如今她一个人闯进千军万马去行刺,就算成功了,生还的概率也微乎其微,想到这里,岳辰风的心就刀绞般疼。

自己这个父亲不称职啊,自小没有好好照顾她,那时候过的是刀头舔血的日子,好在盈盈自己懂事,还学成了一身不弱于自己的本事。岳辰风既骄傲又开心。知道女儿长大,惦记着亡妻的嘱托,岳辰风一直希望给她找个富裕的寻常百姓婆家,安安稳稳过日子。谁知道女儿脾气倔,非要比武招亲。

后来出现一个小福八,从天而降,竟然没有摔死,这可不是天作之合?而且他的身世、人品,岳辰风都非常满意。本来以为这辈子就没有什么遗憾,谁知道小福八名不副实啊,是个没有福气的,让自己女儿新婚就做了寡妇。岳辰风心里更加愧疚。

转来转去。岳辰风还是来到沈慕鸿门前,眼下自己的一帮兄弟,恐怕都没有什么主意,还是来听听这个智多星的吧。沈慕鸿刚刚睡下,就听到急促的敲门声,如今大兵围城,沈慕鸿只当是官军攻城了,披上个袍子就过来开门。一看是岳辰风亲来,当先问道:“可是明军攻城了?”

“哎!明军倒是没有攻城,不过盈盈她不见了,我估计八成是去行刺了。”

“糊涂啊!那明军统帅能统领这么多兵马,身份岂能低了?定是重重保护,她一个人去了,不是送死么!”

岳辰风听了,心如死灰,面色更加苍白,一个字一个字吐道:“召集人马,打出城去!”

“万万不可!”

沈慕鸿摆着手,说道:“如今盈盈小姐藏在敌军兵营里,我们不动还好,万一有大动作,调兵遣将的,敌人肯定更加戒备,到时候盈盈可就危险了。”

“那该怎么办?”岳辰风痛苦地一拳捶在桌子上,沉声嘶吼道。

“等吧,希望她能知难而退。”

※※※※※※※※※※※※※※※※※※※※※※※※※

城外明军营帐中,近千顶帐篷密密麻麻,连绵起来,颇为壮观,将开封城团团围住。

朱由松打定主意,要拿“一阵风”做文章,围而不歼,养匪自重。这次的机会千载难逢,身为一个藩王,错过这次,恐怕今生都不会这种机会了。所以早早地让手下的兵马,搭营建寨,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金乌虽落,月华高升,清冷的月光洒下,亮如白昼。军营一角的粮草垛里,岳盈盈弯腰屈膝,一袭利落的短打劲衣,伏身在暗处。她仿佛和这片暗影融为一体,一动不动。一只小老鼠摇头晃脑地从她脚下钻出来,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吱吱叫了两声,拔着小爪子返回了洞里。

不一会,一阵脚步声传来,岳盈盈蓦然张开双眼,将腿上的短刃拔出,握在手里。张敬打着灯笼,吹着口哨,巡查着每一处粮垛。身为一个看管粮草的小官,张敬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忙碌充实过了。朝廷的粮饷一向是能拖就拖,自己这里经常空空如也。但是这一遭不同了,听说福王爷自愿出粮,为民剿匪。福王不愧是财大气粗,每一次洛阳运粮队运来的粮食,都是实打实的满车,手里握着这么多粮食,就算不是自己的,张敬看着心里也舒坦。

每一晚,他都要巡查几遍,尽管没有人督促,但是张敬还是尽职尽责。这里是最后一垛,查完就可以回去睡觉了,张敬满意地点了点头,打了个呵欠,准备回头。突然肩膀一沉,下巴被人捏住,按在原地一动不能动。张敬想大声呼救,却发现自己的下巴稍一用力,就疼痛难当,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不想死就噤声!”

这是一个清脆的声音,听声音就知道是个女人,不过张敬现在可顾不上这个。心知自己万万没有反抗的余地,只能费劲地点了点头,表明自己愿意合作。

岳盈盈松开他的下巴,一柄明晃晃的尖刀搁在张敬的脖子上,吓得他呼吸都不敢大喘气,颤抖着问道:“好汉,你要偷粮食尽管去拿,我只当看不见。”

“呸,我问你,你们的主帅是谁?在哪个营帐?”

张敬一听不是来偷粮食的,放下心来,说道:“这次主帅是福王府小王爷,西边那个最大的营帐就是。”他故意亮出福王的名号,希望能够吓跑这个胆大包天的女贼,不知道为什么,尽管被一柄尖刀抵着脖子,张敬还是不希望这个声音清脆好听的姑娘,敢去刺杀王爷,死在乱刀之下。

岳盈盈抬起右手,一掌打晕了这个小兵,将他拖进粮垛中,拔下他的盔甲披在身上。张敬虽然是个粮官,但是身形瘦弱,岳盈盈穿着他的盔甲,倒是刚好合身。

岳盈盈不自在地整了整这身衣服,低着头慢慢地向营帐中显眼的帅营走去。

上面顶风立着一面大旗,一个金灿灿大写的“福”字迎风招展,看上去颇为...嗯,喜庆。至少在美人刺客岳盈盈眼里是这样的。

第九十二章 惊魂

朱由松仓促调集的大军,有个最大的特点,就是各个地方的兵马,混杂在一块。所以尽管瞧着面生,到也没有人上来询问岳盈盈,反被她轻易混到中军大营中。

岳盈盈艺高人胆大,虽然身在敌军老巢,倒是面部红心不跳,提着个灯笼,胸口写着画了个圈,里面写着大大的一个粮字。

负责护卫朱由松营帐的,都是王府的侍卫,一个个掐腰提刀,站的笔直,岳盈盈观察一阵,自衬绝无可能强行闯入刺杀成功,只好在大营内四处溜达,寻找机会。

朱由松在帐内,卸去甲胄,吩咐亲兵烧好了热水,灌进浴桶里,正在洗澡。娇生惯养的皮肤,杯热水一泡,红通通的,像是个煮熟的虾子,水桶里放了王府良医所的郎中们研制的药粉,泡起来极为舒服,朱由松情不自禁地哼哼起来。

两个膀大腰圆,身形健硕的亲兵凑上前来,挽起袖子,就要给他搓背,朱由松见状惊恐道:“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

两人面面相觑,疑惑道:“我们服侍王爷沐浴啊。”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行,你们都退下吧。”两个亲兵莫名其妙地退出了营帐,只剩下朱由松一个人。

“这俩货看上去就吓人,万一是个兄贵怎么办,还是自己洗吧,安全第一啊。”朱由松哼着前世的小曲,怡然自得地泡着澡。

岳盈盈一看,再耽搁下去也不是办法,早晚会惹得护卫生疑,暗暗咬牙,闷头往帐篷里走去。

刚到门口,就被护卫拦住,问道:“站住,干什么的?”

“王爷有事召见,刚派人去寻得我。”

护卫疑惑道:“我怎么没见王爷要召见人,你在这等着,我先进去问问。”

岳盈盈眼里闪过一丝厉色,就要暴起发难,正好两个亲兵出来。他们都是王府侍卫,和门口的护卫彼此相熟,问道:“怎么了?”

“这个小子说王爷召见他,我进去请示一下。”

两个亲兵打量了一眼岳盈盈,暗赞道,好一个俊俏的小哥。其中一个露出一丝玩味地笑容,说道:“好了,你不用去请示了,快让他进去吧,迟了王爷怕是要怪罪。”

岳盈盈大喜,不想还有这种好事,一定是他们误会了什么,不过看那个傻大个笑的猥琐淫邪,要不是身在敌营,岳盈盈早就出手教训他了。等到她进了营帐,亲兵才低声跟同伴说道:“怪不得王爷不让我们伺候他沐浴,原来王爷好这一口啊。”

同伴摸着脑门,一脸疑惑问道:“你说什么?我咋听不懂呢?”

“笨蛋,你看那个小子,白白嫩嫩,那小模样,比个姑娘还有韵味,王爷肯定是,嘿嘿,要走他的后门了。”

同伴和护卫们这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守门护卫说道:“怪不得我看这个小子,在营帐前走来走去,扭扭捏捏,估计还是个雏,第一次伺候人吧。”

几个人心照不宣的低着头,一起淫笑几声,各回各位,给王爷守起门来。

这个年代的军营中是世界上男女比例最失调的所在了,动辄几万个,几十万个爷们,没有一个女子。所以,难免会有俊俏的后生,沦为雌伏的兔宝宝。这几个人都是老兵油子,自认为所料不差,都自觉的往后站了站,生怕听到王爷的私密事,被穿小鞋。

岳盈盈虽然不知知道,为什么这么轻松就进了营帐,但是这简直是天赐良机,管他为什么,先一刀戳死这个王爷,帮助爹爹和弟兄们逃出去再说。岳盈盈轻移莲足,踩着碎步,一步步地靠近,只见营帐内一个大大的浴桶,还在冒着热气,只有一个脑袋露在桶外。后脑勺对着自己。

岳盈盈心里一喜,这么近的距离,这个大帐只有自己和他两个人,除非这个朝廷的王爷,也是个绝顶高手,否则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止自己杀他了。而且幸运的是,整个帐内竟然没有别人,自己杀了他还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逃走,简直是不能更好的结局。轻轻地折腰屈膝,拔出小腿上的匕首,慢慢地靠近浴桶。

朱由松哼着小曲,浑然不知死亡的逼近,生死关头,福至心灵,突然想起自己马陵山中的比武招亲。自言自语道:“不知道盈盈怎么样了,唉。”

岳盈盈听着声音有些耳熟,却想不起在哪听过,有听到他说什么“盈盈”,一时失神,踩到地上出了声音。

朱由松听到声响,只当是亲兵死心不改,贪图自己的肉体,回头斥道:“说了让你们出去,怎么还进来!”他话说到一半,只见一个小兵,举着把明晃晃的匕首,在这诡异的一幕,吓得他六神无主,惊慌失措。

岳盈盈见行迹败露,恼怒地冷哼一声,提着匕首使了一招如柳随风,脚一蹬跃到浴桶跟前,就要刺下去。

朱由松吓得站了起来,眼睛瞪大,只见寒芒伴着一个身影,就要刺进自己身体。主要是这个人悄无声息,不似人类,朱由松不由得联想到一些前世的恐怖电影,心里的害怕徒然增大了数倍。想要大声呼救,却感觉嘴里如灌金汤,紧张地一句话也喊不出来。

岳盈盈飞身而至,眼看就要大功告成,透过水雾,却看到眼前这个面容不就是自己拜过堂的相公,朱福八么。她这一刀迅疾无比,到了眼前,想停都停不住,岳盈盈暗叫一声不好,慌忙之下强行收招,匕首擦着朱由松脸颊划过,留下一道红红的伤痕。

强行收招的岳盈盈,被自己的两股力道扭到,弯腰翘臀,落在地上,狼狈无比。朱福八的面容,在她心里无数次出现,他是那么勇敢,明明没有一点武功,却敢跳下马,替自己挡住了不可一世的白袍小将。无数次梦里,都是他赤膊持枪,独自挡下一人一马的画面,早就印在她心里,所以才能在最后关头认了出来。

朱由松却没有认出这个小兵是自己失散的妻子,只见他落在地上,知道他不是鬼怪,放心心里的恐惧,大叫道:“有刺客!”

第九十三章 重逢

门外的侍卫,为了避嫌,躲得远远的,听到朱由松的喊叫,心惊胆跳,拔刀进来就要将刺客剁成肉酱。

那个挤眉弄眼,宣城王爷是要玩兔宝宝的亲兵尤其愤怒,这个大胆的刺客,几乎就是自己放进去的。这要是被他行刺成功,自己这颗脑袋是铁定保不住了。

“保护王爷!”涌入的侍卫将朱由松和浴桶团团围住,拔刀在手,无论如何,王爷的安全是第一位的,至于刺客,他插翅也难逃了,这里有几万大军,除非是陆地神仙,不然谁也逃不出去。

岳盈盈抬起头,一双美目氤氲着泪水,几滴清泪挂在精致的脸蛋儿上,哽咽道:“福八,你没有死么,我不是在做梦吧?”

虽然几十把明晃晃的朴刀,正对着她,但是她的眼里何曾有别的东西,只盯着朱由松目不转睛,生怕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一闭眼就消散了。

朱由松仔细一看,趴在地上的这个刺客,不是岳盈盈是谁,也是兴奋的喊道:“盈盈!怎么是你!”

侍卫们正要出手,看到这么一出,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搞不懂这是哪一出。只有那个亲兵又以为自己明白了什么,自作主张地说道:“王爷,没什么事我们就退下了。”

朱由松赞许地望了他一眼,亲兵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想到还在王爷这里露了个脸,得了个赞赏,以后害怕没有机会升迁,兴冲冲地赶着自己的袍泽兄弟,走出了营帐。

出来后大家围着他问道:“老胡,王爷这到底闹得哪出?我们怎么都不明白。你是不是明白了?”

被称作老胡的亲兵,故作高深地一笑,说道:“你们懂个屁,一群大老粗,知道什么叫情趣。王爷真是个妙人啊,你看那演技,啧啧,连我老胡都差点入戏啊。”说完昂着头,骄傲地离开了,剩下一群一头雾水的侍卫。

朱由松见人都走了,就要跳出来扶起岳盈盈,突然想到自己什么都没穿,红着脸说道:“盈盈,你能不能转过身去,我穿上衣服。”

岳盈盈眼见自己的郎君失而复得,活生生站在自己跟前,哪肯转身,上前说道:“你快告诉我,我不是在梦里,你真的没死么?”说完趴到他怀里哭了起来,朱由松又心疼,又感动,温柔地说道:“盈盈,我没死,我不是好好在这里么。我穿上衣服慢慢跟你说。好不好?”

岳盈盈在他怀里,闻着淡淡的药香,说不出的舒服,闻言点了点头,“嗯”了一声,但是身体却一动不动。

朱由松哭笑不得,说道:“盈盈,我这没穿衣服呢,你先转过身去,我穿上衣服。”

岳盈盈这才从巨大的喜悦中清醒过来,想到福八什么都没穿,女孩儿本能的羞涩,让她羞红了脸,转过身去,走到桌边,正襟危坐,努力地希望找回点气场,盖过刚才的糗事。无奈她穿得一身小粮官的军服,刚才摔了一跤,帽子都斜了,怎么看都有一点滑稽。岳盈盈气恼的摘下帽子,扔在地上,想到自己的样子,一阵好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刚穿爬出浴桶穿好衣服的朱由松,听到笑声,心虚地问道:“盈盈,我穿好了,你笑什么?”

岳盈盈当然不肯告诉他,自己是笑自己的出糗,故意板着俏脸,转移话题问道:“你还没说怎么回事呢?你怎么没死,还做了朝廷的王爷?”

朱由松走到她身边坐下,拿起一个没用过的杯子,给她倒上一杯茶水,说道:“这可就说来话长了。”

岳盈盈握着水杯,俏生生地说道:“那你就从头说起呗。”

朱由松耐心地从街头遇见手工艺人吴西峰说起,自己如何带人追杀钱景轩,给吴西峰报仇。又是如何被张元化所救,派刘毅寻找他们父女,又因为一阵风不得不放弃,回到洛阳。

岳盈盈听得目眩神池,尤其是听到他为了一个街头艺人,追杀一个朝廷大官的儿子,更是合她的心意。岳盈盈抬着头,望着朱由松,只觉得越看越满意,说道:“福八,没想到你竟然是个王爷,那咱们家肯定和开封里的周王府一样大,一样有钱对吧。”

朱由松拍着胸脯,得意洋洋地说道:“咱家比周王有钱多了,不过他的王府,是宋朝的皇城,比咱们家院子大了一点,不过咱家也是非常大了,你放心吧。”朱由松听她话里亲近,更为高兴,心里暗道,最近好事不断,莫非我气运加身,是天生的

岳盈盈眼睛弯成一道好看的弧线,嘴角一勾,脸颊带着两个小酒窝,说道:“那太好了,我就带我们山寨的人都去我们家,再也不用担惊受怕的日子了。”

要是让岳家寨的绺子们看到岳盈盈现在的模样,一定惊掉一地的下巴。堂堂的马陵山一霸,岳家寨第一号狠人,此刻俨然一个可爱的邻家小妹,乖巧可人。要知道,这个女孩子可是十岁就敢带着一把小匕首,进山猎虎的猛人。十二岁那年,把寨里教过她武艺的师傅们打得鼻青脸肿。长到十五岁,已经成了绺子中的一害,没事就寻摸着和自己的叔叔伯伯较量一下,包括二当家魏群在内,有好几个头领都在她手里吃过亏。

朱由松无知者无畏,摸着岳盈盈脑袋,亲昵宠溺地说道:“放心吧,岳家寨找了个有钱的女婿,以后就等着享清福吧。”

朱由松突然想到自己当初离开时,寨子可是遭受了朝廷的剿匪,忙问道:“那天寨子里没事吧?我岳父他们可都还好?”

岳盈盈满不在乎,想起那群人心里还带气,说道:“他们好着呢,一个个活蹦乱跳,就知道惹事。”

朱由松舒了口气,高兴地说:“没事就好,他们都在哪呢?”

“诺,就在开封呀。”

朱由松大惊,道:“开封落到了一阵风手里,你们去开封做什么?”

岳盈盈笑着说道:“一阵风就是我爹爹,我爹爹就是一阵风。一阵风在开封,他们当然都在开封,有什么奇怪的,你真笨。”

朱由松瞠目结舌,风化在原地。

第九十四章 官匪一家

大帐里点上蜡烛,吩咐亲兵摆上了一桌干果点心,朱由松和岳盈盈坐在桌前,互诉衷肠。

朱由松拿起一个松子,一边费力地用力用指甲去壳,一边问道:“你们怎么会去山东,还在山东闹出这么大动静来。”

岳盈盈抓起一把松子,放在手心,轻轻一攥,张开小嘴一吹,吹掉被捏成粉末的松子壳,手里拿着松子,甜甜地说道:“喏,福八,给你吃松子。”

朱由松脸部一阵抽搐,这武力值也太逆天了,看来自己夫纲难振啊,笑着说道:“你吃你吃,我拔给你吃。”

岳盈盈心里一甜,点了点头,说道:“我们到山东给你报仇呀,就是那个把你推下悬崖的张黑虎嘛,他去山东做官了,我们当然去山东杀他。”说完从朱由松手里拿过一颗松子,吹了一下后塞进嘴里,笑吟吟地抬头盯着朱由松。

“什么跟什么啊,我怎么越听越糊涂,张黑虎怎么做官了?”

“哎呀,你真笨,张黑虎去官府告密,那天去打我们的明军,就是他带去的。后来他就跑到山东去做官了嘛,我们就追了过去,杀进县城找他寻仇,可惜被他跑了,大家一看县城都打了,索性就反了。”岳盈盈说得风轻云淡,好像造反跟吃饭一样,是件稀松平常的事。

好在朱由松已经有点适应了他们的这种思维,摸着脑门说道:“那被我围在开封的,不就是我的岳父。”岳盈盈红着脸点了点头,竟然还有一点小羞涩,说道:“你快撤兵,让我们出来吧,大家为了这个事闹得可不愉快了。”

朱由松脑子里飞快转过所有的可能,发现自己这次可能要发达了,整个周王府的财富,还有一支闹得山东河南天翻地覆的军队,这一切似乎都变得唾手可得。更妙的是,这下自己总督二省,就可以随时战随时和,有了和朝廷讨价还价的筹码。就是不知道,一阵风里有多少人愿意招安,自己的老丈人,又有多大的话语权。

想到这里,朱由松放下手里的松子,正色道:“盈盈,你们是怎么打算的?”

“沈先生说,突围的好机会已经没有了,我们只能死守开封,等着有变故的时候,才能有机会了。”岳盈盈一吐舌尖,想到自己的主意,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本来想,杀了你们的主帅,不就是生变故,有机会了么,所以...”

朱由松好笑地说道:“所以你就来刺杀我啊,幸好你认出了我来,不然,我还真被你个戳死了。”至于岳盈盈说的沈先生,天下姓沈的何止万人,朱由松倒是没有多想。

岳盈盈抬起头,自傲地说道:“怎么可能,我的身法收放自如,手随心动,心与目同,不会伤到你的。这都是极高明的武艺,跟你说了你也不明白的。”

朱由松揶揄道:“不是你撅着屁股,一头栽倒土里的时候了。难道你这“极高明”的武艺名堂就叫做屁股朝天,平沙落雁式?”岳盈盈大囧,不依道:“好啊,你敢取笑我,你不服气咱们比试比试。”

朱由松洋洋得意,抬着下巴说道:“你夫君我,早就在擂台上打赢你了,还取了你的红绸,要不然哪能娶到你?”

岳盈盈想起旧事,嘴角勾起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两颊各有一个小小的酒窝,丽质盈盈,朱由松灯下看美人,越看越俊俏,心里那一丝情愫,也在慢慢发酵。初见她时,一袭红霞恍若仙子;待到后来,牵马执鞭,娇羞洞房;到现在巧笑盈盈,清纯可人。尤其是重逢时候,她眼睛里的柔情和依赖,更加让朱由松感动。朱由松轻轻地握住她的双手,动情地说道:“盈盈,能遇到你真是我的福气。”

岳盈盈被他握着双手,感觉到手心的温度,有点慌乱,但是又不肯抽回来,冷了他的心。故作镇定地说道:“那当然了,我这么漂亮,武功还好,我爹爹说了,谁娶到我都是前世积善行德了。”

朱由松哭笑不得,听到她说起爹爹,顺便问道:“你这次出来,单枪匹马来我的老巢杀我,我岳父还不知道吧?”

岳盈盈趁机抽出手来,偷偷看了他一眼,见到他没有愠色,才放心地说道:“咦,你是怎么知道的?爹爹他不让我来,不过我略施小计,就骗过了他。”

“坏了,那岳父要是发现你不在了,肯定着急上火,还是快点通知他才好,不然他担心你的安全,只怕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那我回去一趟,告诉他一声吧,免得他还得着急,挺可怜的。”

朱由松脑袋一热,随口说道:“啊?我派个人进城去说一声吧,这么晚了你还回去啊?”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岳盈盈俏脸刷的一下,变得羞红,啐道:“你说什么浑话,我当然要回去啦,我怎么,哎呀,我不跟你说了,我要回去跟我爹说一声了。”

朱由松瞬间明白了她的误会,只觉得好笑,也没有解释反而装着可惜的样子,遗憾的说道:“这样啊,那你回去吧,咱们什么时候还能见面?”

岳盈盈看他可怜兮兮的样子,于心不忍,鼓足勇气说道:“你别恼我,我回去跟爹爹说了,就来找你。”说完俏脸红的像是熟透了咧嘴的石榴,鲜红欲滴。朱由松见她可爱的模样,心里爱极了,说道:“你回去可得跟我岳父说清楚啊,明天我会让人去找你们,详细商量下你们造反的事,想出个办法来。”

岳盈盈不以为意,抬头说道:“你不是王爷么,皇帝是你哥哥,我们跟你哥哥打架,你当个和事佬,说合几句不就没事么?”

朱由松脸颊抽搐,忍笑说道:“你呀,当个传话的小使者就可以了。”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就知道瞧不起人。”

朱由松带着亲兵将她送出了营帐,一路上都是自己从洛阳带来的兵,只当是王爷有什么计策。来到西城边,岳盈盈掏出自己的匕首,说道:“福八,你要是进城来找我们,就拿这个做信物,我回去就跟西城的弟兄们知会一声,免得到时候误伤了你。”

朱由松点了点头,把匕首收到怀里,说道:“盈盈,你乖乖等着我。”岳盈盈嫣然一笑,掀去了一身粮官衣服,露出黑衣短打劲装,纵身一跃,消失在黑暗中。

朱由松站了良久,怅然若失,直到感觉到夜色凉意,才回到大帐内,马上吩咐亲兵:“把赵宏和张浩给我找来。”

不一会,赵宏和张浩匆匆赶来,王爷深夜相召,不知道有什么大事。

两人一前一后,几乎一起到了大帐内,望着正襟危坐的朱由松,张浩好奇地问道:“王爷,发生什么事了?”

“这件事,我一时还不知道从何说起,我就直接简单点说吧。”张浩赵宏听他说得云里雾里,更加不解,竖起耳朵,生怕错过了什么。

“开封府里的一阵风,是我的岳父,他的独女是我在徐州去的妻子。”赵宏张浩如同两个表情夸张地小泥人,瞪着眼张着嘴,不敢置信。

朱由松摸了摸脑袋,说道:“我知道你们很难相信,这事说起来颇为离奇曲折,这要从我上次跟张元化他们去徐州追杀钱景轩说起...”

把自己的故事从头又讲了一遍之后,两个人才明白了来龙去脉,不免啧啧称奇。怪不得上次王爷伤痕累累回到了王府,差点送命,原来有这么多事发生。想明白后的张浩兴奋地说道:“那王爷能控制这阵风么?如果能我们的计划,可就更加方便了。”

朱由松犹疑道:“盈盈和我岳父肯定是没有问题的,但是我也不知道他们内部会不会有人反对。这样吧,我亲自进去一趟,和他们交流一下,看看情况吧。”

“不行!”张浩赵宏齐声反对,赵宏激动地说道:“王爷万万不可自蹈险地,如今情况不明,岂能让王爷冒这样的危险,还是我去吧。”

张浩不住点头,说道:“虽说王爷和他们相识,但是今时不同往日,谁知道他们是什么心思,还是让我先进城和他们谈一谈吧。”

朱由松一想,也有道理,要是他们去,就算开封府里有人不想招安,在岳辰风和盈盈的看护下,也不会有人对他们怎么样。但是如果自己以三军主帅的身份前去,难保一阵风里有铁了心造反的“鲁智深”“李逵”一类的人,铤而走险,害了自己的性命就可以趁乱杀出开封城。

权衡之下,朱由松还是感觉张浩更适合这件事,第一张浩年轻机灵,看着还不像个将军,可以避免城里的敌意。再者张浩了解的情况多,对自己的心思也把握的最准,更多时候可以代替自己做出一些决定和承诺。

朱由松拿出怀里的匕首,递给张浩,说道:“你拿着这个,从西城摸进去,找到他们的头领,就是我的岳父,记住,一最重要的是,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第九十五章 故人音讯

岳盈盈悄悄回到城里,蹑手蹑脚来到自己的房间,房里的蜡烛早已烧完,岳盈盈凭着眼力,看到自己布下的假人已经被推到,就知道爹爹已经发现了自己出城,转身就要出门去找爹爹认错服软,顺便把福八没死的事告诉他。

“站住!你还知道回来!”

岳盈盈脚刚迈出一步,听到熟悉的声音,吐了下舌头退了回来,谄笑着说道:“爹,你躲在这里做什么,吓死人了。”

岳辰风知道她走了以后,心急如焚,只好在这里等着。他从沈慕鸿那里回来后,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宝贝女儿,这次是九死一生。一直坐在这里的岳辰风,脑子里已经有了无数种可怕的画面,眼见自己女儿平安归来,大喜之下,后怕不已。冷哼一声,怒道:“你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都怪我太过纵容你,今天我就要尽尽做父亲的义务,你给我过来!”

岳盈盈背着手,走到桌边找了根蜡烛点上,看见爹爹面色铁青,想来是担惊受怕了半夜了。笑嘻嘻地来到床边,一边殷勤地给岳辰风按着肩膀,一边说道“爹,你别生气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么。”

岳辰风想到她能回来,只当是她知难而退,佯怒道:“幸亏你还知道及时收手,不然爹这一把年纪,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爹,你当我怕了灰溜溜回来了?我可不是半途而废的人。”

岳辰风闻言一愣,按住她的手,回头问道:“什么意思?你把明军统帅杀了?他们没这么蠢吧?”

岳盈盈环住他的脖子,露出脑袋,轻笑着说:“爹爹,你猜那个明军主帅是谁?”

“我哪知道,开封府被他团团围住,连只鸟都放不进来,外面的消息早就断绝了。”

岳盈盈难掩心中的喜悦,嘴角勾起,下巴微扬,脆生生地说:“那个主帅,就是福八,没想到吧?”

“谁?”

“福八啊,朱福八,就是你给人家找的夫君,你的好女婿嘛。”

岳辰风脑子一时没转过来,面带焦急地说:“福八不是死了么,这都哪跟哪啊,盈盈,我知道你思念福八,可是人死不能复生,你可别天天胡思乱想。”

“你当人家痴呆了,还是疯傻了,我说的是真话。我也没想到,福八不但没死,还是朝廷的王爷呢,外面的兵马都是他指挥的,真威风啊,嘿嘿。”

岳辰风大惊,饶是见惯了风雨的他,脸上也浮现出一丝红晕,问道:“盈盈,你说真的啊?快给我讲讲怎么回事!”

岳盈盈从头到尾给他讲了一遍,听完之后岳辰风一脸的不可思议,叹道:“世事玄妙,没想到天下还有这样的事,真是造化弄人啊,咱们为了给他报仇,揭竿造反,如今倒被他围在这开封城。”

“爹爹,你放心吧,福八哥跟我说好了,明天他就派人来跟我们商议呢。”岳辰风眼角闪过一丝喜色,这可是大大的好消息。本以为弟兄们的贪婪,让大家陷入了一个死局,没想到突然有了转机。而且自己中意的女婿非但没死,还是个王爷,这下盈盈的下半生可就不是平安安稳了,那可就是荣华富贵了。

“好!我这就通知兄弟们,大家可都愁的睡不着了。”岳盈盈想到那群叔叔伯伯,气就不打一处来,鼓着腮说道:“那你去吧,我要睡觉啦。”

不一会,岳辰风嘴里愁的睡不着的几个头领都被他喊到了大厅,这些人一个个眼神迷离,呵欠不断,一看就是刚从睡梦中被拉回来。岳辰风红着脸,呵斥道:“你看看你们一个个什么样子,咱们被人围在这里,你们倒好,睡得还挺踏实。”

“大哥,横竖不过是一场血战,咱们整夜睁着眼,也没什么卵用,倒不如好好休息,养足了精神,多杀几个,才不算白死了。”

“就是,就是死囚还有个断头饭呢,咱们兄弟该吃吃,该睡睡,明天好好跟他们干一场。”

这些马陵山中的悍匪,重义轻生,他们或许有许多毛病,性格上各有各的污点,但是绝对没有贪生怕死之辈。这些人把别人的人命不当事,自己的更不当回事,都是刀头舔血,马上过活的粗野汉子。

岳辰风一脑门黑线,无奈地说道:“看看你们这幅德行,还没开始打,就想着怎么死了。我跟你们说,这次咱们谁都不用死了,咱们明天就都投了明军,有吃有喝,逍遥快活。”

沈慕鸿皱了皱眉头,暗想,这群人根本不是造反的料,要是能招安倒也算是最好的一个办法,只是朝廷会招安么?再说了,刚才岳辰风还忧心忡忡挂念着自己前去行刺的女儿,这才多久,怎么就自信满满地宣布要招安了呢?想到这里,他第一个问道:“岳帅,咱们大闹山东河南都还算了,可是我们打破开封,杀了魏忠贤的亲侄子,恐怕朝廷不会同意招安吧。”

岳辰风捻须微笑着说道:“沈先生不必担心,那个魏良卿不过是一个太监的侄子,我有一个来头比他一百倍的亲戚,明天就来和我们联系了,你们就等着好消息吧,哈哈。”

沈慕鸿不解地问:“是什么人,比魏忠贤还要有来头?”

“哈哈,是大明朝的王爷,洛阳的福王!没想到吧,哈哈,福王他是我的女婿。”头领们大惑不解,七嘴八舌地问道:“大哥,盈盈跟我们一起困在这里,你就这么一个女儿,你怎么成了福王的老丈人了?”

“福八就是福王,福王就是小福八,他没死,外面统帅三军的就是他,你们知道了吧?”

这些头领大感不可思议,将岳辰风团团围住,你一句我一句地询问起来。

人群中沈慕鸿愣在原地,往事似潮水般涌进心头,一时痴了。

第九十六章 再相逢

第二天一早,朱由松便将各府领兵而来的主将召集,重新设定防区。自己从洛阳带来的兵马,统统调到最前线,首当其冲。

各府总兵暗暗诧异,望着小福王的眼神也慢慢变得钦服,他们可不知道,朱由松是知道了里面的是自己岳父,才这么调动。只当他大公无私,舍己为人呢。朱由松看着帐下总兵们的变化,暗暗心喜,又收买人心,又方便了自己和城里交流,真是一举两得。

令出法随,几万人的大军,瞬间调动起来,倒也井井有条。西城只剩下自己的军队之后,朱由松才借着劝降的名义,将张浩送到城下。城上的岳家军早就得了命令,用牛皮绳递下一个大框,张浩坐到框里,被拽上了城。

朱由松在远处看着,心里激动不已,身边的赵宏也是一脸振奋。

“王爷,若是能据有开封,连接洛阳,那中原地区就在咱们控制之下了。”

朱由松望着巍峨的开封城,也是豪情万丈,不过眼下要想把这里控制住,阻碍之大,恐怕超乎想象,叹了口气,正色道:“还是先把周王府的金银都搬出来,瓜分了才是最切实际的。”

他这番话明明说的是偷自己亲戚,周王的钱财,偏偏还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赵宏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红着脸咳嗽起来,这也太不要脸了。朱由松好奇地转头望了他一眼,问道:“赵宏,你怎么了?”

“呃,卑职没事,偶感风寒,偶感风寒。”

“身为一个武将,身子骨这么弱可不行,你看我什么时候感过风寒?”话音刚落,朱由松一个喷嚏,只感觉头晕脑胀,身体虚寒,踉踉跄跄站不稳当。赵宏连忙扶住他,手往额头一放,热得发烫。赵宏反身将他背在身上,匆匆赶回大帐,吩咐亲兵道:“快去请军医来,王爷病了。”

军中老郎中背着药箱匆匆赶来,进账还没放下药箱,先给朱由松把过脉。赵宏紧张地问道:“怎么样?王爷有无大碍?”

老郎中擦了擦头上的汗,说道:“将军放心,王爷这是身子虚弱,若是安坐家中,徐徐进补尚无大碍。但若是劳心劳力,体内的积寒积毒发作,身子就受不了,患此大病。不过只要好好调理,此病没有大碍。”

赵宏一听,就知道老郎中这是为尊者讳,没有直说,估计就是小王爷以前为世子的时候,酒色过度,掏空了身体。最近又是几次三番奔波劳顿,身体累垮了。别人不知道,赵宏身为王府侍卫统领,再清楚不过。小王爷当初何止是夜夜笙歌,简直就是日日夜夜笙歌宴舞,听到没什么大碍,才放心下来。

如今朱由松可是他们的主心骨,一身系整个派系之重,一旦他没了,整个洛阳福王一脉就都没了。

“你们好生看觑王爷,按时进药,不得有误。”

“是。”

※※※※※※※※※※※※※※※※※※※※※※※※

开封城内,张浩爬上城楼,跟着几个小喽罗的指引,来到周王府内。

张浩只见周王府门楣广大,气派非凡。一路走来,入眼尽是些凤阁鸾楼,雕栏画槛,极尽恢宏华丽,竟然比福王府还气派三分。张浩心里暗道,周王府毕竟几百年的传承,北来就是宋金的都城,再加上一代代下来,添砖加瓦,底蕴比新建的福王府高出的不是一星半点。

经过一段曲径幽深的长廊,沿路王府的小厮侍女都在百无聊赖地谈天晒太阳,张浩啧啧称奇,看来这伙匪徒,并没有外界传的那么凶恶。来到会客厅里,一阵风大大小小的头领,早已等候多时。就连一直生他们气的岳盈盈,也看在自己福八哥哥的面子上,来到这里等候。见了张浩进来,岳盈盈抢先一步,走出人群,脆生生地问道:“你就是福八派来的人?”

张浩一看她的相貌,就认定这是朱由松说的自己的山贼老婆。以后可是正儿八经自己的女主人,张浩不敢怠慢,鞠躬道:“福王府张浩,见过王妃。”

岳盈盈听他喊自己王妃,倒也没有像普通女孩一样羞涩,点了点头,甜甜一笑,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这个称呼。“福八哥哥让你来,可是带我们去王府享福去的?”

张浩一阵汗颜,这可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个突然冒出的小王妃,说话没头没脑,语出惊人,比小王爷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王爷他派我来,先和各位...呃,各位好汉,商议一下,接下来咱们如何行事。”张浩这才抬起头打量起厅里的众人,那个居于上首高鼻阔口,国字脸,络腮胡,笑意融融的估计就是威震中原的一阵风首领,其他的头领各有各的相貌,但是气质如出一辙,凶悍戾气溢于言表。

葛九扯着脖子,嚷嚷道:“咱们兄弟几个,那有什么主意和你商议,你就说王爷那边打算怎么安置我们就是了。”

王俊摸着胡子,说道:“不错,我们对于官府那些道道,一无所知,不如请沈先生前来,拿个主意。”

大家这才发现,平时自己的智囊,军事沈慕鸿竟然没在。岳辰风也不愿在女婿的使者面前,显得太没有主意,只能把沈慕鸿拉出来,给自己撑撑场面。毕竟沈先生的才智,他们还是深以为傲的。

“快去请沈先生。”

“不用了,我自己来了。”沈慕鸿一步步走进厅内,背着双手,面无表情,心里唏嘘万千,思绪万种。今天他本来不准备来的,但是不知为何,还是穿戴整齐,来到了这会客厅。

张浩听到声音,只觉得无比耳熟,转身一看,愣在原地。沈慕鸿于他,亦师亦友,是他为数不多真心钦佩的人。张浩双眼含泪,语带呜咽,这个寡言少语,轻易不肯透露自己心绪的少年,终于忍不住,上前泣道:“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张浩,竟然是你,好久不见,世子...他还好么?”

第九十七章 肾虚王爷

厅内的众人面面相觑,没想到沈慕鸿和小福王还有交集,等沈慕鸿耐着性子,给他们简单讲了一遍,他们才明白怎么回事。

这些人未落草之前,都是贫苦人家,否则也不可能走上这条道。听到小福王,寨里的女婿福八,竟然还有这么爱民的一面,更增加了一份亲近感。

张浩稳了稳情绪,毕竟身负王爷交待的重任,就算叙旧也要先办完正事,说道:“诸位,你们闹得动静实在太大了,可以说是震惊朝野,天下皆闻,王爷想要招安诸位,也没有那么容易。”

头领们自岳辰风以下都变了脸色,葛九更是吵嚷道:“那怎么办?难道姑爷还要当真来剿灭我们不成?”

岳辰风瞪了他一眼,呵斥道:“闭嘴,你听这后生把话说完,福八那孩子我了解,不是狠毒的人。”

张浩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王爷的意思是,你们慢慢地把队伍里的老弱先转移出去,占住开封,我们在外面围城而不攻,就算打也是做做样子,给朝廷看。朝廷看到各位如此顽固,难以攻克,而开封又是极为重要的所在,五省通衢,天下中心。到时候肯定有心招安,那时候时机成熟,再由王爷上奏朝廷,大家就可以去掉反贼的帽子,随王爷回洛阳共享富贵了。”

沈慕鸿眼里闪过一丝异色,张浩这番话不尽其实,欺哄下这些草莽还可以,瞒住沈慕鸿就显得太过幼稚了。小福王这分明就是养匪自重,只怕是心怀不轨。张浩自知瞒不过他,只拿眼来瞧他,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岳辰风捻着胡须,频频点头,说道:“你说的大有道理,不过我们困在开封,多有不便。尤其是我们当中,有许多山东河南一路追随我们的老弱妇孺,挤在这开封府,无处安置。”张浩含笑说道:“王爷已经想到了这点,嘱咐我转告各位,可以趁夜以投诚为名,不断转移出去一些老弱。这样一来,王爷“剿匪”也有成绩,各位也可以去掉一些累赘。毕竟这么多人,不事生产,困在开封坐吃山空,也不是一笔小数目啊。”

岳辰风大为满意,笑着说:“此计甚妙,我看可以。不过你回去转告福八,我们都甚为想念他,叫他有空前来相聚。”

岳盈盈听了这么久,终于听到一句自己同意的,点头说道:“对,这个你别忘了回去和他说。”头领们哄笑起来,一起打趣她道:“盈盈这是相思小郎君了,哈哈。”

岳盈盈不以为杵,扬着尖尖的下巴哼道:“怎样?你们有意见?”

“...”

张浩对她尤为尊重,虽然也觉得有趣,但还是正色道:“王妃放心,张浩定当传到,让王爷知道。”岳盈盈大为满意,笑着点点头,对这个识趣的少年很是满意。

岳辰风心情大好,吩咐下去在周王府设宴,招待这个信使小将。王府的下人终于有了差事,失业这么久,心里也有点慌,做起事来倒也开开心心。不一会,十几个俏丽的小侍女,如穿花蝴蝶一般,翩然穿梭在席间。斟酒布菜,巧笑嫣嫣,水陆八珍,各色菜系,应有尽有。

张浩举了酒杯,来到沈慕鸿桌前,敬道:“不期今日相遇先生,才知缘之一字,玄妙万分。先生去了之后,王爷他郁郁寡欢,时常情绪低落想念先生。”

沈慕鸿脸色微变,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说道:“世子..王爷他还在怪罪与我么?”

张浩笑道:“先生和王爷相交一场,还不了解他的性子么?他哪有怪罪先生,只是常常自责,当初没有出言挽留先生,现在想来还万分悔恨,跟我就说过不止一次呢。”

沈慕鸿神色动容,低头沉思,悠悠地说道:“我近来耳闻目睹一些事情,若有所悟,想我读了半辈子书,终于还是没能读明白。我向来坚持的一些道义礼法,或许确实是我着于表面了。人间不平事何其多,若是固囿于礼法,恐怕只能是民不聊生,国将不国。”

张浩见他有所松动,心里大喜,正想进一步劝解,解开他和朱由松之间的疙瘩,肩膀上突然被人拍了一下。转头一看,原来是岳盈盈,张浩心里颇为不舒服。岳盈盈在他心里,是王爷明媒正娶,拜过堂的王妃,哪能随意触碰自己一个陌生男子的身体。

“王妃有什么吩咐?”

岳盈盈巧笑嫣嫣,她一双玉腿极为修长,站着比张浩还要高,低头问道:“你是从小就跟着福八哥哥的么?”

“是。”

岳盈盈雀跃道:“你快给我讲讲福八的故事,从小到大的我都要听。”

张浩不敢不从,挑着好的给她讲了起来,心里暗道,王爷小时候的事,两个字就可概括--“荒淫”。我还是别讲了,否则这个王妃非吓疯了不可。张浩讲的天花乱坠,给朱由松添油加醋的大吹一番,岳盈盈听得津津有味,眉飞色舞。

沈慕鸿见他们聊得开心,也不插话,低头饮起酒来。

此时被张浩吹得英明神武,义气千秋的朱由松,正病恹恹地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听着赵宏跟他跟他讲自己的病情,赵宏一个武将,扯谎这种事非常不内行,支支吾吾把郎中的意思都倒了出来。

朱由松听了一会,就明白过味来,勃然变色,怒道:“搞了半天,老子肾虚了?”

赵宏强忍着脸部抽搐,点了点头,道:“回王爷,也可以这么说。”

朱由松脸立马垮了下来,是个男人就受不了这种打击,自己才刚刚品尝到“荷、莲、月、色”,竟然就有这种噩耗传来,蹙额叹息,闷闷不乐。

赵宏劝解道:“王爷不必过于忧虑,郎中说了,只要好生调理,强身健体,很快就可以恢复。”

朱由松暗骂以前这个身体的主人,他荒淫够了,倒让自己来承担恶果。朱由松无力地抬起头,对赵宏说:“去给我找些武功高手来,从今天起,我要练武。”

第九十八章 要利不要名

开封城外,两个亲兵一左一右扶着朱由松巡视军营,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么多年酒色无度积累下来,再加上前段时间突然来回奔波数次,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病,其实是一点点积累的恶果爆发。

亲兵老胡,大名叫做胡八万,他的父亲是个赌徒,当初他出生的时候,还在打着马吊,家人问他孩子叫什么名字,他随口一句八万。胡八万名字取得随意,长得也很随意,蒜头鼻绿豆眼,须发天生硬的趴不下,根根朝天刺着,五大三粗膀大腰圆,操着一口地道的山东话劝导起朱由松来:

“王爷,你甭难过了,俺娘说了年轻的后生不怕造,您才二十冒尖,准没事。”

朱由松转头斜眼乜视着他,这厮是个亲兵,自然什么事都知道,但是像个大喇叭一样在军营嚷嚷,虽然没有直说,但是过往的士兵难保不会自己联想。

赵宏沉声斥道:“胡八万,你闭嘴!少说几句没人拿你当哑巴。”

“俺这可是一番好意啊。”

朱由松悲愤的抬头看着天,满脸忧郁,虽说调养几天就好了,但是毕竟是个大大丢面子的事。

就在他仰面观天的时候,一个小兵飞快跑来,拱手喊到:“王爷,张将军从开封回来了!”

“哦?张浩回来了,快带我去见他。”

回到大帐,张浩看到朱由松病恹恹的样子,大吃一惊,急问道:“王爷,这是怎么了?”

朱由松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骂骂咧咧地说道:“就你事多,别瞎问了,先说说开封城的事。”

张浩一番真心的关切,莫名其妙被训斥了几句,虽说摸不着头脑,还是兴奋地说道:“王爷,你猜我在开封看到谁了?”

朱由松正在怀疑人生当中,如同一个刚绝育的小公猫,看谁都不顺眼,嘴动脸不动地说道:“我他妈哪知道你遇见了谁,爱谁谁,快说重点。”

张浩被他突然转变的态度吓了一跳,拿眼去看旁边的赵宏,赵宏瞪了他一眼,说道:“王爷心情不好,你就直接说正事,少扯闲篇。”

张浩哦了一声,把开封城的见闻一一说了一遍,最后说道:“沈慕鸿沈先生现在也在开封城里,是一阵风的军师。”

朱由松一直耷拉着的脸,变魔术似的一下活泛起来,也不用人扶了,跳起来按住张浩肩膀,问道:“你说谁?”

“沈慕鸿沈先生啊,迎恩寺沈俊沈如的父亲,王爷。”

朱由松大笑,一拳捶到张浩肩膀,笑骂道:“你小子果然不着调,这么大的事你不说,你在这巴巴讲了一堆你吃吃喝喝的小事。”

张浩哭笑不得,摊手说道:“我上来就想说,被王爷一顿臭骂。”

朱由松打断他说道:“闭嘴!我就说嘛,我岳父勇则勇矣,想要闹出这么大动静,还得一个高人相助啊,果然不出我所料。你怎么没把他带出来?你没跟他说我在这里?真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赵宏看张浩接连吃瘪,于心不忍,毕竟在迎恩寺共事一段时间,说道:“王爷,既然如此那就更好了,现在看来整个开封都是咱们熟人,真是天佑王爷呐。”

“嗯,不错,既然沈先生在开封,那咱们交流起来就更方便了。和他商讨这种大事,才可能尽量少的出纰漏,咱们干的事,那可是见光就要死的。”

想到周王府的财富,朱由松就满心欢喜,自己虽然富可敌国,但是邹氏兄弟在东南的开支实在太过骇人了。尤其是邹义,锐意进取,自己说的要多少给多少的客气话,这哥们是真的不客气。到现在为止,已经不下一百万两雪花纹银砸进去了。

周王已经逃到了京城,周王府自大明开国至今积累的财富,何止千万,朱由松可没打算做个乐于助人的善人,义务帮他拿回来。

张浩赵宏看着朱由松抬头望天,嘴角挂笑,笑的淫荡无比,心里都起了寒颤,不知道他又在图谋什么坏事,反正肯定有人要倒霉了。

当天夜里,几千个开封守军打开城门,推着破布盖着的车子,涌出了城门。各府的总兵不经调动,不敢妄动本部大队兵马,带着几百人家将亲兵,前来助阵。

等他们到阵前一看,下巴都快掉到地上,只见开封城门早已紧闭,洛阳的兵马正在兴高采烈地迎接这些衣衫不整,老的老残的残的“敌军”。朱由松笑呵呵地说道:“各位将军有心了,这些不是敌军突围,只是些前来投诚的义士罢了。唉,古人云:上将伐谋,不战而屈人之兵。想本王一向低调,没想到贤名早就传到了百姓耳中,这些百姓一见我“福”字大旗,争相来投,生怕落后,真是如同..如同什么来着?”

胡八万立在身侧,目不斜视,正色道:“真是如同皓月一般,难掩光辉哇!”

各府的总兵面红耳赤,强忍着脸部的抽搐,大加恭维。人没有不爱听奉承的,尽管知道这些人八成是口不对心,朱由松还是听得津津有味。

投诚的流寇中,一个须发皆白,满脸皱纹的老汉,走了出来跪在地上高声喊道:“俺们一群无知愚民,听了一阵风蛊惑,猪油蒙了心造反,幸亏王爷您来了,大家伙早就听说胡王爷大名,爱民如子,所以都抢着来投降,路上鞋都掉了好几次呢。”

旁边的小兵满面羞红,踢了他一脚,恼怒地小声说道:“是“福王爷”,不是胡王爷。”

老汉赶忙改口,连胜道:“对对对,是吴王爷,小老儿一时口误,说错了。”小兵一听,脸色更红,就要训斥。

朱由松满面羞惭,摆手说道:“行了行了,滚蛋吧。”

各府总兵暗叫一声,好无耻的小福王,这个老汉磕磕巴巴,明显是有人刚教的他,还没记清楚,就出来演戏献宝。都说洛阳小福王荒唐无比,果然如此,不过是几个贼寇来投诚,还是群老弱病残,还要做这么一出戏,心里或多或少生出一丝鄙夷。

朱由松偷偷注意着他们的神色,看到达到了目的,嘴角隐秘的一笑,自己这个藩王的羽翼一日没有丰满,反向炒作就还得继续啊。

第九十九章 勾心斗角

一连几天,每天都有人从开封府逃出来。开始各府还抱着开心观望的态度,这时候也渐渐品出其中的蹊跷来了。

每天都有,城里的流寇竟然还不防范,难道他们等着坐以待毙么?这群人能大闹中原,攻陷开封,显然不是一群傻子,还是他们在图谋什么。

他们虽然心怀疑虑,但是却没有人怀疑这和朱由松有什么牵连,毕竟就算他们想象力再怎么发达,也不会想到堂堂的亲王,竟然会和一群流寇有什么交集。在他们眼里,这分明就是这个庞大的帝国,最顶端和最低端的存在,中间相隔何止十万八千里。

各府带着疑虑,一起来到朱由松的大帐内,朱由松早就料定他们肯定会来,也没有惊慌,面带微笑地让人给他们备座。

“各位将军急匆匆来找本王,难道有什么大事?”

坐定之后,怀庆府总兵刘廷和德高望重,在各府中最有威望,当仁不让地站出来,说道:“王爷,这些天开封不断有流寇出来投诚,事出反常,王爷可要小心其中有诈啊!”

朱由松这些天忙着接收周王府的财富,听到他们说投诚的事,心里有鬼,试探地问道:“他们都是我大明的顺民,被人教唆蛊惑才走上了错路,现在幡然悔悟,有何不妥?再说了,当今皇上给本王的圣旨中,可是清楚明白地说了,让本王宣扬教化,少做杀戮,咱们做臣子的,万万不可辜负陛下的一片爱民之心哇。”

听到他提及天子,帐里的人都站起身来,以示尊敬。刘廷和沉默一会,说道:“王爷,若是这些百姓真心投诚,自然是皆大欢喜,就怕这是“一阵风”使得诡计啊。这伙贼人非比寻常,狡猾奸诈,有宁国公的前车之鉴,王爷不可不防,一定要慎重行事,莫让他们再次钻了空子。”

朱由松听出来,他们只是怀疑城里的流寇用计诈降,并没有怀疑自己,放下心来。立马换了副嘴脸,语气嚣张地说道:“宁国公?本王岂是魏良卿那个蠢材能比的,这些百姓都是久慕本王的大名,奔走相告,欢欢喜喜前来投诚,都已经痛改前非,你们不要还用看贼人的眼光看待他们,那多让他们寒心。”

刘廷和还想进言,朱由松正在接收周王府的财富,日进何止斗金,俗话说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朱由松怒目圆瞪,望着这群“杀父仇人”说道:“本王已经说了,教化乱民,是陛下的旨意,你们休要聒噪,本王身体不适,你们都退下吧,各自守好自己的防区,不得擅离职守。”

各府总兵忧心忡忡地从朱由松的大帐中走出,归德府受“一阵风”之害最深,深知这群流寇的奸诈,跺脚说道:“小福王如此自大,不听我等良言相劝,只怕是早晚中了“一阵风”的奸计,成了下一个魏良卿。”

刘廷和脸色不善,沉声说道:“他要做魏良卿,咱们可不能当曹文诏,到时候被拉出来做替罪羊。”

众人纷纷围住他问道:“老将军有何良策?”

“一会老夫起草一份奏章,禀明朝廷,如此一来就算将来他自食恶果,被流寇所害,也没有我们什么事了。我们只需按照他的将令,守好自己的防区,互为照应,城中流寇真的杀了出来,也是洛阳的兵马首当其冲,投诚的流寇也都在他的营中,只要我们齐心,流寇也奈何不了我们。”

“老将军所言甚是,姜还是老的辣,如此一来,我们就不会跟曹文诏一样,替他背这个黑锅了。”

第二天,这封河南各府总兵联名的奏章就放到了魏忠贤的桌上。朱由校上次落水之后,受了惊悸,大病不起,越来越重。如今只能靠兵部侍郎霍维华进献的“仙药”才能好受一点了。

魏忠贤听小太监念完奏章,眼里闪过一丝喜色,恶狠狠地说道:“小福王领了圣旨前去剿匪,这么多天了一兵不发,倒是天天上折子请功,咱家还当他真的招安了这么多乱民,原来八成是中了别人的计,桀桀,只要他兵败,咱家就有理由治他个通匪的罪名,这封奏章给我好生收起来,过不了几天,就有大用。”

小太监一脸谄媚,笑着说道:“千岁爷爷放心,小的一定保管好。”

“你要是丢了,咱家揭了你的皮,这张纸,可是值两万顷良田和几百万银两,你赔不起的。”

此时,距离魏忠贤府上不远的刑部大牢前,一个黑瘦模样,衣衫破烂,面带憔悴的汉子,施施然走出大牢。候在一旁的一个年轻后生,和一个中年人赶忙上前扶住他。

这个被折磨的不像样子的汉子不是别人,正是替魏良卿背了黑锅的曹文诏,年轻后生就是他的侄子曹变蛟。

自从他被押往京城,曹变蛟就带了家里所有的金银,一同进京活动。但是这件案子涉及魏忠贤,谁敢稍微通融?再加上曹文诏家中钱财本来就没有多少,他是穷苦人家,年轻时从军立下无数战功,一步步爬到这个位置。一向也不贪墨士卒的饷钱,所得极为有限。

曹变蛟虽然战场上勇猛无敌,但是在京城官场这个圈子里,他就如同一个新生儿一般稚嫩,四处碰壁。绝望之下,已经甚至备好了棺木。谁知道天无绝人之路,就在他心灰意冷之际,突然冒出个周先生。

这个周先生神通广大,朝中有权有势的人家都和他相熟,就连魏忠贤第一号走狗,崔呈秀也和他称兄道弟。曹变蛟当然不知道,这是花了多少钱砸出来的交情,只知道这位周先生愿意出钱出力,帮助自己救出叔父。

曹变蛟心灰意冷之际,突然有了希望,自然是千恩万谢。经过几番奔走,终于得了个结果,曹文诏贬为庶民。

本来一心等死的曹文诏又惊又喜,出狱后才知道是这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帮忙,曹文诏恩怨分明,深深鞠了一躬。周舒夜连忙扶起他,说道:“将军英雄一世,在下岂敢受将军一拜,折煞在下了。”

“我和先生素不相识,不知先生为何相救?”

周舒夜笑呵呵地说道:“在下不过是奉了我家主人之命,跑腿而已。”

不光曹文诏,就连曹变蛟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个神通广大的周先生,背后还有一个主人,连声问道:“未敢请教,救我一命的是?”

“洛阳福王,朱由崧。”

第一百章 皇城惊变

曹文诏愣在原地,他和小福王只有一面之缘,没想到他竟然肯出手相助。曹文诏苦笑一声,问道:“不知福王为何救我?”

周舒夜脸藏笑意,悠悠说道:“王爷的意思,在下岂敢妄自揣测,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要是将军真想知道,不妨亲自去见问,我相信,王爷一定会很乐意亲口告诉将军的。”

曹文诏心中苦涩,眼前这个福王的人,话里不无招揽之意。但是福王毕竟是一个藩王,若是他真的招揽自己,只怕图谋不小,若是去了王府,只怕将来要做一个乱臣贼子。如果自己所料有误,福王真的只是出于道义,救下自己,那自己现在不过是一个庶民,去了王府也毫无用处,只是福王府多养了一个闲人而已。

想到这里,曹文诏已经决定,自己不能现在就去洛阳。他是个磊落豁达的人,想通了之后,就不再犹犹豫豫,拱手跟周舒夜说:“曹某如今只是一个庶民,蒙福王相救,感恩戴德,怎好意思再厚着面皮前去王府。福王的恩情,我们叔侄记在心里了,倘若将来有机会报答,必定赴汤蹈火。”说完转身跟自己侄子曹变蛟说道:“走吧,咱们回辽东老家,你在军中那点微末官职,不做也罢。”

曹变蛟冷哼一声,恶狠狠地说道:“咱们在前面浴血拼杀,到头来被这群腌臜小人排挤陷害,这些天为救叔父,我强忍着低头陪笑,早就有泼天的怒气,就算给我连升十级,这个破烂朝廷的官我也不做了!咱们叔侄何等英雄,何必在这里受这群狗杀才的气,不如回乡快活。”

周舒夜见他们去意已决,而且言语间对朝廷已经起了怨恨,只能掏出一叠银票说道:“令叔侄既然打定主意,要回乡里,在下也不便相留,这里是一点盘缠,你们路上用吧。”

“我能活着走出着刑部大牢,已经是欠了王爷天大的人情,岂能再受王府的钱财。”曹文诏心里过意不去,推让着不肯收。

曹变蛟不以为然,挑了挑眉毛说道:“叔父,周先生为了救你,不知道花了几百倍的银钱了,也不差这一点了,何必推辞。”

曹文诏爽朗一笑,自嘲道:“没错,是我惺惺作态了,那我就收下了,大恩不言谢,替我跟王野说一声,今后若有差遣,我们叔侄随叫随到。先生,告辞!”

周舒夜目送他们离去,直到看不到背影,才转身走回马车旁。曹家叔侄的境遇,虽说和自己不尽相同,但是同是天涯沦落人,他多多少少能感觉到他们的愤懑。当初自己何尝不是自认满腹才学,却屡试不第,被这个黑暗的社会,碾碎了自己的尊严。

看着喧嚣的京师街头,熙熙攘攘,六部官衙鳞次栉比,连在一块像一个噬人的巨兽,周舒夜叹了口气,自语道:“若不是小王爷,我周舒夜如今还不知道会沦落成什么样子。”

赶车的马夫来福是王府带来的老人,知道这个周先生的女儿,是小王爷宠妾。当初进王府的时候,自己偷偷瞄过一眼,那身量模样,比画里的仙子还好看。老马夫来福认定周舒夜肯定是水涨船高,跟着他大有前途,讨好地说道:“周爷,咱们回府么?”

周舒夜进了马车,隔着帘子喊了一句:“回去吧。”

来福得了准信,坐在辕上,漂亮地一扬鞭花,马车在青石板上,缓缓前进。他们说的回府,是指福王府在京城的别院,如今被周舒夜当做了“洛阳驻京办事处”,刚到门口,就有一个小厮慌忙跑过来,扒着帘子,踮着脚尖喊道:“周爷,皇宫里来了个小公公,说有十万火急的事要见您,已经等了好一会了。”

周舒夜大惊,王府在皇宫内没有自己的亲信,这个时候能找到自己这里的,究竟是谁。而且皇宫内有信传来,必定非同小可,周舒夜慌忙跳下马车,急道:“小公公在哪里?快点前面带路。”

小厮领着他,来到一个厅堂内,果然有一个面皮白净,个子瘦小的宫服小太监在等候。他奉命前来传信,不料想周舒夜正巧不在,小太监心急如焚,一直在厅里走来走去,见到终于有人来了,上前问道:“你是周舒夜,周大人么?”

“不敢当,在下正是周舒夜,不知小公公有何事相告?”

小太监舒了口气,说道:“可算等到你了,我是御马监卢九德卢公公的干儿子,我干爹让我出来跟周大人说件大事,你快附耳过来。”这里是私人宅院,但是小太监自知所说的事情太过严重,不得不慎之又慎。

御马监和司礼监,是皇宫二十四监里最重要的两个,这两署一文一武,权柄极重。卢九德身为御马监的监督太监,除了掌印太监之外,属他职位最大,是御马监的二把手。其实以他的资历,早就可以掌印御马监,不过他出身福王一脉,当时在宫里是伺候福王朱常洵一家的。后来太子朱常洛做了皇帝,他自然会受到排挤,所以才做了区区一个监督太监。

周舒夜知道卢九德和福王府的关系,当时在王府还和他一起吃过酒宴,他这么着急派出自己的义子小太监传话,岂能是小事。连忙弯腰凑过去,小太监左右看了看,附上去说道:“干爹让我告诉你,陛下病危,魏忠贤召集东西两厂,意欲对王爷不利。”

小太监说完,抬起头问道:“你可听清了?”

周舒夜点了点头,说道:“小公公慢走,我就不送了。来福,赶马车带小公公从后门出去,记住,绕几圈再回来。”

小太监走了之后,周舒夜才展开握紧的双拳,手心全是汗水。魏忠贤对福王府有贼心,他早就有所察觉,但是万万没有想到,正值年轻的皇帝朱由校竟然如此短命。

本来朱由校落水受惊,不至于如此严重,但是他天天食用兵部右侍郎霍维华进献的“仙药”,这才突然病危。古往今来,华夏做皇帝的,最大的爱好就是求仙问药。但是他们所求到的,无一不是方士们炼制的丹药而已。这些“仙丹”,大部分都是刺激性药物,跟毒品一样,思想上片刻的无上欢愉,换来对身体的严重损耗。

朱由校一病危,魏忠贤立马乱了方寸,只当他因为开封的局势,才抑郁成疾,一心想着传来捷报给朱由校冲喜,或许能好起来。

这样一来,他就迁怒于围而不攻的朱由松,已经召集手下犬牙,准备搜罗炮制朱由松的罪证了。但是他手下两大特务机构,东西厂中,有卢九德的亲信,偷偷告诉了卢九德。卢九德大惊,生怕小福王被他阴了,派出自己的义子,传信给王府在京城的人,希望小王爷能有所防范,安然脱身。

第一百零一章 突然发难

来福赶着马车,带着小太监刚出后门,就听到府里传来吵嚷声音。小太监年纪虽小,但是毕竟是皇宫出来的,波谲诡异的场面也见过几次,探出头催促道:“快走,别回头。”愣在原地的来福慌忙赶起马车,往卢九德外宅奔去。

周舒夜端坐在客堂,双手在藏在长长的袖口里抱在胸前,双眸微闭,一副豪门老奴的样子。任谁也不会想到,眼前这个脸上似乎永远带着谦卑,说话不自觉就谄媚的中年男人,年轻时也是意气风发的洛阳第一才子。当年眉清朗目、俊逸非凡的脸上,刻满了沧桑,满腔锦绣才华藏在胸中,嘴里说出的尽是些恭维逢迎,又有谁真的懂这个人。

一个仆役飞快奔入,脸带慌乱,语气急促吼道:“周爷,外面来了一群官兵,砸开了大门,直奔这里来了!”

周舒夜面色如水,悠悠念道:“绣春刀,飞鱼服,锦衣蟒袍,来的可是田尔耕,田大人?”

“哈哈,不错,老周,就是你的老朋友田某人来了。”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身穿蟒袍、腰缠玉带,大笑着走进客堂。周舒夜奉命进京,和当权派打好关系,这位田尔耕是锦衣卫指挥使,魏忠贤身边的红人,自然也是在周舒夜巴结的对象。

往常一副奴才样的周舒夜,今天竟然这么反常,自己进来他眼皮都不抬一下。田尔耕面带不愉,阴声说:“周舒夜,往常劳你破费数次,这次我做东,请你一次怎么样?”

周舒夜站起身来,抬了抬眼皮,讥笑道:“田大人是想请在下去锦衣卫诏狱吧?”

田尔耕本来还想戏耍他一番,满足下自己的恶趣味,没想到他如此反常,言语间竟然透露出不屑和讥讽。一个人要是一直强硬也就算了,偏偏在你习惯了他的软弱之后,态度的变化是最让人受不了的。田尔耕红着脸,厉声道:“周舒夜,你的事犯了,带走!”

他话音刚落,身后几个锦衣卫手执枷锁,就上前拿人。这座别院里的家丁护院都是王府的护卫,眼里只有福王,那管你是什么锦衣卫,眼见周舒夜被拘,就要上前厮杀。

周舒夜抬起佝偻的腰背,朗声道:“都退下,清者自清,在下就随田大人去闯一闯锦衣卫的诏狱。这地方闻名天下,我周舒夜倒想见识见识,是不是名副其实。”

“哼,我田某人和锦衣卫的弟兄,不会让你失望的,带走!将这个院子围起来,所有人不许外出,一只鸟也不能放出去。”

卢九德刚从宫里回来,像他这样的大太监,都是有外宅的。宅里也请了小厮丫鬟,仆役护院,和一般的大户人家没有分别。他的义子小太监和来福看到他,忙不迭把王府别院的事告诉他。卢九德脸色一变,暗叫一声不好,魏忠贤行事果然雷厉风行,这是要下手了。他不知道周舒夜这个人是否靠得住,要是一旦他反了水,说出对小福王不利的言语,那就完了。

卢九德快步走进书房,召唤了四个自己蓄养的亡命之徒,然后提笔写了四封书信,分别交给四人。

“你们分四路,各走不同的路,势必将这封信交到开封城外,小福王手里。记住,人在信在,就是死,也要想办法把信送到。”

四人都是犯了命案,被卢九德救下的江湖汉子,齐声说道:“公公放心!”

四匹快马,出了京师城郊,马上汉子拱手分别,飞奔而去。

一日一夜奔马不息,第一个骑士到开封城外的时候,正好是翌日黄昏。他遇到的是北城守军,乃是外围卫辉府的兵马。得知这个劳累过度,已经精疲力尽的汉子是来寻小福王的,卫辉总兵不敢怠慢,也不愿担是非,直接让人把他整个人抬到了西城大营。

朱由松正在满心欢喜清点着今天从开封运出的金银,尽管只是经自己手这一下,马上就要运到江南邹氏兄弟手里,但是朱由松还是非常高兴,一副财迷心窍的模样。突然有个有个亲兵来报,说是京城有人传来急信。

做贼心虚的朱由松暗想,难道有人把老子这些事传到京城去了?

来到大帐,看到担架上面色苍白,嘴唇干裂的汉子,朱由松赶忙上前,问道:“你找我什么事?”

“你是洛阳福王殿下么?”

“正是本王。”

担架上汉子从怀里掏出一个竹筒,颤颤巍巍叫给朱由松,说道:“卢九德卢公公让我,让我交给王爷。”说完就晕了过去。

朱由松先吩咐道:“快带这个人前去救治。”然后打开竹筒,好奇地取出其中的信纸,展开默念道:“陛下病危,魏忠贤捉了周舒夜。”

朱由松脸色铁青,将手里的纸攥成一团,竹筒一扔,厉声喊道:“传赵宏张浩来见我!”

朱由校病危,魏忠贤突然发难,都大大的打乱了朱由松的打算。想要闷声发展,偷偷壮大自己已经是没有机会了。而且周舒夜陷在魏忠贤手里,就算不死也要脱层皮,若是他供出自己,那自己也不能坐以待毙,只能提前出手。如果他忠心耿耿,死不松口,那以锦衣卫东厂的手段,这个人也难逃一死。

想到那个张口闭口“门下走狗周舒夜”自称的中年人,朱由松心里生烟眼中冒火,前世听到过太多诏狱的可怖,一向护短的朱由松根本不敢想象,会是什么样的惨像。

“他会不会供出我来,如果真的是受了酷刑再屈服的话,一个弱书生,我就原谅他一次把。”

赵宏张浩正在一起接收城里“投诚”的乱民,将他们编入王府招募的兵勇里,听到朱由松的亲兵相召,一起来到大帐。

进了帐门,只见一向嬉皮笑脸的朱由松,目露凶光,蹙眉横目,手握长剑站在案前。

两个人同时感到了事情不对,不知道是什么事惹怒了这个轻易难以动怒的王爷。两个人对视一眼,张浩弯腰问道:“王爷,出了什么事?”

“魏忠贤擅窃国柄,恶贯满盈,老子要做海内首倡反逆第一人,发兵清君之侧!”

第一百零二章 好久不见

张浩赵宏大惊,不知道小王爷为什么突然说出这样的惊天之语,清君侧说白了,不就是造反的别称么。

赵宏知道朱由松不是突然发个神经就要造反的人,情知必有原由,收起惊骇的情绪问道:“王爷,发生什么事了?现在起兵和咱们定下的大计不符啊,再说,如今一切正在顺着我们构想发展,何必贸然行动。”

张浩也说到:“是啊,时机不成熟,这时候起兵,胜算太低了。就算是开封府外的这些府兵,咱们也控制不了的,能用的不过是咱们自己手上这万余人马罢了。”

朱由松恶狠狠地说道:“魏忠贤已经不给我们时间了,这老狗捉了周舒夜,要对本王动手了。先发制人,后发者制于人,咱们不能坐以待毙。”

张浩看到朱由松这副样子,知道自己是劝不动他的,赵宏估计也不行。但是现在起兵,就如同当年燕王朱棣一样,时机太不成熟了。燕王能成功,绝对是几千年来难有的奇迹,而奇迹之所以被称为奇迹,就是因为它太罕见了。怎么可能两百年不到,再来一次,这种概率对藩王造反成功来说,太高了。

突然,张浩脑子里灵光一闪,想到一个人,说不定可以劝王爷回心转意。张浩上前一步,小声说道:“王爷,开封城还有几万兵马,或许可用,不如我们今夜进开封,和“一阵风”商议一下。”他只说进开封借兵,没有直接点破自己的想法,但是进了城势必要见沈慕鸿沈先生。

沈慕鸿在朱由松心中是什么分量,没有人比张浩更清楚,所以他愿意让这个人试一下,能不能劝小王爷从长计议。

“好,今夜我随你进开封。”

春日白昼短,太阳一下山张浩就带着朱由松来到城下。城上的守军认得张浩,放下一根绳子,绳头系着个一人多大的框。张浩为难地看着这个只能容下一个人的框,估计朱由松不会肯坐在这种东西上被人拉上城门,正不知怎么开口,朱由松已经先他一步,坐到框里。

城上的守军头目,正是何天阳,自从上次被吓了一次,他守城时再也不敢睡觉了。知道弟兄们以后迟早要跟着明军混,何天阳规规矩矩地把他们拉上来,惊奇地发现来的竟然是朱福八。现在他已经知道,姑爷他是大明王爷,何天阳高兴地问道:“姑爷,你怎么亲自来了?”

朱由松只在岳家寨待过几天,当时他是婚礼的主角新郎官,山寨的姑爷。所以很多绺子都认得他,他却不认得这些人,随口说道:“我来找岳父和盈盈,你带我去吧。”

何天阳吩咐手下,好生看好城门,不许偷懒,自己亲自带着张浩和朱由松来到周王府。周王府里,岳辰风和一众兄弟们正在喝酒,他们自从知道城外的统帅是自己山寨的姑爷之后,心里的烦躁都去了大半。反倒是静下心来,享受起周王府富贵来,整日聚饮。岳辰风最喜欢兄弟们一起快活,不但不加阻止,而且参与其中。只有沈慕鸿,每天取几碟小菜,自己回房吃。

何天阳带了朱由松和张浩,来到客堂,正赶上他们聚饮。众人一看,都已经认出来的是朱由松,岳辰风大喜,站起来迎了上来,双手拍在朱由松肩膀,说道:“福八,虽然早就知道了你没死,但是再见到你真人,还是让人好生高兴,哈哈。”

岳辰风手劲何其之大,虽说留了手,还是疼的朱由松龇牙咧嘴。不过再次相逢,他心里也高兴异常,说道:“岳父,各位叔叔伯伯,没想到咱们大难不死,还能再次相逢,哈哈,真是人生一大乐事。”

众人见他丝毫没有王爷的架子,和在马陵山岳家寨做派不差毫分,更觉亲近。纷纷上前围住他问东问西,朱由松边答边扫视一圈,没有看到沈慕鸿,疑惑道:“沈先生呢?不是说沈先生在开封么?”

魏群扯着嗓子喊道:“老沈嫌弃我们一群粗人,不跟我们一起饮酒,自己回房去了。”

张浩留了个心眼,若是让小王爷和这群人一起商议大事,就算小王爷本来不想起兵,八成也会被他们撺弄着发兵了。趁着众人不注意,自己偷偷溜出来,他来过一次,知道沈慕鸿的房间,径自去找他来劝导王爷。

朱由松乍见故人,心头畅快,找了个空座,自己斟了一碗酒,先叙起旧来。岳辰风更加高兴,拿起酒坛,亲自给他倒起酒来。几碗酒下肚,聊着聊着差点把正事忘了,朱由松暗叫一声惭愧之后,起身说道:“京城里的大太监魏忠贤,就是侄子被你们剁了的那个,要找我的麻烦。那老小子仗着在京城自己地盘上,捉了我的人,还要陷害我。我准备杀进京城去砍他,今夜特来找叔叔伯伯们帮忙。”

他入乡随俗,说话的风格大大的对了这群人的胃口,绺子们纷纷吵嚷起来:“进京砍他,替姑爷出头!”

“他妈的,招子也不知道放亮点,连咱们的姑爷都敢欺负,我看他是活腻了。”

这些人自岳辰风以下,本来就喝得半醉了,酒兴上来,马上就要抄起家伙,杀到京城砍人。好好一个王府大堂,一时间群魔乱舞,朱由松酒量不济,趁着怒意喝了几碗后,被厅里的气氛一激,酒意上涌,面红耳赤。三两下跳上酒桌,撸起袖子,早就忘了辈分,一脚将酒坛子踢到桌下,扯着嗓子喊道:“好!狗日的魏忠贤欺负到老子头上来了,是兄弟的打开城门带上人马,跟我打进京城去。”

人群中也就王俊还有点理智,不过他不认得朱由松,只知道是大明王爷。今日一见,简直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同行呢。他硬着头皮,正想说几句话,提醒一下这些酒鬼,正好张浩带着沈慕鸿进来。

朱由松站在桌子上,站得高看得远,视野开阔,第一个看到了他,双眼氤氲,往事涌上心头。

“先生在乡野小县教书,天天见面对的不过是些顽劣的学童,没想到能有如此见识。”

“既然小王爷如此信任,我当尽力而为!”

“先生,王府除夕的大火,是我放的。”

“不想洛阳这大城大邑,北风如此凛冽,我近来不堪忍受,常有思家归乡之情,望世子保重身体。”

厅里的众人,也感觉气氛不对,安静了下来。朱由松望着眼前一袭青衫的书生,动情地说道:“沈先生,好久不见。”

第一百零三章 慕鸿议事

沈慕鸿来时的路上,心里还有许多杂念,等真的听到了这句“沈先生,好久不见”,反倒都释怀了,轻笑一声,说道:“王爷,不妨下来说话。”

朱由松讪讪地点了点头,扶着葛九的肩膀,跳下酒桌。岳辰风知道自己这帮兄弟的做派,要是在这商讨大事,多半又会跟刚才一样。他干咳一声,说道:“这里太吵了,酒气熏天,咱们去我的我的房间说话。”

葛九第一个应道:“好,听大哥的,都去大哥房间。”

岳辰风骂道:“你们这群劣货就不要去了,什么主意都没有,就知道起哄。就福八和我、王俊贤弟、沈先生、张浩,你们在这等着。”

众头领一听岳辰风不让他们去,乐得清闲,他们本来就不打算讨论这些事,只要到时候给他们下个命令,冲锋陷阵就可以了。他们五人前脚,厅里又热热闹闹地饮起酒来。

五人来到岳辰风房间,点上蜡烛,分主次坐好之后,朱由松晃了晃脑袋,醒了醒酒意说道:“我今天得了个信,是皇宫里一个绝对信得过的人传给我的。信上说“陛下病危,魏忠贤捉了周舒夜”。这个周舒夜是我在京城的人,专门帮我在京城办事。现在情况很明显,摆明了就是魏忠贤要对我下手,我决意先发制人,诸位怎么看?”

他这句话虽然问的是大家,但是包括他在内的四个人都打眼去看沈慕鸿。沈慕鸿沉思一会,说道:“王爷,你所说的这封信,写信的人有两个消息要传给王爷。其一是陛下病危,第二才是魏忠贤要对王爷不利。王爷关心则乱,把重心都放在了第二个上,殊不知,第一个才是石破天惊的大事,才是问题的根本所在。据我所知,王爷和魏忠贤并无嫌隙,对么?”

朱由松悻悻地说道:“何止没有嫌隙,在世人眼里,我和他简直是狼狈为奸。”

“那就对了,为什么他会突然要对王爷不利,只怕其中的原因,还得从第一件事上找。大明立国以来,一旦皇上病重,势必封锁消息,指定新君。陛下病危这个消息是从宫里传出来的,那只怕当今皇上定时朝不保夕,否则宫里不会传出这样的风声。除非是情况已经非常严重,说不定这会皇上已经驾崩了。

这个节骨眼上,魏忠贤要对王爷不利,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为了讨好新君,谁都知道,福王府富甲天下,王爷还没有子嗣,也没有兄弟,若是陷了王爷,福王一脉就断了。那福王府的无尽财富,自然归了朝廷所有,当今朝廷四处用兵,入不敷出,魏忠贤若想拿福王府的财富当做对新君的贺礼,让新君信服他的能力,知道他能弄到银子,以此来保住自己的地位。

第二种可能,就是魏忠贤认定了王爷是当今皇帝病危的原因。魏忠贤和当今皇帝主仆情义极深,天下皆知,如今我们占据开封,无疑是朝廷的眼中钉肉中刺。而王爷围而不攻,当今皇上难免心生忧虑,魏忠贤将皇帝得病迁怒于王爷,为主报仇。除此之外,我实在想不出他为何在这种档口突然和王爷翻脸。”

朱由松感觉大有道理,点头道:“那以先生之见,我们该怎么办?”

“现在关键就系在王爷在京城那个人,可靠不可靠?据我所知,王爷素来并无恶行,魏忠贤能拿来攻讦王爷的,不过是和洛阳官员的几次交锋。”

张浩忍不住插嘴道:“那几次都是在魏忠贤的帮助下,他做的可比我们还多呢。”

朱由松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道:“没错,当初我式微力薄,不是那些地头蛇官油子的对手,就借助了魏忠贤的力量。”

沈慕鸿颔首道:“既然如此,那这一条他也不能再用,只能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就怕叫周舒夜的,随意攀咬王爷几句,造出些莫须有的罪名,这人到底可靠么?”

朱由松想到周舒夜,确实不像个有骨气的样子,忧心忡忡地说道:“还是做最坏的打算吧。”

沈慕鸿长舒一口气,叹道:“那就只有一条路了,王爷火速招安我等,进驻开封,收编人马。到时候大炫兵威,厉兵秣马,开封与京城一路坦途,快马行军不出两日可到城下。京城精锐兵马都被魏良卿带了出来,如今都还押在我们手里,京城不过是一座空城,不管京城是谁想要对王爷下手,都不免掂量掂量。”

“好!这个办法好,就这么办!”朱由松听了大为满意,这个办法不仅风险小,而且确实容易成功。张浩也频频点头,这个主意确实比召集人马,打进京城清君之侧高明太多了。

沈慕鸿眉间一紧,面带忧色说:“只是这样一来,朝廷今后势必对王爷起了戒心,不管谁上位,只怕王爷都要成为他的心头刺,眼中钉了。”

朱由松嘴角一撇,冷哼一声,说道:“刀架在脖子上,顾不了这么多了,这次皇上要是真的崩了,继位的八成是信王,我的这个堂弟我太了解他了,我如今这些所为,都已经超过他的承受极限了。我和他是不可能和平相处的,除非我愿意放弃一切,做一个无力自保的富贵闲散王爷。”

王俊一直在听,到现在也算是明白了一点,说道:“那我们明天就打开城门,出城“投降”么?”岳辰风早就盼望着这一天了,一拍桌子说道:“好,我去和那些酒鬼说一声,明日献城。福八,你去看看盈盈吧,那妮子天天吵着要出城寻你。”

主意已定,朱由松心头一缓,除了担忧周舒夜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事烦心,点了点说道:“那我们分头行事吧。”

第一百零四章 漫漫长夜

京城,锦衣卫诏狱。

被半吊在空中的周舒夜,满身血污,皮开肉绽,身上有几处可见白骨。他的身边横七竖八摆放着各种刑具,一看就是刚刚用过的。

田尔耕阴测测的笑容,在昏暗的刑房中更加可怖,他已经很久没有亲自审问犯人了。上次有这个待遇的,还是杨涟,左光斗这样的东林党魁。

“周舒夜,何必呢,只要你一开口,咱们还是朋友,养好了伤我请你去最好的酒楼吃酒。小福王生性凉薄,你在这里替他死扛,还不知道他把你当什么呢,你知道他以前是怎么玩弄你的女儿的么?”田尔耕身为锦衣卫指挥使,只要他想知道,每个人的底细他都可以瞬间一清二楚。

周舒夜强忍着疼痛,上下牙齿不断打颤,碰到一块,说道:“田尔耕,你知道我们的区别是什么?”

“你?呸,你配和我比?我的祖父是兵部尚书,而你不过是个落地的书生,如今只是王府的一条狗而已。”

周舒夜艰难地抬起头,嘴里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侧视着田尔耕说:“我自称小福王的狗,而小福王拿我当人;你自称是个人,是个高贵的人,但是魏忠贤拿你当条狗。这就是咱们的区别,你记住了么?嘿嘿,哈哈..咳”

田尔耕勃然变色,周舒夜这句话就像一根尖刺,刺伤了他的自尊。他确实是魏忠贤心腹中的心腹,但是魏忠贤对他打骂由心,从无顾忌。田尔耕为了权势,依附于魏忠贤,但这并不代表他对魏忠贤有多忠心。相反,他的心里深深鄙夷着贱民出身的魏忠贤。在他眼里,自己是贵族,是朝廷大员的后人。而魏忠贤概不过是一个阉割了的奴才,但是就是这个奴才,竟然成了自己的主人。这是他心里的痛,一直被他埋在心底,今天被周舒夜赤裸裸的揭开,还捅了一刀。

田尔耕目露凶光,夺过狱卒手里的鞭子,就要上前用刑。周舒夜仰着头,沾满血水的发丝贴在额头上,隐隐约约竟然有笑意。饶是田尔耕心狠手毒,也被他瘆人的笑容吓了一跳,随即晃过神来,笑道:“周舒夜,你想激怒我,让我下狠手。你想死,对不对?哈哈,你想死,我偏不让你死,我们锦衣卫有拶指、夹棍、剥皮、抽舌、断脊、堕指、刺心、琵琶等十八种花样,你就好好受用吧。”

周舒夜低下头,发丝重新盖住脸颊,田尔耕更加得意,吩咐道:“你们继续审他,记住,别给我弄死了。整治了一夜,这个贱皮子不累,我倒是累了,我回府休息会。”

他身后两个锦衣卫狞笑着点了点头,他们都是久在诏狱的狠人,这么多年来,不知道有多少硬汉,在他们手底下变得像条狗一样乞讨,乞讨自己快点杀了他们,为了求死,什么都肯说,什么都肯做。能熬得过自己酷烈刑罚的,除了死人,就只有当年的杨涟了。眼前这个人,在他们眼里显然是一个会乖乖变成狗的人。

诏狱外的街道上,更夫掌马灯,敲铜锣高喊一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敲锣声咚咚两响,二更天,夜还很长,但是天启皇帝朱由校的时日,却不长了。突然醒来的朱由校,已经意识到自己大限将至,传唤了首辅黄立极和魏忠贤之后,又差人去传自己的皇帝,信王朱由检。

东暖阁的龙床上,朱由校倚在靠枕上,望着眼前自己的弟弟,信王朱由检。朱由检跪在地上,满面泪水,泣道:“臣弟朱由检叩见皇兄。”

“咳咳,快平身,你过来。咳咳..”朱由检跪在地上,爬到床前,望着眼前这个行将就木的皇兄。他和朱由校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向来没有什么深厚的感情,但是朱由校的儿子,都被客夫人害死了,到头来他摇身一变,成了皇位第一顺位继承人。

一直以来,他都深恨自己的皇兄,在他眼里,朱由校宠信阉宦,嘻于游乐,奢靡败坏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昏君,将祖宗传下的江山祸害的千疮百孔。如今他终于要驾崩了,江山传到自己手里,绝对会比他治理的好一万倍。

朱由校向来聪慧,只是用到了歪处,如今将死之际,回光返照,更是灵台清明,轻易就觉察出眼前这个弟弟脸上的悲伤也掩盖不住的,眼里的鄙夷厌恶。但是没有办法,自己没有子嗣,江山不能传给外人,朱由校嘲讽地说道:“朕命不久矣,来来来,吾弟当为尧舜。”

朱由检痛哭流涕,伏在床边泣道:“皇兄保重圣体,不日必能康健。”

朱由校不再理会他,又看了一眼旁边的魏忠贤,只见他眼眶红肿,如丧亲伦。朱由校自嘲的一笑,皇家亲情淡薄,倒不如这个老奴对我一片真心。想到自己走了之后,魏忠贤得罪人太多,没了自己的庇佑难免要被清算。朱由校一只手拉着朱由检的手,另一只手指着魏忠贤说道:“这个老奴恪谨忠贞,可计大事。”魏忠贤跪倒于地,痛哭流涕,大叫“陛下”。

朱由检冷眼看着他的举动,嘴上应承自己的皇兄,心里想的却是,这个巧言令色窃弄国柄的阉贼,我早晚杀了他。“皇兄放心,魏公公忠贞不二,臣弟知道,臣弟必定...皇兄?皇兄!皇兄啊...”

皇城之内,钟鼓悠然响起,绵绵不断,连续九响,声音传遍禁宫内外。所有的太监宫女都驻足不行,整个大内寂然一片。不一会钟声再次响起,所有人都跪在地上,嚎哭不已,向着皇帝所在的乾清宫,跪了下去,俯身磕头。

第一百零五章 进开封

朱由松辞别了岳辰风沈慕鸿,就缒城而下,回到大营准备明天的受降。

赵宏一直在帐内等候,看到两人进来,站起身来,上前问道:“王爷,怎样?”

张浩将在开封定下的计划一字不落地讲给他,赵宏一拍大腿,说道:“好!这可比清君之侧高明多了。”话音刚落赵宏就想起,提出清君之侧的人就在跟前,尴尬地低了头,用脚尖踢着地上的土。

好在朱由松脸皮够厚,装着没听到,说道:“来人,把总兵大人们都请了来,明日观看本王阵前受降。”

各府总兵从四面八方陆陆续续来到帐内,只见小福王端坐在案前,面有得色,都感到莫名其妙。刘廷和上前问道:“王爷深夜相召,不知有何要事?”

朱由松在心里清点了下人数,感觉来的差不多了,点了点头说道:“本王自从受了圣上重任以来,夙兴夜寐,无时无刻不想为圣上分忧解难,今赖圣上洪福,开封城里的乱民幡然悔悟,自首领“一阵风”以下,都自愿放下兵刃,出城投降。明日清晨,你们诸位都来阵前,随我受降。”

刘廷和一双丹凤眼睁的圆溜溜,眉毛竖起,急吼道:“王爷!切莫中了小人的计啊,这伙贼人向来喜欢用这等奸计,前者宁国公魏良卿,就是坏在他们的诡计上。“一阵风”先前不断派出乱民投降,摆明了是打入我们内部的奸细,明天他们里应外合,趁我不备突然发难,王爷可就危险了。”

其他总兵也纷纷站出来附和,他们实在想不通,朝廷为什么派这个草包王爷来督军剿匪,这根本就和魏良卿不相上下么。

站在他们的角度上,实在太容易把这次献城看成是诈降了,试问一群纵横中原的流寇,坐拥一座大城,一场硬仗没打就要投降,这不是诈降是什么。只有寥寥几个知道朱由松和“一阵风”关系的人,才会觉得理所当然。赵宏明显就是其中一个,他站在朱由松身后,向前一步,越身而出,沉声说道:“王爷总督两省兵马,是当今圣上下的旨意,王爷一言就是军令,你们都要抗旨逆命不成?”

总兵们这才收了声,朱由松摆了摆手,说道:“就这么说定了,本王深谙兵法,就不劳你们费心了,回去准备一下,执行军令即可。”

出了大帐,刘廷和把大家聚到一起,握拳跺脚说道:“小福王如此天真,竟然信了那群流寇,明日他让我等阵前随他送命,如之奈何?”

“不如称病不出,反正他明天就要被流寇剁成肉泥了,到时候咱们一推四五六,有了前番上的奏章,朝廷必能理解我们的苦衷。”

刘廷和叹了口气,说道:“难啊,小福王好大喜功,明天一定还以为是自己大出风的日子,咱们不去,他岂肯罢休。照我说,不如各带亲兵,于远处观望,只等流贼发难,咱们就奔回各自营内,互为犄角,剿除贼寇。福王再蠢,毕竟是个亲王,是魏良卿没法比的。我们只有立了这个大功,朝廷才有可能不会追究。”在他们眼里,朱由松已经洗干净了脖子,就等着“一阵风”下刀了。

“就倚老将军之言行事。”

翌日清晨,风和日丽,开封城西城楼下。

朱由松身着西川锦红战袍,骑在高头骏马之上,望着缓缓打开的开封城门,回头跟一脸紧张的总兵们,不悦地哂笑道:“各位将军,你们都是久居中原,这等战功这辈子可能只有跟着小王混一次了,都打起精神来,看你们一个个愁眉苦脸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要投降呢。”

各府总兵现在看朱由松,额头上仿佛写着一个死字,都不欲和他一般见识。一个个握着手里的缰绳,只待流寇们突然发难。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注视着的西城门里,葛九赤着上身,牵着一只白色的小羊,欢快地走了出来,身后就是一众头目。葛九一身精装的肌肉,在太阳下熠熠生辉。朱由松捏了捏自己软绵绵的胳膊,大为羡慕。

赵宏嗤笑一声,说道:“这些人搞什么名堂,唱戏的看多了,还以为自己是春秋君主呢,连肉袒牵羊这一套都使出来了。”

朱由松一夹马腹,走出阵前,张浩赵宏和一众亲兵紧紧相随。朱由松故意板着个脸,高声喊道:“来的可是一阵风?”

“正是小人们,我等久闻福王大名,知道您是不世出的贤王。我们心甘情愿,前来归附朝廷,还望..嗯,还望王爷能够开恩,接受我等。”葛九跪在地上磕磕巴巴,总算把背了一早上的词喊完了,长长地舒了口气。

朱由松心里暗骂,就这么一句话,还说的这么磕巴,唉,文盲真可怕,以后有必要办个岳家寨扫盲班。

“当今天子有好生之德,不愿徒增杀戮,你们虽然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但是既然决意悔悟,我大明朝也会给你们这个机会。”

恶名传满天下,传说中凶悍无比的“一阵风”手下的头领们欢天喜地,一个个好似回家过年一般,簇拥着朱由松进了开封城。赵宏哑然失笑,回头传令道:“进城!”

所有洛阳来的兵马,排着长队,跟随朱由松浩浩荡荡开进开封。此时最开心的当属开封的百姓,他们突逢兵变,本以为肯定会被流寇屠城清洗,一个个惶惶不可终日。谁知道闭着门等了几天,也没等到凶神恶煞的流贼。偶尔在街上碰到个,还非常腼腆客气。开封居民们大大松了口气,后来又听说朝廷兵马围住了开封,百姓们又陷入恐慌,这下总要打仗了吧?

谁知道,城里的流寇们,又是莫名其妙地献了城。这些天他们的心情就跟过山车一样,得知近日朝廷的兵马终于进城了,百姓们涌上街头,正好看到小福王进城的一幕,都欢呼雀跃起来。朱由松感受着百姓的热情,跟张浩说道:“咱们大明的百姓,真是天下最容易满足的百姓,只要能平平安安,他们就心满意足,如此欢腾,咱们以后也要切记,不可以轻启战端。”

城外的总兵们,面面相觑,一个个呆头鹅一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第一百零六章 望京城

刘廷和惊疑不定,环顾四周,也都是和他一样不知所措的同僚。

“难道我们真的错了,这些人是真心投降的?”

“老将军,事已至此,虽然听起来天方夜谭,但是“一阵风”确实投降小福王了,不然怎么会放这么多人进城。如今叛乱已平,王爷又没有将令传下,我们这些兵马怎么办?”

刘廷和叹了口气,说道:“我是越来越搞不懂这个小福王了,咱们还是各回兵营,等候他的命令吧,毕竟他现在还是两省总督。”众人深以为然,提马各回兵营候令。

开封城里,朱由松一路进了周王府,上次是夜里来,没有细看,这次一见才知道周王府的底蕴。红墙碧瓦堆成的锦绣楼阁,绵延而去,一眼难到尽头。朱由松暗暗咽了下口水,贪念就像小蛇一样,慢慢爬上心头。听张浩说,这个周王府,竟然比洛阳城还要大,看着确实眼馋。

岳辰风并没有亲自去献城,因为他毕竟是朱由松的岳父,投降时可是要跪地的,朱由松就算敢接受,岳盈盈也肯定饶不了他。想起岳盈盈巧笑嫣嫣地一把碾碎松子壳,里面的果肉还丝毫未损,朱由松就感觉身下有点蛋蛋的忧伤。

王府门口,穿着一身员外郎衣服的岳辰风笑呵呵地望着骑马而来的朱由松,这个闻名天下的巨寇,此时此刻就像是个迎接新女婿上门的地主士绅。朱由松按马提腿,跃下马背,扫视一圈,没有发现岳盈盈的身影,朱由松心下纳罕,还是笑嘻嘻地说道:“大家里面说话。”

岳盈盈恼他昨日进城,竟然没有来寻自己,气鼓鼓地坐在房里生闷气。小丫鬟杏儿兴冲冲地进来说道:“小姐,姑爷进城了,骑着高头大马,穿得红袍金甲,威风极了,大家都在前面迎他,你怎么不去?”

轻轻一撩秀发,将手里的宝剑带着剑鞘挽了个剑花,岳盈盈潇洒地说道:“哼,我还用去,他敢不来见我?”杏儿调笑道:“小姐这么漂亮,姑爷他呀,肯定舍不得不来。”岳盈盈嘴角一勾,尖尖的下巴轻轻扬起,偷偷看了下自己的新衣服,大为满意。

岳盈盈没有想到,他还真敢,因为卢九德的第二封信送到了。朱由松刚进周王府,就有一个亲兵匆匆赶来,递给他一个竹制信筒,附耳说道:“京城有信使来到。”

朱由松一听就知道是卢九德有消息传来,带着众人来到厅内,打开一看,卢九德的信一如既往的简洁明了:陛下驾崩,信王继位,周舒夜不屈命危。

朱由松脸色突变,他本来就是众人的焦点,很快大家就都发现了他的异常。

岳辰风离他最近,关切地问道:“福八,怎么了?”

“当今皇帝驾崩了,我在京城的人,被魏忠贤折磨,就要死了。”他这番话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上下牙齿都在打颤,在场的人都听出了他的愤怒。

赵宏暗暗心惊,没想到一向为人不齿的周舒夜,在小王爷心中分量这么重。他向前一步,低声问道:“王爷,皇帝驾崩了,咱们下一步怎么做?”

“周舒夜我一定要救,他能忍得住锦衣卫东厂的酷刑,对我忠心耿耿,我不能负他。”朱由松语气坚决,赵宏知道现在谁说也没用,小王爷肯定不会舍弃周舒夜。虽然作为一个武将,赵宏明白这时候放弃周舒夜,隐藏实力才是最好的做法,但是朱由松这样的举动,还是让同为亲信的赵宏心底生出一股暖意。

“先皇驾崩,我朱由松肝肠寸断,幸好我等不辱使命,完成了先皇的旨意。我身为一个藩王,不便进京。赵宏,你带兵护送京城三大营被俘的将士,回京复命,顺便接回我们福王府的长史司教授周舒夜!你懂了么?”

赵宏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弯腰拱手说道:“属下领命。”

朱由松想展示兵威,救出手下,顺便震慑朝中想要谋害他的势力。不过想到自己的兵力不足,转身向岳辰风说道:“岳父,你手下的兵马有多少?”

岳辰风粗略估算了一下,说道:“我们也没统计过,只有沈先生知道,不过我估计能打仗的也就是三四万人吧。”

朱由松轻笑一声,说道:“足够了,京城不过是一座空城而已,咱们两天就能到城下,装模作样一番,救了人救回来。”

岳辰风爽朗地笑道:“好,咱们这就去点齐兵马,助你救人。”

张之泽等京城三大营的将领,被关在周王府已经快半个月了,英俊倜傥的小侯爷。如今胡子拉碴,好似野人。等到被放出来还以为流寇们要下手处决他们了,这些人不愧是大明精锐中的精锐,虽说摊上了魏良卿这么极品,被人一锅端了,但是还是颇有气节的,并没有一个人哭喊求饶。

等到得知自己被解救了,要回京了,这些人才露出动容的表情。赵宏点齐洛阳带来的兵马,加上岳辰风手下的三四万人,这些人从开封府取了明军的盔甲,摇身一变,从一群流寇成了福王府招募的乡勇。岳辰风担心赵宏难以驾驭这些人,对身边的王俊说道:“贤弟,“兵不识将,将不识兵”是兵家大忌。你在咱们里面,威望高,就劳烦你替我女婿走一趟,和赵将军一起去一趟京城怎么样?”

朱由松一听大喜,没想到自己的山贼岳父还有这样的见识,望着王俊说道:“岳父说的大有道理,王叔莫辞辛苦,就帮我这一趟吧。”

王俊苦于和朱由松没有交情,虽说都是一起献城,但是他们早就在马陵山中就是旧相识了。将来都在福王府做事,也得为自己和手下的亲信谋条好路不是。眼下有机会留个好印象,欣然说道:“好,我就跟赵将军闯一闯咱们大明朝的京城。”

目送几万人的大军,匆匆上路,朱由松回头一看,张浩还在若有所思地望着他们。没好气地说道:“张浩,你还呆在这里做什么?”

“啊?”

“快带人把周王府搬空啊,等到他们进了京,周王可就知道开封夺回来了,等那老小子回来,咱们就成了明抢了。”

第一百零七章 畏手畏脚

岳盈盈左等右等,都没有等到自己的小郎君,又羞又恼。岳大小姐可不是受气的人,踏着虎头凤根靴,提着自己的定情信物,一把镶玉带金剑,气势汹汹地找朱由松算账去了。

来到院里一打听,才知道朱由松带着人往周王府的府库去了,岳盈盈银牙暗咬,恨恨地道:“这个财迷,我在他心里还不如金银值钱。”

周王府的府库里,朱由松正在指挥着手下搬运,东喊一嗓子“别磕着”,西边嚷一句“都拿上”,忙得不亦乐乎,到后来干脆挽起袖子,亲自下手,搬了起来。他这副身体养尊处优惯了,刚干了一会就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歇息。

岳盈盈来到时候,正好看见这一幕,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啐道:“看你那点出息,比我的山贼叔叔们还要贪。”

朱由松回头一看是她,心里高兴,站起来喜道:“盈盈,你怎么来了?”

岳盈盈这才想起自己是来找他算账的,杏眼圆瞪,凶巴巴地说:“你又不去找我,还不许我来?”

朱由松上下打量了一番,发现她今天的穿着和平时大不一样,知道是为了自己特意打扮过的,心头有点小感动。俗话说女为悦己者容,两个人都是少年慕艾的年纪,双目一对不需要语言,就有一种情愫流动在空气中。岳盈盈渐渐地有点害羞,低着头嘟囔道:“明明是你不对,还盯着人家看这么嚣张,神气什么?”

朱由松嬉笑道:“我媳妇这么俊,还不能神气一下了?”

“哼,谁是你媳妇了?那些金银珠宝才是你媳妇,你去跟他们耍吧。”

好在朱由松脸皮奇厚,壮着胆子拉起她的玉手,说道:“盈盈,周王府的花园叠山池水,花木桥廊,极有意境,我陪你去赏玩一番。”岳盈盈虽有龙象之力,被他拉着手,就像一个稚龄女童般,乖乖地跟着来到了周王府的花园。

穿过迥廊亭榭,来到王府的人工湖前,朱由松找了块湖边的石头,用袖子拂去灰尘,说道:“来盈盈,你坐。”岳盈盈看他贴心的动作,甜甜地一笑,两个颊边各露出一个深深的酒窝,坐到石头上。来时路上心里的恼怒,早飞到爪哇国去了。

朱由松看着今天的岳盈盈,身上穿着不再是绯红的绣金裙,换成了清新淡雅的白色绸裙,少了一丝英气,多了三分柔媚。想到这个女孩竟然是自己拜过堂的妻子,朱由松就从心底乐开了花,他贼兮兮地打量了一下,一个蔫坏的念头就浮现在脑子里。

“啊!盈盈,有蛇!”

朱由松突然指着岳盈盈身后大呼小叫,在他想来,连自己都害怕的东西,一个女孩就算再彪悍,肯定也会吓得花容失色,钻进自己怀里。但是他忘了一件事,他眼前这个高佻俊俏,甜美可人的小姑娘,可是马陵山中蛇虫虎豹的克星。岳盈盈本来满心甜蜜沉浸在爱意中,突然被一条小蛇吓得自己的郎君大呼小叫。

岳大小姐眼里闪过一丝戾气,回头看了看,没有发现蛇在哪里,问道:“福八,哪里有蛇?”

朱由松见她一点都不害怕,大失所望,讪讪地说,刚才还在那里,钻到石头下面去了。

岳盈盈冷哼一声,轻轻抬起修长的左腿,暗暗聚力,一脚下去,半大的石块碎裂成沙。

岳盈盈弯腰翘臀,撅着小屁股一边用剑鞘拨弄着石块,一边疑道:“咦,怎么没有哎,福八,你是不是看错了?”

朱由松冷汗直流,结结巴巴地说道:“我看错了,我真的看错了。”

岳盈盈回头看到他的样子,还以为是被蛇吓得,安慰道:“福八,别怕了,一条小蛇而已。你要是害怕,咱们就回房去吧,改天咱们再来这里玩耍。”

“好啊,好啊。”

“福八,你身子骨太弱了,有机会我教你功夫吧。”

“好啊,好啊。”

岳盈盈看着他惊疑未定的样子,暗暗摇头,叹了口气道:“真没用,你还是那个单枪替我挡下白衣小将的福八么?”

※※※※※※※※※※※※※※※※※※※※※※※※※

京城,锦衣卫诏狱内,周舒夜蜷缩在阴暗的一角,已经没有人记起他。所有人都在忙着准备新皇登基,包括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连续的酷刑,让他严重脱水,相比肉体的疼痛,这才是最致命的。

周舒夜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苍白干裂的嘴唇微微发出声音:“水...水..我要喝水。”

一个狱卒,悄悄地走到跟前,用脚下的破碗接了一杯温水,递到他的嘴边。周舒夜贪婪的啜饮着,灵台恢复了一丝清明,问道:“你为什么救我?”

狱卒靠近他的耳边,轻声说道:“小福王马上救你出去,忍一忍。”

周舒夜眼里闪过一丝精光,阖上双眼,节省这力气,不再说话。狱卒看了看他,起身走了出去,他收了钱财,受人之托,传话而已,至于这个囚犯能不能支撑到获救那天,他可管不了。

不远处,魏忠贤的府上,他的孝子贤孙只来了一半。平日里巴结他生恐落后的官员们,也闻到了危险的气息,新皇登基,这个权倾朝野的大太监,失去了他最大的依仗,圣眷不再。他树敌太多了,一旦没有了天启皇帝的庇佑,他还能挺过去么?

魏忠贤扫视一周,在场的尽是些没有根基,纯属被他提拔起来的官场新贵。而那些科班出身,或者蒙祖荫加官进爵的亲信们,一个都没来。魏忠贤悲愤地说道:“怎么着?咱家还没倒呢,这群王八蛋就急着和咱家划清界限了?”

他的头号走狗崔呈秀一直是他的智囊,这么多年来帮助他战胜了一个又一个政敌。崔呈秀面带忧色,低声道:“千岁,眼下形势不容乐观,咱们势力太大,信王继位难免猜忌我等,须得早做打算才好。”

“照你说咱们该怎么办?”

“到手的权力一点都不能放,掌握了东西两厂,京城兵马才是最重要的。”

魏忠贤蹙额道:“这些都是皇帝给咱家的,他要收回,咱家有什么办法?”

“公公,一旦放了,咱们可就成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

“不会吧,先皇临终前,亲口跟信王说的,咱家忠贞克谨,可计大事,信王想必不会对咱家怎样的。”魏忠贤先到天启驾崩的一幕,心里忧伤,说道:“先皇把他弟弟和江山托付给咱家,咱家可不能昧着良心做事呐。”

崔呈秀还要劝阻,魏忠贤已经不耐烦,把人都赶了出去。

走出了房门,崔呈秀环视一周,跟周围的人说道:“我等死无葬身之地矣!”

第一百零八章 新皇登基

紫禁城里,大内二十四监之一的内官监搭设灵堂,处理天启皇帝的后事。

宫中到处都是白色的灯笼,举白帏,挂素幔,到处都是悲凉的气息,愁绪弥漫整个皇宫。

天启皇帝的牌位,高高地供奉在乾清殿正殿里,袅袅的烟雾缭绕,三根为一束,冒着香烟,所有的文武重臣,跪在殿内。

在礼部的操持下,新皇的登基大典即将开始,朱由检被太监们簇拥着,乘着肩舆而来。一个太监尖声高喊一声:“信王驾到。”

大明朝的三位大学士,公侯勋卿,六部九卿等文武重臣,从乾清殿里匆忙赶出来。当朝首辅黄立极跪在地上,泣不成声,道:“请信王举行登基大典。”

朱由检在路上一直紧张万分,手心冒汗,到了此刻反而沉静下来,在司礼监太监王体乾和魏忠贤的搀扶下,一步步地迈入殿堂。所有人都紧紧注视着他,大家都知道,等他走完这几十步,他就是这个帝国的新主人。

小太监宣读完遗照,扶着朱由检坐到龙椅上,殿里官员齐声高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朱由检心潮澎湃,面色潮红,语调有些变形,道:“众卿家平身。”接下来,司礼监王体乾又宣读了新帝的圣旨,大赦天下,加封有功之人,进封后宫嫔妃。黄立极,施凤来,等都有进封。殿里的大臣聚精会神地听完新皇的旨意,暗暗放下心来。

魏忠贤一党的人,并没有被针对,反而该有封赏的一个不拉。除了魏忠贤自己,因为他已经没法再进了,他已经贵为九千岁,再进就只有皇帝了。魏忠贤面有得色,和王体乾对视一眼,心道信王果然听从了先帝的遗命,可笑崔呈秀等人杞人忧天,竟然唆使我和新皇帝过不去,真是蠢不可及。

魏忠贤不是蠢人,他知道当皇帝的都不会放任一家独大,如果自己死了,那些东林党重回朝廷,他们的力量需要自己这样的人来制衡。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新登基的朱由检,根本没想过这个道理。天启皇帝年纪轻轻,从来没考虑过自己二十几岁就死了,信王也从来不是他培养的接班人,根本没有学过帝王心术。

朱由检坐在龙椅上,正好瞥见魏忠贤和自己身后的王体乾眉来眼去,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在他心里慢慢生出,眼里闪过一丝不为人知的厉色。

与此同时,在通往京城的大道上,赵宏骑着马和小侯爷张之泽并排而行。

赵宏三次进京,每次心情都各不相同,这次更是耀武扬威来了,心里多少有些忐忑,看上去眼神不定,心不在焉。

张之泽身为神机营提督,兵败被俘不说,神机营所有的火铳,火炮,竟然都被小福王扣住,不肯返还。张之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命都是人家救得,他不给自己也没有办法。但是想到自己的兵出京时何等风光,如今两手空空狼狈而归,心里就愤懑不止。

看到赵宏心事重重,张之泽故意揶揄他,问道:“赵兄,你们福王府立下这么大的功劳,为何不见你脸上有喜色?”

赵宏呵呵一笑,说道:“这次平复的乱民,我们河南百姓居多,都是天灾人祸活不下去的可怜人。父老无粮食过活,被逼无奈随人造反,何喜之有。”

张之泽冷笑一声,说道:“无论如何,小福王这番是出尽了风头。自从成祖以来,福王爷如今已经是大明第一战功的藩王了。”他这番话歹毒无比,内心料定赵宏肯定惧怕不已,担心引起朝廷猜忌。谁知道赵宏只是淡淡一笑,不以为然地说道:“有非常之人,然后成非常之功,王爷他天纵之才,乃是数百年难得一见的贤王,有这样数百年难得一见的战功何足称奇。”

看着张之泽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赵宏哂笑一声,心里骂道,蠢货还以为我们会害怕功高盖主这样的猜忌,殊不知我这次都要到京城脚下耀武扬威了。

大军未至,信使早已先一步进到京城,将小福王抚平河南的消息传给了兵部。兵部尚书一眼就瞧出了端倪,匆匆赶到皇宫,禀告了朱由检。

朱由检面色铁青,将福王的奏章一把扔到地上,厉声道:“福王既然成功平乱,就应该就地解散乡勇,向朝廷请赏,为何要派兵来京城?他想做什么!”

兵部尚书田吉,脸上被魏忠贤用药罐烫伤的地方,还有淡淡的疤痕,被他用妻妾的脂粉巧妙的遮了过去。想到自己因为举荐魏良卿出兵,已经被魏忠贤记恨,肯定是在他那里讨不了好的,不如干脆铁了心为新皇办事。

田吉身子向前一倾,道:“陛下,福王兵马此来,不可不防,咱们京师之内的兵马,都被前宁国公魏良卿带去,现在可还在福王军中呢。”

朱由检惊道:“你的意思是,京城无可用之兵了?”

“臣不敢欺瞒陛下,京城...已然是一座空城了。”

朱由检手脚发冰,倒吸一口凉气,颤声问:“小福王有反意么?速速传旨下去,让附近兵马来京城勤王。”

“不可啊,皇上。小福王的军队,今日即可抵京,勤王的旨意还没传出去,他们就来了。若是咱们贸然调兵,惊吓到他们,本来没有反意,也要出乱子的。”

朱由检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吩咐身边的小太监:“传魏忠贤来见朕。”

田吉一脸忧色,眼里闪过一丝狠劲,说道:“福王督兵讨贼是魏忠贤魏公公向先皇提议的,就连我们兵部也被蒙在鼓里,不如差魏公公前去询问一番。”他这一手阴险无比,如果福王真的要反,那魏忠贤肯定第一个死。

朱由检一听,藩王督兵这个荒唐主意果然是魏忠贤唆使天启做的,心里暗恨不已,脸上却装出一副镇定的样子,说道:“好,就让魏忠贤去问问,他们要做什么。”

第一百零九章 无法无天

魏忠贤刚回府还没歇过脚来,皇宫传口谕的太监王承恩就到了。以前朱由检只是信王的时候,魏忠贤都不拿正眼看王承恩,不过如今今非昔比,魏忠贤笑呵呵地道:“王公公找咱家何事?”

王承恩深知眼前这个人的能量,满朝文武鲜有不是他的门下,就连各地督抚,也几乎都为他修过生祠。信王初登大宝,是不能得罪这个太监的,谦卑地说道:“魏公公和我们不一样,我们这些为奴的,就只能伺候万岁爷。魏公公却是朝廷的擎天柱,压山石,这个朝廷,片刻离了您那也是不行的,这不,就这么一会,万岁爷就找您商议大事呢。”

魏忠贤存了心思,细看他的神情语气不似作伪,心里暗暗高兴。顾不得换下丧服就跟着王承恩回到宫中,田吉为了避嫌,早就先一步离开,养心殿只有朱由检和几个贴身的宫女。

朱由检看见他来了,站起身迎了出来,魏忠贤一脸受宠若惊,说道:“老奴怎当得起陛下相迎,可折煞老奴了。”

“魏公公不必过谦,皇兄临终之言,犹在耳边,如今就有一件大事,需要公公帮朕。”

魏忠贤弯腰低头,行了一记大礼,顺便遮掩了自己脸上闪过的得色,问道:“陛下有什么烦心事,吩咐老奴一声,老奴就是粉身碎骨,也为陛下办的好好的。”

魏忠贤心想,一国之君有求于己,不外乎和先皇一样,要我给他筹集银两。自己的收税小队,还在高效运转着,江南商税源源不断,魏忠贤胸有成竹,不慌不忙。但是接下来朱由检马上就给他当头一棒。

“小福王平乱成功,收服了“一阵风”,但是却派兵送前番被俘的京城三大营将士,直奔京城而来。几万大军已经要兵临城下了,小福王是公公保举的,还望公公前去询问一下,他是何意思?”

魏忠贤脸色大变,暗骂田尔耕废物,这么大的动静自己竟然一无所知。而且陛下是怎么知道的,肯定是兵部越过了自己,直接来告知了陛下。想到田吉那个王八蛋,还是自己一手扶上兵部尚书位置的。

想到田尔耕田吉都是自己的亲信,是自己最信任的人,现在都靠不住了。魏忠贤一股凉意从脚底直冲自己的天灵盖。先皇一死,这些忘恩负义的读书人,果然要背叛自己另觅大树傍身了么?

朱由检一看他不理自己,发起呆来,不悦道:“公公?兵临城下了,可不是公公发呆的时候,还是快去询问一下,福王此举为何而来吧。”

魏忠贤这才缓过神来,他当然知道福王为何而来,周舒夜还在锦衣卫诏狱关着呢。小福王定然是得了风声,魏忠贤心里暗骂,真是个蠢货,和他爹一样蠢。他这番派兵前来,那个皇帝能不起猜忌,他以为几万兵马就能打下京城?相比于小福王的举动,魏忠贤显然更在意自己心腹的背叛。

“陛下不必担心,老奴这就出城,质问一番。小福王剿匪成功,看这意思是有点忘形了。”朱由检见他满不在乎,成竹在胸,心下稍定,语气和善地说道:“有劳公公了,朕在这里静候公公佳音。”

魏忠贤退出养心殿,急匆匆地点齐东西两厂的番子,浩浩荡荡来到城门前,正巧赶上赵宏所带兵马。

赵宏一马当先,魏忠贤一眼就认出了他来,越过众人来到前面,气势汹汹地问道:“赵宏,你要造反么?”

赵宏欠了欠身,面沉如水,持枪问道:“公公何出此言?”

他几次进京,都和魏忠贤有见过面,每次都恭恭敬敬,客客气气。魏忠贤没有想到,他竟然突然变得这么嚣张,心里稍稍有些害怕,但还是抻着脖子喊道:“先皇刚刚驾崩,陛下继位不久,你们洛阳福王府就派兵来京城耀武扬威,还不是造反是什么?”

“哈哈哈,公公误会了,我们奉旨剿匪,大功告成。不但抚平了河南的流寇,还顺道解救出被俘的三大营同袍。王爷担心路上不安全,让末将领兵护送他们回京,顺便接回我们王府在京替王爷办事的长吏司教授周舒夜。”

他的语气先软后硬,说道周舒夜已经冷声冷语,任谁都听出话里的威胁意味。

魏忠贤略一思索,就分清了轻重,这群混人要是真的犯起混来,大闹京城。小福王可是自己保举的,到时候自己势必难逃罪责。看了看身边并没有锦衣卫的人,周舒夜在他眼里不过是个小鱼小虾,丢给田尔耕之后再也没有过问,谁知道那个人现在是死是活。

魏忠贤色厉内荏地威胁道:“你们人已经送到,快折回洛阳去吧,周舒夜我会派人护送他回洛阳的。要是再这里常住,引起陛下的雷霆之怒,小福王他担当不起。”

跟随王俊一起前来的马陵山悍匪葛九,在后面听了半天,早不不耐烦了。知道眼前这个阴声怪气的太监,就是名满天下的魏忠贤,葛九爷跃马而出,骂道:“呔!被人割了鸟的阉贼,你少这里跟爷爷们废话,识相的交出周舒夜,不然剁了你的狗头,送你和你侄子相聚。”

魏忠贤久居上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曾受过这种辱骂,气的吹眉瞪目,哆哆嗦嗦指着葛九说不出半句话来。赵宏冷眼旁观,不发一言。这次来反正都撕破了脸皮,都没必要留什么情面了。

葛九见他还这么嚣张,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竖指于嘴,吹了一声口哨,身后几个马陵山老绺子吆喝着跟着他纵马而上,直取魏忠贤。

魏忠贤这边的人,万万没有想到他们说动手就动手,一点顾忌都没有。眨眼的功夫,人已经到了眼前,东厂的番子武艺都不赖,匆忙之下拔刀来战,护住魏忠贤。

魏忠贤怒吼一声:“赵宏,你真的要反了么?”

赵宏冷笑一声,从马上箭壶里去了一支箭,弯弓直射。东厂番子和葛九手下战在一块,无暇抵挡,被他一箭一个射下马来。葛九怪叫一声,楸准机会,笑着将魏忠贤从马上伸手一提,老鹰抓小鸡一般提了过来。大喊一声:“不想这个阉人死,就住手。”

东厂番子看魏忠贤被抓,都退到一旁,不知所措。

第一百一十章 嚣张跋扈

被提到马上,带回洛阳兵马之中的魏忠贤这才感觉到害怕,这种情绪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他的脑子里了。

以前的对手,不管是宫里的太监,还是朝中的文臣,都是讲规矩的。大家在规矩内斗来斗去,谁都不敢这么肆意妄为。但是,这伙人毫无规矩,几万人马就敢围京城,只为了王府一个九品的不入流小官。一言不合,就要纵马而上,将自己擒获。

葛九将他提回营中,往地上一扔,说道:“我们也不想跟你废话,马上吩咐你的狗腿子们,把人给我交出来。不然的话,嘿嘿,实话告诉你,你那个草包侄子就是我杀的。”说完将手里的朴刀往地上一插,正好擦着魏忠贤的脸颊插在地上土里。

魏忠贤能走到这一步,也不是酒囊饭袋,和他的侄子大不相同。他强忍着疼痛站起身来,不去理会自己的仇人的挑衅,冷眼望着赵宏,说道:“咱家倒是小看了福王,他有这个胆子做,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身子骨扛。”

赵宏呵呵一笑,说道:“王爷他顶天立地,金身铁骨,就不劳公公费心了。还是担心你自己吧,不瞒公公说,这些人就是纵横中原的“一阵风”,刚刚依附了福王爷,本将也不一定驾驭的了,要是伤了公公,可就不好了。”

魏忠贤冷哼一声,走到阵前,向自己的手下喊道:“进城到锦衣卫诏狱,将周舒夜带来。”

番子们对他忠心不二,都是他这么多年收容的死士,折马回城,直奔锦衣卫诏狱。魏忠贤得势以来,锦衣卫一直在东厂手下过活,先皇刚刚驾崩,魏忠贤余威仍在,番子们气势汹汹冲进诏狱,揪住守门狱卒的勃领问道:“周舒夜在哪里?”

留守的锦衣卫将他们领入一间阴冷的囚屋内,地上一个身子蜷缩在角落,一动不动不知死活。番子们快步过去,将手指探到他的胸前,喜道:“还有心跳,快带他去救公公。”

一个面带疤痕的番子,一脚将牢门踹下来,将披风铺在上面,做了一个简易的担架。番子们七手八脚,将周舒夜抬上担架,往城外飞奔而去。

魏忠贤坐在护城河边的石桥上,闭目养神。洛阳兵马都没人看押他,不过几步的事,他要是敢跑,几个弓箭手就可以把他射成刺猬,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过后,城门打开,几个番子抬着奄奄一息的周舒夜来到阵前。

赵宏跳下马背,近前一看果然是周舒夜,不过已经奄奄一息,身上血肉模糊,伤处可见白骨。赵宏急忙回头吩咐亲兵道:“快请军医前来。”

赵宏恶狠狠地来到魏忠贤身边,沉声问道:“不知道周舒夜犯了什么大罪,被你们折磨成这样?”

魏忠贤梗着脖子,不发一言,只在那里冷笑不止。

叼着根狗尾巴草,躺在一旁草地上晒太阳的葛九,听到动静凑了过来,看到担架上人的惨样,勃然大怒。他虽然不认识周舒夜,但是知道这是姑爷的手下,被人打成这样,不报复回去,根本不是马陵山岳家寨好汉们的性格。

葛九提着自己的朴刀,阴测测地笑着,说道:“这个没鸟的阉人这么嚣张,让九爷在你胸前剜几个窟窿,看看你的心到底有多黑。”

魏忠贤不怕赵宏,唯独害怕这个悍匪,颤抖着叫道:“你要做什么?”东厂的番子们一心护主,把他围在中间。

赵宏知道,眼下还不能杀这个太监,沉声道:“葛九,留他一条狗命。”

魏忠贤不知道一向对自己恭敬有加的福王府,为什么突然肆意妄为起来,但是听到赵宏的话,还是提起了一点勇气。他挣扎着站起身来,说道:“赵将军,人咱家已经给你们送来了,你们可以撤兵了?”

赵宏冷笑一声,道:“魏公公,赵某替周舒夜,谢过公公的“大恩大德”,有朝一日,我们福王府必定把这份恩情,加倍奉还!”

葛九这才转身上马,临行前转头笑着跟魏忠贤说道:“你的侄子魏良卿,可没受过这种罪过,他呀,被我折磨了三天,一脚踢在心窝上,跟个小狗一样呜呜叫了几声就死了,嘿嘿。”

魏忠贤面皮发紫,厉目圆瞪,直欲冒火。他的这副模样非常骇人,可惜葛九轻易不害怕,笑嘻嘻地说道:“哦,对了,后来我三哥一刀砍下了他的狗头,挂在开封门口。”

魏忠贤终于忍受不住,怪叫一声,吐出一口鲜血,瘫坐在地上。葛九见他的样子,大为畅快,哈哈笑着转身离去。

“我要他死!我要小福王死!我要他们统统都得死!”

洛阳的兵马早就远远离去,只剩下手无寸铁的京城三大营,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个大发淫威的太监。他的侄子让他们颜面无存,威风扫地,全国第一精锐的名号,现在听起来更像是一种羞辱。

周舒夜被军中的郎中们用药水浸泡,去了烂肉淤血,然后撒上药粉,用绷带包扎起来。浑身缠着白色的绷带,好似一具木乃伊的周舒夜躺在马车里,到了第二天才睁开眼,看到眼前的人竟然是赵宏。

周舒夜艰难地抬了抬眼皮,说道:“赵宏,莫非是在梦里相见?”

赵宏饶是铁一样的汉子,也有点眼眶湿润,说道:“周舒夜,王爷为了救你,兵临京师城下,魏忠贤不敢不放人。现在咱们已经到了卫辉府,前面不远就是洛阳了。”

身上传来阵阵疼痛,周舒夜才知道自己没有死,也不是在梦里。得救的喜悦过后,周舒夜忽然想起入狱前得到的消息,问道:“皇上病危,小王爷有没有早作打算?”

“天启皇帝已经驾崩了,如今的皇上,是信王朱由检。”

周舒夜没想到自己入狱的这几天,外面竟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挣扎着想要做起来,问询赵宏福王府的情况。

赵宏按住他说道:“你这幅样子,还是先别操心了,好好养好身体再为王爷做事吧。”

第一百一十一章 经营洛阳

洛阳城楼上,朱由松紧张地巡视着高高的城墙,从神机营扣下的红衣连珠炮已经摆在了城楼上。

河南府的府兵早就被马士英牢牢控制在手里,魏忠贤派来的总兵只是花钱买了官职,对魏忠贤哪有一点忠心,既然来到了洛阳,形势比人强,他不得不向强势的福王府低头。

从决定救人那一刻,朱由松就知道自己必须面对朝廷接下来的雷霆之怒,朱由检可不是一个眼里能揉沙子的皇帝。自己把爪牙亮给他看,趁着京城空虚的档口,着实威风了一把。但是,等他缓过神来,有了足够的时间,肯定会报复回来的,这一点,朱由松一点侥幸心理都没有。

所幸现在还有一个魏忠贤挡在自己前头,是朱由检的第一眼中钉。自己再怎么闹腾,洛阳毕竟不是京城,而九千岁的势力,那可是实打实的在京城,在皇宫,在朱由检的身边。

城下一队队的人马旌旗猎猎,这些为剿匪招募的乡勇第一次见到流寇时,流寇们已经成了自己的同袍兄弟。朱由松看着这些兵强马壮,颇有声势的兵将,心里稍稍安定一些,跟身后的沈慕鸿说道:“就算朝廷先要对付咱们,我洛阳也不是没有一战的资本。”

沈慕鸿笑着捻须说道:“王爷这是在安慰我等,还是在安慰自己?”

“哈哈,我看先生气定神闲的样子,还有心思打趣本王,莫非有什么万全之策?”

沈慕鸿摊了摊手,说道:“这个世上哪有什么万全之策,所谓的神机妙算也不过是随机应变而已。不过眼下咱们确实不用杞人忧天,王爷你充其量不过是功成名就之后骄横了一点,朝廷内忧外患,咱们是排不到第一位的。”

朱由松眼珠一转,喜上眉梢,料定沈慕鸿这么说肯定有自己的道理,问道:“此话怎讲?”

“这些天我和张浩收拢难民,发现从西北涌入关内的人与日俱增,从曹文诏手底下捡了一条命的陕西王二卷土重来,已经成了气候。若只有这些也就算了,更严重的还是陕西的府兵没有粮饷,不愿前去拼命,逃兵造反者不胜其数。这些人非比一般的乱民,都是军卒,不容易剿灭。

这时候只要王爷上书请罪,并且拿出点甜头交给朝廷,以示恭顺,朝廷是不敢逼反王爷的。赵宏此去京城也不是没有一点好处,至少可以让朝廷知道,洛阳不是个轻易可以抚平的地方。”

朱由松边听边点头,沈慕鸿所知有限,他还不知道辽东这时候也是激战正憨,皇太极刚刚征服朝鲜,携大胜之势,进犯宁远,袁崇焕正在死命抵抗。而且朱由检还要对付他最在意的魏忠贤,自己确实排不上号。或许等他完全铲除了魏忠贤,自己才会是首要目标吧。

站在城楼远眺京城的朱由松,突然发现远处一队骑兵飞奔而来,当先的手里举着个“福”字大旗。朱由松喜道:“是赵宏他们回来了,走,咱们出去迎接他们。”

洛阳城门缓缓打开,这些日夜行军的兵卒,脸上略显疲惫,不过军容还算齐整,浩浩荡荡开进洛阳城中休整。赵宏一路上没有闲着,行军代练军两不耽误,这些人马已经比刚招安时更像军人了。

沈慕鸿连连点头,夸赞道:“赵宏真是个将才,带兵几天的功夫,这些兵马就有所变化。”

朱由松倒是没有看出来,毕竟以前这些人都是沈慕鸿在指挥,他可没见过这些流寇以前的样子。不过既然沈慕鸿这么说了,肯定是真的,朱由松喜滋滋地说道:“我的这些班底,虽说都是些贩夫走卒,抑郁不得志的人,但是却少有庸才。”

载着周舒夜的马车来到城门口的时候,赵宏掀开帘子,看到朱由松,脸上露出喜色。朱由松伸手制止了要下车行礼的赵宏,跟沈慕鸿等人告别之后,朱由松叫停了马车,自己跃上马车,吩咐马夫说道:“直接回王府。”

进了车内,看到躺在其中的周舒夜,朱由松鼻子一酸,说道:“老周,你受苦了。”

周舒夜挣扎着要起身行礼,被朱由松按在那里,眼眶红肿。“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虽然自己常常以门下走狗自称,但是朱由松这一番举动,真的感动了这个已经将近麻木的落魄书生。

“王爷,为了我不值啊,这下咱们的实力都暴露在新君眼前了。”周舒夜哽咽道。

朱由松感念他能抗住这么酷刑,没有出卖自己,故意责骂道:“那我再把你送回去,我看你是在诏狱没待够,还想回去受用受用。”

车里赵宏周舒夜都笑出声,周舒夜更是讨饶道:“一之已甚岂可再乎,那地方我这辈子也不要再去了。”

马车来到王府,朱由松吩咐门子去良医所寻了一个担架,几个健卒抬着周舒夜,来到他在王府外宫的住处。推开门,里面久无人居住,也没有人收拾,一进门就有一股凉飕飕的阴冷之意。朱由松皱了皱眉头,说道:“你还是先住到良医所吧,也方便换药,我让月儿带人过来服侍你几天。”

王府承奉老舒头,知道朱由松回府,忙不迭赶了过来,朱由松看到他,正好想起素月一直住在世子府,和丫鬟们住在一块。朱由松长期奔波在外,极少回府,也没有时间安置她。正好趁这个机会,在王府内院给她赐下一个别院,让老舒头分拨几个丫鬟给她。

来到内院,素月正在门口张望,她已经听朱由松给她讲了自己父亲的事,素月一颗芳心既担忧又感激。这个洛阳第一尤物妩媚的脸上妩媚的脸上挂满忧伤,更显得楚楚可怜,叫人恨得不得抱在怀里抚慰一番。看到朱由松回府,敛着裙摆赶了过来,娇怯怯地问道:“爷,我爹爹他?”

“他回来了,我正要跟你说呢,他伤的不轻,你去良医所里好生照看他几天。”

第一百一十二章 议除阉党

朱由松带着素月,坐着自己的马车往良医所去,看着她粉致致的脸上挂着两行清泪,朱由松大生怜惜之心。

父女亲情毕竟是血浓于水,即使以前有再深的怨气,听到自己父亲陷在锦衣卫的诏狱里,素月还是心如刀绞。朱由松轻轻搂着她的的肩膀,素月顺势靠在他的怀里啜泣起来。

“月儿,你不用太过伤心,良医所的太医说了,你爹爹他性命无忧。好生调养几天,很快就恢复了,你这次去可不要再提以前的旧事了。”

素月倚在他怀里点了点头,泣道:“月儿那时候好不懂事,爹爹他最落魄的时候,我还只顾着自己使小性子,不肯见他。二叔走了之后,他就我一个亲人了,爷,月儿是不是太自私了。”

朱由松捋了捋她鬓丝,说道:“一家人是最不应该什么事都计较对对错错的,事情都过去了,咱们还要向前看。正好你趁着这个机会,解开和你爹爹的疙瘩,这次他吃点苦,就当给他年轻时候还债了。谁让他生了这么好一个女儿,还不知道好好照顾的。”

素月被他的温柔手段哄得芳心一甜,这个长了一张本该受尽万千宠爱脸蛋的女孩,生平难得像这般被宠溺,娇躯一软,嘤嘤着腻在朱由松怀里。

苗条的身躯好像没有一根骨头,柔软的像个缓缓流过的溪水,胸前软软的一团抵在自己的胳膊上,让朱由松心猿意马起来。幸好马夫一拽缰绳,在帘外恭敬地喊道:“王爷,良医所到了。”

朱由松意犹未尽地在她的腰肢上摸了一把,换来一个大大的白眼,和一声细若莺啼的娇嗔。

两个人下了马车,来到房内,饶是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素月看到一身白布的周舒夜,还是哭得泪人一样。看着趴在床头,梨花带雨的女儿,周舒夜用肩膀艰难地抹掉两滴清泪,安慰道:“英子,爹没事,爹没事了。”

朱由松最受不了这种场面,心酸无比,出言劝道:“月儿,你就别在这里哭哭啼啼了,引得老周也心酸难过,康复的更慢了。”

素月这才擦干了眼泪,强忍着叫了一声:“爹爹。”

周舒夜知道,她终于放下心结,承认自己这个爹爹了,感激地望了朱由松一眼。朱由松给了他一个眼神,就转身走了出去。

走出房外,朱由松看到几个少年每人背着个药篓,摇头晃脑的走了过来,嘴里还咿咿呀呀说着像是洋文的词汇。这些少年大的也不过十四五岁,小的还是个八九岁的样子。朱由松一招手,喊道:“过来。”

他们都是迎恩寺的孩童,每个人都认识朱由松,见他招手,都笑嘻嘻地凑了过来。

朱由松好奇地问道:“你们不是跟着神父的那些孩子么,这是从哪里来,来良医所做什么?”

这些少年虽然知道眼前这个人是大明朝的王爷,但是并不凶,还和他们说过好几次话,都抢着上来回答。朱由松听他们七嘴八舌的,唬着脸说道:“停,什么乱七八糟的。”指了指人群中最沉默的一个,说:“你来说。”

被选中的正是李定国孙阿丑的小兄弟阿呆,他左右看了下,确定是自己后,怯生生地说道:“良医所的太医们出去义诊,人手不够,雅格斯神父让我们过来帮忙。”

朱由松想起来,自己确实吩咐过,良医所的太医也要出去义诊。点了点头又问道:“你们西洋人的番话学的怎么样?”

一个胖乎乎的少年跳出来,叽里咕噜地说起洋文,卖弄起来。朱由松听得一阵头大,一个字也没听懂。这时候的欧洲大陆,说的还不是英语,神父们教他们的都是拉丁文和意大利文,方便以后带这些孩子去觐见教皇。

朱由松摆了摆手,制止了这个还想表现一番的孩子,摸了摸阿呆的头说道:“你们都要好好努力,过不了多久,我就送你们去海的对面,都要给我学一身本事回来,听到了没?”

几个少年大表忠心,纷纷宣布要为王爷赴汤蹈火,朱由松笑着骂道:“你们在迎恩寺别的没学会,张浩那一套是都学会了,行了行了,快滚蛋吧。”

等孩子们离开后,朱由松想到刚才说的出海的事,暗暗皱了皱眉头。邹仁邹义两兄弟鲸吞一般,花费了无数的钱财,也不知道在江南到底怎么样了。朱由松暗暗决定,等这里安稳了,没了朝廷的威胁之后,自己也得去江南看一看了。

而这时候,京城皇宫养心殿内,朱由检正在和自己的新的心腹,兵部尚书田吉密谈。这个历史上魏忠贤的铁杆,因为被穿越而来的朱由松改变的历史,间接地害死了魏忠贤唯一的侄子。生怕被魏忠贤报复的田吉,死心塌地投靠了刚刚继位的朱由检。

朱由检一开始并不相信他,还以为是魏忠贤派来的试探自己的。结果田吉一股脑把魏忠贤的大小恶行,手下势力,铁杆心腹,如实告诉了朱由检,还积极地出谋划策。哪些是可以拉拢的,哪些是必须铲除的。

根基不稳的朱由检不明就里,惊喜之下已经视他为自己的心腹大臣。有一个兵部尚书投靠自己,朱由检多少有了些底气,今日朝会过后,偷偷派人把田吉召进宫中。

朱由检想起前些天京城外的事,沉声问道:“洛阳福王身为藩王,拥兵自重,上次还道京城来耀武扬威,着实可恨!”

田吉现在提心吊胆,每天就盼着新皇尽快铲除魏忠贤,免得自己遭到打击报复。听了朱由检的话,不以为然地说道:“陛下,小福王如果真有反心,必定隐忍不发,暗自发展实力。据臣所知,他上次之所以如此猖狂,竟然只是为了魏忠贤无故抓捕了他的长吏司教授。

为了一个九品的小官,跟魏忠贤怄气而已,这样的人不足为惧。而且臣当时听锦衣卫说过,这个小福王手下尽是些不成器的人,他倚为心腹的,出了不第的落魄书生,就是赶车的马夫。咱们当前还是要以铲除阉党为重啊。”

朱由检不知道他的想法,见他对铲除自己的旧盟友这么上心,还以为他忠心不二,大为感动。但是想到魏忠贤的势力,忧心忡忡地说道:“魏忠贤经营多年,朝中党羽众多,想要动他,难啊。”

第一百一十三章 顺风而下

朱由检被兵部尚书田吉一番劝导,终于下定了决心,“攘外必先安内”。不把眼皮子底下的魏忠贤除去,他食不饱寝不寐,如鲠在喉,如芒在背。

没过几天,洛阳福王的奏章上来,小福王痛心疾首地认了罪。不过他可没有承认自己拥兵自重,进逼京城。而是自责没有管教好手下,小福王洋洋洒洒几千字的悔过书里,把手下的兵马描述成立功之后进京请赏,把性质最为恶劣的拥兵自重问题,说成了是新招募的兵士军纪败坏。

对他的这封奏章,朱由检冷笑一声就扔在了地上,一个字都不信。不过朝廷的旨意马上就下来了,对福王招抚“一阵风”表示了嘉奖,当然因为朝廷穷,肯定只是口头上的嘉奖。原“一阵风”的兵马,须即刻撤出开封,遣散从贼造反的的流民,回乡安置,朝廷一概不究。

至于“一阵风”中的骨干和无处可去的兵卒,调入河南府黑石渡,岳辰风为参将,王俊为副将,其他人没有官职。朱由检此招大为阴险,他本来想的是把这颗定时炸弹埋在洛阳附近,只要他们再次造反,洛阳必受其害。只可惜朝廷的情报系统牢牢掌握在不受他待见的魏忠贤手里,他不知道这伙流寇和小福王的关系。

洛阳福王府里,朱由松捧着圣旨哈哈大笑,高喊一声“我无忧矣”。自己害怕皇帝铁了心对付自己,其实皇帝何尝不怕自己在他对付魏忠贤的时候,突然发难。印象中,崇祯继位,用了两三个月才彻底摆平魏忠贤,在这几个月里,自己的洛阳是没有危险的。但是朱由松也知道,一旦魏忠贤垮了,自己的安稳日子就到头了。

所以他决定,必须先做好准备工作,洛阳是自己的大本营,有兵有马,有枪有炮,但是自己在外地的的产业,就要面对灭顶之灾了。所以从开封时候,朱由松就决定去南方一趟,帮助邹氏兄弟建立一个不怕朝廷的势力。这个时候的大明水师,主要在北方防着倭人,南方的海面上群魔乱舞。只要能在南海中占有一席之地,那进可为豪商巨贾,退可以做纵横海面的巨盗。

上次朱由松出洛阳,去了个徐州就差点没了命,这次竟然要去千里之遥的南方,王府的亲信门极力劝阻。但是朱由松不同于其他主公,他在这群人中有绝对的权威,他决心要做的事谁都不可能真的阻止他。大家一看劝阻无效,就要求必须带上足够的人手,又被朱由松一言否决了。现在他的仇人太多,要是让魏忠贤的锦衣卫打探到了自己的踪迹,那才是取死之道。

带了一个一向干练的张元化和他的手下,还有王府内赵宏精挑细选出来的武艺高强,为人机警的数十个侍卫,伪装成南下的客商。有这些人保护,现在南方相对太平,轻易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众人心下稍定。

取道黑石渡的时候,朱由松带人顺便拜访了一下自己的岳父,岳辰风一听他要出远门,大摇其头,忧心忡忡地说道:“福八,你命里不适合远行,每次都多灾多难,让大家提心吊胆,我看还是派人去吧。”

朱由松哭笑不得,说道:“岳父,这件事非常重要,不是我亲自去,绝难放心。”朱由松执意要亲自去,自有他的道理。没有人知道他心思,如果放任邹氏兄弟自己在南方,那他们可能遵从商人的本能,赚取无尽的财富。但这些财富就会如同浮萍一般,一旦朝廷发难,就全都化为泡影,甚至还会被朝廷用来对付自己。

岳盈盈倒是兴致勃勃,拍手说道:“好啊,我还从没去过江南呢。”

朱由松奇道:“盈盈,谁说你也要去了?”

岳盈盈眉毛一竖,月牙般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乜视着问道:“你说呢?”

朱由松有一种危险的感觉,背后一凉,说道:“要去,要去,我这次就是来接你的。”岳盈盈转嗔为喜,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后,说道:“爹爹,你就不要叨叨不休了,福八这么大个人了,还能窝在府里不出门么。再说了,有我在,你就放心吧。”

岳辰风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既然你们执意要去,我给你们选几个可靠地人带着,毕竟出门在外遇事也好有个照应。”

他话音刚落,就看到厅里的兄弟都用热切的眼神看着他,仿佛在说:“选我啊,选我啊。”岳辰风笑骂道:“看你们这幅样子,一个个没见过世面得我样子。”

葛九急道:“大哥,兄弟们以前都走过南闯过北,除了上次折在官兵手里的老八和六哥,可就我没去过江南了,是兄弟的都别和我抢。”

岳辰风看了看,确实没人和他抢了,说道:“那你可不准惹事,路上都听福八的。”

葛九乐不可支,笑着说:“放心吧大哥,我保证把姑爷完完整整,平平安安带回来,一两肉都不带减得。”从黑石渡出来,朱由松的“客商”大军又多了几十条大汉,这些人目露精光,步伐稳健,身形健硕一看就知道不是善茬。

一行人来到徐州之后,朱由松遣张元化前去租了一条大船,在徐州港登船而上,载着满船的货物,顺着运河南下。

宽阔的河面上,这艘前后足足八张帆的大船,鼓足了风帆,一路疾行激起层层浪花。岳盈盈站在船头,衣袂飘扬,被风一吹修长的腿股尽显,可堪一握的蛮腰纤细却不欲折,和胸前浑圆的轮廓一样坚挺。随风飘摇的鬓丝贴着耳边,在风浪中傲然孑立,风华绝代!

朱由松晃晃悠悠走了过来,脱下身上的披风,裹在她的身上,笑着说道:“别在这里耍帅了,天色将晚风急且凉,小心生了风寒。”

岳盈盈回头展颜一笑,柔声说道:“福八,我还没坐过船呢。再说了我跟你又不一样,哪这么容易得病。对了,什么叫耍帅?”

朱由松宠溺地帮她理了理秀发,将她抱下船头,说道:“耍帅啊,就是你现在这个样子。”

第一百一十四章 嚣张小贼

岳盈盈被他抱在怀里,本能的有些羞涩,如水的眼眸躲躲闪闪,但更多的是芳心一甜的欢喜。尖尖的下巴扬起,璨若明珠的脸颊飞起一抹霞色,也不知道是江上河风吹得紧,还是香腮映雪由心生,说不出的可爱动人。

朱由松见左右无人,天色将暗,料想就算岸边有人目力极好,也不可能看到这疾行的船上旖旎。他双手环着美人的腰肢,感受着掌心的柔软弹性,慢慢地俯身下去,眼前樱红的唇恍似白雪中的红梅一点,在风中颤动,岳盈盈微微盍上了双眼,只从眯起的缝里,偷偷看着馋嘴的郎君。

“他妈的,什么人?给老子弄出来,小贼生了一颗泼天的胆子,偷到我们爷爷们头上了?”葛九标志性的嗓门吵吵嚷嚷,朱由松暗骂一声,带着笑嘻嘻的岳盈盈来到船舱内。

被人打断好事的朱由松,还没进门就恼怒地问道:“葛九,你乱叫什么?”

推门而入,只见葛九得意洋洋地站在一个柜子前,说道:“这个小贼偷偷摸摸地躲在咱们的船上,还以为能瞒得过他九爷的眼睛,被我当场揪了出来。”

朱由松越过他才发现,一个瘦瘦弱弱的小身板,被他挡在身后,脏兮兮的小脸上灰一道,黑一道的,不过滴溜溜的眼珠里竟然没有慌乱。

这个小贼嘴里还塞着偷吃的东西,正在急着嚼咽,无奈塞的太满,鼓鼓的腮帮可以看出他的窘境。

葛九见他不理睬自己,只顾着偷吃东西,大感没有面子,抬手就要打。朱由松制止道:“等他吃完,问清楚来历再打。”

说完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小贼,岳盈盈在他身后,被他牵着小手,还在回味刚才心里的滋味,那是十几年间,即使面对虎豹都没有过的慌乱。

小贼终于吃完了嘴里塞得东西,背着双手,大模大样地走到桌前,叫道:“既然被你们发现了,我也就不隐瞒了,我就是你们的少爷,方哲是也。这次搭你们的船,到江南一游,把本少爷送到了地方,大大有赏。”说完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倒了一碗茶水后,说道:“不错,没想到你们这些下人,饮的茶倒还不赖,哼,肯定是偷偷贪墨了我家的银子。”

朱由松看着他嚣张地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坏了自己好事不说,还敢装模作样。做贼做到这个份上,竟然偷出优越感来了,真是天下少有。

“给我打!”

早就摩拳擦掌候在一旁的几个侍卫装作的伙计,阴笑着围了上去,小贼不慌不忙,从怀里掏出一个牌子,说道:“我就知道你们不信,看看这是什么?”

侍卫们伸头一看,一个四四方方的赤金牌子上,用玉石翡翠镶出一个“方”字。小贼脸上倨傲无比,料定这些跑腿的下人一看见自己的牌子就要磕头求饶。没成想几个侍卫一伸手将牌子打落在地,围住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开玩笑,王爷下的命令,掏出个值钱的牌子就可以不挨揍了?

这个嚣张的小贼万万没有想到,这群人看了象征自己方家人的玉牌后,还敢动手,被打得鼻青脸肿后,讨饶道:“别打了,别打了。”

张元化上次护送朱由松到徐州,差点丢了命,没想起来深以为耻。好在朱由松对他还是很信任,这次还带上了自己,更是暗自发誓,一定不会再出纰漏。这个来历不明,举止荒唐的小贼引起了他的戒心,上前拨开围殴的侍卫,厉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偷偷潜藏在船上意欲何为?”

谁知道这个小贼表面嚣张,却一点都不禁打,竟然嚎哭起来。只听他抽抽泣泣,断断续续地说道:“我都说了..都说了,是方家人了,你们还打..这不是我们方家的船么?呜呜.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告诉我爹,把你们通通丢到水里喂鱼,呜呜,哎吆,疼..哇!”

张元化若有所思,回头说道:“公子,租给我们船的商户,好像确实姓方。”

小贼还在嚎哭不止,葛九在一旁听的大为不耐烦,就要上前让他住嘴,突然眼睛一亮,笑着说道:“我说这么不禁打,弄了半天,是个雌儿。”说完上前把地上小贼的帽子一把揪下,扔在一旁,哈哈大笑起来。

女扮男装被发现了的小贼,脸上终于露出了慌张的表情,畏畏缩缩地爬到墙角,警惕地打量着舱内的众人。

事关朱由松的安全,张元化一点风险也不想冒,眼里闪过一丝厉色,说道:“别管是男是女,这个人鬼鬼祟祟,必定没安好心,捆起来扔到江里算了。”

自称姓方的小贼嘶声地哭喊道:“不要杀我,我说实话还不行么?呜呜,一群什么嘛,动不动就要杀人,娘啊!”

朱由松饶有兴趣地凑了过来,说道:“那你说吧,你躲在我们船上,想做什么?”

张元化恶狠狠地说道:“有一句假话,就把你丢到水里喂鱼。”

方姓女子暗道,自家的船不知道租给什么大盗手里了,动辄就要杀人的。心里畏惧的她一五一十的把自己的躲在这里的原委说了出来,她料定这些大盗肯定听过方家豪绰的名声,为了要赎金也不会杀害自己。

听她说完,朱由松问道:“你是说,你叫方依敏,是方家大小姐,为了逃婚躲在自家船上想要去江南投奔自己的舅舅?”

躲在墙角的方依敏用力地点了点头,一双大眼睛噙着泪水,看上去楚楚可怜。

朱由松回头问道:“听她的意思,方家来头不小,你们有听过么?”

侍卫们都是福王府的人,眼高于顶,一个商贾人家就是再有钱,哪入得了他们的眼,都大摇其头。倒是葛九说道:“我们当初在马陵山,好像听人说起过徐州方家,是有这么一户人家。”

方依敏如闻仙音,叫道:“对对对,我们方家可有钱了,你们只要放了我,我爹爹多少钱都给你们,他最宠的就是我了。”

船舱里众人一听,一起哄笑起来,爽朗的笑声传在在宽阔的江面上,随波荡漾。

第一百一十五章 被绿了?

张元化得知她不是什么居心不良的歹人,放下心来,笑着道:“你显摆什么不好,跟我们公子比有钱,放眼天下谁能比得过他?”舱里的侍卫们都含笑点头,一副深以为然的表情。

方依敏心里暗骂一句,不知道哪里的土包子,坐井观天,在乡里村坊有点钱就以为自己是陶朱公了。但是人在屋檐下,方大小姐被痛揍一顿,终于学会了不得不低头这一至理名言。口不对心地缩在墙角,一脸谄媚地说道:“有钱,有钱,你们有钱。”心里却想的是,等到了江南我舅舅地盘上,把你们全部抓起来,加倍奉还。

南“俞”北“方”,是大明赫赫有名的两个船行,几乎包办了所有的河运,说他们日进斗金也不过分。方依敏身为方家大小姐,是正宗的嫡系嫡女,自小被宝贝惯了。方家人丁兴旺,她光叔叔就有七个,加上他爹八个兄弟,儿子是一波一波的生,可女儿就这么一个。方大小姐一出生,就成了方家所有人的掌上明珠,宝贝的不得了。也养成了她骄横无礼,刁蛮任性的大小姐脾气。

眼看方大小姐到了及笄之年,方老爷子兴冲冲地安排了几门亲事,还特意允许她偷偷挑选。谁知道方依敏竟然发起疯来,大闹方府,誓死不愿出嫁。

方老爷子惊怒之下,将她的贴身丫鬟们拘禁起来,严刑逼问,才知道个中原因。方家家主,方依敏的父亲知道原因后,满面羞惭,誓要将她嫁出去,才能遮掩这桩丑事。下令将她囚禁了起来,方依敏一看,平日里的哭闹大法没了用处,知道自己老爹这次是真的动怒了,但是让她嫁给男人,是万万不可能的。所以方依敏偷偷溜了出来,想到江南投奔自己的舅舅住几天。

她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身上就没带过一次银子。要什么说一声,就有下人们为她跑断腿,这一次逃了出来才知道没钱寸步难行。好在方依敏脑子好使,想到先上自家的船,到时候掏出牌子,冒充自己的大哥,自家的船夫还不恭恭敬敬听命。谁知道好死不死,这艘船被朱由松租了下来。

朱由松听完她藏头露尾,去了七七八八的故事,一颗八卦之心熊熊燃烧起来,饶有兴趣地问道:“那你问什么要逃婚啊,是你爹爹给你找的相公都太丑了,还有暗疾么?”

方依敏心里暗暗将他骂了个遍,脸上一副讨好的笑容说道:“怎么会,我爹爹给我找的都是徐州有名的青年才俊,家境优渥的公子,不过我看不上罢了。”

方依敏此时灰头土脸,还有几处被打破了皮,看上去滑稽无比。嘴里还说出这么高调的话,朱由松等人只当她在吹牛,打趣道:“那你还不上杆子凑上去,还至于一个人偷溜出来,我看呀,八成是写麻子脸,三寸丁。算了,看你可怜的巴巴的份上,就捎你一程,送你去江南一趟吧。”

葛九笑道:“既然你们家这么有钱,可不能蹭吃蹭喝,到了你舅舅那里,记得让他给你付饭钱,不然我们弟兄可是要自己上门去取的。”方依敏心里啐道:“我就怕你们不敢上门呢。”

岳盈盈见他露出了马陵山中的匪气,生怕朱由松瞧不上,站出来说道:“葛九叔,快别开玩笑了,她这么瘦小一个姑娘家家,能吃多少。”说完走过去,将方依敏扶了起来,说道:“看你们出手也没个轻重,这样吧,你以后跟我睡一个房间吧。”

方依敏这才注意到船舱里还有这么一个有气质的俊俏女子,眼睛一亮,忙不迭地点头。她脸上抹了不少烟灰,所以大家都没看出来,她脏兮兮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一丝嫣红。

朱由松跳将出来,怒道:“不行!那我睡哪?”

岳盈盈脸色羞红,感觉全舱的人都在笑吟吟地看着自己,嗔道:“你要死啊,你睡哪管我什么事。”说完红着脸拉着方依敏跑了出去,只剩下朱由松尴尬地立在原地,侍卫们不敢取笑他,憋得脸色通红,低头偷笑。

朱由松悻悻地摸了摸鼻子,糗糗地说道:“女人嘛,口不对心,哈哈。”

岳盈盈带着方依敏来到自己的房间,才稍稍恢复了正常,看了方大小姐一眼,说道:“女孩子家,怎么能这么脏兮兮的,你等着我去给你打点热水,你洗一洗吧。”说完也不等她回话,就奔出了舱内。这艘巨船上,各个小房间精致舒适,一应俱全。方依敏揉了揉痛处,皱着鼻子骂道:“这群王八蛋,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哎吆!等到了舅舅地盘,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不一会,房门被岳盈盈用脚踢开,方依敏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高佻苗条的女孩,只见她左手提着一个浴桶,右手提着满满一桶热水,脸不红气不喘。岳盈盈左脚朝后一勾,将房门带上,动作潇洒轻逸,看得方依敏眼闪星星,心跳加速,就差流口水了。

岳盈盈没好气地说道:“还愣着做什么?脱衣服呀!”

方依敏这才发现,浴桶竟然是盛满水的,还冒着热气。“她好厉害啊,这么重的木桶,哎呀!”方大小姐脸上竟然有一丝羞涩,慢腾腾地脱起衣服来。岳盈盈不耐烦地道:“你怎么这么磨磨唧唧,一点都不爽快。”说完伸手将她破破烂烂的衣衫除了去,露出里面一身白嫩嫩似雪玉脂,岳盈盈奇道:“没想到你皮肤这么白嫩,真是看不出来呢。”

方依敏目氤湿气,颊带流光,想醉酒一般目眩神迷,心里道:“她好霸道啊。”

岳盈盈没有发现她的异常,皱着眉头说道:“你身上有几处淤血,你在热水里泡泡,我给你揉开。”说完将她轻巧的提进浴桶,在她身上的淤青处用上内劲,揉捏起来。方依敏只觉得一双小手在自己身上,按捏一下,都说不出的受用,如在云里雾里,腾云驾雾一般,目光迷离起来。

此时,徐州方家大院,家主方英范一拍桌子,怒道:“给我找,找遍徐州也要给我找出她来。”厅里的家丁仆役见家主动了真怒,忙拱手称命,退了出去。方英范肩膀一垮,叹道:“家门不幸!这个妮子竟然喜欢女人,这样的丑事,可不能传出去。”

第一百一十六章 招蜂引蝶的岳盈盈

梳洗一番过后,岳盈盈望着眼前这个肤如凝脂,唇红齿白,雪腮琼鼻的小美人,笑道:“没想到你还是个美人儿,怎么打扮成那副丑样子。”

方依敏被她一赞,心里比吃了蜜儿还甜,羞怯怯地说道:“我爹爹派了好多人看管我,不打扮成那副样子,逃不出来的。”

岳盈盈嘴角一勾,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俏脸含着笑,脆生生地说道:“你呀,哪能听到你爹爹替你挑选了郎君,就离家出走呢。说不定他给你挑的,正好合你心意,是你一生的伴侣也说不定呢。”

方依敏见她一脸甜蜜幸福,分明就是想起了自己的情郎,联系到在船舱她和朱由松暧昧的对话,很有可能就是那个面目可憎的乡下土财主。在方大小姐眼里,朱由松不过是个坐井观天的乡下财主罢了,仗着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有几个闲钱,看把他和他的狗腿们狂的,还以为天下数他最有钱呢。

方依敏醋海生波,大小姐脾气发做起来,把朱由松贬了个一文不值。她却不知道,说朱由松是天下第一有钱人,也不为过。岳盈盈看她撅着小嘴,气鼓鼓地样子,还以为她还在怪自己爹爹给她安排的亲事。心里想到。可能真的像福八哥哥说的,她爹爹给她找了个麻子脸,三寸丁吧,怪可怜的。

岳盈盈同情心泛滥,摸着她的头说道:“算了,你就随我们到江南区躲躲吧。”说完去床上自己的行囊里,挑了一件衣裳,说道:“你那身衣服太脏了,而且都破了,你穿我的吧。”

方依敏被她宠溺的动作撩拨得芳心一甜,红着脸点了点头,“嗯”了一声。两个人一个全无心机,天真烂漫,一个曲义讨好,很快就混成了无话不谈的姐妹,嘻嘻哈哈的床上打闹起来。

朱由松来到门前,听到里面谈笑宴宴,心里奇道:“盈盈和这个小丑八怪乐什么呢。”敲了敲房门,说道:“盈盈,出来吃饭了。”

岳盈盈拉着方依敏的手,亲热地说道:“敏敏妹妹,走,咱们吃饭去。”

房门打开,朱由松惊奇地发现,岳盈盈竟然牵了一个风情万种的小美人出来,问道:“盈盈,这是谁啊?”

岳盈盈掩嘴一笑,说道:“这是方依敏,敏敏妹妹呀,你们不是刚见过面,你还指使张元化把她打了一顿呢。”

朱由松哈哈一笑,说道:“怪不得你要逃婚,原来是有点姿色,当然看不上你爹给你安排的麻子脸了。”他心里已经认定了这个方依敏的爹爹,给她安排的亲事,是一个丑的可以让女方逃婚的劣货。

方依敏这时候看他,眼里全是敌意,但是又不敢惹怒他,毕竟这个船上全是他的手下,只是偷偷地剜了他一眼,就不再理睬朱由松。三个人来到舱内,一路上方依敏都紧紧握着岳盈盈的手,岳盈盈浑不在意,只当她害怕。朱由松乜视着她,总感觉哪里不对,看她眼里贼兮兮地笑意,好像很熟悉的感觉。

船上的厨子,是张元化到了徐州,从当地最好的酒楼雇的。舱内小卓上,摆着几道精致的小菜,还有四五只蒸熟的红通通的河蟹。方依敏是个识货的主,打眼一瞧就知道这桌子菜并不便宜,心里腹诽道:“这个土老帽,还挺懂享受。”

岳盈盈自小在马陵山,没有吃过这么大的蟹子,拿了一整只无从下手,稍有羞窘怕朱由松笑她。方依敏整个心思都挂在她身上,见她脸色,就把她心思猜了个七七八八,笑嘻嘻地拿过蟹来,麻利地挑去蟹囊和腮,将那白嫩鲜介的蟹肉剔到盘子里,动作行云流水,一看就知道是经常吃的。弄完后端到岳盈盈嘴前,说道:“这个要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朱由松暗道一声惭愧,自己竟然还不如一个女孩子贴心,亡羊补牢地说道:“方小姐,你自己吃就好了,我来给盈盈剥。”岳盈盈芳心一甜,腮里出现两个小酒窝,笑眯眯地脸蛋儿,就像是天际挂着的的星星,又像是三春拂过的微风。两道一样痴迷的眼神,从她左右同时传来,但是岳盈盈只注意到了朱由松一道,说道:“福八,你剥蟹给我吃好不好,我还没吃过呢。”

朱由松哪有不肯,喜滋滋地给她剥了起来,虽然没有方大小姐剥的快,但是两个人轻笑缠绵,就算是个瞎子都能看出他们的情意。

方依敏不是瞎子,银牙暗咬,妒意大生。满桌的美味珍馐在她眼里都变得味同嚼蜡,恨恨地咽了几口,说道:“盈盈,我吃饱了,先回房了。”

岳盈盈诧异地问道:“这么快?刚才你不是还说饿坏了么?”

方依敏眼珠一转,计上心头,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说道:“这个舱里我有点害怕,你能跟我去房里吃么?”她这番话娇娇柔柔,还带着三分怯意,如果不认识的人,肯定会大生怜意。

岳盈盈心里大不愿意,但是看到她怯生生的样子,心生怜意,说道:“好吧,那我们带上一点回房吃吧。”

朱由松不以为然地说道:“在哪吃不都是一样?”

岳盈盈眨了眨眼,说道:“福八,敏敏她刚才被你们欺负,挨了一顿打,心里害怕也是正常的,我和她回房吃,你自己在这吃吧。”

朱由松无奈地说道:“那好吧。”

方依敏一看自己的小计谋得逞,得意的一笑,来到桌前把好吃的都用筷子拨到一个盘里,端着就跟岳盈盈回了房。

朱由松越看越起疑,这哪是害怕的样子,这明明是奸计得逞的损样。

看着满桌子的残羹剩饭,朱由松突然生出一股悲愤,自己的老婆,拜过堂的,不能一起睡觉就算了,一起吃个饭都被她抢了。

“张元化,进来陪我喝酒!”他故意扯着嗓子喊道。

回到房里的岳盈盈,听到这一声怒吼,心虚地颤抖一下,心里想到:我是不是对福八哥哥太残忍了,还是给他点甜头好了。

不知道想到什么画面的岳盈盈,咬着嘴唇,赛雪欺霜的脸上浮着一抹霁色。

有幸看到这一幕的方依敏,脑子里空空的,只有两个词:风华绝代、艳冠群芳!

第一百一十七章 各有所图

翌日清晨,朱由松起床漱洗之后,立在船头,但见两岸风光秀丽,春意盎然,忍不住赞叹:“好景致!”

掌船的船工尽是方家的人,雇船就得雇人,到了地方这些船工自会在当地采购,运回徐州,沿途兜售,所获不比租船少几分。

船头是个久经河运的老舵手,听到他的话笑着说:“公子好眼力,这里就是名满天下的扬州了,公子不携家眷下去游玩一番么?”

“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果然盛名之下,名不虚传,可惜我们有要事,不然定要下去玩赏几日。”

立在身后的张元化见他一副遗憾的样子,劝道:“咱们回来的时候,再去不迟。”

正好岳盈盈和方依敏推门而出,只见方大小姐一脸的春光满面,一夜之间好似换了个人一般。张元化没有见过她梳洗完的样子,戒心满满地问道:“这位姑娘是?”

岳盈盈展颜一笑,说道:“你昨晚还要把她丢到河里喂鱼呢,现在就忘了?”

张元化不可置信,问道:“你是昨晚的小贼,方依敏?”

朱由松和岳盈盈一起哄笑起来,方依敏美目横波,白他一眼,说道:“你才小贼呢,都说了这船都是我们家的。”

旁边的船工头儿垂手低头,走到近前站住,恭敬道:“小的见过大小姐。”

方依敏奇道:“怎么你认识我?”

船头儿笑道:“小人去年有幸送小姐和夫人去江南省亲,小姐可能记不得小人了。”

方依敏何止是记不得了,是根本就没记得过,她是方家大小姐,哪会注意到这些下人,闻言只是点了点头。

朱由松见她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心里就来气,再加上她还霸占了自己媳妇,更是妒火中烧,故意找茬道:“没想到你还真是个商户家的小姐,就是不知道你们家还有几艘这样的船啊?”

方依敏不屑一顾,高傲地扬起修长的脖颈,抬头望天。

张元化大怒,呵斥道:“我们公子问你话呢,你听不到?”

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方大小姐,何曾受到过这样的呵斥,只因为不回话就被怒斥,简直委屈到天昏地暗,就要爆发忽然想到这个船上除了几个船夫,都是他的人手,昨晚才挨了打。想到这里方依敏双眼氤氲,泫然欲泣,酝酿了一会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岳盈盈哭笑不得,一边哄劝一边埋怨道:“张元化,你小声点,凶什么凶?”

张元化知道她的身份,不敢顶嘴,只是心里想到,堂堂王爷问话,她都敢不回答,斥责两句都是轻的了。

船头儿知道她在方家的地位,忙解围道:“公子这就小看我们东家了,我们东家是咱们大明河运的龙头,像这样的大船就有一百多艘,其他小船更是不可计数。”

朱由松大感兴趣,问道:“那这些船都是你们自己造的?”

船头儿笑了一声,自豪地说道:“南俞北方,大明船只不出其右,就连咱们大明水师,也要找我们两家造船哩。”朱由松心里一动,说道:“那俞家在什么地方?”

“俞家就是我们夫人的娘家,如今的家主就是我们小姐的舅舅俞中言,俞爷。”

朱由松眼睛一亮,此行最重要的就是海运,而海运最重要的就是船。如果这个方家真的像他们自己说的这么厉害,倒是可以用上一用。想到这里,笑眯眯的尽量扮出一副和善的样子,走到方依敏身前,问道:“方小姐,刚才是我们不对,你别生气了。”

方依敏本来被岳盈盈一哄,已经雨过天晴,这时看到他贼兮兮地眼神,戒心满满地问道:“你又要做什么?”

朱由松转头骂道:“张元化,你个蠢材,对这么漂亮尊贵的小姐,你怎么能这么粗鲁,以后跟方小姐说话要客气点,知道么?”倏而转过身,笑嘻嘻地说道:“我这个手下,没读过书,是个粗人,方小姐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张元化明白过来,他知道小王爷此行的目的,再加上朱由松和船头儿的对话,自然就知道了朱由松打的什么主意。跟过来稽首道歉:“方小姐刚才是我冒犯了,还望方小姐大人有大量,别跟在下一般见识。”

方依敏冷哼一声,说道:“我看在盈盈的面子上,就不跟你们计较了。”

朱由松喜道:“不知道令舅住在什么地方,我们也好去拜访一下。”

方依敏大喜,心道,我还怕你们不去,姑奶奶报不了昨晚的仇呢。生怕他吓跑了,故意问道:“我舅舅家就在前面的松江府,你拜访我舅舅做什么?”

“哈哈,你就不要管了,只管带路就是。”

嘿嘿,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这可是你们自找的。

两个人同时撇过头,露出奸计得逞的表情,只有一个天真烂漫的岳盈盈,夹在中间大为高兴,说道:“那我们是不是可以下船去玩了,在这船上闷死人了。”

方依敏对她是爱极了的,不同于跟自己的小丫鬟和闺蜜那种嬉戏,岳盈盈的飒爽英姿,还有不同于其他女子的气质,早就俘获了她的芳心,可以说是一见钟情。看到岳盈盈的笑颜,方依敏比她还开心,不再理睬朱由松等人,眼里只剩下一个岳盈盈,说道:“到时候我领你去,松江府有好多好玩的地方呢。”

朱由松转过身,拉着张元化走到舱内,低声说道:“靠岸之后,马上派人去江浙道,让邹义来松江见我。”

张元化眉头一皱,问道:“王爷,这个俞家还不知道可靠与否,再说了,他不过是一个商贾,王爷何必亲自去见他么?”

朱由松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道:“你不知道船对我们的重要性,甚至是胜过洛阳城的。”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不打不相识

在朱由松的吩咐下,船夫扬起全部八个风帆,鼓足了劲一路不停地来到苏州。

下船之后,并未在这号称人间天堂的城邑多待一天,马不停蹄地奔赴松江府。好在众人除了方大小姐,都是久经奔波的,等到了松江府地面,除了她一人,其他人都面色如常。

张元化亦步亦趋地跟在朱由松身后,一步也不离开,王府的几十个侍卫,更是分列两边,警惕地扫视着街道的行人。葛九带着自己的人,在他们身后,也是四处观望。

方依敏见他们这幅样子,低声不屑地说道:“一个土财主,还真拿自己当个王孙公子了,谁得了闲空没事做要来害你。”

朱由松正有求于她,要她牵线认识大明的造船大亨,听到她小声嘀咕,笑呵呵殷勤地问道:“方小姐,你说什么?”

到了自己舅舅的地盘,方依敏明显和在船上态度不一样,傲然一转身不理睬他,只顾着跟岳盈盈嬉笑。

在方依敏的指引下,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一个大宅前。墨黑色的大门上,一块写着“俞府”二字的匾额,这出宅院墙高门窄,沉敛而大气,看得出此间主人深谙为商之道。

守门的门子早就注意到这一大群人,已经去通报了管家,老管家来到门口正好赶上一行人到府前。

看到方依敏,老管家忙迎了出来,说道:“原来是表小姐到了,怎么也没差人提前说一声,我们好迎接表小姐,这些人是?”

方依敏离家出逃,心虚之下不敢接话,说道:“忠伯,这都是我的朋友,要见舅舅的,舅舅在府上么?”

被称作忠伯的老管家,一边引着他们进府,一边说道:“表小姐来得正是时候,老爷他刚从外面回来,正在后院歇息呢。”

朱由松闻言一喜,说道:“老伯,你去通报一声,就说我们见你家家主,有事相商,让他出来相见。”

忠伯眉头一皱,心里有些怒意,这些人没头没脑,来到自己府上,连名号都不自报,张嘴就要见家主,太没有礼数了。

“不知贵客们从何而来,见我家老爷有何贵干?”

葛九听了大不耐烦,上前说道:“让你叫就去叫人,问东问西,我们的来历是你能知晓的么?”

江南天暖,葛九穿的是北方的衣服,感觉有点闷热,敞开胸襟露出胸腹,看上去凶恶异常不似善类。老管家心惊胆颤,暗道:表小姐一向举止荒唐,不成想这次带了一群匪类来这里,苦也!

方依敏眼珠一转,拉着忠伯来到一旁,悄声说道:“这些人在路上欺负过我,你快去找人把他们抓起来,尤其是那个黑瘦的竹竿儿,最是可恶,一定要好好教训他。”说完看向张元化,张元化不明就里,但是听朱由松说,要对这个小娘皮客气一点,就礼貌性的皮笑肉不笑,点头示意。

方依敏笑嘻嘻的回望着他,眼里不怀好意,但在张元化看来,难得她竟然有了礼貌,还知道回敬自己,颇为诧异。

到了客堂,忠伯连茶水都没安排,就匆匆离去,朱由松只当他是请俞家家主,浑不在意。

不一会,忠伯带着黑压压一群家丁护院,手持水火棍,来到堂前。方依敏早就拉着岳盈盈到后院去玩,朱由松满头疑惑,问道:“这是何意?”

忠伯须发皆抖,怒道:“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我们俞府来撒野,也不打听打听,松江府哪一家最不好惹!”

撂完狠话,忠伯一挥手,身后的护院们一拥而上,就要将这群不速之客一举拿下。

人群中数葛九最为兴奋,这个人没事是要去撩拨别人,找事的主。见到有架打,索性扯掉了上衣,赤着膀子,叫道:“来得好!”

葛九伸手抓起一把椅子,两手一掰,黑曲柳木的椅子咔嚓一声,被他扯断。手持两个凳子腿,嗷嗷叫着冲进人群,身后的岳家寨大汉也都是差不多的德性。张元化紧紧护着朱由松,寸步不离,朱由松高声喊道:“别伤了他们。”

忠伯冷笑一声,这人真是狂妄到家,自己人数是他们两倍有余,还大言不惭要手下留情。但是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葛九带着的人,和王府这次派出的侍卫,都是精挑细选,这些人冲进家丁护院群中,就像虎入羊群,横冲直撞拳打脚踢。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俞府会客堂外,一群家丁护院躺在地上,哀嚎不止,只有一个忠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他呆滞的眼神,八成是吓傻了。

朱由松走出来,环视一眼,一阵头大:“不是说了别伤人,下手轻点么,真当咱们来打架来了?”这下可好,自己上门可是要和这个造船大亨,长期合作的。接过人还没见到,先把他的护院全给收拾了。

葛九一挠头,憨笑道:“没忍住,一时手痒,再说了是他们先动手的。”

朱由松叹了口气,来到忠伯面前,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说道:“老伯,醒醒,我们真的是有要事要见你们家主,劳烦你去禀报一声。”

忠伯缓过神来,嗖的一下窜到后院,报信去了。葛九哈哈一笑,道:“这老东西,老胳膊老腿的,窜的还挺快。”

朱由松没好气地乜了他一眼,说道:“闭嘴!一会都给我客气点,咱们不是来打架的,知道了么?”

不一会,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人还没露面,就听到一个威严的声音传来:

“不知道是哪一路的朋友,来我俞府闹事,可是俞某有什么得罪之处么?”

这声音嘹亮雄浑,极有气势,虽然用词客气,但是语气却很强硬,有一种久居上位的自信沉稳。话音刚落,就从院外进来一群手执兵刃的青衣仆从,将一个绸衣锦带,员外打扮的中年人簇拥在中间。

朱由松瞧此人模样,口阔浓眉,鼻梁高挺,剑眉横飞入鬓,美髯及胸前,气度非凡。

“哈哈,误会误会,说起来都是一场误会。”

第一百一十九章 阴差阳错

俞中言身为俞家家主,这么多年也是第一次碰到闯上门来的不速之客,脸色阴郁,沉声问道:“误会?阁下的意思是,你们打上门来,在我的宅院里把我的人打成重伤,是我误会了你们?”

他话音刚落,身后的护院们都摩拳擦掌,每个人细微的声音,汇集到一块,发出一阵骇人的声响。像是一只蓄势的毒蛇,准备出击,给与眼前的敌手致命一击。

朱由松这边,侍卫们怒而不乱,好整以暇地将朱由松护在中间。朱由松大感头痛,越众而出,说道:“这位想必就是此间主人俞中言?”

俞中言看他年纪轻轻,直呼自己大名,更加不悦,道:“正是俞某,还没请教?”

朱由松看双方剑拔弩张的阵势,只怕是很难洽谈了,只好说道:“今天的事,确实是个误会,但是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楚。俞兄你把你的外甥女方依敏找来,一问便知。”

方依敏此时,正带着岳盈盈在俞家后院,跟自己的舅母表妹等人叙旧。岳盈盈自小在土匪窝里长大,到了这种群雌粥粥的豪门内院,看着一群小姐太太哭诉情谊,久别重逢,真是浑身每个毛孔都不自在。她向来不是肯掩盖自己情绪的人,起身洒脱地说道:“敏敏,你们叙旧,我去找福八了。”

说完就大步流星,脚下生风地走出了内院,俞夫人惊奇地问道:“敏敏,这是个我没见过的,是谁家的女儿,舅母还没问你呢。”

方依敏被她们簇拥在人堆里,根本出不去,看到岳盈盈走了,心想一会再去找她,随口敷衍道:“这是路上认识的一位姐姐。”

俞夫人咂摸了一下嘴,说道:“模样倒是极标致的,就是风风火火,没个女儿家该有的样子。”

方依敏本来还热切切地跟自小疼爱自己的舅母拉着手腻歪,听到她说自己“心上人”的不是,立马气鼓鼓地说道:“盈盈她这个样子怎么了,我可不许你说她。”俞夫人只当她们姐妹情深,不以为意,笑着来捏她,说道:“舅妈算是白疼你了,没良心的小东西。”

岳盈盈记性极好,在山林中也不会迷路,按着记忆徒步来到客堂,正赶上双方僵持在一起。岳盈盈柳眉一竖,声音冷冷清脆,问道:“福八,怎么回事,要打架么?”

朱由松苦笑一声,没好气地说道:“不用。”心道:这次真是大大的失策,带了一群好战分子出来。

眼下这个局面,今天是什么事都别想谈了,朱由松起了退意,说道:“俞兄,今天咱们误会闹大了,改天我再专门登门致歉。天色将晚就不叨扰了,还请让出一条道路,我们去城中找个酒楼安身。”

俞中言脸色铁青,不发一言,身后的家将知道主人的意思,上前说道:“打伤我们这么多人,一句话就要走,真以为俞府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岳盈盈冷笑一声,问道:“那你想怎样?”朱由松知道她的脾气,听她的语气就知道这个家将要倒大霉了,忙说道:“盈盈不要伤他!”

岳盈盈身形如鬼魅,动如疾风带影,谈笑间已经到了家将身前,正要出书,听到朱由松的喊叫,收了八分力道,徒手夺了家将手里的水火棍。自认拳脚了得,在护院中无人能敌的家将愣在原地,呆若木鸡。

岳盈盈嗤笑一声,傲然说道:“你们如此不识趣,本该给你个教训,既然福八给你们求情,就饶了你这次,只教你们知道本姑娘的手段!”说完将水火棍抬起,小臂聚力,随手一甩,两头圆滑没有尖角的棍子,直直地插在俞府写着“会客堂”三字的匾额上,半截棍子已经没入墙中,剩下的半截嗡嗡作响。

俞中言和身后的百余人,目瞪口呆,眼前这个俏生生的女孩,竟然恐怖如斯。自他以下,不自觉地让出一条道路,朱由松无奈地带着人走了出去。行到俞中言身边,还抱拳告别,在俞中言看来更觉羞辱。

出了俞府,张元化带着众人来到一处酒楼前,他月前曾到此处寻找徐光启,颇为熟络。朱由松想到好好一个机会,就被他们搅黄了,气就不打一处来。到了酒楼之后,分好房间,朱由松坐在屋内,葛九和岳盈盈站在一旁,面面相觑。

“你们坏了我的大事!”朱由松站起身指着葛九说道:“从今天起,没有我的同意,你就不能和人动手,明白了么?”

葛九挠了挠脑袋,瞪着眼说道:“姑爷,那别人先来撩扯我怎么办?”

“呸!你看你这幅样子,谁敢惹你。”朱由松骂了一句,发现葛九一个眼大一个眼小,赤着半个膀子,胸腹间腱子肉都露在外面,一脸的不知所措,神情极为滑稽。朱由松没忍住笑出声来,笑骂道:“我话都给你说了,你要是再没经我允许就打人,我就飞鸽传书,让岳父来带你回去。”

葛九忙不迭摆手道:“不至于,不至于,我还没玩够呢,可不要回去,以后我都听姑爷的。”说完就退了出去,还细心地帮忙关上了门。

岳盈盈浑然不觉,展颜笑道:“你看葛九叔那个样子,倒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嘻嘻。”

朱由松无奈道:“你还说他呢,你比他也好不到哪去?”

岳盈盈樱唇上翘,柳眉微锁,不服气地说道:“我怎么了?”

朱由松见她雪酥酥的脖颈在烛焰下更显粉嫩,一双充盈着灵气的杏眸上,乌黑的睫毛映衬着雪白的脸颊,分外引人入胜。丰润水嫩的两叶唇交叠着翘起,可爱与诱人此刻聚为一体,这般娇俏可人的模样,真是丹青圣手也难以描画。

仅存的一点的怒气,早就飞到爪哇国去了,又有谁舍得对这么一个女孩子说出一星半点的重话。

岳盈盈被他痴迷呆呆地眼神看得心慌,还有一点窃喜和甜蜜,但是她毕竟是个未经人事的女孩,即便武力再强悍1,在这件事上也逃不过女儿家本能的羞涩。

“福..福八,我们出去..唔。”

第一百二十章 何处得船

朱由松壮着胆子,将她拽过身来,揽在怀里,岳盈盈分明一推就能推出他几个跟头去,但是眼前的人是自己的情郎,怎么忍心下手。

江南的春风轻轻拂过,窗外嫩绿的芭蕉叶忘情地摇晃着,房内的岳盈盈颤颤唯唯,一双不安分的大手在她身上游走。一身的武艺好似一下全忘掉了,岳盈盈如同一个娇柔怯弱的普通女孩,带着三分怯意,七分欢喜。

感受着指尖传来的惊人的紧实,朱由松如痴如醉,环着盈盈一握的细腰的双手,悄悄下滑附上两瓣弹性惊人的翘臀。岳盈盈如遭电击,一阵酥麻从心里扩散到浑身四肢。多少年来无意中听到的,山寨的汉子们闲谈时说出的下流话,给了她无穷的想象力。一声莺啼娓娓传来:“福八..”回答她的是喘着粗气,与男人味的嘴唇。

“到,到床上去。”

锦罗帐,红绣棉,一夜风流不需赘述。

翌日清晨,朱由松一起身,一张巧笑嫣嫣地俏脸,正在看着自己。朱由松心头一暖,抱着她的身子,说道:“盈盈,你醒的这么早?”

岳盈盈甜笑着打趣他,说“你当都跟你这么懒么。”

朱由松老脸一红,想到了昨夜的癫狂。岳盈盈不同于其他女子,纵使破身也没见多少疼痛,反而很快感受到了那种从没有过的欢愉。尝到甜头的岳大小姐,很快就变被动为主动,上下求索起来。

这家江南的酒楼,虽说没有北方轻烟楼,长乐楼那样的金碧辉煌,青竹兰草,点缀其中也是别有一番韵味。邹义坐在一楼的大厅的雅阁内,一旁坐着的是黑瘦汉子张元化,这两个人话不投机,没有什么共同话题,只是饮茶等候。

朱由松推开门,趾高气昂地带着岳盈盈走了出来,岳盈盈一脸甜甜的笑意,紧跟身后。

张元化一直注意着他的房门,见他出来,站起身高喊一声:“公子,这里。”

朱由松这才发现自己的小表哥邹义也在,兴冲冲地走下楼去,亲热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好久不见,看你这样子,你过得不错嘛。”

邹义一身玄衣,眉飞入鬓,眼神清朗,容光焕发,比刚到王府守丧时候,精气神好了数倍。到了江南,正是他一展所长的时候,有福王府无尽的钱财供应,而没有了自己父亲的掣肘,邹二爷更是如鱼得水。

昨天得了王府侍卫的密信,他才知道朱由松已经到了松江府,放下手里的事物,就奔此地而来。在王府侍卫的带领下,通过侍卫们偷偷布下的标记,找到了这家酒楼。邹义双手藏于袖内,暗暗行礼之后,看向朱由松身后的岳盈盈,问道:“这位是?”

张元化低声回道:“这是王妃,姓岳。”

邹义暗想,没有听说王府大婚的消息,八成是自己这个小王爷的风流成果,当下笑了笑弯腰示意。

朱由松迫不及待地拉着他的手,一起坐到桌前问道:“快跟我说说你们在江南干得怎么样?”

邹义面有得色,说起自己的成果更是掩不住眉间的自矜,微笑着说道:“为商之道,不过是买进卖出,囤货取利,只要门道疏通好了,日进斗金不费吹灰之力。我们前期虽然花费惊人,但是马上就要回本了。江南一带茶、盐、丝绸我均已伸手,除此之外,尽是些不足到的微薄利润而已,不值一提。”

朱由松急道:“盈利不是当务之急,我说的是海运,船只,水师武装,这才是在海上安身立命的长久之计!”

邹义眉头一紧,说道:“我已探听明了,如今海面上以海盗郑志龙,佛郎机番人,红毛番人为主。他们亦盗亦商,虽有摩擦,却能保持平衡。咱们想要横插一手,颇有些难度。我已经在当地渔村聚集招募了一批渔村的青壮,只恨无船可用哇!”

朱由松大感兴趣,追问道:“渔民?可靠么,这些人打渔可以,能打仗么?”

“王爷莫要小瞧了他们,这些人长年以来,祖祖辈辈与天斗,与水师斗,与倭寇斗,与海盗斗。稍有不慎,满船所得尽失不说,还有丢脑袋的风险。他们出海捕鱼为民,遇匪则为兵,只是船小没炮,才不是海贼们的对手而已。”

朱由松点了点头,也不知道靠不靠谱,还是要抽空亲自去考察考察才行。想到自己这两天的遭遇,便问道:“你说无船可用,这松江府有一个俞家,你可曾找过他们?”

邹义脸色一沉,怒道:“哼,俞家家主俞正言,油盐不进,他知道我是福王府的人,只肯卖些小商船给我,至于我们要的大船,一概不卖!”

朱由松端起茶来,沉思片刻,自己藩王的身份的确足以吓退这些商人。俞家自然不肯冒着被朝廷猜忌的风险,赚取自己的银子,他们怕有命赚,没命花。邹氏兄弟身上贴着福王府的标签,是一把双刃剑,既可以让他们在规则以内无往而不利,少去官府的刁难。但是一旦要做的事逾越了规矩,王府的身份就变成了最大的阻碍。

邹义见他不说话,试探道:“能不能先买些小船做着生意,水上战船的事我们徐徐图之。”

“不行!来不及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没有水上战力,一切都是给别人做嫁衣。”朱由松斩钉截铁地说道。邹义是个商人,他看问题一切从一个“利”字出发,朱由松却不可以。

“你能不能联系到番人,我们和他们买怎么样?”

邹义面带难色,说道:“番人来路各不相同,势力交错复杂,想要成功恐怕不容易。”

朱由松突然脑中一亮,闪过一个想法,说道:“有了!我们可以让番人去买番船。”邹义满头雾水,疑惑不解地问道:“什么番人?”

朱由松转头吩咐张元化,道:“你派人火速回洛阳,将王府内三个神父带来,我有急用。”

第一百二十一章 困龙入海

朱由松说完,转向邹义,说道:“如今松江府对我等已是毫无用处,不如就随你去咱们的地盘看一下,顺便给我讲讲如今海上的势力。”

福王府一群人来的时候还带着一些货物装模作样,既然到了江南,就地处理掉之后,轻装简行说走就走。几十人非商非官,倒像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出行,颇为引人瞩目。

走出酒楼,邹义引着他上了一辆豪奢的马车,张元化护在一旁,左右扫视。岳盈盈不喜欢马车内憋屈,自愿骑马随行,朱由松知道她的性子,也不勉强。

人群中一个青衣皂帽,短打衣物打扮的年轻人,看到这边浩浩荡荡的队伍,好奇地一瞥,望见了黝黑精瘦的张元化,如遇鬼魅,慌忙躲进人群。

他快步走进酒楼,找到最顶层一个单间,慌慌张张推门而入。

屋内两个模样身段俱佳的美人儿正在嬉笑玩闹,见他破门而入,其中一个脸带愠色,斥责道:“胡东升,谁让你进来的,给我滚出去!”

这个女子身段修长,脖颈似鹤,一张雪白精致的鹅蛋脸上,眉如柳叶唇似丹涂。襦裙蝶衣,在胸前呈一个心的模样,更挽了一个俏皮随意的坠马髻。此时隐隐发怒,嫩白的脸颊浮上一层红色,反而更加诱人。

胡东升不敢多看,咽了口吐沫说道:“如夫人,小人刚才在楼下,看到杀害大少爷的凶手了。”

美人儿惊叫一声,轻移莲步,上前问道:“你是说,杀害景轩少爷的凶手,来到松江了?”

原来这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钱谦益新纳的小妾张恨菱。她刚刚嫁入钱府,做了东林魁首钱谦益的小妾,未曾想钱家独苗钱景轩就命丧旅途中。钱家大妇一直就仗着儿子,和她拈风吃醋明争暗斗,如今更是赖上她,说什么扫把星进门。

钱谦益后院起火,难以调停不胜其烦,加上丧子之痛,只好让新入门的娇妾出来避难。松江知府的小妾是张恨菱的手帕交,无处可去的柳如是只好来松江投奔故交。

张恨菱平复了下情绪,马上冷静下来,虽然自己跟钱大少没有什么交情,但是这件事自己必须得管,不然这个胡东升回府一说,自己在钱府就彻底没有容身之地了。她回座位,凑到另一个已经被吓到小嘴圆张的美人耳边,耳语一番。

“菱儿,你真要管啊?他是那个贱妇的儿子,死了不是更好?”

张恨菱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说道:“你只管照我说的去做就是了。”

知府大人的小妾,不情愿地扭动身躯,白纱帽遮住脸庞,带起一阵香风来到楼下,回到府上央求知府追查起那群人的来历。

不一会,知府府上的小厮前来报信,张恨菱听完后大吃一惊,姣好的面容皱起,唤过胡东升说道:“此事非同小可,我要亲自对老爷说,咱们回府吧。”

此时马车里的朱由松丝毫不知道,他们已经被别人盯上调查了一番,还在悠哉悠哉跟邹义商讨。

通过邹义的讲解,他已经初步了解如今海面上的势力,真可谓错综复杂之极。朝廷,海盗,荷兰人,西班牙人,葡萄牙人时敌时友,亦商亦盗。朱由松沉思一会,说道:“照你这么说,我倒是觉得占据东番的荷兰人,处境是非常危险的。东番这个地方我知道,是个好地方,要是我们能占到手里,就好了!”

东番就是台湾,此时刚刚落到荷兰人手里,他们的地位和防御还很稚嫩,这时候未必没有机会。

邹义撇了撇嘴,倒吸一口气,说道:“王爷,咱们如今一条船都没有,还是不要贪得冒进,这件事只怕难如登天。”

朱由松不理睬他,掀开车帘,马车已经出了松江府,直奔海面而去。朱由松说道:“你能想到在泉州扎根,是很有眼光的,江浙道富裕之下,早就被牢牢占据,我们针扎不进,水泼不进,极难有所作为。

泉州从唐朝起,就是开商口岸,当地百姓素来依仗与番邦通商为生。咱们大明朝海禁之后,这些人对朝廷颇为抗拒,一直偷偷摸摸海运,操持旧业。咱们在这里必定能有很多机会,也不乏想要有所作为,苦于没有门路的的人投奔我们。”

邹义被他一夸,心里大为振奋,尤其是这个地方还是自己和大哥据理力争才决定的。依着大哥的意思,是在江浙一带,稳扎稳打,徐徐图之。邹义当即否决了这一建议,越安稳的地方,机会就越少,尤其是他们这样的身份,想要融入当地的商圈,在他们已经瓜分好的利益里,强行分一杯羹,阻碍不可谓不重。

“王爷,虽说此地占据地利,但是同样也是群狼环伺之地。所有人都想插一只手进来,咱们夹在其中,怕只能先找一家,暂时拖他庇佑,然后发展自己。”

朱由松哂笑一声,说道:“居人之下,相当于生死捏于他人之手。你知道三国时候,为什么刘备一个织席贩履之辈,却总有英雄豪杰愿意投奔他,为他效劳,最终能做成一番事业么?”

邹义摇了摇头,一脸茫然。

朱由松继续说道:“因为他始终将自己摆在一个主公的高度,即使势穷力孤投奔刘表,也没有自居其下,而是以兄弟相称。咱们如今虽然一艘船都没有,但是就是要竖起名号,招贤纳士。合纵连横,想尽办法让他们火拼起来,咱们才好从中取利。

就像赤壁孙权曹操打的不亦乐乎,最后坐拥荆州的却是刘备。如果咱们托身其中一个,那他们火拼起来,咱们必定是炮灰,本来就弱小的实力,就会灰飞烟灭。那些无所适从的小势力,也不会想到投奔咱们,有谁会做手下的手下呢。”

掀开车帘,望着眼看就要到达的海面,朱由松豪情万丈地喊道:“老子一条船都没有,偏要在南海搅起风浪!”

第一百二十二章 初到泉州

来到海边码头,冷冷清清的没有几个人,这里不是松江的货物码头,只有载人的客船才会从这里起航。

朱由松跳下马车,张开双臂,岳盈盈嫣然一笑,跳进他的怀抱。明末压抑人性的礼教已经发展到登峰造极的程度,也就是这两个人才敢做这种出格的事。随行的侍卫低下头,假装没看见,朱由松不觉有异,柔声说道:“你看,这里就是大海,怎么样漂亮吧?”

岳盈盈久居内陆,没有见识过这一望无际的海洋,漂亮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说道:“我小时候,爹爹带我去过微山湖,我还以为那就是最大的湖呢,没想到大海比那里大多了。”

朱由松哑然失笑,带着她登上了邹义早就准备好船,吩咐手下道:“你们从陆路,带着这些马匹在此等待洛阳来的神父,带他们到泉州邹府找我们。”几个侍卫领命抱拳而去。

这艘客船不算很大,抛锚起航之后,站在船头的岳盈盈正在和朱由松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突然指着远处说道:“咦,你看那个人,是不是追我们而来?”

众人顺着她的手指望去,果然有一个身影,正在朝这里赶来,边跑还挥舞着手里的丝巾。

朱由松好奇地说道:“咱们在江南没有熟人,松江府就认识徐光启和徐尔斗祖孙二人,他们如今正在洛阳种地呢,此人是谁?”

张元化警铃大作,瞪着眼说道:“不是朋友,八成就是仇家,或者不怀好意之辈,一会一刀结果了他。”

朱由松歪着头,侧眼乜视着他,道:“元化,你不要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上次纯属意外,被总是这么疑神疑鬼的。我看这个人,单枪匹马而来,估计没什么恶意,不妨等她一等。”

船夫得了令,动作慢了下来,等到人影将至眼前,岳盈盈仗着眼力好,说道:“我看着倒像是敏敏妹妹。”

“谁?”

“方依敏啊,你们这就把她忘了?”

不一会,奔到眼前,众人一看果然是她。方大小姐钗横鬓乱,双颊红透透的,插着腰喘道:“你们怎么不告而别,太不讲义气了。”

朱由松吩咐人扔下一块挡板,将她接了上了,打趣道:“咱们萍水相逢,送你一程可以说是仁至义尽,你这番孤身来追,莫不是看上我的哪个手下了?”

方依敏身短模样俱属上佳,身世又高,天生有种富贵娇女的气质。朱由松的侍卫们闻言纷纷抬头挺腰,竖起耳朵。

方依敏心思被他戳破,俏脸一红,好在本来就累的红扑扑的,看不出来。朱由松看她神情,更加笃定,大方的说道:“方依敏,本公子不是小气的人,你看上谁了尽管开口。”

方依敏恨恨地看着他,心道,我看上你怀里这个了,不知道你肯不肯放手。她的心思羞于启齿,是万万不肯让人知道的,嘴上说道:“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我是逃婚,逃婚懂么?我舅舅跟我爹是一丘之貉,狼狈为奸,我要是在这里肯定被他出卖,不如跟着你们出去玩上一圈,回来的时候,我爹就放下这个事了。”

朱由松撇嘴道:“哪有人这样说自己爹爹和舅舅的,真是不孝,再说了我们可不是游山玩水来了,我们有大事要办,怎么能带上你个拖油瓶。一会把你放下船去,自生自灭吧。”

岳盈盈轻笑一声,说道:“福八,你就别逗她了,敏敏这么可怜,我们就带着她吧。”

方依敏芳心一甜,抱着岳盈盈的手,岳盈盈的腰股细长,玉腿修长,方依敏正好倚在她的肩头,得意地轻吐舌尖,做着鬼脸。朱由松心底暗恨,又无可奈何,说道:“看在盈盈的面子上,就带着你这一次。”

到泉州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夜里,邹义安排好的三辆马车一直在此等候,载着众人来到邹府。此地距离码头不远,但是幽深僻静,周围尽是些小渔村,到了夜里,没有人家掌得起蜡烛,一眼望去乌黑一片,只影影绰绰看得到一些茅草屋。

朱由松抚手叹道:“好地方,难得你们找得到这么一出宅子。”

邹义笑着说道:“此间主人原是个商人,万历朝的时候,出海为盗去了,后来听说被戚家军收拾了。这处宅子被官府收了,一直也没有人敢要,生怕他还有什么子侄为盗没死的,回来寻事。如此一来,倒是便宜了我们,只费了很少的银两就买下来了。”

朱由松边走边问道:“此地民风如此不堪么?住得起这样的宅院,竟然还要出海为盗。”

“公子有所不知,这地方穷山恶水,靠海吃海,附近渔村里后生,每个人都水性了得,但是层层盘剥下来,出海一趟,侥幸遇不到海盗,所获也不够官府索取的,所以他们心不向朝廷的。经常三五成群,出海投奔相熟的海盗,海盗们多为同乡,倒也来者不拒。剩下的这些,除了家有老娘,不肯出海的,就是些生性良善,不愿为盗的。”

朱由松点头说道:“就是这样的乱象之地,才有咱们的机会,你做的不错。大表哥呢,怎么没在府上么?”

“大哥他在城内,主要负责和江浙一带的豪商们,交易丝绸、茶叶之类的,这地方,一直是我一个人在打理。”

邹府难得这么热闹,大厅之内,从附近雇的小丫鬟们如同穿花蝴蝶一般,一叠叠的精致小菜断了上来。不同于洛阳,这里尽是些海味小吃,众人都是第一次来,倒也吃得津津有味。朱由松大手一挥,说道:“这些侍卫一路护送,也坐下一并吃吧,我们这里没这多规矩。”

方依敏银牙贝齿,轻轻咬着一个虾仁,横眉怒目看着正和岳盈盈腻歪在一起的朱由松,眼里妒火中烧。

酒足饭饱之后,俏立一旁的婢子引着众人回房休息。朱由松牵着岳盈盈来到房内,发现已经热好了水,两个明眸善睐的小丫鬟,手执浴巾侍立在一旁。朱由松坏笑一声,说道:“你们出去吧。”

第一百二十三章 阴险狡诈

两个小丫鬟望着朱由松身后的岳盈盈,偷笑一声拉着手走出了房间,还不忘细心地关上房门。

朱由松轻轻凑到岳盈盈耳边,咬着圆润红透,精致小巧的耳垂,耳语一番。岳盈盈俏脸从耳根开始,浮上一层红色,转过头咬着嘴唇,含羞带笑,嗔道:“就你花样多,在这里面也可以..那样么?”

相拥着来到椭圆形的大木桶旁,朱由松一双贼手已经熟练地剥去怀里美人儿的所有衣物。轻轻一放,蒸腾的白雾里,两条细直如藕的玉臂,搁在桶边,濡1湿的秀发一绺绺的垂落在水面上,水中两点酥柔粉嫩的乳首,若隐若现。岳盈盈趴在桶边,俏皮的踢着脚丫,红着脸问道:“好舒服吖,你不进来么?”

朱由松怪叫一声,扯掉袍子,跳进桶里,惹来一声娇呼。两个人在桶里嬉闹起来,水花四溅,白雾缭绕。不一会嬉闹声转变为细长的莺啼,水面被撞击的声音,也变得规律起来。再后来,一声哀鸣,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两个身心相融的人交颈而眠。

岳盈盈情迷意乱,朱由松更加不堪,丝毫没有发现墙角窗边正有一个身影在偷看。方依敏心如刀割,宛若自己的什么宝贝被人夺了去,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房间。

旭日初升,推开窗户就能看到海面上升起的朝阳,朱由松给岳盈盈挽了个步摇高髻,神清气爽地走出房门。快步来到堂前,只见宽敞的庭院已经站满了人,朱由松扫视一圈,认出不少相熟的面孔,知道这些是王府的侍卫,当初跟着邹氏兄弟南下的。

这些人已经得了命令,不能暴露朱由松的身份,因此只是激动地齐声喊道:“公子!”朱由松笑道:“不错,你们到了此地,看得出还是精神抖擞,没有坠了咱们府上的名声。”侍卫们得了他的夸奖,更加兴奋,昂首挺胸面带红色。

邹义引着他来到府外,只见一群衣着各异,皮肤黝黑的少年后生,聚在一处见到邹义后纷纷行礼。朱由松低声问道:“这就是你招揽的渔民吧?”邹义点了点头,朱由松接着说:“不错,看着有那么一股子好勇斗狠的男儿劲,就是不知道可靠么?”

邹义抚手说道:“放心吧,他们都是牵挂家人,才不肯出海的后生。如今他们的家人都在咱们手底下有了营生,老的在咱们的府上干些扫院烧水的差事,其他的跟着大哥,做正经生意,这一千多个后生,绝对可靠。”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海边,朱由松席地而坐,用沙子堆出一个简易地图,说道:“你看,这里是泉州,隔海这个大岛就是东番,如今在荷兰人手里。这里是佛朗机人的地盘,据我所知他们分为葡萄牙和西班牙两个番国,互相之间关系也不甚好。”

邹义惊奇地问道:“王爷从何而知?”

“我府上有三个神父,所以我对这些略知一二,你不必大惊小怪。咱们大明的朝廷,只允许葡萄牙和西班牙跟咱们往来贸易,占据东番的荷兰人自然不肯罢休。我料定早晚必有一战,咱们要做的就是趁乱,抢夺东番。你别看这地方朝廷不屑一顾,丢给荷兰人也不甚在意,其实这个岛,才是南海海面上最重要的所在。”

朱由松眼里的贪婪丝毫不加掩饰,继续说道:“有了这个岛作为咱们的海上大本营,进可连接西洋诸番,互通贸易,有无尽的钱财。退可据岛而守,就算中原生变,咱们照样可以保存东山再起的本钱。

荷兰人占据此处时日尚短,既无民心所向,且距离他们的本国何止万里之遥,此时不取,悔之晚矣。我听说大盗郑芝龙和荷兰人很不对路,曾经在东番澎湖一带交过手,互相视为心腹之患。只要利用好了这个郑芝龙,奇袭东番不是难事。”朱由松仗着自己的历史知识,摇头晃脑指点江山,比任何谋士都要自信。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判断不会出错,这些事情已经在历史上上演过一次了。

朱由松自我感觉良好,邹义却面带忧色,问道:“东番虽居化外,是朝廷眼中的不毛之地,但是若被咱们据有,无异于番外一国,恐怕朝廷不会像现在这样无所作为。”

朱由松早就料到此处,贼兮兮地一笑,说道:“谁说咱们占据东番了?这个地方姓什么都不会姓“福”,嘿嘿。”

“王爷的意思是?”

“你打听一下,混得不怎么样,但是名声还算不错的海盗。要找那种咱们绝对能控制的,以他的名义,占据这里。”

邹义眼珠一转,说道:“这招妙啊,王爷放心,这地方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海盗,什么样的都能找到,谁让咱们有钱呢。”

“听说当初大海盗颜思齐聚集了二十八个弟兄,结拜为异姓兄弟,在海面上声势浩大,着实闯下了一番基业。后来颜思齐身死,郑芝龙被推为大哥,其中多有不服的,咱们是不是可以从中挑选一个,作为咱们在海上的打手。”

邹义说道:“这些旧事,我也有所耳闻,但是这些大盗各个桀骜不驯,恐怕很难控制。”

“他们依仗的,不过就是比咱们多了几条船罢了,辛辛苦苦在海面上拼死拼活,为的是什么?还不是银子,哼,真要说义气,我是一个字都不信的,这年头讲义气的早就死的连骨头渣都不剩了。这些人在海里翻江倒海,兴风作浪,到了岸上,恰似拔了牙的老虎,剪了翅膀的鹰,咱们控制他们易如反掌。”

邹义不是迂腐的人,凑过头低声道:“王爷的意思是,假意合作,把咱们的人混到船上,架空他们?”

“孺子可教也。”

两个人相视一笑,奸诈的笑容如出一辙。

第一百二十四章 海上会面

在海边惬意的生活没过多久,数日之后王府的侍卫带着风尘仆仆的两位神父,来到了泉州郊外,靠近海边的邹府。

听到消息的朱由松正在和用钱招降的小股海盗们了解海面上情况,听到传信后,带着众人迎了出来。雅格斯面带喜色,就要张口问好。朱由松生怕他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抢先说道:“两位一路舟车劳顿,快随我进府休息。”

来到房内,朱由松关上房门,屋内只有邹义和两位神父,雅格斯解释说道:“王爷,利迪拔身体不适,不能长途跋涉,我们怕带上他耽误行程就把他留在洛阳了。”。朱由松开门见山说道:“无妨,你们能来想必足够了,两位和南方的洋人认识么?”

雅格斯沉思一会,说道:“南洋的佛朗机人是我们天主教的朋友,我和他们的总督是好友。但是东番岛上的荷兰人,是天主教的叛逆,他们推翻了天主教,疯狂的迫害我们的教徒。”

朱由松结合前世所学的天主教改革,就猜了个七七八八,荷兰之所以能成为海上马车夫,八成就是率先进行了宗教革命。当然这番论调是万万不能跟眼前三个狂热的宗教分子说的,朱由松故作轻松,展颜说到:“我想和两位总督见一面,三位神父能代为传话么?”

雅格斯一口应承下来,不管是葡萄牙还是西班牙,他们都是天主教国家,尽管两个国家存在嫌隙,但是雅格斯自认是享有盛名的神父,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朱由松抚掌说道:“好!若是两位能玉成此事,本王必有重谢。”雅格斯脸色红润,这个小王爷说话向来算数,如果这件事讨得他的欢心,肯定会大力帮助自己传教。

邹义差遣侍卫,假借出海经商,一路护送他们来到澳门,雅格斯和汤白尼告别之后,下了船一路直奔总督府,汤白尼则继续前往吕宋,去见西班牙总督。第一任的澳门总督名叫马士加路也,来到这里已经有四年了。当初雅格斯三位,正是搭乘他的轮船,顺路来到中土传教,一路上结下了深厚的交情。

马士加路也一见雅格斯,兴奋地叫道:“我的神父,今天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了?听说您在大明传教不是很顺利,是要回欧洲去了么?”

雅格斯自得的一笑,轻轻捻了捻胡须,这是他从大明朝的士大夫身上学来的,潜移默化之间,前来传教的雅格斯已经被汉人的文化默默地浸濡了。他画了一个十字,说道:“总督大人,你可能还不知道,在遥远的内陆,一个比里斯本还要繁华数十倍的城市里,我们已经兴建起东方第一座教堂。主的光辉已经照射到了那里,我的身边有几百个受我洗礼的孩童,每天都在虔诚地聆听主的教诲。”

马士加路也大为惊讶,这三个神父在江浙一带的遭遇,他曾经听过往的商人说起过,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这种成就。至于怀疑神父说谎,马士加路也是万万不会往这方面想的,三个神父的个人品德他是深深信服的。

“我的神父,恭喜您取得了这么了不起的成就,未来东方的大教宗,非您莫属了。”

雅格斯心里未尝没有这样的想法,被他说出来也不假意谦虚,说道:“我也是得了一位了不起的大明朝的亲王的帮助,这位亲王大人和明朝其他的官僚不一样,他非常的开明,对我们的文化很感兴趣。这次我来找你,就是受他之托,他希望能和你见上一面。”

马士加路也惊诧地问道:“大明朝就算是个小官,都傲慢无比,为什么一个亲王要见我?”

雅格斯也不甚明了,他猜测道:“这位大人在沿海有自己的商会,应该是想和阁下合作吧。”马士加路也总督闻言脸山浮上一层喜色,大明对他们的贸易极为吝啬,每一种交易都规定好数目,不管是西班牙还是荷兰,眼馋无比但是又不敢轻易触怒这个庞大的帝国。如果是一个亲王的话,马总督以葡萄牙的国情推测大明,亲王那可是不得了的爵位。

澳门总督马士加路也欣喜地答应下来,只是提出一个疑问:“我们在哪里会面呢?”雅格斯笑道:“亲王大人早就料到你有这样的担心,咱们去海面上会晤。”

另一边汤白尼的经历和雅格斯相似,此时所有的洋人,都苦于大明朝的贸易政策,谁都想更多的交易到精美的丝绸,瓷器,还有茶叶。这些东西卖到欧洲,那可是天价的奢侈品。

等到前往吕宋的船回来之后,雅格斯带着澳门总督,乘坐着他们自己的战舰,出发了。隔着不远处,就是西班牙驻吕宋总督科奎拉的战船。这两个国家,虽然明争暗斗,但是表面上还是保持着和气,是正儿八经的表面兄弟。到了料罗湾,一艘中等大小的商船,停在那里,明显就是在等他们。

两位总督同时露出满意地笑容,对方不用战船,开来商船,给足了诚意。他们却不知道,朱由松是一艘战船都没有,万不得已才开出这么个勉强个头上还可以滥竽充数的船,来撑场面。

从挡板上,接过两位总督,和他们的护卫之后,王府的侍卫收起挡板。不过两位总督倒是一点害怕的意思都没有,这里是无尽的大海,自己的两艘战船随时可以击沉这个商船,所以自己是没有危险的。

船舱内,朱由松手持一把骨扇,端坐堂内,微笑着迎接他们。这次会面关系重大,他心里也有点紧张,紧紧地攥着扇柄。汤白尼精通各国语言,居中作为翻译,也跟着走进舱内。两位总督见到神父所说的亲王,竟然如此年轻,都在心里算计起来。

朱由松不理会他们的小九九,语不惊人死不休,开口就说:“我有泼天的富贵,要送给两位,不知道你们有胆子要么?”

第一百二十五章 开局一张嘴,装备全靠骗

两位总督布满虬髯的脸上,难以掩盖喜色,他们想当然的认为,这个身份尊贵的的大明贵族,可以带给他们通商贸易的特权。

朱由松面不改色,信口开河,亲口许诺了许多好处。两位总督小心翼翼试探性地提出了一些要求,葡萄牙澳门总督,想要在广州拥有更多的船只进港交易权,西班牙则希望将荷兰人控制的日本贸易线,分一杯羹。

朱由松假意思考一阵,沉思一会才抬头答应下来,在座的谁都没注意到他低头的瞬间,眼里闪过的狡黠。

“你们所提的要求,本王都可以帮你们实现,只要我跟圣上说一声,你们可能还不知道,当今大明朝的皇帝,每次见了我都亲热地叫一声堂兄呢,呵呵。”

汤白尼翻译过后,两个总督脸上更加高兴,动作也恭敬起来。马士加路也用葡萄牙语,询问神父:“这位亲王殿下,口气这么大,他说的都是真的么?”

汤白尼信誓旦旦地说道:“放心吧,这位是货真价实的亲王,你们根本没法想象他有多少财富,他的宫殿比整个里斯本还要大。”

朱由松握着扇柄,仔细观察着两人的神情,手心已经冒出了冷汗,但是面上还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丝毫不敢露怯。这是真正的空手套白狼,自己在海上一点实力都没有,大明的水师要是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非但不会帮助自己,恐怕第一件事就是抓了自己进京请赏。但是如果自己不搏这一次,等到邹氏兄弟慢慢发展起来,恐怕朝廷早就收拾完魏忠贤,内忧一除,崇祯势必要清理自己这个外患了。

两位总督交流一番,都认为德高望重的神父,是不会帮着外人欺骗自己的。但这件事妙就妙在,神父确实不认为自己说了谎。

马士加路也和科奎拉目光一交,已经下定了决心,问道:“那我们要为您做些什么呢?”

汤白尼翻译过来后,朱由松心头一松,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他轻摇骨扇,缓缓说道:“东番岛是我们大明朝的固有国土,先皇无意于朝政,不想理会这个偏远的不毛之地。但是如今我们大明的皇帝,我的堂弟他召见我,亲口跟我说,这个地方让我想办法夺回来。但是顾忌先皇的颜面,我们大明不准备出动水师,只要偷偷收回国土,你们明白么?”

两人听完后,用朱由松听不懂的语言,讨论起来。科奎拉说:“这个大明朝的官员,都有这种荒唐可笑的毛病,他们一向把面子看得比利益更重,确实很有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马世家路也点了点头,说道:“荷兰人占据了东番,等于控制了日本一线的贸易,我们每天都眼巴巴看着他们捞钱,帮明朝人赶走荷兰佬倒是一件好事,不过咱们的实力如果没有大明水师的话,是打不过荷兰人的。”

汤白尼自己也是个西班牙人,自然心里多少向着自己的祖国,就把他们的疑惑提了出来。至于那些辩论真伪的,都被他略了过去。

朱由松一副成竹在胸,高深莫测的样子,说道:“你们放心,东番岛上的郑芝龙,你们一定不陌生吧。那郑芝龙在岛上的实力不逊于荷兰人。不久之后,只等我一声令下,郑芝龙就会和荷兰人自相残杀,到时候你们只要助我夹击荷兰佬,偷袭他的后方就可以了。”

朱由松从投奔他的海盗那里,知道了郑芝龙聚集人马,最近一定会袭扰闽南沿海。而他清楚的记得,历史上这一次偷袭,荷兰人是会趁火打劫,从后面捅他一刀的。正是这一次,才让他和荷兰人彻底决裂。

他知道却不点破,只说是郑芝龙会听自己的命令,到时候郑芝龙真的投降了朝廷,这两个总督也只会更加信任自己。果然,两人听到这番话,都变了脸色。郑芝龙这个名字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太熟悉了。他的战船遍布这个海峡,他的麾下能征善战的都不下万人,他的财富足以和他的实力相匹配。

有了这个准信,两人心下大定,他们大可以在家等候消息。如果郑芝龙和荷兰人真的决裂了,那就说明眼前这个大明朝亲王没有说谎骗自己。因为这样私密的事,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谁会相信信口开河能说得这么准。

朱由松细细观察着他们的声色,知道终于到了自己可以漫天要价的时候了,他干咳一声,说道:“我为两位开出的条件,你们还满意么?”

“满意,我们十分感谢大人的慷慨,和大明朝的开明。”

朱由松轻笑一声,说道:“我们大明对朋友一向慷慨,不知道两位愿不愿意成为我们的朋友呢?”

“愿意,我们自从来到这里,就时刻想着和你们伟大的东方帝国做朋友,不过你们似乎太过傲慢了。”想到此前被大明朝拒绝的次数,两人还是心怀不忿。

朱由松假装听不懂汤白尼的翻译,开始索要起来。战船,佛朗机炮,火枪什么都要,一样都不能少。西班牙在吕宋有自己的造船厂,也有自己的火器生产线,他犹犹豫豫的表示,造价之高难以承受后,朱由松大方的说:“要多少钱,尽管开口。”

科奎拉大喜,这个亲王果然和明朝的朝廷一样,要面子不要钱的。据说自己占据的这些小国,每次去明朝的首都朝贡,都跟过年一样,去一次赚的盆满钵满。

科奎拉不敢开价过高,只是给出了正常的价格,不过朱由松哪在乎这个,如果不是这个惊天骗局,他根本一条战船都买不到。这两个人虽然身份跟自己没法比,但是在海上,他们随便一个的实力,都是现在自己的几万倍,不过马上这种局面就要一去不返了。

接下来,三人又在一些细节上商讨一番,朱由松充分展示了一个高贵的东方贵族,是如何的视金钱如粪土。最后,三人共同举杯,朱由松说道:

“为了脚下的海洋,干杯!”

第一百二十六章 无中生有

三艘船各自掉头,回到自己地盘,邹义已经集合了所有能战之人,包括收降的海盗和渔民。这个天然僻静而宽阔地港口,已经成了自己的私有地界,泉州天高皇帝远,这里的吏治已经烂到了根上,没有钱办不了的事。

朱由松皱眉问道:“不会有朝廷的人来找麻烦吧?”

邹义笑答:“王爷不知此地风俗,那些纵横海上的巨盗,哪个不曾偷偷给总督巡抚大人们孝敬。咱们出的钱,只多不少,只要没有举旗造反,他们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朱由松暗暗点头,邹义一脸紧张地问道:“王爷,海上会面的事如何?”

朱由松长舒一口气,将手里的骨扇插到后背上,心有余悸地说道:“侥幸成功,这等空口白牙的事,以后还是少冒险为妙,发展自己的硬实力才是王道。”

邹义实没想到,这样异想天开的主意,竟然真的成功了,激动地跳脚大叫一声,周围正在训练的人纷纷停了下来,好奇地看着自己的东家,窃窃私语。

“看什么?给我好好练,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们马上就有用武之地了。别到时候跟个娘们一样,我这里可不养闲人,谁到时候手软脚软了,我就让他做个兔宝宝,供大家乐呵乐呵。”朱由松歪着脑袋,大声喊道。

这些人鲜有读书明理的斯文人,都是些羁荡江湖的浪客,闻言哄笑起来。

来到府内,朱由松回到自己的房间,岳盈盈正和方依敏在床上打闹。看到他进来,岳盈盈喜滋滋地跳了起来,上前帮他除去了外穿的锦袍。方依敏脸色有点不自然,好在朱由松在船上紧张过度,没有看出来。

朱由松伸手在岳盈盈挺翘的臀上摸了一把,说道:“外面风和日丽,难得来次海边,怎么赖在房里。”

岳盈盈羞红了脸,偷偷打掉他的大手,嗔道:“敏敏妹妹不喜欢外面,说要我在房里陪她耍呢。”

朱由松没好气地乜视着方依敏,阴声怪气地说道:““敏敏妹妹”,我要沐浴一番,你在这里不太合适吧?”方依敏冷哼一声,留下一个大大的白眼,带起款款香风走了出去。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岳盈盈想起在浴桶的欢好,咬着唇珠说道:“你又作什么怪,大白天的,谁要跟你..那个了。”朱由松摸了摸头,好奇地问道:“什么那个,哪个?我今天在海上骗人,自己后背吓出一声冷汗,快给我打水来,我要沐浴一番。”

岳盈盈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白嫩的俏脸羞窘成了一块红布,急匆匆跑了出去给他打热水,出了房门一拍胸脯,心道丢死人了,幸亏福八没有听出来。朱由松轻笑一声:“这小妮子,还不好意思了,嘿嘿”

蒸腾而起的白雾缭绕,让人一看就知道水温正热,朱由松闭着眼睛泡在其中,浸的身心舒泰。一双细长有力的小手,在自己身上来回揉搓,朱由松按住她的手,说道:“盈盈,我看这个方依敏总是粘着你,肯定有什么古怪,你可要小心提放着她。”

岳盈盈就势从后面搂住他,也不怕衣裳沾湿,说道:“敏敏妹妹和我一见如故,很是聊得来,自小到大,除了杏儿我还没有一个女伴呢,不许你说她坏话。”

朱由松不以为然的撇嘴,不过好在岳盈盈的身手摆在这里,任谁想对她心怀歹意,朱由松都会先替对方捏一把汗。放下心来的朱由松调笑道:“好啊你,竟敢替外人说话,不和自己相公一伙,看我怎么整治你。”

...

另一个房间里,方依敏柳眉倒竖,银牙暗咬坐在椅子上,直把脚边的凳子腿当成朱由松,恨恨的一脚踢在上面,又嗷嗷喊疼。用不了多久,自己就会被爹爹捉回去,和一个臭男人成婚,还要给他生孩子。想到这里方依敏就一阵哆嗦,再想起英姿飒爽,风华绝代的盈盈,还会沦落到那个可恶的土财主的魔掌之下,方大小姐更是气苦。

突然,她的嘴角慢慢翘起,一丝决绝浮上俏脸,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

第二天清晨,两艘战舰停靠在这个一向僻静的港口,朱由松望着它们,眼里冒光嘴角流水。科奎拉办事果然效率极高,他在这个海外的殖民地,俨然土皇帝一般的存在。来送船的洋人语言不通,放下东西带着满船的银子就离开了,此时自己的人马正在忙碌地往下搬运。火枪,炮弹还有免费赠送的两支精美的手铳。

朱由松跨上挡板,来到船上,招降的海盗头子杨小苗正在兴奋地**着船上的大炮,看到朱由松,抬头说道:“公子,这可是正宗的加农炮,你看这炮筒的长度,我们是做不出来的,只有那些红毛番人才有。”

杨小苗是人如其名这个词语最好的反义词,他长得五大三粗,一身精壮的古铜色肌肉,在太阳下熠熠生辉,充满了阳刚之气。朱由松撸起袖子,笑骂道:“小苗你说的一套一套的,老子倒要看看你会不会用。”

杨小苗哈哈一笑,道:“放心吧公子,咱们虽说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么。天下的炮都是一个道理,既然有了还他娘的怕打不出去不成?”

他的手下田二狗,露着两颗黑黄的大门牙,拍着大炮凑趣道:“这样的长筒炮,小的们当初被郑芝龙围剿的时候,倒是见过几次,奶奶的一炮就可以把咱们小船轰沉。要不是我们水性好,跳船逃命,这时候还在海底躺着呢。”

朱由松立在船头,豪气顿生,看得出来总督大人这次是真的真心诚意要抱上自己这根“大腿”。要是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真实情况,只怕要跳脚大骂了,朱由松倒是没有一点不好意思。这些殖民地的总督,哪个不是手上沾满鲜血的刽子手,等站稳了脚跟,这些人势必也是要清理一番的。

第一百二十七章 毒士舒夜

密集的枪声此起彼伏,朱由松好似不要钱一样,拿出真枪实弹让手下练习。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了快半个月了,每隔几天,就有南边来的船只,放下枪支弹药,拉走黄金白银。

邹义在一旁,连声喟叹,商人的天性让他难以接受这些花巨资买来的东西,为了练习而用掉。朱由松看他的样子,笑道:“小表兄,你花了我将近一百万两的雪花纹银,没见你心疼,怎么这点东西倒心疼起来了。”

邹义着急上火,牙龈都疼了起来,龇牙咧嘴说道:“那能一样么?我花的钱都是为了赚更多的钱,而且肯定能加倍赚回来。”说完扫视了一圈,看着一个个面带兴奋,正在按着朱由松教习的三段射击法,练习枪法的手下,捂着脸说道:“这些小子,轻轻一按,咱们的银子就烟消云散了,连个影都没留下,就听了一声响。”

朱由松将手里的骨扇轻轻拍击手掌,展颜说道:“现在我们练好了枪法,只要战事一起,本来用三发,十发子弹才能杀掉一个敌人,咱们这群人用一两发就可以了,这其中能省下多少钱,你算过没有?”

邹义沉思片刻,说道:“咱们有这么多仗要打么?天下承平已久,只要咱们袭取了东番岛,还怕有人敢来撩扯咱们?”

朱由松冷笑一声,道:“哼,今时不同往日了,以前的朝代,谁能想到会有这么多洋人能在这里。咱们遇上了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世道变了,我断定,这片海峡染不红,枪声就不会停。等着吧,好戏还在后头呢。”

邹义若有所思,心里越想越有道理,叹服道:“到底是你气量大,眼界高,我细思量一番,实在很有可能。”朱由松心道,我这不是眼界高,而是历史学的好。

远处一个王府侍卫,快步跑了过来,拱手说道:“洛阳送货的人来了。”

朱由松和邹义对视一眼,都知道是押运的钱财又到了。自从邹义邹仁来到东南,朱由松给他们的经济援助就没断过,尤其是攻下开封之后,更是把周王府搬了个底朝天。直到现在,周王还赖在京城,求皇帝主持公道呢。

两人转身回府,正赶上一溜马车正在缓缓地进府。朱由松估算一下,约莫有二十辆,都装满了金银财宝。最后一辆车停在门口,一个书生模样的人跳下马车,一瘸一拐走了过来,正是周舒夜。

周舒夜心知小王爷身份不便暴露,就没有拿出他那一套倒地就拜作风来。朱由松上前亲热地轻捶了他一拳,笑着说道:“怎么样,都好了吧?”

周舒夜眼带氤氲,恭恭敬敬说道:“有劳公子挂念,贱体已经无碍了。”

朱由松皱着眉头,问道:“我看你行走不是很方便,莫不是落下病根了?”

周舒夜心有余悸,苦笑一声:“嘿,诏狱果然是名不虚传,我这番侥幸保住了性命,岂敢再奢求太多。”朱由松拍了拍他肩膀,说道:“苦了你了。这一路护送的人马有多少?”

“这么多财务,岂敢掉以轻心,王府二百人化成便装,一路押运而来。幸好咱们有王府的腰牌,只说是来这里有王府的生意,沿路没有官差敢拦截。”

朱由松说道:“这倒无妨。当年我的祖父神宗皇帝,赏下的盐引良田,遍布四海。就连川中都有咱们福王府的产业,不会引起怀疑的。

我这次特意让人通知你,亲自押运,是这里即将有大事。这件事关乎咱们的命运,有你在我身边,才不至于出纰漏,咱们可出不起岔子。还有这两百个人手,也不要回去了,留下我有用处。”

周舒夜眼中精光大盛,弯腰低头,轻声道:“还请王爷细细道来。”

三个人缓步来到书房内,邹义将随身伺候的丫鬟支开,轻轻关上房门。朱由松这才把自己的想法和计划和盘托出,周舒夜默默地听完,低头消化起来。小王爷所说的信息量太大,他逐条捋过之后,才抬头说道:“此事不妥,恐有大难。”

朱由松自认此行虽然有点富贵险中求的意思,但是还算可行,忙问道:“有何不妥?”

“若诚如王爷所言,那这个东番岛可谓是群魔乱舞,形势错综复杂,而这些势力除了咱们,都很难被一战抹去。王爷此计凶险万分,一旦成功,荷兰人将视我们为死敌,朝廷知道了王爷的势力伸到海上,更是会不计代价,前来剿灭。那时候佛朗机也知道自己受骗,恼羞成怒难保不会落井下石,更不用说郑芝龙一伙海盗了。”

朱由松冷汗直流,他说的这些极有可能成为现实,那时候可真是众矢之的了。自己这点人马,千余人马,千余杆枪,多半灰飞烟灭,在南海连个浪花都掀不起来。

但是都已经进行到这一步了,现在说要放弃,实在不甘心,朱由松伸首探头,问道:“可有挽救办法?”

周舒夜跛足而行,转了一圈对着满脸期待的朱由松说道:“王爷想要一蹴而就,独占东番,难度太大了。不妨拉拢一伙,结为盟友,彼此照应互为援角。最好是让他们出面,咱们隐于其后,不张名目,暗自蓄力。”

“何人可行?”

“非佛朗机莫属,原因有三。其一,王爷与他们已有合作,更有咱们王府后院三位番僧,彼此有一定的交情。

其二,如今荷兰独占东番,佛朗机人必定眼红,咱们分他一半,岂能不喜。

其三,王爷在江浙一带,豪掷百万,早已打通门路,不日即可成为江南商道一股洪流。佛朗机所求者,不过是贸易而已,我们目下没有远航船只,不妨全部和他们合作,如此一来,王爷所许承诺,不算是食言,他们必能接受。”

朱由松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只要站稳脚跟,我们的后劲是他们无法媲美的,咱们先天优势太多了。等咱们羽翼丰满,到时候...”

周舒夜阴测测的笑道:“到时候图穷匕见,卸磨杀驴,这个地方还怕不能插满福旗。”

“嘿嘿。”两个人心有灵犀,相对着阴笑起来,邹义在一旁一阵哆嗦。暗道,谁要是惹了这俩人,可倒了八辈子霉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一触即发

初夏的海风吹过的往日僻静港口,如今挤满了人,偌大的甲板上,一个少年赤着上身,舞着拳头,挥汗如雨。

船尾的栏杆上,岳盈盈双手托着腮,一双鹿皮小靴挂在脚上来回踢着浪花,雪白精致的俏脸上,两个浅浅的酒窝,笑意盎然。

看着眼前的朱由松,正当情浓恋热的岳盈盈终于忍不住,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甜甜地喊道:“福八,过来歇一会吧。”

朱由松粲然一笑,洁白的牙齿和古铜色的皮肤相得益彰,边走过来边说道:“哪有你这样的师傅,不督促徒弟练习也就罢了,练不了一会就要我歇息,我看啊,想让我歇息是假,是想让我陪你吧。”

岳盈盈被他说破心事,不羞反喜,咬着唇珠儿轻轻点头默认。乌溜溜的眼珠,闪烁着纯真和笑意,偶尔的眉目间散发的眸光,还有点初为人妇的小妩媚。朱由松不禁想起马陵山中擂台之上,那个睥睨群雄,冷傲桀骜的小美人。

此时不需要言语,两个人眼里闪着柔光,静静地并排而坐,万种柔情掺杂在海风中,连浪花拍打的声音,都温柔动情起来。

这半个月来,朱由松在紧张的等待中,终于想起要强身健体。放着身边武力值逆天的岳盈盈,自然不会去找别人,这艘战船的甲板上,每日练习拳脚。以前白嫩胜过女子的皮肤,已经被海边的阳光晒成古铜色,微微有了些肌肉的雏形。虽然还不能和葛九,杨小苗那样的汉子相比,但是比以前的自己已经是大有不同。

一阵不均匀地脚步声,打断了这难得的温情,周舒夜踉跄的身影快步走来,看似脸色如常,眼底掩不住的兴奋,语调平和地说道:“王爷,咱们安插的细作来报,郑芝龙动手了。”

朱由松跳下栏杆,说道:“好!这老小子终于来了,佛朗机人通知到了么?”

“咱们的人分路报信,他们此时多半已经知道了。”

不需要号角声,朱由松手下能战之士不过千人,口耳相传来到海边。大家如同无数次练习的一般,搬运军火,整装战舰,忙碌而有序地进行着。八艘战船在群魔乱舞的南海,勉强算是个中等海盗的实力,但是这些人却都有无比的信心,和必胜的信念。大家已经知道港上站着着的那个,这些日子和大家同吃同练,偶尔还开几个黄腔讲一些下流段子的年轻人,是大明朝的亲王。而且是天下最富有的亲王,洛阳小福王。

王府的侍卫们已经将王爷的身份透露出去,试想如果没有必胜的把握,一个亲王怎么会亲冒火矢,和他们并肩作战。朱由松此刻,就如同站在第一线的将帅,所起到的鼓舞人心的效果是无法衡量的。

整装完毕之后的八艘战船,千余战士,鸦雀无声地等待着起航的命令。

与此同时,澎湖一带,郑芝龙率领着大大小小两百艘战船,浩浩荡荡杀奔福建沿海。这次带出的战船,甚至不到他全部战船数目的五分之一,但是已经遮天蔽日,如同一个海中巨兽,一张嘴就要吞噬整个海岸。这次不过是他们经常进行的一次侵扰,所有人都已经习惯,就连大明的水师,都默认了这个事实。隔上一段时间,郑芝龙就会带兵来夺取百姓,因为他开发东番岛需要大量的垦荒百姓。

郑芝龙坐在舱内,手下劫掠上供的舞姬正在翩然起舞,郑芝龙喝着没救,悠然自得。可笑的是,此时此刻不管是泉州的小海港、澳门、吕宋,甚至他身后的荷兰人都已经剑拔弩张,唯有这个风暴中心的郑芝龙,怡然自得。

他这次所带的船,也不都是战船,有很多都是用来装载百姓的客船。福建巡抚邹维琏向来知道这个大盗的可怖实力,牺牲沿海百姓,避免大的海上决战对他而言是最好的选择。所以每次郑芝龙前来侵扰福建沿海,他都会默契的将水师拉到别处演练。

但是这一次,郑芝龙身后的荷兰人已经忍不了了。东番岛就这么大,这些年来,郑芝龙的发展已经让他们寝食难安。俗话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每逢福建灾荒、饥民遍野,郑芝龙经常携带满船粮食,来到沿海地区施粥赈济,当然,也没少了趁机招兵买马。

郑芝龙来到台湾之后,实力迅速发展,治下的百姓安居乐业,更有丰厚的粮食储备,强大的军队,此消彼长之下,反而是荷兰人的处境越来越困难了。按照之前和荷兰人画地为牢的协议,郑芝龙占有农业区,而荷兰人占有森林高山,但这样的结果,就是荷兰人的粮食,甚至需要从遥远的印度运来。

而在军事上,这个海盗已经拥有了近千艘大小战舰。郑芝龙水师的战斗力让荷兰人不敢小视,他的战船不仅有购买或缴获来的,更有自己制造的,在造船工艺上,郑芝龙积极吸取荷兰人的工艺经验,开发新型战船。当时他的战船,已经有了载三十门重型火炮的战舰,杀伤力非常强。在郑芝龙的治下,还有完备的军火生产线,已经有了专门生产火器的兵工厂,在武器装备上实现了自力更生。

荷兰总督普特曼斯已经下定决心,这种局面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否则自己势必将被赶出东番。这个位置万分重要的岛屿,如果落到别人手里,那么络绎不绝来往于日本和大明的荷兰商船将不能被保证安全。

知道自己的邻居,又如同以前一样,前往海的对岸侵袭。等他们回来,肯定又是满载着勤劳的农夫,将东番岛的土地,开垦成良田,供给郑芝龙强大的水师。

普特曼斯拔出腰里的长刀,这是上等的日本倭刀,一把价值甚至可以顶上一门加农炮。普特曼斯举刀说道:“我们精明狡诈的海岛邻居,又要去做他那稳赚不赔的生意了,这一次我们再视若无睹,那他手下那些低贱的农夫,将会把锄头挥舞到我的总督府,在这里种上大米和小麦了。伙计们,让我们英勇的水手,将他们葬在咆哮的大海里吧!”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一场乱战

郑芝龙的船队到达铜山之后,就发现事情似乎不对头。

以往时候,早就借口演练,躲避自己的大明水师,竟然严守关口,黑压压的战船排列整齐。

大明水师早已不复当年之用,曾经威震天下,七下西洋的无敌舰队,已经被精明的文官们自断羽翼。如今大明水师的战舰,大多是小型战船,近海防御尚显不足,主动进攻更是无异于寻死。

福建总兵俞咨皋一向是巡抚大人不抵抗政策的忠心拥趸者,每次听到郑芝龙的名字,掉头就跑。但是这次俞总兵不能再跑了,因为他接到了命令,朝廷要他灭掉以郑芝龙为首的海盗集团。

俞总兵接到命令后,深感自身实力不济于是就派了个人邀请在台湾的荷兰舰队共同出击讨平郑氏海盗军。荷兰驻台最高长官迪·韦特在接见了俞咨皋就立即同意了出兵的请求。只因为实在没有不接受的理由!郑芝龙已经成长为自己的心腹大患,而且俞总兵开出的价码实在是太诱人了。除了答应在消灭郑芝龙后平分其全部财产外,俞咨皋还给出了一个让荷兰人期盼多年,梦寐以求的条件:事成之后同意开放荷兰与大明的海上贸易。

这一次铜山之战,就是一个饵,只是郑芝龙这条大鱼,实在是过于庞大,俞咨皋的掌心冷汗直冒,黑压压的战船已经开到港口,大战一触即发!但是自己的荷兰盟友迟迟不见动静。

郑芝龙走出船舱,看着眼前体型与自己的战船不成比例的明军小船,张狂笑道:“朝廷这次难得这么有骨气,可惜尽是些小鸡子一样的玩意,有什么鸟用,来人啊,给我炮轰他们。”

郑芝龙一声令下,无数炮筒对准这些“弱小”的战船,火舌四出炮弹如雨一般落下。令人惊奇的是,这些小船不退反进,郑芝龙拧着眉毛,奇道:“明军水师为何这次这么有骨气?难道他们愚蠢到想用蚁多咬死象,让这些不怕死的小船来围攻我们?这个指挥不知道是谁,应该没有这么傻吧?”

他的亲弟弟郑芝豹吐了一口唾沫,用粗野蛮横的声音说道:“管他娘的,就算有什么阴谋诡计,咱们绝对实力的碾压过去,还不是想怎么杀就怎么杀。”

就在这时,前面的船上有人大叫:“当家的,船上没人!”这时已经可以看清一些船的甲板,空荡荡没有一个水军,难怪这么炮击,它们都一往无前。郑芝龙心里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明军这种反常的举动,必有深意。

突然,前面的小船纷纷起火,风借火势,燃烧得十分迅猛,看来上填置了大量易燃物,并且置好了定时引火的东西。尽管从来不曾见过使用大量战船来进行火攻战术,但是到了此时,郑芝龙终于明白了明军的意图,但是为时已晚。

铜山港由内而外形成一个弧形,数百艘战船挤在其中,极难调头。郑芝龙临危不乱,喝止了手下急切之下,冲撞自己同伴的船的行为。冷笑一声,说道:“明军这是要拼命了,但是他就这点资本,全用来放火,我倒要看看接下来他拿什么跟我打。”

前面着火的海盗船上,搭起挡板,逃往身后的船上,郑芝龙挥动着龙旗,指挥自己的船拉开距离,灭火反击。

俞咨皋站在岸上,坚固的堡垒之中,从缝里看着海面上的战斗,跳脚大骂:“这群红毛番人真是靠不住,都这么久了还不来!给我把所有炮弹都打出去,等红毛番人的援兵!”

岸上整齐摆放的红衣大炮,用猛烈的炮火,回击海盗们。但是明显不如郑芝龙的火力凶猛,随着不断有炮台被炸掉,明军败像已露。

终于,姗姗来迟的荷兰战船,驶到了海盗们身后。多年以来,郑芝龙和荷兰人的关系一直不错,他甚至还在荷兰东印度公司,做过小官,哪里有一帮他的酒肉朋友。但是为了利益,他们今天要对自己的朋友下手了。

郑芝龙这才紧张起来,他怒极反笑,双目圆瞪,吼道:“不要惊慌,快挥旗指挥后面的战船,调转船头,给我打出去。明军没有追击能力,我们只要打败这些荷兰猪,就可以回到东番岛,到时候一并收拾他们!”

不得不说,郑芝龙这些海盗,是南海当之无愧的王者!他们装备精良,骁勇善战,悍不畏死。即使是腹背受敌,仍然临危不乱,调头与荷兰人对轰起来。

一发炮在普特曼斯所在的船下爆炸,溅起的水花高达数丈,普特曼斯被淋了一身。扶着栏杆,站稳脚跟后,叹道:“我们的总督大人一定是疯了,才想到要来惹这群海盗!”

此时在东番岛上,荷兰人冲下了高山,冲出森林,向着没有准备的郑家人马肆意开火。留守的郑家军战力没有出海的那么强悍,再加上他们毫无准备,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有没有强力的首领可以站出来指挥全局。兵力占优的郑家军,反而节节败退,荷兰人见状越战越勇,一路进逼。

激战数个时辰之后,郑家军逐渐站稳脚跟,和荷兰人拼杀起来。而海面上,他们的战船已经占据上风,尽管带出了五分之一的战船,但是依旧是数量上碾压明荷联军。如果不出意外,郑芝龙就会和历史一样,大获全胜,从此大明不敢再对他有想法,转而招安。而荷兰人也会被他收拾的苦不堪言。

但是,意外已经来临了。

泉州小港,八艘战船和远处海面上的的海战场面比起来,不值一提。但是在东番岛上,已经两败俱伤的人眼里,这支奇兵犹如神兵天降。一千个斗志满满,抱定必胜信念的战士,终于踏上了东番的土地。

佛朗机的战船,也如约出现在铜山海面,一直胸有成竹的郑芝龙终于慌神了。他认得出南面海面上,不请自来的战船上悬挂的旗帜,那是一直与自己不合的佛朗机人。一个可怕的念头浮上他的心头,这竟是设计好的三打一么?不可能啊,佛朗机人和荷兰人一向水火不容,怎么会联手攻打自己?

佛朗机战船上,总督科奎拉喜不自胜,笑道:“亲王殿下果然没有欺骗我们,荷兰佬和海盗明军已经乱战起来,是时候收拾这两个狼狈为奸的东西了。”

第一百三十章 背叛,阴谋与诡计

郑芝龙收拢战船,知道此时不是逞能的时候了,佛朗机人的介入,让这场有惊无险的海战,彻底成为生死攸关的决战。

大明水师这次倾尽家底,已经彻底丧失了出海一战的资本,以后很长时间都只能近海防御了。不过这也给大海盗郑芝龙造成了不小的麻烦,扣除掉载人的客船,他现在能指挥的,只有不到百余战船了。

一代海枭的血性,终于被激发出来,他站在船上,面带狰狞,嘶吼着只会自己的手下同时反击侧面和身后的敌人。

荷兰人也目瞪口呆,摸不着头脑,一向和自己水火不容的佛朗机人,这次竟然出手相助,总督韦特露出释然的笑容,一脸睿智地跟左右说道:“这必定是大明请来的另一路救兵,看来为了剿灭这群海盗,他们真的下了血本。”

身边的副官恭维道:“不愧是总督大人,一点就通,卑职刚才还摸不着头脑呢。”

这个时候的海战,比的就是谁的炮威力更大,谁的船更能挨打。郑芝龙质量虽然占劣势,胜在人广船多,以一敌二尚有余力逃跑。

郑芝虎,郑芝豹两人分立左右,三兄弟身形魁梧,相貌粗犷,好似三座宝塔镇在主舰上。突然另一艘战船上,十八芝的另一个实权人物,李魁奇跳上甲板,匆匆赶来。

郑芝龙眉头一紧,扶住他,沉声问道:“不是让你在带着小船先行逃回岛上,怎么回来了?”

李魁奇声泪俱下,嚷道:“龙哥!咱们留在岛上的人,也遭了红毛鬼的毒手,咱们无家可归了!”

郑芝龙暴喝一声:“放屁!咱们人多势众,岛上不过两千个红毛鬼,正在跟们打的就有一千多,哪还有人攻打咱们?”

突然一声枪响,郑芝龙捂着胸口,倒退十几步,鲜血透过指尖泯泯的流出。郑芝龙瞪着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望着自己的结拜兄弟。

郑芝虎,郑芝豹怒吼一声,想要上前拼命,被李魁奇带来的手下一枪一个,脑袋都被轰烂了。主舰上的海盗,都是郑芝龙的亲信,突逢惊变,来不及反应就被自己的昔日的兄弟们,夺去了性命。

李魁奇阴笑一声,道:“龙哥,你说的没错,岛上的红毛番却是不够,但是加上我的人,就够了。”

“为..为..什么这么..?”

“为什么这么做,是吧?”李魁奇脸色突变,浓密坚挺的眉毛斜飞入鬓,脸上狰狞无比,好似海底跃出的恶鬼一样骇人。“我就告诉你为什么!因为这个龙头的位置,本来就该老子来坐。杨天生这个老匹夫,和老子不合。就挑动陈衷纪、施大瑄,保你做了大哥。你有什么能为,凭什么坐在我的头上发号施令。你这两个弟弟,猪狗一样蠢笨的东西,见了我还要耀武扬威。

龙哥,你糊涂啊,你就没想过,这些红毛番为什么有胆量对你下手么?哈哈”

郑芝龙怒火攻心,一口鲜血喷在空中,仰头栽倒,一代枭雄就这样死在了自己的结拜兄弟手里。

李魁奇猖狂一笑,吩咐道:“悬挂红旗,红毛番和我的约定,自会给我们让出道路。快点回新港,只要岛上大局已定,咱们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随他上船弑主的海盗,江赤红色的信号旗升到桅杆上,远处拿着望远镜的韦特兴奋地叫了起来。被吓了一跳的副官问道:“大人,发生什么事了?”

“我们的老朋友,郑芝龙死了,哈哈。”

手下们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欣喜若狂,只有副官还保持清醒,问道:“大人,您如何知道他已经死了?”

“哈哈,这件事事关重大,我连普特曼斯都没有告诉。你们以为我这么轻易就答应了大明的请求,一起围攻强大的郑芝龙?我早就和他们的李魁奇约定好了,炮声一响,他就会趁机帮我解决掉郑芝龙这个海盗王。”

韦特将消息传到各个船上,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海峡,最有权势的男人,海盗之王郑芝龙已死。普特曼斯甚至激动地差点跌倒,荷兰人自觉的让出了道路,李魁奇率领自己的亲信船只,逃出炮火覆盖的包围区。

李魁奇势力仅次于郑芝龙,他的船只一抽出,局势瞬间明朗起来。没有人指挥的海盗们如同一群乌合之众,各自为战,不知所措。荷兰人趁机上前,用更短的距离,将自己船上的炮弹倾泻到海盗们的船只上。

荷兰人毕竟人手不足,无法跃到船上夺取战船。所以他们只好狂轰滥炸,来摧毁敌人的意志,让他们主动投降。

获胜的狂喜,让荷兰人忽略掉一件事情,他们今天的盟友,佛郎机人是他们一直的死敌。总督韦特对自己的判断深信不疑,他相信过不了多久,在富饶的大明土地上,自己将会和佛郎机人,还有大明的官员,一起举杯,分享郑芝龙被消灭后,海峡出现的巨大的蛋糕。

但是很快,他就为自己的大意付出了代价。整个海战中,一直隐忍不发的佛郎机人,终于亮出了自己的獠牙。黑漆漆的炮口对准荷兰人的战船,不告而战,炮弹已经基本打光了的荷兰人,无力反抗,只能用已经鏖战一天,脆弱不堪的战船,抵挡着佛郎机声名昭著的红夷大炮。

科奎拉脸上的神色,一如刚才的韦特,这么多年在这个海峡,佛郎机人被荷兰人按在身下,欺辱备至。尤其是在东番岛上,更是受尽了苦难,来自日本的商船上,有无尽的财富,都被荷兰人牢牢占据,今天终于出这口恶气。

韦特气的跳脚大骂,但是很快他就骂不出来了,佛郎机人很明显不想破坏自己的战船,或许在他们眼里,自己现在的这艘船,已经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轰隆一声巨响,以逸待劳的佛郎机战船撞上自己,佛郎机人手持火枪从甲板上涌过来。

硕大的太阳,从海面上缓缓落下,持续一天的激战终于落下帷幕。

在这场充满着背叛与诡计的混战里,最大的得益者正在东番岛的沙滩上,眺望大海。

第一百三十一章 健卒一千平台湾

当李魁奇拖着疲惫的身躯,和满目疮痍的战船,来到东番岛台南港口。

等待他的不是想象中,已经大获全胜的自己的嫡系,和盟友荷兰人。而是一排排的红夷大炮,和八艘崭新的战舰。

朱由松并不知道这是什么人,只当他们是郑芝龙的残部,竖着手指跟杨小苗说道:“郑芝龙不愧是海盗王,这样的天罗地网,他都能逃出来。”

“王爷,要招降么?”

朱由松摇了摇头,说道:“王就是王,我们要尊重他,给他战死的尊严。”轻轻地一挥手,所有的火炮一起开火。

李魁奇大惊失色,他的亲信说道:“大哥,我看是红毛鬼干的,他们把咱们耍了。”天色将暗,根本看不清炮弹后面是什么人在对付自己。

李魁奇默认了手下的想法,脸上恨极的神色恐怖骇人,如同一只末路的野兽。

“身后也是荷兰人,咱们往北逃,去日本!”

郑芝龙一伙在日本起家,他们共同的大哥,颜思齐就是在日本闹革命,被人赶了出来。如今穷途末路,无处可去的李魁奇,又打起重回旧地的想法。

一伙海盗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终于逃了出去,朱由松并没有准备深追。虽然郑芝龙投降了满清,但是他的儿子,赫赫有名郑成功,自小就是历史课本上的正面人物。义务教育中被成功洗脑的朱由松心里多少有点不忍心赶尽杀绝的复杂想法。但是他不知道,郑芝龙一家,在今天混乱无比的海战中,没有一人逃出生天。

早在半月之前,朱由松就已经无数次阅览东番岛上的情报,甚至连哪一个城里多少人他都了然于胸。这些日夜萦绕在他脑海的情报,终于有了作用,不管是杨小苗还是邹义,都没有想到胜利来得如此之快。

荷兰人和李魁奇的亲信,与留在岛上忠于郑芝龙的海盗们生死相搏之后,朱由松带着人突然杀到。早已疲惫不堪,死伤大半的两方,谁都无力抵抗这股生力军。

缀在南海的这一岛,一战,乾坤已定。、

硝烟散去七天之后,佛郎机人,大明水师,朱由松,三方皆大欢喜。

福建总兵俞咨皋立下不世奇功,一战扫清了最大的海盗势力,加封靖海伯,进京述职领赏。

佛郎机人终于在东番有了一席之地,顶替了荷兰人,反正在大明官员眼里,这些番人都是一样的。

朱由松接手了郑芝龙基本完好的东番老巢,两万百姓,工匠,兵工厂,造船厂,相当于不劳而获。

泉州的基业也一点点地往岛上转移,朱由松笑着说道:“表哥,你做生意这么多年,可曾做过我这样的买卖?”

邹义乐的脸色红润,眼睛眯成一条缝,点头哈腰说道:“这一下挣了个底朝天,我一向自诩为商人中的翘楚,跟王爷一比,不值一提,哈哈。”

“这个岛久在化外,其实早就是咱们汉人的土地了,不过朝廷昏聩,封关禁海放任番人强占咱们的土地。我要让后人都知道,汉土再远,终归汉人来管。以后这个岛不叫番岛,就改名叫台湾好了。就在这个地方,给我建一座凯旋门,上书“健卒一千,平定台湾”八个大字。”朱由松豪情万丈,心潮澎湃。

周舒夜跛足随行,看到朱由松正在兴头,默默跟在身后。走了一阵,等他心情平复了,才说道:“王爷,咱们久在此处,愚深以洛阳为忧。前些日子听说,朝堂上有人弹劾崔呈秀,皇上一言不发,退了朝。”

朱由松转头看着他,问道:“消息准不准?”

“这种事八成是真的,九天庙堂之上的事,谁敢造谣传谣。”

朱由松冷笑一声,脸上露出嘲色,揉了揉鼻子,说道:“看来,朱由检要动手了啊,不行,咱们需得尽快返回洛阳。魏忠贤一倒,阉党一除,下一个就轮到我这个反王了。”

邹义脸上露出一丝潮红,王爷一走,这个地方谁来掌管,那都是相当于镇守一方的土皇帝。眼下福王府发展迅速,但是因为身份尴尬,并没有几个人能独当一面。任何人都有一步登天的机会。

“除了眼前这个跛子,应该就是我和大哥最有机会了吧?”

周舒夜并没有这个想法,他也知道自己不会被留在这里。镇守海外一个小岛?那是商人短浅之见,在他眼里,小王爷既然想成就大事,守在他身边才是最好的选择。一旦大功告成,鱼跃龙门之后,他首先想到的,肯定是身边一直陪伴的人。

朱由松不知道他们两个内心的想法,皱了皱眉头,说道:“可惜眼下这里还没有完全步入正轨,但是洛阳咱们也是一刻也耽搁不得了。这样吧,我们回去时候,到黑水渡一趟,让沈慕鸿沈先生来这里主持大局。舒夜,你是我的智囊心腹,一刻也不能离我左右。”

朱由松考虑一番,还是这样安排最好。这个地方需要一个能人来治理,填补自己走后的空缺,沈慕鸿不管是在王府侍卫中,还是“一阵风”中,都很有威望。而且,沈慕鸿毕竟是个正人君子,有些阴暗的事情,自己更喜欢和周舒夜商定。

这个跛足的书生,行事用计都只有一个原则,那就是用最小的代价完成朱由松的想法。

在某一个层面上,他和自己才是一类人。在他们眼里,君臣礼法不过是用来愚人愚己的笑话,为达目的,他们都可以不择手段。

邹义有些沮丧,不过很快平静下来,自己是王爷的亲戚,有王妃在无论什么时候,自己都是可以和王府共享富贵的。

接下来几天,朱由松紧忙慢赶,抽出时间在台湾岛上和澳门总督,吕松总督会晤一面。划定利益范围,结下盟约,嘱咐邹义暂时管理好自己打下的成果,才回到泉州。

侍卫们收拾行装,踏回归程,岳盈盈恋恋不舍地望着海面,娇憨地问道:“福八,咱们还会回来么?”

“一定会!”

第一百三十二章 江上起风波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再到扬州已经是皎月升空,华灯初上的夜晚,街道上灯火如点点星河一般,粲然夺目,告诉着过路的人们,这里是多么的繁华。

船头上,清风徐来,春风中似乎都带着扬州的气息,吹得人飘然欲醉。朱由松摇头叹息:“古人说,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是人生一等一的乐事。咱们腰里的钱财,何止百万,可惜不能在扬州一游。”

方依敏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毕竟泉州的动作,是瞒不住这个身边人的。但是她娇生惯养,自小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再加上朱由松又很随和,没有王爷的架子。所以,方大小姐并没有多少畏惧,反而和往常一样,时不时斗嘴为乐。

到了扬州,不能下船游玩,最不开心的就是方依敏。她嘴角一撇,不屑地说道:“又没人把你绑在船上,停下船咱们下去不就是了。明明自己不想去,还在这里长吁短叹,真是没趣。”

朱由松瞪了她一眼,揶揄道:“到了松江府让你下船你不下,来来回回蹭我三次船,白吃白喝不说,还敢多嘴。到了徐州,这条船就是我们的了,抵你一路的费用。元化,记住到了徐州不用还船,这条船是咱们的了。”

张元化轻笑一声,说道:“知道了。”

方依敏刚想嘲讽两句,突然一声巨响,一艘大船从身后撞了过来,船尾瞬间注满了河水。岳盈盈娇喝一声,将腰里的宝剑往甲板上一插,做个挡板,抵住了脚。双手一手一个,拉住了朱由松和方依敏,顺势一带把两人拉到怀里。其他人则纷纷倒地,摔了个七七八八。

张元化稳住身形,奔到船尾,只见来船比自己的还要大。对面船上一个粗布青衣,黑脸虬髯的大汉,作揖陪笑道:“对不住,对不住,来势太猛止不住了。”

本来在船舱喝酒的葛九,被这股巨力甩了出来,狼狈不堪。站起身来,怒目圆瞪,高声嚷道:“放屁!这么大一个船你们看不到?”

岳盈盈“左拥右抱”,怀里一个方依敏目光迷离,贴着鼓鼓的胸口乱占便宜。另一个朱由松怒火中烧,跑到船尾,质问道:“怎么回事?”身后所有便装打扮的侍卫,已经来到船尾,只待一声令下,就要上前厮打。

肇事船只的船舱内,走出一个锦衣玉带的中年人,拱手说道:“这位公子,实在对不住,都是我们的错。这样吧,你们损失了多少,我愿意照价赔偿。”

张元化脸色一沉,厉声质问:“赔?耽误了我们的行程,你赔得起么?”

中年人始终面带微笑,那种久居上位的从容不是装的出来的,他搓了搓手,面带歉意,说道:“既然诸位有要事,不妨上我的船,载你们同去如何?损失嘛,我照赔不误。反正咱们都是沿江而上,相逢即是缘分,如蒙不弃姚某愿意和各位交个朋友。”

朱由松暗想,如今再去租船,已经来不及了,等到明天一早,只怕误了大事。他也不是小气的人,再说这个自称姓姚的中年男子,举止从容,言语和顺,自有一股让人心折的气质。

“既然如此,就依你所言,不过你这船可不要慢行,我们急着回乡,是因家中生变,有要事处理。”

姚行中年男子呵呵一笑,说道:“放心吧,我们也是急着赶路,不然也不会出现这个误会。”说罢吩咐手下,搭起挡板,将朱由松船上的人接了过来。侍卫们纷纷收拾行装,好在这个船足够大,载上他们尚且绰绰有余。

朱由松客气地打了个招呼,问道:“在下朱福八,还没请教足下高姓大名。”

“姓姚,姚千。朱兄这边请。”

朱由松随着他走进船舱,张元化带着十几个侍卫不离左右,紧紧相随。岳盈盈脖子里挂着个方依敏,也快步赶了过来。

朱由松随他来到舱内,才发现这个人生活品质不是一般的高。宽敞的船舱内,香雾缭绕,四处挂着朱纱锦屏,每隔三步不到就有一个俏生生的小丫鬟,中间一个小桌上合卷放着一本旧纸书,看上去颇有些念头,古色生香。

姚千看他盯着书看,还以为他也是个爱读书的,说道:“这是宋朝伊川先生程颐题注过的《定性书》,小友也有兴趣么?”

朱由松挠了挠头,连声说道:“没有,没有,我生平最不喜欢读书。”姚千饶有深意地看了看他身后,牵着手的一双璧人,岳盈盈方依敏虽然各有千秋,但都是万里挑一的大美人。姚千露出会心一笑,说道:“出舞两美人,飘摇若云仙。留欢不知疲,清晓方来旋。。小友左拥右抱,享尽齐人之福,难怪不好读书。”

岳盈盈听不懂,但是方依敏自小读书识字,知道这是李白的诗词。这个叫姚千的显然把她们当成了朱由松的嬖妾,也难怪他这么想,这个时候的正室鲜有抛头露面,随夫远行的。

方大小姐不屑地扬了扬下巴,说道:“老头,你说话小心点,我们可不是这个人的嬖妾。”她存了个小心思,把岳盈盈也扯了出来,虽然没什么用,还是觉得心里舒坦。

朱由松哈哈一笑,说道:“没错,这位是我的娘子,至于这个么,是个蹭饭的。”

岳盈盈展颜一笑,望着他不说话,悄悄靠近了一些。把方依敏气的轻抿唇珠,暗咬贝齿。姚千呵呵一笑,告罪道:“是我孟浪了,几位请坐,我看你们应该还没用餐吧,我这船上有黄鹤楼的大厨,几位不嫌弃,可以共饮一杯否?”

“那就叨扰了,哈哈。”

此时,一双眼睛正从隔壁的暗板里窥视。一个国字脸,高鼻梁,一身书卷气的男子,坐在一旁,沉声问道:“看清楚了么,是他们吗?”

正在窥视的人转过头来,赫然就是当初钱景轩钱大少的随身老仆。他眼带泪花,低声说道:“就是这个黑脸精瘦的汉子,少爷就是被这个畜生杀害的,他就是化成灰老奴也认得他。”

第一百三十三章 欲雪仇恨

姚千一拍手掌,马上就有四个纤腰束腹,湖蓝绸裳的小丫鬟,摇摆着身姿,斟酒布菜。

葛九拦着一个手拿酒壶的丫鬟,一手抓起酒壶,一手拿起朱由松面前的酒杯,说道:“姑爷,我的酒瘾上来了,让我先尝一口。”

朱由松知道,这是他信不过这个姚千,心里虽然不以为然,但是小心驶得万年船,点了点头。

葛九倒酒入杯,轻轻一抬,唇不及杯,酒已入口。砸吧砸吧嘴,道:“好酒,姑爷可以放心饮用,这酒滋味淳美的很。”端上每一道菜,都有侍卫拦住验毒。

姚千暗暗心惊,这个人的身份,恐怕不像给自己的老友,钱谦益说的那么简单。

心里虽然惊讶,但是姚千脸上丝毫看不出来,他仿佛没有看到朱由松的侍卫的动作,不以为杵地举杯敬酒:“今日撞了公子的宝船,在下这里赔罪了。”

朱由松哈哈一笑,指着方依敏说道:“这位方大小姐,像我刚才的船,家里不下千艘。我们都不是小气的人,我看你也颇为顺眼,不妨交个朋友。和一艘船相比,我倒是大大的赚了。”

“哦?莫非是徐州方家的大小姐?”姚千举着酒杯,问道。

“不错,就是她。”

方依敏冷哼一声,紧挨着岳盈盈,只顾给她讲江南菜色的优劣,眼皮都不抬一下。

姚千心里暗道,这人和方家大小姐如此亲近,一定是徐州方家的亲戚。我看他举止非凡,身后又有这么多护卫簇拥,莫非是俞家的少爷?

他身为江南巨贾,南俞北方早有耳闻,这次受了钱谦益的请求,拦着这伙人,没想到竟然这么有来头。钱谦益是他的好友,同时也是东林党的骨干。姚千身为江南巨贾,本来就和东林党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酒过之后,姚千说道:“福八小友,今夜不妨在我这船上歇息一日,明日即可到徐州,到时候再走不迟。”

朱由松站起身说道:“那就敬谢不敏了。”

一个侍立在一旁的俏婢,轻轻福了一记,说道:“贵人请跟我来。”

朱由松带着岳盈盈来到一个船舱前,看见方依敏还跟在身后,揶揄道:“方小姐还请自重,我们“夫妻”要歇息了,你跟来做什么?”

方依敏听他把夫妻二字咬的很重,心里一阵醋意,说道:“你没看到这个人把我也引来了么,我的房间也在附近,你嚷嚷什么?”

朱由松这几天,早就觉察到这个刁蛮小姐的心思,他故意示威的把手揽在岳盈盈腰肢上,瞪了她一眼,进到舱内。

岳盈盈不解地问道:“福八,你怎么总是跟敏敏吵架。”

“哼,这个人没安好心,你有没有觉得她怪怪的,她没对你做什么吧?”

岳盈盈好笑道:“你说什么呢,敏敏能对我做什么,她手无缚鸡之力,我可不一样。”

“反正到了徐州,就让她滚蛋。”

隔着一个舱板的方依敏,此时正翘着屁股,把耳朵贴在木板上,听得清清楚楚。她冷哼一声,恨恨地捶了一下床上的被褥,心道:想让我走,没门,姓朱的你等着,本小姐豁出去了。

此时,主舱之内,姚千脸上从容的神色早已不见,焦急地在舱内走来走去。钱谦益坐在桌前,说道:“你别乱晃了,晃的我头都晕了。”

姚千停下脚步,面带忧色,问道:“受之,这个人我看来头不小,你真的要招惹他?”

钱谦益脸色铁青,将酒杯一扔,沉声道:“确实不小,你知道他是谁么?”

“他可能是松江俞家的公子。”

“哈哈,俞家?一个商人的儿子,就算再有钱,他敢摆这种排场?”钱谦益恨极之下,忘了身边老友也是个商人。不过姚千已经没有心思计较这些,忙问道:“那他是?”

“洛阳小福王,朱由崧!”

“什么?”姚千大惊失色,一双眼睛瞪得溜圆,扶着钱谦益说道:“就是那个总督鲁豫两省,剿灭一阵风的小福王?”

“没错,就是他。”

“受之,有件事你可能还不知道,这个人惹不得啊。前些日子,东番岛一带的海峡,起了一场大战。纵横海上多年的大海枭郑芝龙被人一网打尽,东番岛上他的全部基业,还有一千多艘战船,都被一个人趁机收了,你可知道这个人是谁?”

钱谦益醉心官场,诗词文章。对于这些事倒是一向不甚明了,问道:“是谁?”

“就是这个洛阳小福王的表兄,邹义!他的哥哥在江浙道,异军突起,手里好似有无尽的本钱,已经把咱们当地的商户打压的惨不忍睹,眼看就要把手伸进咱们的产业了。现在他弟弟控制了海峡,又有这么多船只,只怕将来江南一带,最大的商人,非他莫属了。”

钱谦益不以为然,说道:“哼,有命赚,他也得有命花。朝中已经有人跟我通过信,当今圣上和先皇大有不同,魏忠贤这个逆贼授首的日子不远了。等诛除了此獠,咱们的人已经决定,保周延儒入阁。到时候,众正盈朝,我倒要看看,这个嚣张跋扈,无法无天的藩王,还能猖狂到几时。”

姚千眼珠一转,暗道,挠度是你们的事,只要你今天不要在我的船上,干出什么出格的事,到时候你们就是闹个天翻地覆,也和我没有一点关系。

姚千退出去以后,屏风后面窜出一个老奴,抱着钱谦益的腿,哭嚷道:“老爷,少爷的仇不能不报啊,这些日子,老奴一闭眼就是少爷惨死的画面。现在仇人就在眼前,咱们就这样放他们走么?”

钱谦益扶起他来,看着这个一直陪伴自己,忠心耿耿的老管家,说道:“不是我想放他走,今天晚上你也看到了,他的身边这些人戒心十足,我们很难有机会杀他。

再说了,我现在半路截杀了他,死者为大,朝廷肯定会把他风光大葬。他的家人,他的妻妾,他的心腹都会安然无恙。等我们堂而皇之,打进洛阳,才是对我儿,最好的交待。”

他端起酒壶,浇在地上,阴测测地说道:“景轩,你且看爹怎么给你报仇雪恨。”

第一百三十四章 协议夫妻

钱谦益带着管家,半夜从船上跃到小船上岸,这次他本来是想要直接报仇的。但是朱由松身边,戒备森严,钱谦益自认没有机会,也没有这个实力,能够在这么多人保护下杀掉他。

躲在暗处的姚千一夜未眠,直到船上的下人告诉他,钱谦益已经下船了,姚千才松了口气。钱谦益虽然一直未说原因,但是他的独子,钱家大少离开洛阳后离奇身死,谁人不知。如今看来,八成和这个小福王脱不了干系。这些人在他一个商人眼里,都是惹不起的人物,沾上此等事,不管谁输谁赢,都是一个劫数,足以让一个商人灰飞烟灭。

朱由松浑然不知他去年的意气之举,差点害得自己惨死江上,一夜无话醒来后已经到了徐州地界。

方依敏早早地就打扮完毕,走出舱内,俏立在船上。她胸脯饱满,纤腰欲折,穿的是岳盈盈的紧身红衣,虽然和她大小姐的妆容格格不入,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朱由松神清气爽地推开门,就看到一袭红衣的方大小姐,诧异地问道:“咦,你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还扮成这个样子,是怕回家被你爹教训,睡不着了么?”

方依敏心头暗恨,但是她心有所求,昧心欢笑,上前说道:“我给准备好了早点呢,快来一起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朱由松大感意外,这个大小姐一向嘴上不肯吃亏,跟她斗嘴已经成了自己的一大乐趣,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她竟然改变了策略。“你不会下毒了吧?”朱由松歪着脑袋,侧眼乜视着她,一脸的不信任。

方依敏气苦,但是无奈有求于人,只好曲意笑道:“跟着你们这么久,蒙你们一路照顾,怪不好意思的。”

岳盈盈这时候也梳洗完毕,出来看到方依敏,笑嘻嘻地上前亲热地挽起她的手臂,问道:“敏敏,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早。”

岳盈盈不笑时清冷无双,天生带有一种睥睨跋扈的气质,偏偏一笑之后,嘴唇边边上翘,皓齿如月牙一般,两个小酒窝锦上添花,整个人完全变了样子,甜到人心里。方依敏被她一抱,更是觉得骨头都轻了几两,拉着他们来到舱内。

果然,方大小姐没有骗人,整整齐齐的小菜,和两碗芳香四溢的白米莲子粥。朱由松看的食指大动,轻笑一声说道:“那我们就不客气了,哈哈。”

岳盈盈端着粥,边吹边问:“盈盈,你马上就到家了,怎么看着你不高兴呢?”

方依敏等的就是这句话,闻言鼻子一酸,使劲回忆着小时候难得的几件伤心事,费尽心思挤出了一滴眼泪,啜泣道:“你们不知道,我爹爹他给我找了个相公,长得又丑又挫,还有暗疾。我听人说,他不但嗜酒如命,恶赌成性,脾气还很暴躁,动不动就要打人呢。”

朱由松一听,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样,同情心大起,安慰道:“你也别伤心了,这都是命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说不定你嫁过去之后,他立马暴毙了迷你也就不用遭受苦难了。”

方依敏气极反笑,好在她正拿着手帕哭啼抹泪,遮掩了过去。岳盈盈一拍桌子,说道:“太过分了!你爹爹怎么可以这样,走,我们去你家,我亲自教训他。”

“呃,还是不要了吧,再怎么说他也是我爹爹。”方依敏偷偷瞄了一眼,暗道,指望这个臭男人是没有机会了,还是走盈盈这条路线吧。

“盈盈,我不想回家,不想嫁给那个丑八怪,我跟着你好不好?”

朱由松连忙摆手,说道:“不好,不好,大大的不好。咱们非亲非故,让你蹭吃蹭船还说的过去,带你过家门而不入,那不成了拐带别人家女儿了么,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传出去我可说不清。”

方依敏泫然泪下,埋首在岳盈盈身上,声泪俱下。岳盈盈怜意大生,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大方的说道:“敏敏,你那个相公如此不堪,我把福八让你一半好了,你也嫁给福八吧。”

朱由松一口粥刚进嘴,瞬间喷了出来,哭笑不得说道:“你倒是大方,我同意了么?”

岳盈盈一拍胸脯,豪情万丈地说道:“我爹说了,男子汉大丈夫,三妻四妾很平常。”方依敏也是耸然一惊,她只想蹭着岳盈盈一起,不想回家而已,要是搭进自己去,那可就大大的不值了。

“盈盈,你不要抛下我嘛。”方依敏低声哀求,岳盈盈没有几个闺蜜,好不容易有了一个,自然是分外珍惜。但是自己十分讲义气,把自己最宝贵的福八都拿出来和她分享了,好像两个人都不太愿意。岳盈盈糗糗地说道:“那你想怎么样?”

方依敏凑到她耳边,低语几句。岳盈盈小嘴微微张开,瞪着大大的眼睛问道:“这样可以么?”

“没事,你就这样说好了,反正我这辈子都不想嫁人的。”

岳盈盈把方依敏的话转告给朱由松,他听了也是一脸惊讶,说道:“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简直异想天开,万一你将来碰到自己的如意郎君,可就悔之不及了。”

“要你管,你只要帮忙就好了,反正你又不吃亏。”

“你有求于人,还敢这么嚣张?”朱由松把嘴一撇,转过头去。方依敏一时嘴快,连忙陪笑道:“百年修得同船渡,咱们一路上,这么有有缘分,你就帮我一次吧。”

“有什么好处?”

“我们家有好多的船呢。”

朱由松心头大动,暗道做了这件事倒是也有好处,起码讨要几个造船工匠可就方便多了。

自己刚刚拿下台湾,虽说佼天之幸,白得了郑芝龙一千多艘战船。战船数量,甚至比自己带去的兵还多。但是台湾并不太平,朝廷水师虽然无力出海讨伐,但是澎湖尚在他们控制之中,将来战事一起,势必遭受攻击。荷兰人在台湾的势力,被剿灭一空,然而此时的他们,仍然是那个海上马车夫,是欧洲最强大国家。拥有世界上最好的战船,而且在印度,还有他们的东印度公司。荷兰人随时都有可能,前来报复。

佛朗机人是自己的盟友,眼下来看,双方关系至少还是牢固的。但是他们虽然不来招惹自己,将来还是要把他们赶出台湾的,被他们占据的吕宋,以及南海诸岛,朱由松也眼馋不已。

还有被赶走的海盗,这些人势力也不容小觑,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前来找自己报仇。

思量一番,朱由松决定答应方依敏的恳求,陪她做一回这么荒唐的事。

到了徐州,朱由松吩咐一番,张元化带着几个侍卫,直奔徐州城而去。其他人则跟着朱由松,继续往西,踏上了返回自己老巢的路途。

方府之内,一片愁云惨淡,自从大小姐离家出走,老爷就没有过好脸。已经有不少的下人,被这股无名邪火殃及到,受了责罚。大家小心翼翼,谁也不敢露出笑容,生怕被大怒之下的方老爷盯上。

但是一行人,喜气洋洋地就登门拜访,门子上前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到我们府上有何事?”

张元化提着腰刀,展颜笑道:“我等特来贺喜,你们方府大喜临门,快带我去见你们家主。”说完,掏出了福王府的腰牌。

守门小厮不敢大意,把他们引到客房,告罪道:“几位贵客请稍等,我去禀报我们家老爷。”

“麻烦,快去快回,我等办完此间事,还有大事要做。”

方英范一脸疑惑,自言自语说道:“我们跟福王府一向毫无往来,他们的人找我作甚?”但是福王毕竟是亲王,还是个近藩,方英范不敢怠慢,快步赶到客堂。

张元化一看来人,就知道必是方家家主无疑,否则在方府断不会有这么气势。

“来者可是方英范,方大掌柜?”

“正是在下,不知道几位王府贵客,所为何来?”

张元化一张黑脸,挂着敷衍的笑容,朗声说道:“恭喜方爷,贺喜方爷,令千金和我们福王爷一见钟情,已经蒙王爷开恩,做了侧妃。从今往后,您可就是我们王府的亲戚了,哈哈。”

方英范目瞪口呆,问道:“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

张元化摆手说道:“哎,着能有什么误会,令千金闺名可是唤作方依敏?”

方英范木木地点了点头,张元化哈哈一笑:“那就没错,就是您的这个千金,已经做了我们的王妃。王妃对您颇为挂念,您要是什么时候有空,还请去王府一叙,我们小王爷说了,恭候你大驾光临。”

张元化惦记朱由松,不愿久待,上次随他出王府的阴影还在,离开了半步就心神不安。说完之后,也不管方英范如何,说了句客套话,就带人挥手告辞离去。

客堂里,方英范呆立原地,喃喃自语。

过去一刻钟,方英范才晃过神来,高声喊道:“来人,备马,我要去洛阳走一遭!”

第一百三十五章 后院起火了?

轻风催快马,朱由松不出三日到达河南府。

脚下的土地,依稀可见去年那场大旱的影子,春雨虽贵,不能抚平干涸的陇亩。

张元化意气风发,这次出行总算是不辱使命,再过去几步,就安然到达王府。即使在海上经历一场大战,依旧保得朱由松毫发无伤,弥补了上次的遗憾。

“王爷,过了前面巩县,就是黑石渡了!”

朱由松止住骏马,眺望一阵,也是心潮澎湃。这一次出行虽然时日短,但是拿下了台湾这个桥头堡,心中的宏图已经绘制了一半。

岳盈盈骑马载着方依敏,举手遮阳,往北方一望,说道:“咱们快马加鞭,到了我爹爹那里,还能赶上午饭呢。”

“哈哈,那我们就去蹭岳父一顿,驾!”

如今天下粮饷以辽东为主,加上河南府大旱,各路府兵鲜有能粮饷如期到位的。各地的大头兵,一个个面黄肌瘦,有气无力。但是黑石渡截然不同,这些人打破开封,不知道抢了多少东西。诺大的周王府,被他们和朱由松搬运一空。

黑石渡有现成的巡检司营寨,只因此地向来是山贼重灾区,自从来了岳辰风,一个贼人也见不到了。毕竟这属于贼祖宗做了官,谁敢在他面前班门弄斧。

来到寨中,每个人都炯然有神,身康体健,实属难得的景象。岳盈盈马快,骑得是当年朱由松的宝马,虽然载着两人,但都是身躯轻盈的姑娘,所以一马当先,来到寨前。

全寨上下谁人不识大小姐!隔着老远望见,马上打开城门,喜气洋洋地进寨中通报:“大小姐回营了,大小姐回营了。”

正在演武场操练的岳辰风,听到通报,笑着带人迎了出来。

一番叙旧之后,朱由松直奔主题,告知沈慕鸿台湾岛的事。沈慕鸿面色凝重,推辞道:“我于海上事物,一无所知,恐怕难当此重任。王爷既然如此艰难,拿下这个地方,还是选派些妥当人去合适。”

朱由松不容他分说,语气坚定地说道:“天下大事,归到细处其实都是一样的。你能治理好迎恩寺,就能帮我看好台湾。无非就是连横合纵,盟近攻远而已,这一点我临行前已经和佛朗机人签订了合约。

先生此去,最最紧要一件事,就是帮我操练水军,规整农事。岳父,你还得派些人手跟随沈先生前去,才好。”

岳辰风一拍胸脯,保证道:“没问题,老沈是我们的军师,整个寨中谁不服他?随便挑些本领高的,带去使唤就是,保准你说一他不敢说二。”

沈慕鸿见他口气坚决,再者他也是个自负的人,对自己颇有信心,就答应下来。

朱由松指着周舒夜说道:“这位就是当初困在京城的周舒夜,咱们所救之人。周舒夜,这位王俊你认识了,其他的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大家认识一下吧。”

周舒夜天生和这些不太合群,象征性地道谢一番,堂里好汉也看不惯他低眉顺眼的样子。朱由松在黑石渡用过午饭,带着人马往洛阳赶去。

岳盈盈跟寨中人道别之后,也跟了上去,上次洛阳安危不定,朱由松把她放在了黑石渡。如今黑石渡和洛阳可谓两地一体,谁也跑不了谁,身在何处并没有区别。而且洛阳已经今非昔比,自己也不是个混吃等死的藩王了,手下兵马守一座洛阳城,朱由松还是很有信心的。

到了城门,朱由松今非昔比,也不用掏出王府腰牌混成王府外出人员,直接随行进入洛阳。城中兵马多有认识他的,也不以为异,恭恭敬敬打开城门,放他进城。

来到王府门口,朱由松照例对着石狮子鞠了一躬,张元化等人见怪不怪。倒是岳盈盈方依敏没有见过,大眼瞪小眼,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这个石狮颇有灵性,你们不可怠慢,快跟我拜拜再进。”

方依敏哂笑一声,不屑说道:“左右不过是一堆石头,你拜个仙佛还有得说,拜个狮子,哈哈,不行了,容我笑一会。”

朱由松乜了她一眼,不予理睬,带着人进了王府。刚到门口,一直乐不可支的方依敏,捂着肚子笑,没有注意到台阶,一脚踩空摔了个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

朱由松掐着腰大笑一声,说道:“叫你嘴贱。”

方依敏揉着胳膊,她细皮嫩肉,一摔之下已经有些红肿。岳盈盈轻笑着扶起她来,埋怨道:“福八既然说了,就有他的道理,你没来由多这个嘴做什么,这下知道疼了吧。”

方依敏眼噙着泪珠,悻悻地点了点头,不敢再多言,转身拜了一拜,引来一阵轻笑声。

“哼,你们笑我就是,指不定哪天谁倒霉。”

父母在,不远游。自己一走就是一个月,回府第一件事自然是跟王妃请安。

朱由松带着两个女眷,来到自己的院子,丫鬟们眼眶红红地围了上来。小荷明显是感觉到了,爷身边两个姑娘可能是自己的主母,怯生生不敢上前。

朱由松怜意大起,走过去拉住她的手问道:“你姐姐呢?”

小荷心里一甜,柔声说道:“她和素月姑娘,被王妃喊去了。”

朱由松心头一沉,暗道一声不好,素月的出身不好,要是被邹王妃知道了,说不定会羞辱与她。

岳盈盈得了朱由松安排,知道要去见他母亲,来到房内梳妆打扮一番。方依敏趁机大告黑状:“你看他那个风流的样子,我看他和那个呆呆的小丫鬟肯定有一腿。”心里却暗想,这个小丫鬟,连我看了也心动,肯定逃不过这个色狼的毒手。

岳盈盈点了她额头一下,好笑地说道:“你啊,为什么老是跟福八过不去?其实他是一个很好的人,你没发现么?男子汉大丈夫,哪有不风流的,我们寨里的叔叔伯伯们经常说,越是了不起的好汉,身边女人越多。”

方依敏去过一次黑石渡,已经知道她的那些叔伯是什么货色,轻轻摇头,大有怒其不争之意。

朱由松担心素月,吩咐舒儿拿了几件岳盈盈合身的衣服,就要带她去见邹王妃。

上架感言

心血来潮提笔已经两个半月,不管初衷为何,既然开了书,每一个读者都是一份责任。

今天是2017最后一天,是巧合也是缘分,让这本书在这个日子上架。对于作者来说,上架就是一场考试。说来惭愧,自小到大的考试,我一向浪荡缀在及格线上。

中考刚刚过重点线,高考刚刚过一本线,毕业刚刚不挂科。这一次,我也希望大家能帮我混个及格。不求其他,及格就好。。。

我也知道,一旦这本书上架,本来就不多的读者中,有一部分会去读盗版。这本身无可厚非,我以前也这样干过,嘿嘿。

但是那些读盗版的兄弟,如果可以请花几分钱支持个首订。还有记得回来把你们免费的推荐票投给我,有什么意见也可以来书评区讨论吹牛。

这本书可能不是一本成功的网文,但是绝对有一个温暖的书评区,来的都是兄弟。

好了,多说无益,言尽于此,今夜凌晨更新上架,请多多订阅支持!

小诗一首,纪念2017

此心应是疏与狂,年来提笔锐意藏。

人无感伤难成句,树有荫蔽好乘凉。

书中风华两相忘,凭我残杯步斜阳。

常恨人生几十载,一场辛苦为谁忙。

第一百三十六章 静日玉生香

朱由松带着岳盈盈,乘坐马车来到右院,王府内宫室阡陌纵横,本来就远的路,七拐八拐更增路程。岳盈盈天生是大心脏,除了当初帷幄内差点杀了自己丈夫,生平不知紧张为何物。如同一个没事人一般,掀开车帘,观赏起来。

“福八,咱们这个院子真好,比周王府好多了,你看,这些院墙可新呢。”

朱由松临近院子,更加心切,但是看到岳盈盈轻松自在的样子,心头紧张去了一半,笑着说道:“咱们这王府,新建不久。再说洛阳几次迁城,以前的宫殿都没有了。周王府不同,那是宋元宫殿的底子,修葺而成,要说古朴雄浑,我们倒还不如他呢。”

终于,马车到了,朱由松携着岳盈盈步入院内。门口一个小丫鬟,正依着栏杆打盹,看到朱由松,忙不迭福了一记。

朱由松把手指放到嘴边,嘘了一声。低声问道:“母妃呢?”

“王妃正和王爷院里的月儿姑娘,在前头乘凉呢。”

朱由松摸了摸脑袋,莫名其妙。“这是闹得哪一出?”在他心里,估计此刻正在上演的,是电视剧里烂俗的桥段。出身高贵的富家太太,一脸凶恶,百般羞辱出身低贱的新媳妇,朱由松想到这里,分外揪心。

小丫鬟笑嘻嘻地说道:“王爷好本事,又带回一个这么俊俏的姑娘,王妃肯定更加高兴。”

朱由松唬着脸说道:“去去去,少在这嚼舌根,小心我收拾你。”重生之后朱由松一向温和,小丫鬟并不怕他,捂着嘴偷笑两声跳着走开了。

岳盈盈好奇地打量着,邹王妃的庭院典雅素净,一向没有什么虚华的装饰,花花草草也多是些朱兰青树。

朱由松两世为人,都没有带媳妇见家长的经验,回头说道:“盈盈,一会见了母妃,不要乱说话,尤其不要说和尚道士什么的。”

岳盈盈语气散漫,哦了一声,显然是没放在心上。朱由松无奈地叹了口气,硬着头皮走到内院。

一杆葡萄架下,进门就看到邹王妃坐在一张竹椅上,那神情举止,不知道为什么,让朱友松一下就想起了后世聚在公园谈天的家庭主妇。

在她对面,背对着自己的身影,匀称的香肩上披着一袭素色绸裳,细长白皙的脖颈旁,散落着几缕青丝。往那随意一坐,都可以有万种风情,整个洛阳只有一个素月才有这样的身段气质。旁边一个淡粉红色襦裙少女,腰肢玲珑,俏立一旁,浑圆挺翘的轮廓依稀可见,不是自己的小莲是谁。

朱由松快步上前,挡在素月的身前,反手抓住她垂在膝间的玉手。请安道:“母妃,孩儿回来了,给母妃请安。”

在场的人看到一个身影蹿了过来,好在对他都再熟悉不过,一眼就能看出是朱由松来了。葡萄架下所有人都露出喜色,邹王妃更是站了起来,不过看到他古怪的姿势,略一想就明白了他的心思。

邹氏恼怒之下,脸上晴转多云,眼看就要暴雨加冰雹。“好啊,你个小没良心的,以为我欺负你的小老婆,过来护犊子来了?”原来当初邹氏听说,朱由松从外面青楼带回来一个女人,确实火冒三丈。气势汹汹就打上门去,可是素月素月自小在青楼长大,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更是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而邹氏其实心地更加善良,本不是个凶恶的人。她顺着邹氏心思,小心逢迎,三言两语就把一个“恶婆婆”哄得眉开眼笑,以后更是每日都要找她解闷,倒成了邹氏眼前的红人。

看到朱由松爱护之心,素月既感动又惶恐,连忙抽出手来,拽了拽他衣袖,说道:“我们刚还说起王爷呢,可巧您就回来了。”

朱由松打了个哈哈,暗骂自己莽撞,没想到邹氏这么开明。看这个样子,婆媳关系出乎意料的好啊。看着邹王妃怒气冲冲的表情,朱由松灵机一动,想到了转移注意力大法。

趁着邹氏还没爆发之前,拉过岳盈盈,说道:“母妃,你看,这是我给你找的儿媳妇,怎么样?”岳盈盈本来在一旁看戏,突然被拉过来,笑着打了声招呼。

邹氏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默默打量起来,眼前这个姑娘模样是没得挑。最妙的是,修长的腰腿间,臀部呈一个圆形,高高隆起,这可是宜子之像。邹氏满意地点了点头,笑着上前拉着她的手问道:“真是个标志的姑娘,是哪家的孩子啊?”

岳盈盈展颜一笑,就要回答。朱由松抢先答道:“母妃,这位盈盈姑娘的父亲,是咱们河南府一位参将,驻扎在黑石渡,离我们洛阳不远。”岳盈盈一听,自己郎君说的倒也对,就甜甜地笑着点了点头。

邹氏更加满意,雍容贵气的脸上,挂满笑容。从手腕上摘下一个玉镯,亲切地说道:“原来是个将门之后,我说怎么带着一股子英气。我也没什么好给你的,这个玉镯,还是我未出嫁时,我的兄长买给我的,今天就交给你吧。”

岳盈盈生性天真烂漫,丝毫没有推辞,巧笑嫣嫣地接了过来,戴在手腕上,还伸着雪白的手腕,在阳光下晃了晃,一脸高兴,说道:“谢谢母妃。”来时朱由松已经教过她怎么称呼,见她终于没忘记,朱由松暗暗捏了把汗。

难得人这么全,邹王妃还想和儿子儿媳们亲热一会,看到朱由松一脸戚戚然的样子,只当他急着要跟自己女人说几句贴心话,笑骂道:“行了,看你这幅样子,难怪别人说有了媳妇忘了娘。我要去抄写道德经,你们都走吧。”

朱由松如释重负,笑着说道:“母妃如今又信了咱们三清老君了,怎么不见拜拜咱们隔壁的洋神仙。”

邹氏白了他一眼,啐道:“你少在这里渎神亵灵,要不是你老娘每日给你许愿,你能这么顺心顺利。那些洋和尚,教义粗鄙不堪,堂堂神仙衣不遮体,一点体面都没有,还不如咱们这些富贵王侯人家。我估摸着他们那里穷乡僻壤,逮住个变戏法的就供了起来,你少跟他们厮混,不如多请一些道家子弟,来府里养着。”

第一百三十七章 除阉先锋

朱由松听罢哭笑不得,东西方文化的差异可不是一星半点,看来这些神父未来要走的路还很长。

邹王妃本来随口一说,突然想到自己既然许了老君,要去抄道德经,就不能当做玩笑话。板着脸把四个人赶出院子,回屋抄书去了。

朱由松带着三个美人儿离了院子,登上马车,侧眼一扫,车内的三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或妩媚,或轻灵,或英姿,或娇俏,花开一处不同种,各色千秋各色香。如果马车有灵,也该感慨自己何其有幸,能够载着一室春色前行。

身处其中的朱由松,乐呵呵地为她们介绍一番,可以看得出,出了岳盈盈神色如常,小莲和素月都有些拘谨。朱由松知道这是人之常情,以后相互混熟了,自然就不会这样了,故而不以为意。

送他们回到自己院里,朱由松马不停蹄,脚不履地,直奔文昌楼。

得知他回府,众人早就侯在这里,朱由松推门而入,七八道目光都向他望来。朱由松见他们眼神中透露着振奋,每个人脸上都有喜色,知道他们应该已经知道台湾的事了。

“这番南下,所获颇丰,你们可能已经知道了。但是,咱们洛阳地处中原,一旦起了战事,海上的袍泽是支援不到我们的。”

赵宏越众而出,眼神深邃有力,举手投足都已经不在是那个身怀文韬武略,却沦落到看家护院的落寞将军了。他向前一步,高声说道:“王爷不必担心,王爷此去江南,大功得成,属下们也未闲着,洛阳城如今也不是谁想来就能来的地方了。”

朱由松知道他向来不是言过其实的人,兴冲冲地问道:“哦?有何进展,说来听听。”

“咱们剿匪期间,招募的一万八千人马,日日操练已经初具战力。王府原有侍卫两千,堪称精锐。迎恩寺五千健卒,洛阳马士英手里还有河南府两万府兵。王爷麾下能战之士,已经近五万人。洛阳城墙之上,咱们从开封运回的数十门红衣连珠炮,若有人敢犯洛阳,定教他有来无回。”

朱由松眉间忧色稍减,长吸一口气说道:“不可言之过早,在座都是我心腹之人,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将来咱们要面对的,很有可能是朝廷的兵马。咱们身处洛阳,是把双刃剑,洛阳九省通衢,地处中原。若是咱们可以在这里腹心开花,进可谋取直隶,直取京城,退可叩开潼关,得陇望蜀。

但是一旦陷入僵局,被困在此地,朝廷可以源源不断调兵遣将,此地四通八达,往来极为便宜,咱们的对手将打也打不完。

好在如今新皇磨刀霍霍,立志先要除掉魏忠贤,这老贼给我们争取了时间啊。”

赵宏眼珠一转,上前说道:“王爷,如今是有些风言风语,说皇帝要铲除阉党。但是依属下看来,这八成是谣言。试想如今的皇帝本是只一个皇弟,先皇春秋鼎盛,年纪轻轻,谁都不会想到他能继位。如此一来,他势必毫无根基,若是除了魏忠贤,朝中一党独大,他能控制得了么?

我看,皇帝极有可能保下魏忠贤,均衡朝中势力。”

朱由松有些意外,说道:“你能有这个见识,我倒是小看了你。但是我料定,朱由检必杀魏忠贤,而且会把他的势力连根拔起。”

周舒夜打心里认同赵宏的看法,不解地问道:“王爷为何如此笃定?”

朱由松心道,因为我学过历史,可惜不能跟你们说,只能寻个说法了。

“我未就藩时,和朱由检相熟,深知此人脾性。魏忠贤必死,而且会化身成一个瘟神,谁沾惹谁倒霉。咱们不能在他身上贻人口实,周舒夜,你在京城时候,和阉党有所交集,应该熟知他们的罪行。

你马上执笔,写一封奏章,将魏忠贤的罪状一条条列出来,我要做海内反逆第一人!”

朱由松记得,历史上这封奏章是嘉兴贡生钱嘉征所上,弹劾魏忠贤十大罪。最终一直隐而不发的朱由检,一举将他拿下。

但是如果再等这个贡生,朱由松百分之一百肯定,这十大罪里,会多出一条,勾结藩王。而这个藩王,不是别人,正是自己这个结交权阉,意图不轨的福王。自己和东林党仇不可谓不深,恨不可谓不切。再加上天下谁人不知,自己交好魏忠贤,金银堆满车往魏府运。

只有先发制人,自己先上一折,老子是反逆党第一人,除恶先锋,你们东林党还在揣摩圣意,畏惧阉党势力的时候,我就站出来反阉党了,到时候谁还敢把脏水往这泼。

周舒夜拱手领命,走到桌案前,朱由松亲自拿起腾龙贡墨,研磨起来。周舒夜手里的笔尖微微一颤,抬头看了看一眼,随即低头挥毫起来。他为人虽然有些猥琐,但是手底笔走龙蛇,遒劲有力,片刻之间洋洋洒洒的千字文章跃然纸上。

朱由松捧起朗读,赞道:“好!好一个周舒夜,你有状元之才!”

翌日正午,这封奏章就出现在了养心殿的案上。朱由检望着这封奏折,内心复杂无比,是用还是不用呢?

如今自己已经小心翼翼地将魏忠贤将魏忠贤核心的权力,一点点的收回,这封奏章放在以前,早就已经被魏忠贤烧毁,怎么可能送到皇帝的眼前。

朱由检心里骂道,这些文官也太胆小了,朕已经如此明示,他们还是畏手畏脚,倒让一个小福王先发了这个奏折。如此一来,势必要减掉他一个结交阉宦的罪名了,这个奸猾的小福王!

正在朱由检左右为难的时候,兵部尚书田吉悄然进宫。

如今皇宫内都知道田吉是陛下的心腹,所以小黄门不敢耽搁,疾步进养心殿奏于朱由检。

“哦?田卿家来了,快快有请。”

田吉虽然贵为新的近臣,但是眉间始终有一股忧色,每次上朝看到魏忠贤,他那种阴鸷的眼光,都让田吉不寒而栗。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个身材魁梧,一脸慈祥的老太监,整治起人来,心有多狠。陛下虽然有所行动,但是都是些小打小闹,再不出手,这个权阉只怕是就要恢复本性了,到时候自己必定是第一个倒霉的。

进到养心殿,田吉往地上一跪,一脸忧国忧民,说道:“陛下,魏忠贤与崔呈秀、田尔耕等朝中大员三十余人,聚会魏府。陛下再放任不管,只怕我们都要为其所害了啊!”

第一百三十八章 隔空对骂

田吉这个昔日亲信的一番话语,成了压倒魏忠贤的最后一棵稻草。

朱由检下定决心,先除掉自己身边这一个隐患,否则将寝食难安。

“你来看这封奏章。”

朱由检私会心腹,从来不带小太监,养心殿只有君臣二人。田吉俯身上前,双手接过奏章,一看书名就吃了一惊,洛阳福王朱由崧。

越往下读,田吉心中越喜,但是脸上依然是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丝毫看不出来。官场如同一个大熔炉,修炼到他这个段位的高官,早已喜怒不形于色。

福王所言一条条,一列列都如同尖刀一般,这些罪责随便拿出一条足以灭人满门,这个福王心好狠啊。

朱由检饶有深意地望着他,问道:“小福王弹劾魏忠贤,田卿家怎么看?”

田吉身为魏忠贤曾经的心腹中的心腹,很多事都亲身参与,甚至还是主谋。他当然知道小福王所言,基本属实,这道奏折可以作为最终戗灭魏忠贤的利刃,给他最后一击。但是偏偏上奏的小福王,所作所为也深为皇帝忌惮,和魏忠贤一样,他也是陛下久欲除之而后快的人。

皇帝如此一问,不外乎此奏章可用不可用。换而言之,这是在权衡,朝中阉党和不安分的藩王,哪个当先除之。

田吉脑中飞速转动,计较起来,若说轻重缓急,魏忠贤已经慢慢地被架空,很快就会成为一只没牙的老虎。尽管存在垂死挣扎,反扑一下的可能,但是深谙他为人的田吉知道,魏忠贤没有这个胆量。而小福王,却一天天的壮大,他的獠牙利齿正在一根根的生长。

天下最敬重皇权之人,非魏忠贤莫属,因为他从一个底层卑贱百姓,一跃而成九千岁,这一切说白了都是先皇朱由校赏赐与他。田吉断定,这个人不敢冒死一搏,逼宫朱由检。

但是他虽然不敢对皇帝下手,却很有可能报复自己,以他手里的能量,垂死前奋力一击,自己势必沦为炮灰。

这些思绪虽然繁杂,在田吉脑中不过数秒而已,他就做出了决定。

“陛下,魏忠贤不除,恐成王莽曹操之辈,望陛下明察。”

朱由检微微色变,不肯在臣子面前暴露自己的心思,强忍着心里的波涛翻涌,淡淡地说道:“朕知道了,退下吧。”

田吉虽然一直低着头,但是巧妙地保持着一个可以偷瞄到朱由检脸色的角度。看到朱由检脸色的变化,他已经知道了皇帝的心意,心中暗喜。

奉天门百官齐聚,自从新皇帝继位以来,早朝已经恢复了正常的次数。

魏忠贤依旧是百官之首,所有人侧目的中心,但是大家都知道,这个太监已经失去了往日的权柄和荣耀。

朱由检坐在龙椅上,打眼望去,深深忌惮的魏忠贤,如今在自己看来,已经没有继位之初那么可怕,心里不禁升起一丝自傲。

殿中群臣,已经有一部分随着田吉的脚步,表露态度,向自己效忠。朱由检抱着最后的希望,期待有人能出面弹劾魏忠贤,如此一来,就不用宣读同样可恶的小福王的奏章了。

“众卿家可有本要奏?”

朝堂上鸦雀无声,谁都不愿意当这个出头鸟,毕竟大家都还不熟悉皇帝的脾性。

朱由检失望至极,轻轻摇了摇头,厌恶地看了一眼满殿文武。

突然,令他意想不到的一个人,走了出来,魏忠贤!

“陛下,老奴有本要奏。”

魏忠贤五体投地,毕恭毕敬行了一记大礼,一如当年对着朱由校一般恭顺。

朱由检心头一紧,语气都有点哆嗦,问道:“魏卿要奏何事?”若是他反戈一击,他手里还有足够的实力,想到这里朱由检心慌意乱。

“老奴状告洛阳福王朱由崧,狂妄骄横,不知礼义,欺压官员,为祸百姓,更有甚者举兵进京,图谋不轨,藐视陛下威严!”

朱由检没想到他竟然突然来了这么一手,他和朱由松都想到一处去了。朱由松想借他为名,转移朝廷注意力,他何尝不想借除掉朱由松之机,获得新皇的信任。

朱由检心下大定,怜悯地望着伏在地上的魏忠贤,这个奴才已经投降了,他这是甘愿做我的鹰犬,表忠心来了。

朱由检玩味地问道:“福王是我叔父之子,当朝近藩,非比寻常,魏卿家何出此言?”

魏忠贤一脸的愤慨,抬起头高声说道:“老奴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欺瞒皇上。

朱由崧奉旨平乱,居功自傲,兵发京城耀武扬威,是为不忠!

老福王甍了不出一个月,朱由崧声色犬马,甚至出入青楼,是为不孝!

强取豪夺,狂妄骄横,鱼肉百姓是为不仁!

攻破开封,盗取周王府库,洗劫一空至今不肯归还,是为不义。

福王虽为近藩,有如此恶行,河南府百姓苦不堪言,老奴身份低贱,但愿意当堂检举朱由崧,伏维陛下之圣裁。”魏忠贤说完之后,低着头不再说话。他笃定朱由检一定会听信他的话,铲除朱由崧,如此一来,自己也能重获信任。

朱由检冷笑一声,他昨天受了田吉一句“魏忠贤不除,恐成王莽曹操之辈”之后,早以下定决心。这句话的分量太重了,自古以来藩王作乱只成功了一个燕王而已。但是宦官专政,那可是数不胜数,朱由检可不想做个傀儡皇帝。

“魏卿,你且听听这个。”朱由检轻轻挥手,身后的王承恩从袖中拿出一本奏章,朗声诵读起来:

他所读的正是朱由松示意,周舒夜代笔的奏章,专为弹劾魏忠贤十宗罪行。

一与皇帝并列,二蔑视皇后,三搬弄兵权,四无二祖列宗,五克削藩王封爵,六目无圣人,七滥加爵赏,八掩盖边功,九剥削百姓,十交通关节。

王承恩每读一句,魏忠贤脸色就青上一分,待到读罢,魏忠贤已经脸色青紫,模样骇人,跪地哀求道:“老奴冤枉啊,皇上!”

朱由检冷哼一声,背负双手,转身离去。

朝堂之上,文武百官,一言不发地看着这个伏地痛哭的太监,所与人都明白,不可一世的九千岁,栽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挂金悬赏燧发枪

朱由松这个小蝴蝶,煽动了一下翅膀,引起了震动整个大明朝的连锁反应。

本来需要三个月时间才能稳住阵脚的朱由检,因为“一阵风”杀了魏良卿,害怕报复的兵部尚书投靠了新皇。

兵部是六部之一,田吉门生故吏无数,魏忠贤自折一臂。

关键时候又是朱由松,一封奏疏,首倡反逆,彻底击溃了这个权阉。

凄凄惶惶在家等候发落的魏忠贤,三天后终于等到了对自己的处置。

“魏忠贤恶贯满盈,亟伸宪典,刑书所丽,迹秽简编。念其往日功劳,发配凤阳,看守皇陵。”

魏忠贤自以为必死无疑,甚至准备殊死一搏,但是这道口谕,改变了他的想法。

陛下不肯杀我,等他尝到先皇被这群文官玩弄的苦楚之后,他就想起我的好处来了,魏忠贤如此想到。所以当崔呈秀等人劝他殊死一搏的时候,他摇头反对,陛下不会杀我,他迟早还要用我的。

崔呈秀出了门,叹道:“诸位,等死吧。”

朱由检终于除掉了他的心腹大患,如同拔出了自己喉中的鱼鲠一般,畅快淋漓。但是他也深知如今不可能对整个文官体系都来一个大清洗大换血,许多事情还要依靠这些人。

所以,魏忠贤离京之后,墙倒众人推的内阁辅臣不断受到弹劾,朱由检还对他们有所保护。但增加乃至更换内阁成员在他心里显然是势在必行。

内阁如同一个风骚入骨的妓女的香闺绣阁,一个嫖客离去,就会有另一个补上来,所有人趋之若鹜。

但是朱由松肯定不在这些人之列,他此刻正在洛阳城迎恩寺内,兴致勃勃的接见寺里匠人。

朱由松掏出一把手枪,这是吕宋总督科奎拉送给他的礼物,朱由松一直带在身边。

“你们看,这把手铳,原理和咱们大明的鸟铳一样,但是这把枪是用燧石发火。而不用再使用火绳点火,你们知道区别在哪么?”

匠人中推出一位中年人,矮瘦身材赤着上身,只搭了一件防火的皮革,看上去短小精悍,臂膀上膨起的肌肉,说明了这双胳膊的主人的孔武有力。

中年人倒也不怯场,说道:“使用火绳点火,有很多缺点,遇到风雨的天气,火门里的火药不是被风吹走,就是被雨打湿,以致不能发射;有时还没有瞄准好,就过早地误放了。”

朱由松上下打量他一番,满意地点了点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矮瘦匠人逃难至此,是迎恩寺的老人了,朱由松在他心里神明一样的人物,听到他问自己的名字呲牙一笑,白花花的牙齿在古铜色皮肤的映衬下,更加雪白。

“回王爷,小的名叫田七。”朱由松暗笑,这名字倒和你的白牙相得益彰。

“好,田七你既然知道,那我问你,把这个枪给你,拆解之后,你能造出来么?”

田七梗着脖子,说道:“都有原样了,怎么不能?”

张浩在一旁,唬着脸说道:“能就能,不能就不能,怎么跟王爷说话呢!”

朱由松打断他道:“你少在这里传播你那一套,油滑大法。田七不服输的这股子精气神,难得可贵,我今天就把话撂在这里,在场的谁能第一个仿制出来,威力不相上下的,重重有赏!至于样式么,倒是不拘一格,随便怎样都可以。”

张浩在他身边,吃惯了这种瘪,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是王爷跟前红人,所以没人敢笑。

朱由松说完一拍手,两个侍卫抬着一个小箱子过来,朱由松伸手揭开上面盖着的木板,露出金灿灿的一小箱黄金。

“给我挂到门口,从这一刻起,你们能仿制出来,这一箱黄金就是你们的。”两个侍卫将木箱悬在门口,随即分立左右,看守起来。

朱由松说完就走了出去,只留下一众匠人目瞪口呆的。田七咽了口唾沫,说道:“那是一箱...黄金?”

众人木然的点了点头,随即爆发出一阵欢呼,张浩听到后,凑上来说道:“王爷,虽然咱们王府有钱,也不好如此铺张,那可是一箱黄金呐。”

“那可是用到一战的燧发枪,你懂什么?”

张浩摸了摸脑门,疑惑道:“王爷,一战是什么?”

朱由松想起一战时胜而被辱的屈辱历史,长叹一口气,悠悠地说道:“一战啊,是一出大戏,咱们都做了小丑一样的配角。”

张浩听得云里雾里,不知所云,好在他追随朱由松时间最长,知道王爷经常冒出一些别人都听不懂的话,随即释然,不再追问。

“我上次选出的那批小童,如今怎样了?”

张浩虽然名义上还管理着迎恩寺,心思早就都放在了军队上,对寺里大小事务都不怎么过问。迎恩寺自成一系,非州非县,但是有一套沈慕鸿留下的班底,张浩又加以稳固,足以正常运转。

朱由松看他脸红耳赤的样子,就知道他根本和自己一样,一无所知,一阵恼火就要开骂。

张浩情急之下,正好看到不远处大杨树下,倚着树的李定国孙阿丑。高声喊道:“你们两个,过来!”

两个人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加上如今伙食又好,今非昔比。

李定国因为身体发胖,当初被朱由松嘟囔着说过“怎么是个小胖子”。

这句话简直成了他的梦魇,每天奋发习练拳脚武艺,已经明显瘦了下来。朱由松看他仍有些稚嫩的脸上,已经初现英武之气,恍惚间有了后世李晋王的影子。

张浩病急乱投医,喊过两人问道:“我问你们,可知道咱们寺里随洋和尚念经的那些小童,近况如何?”

李定国孙阿丑因为阿呆的原因,经常前去教堂,张浩这一番误打误撞,正好碰到两个知情的。

“唉,别提了,如今他们满嘴鸟语,我一听到脑仁就疼。”

孙阿丑龇牙咧嘴,一副感同身受的样子。

朱由松满意地点了点,说道:“不错,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如今南海已经是咱们的天下,是时候送他们出海了!”

第一百四十章 你做的好事

王府门前,方英范惴惴不安,生怕王府规矩森严,自己不小心惹恼了此间主人。尽管,这里的主人应该是自己的女婿。

随行的小厮,见到门前斗大的福王府三个字,就要上前,被方英范一把拉住。

北方南俞,偌大的名头,在一个亲王面前,实在不值一提。

尽管如今商人身份有所提高,那也只是暗地里,真到了这样的场合,士农工商,四民之末,根本不是一个阶层。

方英范收起家主的派头,亲自上前,刚到门口台阶处,就被侍卫持枪拦住:“什么人?”

“小女方依敏,如今在王府,还请通报一声。”

两个侍卫面面相觑,都没听过方依敏这个名字。方英范久在商场,惯会察言观色,一看两人的神色,就知道大事不好。

“莫非那天的黑瘦竹竿是在哄骗我,但是他没理由这样做啊。”

侍卫也不敢贸然赶人,说道:“你在这等着,我进去问一下。”

就在这时,朱由松从迎恩寺回府,两个侍卫忙停住行礼。

方英范看来人气质,以及侍卫的反应,就知道了他的身份,必定是小福王。拉着小厮,退到一旁,弯腰行礼。

王府门前并非道路,寻常人鲜有从此路过,朱由松好奇地问道:“怎么回事?”

侍卫答道:“此人自称方依敏之父,说他的女儿在王府,我等不知真假,正要去舒承奉那里打探。”

朱由松闻言一愣,旋即笑道:“哈哈,不用了,原来你就是方依敏的爹爹,南方北俞,徐州方家的家主。来,进来说话。”

朱由松亲热地拉着他走进王府,一旁的小厮倍感有面子,昂首挺胸,从侍卫面前经过。突然,朱由松拍了下脑门,说道:“瞧我这记性,每次都差点忘了!”

说完转身回去,对着石狮拜了一下,才折回来,继续往里走。

方英范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暗道,不愧是皇室之胄,规矩就是多,从来没听过进门还要拜石狮的。

朱由松带着方英范来到文昌楼,坐定之后,吩咐丫鬟上茶。

“去内院请方依敏前来,就说她父亲来了,让她前来一见。”

方英范暗暗纳罕,既然身在内院,说明敏敏确实成了王爷的侧妃,但是为何称呼这么生硬。

朱由松却不知道他的心思,笑嘻嘻地说道:“坐,喝茶。这是武夷山大红袍,九龙窠陡峭绝壁上仅存四株。方家虽为豪商巨贾,未必有这样的好茶。”

方英范笑着称是,告罪一声,坐到椅子上,肩膀笔直不敢稍触木椅。端起茶杯,轻轻拿开杯盖,一股浓郁醇厚的香气扑面而来,果然是稀世奇珍。

要是平时,朱由松自然不舍得拿出这样的宝贝招待客人,但是眼前这个商人,大有用处。

朱由松眼珠一转,想起帮方依敏扯得谎,照理说,自己应该是他女婿。他自觉得趣,笑嘻嘻地说道:“说起来,咱们都是一家人,不必拘谨。”

方依敏在内院,正和小莲小荷玩着斗地主的游戏,兴致正高。突然听到一个小丫鬟进来唤她,说是王爷有请。

方依敏正在兴头上,柳眉一竖,不耐烦地说道:“你们先玩着,等我回来。”

小莲唇珠一撇,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酸溜溜地说道:“王爷唤你,你还不乐开了花,那还有心思和我们姐妹玩牌。”一旁的小荷也难得噘着嘴,同仇敌忾地点了点头。

方依敏虽然情根深种岳盈盈一人,但是看到这两个娇俏可人,精致俊秀的双胞胎姐妹,还是食指大动,伸手在她们脸颊上各摸了一把,笑眯眯地说道:“见他有什么好乐的,跟你们玩耍才是人生乐事,嘻嘻。”

小莲瞧着她扭动着玲珑身姿,走出了院子,啐道:“看她那个欢喜劲,还说风凉话,呸,狐狸精。”

说完和小荷对视一眼,都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收拾起纸牌来。两个人心有灵犀,不约而同地想起和朱由松的旖旎情事来,羞红的脸庞,就像是裂开的石榴里饱含汁液的石榴籽。风轻草绿,嫩绿的树枝上,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使劲撑开了花萼,一股春意浮动在深宫后院里。

方依敏走出院子,感受着手指上的滑腻,轻轻地捻动手指,偷笑一声说道:“真是两个小宝贝儿。”

随即想到这对小宝贝,又是朱由松霸占了,妒火中烧,骂道:“天下的好事都让这个混蛋给占了。”

方依敏越想越气,跟着带路的小丫鬟来到文昌楼,推开门大大咧咧地说道:“喂!没来由喊我来做什么?”

方英范正在品茶,被这么一嗓子差点吓得打碎茶杯。他放下茶杯,生怕朱由松怪罪,斥责道:“你怎么说话的!”说完转身告罪:“小女娇生惯养,都是我没出息好她,让王爷见笑了。”

方依敏是逃出方家的,一看到自己的爹爹就有些心虚,嗫喏地叫了声:“爹,你怎么来了?”

朱由松暗爽不已,难得见这个刁蛮大小姐如此低眉顺眼,上次见她这样,还是被张元化痛揍一顿之后呢。

后来混的熟了,朱由松自然不好意思再下手,方依敏顺杆而上,一向是给点阳光就灿烂,态度逐渐嚣张起来。

“咳咳。无妨无妨,老方啊,你们先等一下再叙父女之情,我正有一件事,要拜托于你呢。”

方英范得见女儿,还以为她真的做了王妃,心里喜不自胜,说道:“王爷尽管吩咐。”

“我这里有一些人,要出海,你帮我把他们送到泉州可好?你放心,到了泉州自有人接应。”

此时的藩王,多有做生意图财的,方英范只当他也涉及海运,不以为意,点头答应下来。

“哈哈,那你们爷俩先聊着,我去把人带来。”方家是河运国内第一家,有他们把人送到泉州,朱由松自然放心。

目送朱由松出了文昌楼,方英范才舒了口气,转身说道:“好啊你,你干的好事!”

方依敏哆哆嗦嗦,生怕自己爹爹动起手来,自己身娇皮嫩的可受不了。

“爹爹,你听我解释。”

方英范展颜一笑,说道:“你做的好事,竟然做了王妃!哈哈,我就知道你是个有福气的,不错,跟你爹爹一样,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大买卖。”

第一百四十一章 希望的种子

方依敏一听,知道自己的爹爹并没有看穿自己,得意洋洋地说道:“那是,你的闺女你还不知道么?”

“这么短的时间,你是怎么勾搭上王爷的?”

方依敏娇嗔一声,不依地说道:“爹,有你这么说自己女儿的么,本姑娘当然是靠自己的天香国色。”说完撩了撩头发,沉醉在自己的美色里,不能自拔。

方英范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疑惑道:“不对呀,我怎么听你舅舅说,你去了江南,为什么突然又出现在洛阳,你可把爹搞糊涂了。”

话多必失,方依敏虽然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也深深明白这个道理,故作神秘地说道:“你就别管了,其中曲折离奇,不足为外人道也。”

方英范气极反笑:“说的什么混账话,我可是你爹,是外人么?”不过也没有继续追问,怕牵涉到王府的秘辛。

老方嫁女儿操碎了心,如今突然天降喜讯,唏嘘道:“俗话说傻人有傻福,果然不假。咱们方家个个都是人精,就你有些缺心眼,是爹的一道心病。没想到你竟然能够攀龙附凤,不过你可听好了,王府规矩多,切莫恃宠而骄。尤其是你的那些恶癖,可不要恩将仇报,秽乱王宫啊。”

他每说一句,方依敏脸色就红一分,到最后干脆变成血红色,处在爆发的边缘。

方英范低头叹息,说完之后抬眼一看,奇道:“咦,你的脸怎么这么红,你这是练得什么功?”

方依敏彻底败下阵来,说道:“爹,你乱说什么胡话呢。”

“哼,别以为你爹不知道,你的丫鬟早就都告诉我了,好在你迷途知返,跟了福王爷,要好好侍奉他,知道了么?”

方依敏恨恨地说道:“就知道这些小妮子靠不住,看我回去怎么收拾她们。”

父女两人一对活宝聊着的时候,朱由松已经从隔壁将孩子们带了过来。同行的还有三个神父。

强大东方帝国第一座教堂建起的消息,早就在传教士和为数不多的汉人教徒中传开了,如今教堂中已经有六个神父,所以三人决定,一起带着自己的东方小教徒,回到欧陆,像教皇大人展示自己的丰功伟绩。

出乎他意料的是,还有一个人也主动提出想要去,就是徐光启。

种植之法,他已经教授下去,如今随着他的农夫都已经学会。幼苗培育早在松江府,他就已经弄明白了,这一切都已经传授下来。

听说朱由松要送这些孩子去欧陆,徐光启大为感兴趣,他对大洋彼岸的文化,有着浓厚的兴趣。所以主动要求,也要去神父们的家乡,看一看。

朱由松不好拒绝,只是担心他的身体,毕竟徐光启已经是花甲之年。于是原本一百人的队伍,又加上几个郎中,一路上照顾大家。

方英范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奇怪的队伍,说道:“王爷要送的,就是这些人?”

“没错,嘿嘿,有劳..额,有劳岳父大人了。”

方依敏偷偷冲他瞪眼,朱由松只当看不见。

“王爷三思啊,海面上和咱们大明可不一样,那里不甚太平啊。”

朱由松轻笑一声,说道:“无妨。”在徐光启袖中,有他的亲笔信,告诉沈慕鸿安排战船护航。而且有三位神父坐镇,一路上的佛朗机人,也不会为难他们。

朱由松笑呵呵地把他们送到门口,说道:“事不宜迟,此番就不留岳父了,等这件事办完了,还请多来王府相聚。”

方英范也不想在此间多待,毕竟自己一个商人,在王府总感觉浑身不自在。

“王爷请回吧。”王府中赶出十几辆马车,侍卫们将他们一个一个抱上马车。

朱由松挥手跟他们告别,孩子们眼中既有期待,又有些惶恐。朱由松心中暗道,我送你们开眼看世界,希望你们能对养育自己的土地和民族有所回馈。

突然,一个小小的身影跑了出来,撞到了朱由松腿上。朱由松一把把她抱起来,问道:“迎儿,你是来和你的教父告别的么?”

劫迎儿小小的脸颊,红扑扑的,穿着浅红色的襦裙,头发随意扎起。朱由松一手环住她,另一只手拖着她的小屁股,感觉到手里的柔软,暗道,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身体长得太快了,以后恐怕不能再这样抱她,要有男女之防了。

因为跑的急,大口喘着粗气,说道:“福八哥哥,我也要去!”

“不行!”

朱由松一口否决,不是他思想封建,而是整个船上一个女人都没有,劫迎儿自己一个非常不方便,没有人可以照顾她。

精致的小脸高高扬起,长到可以挂东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两颗泪珠噙在眼眶里,劫迎儿一边发出呜呜的声音,一边抓着朱由松的胸前衣襟,发出无声的抗议。

朱由松心头一软,摸着她的头发,柔声说道:“不是哥哥不让你去,你知道他们要走多远的路么,比整个大明朝还远呢。一路上还有狂风暴雨,海里还有房子一样大的怪鱼,一口就可以把人吃掉。”

这些话对劫迎儿一点效果都没起,她甚至懒得反驳,依旧一脸委屈地看着朱由松。

安顿好孩子的雅格斯赶了过来,看到眼前的场面,就猜到是什么情况,笑着说道:“王爷不用担心,就让她跟我们一起吧,我保证可以照顾好她。”

朱由松一点都不买账,语气坚决地说道:“不行,这个绝对不行,一个小女孩,太不安全了。”

劫迎儿一听,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朱由松两世为人,都没有过这种哄小女孩的经验,手足无措,说道:“迎儿听话。”

雅格斯劝道:“王爷,我是迎儿的教父,一定会照顾好她的。”

徐光启也走了过来,说道:“王爷,这些孩子中不乏迎儿年纪的小童,王爷不必过于担心。”

朱由松叹了口气,说道:“那请先生到了泉州,跟邹义说一声,让他派几个女孩,照顾她,毕竟还是个女娃。”

劫迎儿精灵古怪,已经听出自己的福八哥哥松口了,停住了哭声,偷偷看他。

朱由松笑骂道:“小没良心,走吧你。”

“福八哥哥,我会想你的。”

第一百四十二章 穷途末路

送走他们之后,朱由松怅然若失,往府里走去。

方依敏已经回了内院,既然装作王妃,肯定不能抛头露面,就连她父亲要走,也不能出门相送的。

解救劫迎儿是朱由松来到这里,所做的第一件大事,其中的惊险仿佛就是昨日,历历在目。

一边回忆往事,一边回到世子府,眼尖的小莲马上迎了上来,殷勤地帮他除去外套。朱由松伸手揽过她的纤腰,掌心摩挲感受着那股柔腻,笑问道:“怎么就你一个在这里,往日里属你这个小东西最懒惰。”

小莲唇角一翘,笑嘻嘻地说道:“爷看走了眼,王妃来找新来的盈盈主母听戏,那些小蹄子都去后花园凑趣了,就我挂念着爷,不肯去呢。”小莲之所以没去,是在生他的闷气,吃方依敏的飞醋,但是她怎么肯说出来,只是邀宠。

朱由松知道她说的是自己的母妃邹氏,心中暗喜,看来盈盈很得母亲喜爱。他手掌自然下滑,在小莲圆滚滚的翘臀上捏了一把,说道:“难得你这么可心,算我没白疼你一场。”这个小妮子自从做了人妇,圆滚滚的小翘臀更加丰厚多肉,一把下去,满掌柔腻。

小莲顺势倒在他怀里,媚眼如丝,咬着嘴唇说道:“爷惯会哄人开心,什么时候疼过人家了。”

朱由松哈哈一笑,手掌向下将她横腰抱起,扛在肩头,威风凛凛地说道:“现在!”

一路南下,跟着岳盈盈练习拳脚,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酒色掏空身体的纨绔王爷。再加上小莲身子轻盈,被他扛在肩头毫不吃力。

一脚踢开房门,将她平放在宽大的木床上,小莲何曾经历过这种阵仗,与前几番爱怜无比的抚慰又有了别样的滋味。

朱由松将锦袍一提,露出一身古铜色的健硕身躯,一股侵略性的阳刚魅力,将床上的小美人儿看得目眩神迷,痴痴地眼神春意荡漾,如同将要滴出的水珠。

伸出左手,朱由松将她两个圆润白皙的脚踝并在一处,轻轻提起,自己站在床下。

卧房之内,春色满屋,正在后花园听戏的小荷忽然感到一阵心悸,仿佛什么东西刺到自己一般。她不是第一次姐妹同侍朱由松,自然知道这种蚀骨的感觉代表了什么。

红着脸偷偷走出后花园,蹑手蹑脚的来到院里,那种感觉愈加强烈。走到门前,已经听到了姐姐略带哭腔的莺啼。

小荷偷偷趴在门口,顺着门缝,看到屋里的景象,脚下一软,一个趔趄跌进房内。

听到声响的朱由松回头一看,羞窘的小人儿捏着衣角,他扑哧一笑,并没有停止身下的动作,霸道地说道:“过来。”

采莲芙蓉里,荷花并蒂开。

朱由松沉浸在温柔乡里的时候,他那素未谋面,却恩怨交结的老对手魏忠贤却已经走到了人生的尽头。

在他走出北京城的时候,他穷极一生,追求到的无上权势就已经烟消云散。阉党固然曾经强大到不可一世,但是这个畸形的党派,生死系于他一人之手。

东林党不管死掉多少个党魁,只要江南盐商、豪门不倒,这个党派永远散不了。魏忠贤一被发配之后,京城里的清洗就悄然上演。终于,朱由检把屠刀对向了他。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曾经无数次用这个把戏对付自己的政敌,忠于自己也尝到了这个滋味。

一个戴罪的老奴,朝廷竟然说他私蓄死士,意图不轨。皇宫内,受过魏忠贤大恩的太监李永贞得知消息,连忙派人密报魏忠贤。

魏忠贤一心等着朱由检回心转意,将他召回京城,抗衡廷臣结党营私。听到消息后,和自己的同党李朝钦在阜城南关客氏旅店抱头痛哭,痛饮至四更。

等到锦衣卫到时,其他的同党死的死,逃的逃,只有魏忠贤无处可逃,又不肯自尽。

嘲讽的是,这次动手的,竟是自己昔日的爪牙,锦衣卫。

河间府阜城县,落日的余晖已经没有了刺眼的威力,随风摆动的柳树下,一群红衣黑冒,飞鱼服绣春刀的锦衣卫,围着一个脸色惨白,形容枯槁的老人。

“魏公公,陛下的意思,想必您也明白,别让我们难做。”

魏忠贤牙齿打颤,发出瘆人的声音,哀鸣道:“咱家已经沦落到这步田地,陛下他还不肯放过咱家么?”

锦衣卫校官冷笑一声,说道:“公公,您这样说就没意思了,当初诏狱之内比您惨的,不知道有多少人,您饶过了几个?”

魏忠贤心中生出绝望之意,知道这些人万万不会放过自己,求生本能驱使着他嘶吼起来:“李光朝!你这个千户,还是咱家提拔起来的,我死了你就不怕被清算么!”

叫做李光朝的千户,面色如水,沉声说道:“多谢公公提醒,所以我才拼命揽过这件差事,让陛下知道我的忠心。”

魏忠贤扑通一声,瘫坐在地上,跪地求饶:“李光朝,念在咱家往日待你不薄,饶了我这条狗命吧。”

李光朝伸脚一踢,将他踹出老远,魏忠贤忍着剧痛,又爬了过来抱住他的小腿,不住地求饶。

眼里浮上一股阴鸷,李光朝厌恶地一挥手,身后几个锦衣卫一拥而上。

魏忠贤被六七个锦衣卫按住,动弹不得,一个校官手执白绫,缠到他的脖颈上。

两边各有一人,同时用力一拽,魏忠贤眼珠迸出,脸色紫成猪肝色,舌头伸了出来,不一会眼看是毙命了。

“将他挂到树上,回京复命,只说魏忠贤畏罪自杀,在河间阜城县上吊自缢了。”

这个太监走完了他跌宕的一生,功过是非,留给后人评说。

此时只留下一具悬挂的尸首,临死前,并没有一代狠人的本色。怯懦的表现,对不住他赫赫凶名。

但是人就是如此,折磨别人时心如铁石的屠夫,在当初的手段加诸自己身上时,往往更加害怕。

第一百四十三章 砸锅卖铁大跃进

魏忠贤死了,在河间府自缢身亡。得到这个消息已经是四天之后,朱由松没有半点除掉心腹大患的欣喜。

他马上召集了自己的手下,紧张地备战起来。练兵、筑墙、屯粮,当下最重要的是,挺过第一轮的围攻,让朝廷知道,想轻而易举除掉福藩,需要多大的代价。

朱由松相信,只要打的他疼了,朱由检会妥协的。左良玉一个兵痞,带着十万乌合之众,都可以让他忌惮,不敢随意调动。

吩咐完毕之后,众人领命而去,朱由松叫住张浩。

“你陪我去迎恩寺一趟,我们的燧发枪怎么样了?”

张浩亲自持缰绳。赶马车,带着朱由松来到山门前。守寺的兵马一看,张浩亲自赶车,就知道里面必定是王爷。这个曾经的小马夫,早已今非昔比,能让他赶车的。洛阳只此一人而已。

来到迎恩寺工匠们的锻造室,很远就能听到铁锤砸击的声音。

踱步进去,迎面就是一股热浪,工匠们都在忙碌,没有人发现他们。

在锻造台上,放着一把半人长的火铳,看样子刚做出来不久。

朱由松上前拿了起来,正在低头打造的匠人田七,正想呵斥,抬头一看是他,连忙说道:“王爷怎么来了。”

朱由松记得他的名字,问道:“田七,怎么样了,这一把就是我要的燧发枪么?”

田七露出惭愧的表情,说道:“王爷,我照您带来的手铳,打造出来这一条长铳,但是那种小的我们还是造不出。”

朱由松一听,果然造了出来,还真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他喜笑颜开,说道:“无妨,这个长度刚刚好。”

朱由松带着众人,来到室外,准备试枪。

他紧张地看着工匠,装填好火药弹丸,伸手一扣扳机,龙头下压和火石摩擦起火瞬间一条火舌喷射而出。不远处的木板上,星星点点布满了弹孔。

“好!”朱由松忍不住喝彩一声,说道:“你们再多试几次,就可以开始量产了。”

张浩上前问道:“王爷,您的意思是,我们也要组建一支神机营么?”

“没错,这件事你抓紧时间办好,我要不下一万人的神机营。”

田七吐了吐舌头,咂舌道:“我的天,一万人岂不是要用一万条枪,我们没有这么多人手啊。”

朱由松眉头一皱,他说的也是这个道理。

“张浩,你马上去马士英那里,让他派人把洛阳附近所有的匠人都给我弄来,用尽一切办法,就是绑也得绑来。”

张浩神色一变,王爷行事从来没有这般蛮横,一向是以百姓为先,看来这次是真的动真格的了。

看着分到黄金,一脸幸福的工匠们,朱由松叹了口气。

这里的匠人实在太少了,而且水平也有限,毕竟不是专业的。

倒是在遥远的台湾岛上,自己捡了个大便宜,郑芝龙辛辛苦苦建起来的兵工厂,被自己一锅端了。

可惜,运送火器到这里,简直是天方夜谭。但是朱由松还是决定,写信让沈慕鸿多多打造枪支火炮,他在东西往来最紧要的海路上,有船有钱,简直是个绝佳的兵工厂基地。

一旦自己将来打到海边,马上就可以武装起一支数量庞大的神机营,朱由松还是有点期待的。

迎恩寺作为一个寺庙的作用,已经完全没有了。现在整个洛阳都知道,迎恩寺只是一个地名,那里住着两万个外来户。

这些人和普通的洛阳人一样,也会去逛集市,甚至寺里还有一个小市场,对外兜售些手工艺品。

朱由松坐在鼓楼上,看着来来往往的百姓,问道:“张浩,当初咱们来还愿,你没有想到过会有今天。”

“打死我都想不到,会有今天做这个局面。”

“这个寺已经改头换面了,你还记得我对你和赵宏说过,这些佛像的用处么?”

“王爷的意思是,拆了铸火枪?”

朱由松轻轻点头,张浩道了一声:“明白。”转身就去召集人手。

不一会,一股浩浩荡荡的青壮劳力,在全寺开展了“大跃进”运动,跟新中国那次一样,凡是有铁有铜的东西,都遭了毒手。

人群中,就属已经做了小队长的李定国最起劲。带着手下十几个人,兴冲冲地往鼓楼跑来,还没上楼,株油松就听到他兴奋地喊道:“把上面那个大钟,给我拆了!我早就看它不顺眼了。”

第一个奔上来的就是他,看到朱由松,一个急刹,立在原地,摸着头皮不好意思地笑道:“拜见王爷,王爷,您怎么在这里哇?”

朱由松饶有兴趣地看着他,问道:“李定国,你为什么看这个大钟不顺眼?”

“嘿嘿,当初沈先生教我们读书,钟一响就要起床,恼人清梦,甭提多烦人了。”

朱由松扑哧一笑,随即板着脸说道:“你跟我来,这个钟留下别拆了。”

李定国莫名其妙,不知道王爷什么意思,悻悻地跟在身后。

来到马厩前,朱由松问道:“会骑马么?”

这一下挠到了李定国的痒处,他站的笔直,兴奋地说道:“怎么不会!”随即不知道又想到什么,脸一垮,叹道:“不过张大哥不让我们骑马,说我们是步军,而且品阶还不够,没资格有自己的马。”

“去挑一匹,跟张浩说,是我送你的。”

李定国瞪着双眼张大嘴巴,喜道:“谢王爷赏马!”

他早就眼馋寺里这些战马已久,没事就跟阿丑前来偷看,他们两个都有自己喜欢的马。连考虑都没考虑,径直走向一匹黑色的战马,解开缰绳,牵了出来。

朱由松看着他温柔地摸着马鬃,眼里闪着星星,说道:“李定国,我还有一样东西要给你,跟我来。”

“还有?!谢王爷!”

“哈哈,你先别谢,跟我回王府再说。”

来到寺门前,朱由松让随身的两个侍卫骑一匹马,自己骑了一匹,带着李定国和几十个侍卫,回到王府。

第一百四十四章 如痴入魔两少年

李定国亦步亦趋的跟着,生怕走丢了,错失了王爷的厚赏。

已经得了一匹马,王爷他还会给我什么?李定国陷入甜蜜的疑惑中,咧着嘴跟着朱由松来到书房。

朱由松走到书柜前,从上面抽出厚厚的两本书,李定国突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这是《纪效新书》和《练兵实纪》,都是我朝名将戚继光所著,我把它们送给你。”

李定国大失所望,果然福无双至,急忙道:“王爷,我字还没认全呢。”

“我知道,就凭你对那口大钟的怨念,老子就知道,你肯定认不全!”

李定国唯唯诺诺,不敢顶嘴。

“李定国,那匹马漂亮么?”朱由松像一个诱骗无知少女的坏大叔,贱兮兮地问道。

李定国咽了口唾沫,说道:“漂亮。”

“想要么?”

“王爷不是赏赐给我了么!”李定国生怕他反悔,大声说道。

“哼,我今天把丑话说在前面。过几天我就去考教与你,若是学到了,马就是你的,若是狗屁不通,别说是马,以后连饭都没有你吃的,你走吧,我要用膳了。”

李定国抱着两本书,垂头丧气地走出书房,骑着马赶回了迎恩寺,埋头苦读去了。朱由松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哑然失笑,自己竟然做起了这个人的老师,真是不枉此生啊。

回到寺里,先迎上了孙阿丑满含嫉恨地眼光,李定国看他双眼充血,瞪得比铜铃还大,瘦瘦的脸上通红,忙上前问道:“阿丑,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你生病了?”

“你才有病!小南,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有这种好事,你就把兄弟忘得一干二净了?”

“什么啊?”

“你还跟我装,看管马厩的胡大爷都告诉我了,王爷把“将军”赏赐给你了。”

将军是他们给黑马取得名字,孙阿丑自己看上的那匹叫做“美人”。

李定国哀叹一声,说道:“还不一定呢。”

“什么意思?”

“王爷让我通读这两本书,过几天就会来考较我,若是没学会,就要收回去。你说我字都认不全,这不是强人所难么。”

李定国抱着两本书,钻到自己的猪窝里,一页一页地翻了起来。

一连几天,往常最不爱读书的李定国疯魔了一般,在寺里的教书先生那里赖着不走,遇到不会的字就问。

起初他还只是为了马,后来越读越入迷,和自己的伙伴孙阿丑两个,凑着脑袋,通宵达旦地看书、思索、讨论。真正达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有的人,天生就是将才!

一晃十天过去了,朱由松来到迎恩寺,观看新成立的神机营操练。

从京城神机营那里抢来的鸟铳,甚至斑鸠火铳,朱由松都已经不放在眼里。自己新成立的这支火枪队,清一色的长筒燧发枪,虽然目前因为工匠生产速度太慢,只装备了两百人,但是马士英遍索河南府,将所有匠人坑蒙拐骗,连威胁带利诱一股脑送到迎恩寺。

燧发枪的生产速度,已经慢慢的快了起来。

朱由松满意地看着眼前使用三段击射击法的兵士,这种威力的射击,远远胜过明军粗制滥造的弓箭。那种轻飘飘连纸都射不穿的弓箭,朱由松打开封时候已经见识过一次,差点被气的吐血。

看完神机营的演练,朱由松信步来到寺里后院的厢房,问道:“哪个是李定国的住处?”

厢房里一个佝偻着身躯的老头,领着他来到李定国房前,朱由松推门而入,差点被熏了出来。

李定国这间房子,是他和孙阿丑的住处,两个半大少年,都不是爱好干净的主。

现在两个人正在一人捧着一本兵书,面红耳赤地争辩着什么,看到朱由松连忙站了起来。

“拜见王爷!”

“李定国,孙阿丑,你们这猪窝是怎么住得下去的?”

两个人一阵羞愧,告罪一声,跟着朱由松走了出来,好在他们本来就争辩的脸红,看不出来。

朱由松找了个小石礅,马上有个侍卫,放上一张兽皮翻毛的垫子。

“李定国,你不好好读书,刚才在正吵什么?”

“回王爷,我们两个看《纪效新书》,在野战排兵布阵上意见不同,谁也劝不了谁。”

朱由松心头暗喜,看着眼前站着的两个人,说道:“把书给我,我考较你们一下。”

信手翻着这两本兵法,朱由松随意找到一篇,问道:“这个汇辑篇讲的是什么?”

孙阿丑抢先回答道:“汇缉是练土卒条目汇辑而成,通俗讲就是军中各种条例条令的汇编。”

李定国被他抢了先,不服气地接着说道:“整顿军队的六条措施:一是首正名分,使指挥千百户旗军丁舍,秩然有序,而卫所之号令,必行于上下;

二曰拿治剥军贪官,以苏久困之卒,使士气渐裕;

三曰重治刁军刁官,使卫所之官,敢于任事;

四曰禁所伍越序文移,无印白呈,以肃军政;

五曰谕以忠义,厚恤战亡,以劝亲上使长之念;

六曰清磨户口,均编差役,以养荷戈之力。”

朱由松轻轻一试,就知道两个人确实下了功夫,而且天赋颇高,满意地说道:“不错,马是你的了。”

孙阿丑跪地说道:“王爷,我也想要一匹马!”

朱由松财大气粗,挥了挥手说道:“自去马厩,随意挑选。”

离开迎恩寺前,朱由松找到张浩,跟他说道:“神机营的事,你要放在心上,这是个大事。”

“王爷放心,张浩知道了。”

“其他兵马的事,暂时交给赵宏一个人管,你就不要三天两头往他那里跑了。”

赵宏的统兵才能,张浩深深折服,所以没事就往他那里去,学习观察赵宏的一举一动。此时被朱由松揭发,红着脸说道:“赵统领的才能,领兵多多益善,我当然知道他一人足够,就是想去学习一下。”

“哈哈,以后有的是机会。你别忘了,你是我亲点的迎恩寺主事人,这里可是你的本职工作。”

第一百四十五章 由旱转涝一场雨

河南府以洛阳为中心,涵盖了附近大大小小几百个县,良田无数。

这些田地名义上,都是属于一个人的,就是福王。朱由松不事生产,但是也知道水利的重要性。

自从朱元璋得了天下,就定下了黄河“三年一小挑,五年一大挑”的疏溹制度。本来如果按照朱元璋的这一制度,每三五年,将河里的泥沙处理掉,也不会出现现在的局面。

但是朝廷每年拨下的费用,早已经进了大大小小官员的口袋。河床日益上升,连年冲决,黄泛区泛滥。

刚进六月,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冲开了脆弱的河堤,整个洛阳附近的县,都成了重灾区。

朱由松穿着蓑衣,立在高出,看着身下无数的人手,正在扛着工具,疏通河道,修补缺口。

“简直是荒唐可笑!河南府大旱一年,竟然一场雨就变旱为涝,这次死伤百姓不下千人,钱粮损失何止万数,这笔账,必须算在沿途管河的官吏身上!”

马士英在他身后,为朱由松举着一把伞,自己站在雨里,说道:“王爷,这里危险,您还是回城中去吧。”

朱由松回过头来,看着满脸雨水的马士英,说道:“士英,你为什么不说话,我说这笔账要算在管河的官吏身上。”

“王爷,如今咱们的处境尴尬,若是贸然动手,恐怕会给朝廷增加口实。不如记下这笔账,日后再算。”

朱由松虽然怒火攻心,也知道他说的是事实,自己一个藩王,岂能判决官员的功过。他恨恨地跺了跺脚,转身往自己的马车走去,侍卫紧紧相随。

这场暴雨引发的灾害,很快就遍及整个河南,开封府,归德府,河南府三个在河道上的州府受害最深。

朱由检灵机一动,传旨洛阳,着福王负责赈灾事宜。马士英拿着圣旨,匆匆赶往王府,朱由松正在跟着岳盈盈练习一套强身健体的太祖长拳,听到马士英来了,衣服都没换就赶了出来。

马士英看到他,招呼没打就连声说道:“王爷,京城传来旨意,让您主持赈灾。”

朱由松愣了一下,疑惑地问道:“我一个藩王,遇到天灾捐些钱粮是应该的,但是主持赈灾,这是哪一出?”

“朝廷此举必有深意,只是为兄愚钝,难以悟透。”

朱由松也想不通,崇祯此举到底是想干什么,但是可以确定的是,这孙子准没安好心。

“走,去找周舒夜,商讨一下。”

两人来到王府外宫,周舒夜虽然身份大变,是王府的红人,但是一直住在当初从醉仙楼把他接回来时,给他的小房子里。

这个地方虽小,但是五脏俱全,甚至还有一个小院。朱由松下了马车,发现这里已经停了一辆,观其形状,朱由松认得是自己的宠妾,素月的车架。

自从上次周舒夜在诏狱之中,生死线上走了一回,父女两个的关系突飞猛进,如今已经冰释前嫌不说,父慈女孝,十分融洽。

朱由松在门外高喊一声,稍等片刻才推门而入,周舒夜父女两个人已经迎了出来。

屋内只有周舒夜父女,和素月的贴身丫鬟,霁儿。窄小的窗户里,只有一点点的阳关可以照射进来,整个房间显得有些昏暗。

房中摆着一个小桌,上面四道精美的家常小菜,还没动筷。三人看到他们进来,都非常高兴,尤其是素月,一双如水波盈盈的眸子就没离开过朱由松。

“好啊,背着我在这偷吃,这么精致的小菜,一看就知道是月儿亲自下厨。”

周舒夜弓腰垂首,谦卑的一笑,说道:“王爷若是喜欢,英子肯定高兴还不急呢。”

朱由松打趣道:“你也是有过洛水河畔第一才子名头的人,竟然给女儿取个周英子这样的名字,不知道还以为是个乡间大婶取得呢。”

周舒夜嘿嘿一笑,素月俏脸羞红,说道:“爷来这里,定是有事要商量,奴和霁儿就先走了。”

朱由松大剌剌地坐到上首,说道:“不急,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们在这里吃了饭再走。士英,坐,尝尝我的月儿的手艺。”

素月眼角闪过一丝喜色,吩咐道:“快去添双碗筷来。”小丫鬟霁儿甜甜地应了一声,转身去旁边食盒里,拿出两幅新的碗筷。素月接了过来,俏生生地站在朱由松身边,伺候他用膳。

朱由松将朝廷莫名其妙的旨意说出来,周舒夜低头沉思片刻,说道:“王爷不必担心,无非是些鬼蜮伎俩,上不得台面,也没什么大碍。”

朱由松轻轻挪了挪酒杯,素月从捧着酒壶站在一旁的霁儿手里,拿过酒壶,给他斟满。

朱由松一饮而尽,道:“说来听听。”

“明眼人都能看出,朝廷对王爷不怀好意,这次河南府遇到黄灾,他这道旨意下来,如果王爷竭力赈灾,估计会耗费我们王府一些钱粮。如果王爷虚与委蛇,灾情恶化,到时候撕破脸皮,王爷又多了一项罪名而已。”

朱由松接着问道:“既然如此,他这条计策不但十分歹毒,还很恶心人,你为什么说没什么大碍?”

“王爷,咱们王府行事,把柄极多,单单一个魏忠贤,就在朝堂上给咱们列举了四条,还怕多一个一个赈灾不力?”朱由松想来也是,哈哈一笑,说道:“不错,这个皇帝行事忒不大气,你接着说。”

周舒夜惯会看人心思,知道朱由松多半不会虚与委蛇,这个王爷名声不好,但是所作所为,担得起一个爱民如子的评价。

“咱们的皇帝失算了啊,这是个收买民心的好机会,他却让给一个藩王,嘿嘿,还是个不太安分的藩王。”

马士英连连点头,暗道,这个瘸子果然有一套,怪不得小王爷兵发京城也要救他。

听到周舒夜评价自己不讨安分,朱由松不以为意,反而有些高兴,说道:“不错,此次赈灾,大有可为。只要我运作得当,整个洛阳的民心,尽在我福王府身上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锦衣公子堤上赌局

朱由松去了心头的疑惑,胸中畅快,贪杯饮了几杯酒,偏偏他酒量极低,说道:“打了一上午的拳,有些困乏,我要回去休憩片刻。”

周舒夜将他们送出院子,朱由松和马夫说道:“你送士英回知府衙门,我与月儿同坐一车。”

和马士英道别之后,马夫扬起鞭子,载着他走出王府。

自从回来王府,素月因为被自己安排了单独一间院落,见面的机会反而最少。听到他要坐自己的马车,心里一阵窃喜,轻摇纤腰,扶着朱由松上了马车。

赶车的是素月在醉仙楼时,照顾自己的嬷嬷婆子,和霁儿一样,都是她在王府站稳脚跟后,接过来的。

朱由松微微有些醉意,指着生了一张圆蛋脸,腰肢纤细,眼睛里透着一股精灵古怪劲的丫鬟问道:“这个丫头是谁,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素月将他环在怀里,胸前两个鼓腾腾的软肉垫着脑袋,葱白玉手轻轻帮他按着太阳穴,柔怯怯地说道:“这是我在醉仙楼里的小妹妹,和我最好,我不忍心看她在那里受苦,把她接了过来。没经了爷的允诺,请爷责罚。”

“这有什么打紧,你还有什么好姐妹,亲戚朋友的,一并接进来就是,咱家有钱。”

他虽然醉醺醺的,语气吊儿郎当,但是话里透着暖意,再加上素月已经知道,王爷为了救自己爹爹,和皇帝都做对了。这在古代可是最了不得的大事,力抗天子,是什么样的气魄。素月虽然知道这不是完全为了自己,还是感动的无以复加,很不得钻到朱由松身子里,做他的一个附属才好。

朱由松觉得头枕在一个至软的地方,如烘在云端一般,舒服至极转过头来,抚着她的嫩白的颊腮,素月娇羞的低下头。朱由松得寸进尺,借着酒意,将手滑到她的腰间,轻轻一拽,熟练地解开裙带。

裙腰一松,朱由松将她外头的的对襟推开,露出里面的莲色小兜。外衫尽除,雪白的玉臂露在外面,朱由松促狭一笑,附到颤巍巍的美人儿耳边,轻轻说道:“月儿乖,抬起手来。”

素月看着他坏坏的笑容,心里一阵发慌,再加上还有个小丫鬟霁儿,面色通红的站在那里。但是她的身体仿佛被施了魔咒一样,根本不能抗拒朱由松的命令,乖乖地举起双手。

朱由松用手里的裙带,将她的明晃晃的皓腕轻轻系了个活扣,吊在马车顶端的木架上,隔着小兜,在她身上抚摸起来。

素月发出阵阵哀鸣莺啼,声音虽小,但是在王府的路上,朱由松还是害怕被人听了去。

他伸手解下素月胸前的小兜,两手一拽,转了几圈,做成了一个两根细线中间是布的长绳。

“张嘴。”

晶莹饱满的唇珠一分开,朱由松将手里肚兜做的绳把她樱唇封住,细绳系在脑后,再无顾忌,在这个洛阳第一尤物身上,上下求索起来。

忽然,天空中一声惊雷巨响,暴雨又至。

朱由松在素月房里宿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来到迎恩寺,带领人马,赶赴灾区。这次决堤只是一场暴雨,没有更多的水源,所以缺口已经很快堵上。

眼下最重要的问题,就是无数从灾区涌来的,还有没来的难民们,如何安置。

好在迎恩寺众人本来就都是难民出身,干起活来极卖力气。搭棚磊灶,支锅熬粥,有威望的乡里老人,站在旁边指挥,吆喝声不绝于耳,虽然异常忙碌,却可以有条不紊。

人群中一群锦衣公子,在一众泥腿子中,格外显眼。就连朱由松身上都沾了不少泥巴,但是这些公子哥们却一尘不染,站在远处悠然自得,其中一个手里举着个东西,不知道在谈论什么,显得兴高采烈。

朱由松仔细一看,为首一个不是徐光启的孙子,徐尔斗是谁。他摆了摆手,不让侍卫跟着,自己偷偷过去,混在其中,看他在做什么。

“河决堤,民受难,我心甚痛。”

朱由松听到这些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一阵别扭,但是总算他还是有点祖父的情怀,暗暗点头。

但是接下来的话,差点让他吐血。

徐尔斗面色突变,脸上忧国忧民的神色不见了,反而有一股病态的潮红,兴奋地说道:“让我们猜一下,这次决堤,共有几个缺口。单数买单,双数买双,买定离手了!”

这群公子哥纷纷下注,看桌上银钱财物,这场赌局还不小。

朱由松这才看到,徐尔斗的手下有一张临时画成的赌桌,怒火一下子就涨了起来。

“徐尔斗!”

“谁叫本公子?”

待看清喊话的人面貌后,徐尔斗脸色一变,立在原地,唯唯诺诺不敢说话。

原来这些公子哥都是他来洛阳后认识的,一群人整日聚在一起,吃喝嫖赌。

徐光启在的时候,他还有点收敛,如今徐光启远赴海外,他更是脱了缰的野狗一般,越发放荡。

在城中玩腻了,竟然突发奇想,来到这抢灾现场赌了起来。

朱由松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旁边的公子多是洛阳缙绅豪门之子,他们的父辈或许都认识朱由松,他们却从没资格见过、

“你是何人?我们兄弟快活,关你鸟事?”

徐尔斗更加害怕,但是还算讲点义气,生怕他们再说出什么不堪的言语来,连胜骂道:“住嘴,这位是福王爷。嘿嘿,这里乱哄哄的,王爷怎么亲自来了。”朱由松看着他惫癞的样子,想起当初一起去徐州的情意,神色稍缓。

如今在洛阳,福王的名字,比皇帝还管用,谁人不知。一众公子哥们吓得不敢再言语,收起了跋扈的气势。

徐尔斗暗暗叫苦,谁能想到,一个亲王会亲自到这种地方来。尤其是朱由松出行,向来带几个侍卫,从不铺张,不知道还以为一个小官呢。

朱由松看着这些人,一个个衣着打扮,非富即贵,计上心来。

“喜欢赌是吧?你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本王跟你们赌个大的。”

第一百四十七章 绝尘两骑来是谁

公子哥们不知所措,都拿眼去看徐尔斗,毕竟他是王府的人,跟这个小王爷还能说上话。

徐尔斗却不惧反喜,他痴迷赌博,甚至到了无赌不欢的地步。明知道朱由松没安什么好意,还是问道:“王爷要赌什么?”

朱由松偷笑一声,说道:“你们都是洛阳的中流砥柱,青年才俊,洛阳这场水灾没了你们极难善后。”

在场的虽然都是声色犬马,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但是没有几个是傻子。他们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斤两,还青年才俊,中流砥柱?那跟他们八竿子打不着。

“既然如此,我就把灾区一分为嗯,徐尔斗,这里一共几个人?”

徐尔斗已经猜到个大概,惴惴不安地说道:“十二个。。”

“好,那我就分成十二个灾区,交给你们主管,你们各凭本事,筹集钱粮,到时候我看看哪个灾区做的最好,重重有赏,最差的几个,哼。就是这场赌局的输家,我就要到你们府上,和你们父辈好好探讨下,几位堤上开赌的壮举了。”

包括徐尔斗在内的十二个人,瞬间黑了脸。尤其是徐尔斗,他可以说是这些人里最穷的。

“王爷,我们都是家中晚辈,做不了主的,能拿出的钱粮属实不多。”

朱由松促狭一笑,说道:“自然不会让你们全包,这样吧,本王出大头,王府所出平均摊派到你们每个人的分区,剩下的,你们自己想办法。”

朱由松说完,不等他们继续诉苦,伸手一招。张元化带着王府的侍卫,走了过来。

“把这几个人名字记下来,要问清家室住址,一会交到我。”说完头也不回,径直回到坝上监工去了。

张元化等他走了,哈哈一笑,一拳捶到徐尔斗身上,问道:“阿斗,你这是又出了什么风头?”

徐尔斗龇牙咧嘴,说道:“轻点,果然你们长得黑的,没一个好东西。”

张元化不以为意,追问原委,徐尔斗垂头丧气的说了小王爷的赌局。

张元化笑的前和后仰,挑着大拇哥说道:“好样的,你们都是一等一的善人,来吧,一个一个来自报家门。”

这些公子哥,虽说不能直接掌管家中钱财,但是每日挥霍用度,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自从朱由松那天在坝上给他们分派了灾区,这些人转了性一般,再也没人去醉仙楼等消金窟了,就连吃饭,都在自家老老实实吃。省出的钱财,都换做粮食衣物,支援了自己的小区。

朱由松见他们也着实上了心,暗中指使张元化将王府的钱财偷偷接济了一下徐尔斗,让他不至于太难看。

对这些上心的公子哥也不吝表扬,每人都派人去他们家中嘉奖一番。

这些人的父辈,不缺钱财,见到自己的不成器的小子,竟然有了这样的殊荣,都拿出钱来,支援各自的儿子。

再加上福王府一向买粮屯粮,从不出售。王府拿出的粮食,足以供给洛阳附近的灾民。有明一朝黄河决堤,从没有一次像这一回,难民安置的如此妥当。

朱由检在朝中,已经完成了自己的清扫。在朱由松的帮助下,本来需要很久才能完成的,对阉党的清洗,提前大功告成。

放眼朝堂,朱由检自认都是些忠臣良将,雄心壮志地要完成自己继位时的目标了。眼下还有一个碍眼的人,就是洛阳小福王。

听说他在洛阳声望如日中天,朱由检就恨得牙根痒痒。自己的这个堂兄,当初在京城,和自己是童年玩伴。

那时候朱由检就知道,这个堂兄和他父亲一样,是个只进不出,贪婪顽劣的小王爷。

没想到到了洛阳,他竟然性情大变。按照朱由检的推测,这个小福王势必会推辞赈灾,然后糊弄了事。那样自己就有了一个理由,将他召进京城问责。

想到这里,朱由检恨恨地将手里的奏章扔在地上,那是洛阳知府马士英为福王请功的奏章。

“这个马士英,读圣贤书,受了皇恩去洛阳任一府之尊,竟也为一个藩王张目,可恨!该死!”

朱由检召唤自己身边的小太监,将自己新提拔的首辅周延儒召进养心殿。

周延儒得偿夙愿,做到了内阁首辅这个当世文臣最高的位置,正要雄心勃勃,辅佐皇帝,中兴大明。听到朱由检相召,兴冲冲地就来到养心殿。

朱由检开门见山,问道:“周爱卿,魏逆临行前,最后一次早朝,所言之事,你怎么看?”

周延儒闻弦歌而知雅意,痛斥小福王为非作歹,并且保证明日朝会,自己会当堂弹劾。朱由检满意地点了点头,亲自起身将他送了出去。如此殊荣,让周延儒感激涕零。

洛阳城内,王府之中,朱由松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朝堂上内阁首辅弹劾自己的消息不翼而走,比朝廷的旨意还要早一步传到了洛阳。

皇帝勃然大怒,但是念及福王天子血亲,宣朱由松进京,为自己辩护。

对此,朱由松就两个字回应:“不去。”

洛阳城中风声鹤唳,连七八岁的小童,都知道一场大战一触即发。街道上,各种小摊小贩,商铺,都关门大吉,躲在家中。好在这次双方都是大明朝的人马,不管谁赢,他们都不会被连累。

城门紧闭,附近乡县的王府势力,也都被召回洛阳。城楼上,朱由松照例巡视一番,自从听了那个消息,他每天都会爬上洛阳城楼。

突然,赵宏指着远处,说道:“王爷,你看!”

大家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见两骑绝尘,飞奔而来。

洛阳城周围,这些日子早已无人往来。突然出现的两匹马,让人不禁浮想联翩。

朱由松沉声说道:“多半是前锋探路,难道朝廷大军这么快就来了?”

过了一会,两骑越来越近,远处地平线却始终没有大军的踪迹。

朱由松嗤笑一声,回头跟自己的手下说道:“我听说,后唐大将李存孝,一十三骑打下长安城,闯出了“将不过李”的赫赫威名。今天这两个人,难道是要两个人,来打洛阳了?”

众人哄笑起来,紧张的氛围为之一缓。

终于,两个人来到了城下,其中一个摘掉斗篷,露出一张风尘仆仆却仍不失威严的脸。抱拳朗声喊道:“某曹文诏,前来为福王爷驱使。”

第一百四十八章 相逢一笑释前嫌

朱由松就在城楼之上,听得清清楚楚,往下一看,虽然洛阳城高,隐约可以看出确实是曹文诏。

这样的人物,见过一次,势必是难以忘记的。只是他旁边的小将,朱由松也隐隐约约感到一丝熟悉,不过他只当是当初犒军所见,不以为意。

“快快打开城门,迎曹将军进城。”

朱由松带着人,浩浩荡荡赶下城楼,亲自迎接这个危难时刻前来投靠的将才。

城门大开,曹文诏下马执鞭,和身后自己的侄子曹变蛟走进洛阳城。迎面而来的正是有过一面之缘,却救了自己性命的朱由松。

曹文诏面露感激,抱拳刚要说话,身后自己的侄子曹变蛟脸色突变,心神俱惊,大声喊道:“是你?!”

朱由松一双眼睛都盯在心仪的将才曹文诏身上,没有注意到他身后的小将,听到这声疾呼,才转眼望去。

“是你!”

两个人均是目瞪口呆,对视起来。曹变蛟心情复杂不已,眼前这个人穿戴打扮,无疑就是洛阳小福王。但是他竟然又和马陵山中,自己曾经打死过的小山贼,长得一模一样。

而朱由松的惊呼,显然证实了他的猜想,这个人就是当初的小贼,而且已经认出了自己。曹变蛟愣在当场,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自处。这个人是自己一家的恩人,但是自己曾经是他的仇人,他势必会报仇,我该如何?

曹文诏疑惑地问道:“怎么王爷竟然认识小侄么?”

朱由松哈哈一笑,说道:“原来你就是当初那个小将,我就说么,放眼天下,如此英勇的能有几人,果然是将门虎子。”

曹变蛟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问道:“你不怪罪与我?”

“此一时彼一时也,你何罪之有,来,进城中叙话。”

朱由松引着曹文诏和心情复杂的曹变蛟进来到洛阳城,直奔自己的王府,坐定之后,才对众人说起往事。

房内众人除了曹文诏,马士英几人之外,都知道当初主朱由松伤重回府,差点一命呜呼。尤其是张元化,这件事简直就是他的心魔一般,一直让他深深内疚,

如今听了朱由松的话,才知道眼前这个人就是罪魁祸首,怒火中烧,一双赤红的眸子,狠狠地瞪着曹变蛟。福王府其他的人,也都眼色不善。

曹变蛟身处其中,只感觉无数道目光刺来,他是个恩怨分明的汉子,昂然不惧,出列半跪堂前说道:“王爷对我一家有恩,往日的怨仇,曹某愿意一力承担,跟我叔父无关,一命而已,尽管责罚就是了。”

朱由松站起身来,走到身前将他扶起,说道:“这是怎么说的?我都说了,此一时彼一时,当初你是进山剿匪的官军,我是山寨之中的姑爷,本来就是死对头。

嘿,也就是本王武艺不济,不然我也是要戳你十个八个窟窿的。哈哈,你们听着,今后曹变蛟就是我们福王府的人,都是生死弟兄。人家这个时候肯来投奔与我,是何等的义气千秋,谁敢怠慢,我定不轻饶!”

说完转身扫视一圈,发现就属张元化眼里恨意最盛,走到他身前,拍了拍肩膀,说道:“往事已矣,元化你要放下执念,当初的事我可一直没有怪罪你的意思。”

张元化眼眶发红,作揖低首,沉默不语。

朱由松亲自执着曹变蛟的手,吩咐左右说道:“设宴,今日为大小二曹将军接风洗尘。”

曹变蛟心中五味杂陈,最深的感觉还是感激与敬佩,这样的气度,才配得上我们叔侄二人效忠。他和自己的叔父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双方眼中的感动。

其实朱由松想的很简单,他本来就不是一个自小长在深宫,万事以自己为中心的王爷。站在对方角度一想,曹变蛟确实没有什么错。

用过午膳之后,朱由松带着曹文诏,在洛阳城中逛了一圈。

“怎么样,文诏,这就是我们洛阳所有的家当,你怎么看?”

曹文诏面色始终不改,沉声说道:“力战而已!”

朱由松眉头一皱,知道他这样说,肯定是觉得不太乐观。确实,以一座孤城,力抗整个还没有完全乱套的大明朝,胜算微乎其微。

“若事有不逮,如之奈何?”

曹文诏凛然站住脚步,目光坚毅,说道:“我当死战,保王爷出城。”

朱由松心中有了计较,眼前这个猛将,披坚执锐或许无人能敌,但是没有统筹全局的帅才。若是将一支精锐部队,交到他的手上,他可以以一敌百,作为先锋陷阵杀敌,但也仅限于此。

“把老曹和沈慕鸿放在一起,倒是个绝配。”朱由松心里虽然这样想,但是沈慕鸿远在海外,也只能想想而已了。

无论如何,得一猛将,还是很值得高兴地。朱由松可不愿意弃城而逃,一旦离开洛阳,那他跟陕西流贼并没有多大的区别了,充其量不过是最大的那一股流贼而已。

守住洛阳,就是守住自己的皇族身份,在这个年代,这可比什么都重要。

朱由松亲自给曹家叔侄安置好了住处,才打道回府,招来老舒头,让他手持请帖,带着侍卫,去洛阳城中请人。

所请者,无非就是洛阳的豪门士绅之家,这些人在接下来自己和朝廷的争斗中,作用举足轻重。

朱棣以一个北平,终能夺去天下,靠的可不只是燕王府八百侍卫。当然眼下,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稳定洛阳人心。

洛阳城内,有许多致仕的高官,还有一些河南府大的缙绅。这些人手底的能量,不可小觑,如果他们在洛阳城中跟自己不同心同德,那堡垒很可能从内部就被攻破了。

大战在即,朝廷朝会的消息传到洛阳之后,这些人几乎都做了想同的一件事,闭门谢客不出。

有燕王的例子在前,谁敢出来当这个出头鸟,不如缩在家中,不管谁输谁赢,河南府还是他们这些士绅的天下,不过就是换了个姓朱的当皇帝而已。

第一百四十九章 天子诏来我“不去”

很快,这些人就发现,这次不来不行了。

自己的缩头大法虽然精妙,使得也算纯熟,但是朱由松显然更加光棍。

福王府先礼后兵,甚至是兵礼齐至,不分先后。

明刀明枪的叩开他们的大门,不问缘由,只要家主前去王府。

什么,你们家主生病了?那正好,王府良医所洛阳医术无出其右,侍卫们就地拆了门,做个担架抬到王府。

很快,这些人都被“请”到了福王府文昌楼内,朱由松早已等候多时了。

洛阳大城大邑,士绅之家极多,文昌楼虽大,也挤得满满当当。好在老舒头早有准备,着人办了许多椅子进来,这些人都是体面人,可不能让他们站着开会。

朱由松看人都到齐了,轻咳一声,说道:“诸位,今日朝中有一些奸邪小人,窃据高位不说,还喜欢搬弄是非,将污水泼到本王头上来了,不知你们听说没有?”

下面众人窃窃私语,虽然声音都极小,但是人一多,还是嘈杂起来。

最后,大家推出资历威望最高的前吏部主事吕维祺出来,代表大家。

吕维祺正值不惑之年,对一个文官来说,可以说是当打之年。但是当初魏忠贤执政,他为人排挤,辞官归乡,今日有传闻,朝廷用人之际,有意招他入朝为官。

既然牵扯到自己的仕途,吕维祺自然慎之又慎,说道:“王爷功勋昭著,多有爱民之举,况且还有首倡反逆这件大功劳。所谓清者自清,王爷何不从了陛下旨意,进京陈述,想必可以逢凶化吉,恢复清誉。”

朱由松嗤笑一声,不以为然地说道:“吕大人,我不问别的,就问你一句。”

吕维祺见他发问,还以为事情有转机,如果自己能劝他进京,可是天大的功劳。

“王爷但问无妨。”

“吕大人所言,你自己信么?”

吕维祺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血红色,气咻咻地坐下,不再言语。

“当初魏忠贤把持朝政,流毒四海,天下无人敢撄其锋。是我首倡反逆,这才有了阉祸伏诛。如今陛下偏听偏信,想要诳我进京,加害于我,岂不令亲者痛仇者快。

这都不是陛下的过错,陛下神武圣明,但是无奈身边都是些谗言小人。如今,我意已决,我福王府誓死不向这些奸佞小人妥协。

太祖他老人家,高瞻远瞩,早就料到了今日之事,所以在《皇明祖训》中说:“朝无正臣,内有奸逆,必举兵诛讨,以清君侧。”本王决定,秉承太祖遗志,诛讨奸臣。

待到功成之日,本王愿意一死以谢当今皇上,来偿还自己的不敬之罪。”

堂里众人看着他声情并茂的表演,感动涕零,当然,一个信得都没有。但是至少表面功夫都做到了,没有人笑出声,已经是给了莫大的面子。

朱由松也不管他们信不信,刚才的话不过是场面话,就跟后世的领导讲话一样,必须的说,但是一点用处都没有,接下来要说的才是把他们喊来的目的。

朱由松话锋一转,缓缓说道:“本王观如今局势,一场大战已经不可避免。不过诸位放心,此战我绝不牵连诸位,虽然洛阳是我们共同的洛阳,但是我愿意一力承担,用我们福王府一己之力,来抵抗朝中奸佞搬弄而来的这场浩劫。

但是,我丑话说在前面,谁要是私藏祸心,想拿我朱由松这颗脑袋,作为进身之资,串联前来攻城的朝廷军马,我朱由松也没有妇人之仁施舍与他。到时候引颈就屠,勿谓言之不预也。呵呵,本王言尽于此,诸位请回吧。”

众人纷纷告退,每个人身上都惊出一身冷汗,小王爷最后几句,绵里带针,这些人中不乏有那等想法的人,更是惧怕。

不过更多的人则是庆幸不已,自己并没有被裹挟进这场叛乱之中。

如果小王爷兵威相加,让他们出钱出粮,甚至出人相助,他们身在洛阳,也不得不低头。毕竟洛阳城中,府王府的势力绝对强大,让他们无法反抗。

但是没想到,小王爷如此自负,竟然意欲以王府之力,和朝廷对抗,如此一来,他们尽可以高枕无忧了。

那些报了献城保命的人,也不禁放弃了这个高风险的想法。

朱由松坐在空落落的文昌楼里,闭目沉思。他不是不想借助士绅之力,但是自己一向无恩于他们,他们岂会豁出命来,跟自己干造反这么高风险的事情。只能退而求其次,保证他们不要捣乱就好了。

好在洛阳的人马,都是自己一手带起来的嫡系,不虞有不忠的可能。

皇宫之中,朱由检已经知道了小福王那句简简单单的答复,简单到只有两个字:

“不去。”

即使不是当面听到,朱由检还是气的脸色血红,浑身颤抖,

“他这是藐视于朕!藐视朝廷!藐视我大明朝!”

自从大明开国以来,还没有哪一个皇帝,受过这样的羞辱。堂堂皇帝相召,他竟然连个推辞的理由都不找,直接说出“不去”,这样的话。

朱由检继位以来,皇权赋予他的权力,让他无所不能,终于碰到了第一颗钉子。就连不可一世的魏忠贤,都被朕收拾了,一个藩王而已,朕倒要看看,他能不能抗住雷霆之怒!

跪在地上的田吉,见到朱由检龙颜大怒,说道:“福王如此无礼,陛下宜早发天兵,将他擒拿到京,以儆效尤。”

朱由检冷笑一声,说道:“这是自然,朕还能放他一马不成。以卿之见,谁人可以当此重任?”

田吉知道,这次举荐必须找一个万无一失的,否则当初魏忠贤举荐福王的例子就在眼前,所以他不得不慎重起来,低头沉思朝中有何良将。

奈何魏忠贤这位老兄活着的时候,在朝中清洗的太猛,萨尔浒之后大明朝本来就没有几个能打的,有也被派到了辽东。

这个时候,洪承畴,卢象升,孙传庭都还是文官一个,在自己的岗位上勤勤恳恳的办公呢。

田吉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干脆脖子一横,光棍地说道:“福王不过一藩尔,手下皆是低微卑贱之徒,灭之极易。不如在朝堂之上,择将出征。”

第一百五十章 不争不抢杨渔翁

朱由检一听,知道这是田吉不敢承担责任,不悦地冷哼一声。

不过有一点他说的不错,小福王手下,确实都是些卑微低贱之人。听说统兵的将领,还有一个不满二十岁的马夫,真是可笑。

“明日早朝,就有你提出发兵征讨洛阳吧。”

田吉听他语气冷漠,万万不敢再行推辞,好在只是提出征讨,就算是有什么差池,到时候也追究不到自己身上。

第二天的早朝,文武百官齐至,所有人都眼观鼻鼻观心,谁都知道今天的主题,必然是洛阳福王之乱。

果然,兵部尚书第一个站了出来,田吉一脸正气,凛凛然朗声说道:

“陛下,臣有本要奏!”

朱由检装作不知的样子,问道:“田卿所奏何事?”

“微臣状告洛阳福王朱由崧,抗旨不尊,目无君上。前者内阁周大人,列举福王劣迹,陛下皇恩浩荡,给其进京自辩的机会。如今看来,周大人所言,句句属实,福王畏罪,不敢来京。

况福王欺君罔上,抗旨不尊,实在是罪大恶极,若不严惩,臣恐天下藩王宗室群起效仿,则国将不国矣。”

朱由检长叹一声,一脸的犹豫,说道:“福王乃是近藩,是朕的血亲,举兵讨伐,朕心实不忍。”

田吉暗骂一声,跪地请命,痛心疾呼:“愿陛下以国事为重!”

堂下众臣,大部分都是朱由检驱逐阉党之后,召回朝廷的。做官做到庙堂之中,有谁是真的傻子?

看到这个情景,那还有不明白的,纷纷跪倒,齐声高呼:“愿陛下以国事为重。”

朱由检望着满地撅着屁股的文臣,心中如同开了七窍一样舒爽,自己既得了仁慈的名声,又可以诛除惹人厌恶的福王,做皇帝的滋味,果然是天下第一等的享受。

“既然如此,谁人愿意前去统兵?”

此时的小福王,并没有什么名声,只是听说在开封,侥幸招安了一群流寇。

在这群文臣眼中,这简直就是香饽饽,以一府之兵,如何和朝廷相抗。再说了,藩王的实力,一削再削,早已不是开国时那种实权派了。

朝堂之上,顿时乱开了锅,都是自荐或者举荐自己好友的。

朱由检心怀大畅,扫视一眼,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左佥都御史,杨鹤。

杨鹤是自己诏进京城的,当初魏忠贤把持朝政,这个老兄先是死了父亲,回家守丧,丧期满了,母亲又死了。完美的避开了九千岁的毒害,朱由检曾经单独召见他,问对之下,感觉这个人是个人才。

而且他也有预言了水西安氏之乱的辉煌过往,对萨尔浒的意见,也很令人信服,人望颇高。

朱由检见他老神在在,站在人群,不发一言。他轻咳一声,止住了百官的声音。朝堂上瞬间鸦雀无声,朱由检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杨鹤。”

杨鹤正在走神,脑中早就开始想今天中午吃什么了,突然听到皇帝叫他的名字,吓了一跳,出列道:“臣在。”

“此番讨伐福王,杨卿以为如何?”

杨鹤眉头一挑,悠然说道:“洛阳并非大城,福王一向也没有什么人望,朝廷大军一到,必然马到功成。”

他这样说,不是在讨皇帝开心,其实他真是这样想的。杨鹤是武陵人,在家守孝这几年,大小福王的名声也听过一些,但是都是不堪入耳的丑闻。他自然不知道小福王,如今在洛阳一带,已经是如日中天了。

朱由检壮其言,愈加高兴,展颜说道:“既然如此,杨卿就为朕出征,将福王擒来京城。朕封你为陕西、山西、河南三省总督,节制三省兵马,杨卿可莫要辜负朕意啊,郑等你早奏凯歌,在御林苑为你设宴庆功。”

杨鹤万万没有想到,这样的好事竟然落在了自己的头上,本来他以为自己刚刚进京,连争斗懒得争。谁知道陛下慧眼识珠,把这莫大的功劳给了自己。

“臣必不负陛下隆恩!”

文武百官见自己争得头破血流,竟然让一个不争不抢的捡了漏,闷闷不乐。朱由检就在这种让他沉醉享受的氛围中,结束了朝会。

一朝大权在手,令出法随,总揽四海,真皇权至乐也。

杨鹤回到府中,再也不用忍着自己的笑容,一路上深怕刺激到同僚,到了家才放声笑了出来。

他刚进京不久,家眷都还在武陵老家,只有一个长子杨嗣昌跟随。

杨嗣昌看到自己老爹奇怪反常的表现,吓了一跳,要知道,自己这个爹一向不苟言笑,端正肃穆的。

杨嗣昌好奇心大起,凑上前问道:“父亲大人何故如此高兴?”

“嘿嘿,今天朝堂之上,定计讨伐福王,群臣相争,你猜最后怎么着?”

杨嗣昌撇了撇嘴,说道:“还能怎么着,看父亲高兴的样子,肯定是落到你头上了呗。不过父亲,讨伐一个没有实权的藩王而已,又不是多大的功劳,至于这么高兴么?”

“你懂什么?今日朝堂之上,老夫不争不抢,陛下却钦点我的名字,这是陛下信任的表现啊,圣眷若在,什么功劳都是要放大的。”

杨嗣昌辞官和杨鹤一起隐居,过着优游林下的生活,虽然悠闲,但是心中还是想位居高位,施展自己的才华的。听了杨鹤的话,也高兴起来,杨鹤吩咐一声,杨府上下收拾行装,家将亲兵准备随杨鹤一同前往河南府。

人未到,令先至。新任总督传令怀庆卫、南阳卫、宣武卫、弘农卫都指挥使,在各府总兵的带领下,领兵前往洛阳,围城。

中原大地,兵马齐行,上一次有这个待遇的,还是袭取开封的“一阵风”。讽刺的是,当时统兵的,赫然就是这次朝廷征讨的对象,小福王朱由松。

黑石渡,“一阵风”岳辰风坐于堂上,大小将官汇聚一堂。

岳辰风标志性的赤着胳膊,眉目之间,怒意昂然,沉声说道:“这几天,招子都给我放亮点,可能要出大事了。从今天开始,军中禁酒,谁都不许偷喝!”

第一百五十一章 诸葛福八论援兵

堂下他的老弟兄们,愁眉苦脸,耷拉着脸窃窃私语,不过没人敢反对。

朱由松已经派人通知了他们,朝廷的兵马不日即到,不过他们虽然处在洛阳附近,但是名义上是明军的一支。朱由松只是让他们做好准备,以备不时之需,但是不到万不得已,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饶是如此,他们还是紧张了起来,整顿军马,随时准备厮杀。

这是一支奇兵,关键时候可以救命的效果,朱由松并不想过早暴露。

朱由松安插在各地的密探,已经纷纷回报,朝廷的兵马调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洛阳城楼上,朱由松背着手,看着手下脚步迅疾的搬运着滚石檑木之类的守城工具。一箱箱的炮弹也运到了城头,洛阳不比开封,没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高城,面积也没有开封大。

但是小也有小的好处,自从自己实际掌管了洛阳,就一直督促马士英,修葺城楼。如此一来,城中的守军绰绰有余。

甚至从自己火烧福王府,和魏忠贤扯上关系的那一刻,朱由松就知道,会有这么一战。

除非自己真的甘心做个混吃等死的藩王,将大明江山,交到注定失败的朱由检手里。

历史已经证明,这个人没有这个能力,即使手里握有再好的牌,这个志大才疏的皇帝,也能把自己玩成一个慈善赌王。

想到野猪皮入侵,堂堂大汉在自己的土地上,做了别人的家奴,朱由松扼腕叹息。如今自己有了机会,可以奋力一搏,改变这个耻辱的灾难,怎么可能会轻易放弃。

朱由松轻轻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嘟囔道:“崇祯,不是做哥哥的不让你,实在是你不行啊!”

刘毅抻着脑袋,疑惑地问道:“谁是崇祯?”

这个时候,朱由检还没有定下崇祯这个年号,如今还是天启七年呢。

朱由松看着刘毅黑乎乎的圆脸上,瞪着一双绿豆眼,一脸疑惑,不禁笑出了声。

“是一个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可怜可叹可恨之人呐!”

刘毅更加疑惑,但是他深怕自己的无知被朱由松耻笑。装着听懂了的样子,点了点头,煞有其事地说道:“原来是他啊!”

朱由松乜了他一眼,不再理他,走下城楼,在城中巡视起来。

若说完全不紧张,也是不可能的,如今朱由松的感觉,让他想起了前世考试前的心情。

这洛阳城,就是一张考卷,自己及不及格,有没有资格取代朱由检,来为这个民族续命,就看着一战了。

“粮草如何?”

周舒夜跛着脚,跟在身后,一直不说话。直到朱由松发问,才说道:“足够三年之用。”

朱由松早就知道了,只是惴惴不安地再问一遍,消除心里的紧张,也给周围的亲信们打劲。

“用不了三年,我们就有一个强大的援军。”

众人半信半疑,只当是他在安慰大家,试想谁会支援一个反叛的藩王。

朱由松不以为意,继续说道:“我们家眷老小,都在洛阳城中,若是不能歼灭来犯之敌,突围出去是自断一臂。咱们就成了无根的流寇,再难成事,我这皇族的光环也将黯然失色。

俗话说,天雨虽宽,不润无根之草。你们不要抱着杀出洛阳的打算,我已经决定死守。至于我说的援军,你们都不信是么?”

周舒夜直了直腰背,悠悠然说道:“王爷说的援军,莫非是太行山中的王二不成?”

朱由松赞许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是,也不是。”

朱由松故作姿态,吊足了自己这一伙心腹的胃口,要不是他的身份,估计早就挨揍了。

马士英首先沉不住气了,问道:“王二不过是一股流寇,当初曹将军带着几千人,就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指望他,聊胜于无吧,而且咱们和他,素无往来,他会来救我们么?”

朱由松哈哈一笑,说道:“一个王二,不值一提。但是十个王二,一百个王二呢?”

周舒夜恍然大悟,心里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也顾不上自己一贯的装孙子了,说道:“王爷是说,陕西会大乱?”

“没错,八百里秦川民风剽悍,百姓听到征兵打仗,都敲锣打鼓,喜不自胜。现在陕西连年大旱,灾情甚于河南,怎么可能只有一个王二起事。

而且陕西军政糜烂,本来就拨不下粮饷,还被层层克扣。我听说许多军户的田地,都被侵吞,甚至有一些,还在蛮夷手中。这些兵早就有反意,朝廷又来征伐我们洛阳,肯定会调动陕西兵马,到时候,就等着他们造反吧。”

在场的众人纷纷点头,觉得大有道理,刘毅更是忍不住咋呼起来:“王爷,你的脑子怎么就这么好使,这都让你算计到了。”

朱由松被他一嚷,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都是后世学来的。如今自己占了先机,在这里充诸葛亮,多少有点不好意思。好在他脸皮够厚,轻轻一笑,遮掩了过去。谁知道他这遮羞的神情,在别人眼里,更显得高深莫测

王府的几个老人,面带疑惑看着朱由松,不知道为什么小王爷撞了一下狮子,竟然不学有术起来。思忖着是不是回去之后,带着自己不成器的儿子,到王府门前,撞上那么一撞。

巡视完毕之后,朱由松返回王府,先去邹王妃那里请了个安。

王妃惴惴不安地询问他,最近风声鹤唳的,就连王府深宫都听到了消息。

“儿啊,为娘的听说,你惹恼了皇帝,咱们家是不是大祸临头了?”

朱由松故作轻松,说道:“母妃听谁说的,不过是些朝中的小人,搬弄是非,很快就沉冤昭雪了。”

“你少骗我了,我都听人说了,外面满城风雨的,说是就要打仗了。”

朱由松眉头一皱,也知道到时候炮声一响,瞒是瞒不住的,笑着说道:“母妃别担心,咱们输不了,谁也打不进来。”

邹氏证实了心中的想法,更加担忧,说道:“你这孩子是大不如以前省心了,连皇帝都敢招惹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朱由松拿眼色勾了一下红玉,让她帮忙劝解。红玉美目翻白,嗔了他一眼,展颜说道:“王妃您就别担心了,没来由给福八增加负担,咱们就安坐这王宫,看他折腾吧。”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主帅战前症候群

邹王妃虽然已经三十多岁,心性却像个小孩子,天真烂漫。

最信任的两个人联手一哄,心里的担忧就去了七七八八,朱由松察言观色,知道自己多说无益,反而不妙,说了几句体己话就要告退。

邹王妃让红玉送他出门,出了院门,侍卫们围了上来,簇拥着朱由松就要回世子府。

红玉脸上轻松的神色尽去,拽住他衣袖,眼珠一转,低声问道:“你跟我说句实话,这次真的没事么?”

“嗨!刚劝好一个,你又来了,你们女人家就是事多。”朱由松大摇其头,故作生气状,说道:“只要你们少给我添乱,我轻而易举杀退他们。”

红玉拍了拍高耸的胸脯,舒了口气,眸光流转,嗔道:“你个没良心的,刚才说什么?我们事多,你小时候擦不尽的鼻涕,尿不完的床,我们也没说你事多。”

周围的侍卫,听到这里,憋着笑意,满脸通红。

这个御姐儿姿容秀丽,保养得宜,一张鹅蛋脸看上去吹弹可破,让人怀疑,岁月将她遗漏了一般。朱由松见她撒起泼来,非但没有一般妇人惹人厌恶的模样,倒有些女童的娇憨之气。

俗话说,月下看美人,别有一番韵味。如今正是春末夏初,红玉身着一个鹅黄色的绸裳,胸前鼓腾腾,像是要破衣而出,纤腰轻束,长直的腿股上端,圆滚滚的曲线。真所谓瓜乳、蜂腰、满月臀儿。

朱由松凑了上去,使劲吸了一口淡淡的香气,伸手捏着佳人下巴,笑着说道:“既然我光着屁股被你抱大的,等我得胜归来,加倍报答你。”

红玉脸色羞红,打掉了他的手,两腿竟然微微有些颤抖,提着气嗔骂道:“要死啊你,连我都敢调戏。”这是这番话说出来,却软糯柔切,毫无威力。

朱由松得意的张狂大笑,上了马车,大战在即,人心都有些浮躁。朱由松乐得用这种方法,缓解下自己的心情,毕竟这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第一次面临这样场面,如果说他此刻心如止水,刹那间迸发王者之气,带着几万人马,一路高奏凯歌打进京城,那才是天方夜谭。

夜色如墨,皎月当空,湛湛的夜空中点点繁星,朱由松下了马车,侍卫们不能进入内院,朱由松独自走了进去,站在院中有些孤寂。他的身边永远都是众人环绕,但是身为洛阳所有人的支柱,他时刻都得自信满满,这样他的手下,才有勇气,跟着他和整个王朝作对。

“吱”的一声,自己的房门被推开,一身劲装的岳盈盈,头缠丝带,将如瀑秀发盘起。

玄衣玄裤,锦红色袍子罩身,腿肚手腕都用皮革裹起,手提宝剑,几步并作一步,走到他身前。

朱由松目瞪口呆,问道:“盈盈,你怎么这副打扮?”

岳盈盈昂首挺胸,胸前略微有些平。朱由松知道她的尺寸,定然是用了抹胸束了起来,一阵心疼。

岳盈盈脆生生地说道:“不是要打仗了么,不穿这个,难道还穿个绣花襦裙?”

....

“盈盈,你知道这次我们要和谁打么?”

“我早知道了,不就是你的皇帝堂弟么。”岳盈盈说完不忘皱了皱琼鼻,以示不屑。

“你不怕么?那可是皇帝欸。”

“我跟爹爹在马陵山的时候,天天厮杀,十次里倒有九次是跟其他的山寨打。这有什么,抢地盘哪有不打仗的,你那个皇帝表弟有那么多地方,你就只有一个洛阳,他还要来给你抢走,实在是太不讲义气了。”

拍了拍朱由松的肩膀,岳盈盈继续说道:“我的福八,可怜见的,你放心,我一定帮你狠狠教训他。”

朱由松走到石榴树下,坐到秋千上,看着天上的星星,悠悠地说道:“那我就放心了。”

岳盈盈看出他和往常大不相同,乖巧地坐到身边,问道:“福八,你有心事么?”

朱由松攥住她的手,说道:“盈盈,我怕我会失败,你们都是我最重要的人,是我最想保护的人。可是我要是败了....”

“我当多大的事呢,你放心好了,打架有输有赢,向来都是他们输我赢。”岳盈盈神采飞扬,朱由松甚至有那么一刻,产生了一种她对即将到来的战争,兴奋胜过其他的感觉。

被岳盈盈感染,朱由松略微有些放松,确实,自己的胜算不算小。

从来据守最怕的就是没有变局,但是现在可是明末,甚至连一次小小的军队调动,都有可能产生一场民变的明末。

朝廷如此兴师动众,这次跟上次不同,再也没有福王府的粮草供应了。

朱由松一拍岳盈盈大腿,豪情满怀地说道:“我就不信,一向掉链子的朱由检,能啃下我这块骨头。”

岳盈盈又气又好笑,嗔道:“你不信就不信,拍我做什么?”

朱由松刚想调笑两句,突然眼光定格住,眼里闪过一束火苗。岳盈盈顺着他的眼光望去,洛阳的西城楼上,烈火熊熊,满城可见的烽火台已经被点燃。

“走!”

朱由松起身拉着岳盈盈的手,双手一拽,将披风抖在地上,往院外走去。早已赶来的侍卫,手拿着盔甲迎着他走来,边走便给他披上。

来到城楼之上,赵宏已经先一步登上了城墙,见到他上来,拱手说道:“王爷,敌人到了!”

杨鹤在城下,登高远望,看到城墙上众人围绕的,知道定是小福王朱由松。

这一路行来,他已经把小福王的资料翻了个遍。大大小小的事情,尽显荒唐跋扈,但是这个人却屡屡成功。“一阵风”横扫中原,甚至攻下开封,可以说大明立国以来第一恶匪,这个小福王竟然带着几十个侍卫,得意洋洋地进城受降,这样的人不死,简直是对不起他的性格。

“传令下去,命令各府兵马退到洛阳十里开外安营扎寨。京城神机营的红衣大炮,听说都落到了福王手里,等明日攻城器械到了,一鼓作气,攻下洛阳!”

第一百五十三章 打声招呼刘一炮

杨鹤身边,一个书生气十足的白面中年人,身着锦袍,头顶着一钢盔,显得不伦不类,

他开口说道:“小福王真不知兵也。洛阳北枕黄河;南屏嵩岳;东有虎牢、成皋只要;西控崤函、潼关之险;内有三川五百里之沃野,河、伊、洛之水源之便利。可谓“河山共戴,形势甲于天下”。虽然此时中原凋敝,不复昔日。但是守洛阳而不据虎牢、崤函之有利地形,反而放任我等直抵洛阳城下,真乃蠢材。

大人此番奉旨征讨,大功只在眼前,咱家这里先给大人告喜了。”

“花公公监军有功,杨某岂敢贪天之功。此番若能侥幸功成,第一的功劳当属陛下当机立断,运筹帷幄。第二么是公公监军得力,三军将士用命。杨某不才,忝居其末,仍自愧矣。”

原来这个白面中年人,是朱由检派来监军的太监,花秋花公公。花公公未进宫时,在家中排行老二,所以宫中多称呼他花二秋。

他久在信王身边,甚得恩宠,这番更是得了一个监军的美差。魏忠贤倒台不久,皇宫乃是他的大本营,身居要职的太监中多为他的党羽,朱由检岂能放心。

为了培植自己的势力,朱由检这才提拔花秋前来监军,到时候凭着功劳,封他做宫中掌权的大太监。

花公公进宫之前,也是读过几天书的,后来进了皇宫,在宫里更是发奋读书。原来自从明宣宗朱瞻基开始,皇宫中是有人专门教太监们读书的。

花公公真不愧是太监中的一朵奇葩,他不爱读经史子集,不喜欢诗词歌赋,甚至连最受太监们喜爱的话本都不喜欢,偏爱读兵法。

朱由检慧眼识珠,委了他这个职务,花公公感恩戴德,发誓要擒拿福王,以报陛下知遇之恩。

杨鹤听他说得头头是道,虽然自己身为一个读书人,天生不喜欢宦官,但是也不由得频频点头。

花公公受了他的肯定,心花怒放,再次绞尽脑汁,发挥自己的才能,说道:“小福王以卵击石,螳臂当车,自己定然也是惊惧不已。咱们何不挑选能言会道之人,入城劝降,上兵伐谋,要是不战而屈人之兵,那可是天大的功劳啊。

要知道现在朝廷粮饷紧张,辽东日费千金,咱们做臣子奴婢的,能为陛下尽一份心,分忧艰难也是极好的。”

杨鹤邹着眉头,犹疑地说道:“这个小福王,蛮横执拗,不讲道理。陛下亲自下旨,他都敢大喇喇说什么“不去”,咱们派人前去,能有用么?”

花公公冷哼一声,不屑说道:“那时候他井底观天,以为在洛阳这么点小地方,没人治得了他,才敢那么嚣张。如今咱们大兵压境,估计他早吓得屁滚尿流了,咱们派人去,指不定乐成什么样呢。”

杨鹤虽然心中不以为然,以他在路上对朱由松的研究,他认定这个人不会轻易认输投降,但是花秋是陛下身边的红人,他不好拂逆了他的面子,说道:“那好吧,明日我就挑选能言会道之人,进城劝降。先礼后兵,要是福王不识抬举,咱们在一举攻下洛阳,将他擒拿到京。”

花秋眼看自己的计策,不断地被肯定采纳,喜形于色,乐滋滋地回马而走,去明军搭建的营帐中思考更好的计策去了。

杨鹤望着他的背影,苦笑一声,也回马而去。身后亲兵家将,紧紧相随。

古代打仗,身为将帅永远都是第一位的,所以亲兵必不可少。一旦在战场上主帅死了,或者丢下队伍逃命,或者无力指挥全军了,那造成的打击是毁灭性的。毫不夸张的说,就算是个草包主帅,只要他活着,可以正常的指挥战斗,所起的作用都胜过十万雄兵。

历史上著名的例子,就有孙权孙十万,和赵光义兄弟两个。丢下队伍自己逃命,结果远远胜过对方的兵马,被人杀鸡屠狗一般,甚至国运都被影响。

城楼上赵宏问道:“王爷,他们回撤扎营,我看多半是畏惧咱们的炮火,加上兵马还没有到齐,咱们要不要,先发制人。”

“夜色下,看不清敌军部署,贸然出击,恐有埋伏啊。”

赵宏一听也有道理,若是坚持己见,一旦受了埋伏,自己可输不起啊。朝廷输一场可以,他们有兵源,有补给。自己这里输了一分,就少一分,不得不谨慎。

他们两个都没有想到,城外的明军露出这么破绽,实际上的原因很简单。

不管是杨鹤,还是监军花秋,甚至是满朝文武,出了洛阳之外的天下所有人,都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

他们不屑于相信,这个瓮中之鳖有胆量出城。朱由松谨慎之下,错失了一个搓他威风,给他们一个下马威的机会。

朱由松没有指挥过战斗,眼看自己的设想被赵宏认可,内心也有一点小振奋。但是他清醒地知道自己的斤两,指挥这么多人作战,可不是看过几本,几场电影,就可以指点江山,纵横睥睨的。

出了大方向自己定之外,他给了手下充分的自主权。赵宏,曹文诏都可以随机应变,不用跟自己请示。

突然,一声巨响,在夜空中一颗闪着红光的炮弹,划过一道弧线,落到城外明军中。

朱由松大吃一惊,带着众人看过去,才知道是刘毅,他奉命带着自己的一群痞子侍卫,守在西城一角。

看到大家都过来,围着他看,刘毅黑乎乎的脸上露出一丝红色,挠着头皮说道:“我试试会不会用,初次见面,顺便给他狗日的打个招呼。”

朱由松扑哧一笑,城楼上的守军也都笑了起来。城外的明军相距很远,也不集中,这一炮下去,将将炸死几个人。但是许多人都被吓了一跳,加快了回撤的速度,这其中就包括监军花公公。

他头上的钢轨已经被厚厚的一层泥土盖着,一边吐着嘴里的土,一边捻起兰花指骂道:“呸,呸。天杀得小福王,呸。咱家早完捏着你进京请赏,呸,呸,哎吆。我的牙。”

第一百五十四章 王爷,你大难临头哇

天蒙蒙亮,早起的晨雾浓郁,城楼上一夜未睡的战士,衣角氤氲。

很快噔噔的脚步声响起,换防的兄弟来了,这些人收拾武器,排着队走下城楼,回城中修整。

朱由松手里五万人马,守一个洛阳绰绰有余,没必要让他们都耗在城楼上。

战士们有人可换,朱由松却没人能顶替,他眼里带着血丝,呵欠不断,站在城楼前,破口大骂:“直娘贼,过来城下转悠一圈,竟然睡觉去了。这个杨鹤简直毫无进取心,等仗打完了,老子非上奏参他一本不可。”

赵宏哑然失笑,说道:“只怕王爷的奏章一到,保准他升官发财,好运不断。”

朱由松想到自己的身份,八成还真是这么个情况,自己厌恶的人,朱由检没有不提拔的道理。

“那我就使劲夸他,给他表功请赏。”

岳盈盈轻舒柳腰,大感无聊,皱着眉头说道:“这些人大老远来了,又不打,真是无聊,我回去睡觉啦。”她劲装胯裤站了一夜,虽然仗着身体好,浑身上下也有点不舒服。

朱由松点了点头,派人将她送回王府,看远处敌人的动静,今天也没有大举攻城的准备啊,真是让人奇怪。

城外营帐内,杨鹤“阿嚏”一声,打个大喷嚏。朱由松其实误会了他,他也是一夜没睡,统兵打仗,对他来说还是第一次。

平时谈论起兵事来,杨鹤也是头头是道,指点江山。但是这毕竟是实战,自己身为一方主帅,难免有点忐忑。

花公公带着他的一个老乡,兴冲冲地来到主帅帐内,看到杨鹤的神色,关切地问道:“督帅一夜没睡么?”

杨鹤心想,这件功劳轻而易举,我可不能太过露怯,让这个阉人瞧不起。

“哪里,本官只是路途劳累,没有睡好而已。”他说着话看到花监军身后带着个年轻人,问道:“这位是?”

花公公轻笑一声,喜滋滋地说道:“他呀,叫李如仙是咱家的一个乡党,素来有口才,能言善辩的,咱家小时候可没少在他嘴皮子下吃过亏呢。”李如仙一直以来,傍着自己这个太监老乡,性格有些怯懦,尤其是乍见杨鹤这样的高官,点头哈腰

,一脸谄媚样。

杨鹤脑子一时有些没跟上,怔怔地问道:“公公带他来?”

“嗨!咱们不是说好了要派人去劝降小福王么,咱家突然想到,这个小子是有这么一点歪才的,正好这次我又带了他出来,嘻嘻,就让他进城试试吧。”

杨鹤看着一脸孙子样的李如仙,面带疑色,刚想开口否决,但是转念一想,自己有十万大军,还有各处兵马可以调动,洛阳顷刻间就可以攻克。这个阉人是皇帝身边的人,以后说不定权力更大,不妨卖他个人情。

就算是他的这个乡党狗屁不通,也不碍事,最多是耽搁半天而已。

花公公见督帅杨鹤对自己简直是言听计从,一时间自信心爆棚,喜不自胜地带着自己的老乡李如仙打扮一番。

人靠衣裳马靠鞍,二流子李如仙穿戴整齐,又沐浴梳洗一番,还真有几分儒雅之气。前提是,他别露出那标准的谄笑模样。

花公公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斥道:“笑什么笑,爷们可不是让你卖笑去了,这可是陛下登基以来第一次用兵,你要是把这件事办好了,咱们回去之后,在京城就可以横着走了。”

李如仙面露惧色,说道:“花子,这件事靠谱么,别我刚进洛阳,就被那个小福王给砍了脑袋,咱俩可是从小撒尿活泥巴长大的,你可不能害我啊。”

“你放心,两军交战,还不斩来使呢。再说了,就他那点人马,咱们一打他就得完蛋,你当他不害怕呢。你这次去,他非得高兴地跳起来不可,说不定还会八抬大轿把你送出来呢。”

李如仙松了口气,说道:“那我就放心了,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花公公自小和李如仙一起长大,印象一直是小时候牙尖嘴利的玩伴,那里曾想,如今的李如仙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个顽童了。

不多不少的人马,护送者他来到城下,守军见人少,也没开炮。说明来意后,顺利的从吊篮进入了洛阳城中。

朱由松坐在城下临时的指挥所内,听了通报眉头一皱,问道:“使者?咱们跟朝廷已经撕破了脸,圣旨都给他扔了,还派什么使者。果然文人用兵,净是些奇思妙想。”

刘毅眼珠一瞪,嚷道:“让我把他脑袋砍下来,丢回城外,给他一个下马威。”

“算了,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哈哈,既然杨鹤派来一个苏秦,我就做一回秦王,看他怎么说服我。来人啊,把他给我带进来。”

两个侍卫连推带踹,将李如仙赶到房内,身上传来的疼痛,让他叫苦不迭。正在心里暗骂自己的发小的李如仙,抬头就看到一双露着玩味笑容的双眼,正在看着自己。

两边都是带着明晃晃的刀剑的侍卫,尤其是一个黑脸大汉,更是凶相毕露。

说客李如仙未曾说话,气势上先怯了三分。想起自己临行前,花秋的叮嘱,他装着胆子,颤抖着声音说道:“敢问,堂上的可是福王殿下?”

朱由松一阵好笑,这个人明明怕的要死,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偏偏还要装样子,色厉内荏,更加可笑。

“没错,正是本王。”

“王爷可知,你即将大祸临头了么?”

朱由松忍着笑,装作一副白痴样,问道:“怎么讲?”

李如仙见他没有发作,果然花秋说的没错,有戏啊,有戏。

他轻咳一声,暗暗给自己鼓气,背起双手说道:“王爷贵为亲王,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荣。何必为了一点小事,妄动刀兵,如今天兵压城,覆灭只在旦夕之间,悔之何及。”

“继续说。”

李如仙大受鼓舞,说话也不颤抖了,面色恢复几分红润,说道:“现在能救王爷的,只有您自己哇!”

第一百五十五章 人间炼狱修罗场

“哦?照你说,本王该如何自救?”

李如仙上前一步,想要靠近了说话,他刚走不到两步,六个冰冷的刀锋就架到了他的脖子上。把他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当堂瘫软在地上。

朱由松起身放声大笑,说道:“杨鹤就算要劝降本王,难道就不能找一个像样的来么,难道本王在他眼里就这么不堪?”

他提笔在纸上写了一封信,让侍卫塞到李如仙手里,说道:“滚吧,回去记得把这封信交给杨鹤。”

打扮得整整齐齐的李如仙,一脸狼狈地被人扔下城来,好在还给他拴着一根麻绳,不至于断胳膊断腿。他顾不得疼痛,一瘸一拐地奔回己方大本营。

杨鹤早就点好兵马,并没有对他抱一丁点希望,只等他回来,绝了监军不切实际的念想,就大举攻城。

身边的亲兵,将李如仙高举的信封,交到他手上,展开一看:

此等劣货非说客之才,杨督帅宜亲来洛阳,或可劝得本王幡然悔悟矣。

杨鹤冷哼一声,将手里的信撕碎了扔在地上。花秋已经从李如仙那里,知道了结果,满面羞惭,不好意思出来见人,躲在自己帐中。

杨鹤一挥手,旁边的亲兵挥舞帅旗,大军瞬间开始移动。

王朝更迭发展到明朝,攻城器具已经五花八门,可以说种类丰富到让人咋舌的程度了。

朱由松登上瞭望台,在碉楼的空隙中,看到城下各色各样的巨型攻城车,和黑压压的官兵,也着实吓了一跳。

这场守城之战的主帅,是西城楼上的赵宏,他自己只是起到一个鼓舞军心的作用。

赵宏当年成名的地方,是辽东。正是在一次次的据城而守,抵御建奴的战斗中,成长了起来。城下的攻城器具,和手段,自然是比建奴高明不少,不过士兵的战斗力,可就大大不如了。

看着城下明军松散的阵型,赵宏冷笑一声,知道他们是畏惧自己的红衣炮。但是赵宏自己知道,小王爷虽然强取豪夺了许多的大炮,但是没有自己的兵工厂,炮弹打一发少一发。

他站在城楼上,按捺不动,直到城下一个个怪物一样的木牛车、轒辒车,将士兵护送到城下。

这些巨大的攻城车是在长方形的车座上建有长方形或山脊形木屋,外蒙牛皮,下安四轮,形同活动掩体。

强健的士兵将其推到洛阳城下,多车相连成地面通道,掩护士兵抵近城墙,开始攻城。

除此之外,还有厚竹圈篷、半截船、木立牌、竹立牌、木幔、皮帘等,它们轻巧灵便,可掩护四五名士兵或单兵抵近城墙,进行攻城作战。

洛阳城头只是简单的用抛石机,砸出几块大石头,象征性地抵抗一下。

远处的杨鹤暗暗戒备,心里有一丝不祥的预感,如果说小福王是将死之前的抵抗,那他为什么留着大炮,一发炮弹也不打,难道他还有后手?

终于,明军越过了护城河,还有洛阳守军挖的壕沟,来到城下。

赵宏轻轻一摆手,城楼上赫然冒出一个游火铁箱,藏在城墙内的铁火床将烧至融化的铁水灌到游火铁箱内,投掷到城下靠近的巨型木牛车、轒辒车上。高温的铁水不但让明军丧失攻击能力,还让这些骇人的攻城器械上防火的生牛皮等物也燃烧起来。

明军纷纷从车下逃了出来,身上多半着了火。就连城上的洛阳兵,问到空气中烧焦的味道,也有人呕吐起来。

赵宏脸色稍变,这些人毕竟有一部分是新军,没有经过战争的洗礼。他举起手中的长枪,朗声喊道:“投石!”

传令兵立刻奔走于城楼之上,洛阳守军搬起脚下的檑木,巨石,朝城下砸去。城下已经成了一片人间炼狱,断肢残臂,嚎哭声不绝于耳。

赵宏扫视一圈,发现己方的士兵已经有不少人面露不忍之色,他高声喊道:“让他们攻进城来,嚎哭受难的,就是我们了!洛阳是我们的家,我们的家人此刻都在城里,他们的生死就看你们的了!”

他这一嗓子,果然有点作用,洛阳兵继续抬起檑木,朝源源不断地压过来的明军砸去。

杨鹤站在远处高地上,暗暗心惊,他回头跟副将说道:“没想到洛阳早就准备好了守城的工具器械,这些东西仓促之间难以完成,看来陛下的眼光还是准,小福王早有反意!”

“督帅,咱们的人就这样冲过去,无异于送死啊。”说话的是怀庆府的刘廷和,他和小福王说起来还有一起收复开封的交情在。不过如今杨鹤是三省总督,在前面拼命的。都是河南的子弟兵,刘廷和看着士兵割麦子一样倒下,心急如焚,不禁嚷出了声。

杨鹤面色一沉,厉声斥道:“慈不掌兵,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洛阳毕竟不是大城,我就不信城中能有多少檑木铁水,供他使用。”

在场的将官脸上都露出怒色,读书人心狠起来,还有武夫什么事。他这是要拿命换洛阳的守城物资,准备耗死福王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后面的明军看到前面修罗场一样的景象,早就吓得面无人色。

这些大头兵,本来就无饷可拿,自己的军田大部分都被豪门贵族侵占了。至于行军打仗的那点可怜的军饷,还不够层层盘剥的,饿着肚子来到洛阳,实指望马上叩开城门,填饱肚子。

谁都知道,洛阳有个天下第一富的福王,没成想这个福王府也不是个软柿子,反倒是他们,成了别人屠戮的对象。

这些大头兵犹疑不肯前进,任长官鞭笞,也不敢再去城下。

杨鹤看到兵马竟然出现了断层,勃然大怒,问道:“后军停滞不前,贻误战机,督军队何在?”

中军之中,一行身穿玄甲,提着大刀的兵马,在一个煞面将军带领下,走了出来。

“有迟疑不前,不尊将领者,就地斩首,格杀勿论!”

“是!”

第一百五十六章 城下尸首,春闺梦里人

身前已经是尸山血海,明军调动来的大型攻城车,上面铺了兽皮,本来是可以防火的。

兽皮可以防火,却防不了铁水,杨鹤没有想到洛阳准备这么充分,想一鼓作气,速战速决地拿下洛阳,反而让自己的攻城利器大部分毁在了城下。

天下承平已久,就算是三边蛮族来犯,大明朝也是守势,攻城器具不是充备。如此一来,后面的明军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毕竟身后有督军队明晃晃的大刀,已经有不少的畏战兵卒被斩了。

失去了木牛车的庇护,无数涌来的明军就暴露在城下,赵宏冰冷的脸上,毫无表情,举手一挥,沉声说道:“点火炮!”

城墙上有专门受过训练的炮兵,使用铳规、铳尺熟练地装填起火药和炮弹。随着一声声的巨响,洛阳城外火光四起,硝烟弥漫。这座千年古城,享受了二百六十年整的太平,终于迎来了战火。

火光起处,明军或被巨浪抛起,或被弹片插身,惨叫声不绝于耳。这样的攻击取得的效果,不止是身体上的杀伤,更要命的是对敌人心理上的震慑。

侥幸避过了炮火,冲到城下的兵卒,嚎叫着已经忘记了痛楚和恐惧,一架架的云梯被竖起在洛阳城墙上,面目狰狞的明军顺着云梯往上爬。

这时候可没有恐高症的说法了,死亡和恐惧已经让他们红了眼,只想着爬上去,结束这场噩梦。

对他们来说,爬上城头是终结噩梦,对洛阳兵来说,就成了噩梦的开始。

他们三五成群,抱起撞杆,将城头的云梯掀翻。但是云梯的数量实在太多,蚁附一般,终于,有一些云梯上,已经有人爬了上来。

赵宏持枪而行,轻轻一挥,自己麾下的嫡系,跟着自己从京城来到洛阳的老兵,手持长枪,涌上城墙。

黑漆漆的枪头,刺出收回,刺出收回,看他们的表情,你或许以为这群老卒是在挥舞着农具,干着单调而简单的农活。

赵宏随手拨开一支射来的羽箭,冷笑一声,用枪头挑起,接在手中。

握着拳微微用力,箭身发出脆生生的声响,应声而断。

“就这样的滥制劣货,能射到城上,这个弓兵也算不俗了。”他朗声一笑,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次,人类该有的神情。让人知道,原来这不是一台战争机器。

一个登上城楼的校官,看到他的盔甲穿戴,知道这是个重要人物。他凶悍异常,刀法娴熟,劈死几个守军后,窜到赵宏身前,想要擒贼先擒王。

赵宏长枪一点,倏而聚力,明军校官只觉得一点黑点袭来,伸刀去挡,虎口一阵剧痛,手吃痛一松朴刀落在地上。

赵宏轻转枪头,插进他的甲胄之内,用力一挑,竟然将一个昂扬大汉,挑在空中。

“凭这点本事,就敢来犯我洛阳么?”

喝声入耳,这个平日里颇有几分自负的武官,如同醍醐灌顶,瞬间只觉得眼前的这个敌人,神祇一般,是不可战胜的。

来时路上,建功立业,一战功成的想法,早已烟消云散,只剩下茫然。

赵宏闵他英武,不忍卒杀之,用力一挥,将他摔到城上。身边的亲兵上前擒住。

“押下去,其他人,随我下城。”

杨鹤依然稳坐在高台上,俯瞰这城下的悲壮场面。虽然面上表情未变,但是心里已经没有那种淡然。这么多条人命,在他们各自的家庭,这些人都是家中的顶梁柱,今日一战,不知道多少人倏难破家,不知道多少妇人成了寡妇,多少孩童变成孤儿。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督帅,再不撤下我们,卫辉的军儿今日就死绝了!”

刘廷和已经语带哭腔,他的人马是先锋,他自己就是卫辉人,这些军卒世代相袭,都是相熟的。

杨鹤也不忍心呵责他了,柔声说道:“刘将军,洛阳兵马不过王府的两千侍卫,和河南府的府兵,加起来不到万人。还要分守偌大一座洛阳城,只要咱们登上城墙,他们就完了,胜利在望了啊。”

刘廷和目瞪口呆,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嘶吼道:“督帅!欺人太甚了吧,你当我们是三岁孩童不成?”

“大胆!你敢对杨大人无礼?”

杨鹤带来的亲兵,眼中只认杨鹤一人而已,这些人可不管你在地方上是什么总兵,什么参将。

“小福王打开封时,所部人马就不止两万了,而且武器精良,盔甲鲜亮,如今更是招募流民,何止十万,你竟然诓骗我们洛阳只有一万人?”

杨鹤勃然变色,他一直赋闲在家,每日读书饮宴,悠然自得。看待福王的眼光,还是万历年间的藩王标准,哪知道朱由松竟然养了这么多兵马。

其实刘廷和也是惊怒之下,口不择言,他只是听说洛阳竖起旗帜,招募流民,随口说了个十万,将杨鹤吓得心惊胆颤。

“你所言可属实,从何听来?”

刘廷和一阵心虚,避重就轻地说道:“小福王招募流民,训练士卒,整个河南,有谁不知,你可以问问他们。”

身后的河南各府总兵,跟刘廷和都有交情,纷纷为他说道:“确有其事。”

他只承认福王招募流兵,杨鹤却听做十万人确实不假,更加害怕。暗暗恼恨自己没有做好准备,只是研究了福王的手下,这些浅显的资料。

其实也不能怪他,朝廷的特务机构,两厂一卫把持在为魏忠贤手中,是这次清洗阉党的重灾区。

那些身上有情报的番子,锦衣卫们,入狱的入狱,砍头的砍头。偶尔有几个漏网之鱼,也在家中瑟瑟发抖,但求无过。

杨鹤稳住心神,自己麾下也有十万人,在他看来只要撞开城门,自己的兵应该是胜过几个月时间训练的流民的,只是这场功劳,看来没有想象中容易了。

朱由松自己看了一眼战场,狂吐不止,早就被人扶到城下。

第一百五十七章 送财童子再次来

正好赵宏带着人,匆匆赶到城下,朱由松扶着墙,亲兵胡八万正在给他捶背。

赵宏一看就明白了,确实城下的景象太过惨烈,朱由松听到外面炮声渐疏,问道:“敌军退了?”

“还没有,不过已经是徒劳送死了。他们的器械手段已经被我们摧毁,不过是跑到城下送死而已,看来杨鹤是想要撞开城门,跟我们拼命了。”

朱由松神色一黯,有气无力地说道:“城外也是我们大明的儿郎,唉,同胞相残,我多少有些于心不忍。”

赵宏不为所动,脸上依旧是冰冷的神色,沉声说道:“王爷,战事一起,没有不死人的!如今为将之人的眼里,没有同胞,没有大明,只有敌我之分。”

朱由松知道他说的也有道理,如果自己认怂,或者输了,将来面临的是一场更大的劫难。整个华夏都会沦为蛮夷之人的家奴,汉家儿郎还会留上一条丑陋耻辱的长辫子。

“领兵打仗,我不如你,你自己便宜行事吧。”

赵宏放下心来,小福王是整个洛阳的唯一主人,如果他真的心血来潮,立地成佛了,那自己这些人可就都跟着殉道了。

好在他只是有点心软,而且还把权利都交给了自己,这样的君主,既能亲至战场鼓舞人心,又能用人不疑,大胆放权,简直是所有良将梦寐以求的。

赵宏雄心壮志,已经准备大干一场了,小王爷还是太天真,守一座城等陕西大乱?

那不就等同于生死交于他人之手,既然陕西要乱,何不给他添一把火,加一把柴。赵宏冷笑一声,要乱陕西,城外这些乱军,足够了。

前方战事正紧,朱由检又闻喜讯,一直困扰他的粮草问题解决了。

周王朱恭枵得知朝廷要打洛阳,征讨小福王,激动地差点从床上蹦了起来。

要是给如今天下最恨朱由松的人排个名次,这个周王绝对排的上号。历代周王辛辛苦苦,积累下的财富,都被他搬运一空。

往日里金山银海的府库,竟然连装饰华美的门,都被拆卸下来,运走了。

这个天杀的小福王!终于要轮到他倒霉了,朱恭枵仰天长笑。他当机立断,上书表示,只要能追回当初自己的财物,征讨洛阳的粮草,周王府愿意出。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周王府在开封的老巢,虽然被洗劫一空,但是在外地的产业,基本没有收到影响。

身为一个老牌藩王府,周王府的底蕴还是在的1,他的财力依然不容小觑。

朱由检看到这封奏章,龙颜大悦,当即回复,攻克洛阳之后,凡是周王府财物,一分不差如数奉还。

周王府的侍卫,从开封府出发,护送着粮食运往洛阳前线。

在开封到洛阳的路上,有一处必经之道,以前是个不起眼的巡检司所驻地。如今,这里的主人,已经换成了一伙悍勇异常的....官兵。

这里就是,黑石渡。

葛九骑在一块巨石上,看着下面小道上源源不断的运粮车,和零零散散的兵马。

并不是所有藩王府,都和福王府一样兵强马壮。

“大哥,这可是送上门的肥羊,我们真的不要啊。”

岳辰风笑着骂道:“什么肥羊?咱们如今可还披着朝廷的衣服呢,这些都是咱们的同僚。”

葛九哈哈一笑,爽朗的说道:“没错,同僚。”

“雷栋,你的骑术、身手最好,带着这个消息,想办法混进洛阳,将这里的情况,说与福八知道。”

“好,大哥,事不宜迟,那我现在就出发了。”

“嗯,路上多加小心。到了洛阳东北角,想办法从山上进去。”

雷栋雷老三转身离去,岳辰风望着他的背影,一脸忧色。

“不知道福八和盈盈那边怎么样了。”

葛九双手放到脑后,躺在石头上,翘着二郎腿,浑不在意地说道:“放心吧,大哥,你是不知道姑爷有多生猛。在南方,这小子带着一千个弟兄,就打下了一个天大的地盘。这一次有兵有将,守着一个大城,能有什么闪失。”

“唉,但愿如此吧。”

月华高升,激战一个昼夜的明军终于退去,守城的士兵已经换了一波。

当初朱由松曾经耳提面命,让张浩培养军医,此刻终于派上了用场。迎恩寺里,良医所里的郎中,倾巢而出,治疗伤者。

城下的明军可就没这么好运了,城上箭矢不断,没有人肯为了救人,豁上自己的性命。有很多伤重未死的,还在城下呻吟不断。

这次攻打洛阳,西城是主攻,其他三处相对不是那么激烈。雷栋来到城下,仗着自己身上的军服,混到城下。

这些兵马和当初朱由松打开封一样,来自不同的卫所,没打之前尚能分辨,一旦开战,很好浑水摸鱼。

来到城下,守城的洛阳兵看到他鬼鬼祟祟,一个人来到城下,只当是自己的细作。放下一个绳索,将他拉上城头。

“快带我去见福王!”

城上的守军,更加确认了他细作的身份,收掉他的武器后,兴冲冲地带着他去王府。

朱由松正在和马士英,赵宏等人,商讨下一步的计划,听到王府侍卫来报,疑惑地说道:“我们派出的细作,自有传话方式,何必爬进城来这么危险。带他进来。”

侍卫将雷栋带进来,朱由松一看,大吃一惊,抢先问道:“雷三叔,你怎么来了?难道黑石渡出事了?”

他首先想到的,就是朝廷抢先一步对黑石渡动手了。

“黑石渡没事,不过,我们发现个事情。”

听他说完,朱由松哑然失笑,说道:“没想到周王对我的怨念这么深,果然是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他这是,拿开封的事,当成杀父之仇来报啊。”

营中的周舒夜,眉尖一挑,眼中精光大盛,坏蔫蔫地说道:“王爷,这是个天降之福啊!”

“你是说?”

赵宏也两眼放光,抱拳说道:“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杨鹤脸色阴沉,坐在自己的中军大帐之内,夜已三更,他却一点睡意都没有。

洛阳的情况和他想象的完全不同,刚开始大军一到就能攻克洛阳,现在看来只是个笑话。

在杨鹤心里,自己依然可以攻下洛阳城,不过所需要耗费的物资、士兵都太多了。朝廷不会允许一个烂摊子,出现在中原腹心之地。

监军花秋挑着帘子走了进来,忧心忡忡地问道:“杨大人,您还没睡呢。”

杨鹤自然不肯在他跟前露怯,呵呵一笑,道:“本官一向少眠,倒是公公怎地还没歇息?”

花秋叹了口气,道:“没想到小福王竟然是个这么难啃的骨头,咱们深受皇恩,要是不能给万岁爷分忧解难,咱家可没脸回去见陛下啊。”

杨鹤心中冷笑一声,暗道,你何止没脸,有没有命回去还难说。

花秋眼珠一转,摆了摆手,将帐里的小兵赶了出去。捏着兰花指,快步凑上前来。

“杨大人,咱家倒是有个主意,或许能攻破洛阳。”

杨鹤听到他有主意,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问道:“公公有何良策?”

“河南府遭了一场暴雨,水位上涨的厉害,咱们何不掘开河堤,放水淹城。”

杨鹤勃然大怒,怪不得这厮要摒退左右,竟然是异想天开,想出这么一条绝户计来。

他也顾上照顾这个皇帝内侍的面子了,厉声道:“公公!河南府百姓,都是咱们大明的子民,掘开河堤,可是要害死无数百姓的。我杨鹤可不想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上一千年。”

花秋满面羞红,犹辩解道:“当初汉寿亭侯关羽,还放水淹樊城呢,都没见人家遗臭万年。”

杨鹤气急反笑,转过身来,用力一甩衣袖,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公公请回吧,本官要歇息了。”

花秋虽然身为监军,而且是朱由检身边的人,但是毕竟朱由检才继位不久。他以前都是个受人欺负的小太监,对杨鹤这种高官还是有着一丝敬畏。

眼看他真的发怒了,花秋不敢多言,悻悻地走出帐内,出了帐步行数十步,才狠狠地吐了口唾沫,骂道:“呸!假仁假义的迂腐书呆子!”

杨鹤虽说要睡,其实只是为了逐客,背这个太监一气,此刻更是一点困意都没有。

“这个阉货,半夜不睡觉,竟然想出这么个主意。我要是掘了河,别说河南百姓要骂我,就连士林都没有我杨家的一席之地了。”

花秋愤愤不平地回到营中,越想越是气闷。白天杨鹤在前线损兵折将,一点用处都没有,自己提了这么好一个建议,他竟然这个态度。

一个阴毒的想法,慢慢地爬上了他的心头。

阴雨天气似乎又要到来,乌云遮住了月亮,夜色如墨。谁都没有注意到在洛阳城东,一个身穿夜行衣的身影,跃下城墙,很快消失在城东的密林里。

第二天,杨鹤并没有马上下令攻城。俗话说皇帝还不差饿兵,他手下的兵马,已经一天没有进食了。

好在朝廷传来了好消息,周王愿意出粮,正运往这里,按照斥候的回报,先头运粮队今天就可以到达。。

杨鹤准备,等将士们吃饱喝足了,用上所有力量,跟小福王来一场决战。

突然,从东城传来剧烈的声响,杨鹤马上就听出,那是昨天给他们带来心理阴影的炮声。

“什么情况?!”

“大人,东城洛阳兵突围了!”

杨鹤先是一喜,小福王放弃了城池,要突围出来跟自己决一死战?很快他就否认了这个想法,小福王如果真的这么傻,自己也不会处在这种境地了。

而且,他算定了,小福王要逃,也只能往西。进关中,或可有东山再起的可能,他打开东城门,是要在做什么?

“走,去看看。”

纵马来到东城山顶,往下望去,洛阳城门已然关闭。这次出来的,竟然是一支骑兵。

杨鹤倒吸一口凉气,福王府有一支自己的骑兵。

这是张浩养在迎恩寺后山,秘密训练的一支骑兵,也是一支奇兵。

这支骑兵出来之后,似乎无心恋战,仗着战马之力,冲击着已经饥饿困顿的明军。不一会,东城这个不是主攻的薄弱环节,就被他们撕开一道口子。

杨鹤突然瞪大双眼,眼中布满血丝,模样骇人。

“贼子要截粮!”

张浩骑在马上,心潮澎湃,他座下的骏马,仿佛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激动,希...聿聿地长鸣一声。

张浩亲昵地拍了拍它,自小他就和马比和人还亲,如今终于得偿夙愿,昔日小马夫,要上战场了。

四千骑兵,突破后,头也不回,一路向东奔去。

明军全是步兵,跑断腿也只能望尘兴叹,何况他们又饿又累,根本没有追出去的欲望。

杨鹤是真的慌了,一旦粮草被劫,国库紧张的朝廷万万难以紧急凑出足够的粮食,然后及时地运到洛阳。

福王府做的很绝,退守洛阳前,已经坚壁清野,将粮食搜刮一空。现在附近的粮商,谁也没有能力负担大军一日之用。

一旦引起兵变的后果,杨鹤想都不敢去想。

誓死也要保住周王的粮草!这是杨鹤心底的想法,他的语气已经颤抖起来,吩咐身边的传令兵集结兵马,追击这支骑兵。

奈何他所带的,都是步兵,杨鹤心底暗暗祷告,但愿运粮军能撑到自己到来。

站在城楼上的赵宏,看着城外慌张的兵马,冷笑一声,跟身边副将说道:“书生用兵,总是这么想当然,拆了东墙补西墙,他当是孩童过家家呢。”

“嘿,他定是以为他不来攻咱们,咱们就偷着乐了。他哪知道,咱们倒要去撩拨他,让他知道疼。”

“传我的将令,准备出击!”

突然,一声轰天巨响,滚滚而来。河南府水患刚过,明军大都安营扎寨在地势高处,此刻剩下的明军不知道被谁施了定身法,呆呆地站在原地,往身后看去。

赵宏望着汹涌而来水流,怔立原地,呢喃道:

“我错了,杨鹤真是天下第一狠人。”

第一百五十九章 面对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吧

此刻被赵宏认为是天下第一狠人的杨鹤,正在洛阳东面的山顶,指挥人马往东追去。

但见自己留在大帐的亲兵匆匆赶来,甚至比水流的还快。

“大人,不好了!”

杨鹤自认为自己的心灵已经被戳的麻木了,他的心无比的憔悴,眼皮也不抬的问道:“又怎么了?”

“监军花公公,私自带人掘开了黄河,又派自己的同乡李如仙在洛水挖开了口子,水势已经流过来了。”

杨鹤只觉得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喷出,双眼一黑,从马上倒了下来。

做下如此大事的花秋,洋洋得意的站在堤坝上,浑然不知,他已经改变了整个天下大势。

可惜,我自幼净身,蓄不起胡须,不然这时候花公公肯定抚须长叹,把自己当成美髯公一样的盖世奇男子了。

赵宏不敢大意,已经派人去通知了朱由松。其实不用他,水已经快流到王府了。

在洛阳城中缩在家里看热闹,等着双方决出胜负的缙绅,或者不敢露头的普通百姓,此刻也都被逼了出来。

洛阳地势平坦,甚至有些低洼,刚刚堵住的堤坝,再次被人为的挖开。

对洛阳附近州县的百姓来说,就相当于伤口刚刚包扎好,还没有康复。这时候突然来了一个不讲道理的恶汉,一脚踢在你的伤处。

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王府多有琼楼玉宇,朱由松一手一个王府的家生子,不知道是哪个下人的孩子,被他看到,抱在手上,带着王府众人往最近的皇恩殿走去。

出了内院,亲兵胡八万和侍卫统领刘毅双双朝自己奔来。朱由松大喊:“别管我,去王妃那里,把她们都带出来。”

有些寻不到自己幼儿的下人,已经在疯狂的呐喊,王府上下,鸡飞狗跳。

王府尚且如此,遑论一般人家了,不知道多少人妻离子散。一时间,洛阳百姓都翻墙上屋,爬到屋顶,骂起娘来。

迎恩寺地势高,在这场灾难里,倒成了避难所。很多家中屋塌了,或者房屋矮小的,都奔到迎恩寺去了。

最苦的是,原本在洛阳城中治伤的伤兵,他们中很多人行动不便,只能靠人抬。

赵宏指挥着兵士,用各种能看到的木板,做成小舟小筏、担架,拼命地把他们运到城楼上。

昨天还是洛阳最危险的地方的城楼,此时已经成了城里最安全的地方。

花秋带的,都是些大头兵,只知道破坏,却不懂水利。

他们简单蛮横地将堤坝砸开,本来只是有意地往洛阳放水,但是被水流一冲,堤坝瞬间垮塌。

整个洛阳,很快就将变成一片泥沼。

没有经历过古代水患的人,永远不会明白,这件事有多么可怕。

从上古开始,我们的祖先第一等的大事,就是治水。九鼎,九州,都是由此而来。

花秋自以为是,将河南府变作泥沼,很快,河南府就将变成他们的“泥沼”。

另一路的雷栋,借着乌云遮掩,下城纵马回到黑石渡。

得了自己姑爷消息的岳辰风终于动手了,周王府最后一车粮食运过黑石渡之后,他们的身后,几千个养了几个月的悍匪,将刀磨得锃亮,要“重操旧业”,再干一场了。

张浩带着人从正面而来,岳辰风包后,前后都是骑兵居多。周王苦心凑齐的粮草,可供十万人的粮草,又被他的两个苦主,联手截胡了。

而前来追赶的明军,因为主帅杨鹤的晕死,不知所措。

现在的局势,混乱复杂,没有人有这个魄力,站出来力挽狂澜。

大家一致决定,上报朝廷,毕竟这样不需要有人站出来承担责任。在这些总兵大人的眼里,英雄这玩意,是放在那敬仰的,可不是自己去做的。

朝廷的旨意还没来,官军决堤对付小福王的消息,已经从军营中传了出去。

这些人很多都是河南兵,受难的是自己的亲人,他们自己尚且咬牙切齿,谁会帮一个太监遮掩。

百姓们滔天的怒火,全部转化为对朝廷的憎恨。小福王前脚刚刚消弭了水患,恩情犹在,又来了这么鲜明的对比。人心所向,已经都归了洛阳福王府了。

甚至一些士绅,州县官员,明里暗里也都对朝廷怨声载道。

水灾中没了活路的百姓们自觉组织起来,四处义军突起,口号都是支援福王,杨鹤麾下的兵,一来没粮,饿的眼都绿了,二来家乡被淹,都有切齿只恨,投降的一批接一批。

洛阳城里,朱由松挽着裤脚,露出结实的小腿,正在跳脚骂娘。

朝廷的所作所为,已经超过了他的底线,他一直不相信,堂堂的大明朝,会对自己的子民做出这种事。心里对朝廷最后的一丝幻想也破灭了。

“这个朝廷,已经烂透了!”望着阴云密布的天空,朱由松有了一丝不详的预感,让他心慌意乱。

突然,一声雷鸣,暴雨如注。

“贼老天!”

惹下大祸的花秋,带着自己的亲信,乔装打扮,正在往京城逃去。

莫名其妙替他背了黑锅的朝廷,听到消息的时候,也是众脸懵逼。杨鹤的为人大家都知道,这样的事情,就算是一个傻子,也要掂量掂量吧,何况杨鹤是出了名的精明。

等到监军花秋,背着主帅,违抗将令的消息传来,文官们才长舒了一口气。不管结果怎么样,先把锅给阉人扣上,保全我们文官集团的名声才是第一位的。

朱由检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合眼了,他跪在太庙,不吃不喝,连皇后太后都劝不动。

“百姓受苦,都是朕的罪孽啊。”

突然一个小黄门匆匆赶来,跪在地上前进,凑到他耳边说道:“陛下,花秋回来了。”

朱由检噌的一下站了起来,长时间跪着,加上没有进食,让他晃了几下差点摔倒。

在小黄门的搀扶下,他终于站直了身子,很快,太庙里传来一声尖锐,嘶哑的吼叫:

“那这个狗贼,带上来,朕要凌迟活剐了他!”

第一百六十章 论治水,你们还差的远

“我这一生,不是在救灾,就是在救灾的路上。”

朱由松赤着小腿,将绸缎的袍子别在玉带上,一边在泥里艰难的行走,一边自嘲道。

明末多灾,半是天威半是人祸,就冲这倒霉的劲,要不是家底够厚实,真的很难撑到建奴入关。

马士英身为洛阳的长官,跟在他的身后,已经很自觉的把朝廷命官的身份忘掉了,更像是一个王府属官。

“王爷是救灾王爷,更是一个救时王爷,我看着是上苍的预警。天下将乱,王爷是扶危厦,挽狂澜之人啊。”

朱由松自从重生以来,未尝没有这个想法,他的心里也在暗自算计,难道我真是被派来,拯救民族危亡的?虽然听出一点恭维的意思,还是厚着脸皮点了点头,说道:“有道理,士英所言大有道理啊,看来我得努力了。”

出了王府大门,紧挨着的教堂楼顶上,此时已经爬满了人。

新来的神父万万没有想到,一场大难倒成了他们传教的契机。

教堂建筑高而宏伟,所以很多难民就逃到了教堂,这时候新神父正在楼顶上,趁机传教。

百姓们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蹲在被人屋顶,自然不好在冷眼交加,破口大骂了。面对传教的老头,还时不时地露出一丝憨厚中隐藏着小小狡诈的笑容。

这些神父来到明朝传教,哪里受过这等“礼遇”,马上把百分之二百的热情,投入到传教大计中去了。此刻正拿着一本圣经,面带微笑,滔滔不绝的,就是汤白尼从吕宋带回来李斯特神父。

正好在间隙中瞥见朱由松一行人的身影,李斯特兴奋地叫嚷道:“王爷!王爷!”

朱由松环顾四周,没有发现有人在叫自己,疑惑道:“谁在喊老子名字,声音听着怪怪的。”

“这里,我们在屋顶上!”

朱由松抬头,看到是新来的神父正在挥舞着双手,兴高采烈地呼唤自己。

“这个洋鬼子,真他妈不是东西,咱们被水淹了,你看他乐得。”朱由松面带不愉,喝问道:“什么事?”

李斯特兴冲冲地跑下屋顶,趟着水走了过来,说道:“王爷,我在西方曾经学习过治理水患,愿意贡献一点微薄之力。”

朱由松由怒转喜,说道:“好,刘毅,给他一个锄头,跟着我们去干活吧。”

“锄...锄头?”李斯特一脸懵逼,他自告奋勇,本以为这个慷慨的王爷,会喜不自胜,委任他一个临时的负责人身份,谁知道竟然丢给他一把锄头。

李斯特只当自己没说明白,耐心解释道:“王爷,我在我们的国家的时候,曾经学习过治理水患的知识。”

朱由松不以为然地说道:“要说起这治理水患,你们那里只是皮毛而已,我们华夏千年以来,是深得其中的精髓。此事说来饱含艰辛苦涩,但是也足以自傲,你们那点微末伎俩,是不足以和我们相比的。”

李斯特一脸尴尬,这个向来好说话的王爷,不知道为什么,变得这么尖锐,一点面子都不留。

自食苦果的李斯特,只好扛着锄头,默默地跟在后面。本来想露个脸,没想到正好撞在心情不好的朱由松枪口上,不但自己倒霉,连自己代表的西方水利都被鄙视了一番。不过这一批神父,肯不远万里来到大明传教,都是非常务实的人。既然这位王爷如此自信,想来他们民族在水利方面肯定有自己的过人之处,李斯特已经下定决心要认真钻研一下了。

河南府水患一发不可收拾,加上连日阴雨不断,大有扩散之势。

此时的河南府不是河南,河南是整个河南省,而河南府只是指洛阳一带,以洛阳为中心的州县。

堵不如疏,是我们从大禹治水的年代就已经悟出的道理,朱由松带着几个手下,和一众侍卫,亲力亲为。更重要的是,鼓舞人心,王爷都亲自干了,谁还舍不得自己那一点力气?

他带的人也都很讲究,都是王府的刺头,刘毅和徐尔斗首当其冲。这两个人一向懒散,奸猾,这一次相当于一次劳动改造。

至于其他人,真的是非常的忙,忙着接收投降的官军,和四面八方涌来的人。

杨鹤畏罪自杀,花秋更是在京城被凌迟处死以谢民愤。

但是河南府百姓滔天的怒火,并没有因为这两个人的死而消去一星半点。这个时代还没有铺天盖地的传媒,死了两个大官谁都不知道,大家只知道,朝廷的人掘开河堤,淹没了他们的家园。

放在其他时候,肯定是揭竿而起,到处都是造反的乱民。但是河南府非常特别,这里有一个正在和朝廷对抗的当朝王爷。造反可是个高危行业,说九死一生都是往乐观里考虑了。但是一旦有个首犯,危险系数就直线降低了,所以秦末沛县那么多豪杰,都不敢当老大,推出一个混不吝的刘邦来。

家被淹了,活不下去的百姓,都投靠了福王府。甚至连一些本土的知县这种官员,也有恼恨朝廷,投奔福王的。这个时候,人们的乡土情怀不容小觑。

朱由松现在最怕的,不是河南府的灾民如何处置,而是朝廷的举动。

这个时候的河南府,虽说是成了废土,但是另一方面,却成了造反的沃土。必须安抚一些无法无纪,浑水摸鱼的歹人。但是如果朝廷再次举兵前来,那可真是乱上加乱,再难以控制了。

到了城外,河南府的河官已经被朱由松派人都捉了过来,此刻正在紧张地指挥着开渠挖河。

河南府一片汪洋,已经到了最坏的情况,倒也有个好处,什么都不用再顾忌,放开了手干就是了。

所以朱由松准备干个大的,再挖一条河,分水疏流。如此一来,旱时可以灌溉,涝时可以分流,一举两得。

更重要的是,几十万失去家园的难民,可以有点事干,免生祸乱。毕竟几十万无家可归的人,要是再没有工作,就算是放到几百年后,也是要出事的。

第一百六十一章 皇帝,给我八某人一个面子如何?

泡在水里做秀了半天,朱由松已经累的抬不起腰来了。

而且小腿以下,一直在水里,已经泡的发白了。他象征性地说了几句场面话,就在百姓们无比敬爱的目光中,带着侍卫们回到了王府。

当领导真简单,做秀都不用做全套,怪不得后世的人都削尖了脑袋往上爬呢,中国到什么时候,都是官本位社会,这是骨子里的东西。这种东西都不用坚持,就可以轻松地五千年不动摇。

回到王府,在小丫鬟们的伺候下,朱由松换了身干净爽利的衣服,坐在文昌楼里,静下来思索。

自己手底下人手实在太少,如今都分拨出去还不够用的,得想个办法,招揽几个像样的人才啊。

但是他藩王的身份,成了最大的阻碍,真正有本事的人,都不会考虑他。

“老子要是个皇帝就好了,像朱由检那小子,坐在皇宫里什么都不用做,像什么孙传庭啊、卢象升啊、洪承畴啊一类的人,自己就求着嚷着要为他效忠了。唉,都是姓朱的,差别怎么这么大啊。”

周舒夜跛着脚,推门而入,正好听见一句“都是姓朱的,差别怎么这么大啊。”他想当然的以为,朱由松是在嘲讽挖苦周王,毕竟如今福王府还有两支精兵,正在打劫这个明朝宗室呢。

他奸笑两声,道:“王爷不必担心,周王府的运粮队岂是咱们的对手,那批粮草此刻定然已经落到张浩手里了。”

朱由松见他进来,神色突然有些不自然,其实周舒夜以前一直敲门的,规规矩矩,不过经过一系列事情后,加上对朱由松了解深入之后,现在变得随意多了。

但是朱由松突然想起当初,刚把他们父女接进王府的时候。就是在这座文昌楼里,自己现在坐的这个位置,素月雌伏在自己胯下,吹箫弄玉,差点被她的生父撞破的事。

朱由松心有余悸,安咐道“老周啊,你以后进哪里都可以不敲门,但是这个文昌楼,下次进来一定得在门外喊一声,知道了么?”

任周舒夜如何七窍玲珑,智计百出,也想不出朱由松这番话的含义。

他闷着头,答应下来,心里却一直冥思苦想,为什么别处都行,文昌楼明明才是最没有禁忌的地方啊。

聪明人一旦想得太多,往往比笨蛋离题还远。

朱由松肯定不会告诉他,因为怕你撞见我和你那个女儿的好事。想起和素月床榻间的风情,朱由松就有些心旌神摇。自己的女人里面,就属她最有情趣,朱由松经常和她尝试一些新的花样。而且小月儿天生一张狐媚子脸,笑的时候都楚楚可怜,反而能激起男人心中隐藏的凌虐的快感。

周舒夜当然不知道朱由松此时心里的龌龊想法,还在尽职尽责地说道:“王爷,洪水截住了官道,偃师县横亘在咱们洛阳和黑石渡之间,而且是两条河流的交汇之地。现在已经是一片汪洋,张浩他们和岳辰风只怕很难回来洛阳,和咱们集合了。”

朱由松按下心里的杂念,说道:“何必回来,今时不同往日,咱们的地盘也该扩大扩大了,否则我手底下这么多兵马,难道都挤在洛阳不成。”

周舒夜眼里闪过一道精光,兴奋地语气都有些变了,问道:“王爷的意思是?”

朱由松不满地撇着嘴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就你那个脑子,空气中有点味道,你都能闻出老子的想法。现在都亲耳听到了,还是要问一遍,烦不烦。”

周舒夜老脸一红,连忙说道:“习惯了,习惯了,王爷恕罪。”

“朝廷自己作死,放水把河南府都淹了。如今民心向我,我要是还和以前一样,韬光养晦,装孙子,人心就凉了。男子汉立于世上,岂能没点担当,既然民心所在,我就当这个名副其实的河南王。”

周舒夜心怀大畅,忍不住说道:“王爷,汝州,怀庆,南阳,如今取来如同探囊取物。至于开封府,可能稍微有点麻烦,主要是开封洛阳相隔有点远,战线一旦拉长,咱们有点顾此失彼。”

朱由松想了想开封那个高耸入云的城墙,心里一阵恶寒,说道:“那地方九省通衢,天下腹心,四战之地。取了那地方形同自杀,我们的大方向不变,稳固洛阳,向西不向东。”

周舒夜略微有些失望,京师在洛阳的东北方向,向西的意思就是放弃了从中原腹心处,一路坦途直取京城的做法。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小王爷还是不敢赌啊。

朱由松有自己的想法,此时如果贸然进攻京城,朱由检势必要抽调辽东的人马勤王。到时候,关外的建奴入关,大明朝自己又打成一锅粥,岂不是重复了李自成的悲剧,让低劣的蛮夷之人捡了便宜。

朱由松接着说道:“你帮我写一份奏章,跟我的皇帝弟弟道个歉,认个错。嘿嘿,我给足他面子,看他给不给我喽。”

北京,皇城养心殿,朱由检在殿内走来走去,尚且不满二十岁的少年天子,弯腰弓背,已经被压得露出疲态。

辽东战事吃紧,皇太极趁着明朝无力东顾,出征朝鲜。这个除了嘴硬,什么都软的国家,已经彻底被征服。挟胜而来的鞑子,把锦州城四面围住,蛮子头领皇太极亲自率领大军,要对大明下手了。

此时辽东巡抚袁崇焕,本来按照历史他应该被魏忠贤挤兑,辞官回乡。但是因为魏忠贤提前倒台,他还没来得及走。

皇太极来势汹汹,赵率教与纪用一方面闭城坚守,一方面派遣使者议和,想以此拖延时间等待朝廷的援军。后金军的攻势越来越猛。袁崇焕以宁远的兵力不能轻易调动,于是让尤世禄、祖大寿率领精锐骑兵四千绕到大军后面决战,另派遣水军从东面进行牵制,并请求蓟镇等地发兵东护关门。

蓟辽总督阎鸣泰移到关城,又调动昌平、天津、保定的部队奔赴上关;传檄山西、山东等地的守将整备好兵马听候调遣。

朝廷已经没有兵马,可以对小福王构成威胁了,更有甚者,他如果趁虚而入....

朱由检忧心忡忡,这时,一封奏章适时地被送进了皇城。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两种烦恼事

羞刀难入鞘,有时候一个人明知道怎样去做,对自己最好,但是碍于面子,往往硬撑。

普通人尚且如此,遑论一国之君,更是以脸为大。朱由检此时还是个少年天子,更加注重自己的脸面,所以要他主动放过洛阳,是不可能的。

好在两个人中,有一个不要脸的就够了,朱由松的奏章只是传到了开封府。开封的官员,连夜派人飞马入京,交给了皇上。

如今开封空虚,如果黑石渡的几万大军,顺河而下,根本无从抵抗。

朱由松的这封悔过书,写得极有诚意,把自己一顿臭骂,然后委婉的说出了心里的小委屈。临了还不忘了自述前功,帮朝廷想了一个好的主意,你们可以说我将功补过,功过相抵嘛。

养心殿里,王承恩捧着蜡烛,将即将燃尽的换了。这样的动作,今夜他已经进来换了三根了。

看着眉头紧锁,一脸愁容的朱由检,老王心里一阵心疼。

他轻轻地放上灯罩,温声说道:“万岁爷,夜深了,您的龙体重要,早点安歇吧。”

朱由检依然手持着那封奏章,他已经倒背如流,但是依然不肯放下。

“朕本以为,解决了魏忠贤那个奸贼,肃清朝堂。天下将步入正轨,而朕也可以励精图治,重现太祖太宗时候的气象。谁知道,又出了个更加可恶的小福王,陕西的乱民也从太行山中钻了出来,四处闹事,杀官扰民,猖獗一时。关外又有建奴寇边,告急的奏章雪花片儿一样的飞进京城。”

说到这里,朱由检的脸上已经挂上两行清泪,他站起身来,问道:“你说,为什么先皇整日嬉戏游乐,国家都没有面临这样的灾难,而朕就要面对这种局面呢?难道朕做的,还不如先皇么?”

说到这里,朱由检已经哭得泣不成声,这么多天的情绪积压,终于爆发了出来。王承恩心里一酸,眼前这个人,卸去天子的光环,其实还只是个十七岁的孩子。他抹着眼泪,宽慰道:“陛下,俗话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万历爷在的时候,给先皇留下了一个好的底子,但是先皇给您留下的,就是这么一个烂摊子啊。”

这些话放在平时,王承恩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但是现在这个场面,在场的又只有主仆二人,他才敢吐露真心话。

朱由检稍微好受了一点,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又拿起了洛阳的“检讨”,恨恨地咬牙道:“今日之耻,朕必百倍报之!”

王承恩面色赤红,凑上前来,声音尖细激昂地说道:“老奴必定辅佐陛下,尽心竭力。”

朱由检见他语气神色都不似作伪,本来心中心因为花秋这个奇葩,对太监有了一点偏见,也消散了。他心中一暖,说道:“愿我们主仆,都能不忘今夜的誓言。”

得到皇帝的如此信任,简直是推心置腹,王承恩老泪纵横,只觉得恨不得自己能多长出几个头脸身子来,为主人效劳。他脸色潮红,心中激荡,暗暗下定决定,要为朱由检生陨首死结草,万死不辞。

相比皇宫之内的愁云惨淡,洛阳福王府里,则是另一番景象。

朱由松和手下们也是同样的彻夜未眠,却一个个兴高采烈,因为他们正在“分赃”。

这一战,稀里糊涂的结束了,最大的赢家非朱由松莫属。附近的州县都在掌握当中,要不要换官员呢,王府众人起了争执。

赵宏等激进派武官认为,自己拼死抢来的地盘,怎么能继续让朝廷任命的官来管。肯定要换上自己人,哪怕是换个王府的花匠,伙夫,也好过朝廷派来的举人,进士。

周舒夜却不以为然,他双手缩在袖子里,低着头侃侃而谈,道:“一个县,正真掌握在谁的手里,不是看县太爷是谁的人。而是看这个县里,实权把控在谁的手里。

只要那些不入流的吏,都是河南府自己的人,那么朝廷派来的官员,在行使自己的权利的时候,也只是在为福王府打工而已。

既然如此,何乐而不为呢。”

赵宏等人坚持己见,未尝没有为手下谋取一官半职的想法,毕竟跟着自己出生入死,如今胜了,岂能忘了他们。

朱由松坐在上首,不发一言,静静地思索起来。

两边人说的都有道理,但是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能不能把这些官员收为己用。毕竟自己太缺人才了,总不能真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让王府的下人去做县太爷吧。

但是他很快地否定自己的想法,嘿,藩王,岂会有读书人真心的投奔自己。

刘毅是个急性子,眼看朱由松闭着眼一句话也不说,自己跟这个破落户,落第书生吵嚷有什么意思。

他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吼道:“王爷,你说句话啊!”

朱由松正绞尽脑汁,希望想出一个主意来,被他一吓,睁开眼睛哆嗦一声,问道:“怎么了?”

“咱们要不要赶走那些县官,让自己人去当,可不能冷了兄弟们的心啊。”

朱由松面带不愉,冷声斥到:“不封官许愿,就冷了你的心了是吧?你跟着老子苦还没吃多少,就急着享乐了?给我闭嘴!

我朱由松以德服人,不以利诱人,心冷了就找个炉子贴上,暖和暖和!”

刘毅罕见他发这么脾气,连忙换了脸色,唯唯诺诺讨好道:“王爷哪里话,我也是为了手下的小子们,讨点赏,我自己愿意一辈子给王爷当个侍卫统领,绝无二话!”

“滚你的蛋,就你这样的,还想给老子当统领,明天你就可以去徐尔斗那里报道,跟着他去挖河沟吧。”

刘毅一脸惶恐,自己不知道为什么,撞到朱由松火头上了,竟然沦落到给阿斗那个小子当小弟。刘毅已经能想到徐尔斗明天得意的嘴脸了,到时候可大大的没有面子。

但是他知道,朱由松真的生气了,现在也不是求情的时候,只有等他过几天气消了,再来赔罪认错。

第一百六十二章 架空地方官

刘毅悻悻地低头退到一旁,连带着赵宏也有些惶恐,连忙说道:“王爷,我们也没有邀功请赏的意思,只是担心朝廷的官员跟咱们不是一条心啊。”

朱由松脸色稍霁,缓声说道:“这黑厮大吵大闹,乱得我耳朵疼,我自然知道你们对我都是忠心耿耿的。但是,咱们毕竟是大明朝藩王,这要是搁在唐朝,咱们开府建衙,那还有这么多鸟事惹人生烦。”

周舒夜想要开府建衙,还不想跟朝廷撕破脸皮,我们不妨取个折衷之策。

朱由松嘴角一撇,叹了口气,不以为然地说道:“这种事,有他娘的什么折衷之策?”

“咱们不驱逐朝廷的官员,但是派人前去,以水灾为由,另设一个衙门,将县里的县令,县丞,典吏,主簿统统架空。如此一来,既可以给朝廷一个台阶,咱们也可以实际控制这些县。”

朱由松这才提起兴趣来,沉思片刻后,说道:“这倒不失为一个办法,不过这些官员都是做熟了的,恐怕有些势力盘根错节,咱们的人去了,没有根基,不好下手啊。”

周舒夜展颜说道:“王爷不必担心,你且看这洛阳如今成了什么样子。遑论其他的小县了,早就乱成一团。王爷只消派兵同去,收拢难民,发粮赈灾,控制州县又是什么难事了?而且,本来赈灾这种事,王爷也是准备做的,正好可以一石二鸟。”

“唉,也只能如此了。那我也再大逆不道一回,开个科,在咱们河南府,招揽一些自己的人。”

翌日一早,河南府各地就都有忙碌的身影在张贴告示,王府招贤纳士,但有一技之长,就有机会做官。

这可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次,自从开了科举,谁听说过这样的做官途径。

可以负责任地说,中华大地几千年来,几乎所有人都是官迷。只有极少的例外,也很有可能是陶渊明这样的,做官做的不顺心,才做出一副隐居姿态的。

王府的告示一出,就有无数人涌进洛阳,要向王爷证明自己的本事。

但是,想见到王爷本人,就要先过了王府门前海选这一关。

像是乡里百姓一致推举的,名声甚好的,威望很高的,可以免试保送。

要是吊儿郎当,来到王府,声称自己一技之长就是饭桌上吹牛聊闲篇无人能敌,一个人骂五个没人能还口的,这种特殊人才。先拉出去打二十大板,然后轰出去了事。

王府里,免试入府的十几个人,正襟危坐,坐在文昌楼里。

朱由松看着他们一本正经,紧张地样子,轻笑一声说道:“诸位不必拘谨,以后就都是我王府的人了,我朱由松对待自己人一向随和大方的很。”

众人一听,他竟然自己夸自己,脸不红气不喘,简直熟练地跟喝水吃饭一样,不禁汗颜,但是也放松了不少。

朱由松大为满意,看来自己的口才不错,他再接再厉,继续说道:“你们都是民选出来的里正乡官,有这么高的威望,人品秉性当然都肯定是不赖的,但是我还是要多说一句。

咱们河南府的百姓,接连遭难,可谓是水深火热。他们信任你们,你们也要对得起这份信任,谁要是辜负了这份信任,为奸作恶作威作福,可别怪我不讲情面。”

这些人普遍年纪偏大,都是些良善士绅,平日里经常修桥搭路,接济穷人的。才有这么高的威望,民选出来来到王府,纷纷拍着胸脯保证起来。

“王爷放心,既然乡亲们抬爱,我们怎么可能不尽心竭力回报大家呢。”

朱由松对他们还是蛮有信心的,毕竟他们本来在乡间也属于有钱的阶层,不容易受腐蚀变质。而且管辖的,有都是自己的故土,就算是要作恶,也得考虑下后果。

这些人不出意外,按照昨天夜里定计,就要分到各县,暂时行使县太爷的职权了。

朱由松又扫视一眼,果然一个个慈眉善目,满意地点了点头。

然后就是海选而来的人,才真是累人的活,这些人所学杂七杂八,各有不同,既要测试他们的真实水平,又要合理的安排职务。

朱由松只做了几个,就招不住了,不是他懒,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毕竟自己有很多方面,都是一知半解,甚至两眼一抹黑,根本一窍不通,如何臻选。

好在他狗腿子多,不怕没人做,朱由松灵机一动,让人去知府衙门,把马士英请来。

洛阳的官员有一个算一个,只要是闲着的,都被喊来做考官。

这件事虽然在朱由松看来,麻烦异常,但是这些官员倒是乐此不疲。毕竟能过一会吏部的瘾,对这些做官做到头还是个小官的人来说,一辈子也许就只一回了。

朱由松偷得浮生半日闲,回到王府,先去王妃那里安抚了她一番。

邹王妃絮絮叨叨,说什么这次大水,又是水德星君什么的,听得朱由松头都要炸了,哭笑不得地答应下来,有机会请高人做个法事,这才止住她的长篇大论。

王妃本来不喜热闹,但是自从朱由松一个接一个地带着莺莺燕燕回来,邹王妃越来越喜欢一群人聚在一起。

正好是中午用膳的时辰,加上朱由松难得有空闲,所幸把几个人,凑到一块,一起吃过饭。

朱由松这才注意到,一向难得一见的方依敏,竟然也厚着脸皮来了,还坐在岳盈盈身边,一副王府王妃的模样。

方大小姐出身豪门,而且又是商贾之家,和邹王妃的家世很像,天生就讨了巧,邹王妃对她有些喜欢。

朱由松凑近她耳边,低声说道:“我们一家人,凑在一起高高兴兴,你怎么好意思来?”

方依敏美目横波,白了他一眼,狡黠地一笑,道:“我可是你的王妃,怎么就不能来了。”

“老子帮你一回,你倒是蹬鼻子上脸,我怎么感觉自己救了一条东山狼,引狼入室呢?”

方依敏脸色一红,看着他的眼神,好像他明白了什么,心虚之下不再言语。

旁边的邹王妃看着他们耳鬓厮磨,而且方依敏还脸红起来,还以为说的是闺房情话,不禁满意地露出了自以为是的老司机笑容。

第一百六十三章 其乐无穷

自从进了福王府,一家人聚会,其乐融融的感觉,邹王妃还是第一次感受到。

坐在上首的邹王妃笑的合不拢嘴,红玉站在她的身后,斟酒布菜,说着凑趣的话。

朱由松偷偷抬眼瞧她,云鬓蓬松,笑靥如花,红色的绫罗衫子下面,罩着紧身的丝缎绸裳。玲玲的身段被束得绷直,襦裙下的醉人形状隐隐可见。

红玉本来在伺候着王妃,说说笑笑,突然瞥到朱由松痴痴地眼神,羞意大盛。尤其是想起那一夜的调戏,美目横波剜了他一眼,旋即又自己笑出了声。

明明是一枚熟透了的水蜜桃,眼神中又带着少女般的俏皮,更加诱人。朱由松嘿嘿一笑,说道:“母妃,红姨这么辛苦,又不是外人,让她坐下一起吃吧。”

邹王妃听了更加高兴,吩咐下人拿了一张椅子,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算你小子有良心。”红玉凑近他的耳边,不经意说道,然后自然地转过头去,自始至终都没看朱由松一眼。

三十岁的少妇,竟然还能吐气如兰,浑身散发着少女的幽香。朱由松深深地呼吸一口,突然感觉腿上一股剧痛,原来是羞恼的御姐儿暗下狠手。

朱由松吃痛之下,按住了一双温润的柔夷,抚玩起来。红玉脸红耳赤,无奈力气不足抽不出来,一旁的邹王妃看她局促的样子,嗔道:“你怎么还真拿自己当外人了,让你坐下吃个饭,看把你给羞臊的。”

朱由松贱兮兮地陪笑道:“就是就是,红姨你可千万别拿自己当“外人”,都是自己人,嘿嘿。”

红玉无奈,只能含羞带臊地假装没事,低着头一点一点地吃着东西,掩饰自己的脸色。

朱由松见她认了命,更加得意忘形,在桌下拽着她的小手,往自己怒目金刚那里摸去。

红玉只觉得手上一阵滚烫,像是被蝎子蛰了一样,蹭的一下站了起来,众人纷纷向她望来。

尤其是朱由松,一脸疑惑,关切地问道:“红姨,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么?”

红玉连忙捂着额头,轻声告罪说道:“奴婢身体不适,先行退下了。”说完扭着小碎步,逃离了这个地方。

邹王妃笑骂道:“这小蹄子平日里没大没小的,浮浪起来,连我的玩笑都敢开。今天让她上个桌吃个饭,倒是学会害臊了,真是个上不了台面的。来来来,咱们继续吃。”

朱由松掩嘴偷笑,冷不丁耳边传来一声:“色狼!”

朱由松侧眼一看,是一脸不屑的方依敏,偷偷叱骂自己。

他不以为意,示威的捏了捏拳头,乜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多管闲事,识时务者为俊杰。

方大小姐显然不是什么俊杰,偷偷附在岳盈盈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不一会,岳盈盈抬起头来,一双杏眼圆瞪,看着自己。朱由松连忙摆出一脸正气的的表情,殷勤地为桌上的人夹菜劝酒。

酒足饭饱之后,邹王妃兴致不减,留下了最会说话,讨她欢心的素月聊天,其他人都跟着朱由松回到了世子府。

一上马车,岳盈盈就娇叱一声:“你刚才都干什么了?”

朱由松一脸茫然,说道:“当然是夹菜,吃酒啊,怎么了嘛?”

岳盈盈心虚地望了望方依敏,拉了拉她的衣袖,后者当即冷笑一声,说道:“我明明看到,你在桌下调戏你的红姨了。”

朱由松横眉怒目,哆嗦着说道:“你们怎么可以凭空污人清白!”

“你个大淫棍,有什么清白了?哼...”

朱由松不怀好意地看着她,说道:“你要是再无中生有,坏我名声,挑拨我们夫妻的感情,我可就要让你那个父亲来洛阳,和他好好说说的故事了。”

方依敏大惊,生怕他真的把自己的爹爹叫来,把她的老底都抖露出来了,那自己的爹爹肯定暴怒之下,打断自己的腿。方依敏闭口不言,老实地躲在马车里角落,谄媚地说道:“我就是开个玩笑。嘿嘿”

岳盈盈没好气地嗔了她一眼,说道:“有你这么开玩笑的么,我都当真了,冤枉了福八,他该多生气委屈啊。”

朱由松十分配合,马上做出一副委屈的表情,还带着点生气。眉毛一挑说道:“你也是,她说什么你就信啊?”

岳盈盈眉毛一弯。露出两个酒窝,从一个小辣椒,瞬间变成了一颗小甜枣。挽着他的胳膊,说道:“敏敏说的煞有其事地,人家不小心就被她骗了呢。”

朱由松奸笑两声,凑到她耳边说道:“那我今晚要....”

方依敏竖起耳朵,都只听到今晚要怎样,但是看岳盈盈听完之后,娇羞的模样,就知道这个满肚子坏水的人,肯定又有什么下流胚的手段。心里妒恨交加,生着闷气。

马车很快到了世子府,朱由松搂着岳盈盈,进了卧房。方依敏看着他得意猖狂的样子,银牙暗咬,迈一脚踢一下的回到房间,自己睡觉去了,到了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满脑子都是自己臆想的隔壁房间的无限风月。

而朱由松也没让她失望,此时的旖旎风光,比她的想象有过之而无不及。燃着的红烛,闪着凄迷的光芒,在这之下的玉体,更加的艳丽。

岳盈盈修长的腿股被一根红绫分开,分别系在雕花黄梨木的床角上,一眼望去,就像是两根纤细的白玉柱,抚摸则有滑腻弹性。

岳盈盈吃吃地看着他,流光暗转,眸波熠熠,动情地呢喃道:“福八,我好热,”

朱由松不理她,从身上解下衣带,将腰间缠着的锦带,蒙到他的眼上。

“看不见了,看不见了。福八...唔..”

岳盈盈张着樱桃小嘴,叫嚷的时候,冷不丁一个物事堵住了小嘴。

“对,就这样,..啊,别用牙齿。舌..唔,舌头”

朱由松耐心地教着她,果然教育事业,其乐无穷啊。

不一会,福八老师就在身下弹性惊人的胴体上,驰骋起来。

房间外,明月高悬,阴雨终于过去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东风西渐

迎着朝阳,朱由松推开房门,洗漱完毕的他和床上赖着不起的岳盈盈轻轻调笑了几句,走出了房间。

信步来到书房,朱由松得意洋洋。“哼,还高手,还不是不堪挞伐,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啊。嘿嘿。”

马士英兴冲冲地来到王府,在下人的引路下,来到书房,传来了朝廷的旨意。

念在福王前番剿匪有功,赈灾得力的份上,功过相抵。

朱由松冷笑一声,说道:“这次,我们还要感谢那些鞑子,要不是他们,咱们的皇帝陛下,恨不得尽起全国之兵,讨伐我这个藩王了。”

马士英呵呵一笑,踱着步子,端着茶盏,道:“举国之兵一旦调动,每日耗费钱粮何止百万。皇帝虽然贵为一国之君,总揽四海,但是想要调动这么多兵马,恐怕也是有心无力。

但是来的人少了,也不会比杨鹤强到哪去,这位老兄才是最可怜的,被一个太监阉人害的,在东山畏罪自杀以谢皇恩了。”

朱由松收拢败军,已经知道了杨鹤自杀的消息,他惋惜道:“没想到,这个杨鹤倒是有点担当,比那个逃跑的太监,和他的皇帝主子强多了。可惜如今的朝廷之中,这样的人越来越少了。我听说咱们的小皇帝,听信了大臣们的建议,将江南的商税基本免了?”

“是有这么回事,江南那些大商人,每年真金白银供着这些官老爷们,也是他们回报的时候了。毕竟当初魏忠贤当权,他们也跟着吃了不少苦头。”

朱由松不以为然,嘴角一撇,讽刺道:“那些人腰缠万贯,哪一个过的不比我们这些王侯还要舒服。他们所谓的吃苦头,也不过是交了本就应该交的税,少赚一点皮毛而已,尽然还不知足。商人逐利,不过于此。听说边关的一些晋商,为了金银,竟然还和鞑子做起了交易。

这些贼子胆大包天,不但走私粮草铁器,用这些东西资敌。更有甚者,鞑子们入关烧杀抢掠,所获财物,也跟他们交易,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不顾忌汉人之存亡,只顾一家之私,图小利忘大义者,莫过于此。每次想到他们,我就气不打一处来,早晚有一天,我要杀尽这些鸟人,才能出了这口恶气。”

马士英不明就里,还以为王爷有什么特殊渠道,竟然连这些事情都知道。自己身为一个朝廷命官都不知道,对王府的信任又加深了一层。

将马士英送出王府,正好遇见徐尔斗,刘毅这对难兄难弟。两个人垂头丧气,带着一群手下,准备出城治水。看到朱由松,赶忙过来行礼。

“嘿嘿,阿斗买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你身为徐老的孙子,果然极有天赋,听说你干的不错啊。”

徐尔斗一个不折不扣的纨绔,还是个穷纨绔,一向把吃喝嫖赌为正经职业的。

没想到一着不慎,跟着张元化来到洛阳,从此竟然成了一个实干家。

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灾难,一辈子操心受累,都不如这几个月。他苦笑一声,说道:“王爷就不要打趣我了,我哪有什么天赋。王爷派来的人,个个都精通水利,我不过是统筹调度而已。这个活,换了谁都能干,就是这个黒厮自己,也是干得了的,不信王爷叫他试试。”

刘毅跟着徐尔斗,一起做事尚且这么累,没想到这小子蔫坏蔫坏的,竟然想都推到自己头上,登时大怒,就要发作。但是朱由松刚刚训斥过他,余威犹在,不敢造次,只是龇牙咧嘴的看着徐尔斗,恨不能用眼光戳死他。

“行了,别在这跟我臭贫了,去干活吧,误了工我就算你缺勤。”朱由松笑着说道。

徐尔斗耷拉着脸,迈开步子,带着一群虾兵蟹将,去进行自己的治水大计了。

看着他们的背影,朱由松不禁想起了他的祖父,还有自己的那群孩子。尤其是劫迎儿那个小丫头,不知道怎么样了。

算起来,他们走了也有一段时间了,按着朱由松的算计,他们此时应该已经到了欧洲,如果一路顺利的话。

他不知道,三位神父从东方带来了三艘船的小信徒,而且周游列国向人们讲述东行传教的事迹,已经在欧洲大陆引起了轰动。

朱由松爱面子,这些小童浑身都是绫罗绸缎,一个个都像是小贵族一般。更让人啧啧称奇的事,这些小人竟然都通晓好几个国家的语言。雅格斯,汤白尼,迪力抜三位神父大出风头。风光已经盖过了言过其实,却一直没见到真的效果的利玛窦。

就连教皇都亲自接见了他们,各国的王室,也都以接待过这些东方神秘强大国度的来客为荣。

但是这些孩子,似乎更喜欢往一些学院里跑。

徐光启置身其中,感受着异国他乡的风情,才知道到了实地和从书里领略大有不同。

但是他也注意到了,这里的王室奢靡无度,虚荣浅薄,比之大明朝还要不堪。底层百姓也是生活困苦,尽管他们所去的都是上等社会的场合,但是不可避免的还是在路上窥见了另一个世界的平民生活。

徐光启更感兴趣的,还是这里的军工技术和迥异的农作物。他认真的收集着信息,希望能通过这些,改善一下大明朝的困境。

劫迎儿胸前挂着一个小木偶,粉雕玉琢的她,不论走到哪,都是众人的焦点。

这个小姑娘,美丽的外表,精致的面容。都完美的符合西方人对东方小公主的所有幻想。

朱由松走在清晨的阳光之中的时候,她正在深更半夜,望着自己手里的小木人。

这已经是她唯一还保存着的礼物,而且还是她最爱的福八哥哥送给她的。因为和自己非常像,劫迎儿给它取名叫小小迎。

“小小迎,我好想福八哥哥啊,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样?”

小小的木人不说话,依然是个洋溢着笑脸的可爱模样。“哼,你肯定也和我一样,你还不跟我说。”

第一百六十五章 祸水东引

身为洛阳人,看到了大家对京都和洛阳的评价。深以为然,对于大部分的游客来说,只是看看名胜古迹,看看建筑风景。那自然是京都远远超过洛阳。即便是未来中国比日本整体发达了,也有极大的可能,京都还是会远远的超过洛阳。

因为日本对仪式化和细节以及传统事物的重视程度,远远超出中国人,不管中国有多发达,这一点都很难超过日本。

而且洛阳经历过无数次战乱,市内的古建筑几乎都被摧毁,比如白马寺的房子多为明清修建,解放后也进行很多重建。龙门石窟里,大量的佛像被破坏。洛河两岸都是现代化的水泥河堤,洛浦公园也和常规的城市公园别无二致。

但是如果各位到洛阳旅游,想要得到更多的体会,请不要只是走马观花的参观景点。而是细细的去品位。

坐着火车从东部一望无际,连个土堆都不好碰见的大平原,忽然就钻入了隧道。穿越了重重山峦,又豁然开朗,但是下了火车,往四方望,却又是群山环绕。

南边的秦岭,北边的太行,东边的嵩山,西边的函谷。

走在大街上看着满街的军车,再看看洛阳的研究所,重工业企业,这时候就更深刻的明白什么叫“八关都邑”、“山河拱戴,形势甲于天下”。

和路边的老人聊聊。你会发现,这里的老人,往往历史很好,古代帝王将相事,给你娓娓道来。

一个三线小城,热爱诗词,书法,国画,收藏,古玩,奇石,三彩,等各种传统文化的人,比比皆是。

再到白马寺,龙门,邙山,去行走在古书中提过的地方,伏羲,老子,白居易,杜甫等等古人们行走过的地方,看看洛河,看看牡丹。

清晨,找一个汤馆,喝一大碗肉汤。吃一吃小吃。听一听慢悠悠的洛阳话。听老板给你扯一扯小吃的传说。

古色古香的老城,土洋结合得西工,一个工厂小半个区,大片苏式建筑群,来自五湖四海人人都讲普通话的涧西。

在洛阳城里穿过,从喧嚣的现代城市,到残存的古迹,地下阴冷的古墓,在走回到大街上,你会体味到,这是一个活的城市,不是一份挂在墙上的照片,不是一段时代的复刻。不是停在那里等人去看的景点。

她是华夏的心脏,一如华夏的灵魂,有粗野,有细腻,有优雅,又有狂放。

她是中华文化的发源地,天下之中,中国东西交通的咽喉,兵家重地。她从一片蛮荒中兴建,在滚滚的历史中一次次被坚守,被摧毁,被重建。现在依然坚守着她的职责,默默的矗立在华夏的中心,做一道雄关。

这才是洛阳。

她本就不是为旅游而生的。

借用司马光的《过洛阳故城》来结束这篇答案。

四合连山缭绕青,三川滉漾素波明。

春风不识兴亡意,草色年年满故城。

烟愁雨啸奈华生,宫阙簪椐旧帝城。

若问古今兴废事,请君只看洛阳城。

虽然两座城名字一样,都叫洛阳。

1、京都是一百年前日本明治迁都江户东京前的首都,延续下来了千年古建筑和古文化习俗,现在的京都跟古代的京都一样,还是一个很有历史感的城市。

2、洛阳是在各种政治博弈中落败的城市,现在的洛阳是一个普通城市,与许多城市无二异,许多古代的东西并没有延续下来。我们向往的是古洛阳。

现代的洛阳,是需要品的城市。

我们总想去看看那个古代书籍中,

出河图洛书的神秘痕迹,幻想破解其中奥秘,

也很好奇春秋战国年代中国的中心城市东周王城是怎么样的,

也想看看洛河里面出浴的洛神,

也想看看龙门伊水边的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也想看看女皇武则天的万象神宫。

也想知道到底为什么古代统治者会对周朝(洛阳)这个朝代那么的情有独钟。

当你有这些欲望的时候,去到现代洛阳只能看到龙门关林白马寺罢了,

虽然无法满足的想法,但你可以扒着书本来考证这些过去的种种,通过现代城市的这个载体,感受古洛阳的种种。

洛阳的五大都城遗址,或讲六大。

夏都斟潯遗址,商都西亳遗址,西周成周遗址(未发现),

东周王城遗址,汉魏洛阳故城,隋唐洛阳城遗址,

这些都是你我品古代历史的载体。

依我看,品古代,上从夏商周,下至隋唐五代宋的这段中国元明清之前半段的历史,

你我所了解的历史,都会或直接或间接的跟洛阳搭上界。

洛阳的五大都城遗址,贯穿了元明清以前的所有正史都城遗址,在国内你找不到第二个。

所以,现代的洛阳仍是国内品古代历史最好的载体。

在西安,你能找到元明清以前强势军事的秦汉唐的历史,

在南京,你能找到元明清以前风流人文的晋代南朝历史,

唯有在洛阳,你能找到元明清以前,夏商周直至隋唐五代都城的全部军事政治经济文化历史。

很多人喜欢历史,研究历史,很多局限在自己生活或者工作过的城市。

一般人很少有那个时间去研究其他城市的历史,

更多所知的只是书本上关于其他的城市的寥寥数语罢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分道扬镳

河南朱阳关下,一处破旧的农宅里,群魔乱舞。

这些人虽然面相是都是普通人,但是如果光听他们的绰号,还真有点妖魔鬼怪的意思。

一个身材高大,面貌粗犷的汉子,站在最上面,他扫视一圈,说道:“现在咱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跑不了我,也跑不了你。说来惭愧,兄弟们聚在一起都干不过朝廷的狗,分开就是死路一条啊。”

这个人就是陕西最先举旗造反,而且还颇有规模的王嘉胤。他这话虽然是对着所有人说的,但是却一直盯着闯王高迎祥。

高迎祥虽然起事晚,但是英武过人,曾经是个贩马的,马术骑射都是一流的。这样的人混流贼,就相当于流贼中的高素质人才了。所以他的人马是重要的力量。

此时的流贼们虽然号称连营,但是各自的人马,各自指挥。只是聚到一起,共同行事而已。历史上甚至到了十几年后,每个小头领还是有很强的自治权的。

王嘉胤对高迎祥非常不满,因为他竟然想要离开陕西。要知道,在座的和营外的人马,都是地地道道的陕西人,要让他们离开乡土,翻山越岭去河南,他是想不通的。

高迎祥自然知道自己的处境,想要翻过山,去河南府,这些同行肯定不会轻易放行。但是他已经感觉到了,陕西不是久待之地。这里的大城大邑他们没有能力去攻占,只能在一些偏远山区活动。这样固然可以收揽为数众多的活不下去的农民。但是有个致命的问题,没有粮食!

陕西大旱已经三年,普通人家早就没有存粮。要是继续在陕西折腾,不用朝廷动手,越来越多的附庸者就会把他们吃死。

“二哥,陕西活不下去了,你还没看出来么?咱们留在这,死路一条,你看看咱们的兄弟,哪一个不是饿的面黄肌瘦。”

王嘉胤绰号王二,听了这话,有些犹疑,但还是硬撑着说道:“咱们没了粮食,就去附近乡里劫掠一些大户,总不会饿死。这些人多行不义,欺压良善,咱们取粮还能为民除害,不是一举两得么。”

“陕西大户能有多少,用不了多久,朝廷把咱们围起来,出不去的时候,就等着活活饿死吧。”

王嘉胤一拍桌子,圆瞪瞪的眼睛里,凶光毕露,恶狠狠地说道:“你就是铁了心要走喽?”

高迎祥初时还顾念着共同作战的情谊,眼看他要撕破脸,竟也浑不在意,反而哈哈一笑,说道:“怎么?我要走,你能拦得住?”

“高迎祥,你莫猖狂,你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

高迎祥冷眼看去,喊话的是王大梁,高迎祥一向反感这个人。因为他虽说也是农民造反,但是为人阴狠毒辣,对手下甚至是其他的流贼头领,动不动下毒手。

“这是谁的地盘,我还真不知道。难不成是你王大梁的?”

王大梁面色一红,随即拔出腰里的朴刀,怒骂道:“咱们弟兄一路打到这里,正要和朝廷的鹰犬决战。你这么大身躯的一条汉子,竟然想撂下弟兄们,自己逃到河南。你他妈要是敢走,老子一刀活劈了你!”

高迎祥还没说话,他身后的两个弟兄已经拔刀在手,厉声道:“王大梁,你可以试试!”

突然梆的一声,王嘉胤一拍桌子,说道:“大家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现在朝廷兵马就在后面,你们还自杀残杀,像什么样子!”

“哼!”王大梁自忖不是高迎祥的对手,要是王嘉胤再不帮他,更加难以留人。冷哼一声,把刀别在腰上。“既然二哥发话了,我给二哥这个面子。”

高迎祥呵呵一笑说道:“你可以不给,但是你有这个胆量么?”

王大梁脸上顿时赤红一片,心里恨不得将高迎祥千刀万剐,但是他知道不管是个人勇武,还是手下兵马,高迎祥都胜过自己。只好含怒忍了,心里不但深恨羞辱他的高迎祥,连王嘉胤也记恨上了。

他自认是在帮王嘉胤说话,但是这孙子不但不领情,甚至都不帮自己说一句场面话。

“兄弟,哥哥再问你一遍,你是铁了心要走?”王嘉胤上前一步,黝黑粗犷的脸上,挂着焦急无奈和热切的挽留。

高迎祥把心一狠,说道:“二哥,听我一句劝,跟兄弟一起出关。要知道树挪死人挪活,陕西留不得啊。”

“人各有志,既然你要走,我也不强留。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吧!”

高迎祥一甩袖子,转身走出黑漆漆的房内,身后的手下们紧紧相随。

“让弟兄们收拾一下,今天越过朱阳关,就地劫些大户,让兄弟们吃个饱饭。”

“好嘞。”

留在原地的流贼们,在这个偏远的山区,暂且修整。一直紧追身后的明军,这几天好像出了什么事,一直没有上前相逼。

这要是放在几天前,根本是不可能的,朝廷恨不得自己这些人累断腿的逃命。

远处明军的营帐里,其实已经空空如也。

固原发生兵变,哗变士卒劫走州库财物,转攻泾阳、富平、三原,游击李英被浮。这些边军一直以来,都活在饿死的边缘上。

自从朱元璋设立军民分籍制度,军户世代为兵。沿边卫所三分守城,七分屯种,如此一来,朝廷不用给他们粮饷。老朱曾经不无得意地说道“朕养百万兵,不费民间一粒粟。”但是这个制度,到了后期就看出他的弊端来了。

军队的屯田,都被军官,豪右夺去,尤其是边军,被境外蛮族抢夺了屯田的不计其数。但是朝廷依旧按照祖制,不予粮饷。而且沿边战事极多,有时候根本来不及去种地,如此一来,边军已经被逼到了绝境。

朝廷对河南用兵,让太行山中潜藏的流贼卷土重来。流贼们又给边军带来了不小的压力,于是,这场压抑已久的边军求生记,提前上演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扩军扩军!

边军造反,不同于举起锄头的流民,他们久镇边关,多经战事。

不管是集体战斗力,还是单个兵员的素质,都比流民高了不止一个等级。

固原作为三边总督节府所在,位置重要无比,固原兵变很快引起连锁反应。三边总督武之望,身为一个朝廷封疆大吏,其实还有一个副业。史书上记载,他是明朝关中鸿儒,为人恭而不阿,直而不抗。因幼年多病,遂习岐黄,《内经》以下至金元诸家医籍无不熟读,精通医学,尤长于妇科。

这位妇科大夫,虽然可以救人,但是救国的本事就没有那么大。听说固原的兵卒叛乱,武总督一口老血喷出,忧愤而死了....

这下陕西是彻底乱了,巡抚胡廷宴与延绥巡抚岳和声互相推诿,都是扯皮高手。

乱兵攻破固原府,饿极了的他们,眼睛发着绿光,把粮仓打开一顿狂吃。光撑死的就不知道有多少人。

吃饱之后,活下来的人就开始为以后的生路担忧了。既然都已经造了反,反正后路是没了,所幸一条道走到黑吧。毕竟就算朝廷不追究,也没有人想再去过以前的日子。

陕西中间开花,乱兵打开粮仓和武器库,如同一只放出牢笼的猛兽,在自家原本主人的院子里肆虐起来。很快,追剿流贼的队伍,就被召回来,对付更加凶残的乱兵。

乱兵乱民,一字之差,破坏力却翻了好几倍。陕豫交界处的流贼,很快就发现了这一点,卷土重来。

双方虽然没有举行过什么会晤,更没有交流,但是生存的本能,让他们很快明白过来,彼此的机会来了。

“一群饭桶!废物!都该死!”朱由检将手里的奏折撕得粉碎,大声咆哮起来。

曹化淳站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喘,反倒是他手下的王承恩跪伏着上前劝道:“陛下保重龙体,息怒啊。”

朱由检气极反笑,道:“息怒?哈哈,这群无能之徒,枉费朕对他们如此信任,事到临头只知道推诿责任,一点用处都没有。陕西的局势已经糜烂,辽东战事更是吃紧,朕的江山,已经千疮百孔了!你叫朕怎么息怒?你说啊!”

王承恩被他拽着衣领,已经有些喘不上气来,还是尖着嗓子,勉强说道:“陛下,事已至此,还是召集大臣们,商量下对策吧。”

朱由检总算恢复了一点理智,这个不满二十岁的少年天子,一参加工作,就遇到了史诗级难度的挑战,也难怪他会炸毛。

“对对对,大明朝不能毁在朕的手里。快传周延儒,田吉,来见我!”

曹化淳摇了摇头,他是皇宫的老人,虽然后来一直伺候信王朱由检。但是,还是见过万历和天启的,这个年轻的皇帝,和他的父兄比起来,欠缺的不是一点半点。身为人君,遇事自己先崩溃,这种自残癫狂式做法,显然不是正确的君王心术。不过也难怪,朱由检从来都没有被当做国储教育过。

不管是他父皇,还是他的皇兄,都当他将来是个藩王。一个藩王,教他帝王心术,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么,除非非常恨他,想来个钓鱼执法。

朱由松紧张兮兮地等了半天,都没有等到朝廷先礼后兵,来偷袭自己。

“莫非崇祯转了性?没理由真的这么守信诺,放过我啊。”

他此刻还不知道固原兵变的消息,要不然肯定高声喊道“我无忧矣。”他派出的斥候,探到有一股大的陕西流贼,已经到了河南地界。从卢氏县,沿河而下,没想到没等到朝廷兵马,倒是把流贼等来了的朱由松,带着人早就来到了朱阳关。

闯王高迎祥也是个人物,等他翻山越岭越过山巅之后,看到明晃晃的刀箭枪炮,几万人的大军严阵以待。

这个枭雄二话不说,将手里的长枪一扔,降了...

朱由松没想到,这个看上去高大威猛的汉子,做事这么干脆。一句话还没说,说投降就投降,当然,他们如果不降,估计一个都活不了。

“姓名。”

“闯王。”

“噗。”

朱由松正在帐中悠闲地喝着茶,顺便听赵宏审问这个贼首。

赵宏没有学过历史,却没有听过这个后来名震天下的绰号。他眼一瞪,斥道:“说真名。”

“高迎祥。”

朱由松这才缓过来,细细一思量,确实在李自成之前,闯王这个名号是另有其人的。李自成一直自称闯将,后来高迎祥死了,他才自己给自己加封了八九级,直接从一个“将”,成了最高爵位“王”。

赵宏见他突然喷茶,也顾不上审问了,上前问道:“王爷,怎么了?”

“没事,你继续。”朱由松擦了擦嘴角的茶水,继续听审。

终于,摸清了现在陕西的流贼状况。周舒夜低头凑到他耳边,说道:“王爷,陕西的流贼,看来还成不了气候啊。”

这时候,一个小卒掀开帐帘,抱拳喊道:“王爷,固原兵变!陕西固原乱兵发动兵变,三边总督武之望死了!”

“什么?”

帐中众人惊骇无比,固原可是节府所在啊,武之望身为一个封疆大吏,在自己的腹心被插了一刀。这简直是开国以来,闻所未闻的怪事。流贼造反,乱民起义,都是有过先例的。每一朝代都无可避免,但是节府兵变,事情的严重性就大了。

此刻也没有人知道,兵变的数量和进展,都紧张起来。

朱由松扫视一圈,问道:“高迎祥,你既然降了,也是自己人。本王乃是洛阳福王,我也不掖着藏着,你们这些流贼惯于反覆,说实话,我不放心。

我就暂且收了你的兵,分到各营,以观后效。只要你没有异心,本王保证不会对你和你的手下,有什么偏见。”

高迎祥一听,可以免死已经很高兴了,有何不从。

周舒夜低着头,道:“陕西大乱,我看我们难免遭其殃及,需要早做打算。”他语气虽然古井无波,但是低下的头上,一双眼睛精光闪烁,甚至是有一丝喜色。

朱由松站起身来,说道:“不错,我既然有钱养民,所幸出钱养兵。走,回洛阳,扩军!”

第一百六十八章 须留一子养父母

洛阳招军,出乎寻常的顺利。朱由松的告示一贴,各个县的招募点前来应征的人,络绎不绝。

不管是马士英的洛阳官府,还是福王府,都有不止一次的招军经验了。一年不到的时间,他们已经招军三次了,可谓是轻车熟路。

很快募军的人手分赴各县,设立募军站,当然洛阳城依然是最大的一站。

朱由松赶回洛阳,主持大局,等他到的时候,洛阳城募兵站已经人山人海了。

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妇人,站在两个年轻人前面,激动地说道:“阿大,阿二,小福王爷招兵,你们一定要好好表现。”

两个年轻人一人一边,扶着老太太的手臂。看他们的样子,明显是母子三人。

左边的年轻人扶着她,恭敬地说道:“阿娘,我们知道了,就是我们都去当兵了,谁照顾您啊?”

老妇人面露不悦,一脚踢在儿子身上,他的儿子身强力壮,倒是自己差点摔倒。

稳住身形后,颤巍巍地说道:“老婆子活了这么久,什么时候要别人照顾了?你们不要挂念我,小王爷是个仁义的人啊,上次娘的病,就是小王爷派出的郎中治好的,还有这次,水淹了咱们的房子,又是小王爷的人给咱们垒起来的。

你们老娘我是个没用的人,好在我还生了两个儿子,这个恩情咱们一定得报哇。”

一身便装的朱由松正好走过,听到这番对话,眼角也有些湿润。

这些百姓,受到了太多的苦难,以至于自己做了点当官的应该做的,他们就认为是天大的恩情。说到底,大明的官吏,真的是从头烂到尾了。偶尔有几个清廉的,就要被大书特书,简直成了珍稀动物一样的存在。

朱由松停住脚步,身后的侍卫自觉地将他围了起来,他拨开一个侍卫,走到母子面前,一脸和善地问道:“老人家,您就这两个儿子么?”

老妇人见他衣着华贵,料想定然是个不一般的大人物,连忙应道:“没错,这两个都是老婆子的儿子。”

“既然只有这两个儿子,就让一个从军好了,留下一个也好照顾您。”朱由松笑着说道。

老妇人连忙摆手,道:“我都活这个年纪了,不需要人照顾,照样还能活下去。小王爷对我们有恩,不能不报啊,现在大家吃的还都是王府的粮食呐!”

亲兵胡百万扯着嗓门,说道:“老太太,这位就是洛阳福王爷,他都说了留一个给你养老,你还有什么好推辞的。”

这厮嗓门极大,他这一吵吵,不光是眼前这母子三人,就连周围的百姓都听见了。

老妇人一听,眼前这个就是自己的恩公,连忙挣开儿子的搀扶,就要上前下跪。

朱由松赶忙上前,屈身扶起他来,周围的百姓也都一脸的崇敬。小福王的所作所为,大家都看在眼里。两次水灾,福王府出人出力出粮,帮助百姓度过灾难。

不知道是谁带的头,周围的百姓纷纷跪倒,口中念着:“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朱由松一时慌了神,连忙高声说道:“大家起来说话,不必如此。”

胡八万看王爷发话了,这些人还不起来,又扯着嗓子喊道:“王爷让你们起来,就都起来,否则就是抗命不遵。”

百姓这才起身,朱由松趁机说道:“本王知道,大家感念王府所尽的绵薄之力,想要报答我朱由松。但是,父母人伦为大,这样吧,在场的有家中独子父母尚在的,不许入军。兄弟齐来的,只收一人,留一人赡养父母。”

百姓们又高呼起来,朱由松心中不无得意,自古人心最难得,这些欢呼声和声望,说明自己已经很得民心了。在众人的欢呼声中,朱由松走进募兵站的宅院。

马士英红光满面,刚才的一幕的他都看在眼里,迎着朱由松说道:“王爷,这下洛阳乃至整个河南府,已经真正的是咱们福王府的了。”

朱由松见他以王府人自居,心中一喜,自己这个藩王终于已经彻底掌控了封地。这是十分重要的,要是连自己的势力范围都没有,想要争霸天下,简直是个笑话。

“士英,这次招军不同以往,不但数量上成倍增长。而且很有可能,马上就要面临战斗。”

马士英已经知道了陕西的事情,他脸色凝重起来,说道:“是啊,固原兵变,乱兵和乱民形成默契,正在往同一个方向,夹击朝廷兵马。陕西和咱们近在咫尺,一旦有什么变故,很有可能就会殃及道咱们。”

走进院内坐下,朱由松才说道:“事情没这么简单,甚至还要严重。陕甘三边,国之重地,一旦战事糜烂将是动摇国本的大事。偏偏这时候,辽东后金鞑子闹腾得厉害,要是被他们趁虚而入,占了天大的便宜,那可就糟了。

到时候,河南有咱们,是朝廷的心腹大患;陕西有大乱,京城一旦有事,连个可以勤王的都没有。鞑子定然祸害京城,流毒北方,咱们的罪过就大了。”

马士英不解地问道:“到时候朝廷自顾不暇,咱们岂不是更加高枕无忧。”

“错!这种想法有都不要有!咱们和朝廷的争斗,是大明内部的争斗。万一给了鞑子可乘之机,让他们渔翁得利了,那咱们就是民族的罪人。不管将来局势如何,异族都是咱们的头号之敌。”

院里众人领命称是,但是态度都有些不以为然。朱由松知道,他们很难想象到,大明朝会被一群化外蛮夷取代。在他们眼里,生死大敌始终是朝廷,甚至是流贼。虽然元朝被赶出去才二百多年,但是这些人已经快忘掉那段耻辱了。

不过朱由松也不打算强行改变他们的想法,反正洛阳自己的声望,注定了整个福王府势力,自己都是绝对的核心。没有人可以取代自己,而且如果自己坚持,那么说过的话就是洛阳的最高指令。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举家前来投奔女婿

奔波数日,终于又回到了王府,朱由松身心俱疲。

世子府的浴房里,热气腾腾,朱由松躺在温润的玉石做成的浴池里,闭目养神。

头枕在小莲丰腴的胸前,身上是小荷一双玉手,一边浇着热水,一边殷勤的擦拭着身体。

“累啊,幸亏有你们两个可人的宝贝儿,大明的王爷做到我这份的,真是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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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南北相接

“我们方家虽然在徐州,但是这么大的事,也略有耳闻。”

朱由松一脸的忧国忧民,说道:“这两场大水,可把洛阳百姓害惨了,现在我们河南府的粮食不够吃,还要仰仗你们方家啊。”

方英范咬了咬牙,说道:“王爷,我们方家虽然不能和王府相比,但是颇有钱财,既然王爷开口了,我愿意出十万石大米。”

朱由松心中一惊,看来这个老丈人还真的挺有钱。按照粮价来算的话,十万石可是足足二十万两白银呐。但是他本来就没有让方家掏钱的意思,而是更重要的事要让他们办,哪能先跟人要钱呢。

“你误会了,我不是要你们出粮,而是要和你们合作。”

方英范一头雾水,疑惑道:“合作?怎么合作?”

“我门福王府在江南购置了粮食,你们方家给我运到洛阳来,其实只要过了开封就可以了,不用到洛阳。出了开封,就是我的地盘。

至于价格么,你就按市面上的价格,我不缺钱,只要好好给我运粮过来,亏待不了咱自己人。”朱由松挤眉弄眼,使劲的误导方英范,让他相信自己是他的好女婿。

方英范毕竟是个商人,很快就在心里权衡起来,思忖半刻就得出了论断。这桩买卖可以做,而且必须做。现在自己是跟王府脱不了干系了,而且他们全家也不打算出洛阳了,最多派个子弟去徐州一带,看着点产业,见事不好一个人逃起来也方便。

“好!王爷放心,别的不敢说,运输这种事,我们方家还是靠得住的。”

心情大好的朱由松,设宴款待陆陆续续赶到的方家人,因为自己的两个大的地盘,总算是联系起来了。方家的家人到了之后,也是兴致勃勃地在洛阳买房购地,看那个样子,是打算长期居住了。

洛阳本来是四通八达,天下中心的繁华地段,经过这几次折腾,民生凋敝。往来的客商大部分绕道去开封,毕竟不管是陕西,还是洛阳,都不算是太平的地方了。正赶上募兵做的差不多了,马士英带着各处的成果前来跟朱由松汇报的时候,顺嘴说了这件事。

朱由松看着手里的名册,密密麻麻的名字和籍贯,厚厚的几摞书堆在那里,心里盘算起来。

“没事,特殊时期特殊对待,咱们就当河南府现在是个军镇好了。十万兵马,说来轻松,养起来可不容易啊。而且,太祖那一套屯田之法,明显已经不合时宜了。咱们的这些兵,不但不能去种地,而且还要天天练兵,不然将来倒了战场也是不堪大用的。”说到这里,朱由松庆幸地道:“好在我有邹氏两个财神爷,没了海盗掣肘,他们在东南沿海,每天赚的钱说出来都吓人。不然,就算是福王府,都养不起这么多兵啊。”

马士英没有去过泉州,台湾。但是海运获利丰厚,他在朝廷中就知道了,闻言说道:“这都是王爷高瞻远瞩,有先见之明。”

朱由松暗道,这都是历史书告诉我的,我这是属于站在了真理的肩膀上。因为这些事情,都已经被实践检验过了,是万万不会出错的。

练兵这种事,说起来简单,其实大有学问。一个好的将军,可以带着精兵驰骋睥睨,所向无敌。但是不一定能练出百战精兵。同样的,一个擅长练兵的将军,打起仗来,也不一定能审时度势,运筹帷幄。当然也有像戚继光,岳飞这样的全才,但是朱由松显然不寄希望于自己的手下都是这种大才。

练兵的人选很简单,通过考试,谁都有机会。军中自认有这方面才能的,可以自己报名,先将自己的理论写下来,然后筛选出一部分,分给他们一营人马,各自训练,以观后效。

消息传出来,军中一片欢腾,从来只听说过那些咬笔杆子的文人考试,没想到武将的也有机会了。一时间底层的军官,踊跃报名,经过文试之后,朱由松挑选出其中看着蛮有道理的几十个人。让他们参加下一阶段的测评,这可是实打实的新兵营,都是新招募的,分给他们没人一千人,半个月的时间来训练。

朱由松抽调出自己信任的几个大将,赵宏,曹文诏等人,作为这次考试的考官。毕竟练出的士兵素质怎么样,是逃不过这两个统兵多年的将军眼睛的。

朱由松在点将台,亲自授予他们临时的令旗,只要旗子没有收回,他们就是这千人的绝对领导。

赵宏满意地点着头,说道:“王爷,这个主意好,要知道军中藏龙卧虎,我看八成能选出几个靠谱的人来。向来新兵都是最难训练的,就是因为没有练兵的经验和手段。只要他们有这方面的才能,练起来就顺利多了。”

“没错,咱们洛阳现在俨然一个军镇,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凑合,唯独咱们的兵马战斗力不能凑合。否则,就是自毁根本。”

赵宏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但是他很快乐观地说:“王爷放心,咱们洛阳的兵依我看来,虽然稍逊于辽东的兵马,和山海关外鞑子的兵。但是和临近省的府兵相比,已经胜过他们太多了,朝廷若是再来征讨,定然可以打得他们落荒而逃。”

朱由松轻叹一声,说道:“咱们眼光还是要放长远啊,要是抱着偏安一隅的想法,洛阳可不是个好地方。”

曹文诏和赵宏一左一右,闻言和上前说道:“王爷,我看你数次言论,都料定建奴能破关而入。但是依据末将在辽东这些年的所见,其实建奴想要破关而入,是非常困难的。那些辽东的士绅兵户,守起自己的老家来,是真的卖命。而且还有朝廷倾尽国库的支持,有粮有兵,兵员战力都不落建奴几分。我看辽东想要守土,是不难的。”

朱由松手掌摩挲着雕文精美的椅子把手,神神叨叨地说道:“就怕皇太极从蒙古绕过来,兵临北京城下啊。”

第一百七十一章 洛水游春

曹文诏和赵宏面面相觑,都没想到小王爷的思维这么发散,不去写话本简直可惜了。

不过他们极有默契地没有反驳朱由松,不是说他们认可了这个天马行空的想法,而是他们都是传统意义上的武将。讲究的是君令难为,从来就没有和自己的主公据理力争的传统。

正因为如此,岳飞才会被十二道军令召回,而放弃了大好的局面。古往今来,这样的事情不胜枚举。

不过令赵宏欣慰的是,朱由松虽然经常发表一些骇人听闻的言论,但是真的打起仗来,绝不指手画脚。甚至连自己的命令被驳斥了,也能默默接收。

处理完这些事情,朱由松知道自己接下来有一点清闲时光了,想到这里心情都有些舒畅。驱马来到王府,正好碰到徐尔斗出门,朱由松自己放假可以,却看不得徐尔斗清闲,立马高声叫住他。

徐尔斗听到声音,连忙过来,笑着问道:“王爷今天回府这么早哇。”

朱由松玩味地问道:“阿斗,你这是兴致勃勃的,要赶去哪里啊?”

徐尔斗眉飞色舞地说道:“嘿嘿,咱们洛阳的醉仙楼里的歌女舞姬,要在洛水旁设台献艺。因为赶上了洛阳传统的春游盛事,城里的三老四少都去了,热闹非凡,不巧得很我这两天竟然闹肚子,今天才好了一点,这种雅事少了我,可大大失色不少,这不,我正想赶去么。”

朱由松眼珠一转,说道:“还有这种事,我怎么不知道?”

徐尔斗一脸贱笑,道:“王爷是什么身份,自然不肯屈身参加这种小事,嘿嘿,不说了,我就要迟了呢,坠儿姑娘又要恼我了。”

唐朝武则天夺位的时候,洛水中突然有人打捞出一块石头,上面刻着“圣母临人,永昌帝业”四个大字,武则天大喜,立即封此石为“天授圣图”,封洛水之神为“显圣侯”,封洛水为“永昌洛水”,国号也就随之改为永昌元年了。

武则天一高兴,便下旨禁止在洛水里打渔。如此一来靠捕鱼为生的渔户大量迁走,或者改从其它行业,使得洛水两岸一片清幽,成为达官贵人们踏秋散心的一个好地方。

从此洛阳城就有了这么一个传统,洛水春游,一直延续到今天。

朱由松听了之后,对这些事情倒是兴致乏乏。这么多天东奔西跑,早就累的身心俱疲,还春游?我看这些公子哥也是闲的难受。朱由松正想进府,突然计上心头,想到一个好主意。

来到府内,吩咐身边的侍卫道:“去醉仙楼,把老板李妈妈请到王府来。嗯...就带她到月儿院里寻我好了。”

朱由松说完一丢马鞭,来到素月的小院,素月却没有在。只有个小丫鬟霁儿倚在秋千架上打盹,他轻轻走过去,看到小丫鬟身上盖着本书,想来是看着看着睡着了。

朱由松伸手拿起来一看,是《西厢记》,不由哑然失笑。这一笑就把霁儿吵醒了,看到是朱由松,忙起身行礼,朱由松问道:“月儿呢?”

霁儿困酣娇眼,小脸通红,道:“被王妃叫去了,说是去聊天解闷了。”

朱由松心想,母妃还真是和普通贵妇人不太一样,像素月,盈盈这种女孩,放在别人家,还不被婆婆欺负死啊,到了这里反倒颇为受宠。

霁儿喜滋滋地说道:“王爷稍等,婢子这就去把小姐叫回来。”

朱由松摆手道:“不用了,我也没什么大事,难得她们娘俩关系好,就不要去打扰她们了。”

霁儿还是第一次和朱由松单独相处,但是有点害羞,朱由松和素月做那种事,从来不避着这个贴身丫鬟,上一次素月更是不堪挞伐之下,拉着小丫鬟顶事。朱由松轻轻一拽,将她揽在怀里,说道:“过一会醉仙楼的李妈妈要来,我跟她商量点事,本想着让你们叙叙旧呢。”

霁儿一听一脸欣喜,自从来到王府,还以为都没有机会见到李妈妈了呢。说起来,醉仙楼这种高档场所,老鸨和花魁之间,关系其实都是亲如母女的。并不像后世电视剧里那样,甚至她们很多都是薪火相传,老鸨死了,整个青楼传给自己的干女儿的都不在少数。素月更是一个另类,她刚刚养成,就被朱由崧盯上,在醉仙楼的身份与众不同。

霁儿红着脸,忍受着朱由松的禄山之爪,娇喘道:“李妈妈和小姐情同母女,既然是李妈妈要来,婢子还是去把她叫回来吧。”

朱由松放开她,在她屁股上一拍,说道:“去吧。”

霁儿咬着嘴唇,俏目白了一眼,风情万种地摇曳着身姿,跑了出去。

“小妮子,学得挺快,都会撩拨人了。”朱由松恋恋不舍地看着,嘟囔道。

“嘿嘿,我记得上次来时还没有这个秋千,看来是月儿为了纪念秋千树下那一次,心心念念地做的。一会我可要好好打趣她一番,怎么也得看着她羞窘的骚样子才肯罢手。”朱由松一肚子坏水,正在意淫的时候,素月和霁儿已经匆匆赶了回来。

素月看着他蔫坏的眼神,手还不停的拍着秋千,脸刷的一下红了起来。强装镇定地说道:“奴听说李妈妈要来,不知道爷找她什么事?”

霁儿像个勤劳的小蜜蜂,已经在院里的石桌上,摆上了茶水蜜饯。朱由松说道:“我要和她谈一个生意。”

素月心中马上联想到,朱由松这是又看上哪个姐妹了?心里虽然有点醋意,但是不敢表达出来,乖巧地站在身边伺候着。

朱由松看她样子,就把她的心事猜到七八分,也不跟她解释。

不一会,李妈妈急匆匆地赶来过来。她还是第一次到王府,虽然朱由松经常光顾她的家,这可是第一次回访。

看着她有些局促,朱由松说道:“坐,不要拘谨,这里是月儿的院子,你就跟到了家一样。”

李妈妈暗自心惊,本以为素月一进侯门深似海,没想到这么快都混上独门别院了,看来十分受宠。

“听说你们醉仙楼,要在洛水河畔设台表演?”

第一百七十二章 慰军劳民指挥使

李妈妈不明就里,小心翼翼地问道:“王爷,这是一直传下来的风俗,可是有什么不妥?”

朱由松轻笑道:“都说了没有,我就是随便问问,看你紧张兮兮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经常欺负你呢。说起来,我可是你们的大金主,虽然是以前。”

李妈妈暗自腹诽,你花的钱倒是不少,但是祸害也不小,每次闹完事,不知道要花多少银子来摆平。心里虽然这样想,脸上可不敢表现出来,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

素月见不得李妈妈受惊,忙笑着说道:“妈妈勿惊,爷想跟你谈个生意呢。”

朱由松瞪了她一眼,说道:“就怕你这样的小叛徒,把爷的底全兜出去了,一会看我怎么整治你。”这话说的暧昧无比,偏偏还当着个外人,素月立马红着脸,低头不敢说话了。

李妈妈陪笑着说:“月儿,你如今是王妃的身份了,可不敢再叫什么李妈妈,我可担当不起啊。”

朱由松不以为然说道:“连我都喊你李妈妈,哪来这么多规矩了。我这次叫你来,不为别的。你们既然要在洛水设台表演,说实话,给一群游春的达官贵人看,有什么意思。

就算你们不去,洛阳城的纨绔子弟,谁还能去别处风流,洛阳哪有一家欢场能跟你们争了。”

“王爷的意思是?”

朱由松手指在桌上一点,低着头的素月立马抬起头来,给他斟满茶水。朱由松轻轻吹着茶叶,说道:“我出钱,明天去我的军营演,以后咱们长期合作。这就叫文艺慰军,只是要排练些适合大场地的歌舞才好,毕竟军营和醉仙楼不一样。”

“文艺..慰军?”李妈妈目光呆滞,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我们这样的人,也能进军营么?”

在所有人的印象里,军营跟妓院,简直就是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地方。也就是这种荒唐王爷,才能想出这样荒唐的主意。

李妈妈还没消化完,谁知道还有雷的消息等着她。朱由松淡淡地说道:“不只是军营,还有县乡,都可以去演出嘛。这叫走穴,懂不懂?”

李妈妈机械似的摇了摇头,朱由松一副我早就看出你不懂的样子,说道:“这种事情,比你们搞什么洛水游春有意义多了。人活着为了什么,知道么?”

还是一样的懵逼脸和摇头功。

“人活着就是为了有意义,有意义的事就是好好活。”朱由松化身许三多,对这个罪恶的青楼老鸨进行了一番先进的教育,让她提前几百年品尝到了来自社会主义的心灵鸡汤。至于效果怎么样,看着李妈妈的脸色,这碗鸡汤把她毒得不轻。

“王爷,那个...我觉得,这些事,让戏班子去更合适。”

朱由松鼻孔朝天,说道:“还用你说,戏班子当然也得有,你们也得去。放心,出场费亏待不了你们。”

李妈妈有苦难言,这哪是是什么出场费的问题,洛水春游来的都是达官显贵,或者豪商巨贾。那都是她们醉仙楼潜在的客户,或者是老主顾。在洛水献艺,不仅仅是宣传,也是一次一年一度的顾客回馈。要是按王爷说的,跑去给一群丘八或者乡野村夫表演这么高雅的艺术,不是对牛弹琴么。

朱由松不容她反驳,交代清楚后就下达了逐客令。如今河南府百废待兴,必须充分调动起大家重建家园的积极性。还有那群新兵,不让他们感受到人间繁华,他们哪知道活着是这么美妙。等看完演出,再来上一段思想教育。想要出人头地,跟这些撩人的妖精做进一步的深入交流,就必须像个爷们一样,奋勇当先,多立战功。

等李妈妈捧着个大大的官牌回到醉仙楼,胸前还挂着一个红色的布条,要多新奇有多新奇。一群莺莺燕燕马上围了上来,看到她胸前写的“慰军劳民总指挥”七个大字,笑得花枝乱颤。

李妈妈恼羞成怒,训斥道:“笑什么笑,一群狐媚子,还不快去排练,谁笑的最大声,我就带你去山村里演出,你们一个个都别想跑。”

很快,洛阳城的戏班、杂耍艺人、说书先生都被她请到了醉仙楼。朱由松还特批给她一小队的王府侍卫,足足二十人。有人不来?你得看看福王府的侍卫,如今在洛阳是个什么身份。朱由松俨然一个土皇帝,谁敢不给他面子,谁敢不给他任命的“总指挥”大人面子。

这些人莫名其妙地被请进

“艺术就是要面向人民大众,才是好的艺术,才是接地气的艺术,对不对?”朱由松大爷一样地斜躺在秋千上,一脸贱笑地望着身前两个美人儿。

霁儿吐了吐舌头,说道:“爷说对,就是对的。”

“哼,小马屁精一个,纯属立场不坚定的小鬼。”朱由松说完,转头看向素月,问道:“月儿是个歌舞大家,最有发言权了月儿你说。”

“奴倒是觉得,李妈妈说的也有道理。让姐妹们去给军汉和乡民唱曲,真不如请台戏班子,锣鼓喧天的才有慰军的效果嘛。”素月想起以前在醉仙楼,听小姐妹们说起,那些武官或者粗野汉子,假装文雅听写小曲,听不到几句就要动手动脚的,想来不是什么好主意。

朱由松心想,我只是让这个醉仙楼挑起大梁,他们组织起来。什么戏班、曲艺、杂耍一个都不少。丰富了大家的业余生活,才会安心重建水后河南府,省的起了歹心,要造反杀官。这要是后世,有什么好汉揭竿而起,朱由松八成要大声叫好。现在则不同,他自己就是王爷,造反革命就是革自己,那就大大的不好了。

“你们两个,一个是溜须拍马的佞臣,一个是脱离群众的小资派,该罚,都该批斗。”

话音刚落,就是两个清脆的啪啪声响。伴随着两种不同味道的娇呼,革命小将朱福八,开始了他的“批斗”大会。

啧啧,那叫一个激烈。

第一百七十三章 军粮改进构想

河南府的重建还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自己的家园,虽然被水淹了两次,但是百姓们还是干劲十足。

赵宏在雁翎关、硖石关、朱阳关一带设置守军,严阵以待。不过想象中的流贼涌入中原的局面,一直没有出现。因为陕西现在才是他们的天堂。

三年旱灾,给了他们无数的兵源。固原兵变,给了他们强力的后援。毫不夸张地说,整个陕西,如今就是造反者的天堂。大大小小的反王,已经三十多个,除了入关被擒的高迎祥,历史上混出名堂的流贼头领,基本上都反了。

倒是每天都有陕西溃兵,逃到关内。赵宏照单全收,现在河南府俨然一个军镇,兵马这东西,多多益善。

文昌楼里,桌上摆着河南府的沙盘。朱由松听了赵宏的汇报,说道:“北边扼守函谷关,东边守住黑石渡,朝廷虽然焦头烂额,但是也不能掉以轻心哇,这个朱由检上台就敢办魏忠贤,完全不能以常理度之,这他妈的是个疯子。”

张元化身为王府如今的侍卫统领,虽然不知兵,但是非常爱发言证明自己的存在。

“王爷,那南边呢?”

朱由松、周舒夜和赵宏相视一笑,说道:“上次击败朝廷,汝州府已经被我们趁机占了。至于南阳府,恐怕天天都在害怕咱们这个邻居去找他麻烦,躲还躲不及。”

赵宏望着沙盘,眼红耳热地道:“南阳府好地方啊,从境内的新野县不出十天就可以到达襄阳城下。南下湖广一片坦途,简直是兵家必争之地。”

朱由松眼珠一转,摸着下巴说道:“要不要挑起点事端,把这个地盘抢了。”

周舒夜轻声说道:“那就要看朝廷的底线在哪里了,就怕咱们触了逆鳞,王爷要是有了全面开战的打算,倒无所谓了。随便寻个莫须有的由头,大军兵临城下,谁还讲道理啊。自古以来,热衷于讲道理的,都是弱势一方。洛阳兵强马壮,有充足的不讲道理的本钱。”

朱由松感受着三道热切的目光,心里一叹,说道:“我还是那句话,不可以使建奴有可趁之机。”

周舒夜和赵宏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里的失望。朱由松也有些意兴阑珊,这个时代的人,根本不理解自己的担忧。他们对清狗的狼子野心一点都不了解,甚至后来吴三桂这个带路党,牵着清狗入关的时候,还有人做着平西伯借兵满洲,平复中原的美梦呢。

想到心烦处,朱由松摆了摆手,把他们都赶了出去,只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赵宏和周舒夜有一次京城相救的情分,彼此又都是王府的红人,一文一武也没有权力冲突,是以私教极好。出了文昌楼,赵宏叫住周舒夜,问道:“王爷的担忧,你怎么看?”

周舒夜冷哼一声,说道:“自古以来成大事者,必不能抱有妇人之仁。要是咱们一直在后面,帮着朝廷消弭祸患。那么等他们腾出手来,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咱们洛阳。”

赵宏深以为然,点头问道:“但是王爷宅心仁厚,事事以朝廷大局为重,咱们也没有办法啊。”

“嘿嘿,没有办法么...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王爷有些事不忍心,要咱们做下属的,所为何事来哉。”

赵宏精神一振,说道:“你有什么好主意?”

周舒夜阴测测地一笑,说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赵宏看着他一瘸一拐的身影,六月艳阳高照的天气,心里竟然有些阴冷冷的感觉。“读书人真可怕,尤其是这个跛子。”

转眼十天过去,从黑石渡那边传来消息,江南的第一批粮食已经运到了。张浩派人运送道洛阳,朱由松亲自迎了出来,运粮车绵绵不绝,都是上次抢的周王府的,用起来十分方便。

方英范大为得意,他如今呆在洛阳哪都不去了,天天跟洛阳本地的豪门交游饮宴,一副在这里安居的架势。俗话说故土难离,但是他待在别处,实在是寝食难安,生怕这个女婿一不小心惹出什么造反的大罪,把自己全家陷进去了。

“怎么样,王爷,这个运送速度还可以吧?”

朱由松满意地笑道:“不错,不愧是南俞北方,当得起这个名头。”说完轻轻地将方英范拽到一旁,低身问道:“粮食能运,不知道其他的可以运么?”

方英范拍着胸脯说道:“王爷尽管吩咐,是丝绸还是茶叶?”

“火药,火器。”

“咳咳咳..王爷,你可别吓唬我了,那不是找死呢么。这可都是违禁之物啊,运不得,运不得。”

朱由松看着他的样子,估计不是作伪,看来想要运送火药火器过来,还还是不太现实的。他也不想强行逼人所难,万一连粮道都搭进去,就得不偿失了。

“看你吓的,不能运就不能运呗。”

方英范这才放下心来,忙应声道:“王爷英明。”

尽管如此,朱由松还是很高兴,自己的南北根据地已连接,粮食可以源源不断地运进来,解决了当下一大难题。毕竟新的作物还没有到收获的季节,现在是青黄不接,再加上两次水灾。这些粮食,正好可以解河南府燃眉之急。

赵宏喜气洋洋地来到带人王府,如今粮饷供应最及时,最充足的,估计就是自己麾下的军队了。身为一个武将,岂能不喜。

朱由松随口问道:“军中士兵的军粮,如何食用啊?”

赵宏绘声绘色地描述起来,朱由松听得头晕脑胀,只记得什么水泡饭,醋蒸饼之类的,听得他头皮发麻。

“走,去军中看看。”深受马克思主义洗礼的朱由松,决定亲自去看看,毕竟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来到军营,朱由松一看那简陋的陶罐,脏兮兮的厨具,马上痛心疾首地走了出来。

“这样的卫生条件,光拉肚子就得减少多少战斗力。”

赵宏摸着头皮问道:“我们大明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军粮,有何不对?而且王爷,什么是卫生?”

朱由松鄙视的乜了他一眼,说道:“连卫生都不知道,怪不得这么不注意。看来我得带良医所的人,和工匠们,来指导指导炊事班的工作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精兵

粟米也就是小米,因为其便于运输,和产量颇高的原因,一直以来都是最常见的军粮。

但是军中这种做法让人望而退步,小米糊糊喝多了,真的会吐。尤其是什么都不加的小米粥,煮熟了带着,运气好的时候,可以用热水一泡。真的打起来,或者急行军,只能凉着吃了。

这要是夏天,就容易霉变,冬天则会冻成冰疙瘩。

其实大明开国那会,军粮系统是很完善的。沿用了宋朝以来的军粮制作方法,当时的军用口粮,在全世界都是领先的。

但是后来,军队已经从根上腐烂了,连军饷都没有,用什么来做军用口粮。

朱由松看着眼前的现状,再看看周围的洛阳兵,眉头紧锁。“咱们这个军队后勤不行啊,完全不合格嘛。”

赵宏莫名其妙,问道:“王爷,咱们明军一向如此啊,洛阳算是好的了,就算是在辽东,也就这样了。”

“不行,我不管原来怎么样,现在必须改。”朱由松口气不容置疑。赵宏也识趣地不再争辩,毕竟真的能改善士兵生活条件,对将帅而言,也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朱由松回到王府,将自己关在书房,研究了整整三天,终于出关了。

守在门外的老舒头,连忙凑上来,吩咐王府的仆役打水备衣。

朱由松洗漱一番后,先派人去通知赵宏,洛阳城内所有兵马集合。然后带人来到良医所,将所有郎中都带上,只留下几个老人,浩浩荡荡来到城外军营。

来到军中见到赵宏,朱由松将马鞭丢给他,说道:“三军集合完毕了么?”

“已经集合完了,王爷是要检阅兵马么?”

朱由松摆手道:“那些花架子不要也罢,我可没有那种闲情逸致。我这次来,先给大家做个体检。”

“体检?是什么意思?”赵宏一脸困惑,这个词字面意思倒是浅显,但是从没听过,弄得他似懂非懂。

很快,洛阳城外,这里曾是杨鹤大军的营帐,如今是洛阳的演武场。郎中们摆好座椅,每隔几十米坐上一个,像极了二战时纳粹检查犹太人的模样。

不过这一次,身体差的不会被送去毒气室。朱由松告诉郎中们,将身体有暗疾,或者体质弱的名字记下来。这些人,就可以不用到战场上去送命了。毕竟冷兵器时代,去了也没有多大用处。无数次的以少胜多的例子摆在眼前,精兵才是王道。

淘汰出来的兵,当然也不用退伍。后勤部队的成立迫在眉睫,朱由松已经等不及了。

赵宏眉间已经快要拧成一道麻花,站在旁边搓着手问道:“王爷,会不会太多了,这样一来我们的执戈之士可是少了五分之一还多。”

朱由松不以为然,说道:“兵贵精而不贵多,这些人手不能提,行军快了就是累赘,攻城徒送性命。不如做些后勤,才能最大的发挥自己的用处。”

“但是用不了这么多人啊。”赵宏还是心有不甘,一旦这次整改完毕,他已经从可以指挥十万人的将军,变成八万了。

“怎么用不了,我准备每五千人一个营里,就安排八百后勤。有炊事兵、医务兵、工兵、运输兵。还要负责每天的武器盔甲修葺,安营扎寨,喂马挑水。这样一来,战士可以安心训练,一旦有敌情,也可以全心投入战斗。”

赵宏低头沉思一会,这样一来倒是真的不错,不过所耗费的钱粮徒然增多。毕竟以前养着兵,可以都做了,现在就要专门花钱养着后勤兵了。但是考虑道朱由松的财力,他也就释然了,心道,也就是小王爷,能养起这种老爷兵。

洛阳就有将近十万人马,光是体检就花费了整整十天,接下来还要去各个县体检。赵宏不断调防,将已经完成的调到河南府边线上,原有的守边军队调回洛阳体检。如此一来,倒省的老郎中们来回奔波,而且还起到了练兵的作用,毕竟行军就是一次训练。

朱由松确实一点都不心疼钱,要知道如今是大航海时代,只要能收拾好明朝这一烂摊子事,外面有无尽的财富。钱财不用来不强军,难道跟历史上的老福王一样,便宜了李自成么。

朱由松改革军队的做法传出去之后,引起了巨大的反响。最先表态的肯定是洛阳的军队里的武官,他们权衡一番后,都认为只要王爷有钱,这样的事百利而无一害。就只怕这样的后勤兵养出的老爷兵,会拖垮王府的经济。

反倒是马士英为首的文官,表达了担忧。毕竟他们要从全局来考虑,而不像武将们,只要考虑战斗力就可以了。

但是朱由松给他们保证,绝对不会用洛阳府一两银子。想到前些日子,源源不断运进洛阳的粮食,大家就都释然了,小王爷有门路啊。

朱由松当然有底气,自己控制了台湾海峡,不知道有多少商船要向台湾交钱。还有江南二邹,简直就是两个财神,不知道为什么天真烂漫的邹王妃的胞兄,会这么精明。

将自己的想法和大的方针交代给赵宏他们之后,朱由松就偷起懒来,将事情交给赵宏和周舒夜去完善细节。自己则做起了甩手掌柜,什么都不管,专心回王府潇洒去了。

刚回到王府,就看到老舒头一张老脸笑的跟一朵菊花一样,见了他倒头就拜:“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朱由松不知道喜从何来,但是既然是喜事,哪有不高兴的。朱由松兴奋地问道:“怎么了?”

老舒头抬起头来,呲着牙喜气洋洋地说道:“内院传来消息,周王妃怀孕了,王爷有后了。”

朱由松愣在原地,周王妃就是月儿,没想到这么争气。“老子要当爹了?”一时之间,朱由松还有些不适应,他还没有做好当爹的准备。

“你快派人去告诉母妃,哈哈,我过去看看。”

老舒头爬起来,连声答应。

第一百七十五章 花开堪折

朱由松跳下马车,兴冲冲地跑进素月的院内。正好赶上霁儿端着一碗药,看到他之后,喜滋滋地福了一记:“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朱由松笑道:“同喜,同喜。你这时端的什么?”

“是良医所的先生,给小姐开的安胎药。”

朱由松接过药来,闻了一闻,说道:“我端进去吧,刚怀孕还没有必要吃这些吧?”

霁儿唧唧喳喳讲解起来,看得出她也是听了个半知半解,说也说不明白。

素月一看是朱由松来了,还端着碗药,忙站起身来,说道:“爷怎么能做这些呢,霁儿这丫头越发懒了,仗着爷的宠爱忒没规矩了。”

朱由松笑嘻嘻地说道:“你可别冤枉她了,是我自己抢来的。”

素月这才偷偷看了他一眼,俏脸上红晕一片,带着三分羞七分喜。朱由松将她搂在怀里,抚着肚子,说道:“你可给咱们王府立了一大功,我是福王府的独苗,要是出点差错,咱们这一藩就得取消了。现在好了,我的月儿给我生个长子出来,咱们才算稳固了。”

素月咬着唇珠,细声道:“还不知道是个儿子女儿呢。”说完自己也患得患失起来。

朱由松安慰道:“生个儿子也好,女儿也不错。要是生个女儿,肯定和你一样漂亮。”虽然听到朱由松这样说,素月还是心怀惴惴。第一胎当然高兴,压力也大啊。

两个人正说着呢,门突然开了,邹王妃一马当先,冲了进来。正好看到素月在朱由松怀里,啐了一声,说道:“青天白日的,这是做什么妖呢?”

朱由松脸皮厚,嘻嘻一笑,站起身来,带着素月请安。倒是素月满脸羞红,邹王妃身后的红玉,看到她尴尬,也帮腔道:“福八这是知道疼媳妇了。”

朱由松向她偷偷眨巴眨巴眼,红玉俏脸一寒,只当没有看见。

邹氏立马坐下来,拉着素月的手,嘘寒问暖,介绍起保胎经验来。说着说着,抬头吩咐红玉道:“玉儿,你去我房里,把我的寿阳公主梅花香炉带来。”

红玉脆生生地答应一声,转头就走。

朱由松听得一阵无聊,又插不上话,顺势说道:“我陪你去。”

红玉心中顿时紧张起来,又不敢表现出来,低着头闷声走了出去,只是步履之间,慌乱异常,好在没有人注意,除了...朱由松。

来到马车上,红玉缩在角落,看着一脸坏笑的朱由松,说道:“你要做什么?”

“嘿嘿,没做什么啊。”

红玉俏脸一寒,啐道:“你个没羞耻的东西,几次三番调戏我,你可知道自己还是我抱大的呢。”

朱由松欺身上前,红玉好不容易攒起的气势,瞬间又没有了。

朱由松轻轻挑起她的下巴,说道:“你把我抱大,我如今要报答你呢。”

“你少说浑话,我可是...”

她话还没说完,突然感到脸上一热,原来是朱由松得寸进尺,将手抚摸起自己的欺霜赛雪的脸蛋来了。

红玉更加慌乱,但是又不敢高声叫出来,生怕赶车的马夫听见了异响。

朱由松见她碍于在马车上,不敢反抗,更加得意。这个极品的御姐儿,他从穿越而来时候,就垂涎已久了。

“玉儿,我是真的得意你,你就从了我吧,也免得没个人疼你。”

红玉脸上带着惶恐,嘴里却不饶人,啐道:“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就知道欺负我,你当心我告诉你的老娘知道。”边说浑圆硕大的胸脯上下起伏,显然心里极不平静。

朱由松更加难以忍耐,他掀起车帘子,对马夫说道:“去皇恩殿。”

车夫应声称是,这样的王宫下人,心中明镜似的,但是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想到车里那个尤物,马上就要遭了小王爷毒手,心中一阵激荡,使劲抽打着马的屁股。

红玉大惊失色,知道这个小贼丕这一次要动真格的了,跟上几次还要不同。心里顿时又急又羞,哀求道:“福八,你饶了红姨吧。”

朱由松得意洋洋,说道:“不嘴硬了?”

红玉心里大恨,但是不敢表现出来,讨好道:“不敢了,不敢了,福八你就饶了我吧。”

“那你还一口一个福八,我听了可不高兴。”朱由松抱着猫玩耗子的心态,逗弄着这个失了分寸的美妇。

“那你说,叫什么,只要你放过我,我叫什么都行。”

朱由松贱笑一声,想起看过的明朝第一奇书,金瓶梅的片段,猥琐地说道:“叫声达达来听。”

“呸,你个不要脸的,我和你老子娘一般大呢。”

朱由松故意板着脸,说道:“哼,看你这嚣张的样子,不整治你哭爹喊娘,我福八两个倒过来写。”

红玉大惊,忙陪笑道:“红姨错了,你别跟我一般见识。”

正在说笑间,马车已经到了皇恩殿。这里除了门口的侍卫和王爷,谁都不允许进来。马夫停住马车,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朱由松嘿嘿一笑,红玉骤然跃起,想要逃出去。但是朱由松已经不是当日那个纨绔子弟了,他伸手将每人拽住,拉到怀里。

“福八,你放开我!放开..唔”

朱由松仰天大笑,道:“叫啊,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朱由松将她抱下马车,红玉从小就是个丫鬟,虽然嘴上凶。但是服从主子的奴性,已经根深蒂固,根本不敢真的放开手脚反抗。

到了皇恩殿内,在铺着柔软兽皮的长椅上,朱由松将她剥的小白羊一般。

呼着热气的嘴巴,靠近她的耳边:“玉儿,我会疼你一辈子的。”

红玉任命地闭上眼睛,久旷的身子,虽然熟透了但是从没经过男人。朱由松温柔地把弄着,像是个醉心艺术的雕刻家,在抚摸自己最得意的作品。

很快,身下的美人就不堪挑拨,仰着头,圆润的小脚挺得笔直,发出无声的邀请。

“叫达达。”

伴随着一声高亢的鹤鸣,红玉高呼一声:“达...”

PS:会不会和谐?

第一百七十六章 洪承畴和袁崇焕

烈日炎炎,陕西道的官员,心比艳阳还热。

陕甘三边局势糜烂,已经烂到了骨子里。大大小小三十几个流贼势力,在陕西一省肆虐起来。

自从隋末群雄并起,再也没有这么多流贼起事了。朱由检心急如焚,但是无可奈何,辽东的局势让他不得不做一个鸵鸟。

没想到,还真让他等到了转机。农民军王左挂、苗美率兵进攻韩城。陕西新任的救火总督,兵部侍郎任远志手中无将,情急之下,参政的洪承畴领兵出战。洪承畴斩杀敌兵三百人,解了韩城之围,消息传开,洪承畴一战成名。

朱由检大喜之下,破格提拔洪承畴任为延绥巡抚。洪承畴也没有辜负他的信任,连战连捷,一时间流贼见到洪字大旗就逃。也有许多意志不坚定的投机分子,见事不好,纷纷投降。洪承畴表面上接受投降,但是剥夺了他们的兵权后,转眼就杀降。短短几个月时间,当时被其杀掉的投降流寇多达数万。

洪承畴在这方面是颇有先见之明的。明廷无力养活大批饥民,已就抚者,纷纷再起。明朝多次对“贼军”剿而不死,就是因为这种诈降。

突然冒出的将星洪承畴,大大缓解了陕西的局势。朱由检大喜过望,就在这时,辽东也传来了好消息。皇太极想及早发动进攻,发动宁锦之战,结果自己伤亡惨重,宁远城却屹立未动。继续又攻十几天,依然无成。

袁崇焕命令满桂、尤世禄、祖大寿出城拒战。皇太极督代善、阿敏、莽古尔泰、阿济格等进击。明军呐喊抵抗。袁崇焕坐镇指挥,放大炮,后金兵一排排倒下,游击觉罗拜山、备御巴希等被射死,贝勒济尔哈朗、萨哈廉、瓦克达俱伤。

宁远不下,皇太极又返回锦州。天气炎热无比,满狗将士中暑很多,皇太极知不可久留,第二天下令退兵。

双线捷报频传,朝野上下一片欢腾振奋。朱由检更是兴奋地去太庙告祭祖先。

洛阳城内,朱由松的悠闲生活,也差不多结束了。

福王府的后花园,从莲花寺引来的泉水,灌起一个人工湖。假山林立,奇石花草,小轩楼阁填充其中。

朱由松在湖中央的小亭里,半躺着身子,用一顶绸缎冕盖住脸。手里拿着个鱼竿,一边抖着二郎腿,一边哼着小曲。

匆匆赶来地张元化,见状扑哧一笑,乐道:“王爷,你这样晃来晃去能钓上鱼来?”

朱由松抬了抬眼皮,透过绸子看到手下来了个七七八八,就知道有事发生。

“这是一种境界,那鱼儿好好地在水里游,为什么非得钓上来。再说了,每一条都是花了大价钱买来观赏的,又不好吃,真钓上来了,岂不是浪费我的钱财。”

张元化目瞪口呆,只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竟然没法反驳。

“你们来找我何事?”

赵宏面色凝重,上前说道:“陕西剿匪形势好转,但是新任的延绥巡抚洪承畴,不在固原一带围剿穷途末路的流贼,反而陈兵潼关,只怕是来者不善啊。”

朱由松坐直身子,怒道:“朝廷亡我之心不死,咱们洛阳是他朱由检眼中钉那个肉中刺。当初天下大乱,辽东陕西糜烂,老子没有趁他之危。这小子不厚道啊,缓过神来就要打我的主意。”

赵宏一阵无语,当初他是主张趁机出关的,但是朱由松数次以满洲建奴为由,不肯出兵。现在兵临城下,只怕又是一场大战。

他虽然心里念叨,但是忠心不改,说道:“上次来了个杨鹤,多亏了那个太监,帮了咱们大忙。这一次洪承畴携胜而来,只怕不是一个杨鹤能比的。”

“我知道这厮,虽然人品不怎么样,打仗是把好手。”洪承畴的大名,朱由松自然是知道的。这个大明第一汉奸,所造成的的恶劣影响,以及为他的满族主子立下的功劳,比吴三桂孔有德加起来都要大好几倍。

当然眼下他还是对朱由检忠心耿耿的,甚至不久之后还会在家里,挂上那副贻笑百年的对联。

“君恩深似海,臣节重如山。”

朱由松站起身来,在小亭里走了几圈,说道:“等吧,朝廷可以先动手,咱们却不行。否则坐实了反贼的名声,可就顺了他的意了。”

好在河南府一直以来,排兵布阵都是守势。不论是谁,想要攻下洛阳,都要掂量掂量。相比杨鹤来攻之时,洛阳已经不是一座孤城。

河南府境内,每一处关卡,每一个险要之处,都有兵马驻守。

这些兵装备精良,粮草充足,后勤保障更是冠绝当今世界。朱由松完全相信,现在的洛阳,坚如磐石。

身为三军统帅,赵宏当然更清楚这些。但是现在军中,弥漫着一股求战的氛围,和王府的坚守政策正好相悖。要不是小王爷超高的威望,这些主战武将,都快按压不住了。

朱由松沉思片刻,说道:“我料定,朝廷这次很难彻底清剿流贼,要当心他们流窜到咱们河南府来。这些人蝗虫一般,走到哪破坏到哪,好让无家可归的百姓,被迫加入他们。”

赵宏深以为然,说道:“王爷放心,咱们如今兵马充足,到处都有守军,那些流贼战力极差,一旦入境,无异于找死。”

朱由松突然想起,先前撞到自己的枪口的高迎祥。这厮在历史上可是个狠角色,但是这次确实点背,翻山越岭被自己逮个正着。

朱由松顺嘴问道:“那个高迎祥,现在怎么样,老不老实?”

赵宏说道:“我审问过此人,是个人物,不过匪气太重。而且他的那帮手下,唯他之命是从,不好控制。所以末将就将他和手下分开,让他独身去了黑石渡,跟着张浩了。正好他以前是个贩马的,而且黑石渡比他匪气还重的,大有人在,不怕他翻天。”

“哈哈,亏你想的出来。”朱由松一想,确实是这么个理,对这个处理非常满意。

第一百七十七章 自绝于宗室的小福王

不出洛阳众人所料,洪承畴陈兵潼关,确实是朱由检的命令。

两处捷报,让这个少年天子有些飘飘然,他膨胀了。

其实不管是陕西,还是辽东,实在都不是什么大胜。只是守住了攻势而已。尤其是陕甘三边,本来就是个烂摊子,被固原兵变和流贼们一闹,雪上加霜。

收到命令的洪承畴,眉头紧锁,愁绪满怀。他不是不想建功立业,但是就凭自己手里的疲惫兵马,打打手无寸铁的农民流寇还可以,和洛阳兵打?那些黑乎乎的炮口,鲜明的甲胄,在潼关上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朝廷中不乏明智之士,纷纷进言,希望朱由检能再隐忍一段时间。包括洪承畴,亲自写了洋洋洒洒的奏章,上奏皇帝。先是表达了自己的赤胆忠心,表示只要皇帝下令,再难自己也硬着头皮上。然后话锋一转,详细地分析了当下的局势,逐字逐句地解释了为什么不适宜现在攻打洛阳。

抛开前面肉麻的马屁文,这封奏章后半段的水平确实高。就连不知兵的朱由检,也读懂了其中的道理。

小福王几次三番,挑战自己的权威,偏偏现在还不能动手,把朱由检气的牙根痒痒。

就在这时,朱由松的奏章来了。小福王感念国家多灾多难,自己这些藩王封地太多,是国家的累赘。小福王愿意做个表率,请减封地,而且是常熟,山东等地的良田。

朱由松知道,自己的这些封地,都在洛阳之外,恐怕早就不属于自己了。但是他这一表态,顿时成了天下赞叹的榜样。当然,有一群人例外,就是庞大的大明宗室。

本来受皇帝、文臣、阉党余孽愤恨的朱由松,瞬间又多了一伙仇人。尤其是开封周王,最为亢奋,他纠合开封府几个王爷,联名控诉朱由松。

朱由检看到这个奏章,也吓了一跳,不知道朱由松这是玩的哪一手。但是既然他这么上道,朱由检也乐的坐享其成。就算其他宗师不减,光福王府在外的良田都有一万顷了。这些税收,可是实打实的粮食。

文昌楼里,周舒夜大拍马屁,赞叹道:“王爷这一招用得好哇,朝廷既然想要趁机削减宗室,就暂时动不得王爷了。而且那些良田,就算咱们不送,也难以保全了。都在河南府外,咱们的势力到达不了,根本就是一些鸡肋而已。

只不过,这下王爷可成了公敌了。”

朱由松不以为意,说道:“我们宗室,除了我这个另类,其他的都是些米虫罢了。朝廷拿我们当猪养,他们倒是乐在其中。一群米虫能有什么战斗力,到时候不过是些任人宰割的肥羊。现在和他们撕破脸,下手的时候,也免得不好意思。”

朱由松之所以这么笃定,是因为历史上,这些宗室的表现实在是太差劲了。他们坐拥着无数的财富,却鼠目寸光,一毛不拔。既不知道逃跑,也不知道反抗。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傻傻地等着张献忠和李自成,还有满清前来屠宰。

历史上,崇祯十六年,李自成挥军进入山西,每到一地,首先捕杀皇族。起义军攻陷山西平阳后,“西河王等三百余人遇害”;攻占汾阳后,也首先搜杀“宗绅”,以致“彼汾一方,几成罗刹鬼国”。

崇祯十七年初攻克太原后,李自成军“捕晋宗室四百余人,送西安,悉杀之”。这四百余人都是晋王一系的高级皇族。接着,因为“恐(中低层)宗人为变,闭门搜捕,得千余人,杀之海子堰,若歼羊豕”。经过这两次杀戮,山西晋王宗室中的主要人物被杀殆尽。崇祯十七年三月,李自成军又攻取大同。6天之内,代王朱传齐以下的4000多名诸王宗室皆被杀。其他郡王也几乎没有幸免。姜镶在启本中说:“云(今山西大同)之宗姓,约计肆千余,闯贼盘踞六日,屠戮将尽……”综计以上数次,李自成军仅在山西一地,就杀掉朱姓子孙10000多人。

山西一地仅是缩影。事实上,尽管李自成以“不嗜杀”闻名,但是他兵锋过处,那些朱姓王爷几乎没有活下来的。

而张献忠军本以玉石俱焚为特长,所到之处,诸王扫灭,更是题中之义。与众不同的是他在杀法上常有新创意。崇祯十四年二月,他攻取了襄阳,执襄王朱翊铭于南城楼。朱翊铭跪地乞生,张献忠赐给了他一杯酒,说:“吾欲借王头,使杨嗣昌以陷藩伏法。”接着“杀之城上,焚城楼,投尸于火”。

崇祯十六年五月,张献忠克武昌,俘获楚王朱华奎。这次,他想出了另一个新花样——活沉西湖,宫殿楼阁近千间也被付之一炬……

与和平时期皇族的生育率最高相匹配,在明末战乱之中,皇族的死亡率也创了社会各阶层之最。明末起义军诛戮明皇室成员,一个最大的特点是坚决、彻底。只要是朱元璋的后代,不论主动投降还是被动俘获,不论立地不跪还是苦苦求生,不论拒不交待藏宝地点还是痛痛快快地献出所有财富,结果都是一样:一律诛灭。史书中涉及王府在兵锋下的遭遇,所用的词都是“尽”、“皆”、“合族”:张献忠攻占常德,“荣王宗室殆尽”。攻克重庆,蜀王朱常浩及其家人“尽杀之”。蜀王朱至澎“合宗被害”……史家总结道:“凡王府宗支,不分顺逆,不分军民,是朱姓者,尽皆诛杀。”

这样强大的财力之下,数十万的宗室子弟,竟然被人杀猪一样屠宰,反抗者寥寥无几。不得不说,永乐帝以来,朝廷把宗室当猪养,求仁得仁,真的养成了一群猪。

朱由松这封请削的奏章一上,是自绝于宗室。但是他丝毫不以为意,也是因为了解这群怂包的性格,有恃无恐。

朱由检倒是如获至宝,他急忙召集了自己的心腹大臣,准备趁着这个机会,解决掉尾大不掉的宗室难题。

第一百七十八章 暴雨如注,圣旨难复

朱由检满腔热情,投入到削藩的时候,搅起这次风暴的洛阳福王府,一片平静。

洪承畴得到了暂不出关的命令,长舒了一口气。

打洛阳现在可不是什么好主意,将有报国之心,兵无赴死之意。

前段时间朝廷和福王有一场秘而不宣的战争,杨鹤十万大军,在洛阳城下围攻了一天一夜,能爬上城头再死的都不到百人。这个消息尽管百姓知道的不多,但是做官的谁不知道?

有这么一场惨败,朝廷自然顾忌脸面,严禁到处乱说。洛阳也极给面子,从不宣扬。一个想装大爷,一个想装孙子。朱由检和朱由松两个堂兄弟,一拍即合,心照不宣。如今,只有当初啄食尸体的乌鸦,偶尔还会叽叽喳喳诉说当初城下的修罗场面。

福王府后花园的小观亭内,蝉鸣蛙叫,不绝于耳。湖面蒸腾的热气,将空气都扭曲起来。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满湖的莲花,铺满了半个水面。除开湖中的,亭中还立着两朵。这两朵并蒂莲花,艳压群芳,仅仅两朵,就把半湖的比了下去。

小莲紧身的小衣外面,披着薄如蝉翼的湖蓝色稠裳,香汗淋漓,抱怨道:“这天热的,像是要把人烤熟。”

朱由松也热的够呛,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递给她一杯冰镇的葡萄酒,道:“你看着湖面上,蜻蜓掠过,燕子低飞。再忍忍,估计就要下雨了。”

话音刚落,狂风骤起,将翠绿色的荷叶吹翻的同时,也将两个小尤物身上的苏州丝绸薄纱掀起,春光无限若隐若现。

风吹来了乌云,刚刚还艳阳高照的蓝天,瞬间暗了下来。小荷惊呼一声:“爷,天要塌啦!”

朱由松哈哈一笑,将两人搂在怀里,咔嚓一声巨响,暴雨倾盆而下。

狂风裹挟着雨水,吹进亭里,将三个人单薄的衣服打湿。朱由松害怕她们两个着凉,起身将亭子四周的纱帐垂下。赤金缀底的纱帐,在风中摇摆不定,但是质地极好,将风雨挡在外面。

一个昂扬大汉,冒着大雨,匆匆赶来。隔着纱帐隐约看到亭内三个人影。其中两个娇俏瘦小,想来是王爷的禁脔。大汉不敢细看,在亭外低头说道:“王爷,京城来了传旨太监,请王爷前去接旨。”

朱由松从小莲嘴里咬过一颗剔核去皮的酸甜葡萄,笑着说道:“传旨太监何在?”

“在花厅等候。”

朱由松双手在湿哒哒的玉体上摩挲,低头沉思片刻,说道:“你去,代我领旨。就说本王身体不适,有什么旨意再来传给我。”

大汉没有丝毫犹疑,转身离去,似乎王爷说了可以代领圣旨,就是天经地义的一样。

传旨太监目瞪口呆,但是碍于福王府的凶名,不敢质疑。颤颤巍巍地念完圣旨,问道:“这位军爷,我可以走了么?”

朱由松的侍卫默然点了点头,面沉如水,不发一言。小太监低着头,匆匆退出王爷,一溜烟逃回京城去了。今时不同往日,先皇在的时候,来福王府办差可是挣破头皮也抢不到的美差。当时只有关系够硬的小太监,才有这样的机会,来王府捞一笔。

小福王出手阔绰,尽人皆知。但是如今,朝廷和福王的关系微妙,说翻脸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谁还敢来?只有这个倒霉的,没有后台的小太监,被人抓了顶包。宣完圣旨,匆匆逃命去了。

身材魁梧的侍卫,穿着蓑衣,来到后花园小观亭外。亭子里莺声燕语,娇嗔调笑不断,让人一听就可以想象里面的旖旎风光。侍卫低着头,扬声喊道:“王爷,朝廷传来旨意,表彰王爷以国事为重自请削土,返还封田忠心可鉴。皇帝赐下一门婚事,是吏部尚书周应秋的女儿,召王爷入京完婚。”

朱由松站起身来,对着雨里的侍卫说道:“传旨太监呢?”

“刚走不远。”

“追上他,让他给皇帝陛下传信:老子不去,原因他自己知道。”

侍卫转过身子,挺直腰板,走了出去。

不一会,十几匹快马从雨中的王府飞奔而出,没过一会就在洛阳城外的官道上,截住了同样很快的车架。

小太监拨开车帘,看着来势汹汹地骑士,只当是来索取自己性命的,差点吓尿,颤抖着哀求道:“各位军爷饶命哇,小人只是个传话的而已。”

其中一个黑衣玄甲,全身罩在甲胄中的骑士说道:“回去一字不落地转告皇帝,我们王爷说了:老子不去,原因他自己知道。”

骑士说完,众人勒转马头,奔回洛阳。小太监听着雨中溅起水花的马蹄声,渐渐远去,才敢抬起头睁开眼。呢喃道:“这个小福王,嚣张到家了...”

养心殿里,朱由检大发雷霆之怒。他嘶吼道:“他真是这么说的?”

小太监不敢说自己根本没见到小福王,否则自己这个传旨太监可是大大的欺君渎职之罪,是要掉脑袋的。

他忙不迭点头,义愤填膺地说道:“确实是小福王亲口所说,奴婢当时怒斥于他,怎奈他的侍卫众多有恃无恐。”

朱由检奋力一拍桌子,手掌通红而不觉痛,拂袖将案上笔墨纸砚推到地上。骂道:“朱由崧狼子野心,蔑视君权,藐视朕。不诛此獠,朕誓不为人。”

而在洛阳文昌楼里,朱由松也是咬牙切齿,对着堂下众人说道:“皇帝小儿处心积虑,要谋害与我。本王好心好意,自作表率,希望他能借助宗室的财力,挽回如今的局势,给大明一点希望。但是这个东山狼,竟然想诓骗我进京,真他娘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周舒夜低着头上前一步,说道:“王爷,何不调岳辰风入关。”

朱由松侧眼问道:“那黑石渡呢?须得提防开封府啊。”

赵宏眼中精光一现,抱拳说道:“张浩五千人马,攻城略地略显不足,扼守关卡,万无一失。”

第一百七十九章 厉兵秣马

暴雨洗过的天空,澄澈蔚蓝,只是路面泥泞难走。

朱由松暗叹道,果然是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这个时代虽然空气清新,但是没有水泥公路。

朱由松带着岳盈盈在洛阳城外,将岳辰风一行人迎接进王府,众人熟络不已,勾肩搭背兴奋异常。

周舒夜跟赵宏走在后面,凑趣道:“自古兵马出战,没听说过有这么兴高采烈的,看来王爷这次没有选错人。”

赵宏也无奈地一笑,本来以他的身份,走在路上,肯定是在朱由松身边最近的。但是这一伙人非常特殊,他们眼里尊卑上下看得极淡,一个个拖拉拽挤。

人群中数葛九笑的最欢,他露出标志性的一身古铜精肉,胳膊上一团团的肌肉看着吓人。呲着一嘴白牙,嚷道:“姑爷,你可是终于记起我们来了。在黑石渡天天闲的,裤裆里都孵出鸟来了,这次咱们要收拾谁?”

岳辰风知道王府规矩大,自己的女儿又是王妃,生怕手下的粗鲁影响到盈盈在王府的地位。斥责道:“葛九,哪轮得到你说话,给我规矩点。”

朱由松哈哈一笑,说道:“无妨,咱们都是自家弟兄,至于这一次收拾谁嘛。先到我的王府,咱们边吃边聊。我这里的厨子,不是我自吹自擂,你们一辈子也没吃过。”

到了王府,岳盈盈存了心事,拉着自己的爹爹的手,附耳过去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岳辰风眉头一皱,说道:“没事,盈盈,你想多了。这种事,多来几次,才有机会的。”

岳盈盈噘着嘴,一脸的闷闷不乐。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朱由松将目前的形势,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他是真的出离的愤怒了,崇祯皇帝朱由检这个人,真的很不让人喜欢。

朱由松为了大明江山,不被满狗钻空子,已经几次三番的放弃了好的机会。可是崇祯只要抓到机会,就要来恶心自己一下。前番无故发兵来犯,自己都没有说什么。现在他变本加厉,没有机会创造机会也要来害自己。

说什么进京赐婚,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自己要是真的傻傻地进了京,想回洛阳,那可就千难万难了。

岳辰风听完后,沉吟片刻,问道:“所以,咱们岳家军进陕西,就是去搅风搅雨去了?”

王俊笑道:“那不成了干回本行,我们“一阵风”当年在开封,闹出的动静,比这些金刚菩萨山猫野兽的,可大太多了。”

朱由松知道,他是说的陕西流贼的首领们,为了避免亲族被朝廷追究,取得千奇百怪的外号。笑了笑,轻声道:“陕西大旱三年,赤地千里。横征暴敛,民不聊生。当地将帅府兵皆不成器,只有一个参政出身的文官,洪承畴。现在是延绥巡抚,这个人打仗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一定要小心他,不要轻敌。”

周舒夜轻笑道:“王爷不必担心,朝廷缺粮少饷,府兵战力低下,士气萎靡。洪承畴就算有通天彻底之能,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商讨完一些细节之后,朱由松带着岳辰风和岳盈盈,来到后院,去见邹王妃。

王妃知道岳盈盈的生父来了,大为亲热,唠了几句家常。岳辰风没想到,侯门王府的夫人,也有这么好说话的,而且看她们婆媳的样子,显然是十分融洽的,心里更是高兴。

朱由松坐在旁边,心不在焉,一直用眼去看俏生生侍立在一旁的红玉。

美人儿故意板着脸,瞅着个机会,狠狠翻了个白眼,剜了自己一眼。然后看到朱由松惫癞的表情,又掩着嘴,偷笑起来。

那种欲嗔还笑的风情,让朱由松心中食指大动。想起那天的丰腴软腻,心里一丝罪恶的想法,又在悄悄萌芽。

这朵久旷的牡丹花,有了男人的浇灌,更加的风情万种起来。就连邹王妃,有时候也奇怪地问道:“你是吃了什么灵药了么?”

辞别了王妃,三人往王府外宫走去。岳辰风拉着朱由松的手,说道:“福八,我听说你府上一个叫素月的,有了身孕,恭喜你啊。”

朱由松莫名其妙地道:“同喜同喜,岳父大人怎么知道的。”

岳辰风无视岳盈盈努嘴作怪的表情,说道:“盈盈刚刚告诉我的,而且她还说了,自己没有身孕很是羡慕。你看,我的盈盈模样相貌都是没得挑,你多陪陪她,让我也有个外孙抱抱。”

岳盈盈跺脚不依道:“爹!你在说什么!我不理你们俩了。”说完,转身捂着脸跑开了。

岳辰风不以为然地说道:“你看看,明明是她自己跟我说的,现在还害臊了。自家相公,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朱由松心中暗道,别说盈盈了,就连我一个老爷们都不好意思了。岳父这伙马陵山老人,行事作风太生猛了,让人目瞪口呆。

岳家军开赴迎恩寺,稍作休整,等待下一步的安排。

迎恩寺里,工匠们热火朝天,火药弹丸,弓弩羽箭,盔甲刀枪,源源不断的被生产出来。

木匠们聚集起来,照着当初杨鹤十万大军,丢在城下的攻城利器,连夜打造。

数以万计的后勤兵,加紧制作着方便携带的行军口粮。

俗话说,炮声一响,万金万两。真的不是夸张,战争永远是最浪费钱的一件事。如今的洛阳,这个被打造成军镇的千年古城,备战的机器已经启动。

自朱由松以下,所有人都信心满满。

尽管摆在他们面前的,是潼关!

潼关是关中的东大门,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北临黄河,南踞山腰。《水经注》载:“河在关内南流潼激关山,因谓之潼关。”艰难奋长戟,万古用一夫。说的就是这处险要,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明洪武九年,指挥金事马增修城牌“依山势而曲折”筑城墙,潼关更加易守难攻。

驻守此地的明军,现在由洪承畴亲自指挥。朱由松已经可以预见,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岳父,咱们此次最恶一战,恐怕就是第一战了。过了潼关,再无难啃的骨头了。”

第一百八十章 兵临雄关下

天设潼关金陡城,中条华岳拱西京。

何时帝劈苍龙峡,放与黄河一线行。

朱由松出关,决定不走黄河道,单走潼关卫。岳辰风带着手下,与朱由松洪关在分别,出灵宝县悄然越过黄河,已经进入了山西地界。

潼关上,所有守军都持枪着甲,紧张地望着关下黑压压不断赶来的的兵马。洪承畴面沉如水,站的笔直,面色凝重。就在几天前,他还在为如何进攻发愁,但是现在,洛阳兵吗已经先发制人了。

胡八万跃马而出,来到关前,高声喊道:“关上的兄弟们,大盗“一阵风”叛逃,我们洛阳府奉了王爷的命令,进关剿匪,兄弟们快快把门打开。咱们都是大明人,明军不打明军哇。”

这厮虽然行为举止极不着调,但是嗓门确实大,不用任何扩音设备,在雄关面前高声喊出,就能让关上听到。

洪承畴吩咐身边亲兵,向下喊道:“福王殿下可有陛下的讨贼旨意?我等身受皇命守关,没有陛下手谕和兵部调令,不敢开关。”

胡八万恼怒道:“事态紧急,还望你们不要自误!想必你们还没听过“一阵风”的恶名,等到事情不可挽救之时,你们担得起么?”

洪承畴在一个亲兵面前,耳语几句,亲兵马上转身,下关驱马走陕西直奔京城而去。

他本不是犹疑不断,畏手畏脚的人,但是无奈眼前的形势,强弱分明,让他不得不先请示朝廷。要是自己手里的实力,反过来碾压关下的洛阳兵,甚至可以平分秋色的话,他早就仗着潼关天险,迎头痛击了。一个藩王没有君令,还敢提兵出关了,他小福王以为是洪武年间么?

朱由松早就料到这个结果,吩咐手下就地扎营。反正洪承畴带兵来到潼关,关中空虚,加上还有流贼余孽作乱,不急着血拼。

这一等就是三天,皇城内,朱由检失魂落魄一般,呆坐在龙椅上,嘴里念念有词。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处心积虑,犹豫要不要铲除的福藩自己动手了。没错,他一眼就看穿了小福王的把戏。据说一阵风的首领,把女儿都献给了小福王。两伙人狼狈为奸,在开封府谁不知道。现在竟然打着剿灭一阵风的旗号,要进关中。

田吉一脸愤怒,恨恨地道:“福王其心可诛!岳辰风驻扎在黑石渡,要想入关,必须经过洛阳。可笑他竟然拿出这么一个蹩脚理由,此獠反意昭昭啊!”

朱由检听到“反意”两个字,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

他虽然一直有心对付福藩,但是眼高手低,一点战略准备都没有。而且洛阳离京太近了,若是在江南、巴蜀等地,他还可以调兵遣将,但是现在直隶一带,哪有兵马可以调动。京城周围的兵马,若是去打洛阳,只怕京师空虚,到时候凶险更胜福藩。

这就像两个小孩子,其中一个一直撩拨另一个,没事就招惹他一下。现在被撩扯的孩子怒了,拳脚相加,这个一直主动的反而懵逼了。

“陛下,潼关信使还在等候皇命,如何应对?”

朱由检怔了一下,说道:“诸位爱卿,有何主意?”

大臣们眼观鼻,鼻观心,默然无语。朱由检眼里升起一丝厌恶,越来越重。这些人只知道明哲保身,事到临头都成了缩头乌龟。

“固原兵变以来,陕甘三边总督,一直空缺,有谁可以临危受命,为朕分忧?”朱由检的语气里,已经带着一丝哭腔。

眼看君主如此困窘,终于有人忍不住了,一个文官越众而出,高声道:“微臣原为陛下分忧解难。”

大臣们抬眼望去,看清这个自荐的毛遂,都窃窃私语起来。原来是个文官,还是个正儿八经的进士出身的官儿。

朱由检抬眼望去,略微有些失望。他记得这个官,叫孙传庭。当初被魏忠贤排挤,辞官回乡。自己肃清阉党后,召回京城,封了一个验封郎中。

和众人一样,他对一个文官,报的希望也不大。但是总算是出来一个有点担当的,朱由检问道:“孙爱卿,有什么良策?”

孙传庭早在上朝的时候,就一直在为朝廷谋划,听到皇帝询问,不慌不忙,答道:“福藩地处洛阳,四战之地。他既然领兵去到了潼关,洛阳必然空虚,我们不妨用围魏救赵之计。调集人马,从开封、怀庆、南阳、加上潼关襄阳四边八方,进攻洛阳。如此一来,朱由崧担心巢穴,定然回救。潼关之围自解,而且我们还可以围住洛阳,守株待兔。”

朱由检点头道:“不错,此计正合朕意。”

因为众臣的衬托,朱由检更加满意孙传庭,当堂加封他为陕西巡抚,临时兼任陕甘湖广河南总督,即日赴任。

朝堂上惊呼一片,大明开国以来,还没有人有过这么高的权柄。简直控制了半个北方的军政大权,一时间孙传庭被嫉妒羡慕等等各种眼光淹没。

孙传庭本人,也感动的无以复加。知遇之恩,对古代士子来说,无异于恩同再造。他在心里暗暗起誓,一定要剿灭福藩,活捉朱由崧,押到京城交给皇上处置。

而此时的朱由松,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惦记上了。他正在营帐中百无聊赖地吃着烧烤。

大明军中不许带女人,朱由松不想破坏这个规矩。所以岳盈盈一副亲兵打扮。修长玲珑的身子,藏在一身甲胄里,蹲在地上,和朱由松挤在一处。

他们面前一个木头支起的小火堆,木块烧的通红。岳盈盈熟练地用一柄小刀,将手里的小兽切成一块一块,再用削尖了的木条串起来,交到朱由松手里。

朱由松细心地撒上调料,放到火上烧烤起来。不一会,肉香四溢。

朱由松深吸一口气,喜滋滋地道:“王府的大厨果然有两下子,不愧我花大价钱从山东把他请来,调配的调料果然有独特的味道。”

第一百八十一章 凭陵杀气,以相剪屠

岳盈盈一双灵动的桃花眼,目不转睛。

她喉咙一动,咽了口水,馋兮兮地问道:“福八,好了没有?”

朱由松气定神闲,说道:“别急嘛,这东西讲究外焦里嫩,再说了咱们吃的是纯野味,烤不熟不卫生。”

要是让朝廷知道,他们如临大敌,处心积虑对付的福王,正在带着小媳妇吃着烧烤,肯定气倒一片。

但是没有办法,朱由松自认不是天生的帅才。而且自己极其感情用事,根本不适合统兵。所幸当个甩手掌柜,不添乱,就是自己最大的贡献了。

没有主帅的帅帐里,周舒夜和赵宏在帐中,对着沙盘指指点点,运筹帷幄。他们一点都不急着攻击潼关,开玩笑,这样的雄关,要用多少人命才能填起来。

反倒是关上的洪承畴,已经坐不住了。“一阵风”突然从山西冒了出来,越过蒲州,已经打到了同州,照这个速度,明天就到潼关卫了。到时候两面受敌,自己就真的成了孤军了。

本来军中就没有什么余粮,这要是被包围起来,不用洛阳兵攻打,自己手下这些饿的眼睛发绿的府兵,就能造起反来。

等到斥候来报,传来岳辰风的消息的时候,周舒夜和赵宏才想起朱由松来。两人联袂寻到一点形象都不顾,蹲在地上的小王爷的时候。看到的是两个油嘴黑脸,满面烟灰的馋猫。

赵宏又好气又好笑,无奈地说道:“王爷,岳辰风和王俊有消息了,他们已经打到同州和华洲交界,不日就到潼关卫了。”

朱由松抹了嘴上的油,怔问道:“怎么这么快?”

周舒夜笑道:“王爷有所不知,固原兵变其实已经掏空了陕西。他们一路上没有遇到什么抵抗,相当于行军了,自然快。”

“咱们的皇帝陛下真是对我照顾有加,陕西都打空了,他还惦记着让人到潼关来跟我示威。害的我还担惊受怕,原来是只纸老虎。”

赵宏皱眉道:“咱们打出的旗号是,进关中剿匪,追回洛阳叛逃的一阵风。这样一来,咱们真的打了潼关,会不会名声受损?”

朱由松撇嘴道:“打下潼关,收编了这些人马,到时候这深山老林,除非天上的飞鸟会说话。不然,谁知道潼关是怎么开的。”

第二天清早,岳辰风王俊,率领着在洛阳补足的万余人马,已经陈兵潼关。

新任的陕西巡抚,六省总督孙传庭还没到的时候,第一声炮声已经响起。

这些大炮毕竟射程不足,潼关高处直抵云霄,几声炮响更像是发给关内的友军的信号弹。苍凉的角声响起,兽皮裹身的攻城车庇护着下面的兵卒,缓慢前进,福王兵马不宣而战。

巨大的尖锥,对着潼关而来,关上的守军望着一个个巨兽一般的战车,内心都有些惧意。

洪承畴低身弯腰,帮一个没有握紧长枪的士兵捡起他的武器。拍了拍小兵的肩膀,说道:“别怕,我们守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雄关,朝廷援军不日即到。大丈夫立功扬名,封妻荫子就在今日!”

城上的守军士气一振,齐声应诺。眼前的洪将军,已经带他们打了足够多的胜仗。他们信任这个人,愿意跟着他,为自己争取前程。

这些守军都是秦兵,她们骨子里并不惧战。苍凉的角声和黑压压的敌军,激起了他们骨子里带着的好战。风沙砥砺的黄土地,并不是盛产孬种的地方。

不知是谁,一声嘶吼,众人附喝。伴随着潼关上低沉而雄壮的吼声,守军搬起檑木滚石,向着已经来到城下的敌人投掷起来。

战车下,蹿出的小兵,扛着云梯,就往城下跑去。如同一群行军蚁,倾巢而出,漫山遍野,但是井然有序。

他们身强力壮,训练有素,每一个都是福王府良医所挑选出来的。只有健卒精兵,没有羸弱之辈。但是毕竟是血肉之躯,

两边的士兵,已经将这里变成一片血与火的战场,到处是冲锋陷阵、喊杀震天的士卒,到处是倒卧血泊、已经永远也不会再爬起来的死尸。也许不久之前,这些死尸还是一个个活生生的汉子,但是不久后就将变成一具白骨。

潼关的守军也不敢贸然露头,观看关下的壮烈惨像。因为漫天的弩箭,正在不花钱似的向城头上倾泻。

潼关是用陕西就地取材的黄土夯打而成的,这种粘性黄土夯打结实了之后真和水泥一样坚固,又比水泥多了几分韧性,如今反倒成了比石块垒就的城池更好的凭仗。守军据关而守,将一颗颗的巨石投掷下去,压过的地方血肉横飞。

朱由松在远处望着这番景象,目不忍视。那些惨死的士卒,曾经和他一起喝过酒,欢笑过。他闭目问道:“赵宏,有没有什么办法...”

赵宏脸色坚毅,冷沉如铁,厉声打断他道:“王爷!慈不掌兵!如今要是撤下来,那些牺牲的兄弟,就是白死了。”

朱由松默然无语,不再说话。

不一会,一身玄甲的曹变蛟,满身血污的走了过来。他被檑木砸伤了手臂,刚在亲兵的救护下从前线撤下来,看到朱由松,连忙说道:“王爷,城门坚固无比撞不开,不如用炮轰。”

赵宏说道:“炮运到城下不容易,只怕会有所损毁。”

朱由松咬牙道:“让前方咱们的人绕开城门,给我开炮,就算都毁了也不要紧。”

角声一响,攻城的将领还活着的,回头看到旗语。纷纷喝骂自己的手下,往两边攻去,让开了城门。曹变蛟拖着一条受伤的胳膊,强忍着疼痛,指挥着将红衣炮推到城门前八百步,洪承畴勃然变色,连忙吩咐守军用投石车,将火球抛掷。

有几发正好打中火药,炸翻了两门火炮。城头欢呼一片,但是剩下的已经填充完毕。轰隆的炮声响起,山川震眩,声析江河,势崩雷电。

火炮打在城墙上,腾起一团浓厚的黄烟,轰得千疮百孔,但是城墙太厚,根本无济于事。这些炮没有准星,很难打准。

曹变蛟吐了口吐沫,将嘴里的黄沙吐出,骂道:“谁让你们他妈的轰墙了,给我瞄准城门,继续轰!”

第一百八十二章 困兽不斗,杀人诛心

尽管如今的佛朗机红衣炮没有准星,很难瞄准,但是架不住炮弹多。

终于有三四个炮弹,打到了正门上。不管是正在厮杀的,还是正在冲锋的洛阳兵,都爆出欢呼声。

相对的,潼关守军脸上,慢慢浮起一丝恐慌。

城下千军万马,没有了潼关,谁都不想正面对上这群对手。

洛阳兵强马壮,已经打出了自己的尊严,连对手都得承认,这群人,不可轻辱。城门遭受重创,因为没有铁水,蒙了兽皮的撞车并没有被毁坏。

曹变蛟怪叫一声,冲到墙下,城头上的守军看到他盔甲不似小兵,不知道多少弓箭对准了他射过来。

曹变蛟一手持枪,另一只受伤的手臂被绑挂在脖子上。信手拨开朝廷特有的,软绵绵的弓箭。这也是大明朝军中腐败的产物,盔甲一戳就烂,弓箭粗制滥造。

突然一块巨石砸像曹变蛟,他怒吼一声,将身边的洛阳小兵拽住,两个人将将躲过。巨石砸到地上一具尸体上,血肉横飞,溅了两人一头脸。小兵惊叫一声,随后双目通红,一抹脸。满脸血红,模样惊悸地喊道:“谢曹将军救命之恩。”

曹变蛟脸带血污,问道:“还能提的起刀么?”

小兵扬起脸,倨傲道:“怎么不能?”

“那就跟老子一起破门!”说完窜到战车下,指挥着众人撞门。

战车下庇护者的士兵,约莫百人,在巨大的战车帮忙挡掉檑木滚石之后,推动着战车的机关,向前撞击着被炮火轰击后的城门。

“一!”

砰地一声,黄土下雨一样的落下。

“二!”

几百人齐声喊着号子,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城门。

“三!”

多灾多难的城门,终于在撞击下撕裂开来。潼关天生是战场,太平太久的雄关,第一次再见战火,就是这样的惨烈。

洪承畴慌了,他虽然握有五万大军,但是据险而守还可以,真刀真枪的阵地战,哪有什么胜算。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洛阳的攻城手段这么多,装备这么精良。

整个大明,最先进的大炮,都被魏良卿送给了朱由松。再加上杨鹤的大礼,承平已久的大明,恐怕再也没有人,也没有哪方势力,可以拿出这样的家底,轰轰烈烈地打潼关了。

洪承畴的亲兵簇拥着他,已经有人被攀上城头的洛阳兵砍去手臂,有的帽子被砍掉,披散着头发。活像是地狱出来的小鬼,形容可怖。

心思活泛的白孝武是地道的陕西兵痞出身,他高声喊道:“大人,此地不宜久留,我等拼死保大人出关!”

洪承畴不是豪门子弟,根本没有忠心为主的亲兵。之所以这些人如此忠义,其实都是起了畏死之心,想要借着护送主将的名义,逃离战场。

洪承畴冷哼一声,说道:“潼关守军还有不下五万人,言退者,死!”

洪承畴不敢退,或者说不甘心退!他自幼家境贫寒,11岁辍学,在家帮母做豆干,每日清晨还要到英圩埔走街串巷叫卖豆干。没有人比他更想建功立业,取得一世荣华富贵。

在他小时候,当时西轩长房的才子洪启胤在水沟馆办村学,洪承畴叫卖豆干之余,常在学馆外听课,偶尔也帮学生做对子。洪启胤发现洪承畴极有天份且抱负不凡,免费收洪承畴为徒,重返校门。洪承畴学习用功,博览群书。

他能做到今天的高官,没有一丝一毫的家族助力,没有贵人扶持,都是自己一步步摸爬滚打得到的。

如果潼关在自己手上丢了,那一切都将成为梦幻泡影。没有人比宦海搏杀出来的他更明白,大明朝的官场是多么的黑暗。

不管原因如何,这一场败仗势必要有人出来背黑锅。朝廷的脸面在他们眼里,始终是第一位的。

洪承畴拔出腰里的宝剑,一直以来,就连他自己,也认为这只是一把装饰品。书生出身的洪巡抚,恶狠狠地厉声说道:“大丈夫学成文武艺,守土报君恩,正在今日!跟我上!”

大家一看洪大人一介书生,尚有这样的血气,不由得精神一振。一群悍不畏死的士卒,涌向城门,形成了一堵人墙。当然,喊完口号的洪承畴仍然被亲兵簇拥在城楼。有时候,一个只会喊口号的领导,都可以是个好领导,最怕的就是,撇下大军独自逃跑的奇葩。

奇怪的是,想象中黑压压一片压上来的洛阳兵没有出现。甚至城门开了之后,云梯上攻城的洛阳兵都在撤退。

赵宏冷笑一声,说道:“他们想拼命,咱们命贵,没理由跟他们换。给我撤!”

朱由松奇道:“赵宏,城门已破。死了这么多人终于叩开了潼关,你在搞什么?”

“王爷,潼关这巨门,没有十天半月的能工巧匠,能修好么?”

“不能。”

“如果我们再不断用炮火轰它呢?”

朱由松倒吸一口气,说道:“那半年也修不好了。你是想?”

“几万人的孤军,困在门户大开的所谓关内,我倒要看看,他们能坚持几天。反正咱们身后就是洛阳,粮草源源不断,他们耗不起的,没必要徒增伤亡和他们一群穷途末路的残兵搏命。要知道,困兽之斗,最为危险啊。”

朱由松想象着关内孤军的绝望,听得后背发凉,说道:“狠还是你们狠,我还是回帐中安坐吧。”

洪承畴好不容易,激励起士气,想要做最后一搏。没想到占尽优势的洛阳兵竟然退了,只剩下几十门火炮,不断地吐着火舌。将潼关的缺口,不断地撕裂,越来越大。

这就好比一个将死之人,使出最后一丝力气,想要反败为胜。但是一拳打到了空气上,对方好整以暇地等着你自己用尽元气倒下。

洪承畴面如死灰,弹了弹自己名贵的官服上的尘土,落寞地转身离去。

白孝武不明就里,兴奋道:“敌人退了!咱们打赢了!咦..大人,你去哪?”

第一百八十三章 阎罗客满,袍泽弟兄

很快,潼关守军就欢呼不出来了。

腹背受敌,门户大开,军粮耗尽。偏偏敌人迟迟不肯进攻,就算是想搏命,都没有机会。

三天后,深深的绝望弥漫着整个潼关。

军粮早已耗尽已经不是什么秘密,这里毕竟不是在空旷的地方,这里一目了然,没有办法隐瞒的。

本来潼关是有储粮的地方,但是陕西大旱三年,官员腐败糜烂。这些规定早已名存实亡,偌大的储粮室空空如也,连个耗子都不肯在此安家。

大家有气无力地倚在城墙上,眼神空洞,面无表情。

他们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也不是碌碌无能的怂包。但是这场仗,根本就没有了一丝的希望。

潼关的缺口,没有人敢去修葺,也没有人想去修葺。洪承畴把自己关在房里,已经三天没出来了。他是最先预料到现在的局势的人,也是第一个绝望的。

关外,洛阳兵已经清理完战场。冒着危险将远离城下的伤兵和还算完好的尸首运了回来。

赵宏命令,将阵亡士兵的尸首,摆在关下,今日祭拜。

古朴雄浑的鼓角声响起,潼关守军挣扎着爬起身来,有的人眼里甚至涌出一丝喜色。

他们是赳赳老秦,宁愿战死,也不想饿死在潼关上。

但是很快,他们就失望了。那群可恶的洛阳兵没有攻城。他们摆起祭台,正在祭奠死去的袍泽。

潼关守军露着脑袋,羡慕的看着那些死尸,他们死了都比自己幸福。祭奠的牛羊,被火一烤,香气被风吹进潼关。在这个充满饿鬼的城墙,千百倍的浓郁,很多人已经狂吞口水。

赵宏登台,白衣素诰:“今夜阎王殿客满,好叫阎王得知,所来都是我生死弟兄。薄酒敬献,愿阎王爷好生招呼我等袍泽,泉下相见之日,再有重谢!

来人,敬酒!”

几十个巨大的酒缸,将美酒倒在地上,几万人持杯豪饮,齐声高呼:“今夜阎王殿客满,好叫阎王得知,所来都是我生死弟兄。薄酒敬献,愿阎王爷好生招呼我等袍泽,泉下相见之日,再有重谢!



声音响彻潼关,余音不绝于耳。几万人的齐声高呼,比音响喇叭还好用。声音悲凉豪壮,就连朱由松听了,都眼眶氤氲。

潼关守军眼里,无不带着羡慕,小兵李宇将手里的长枪一扔,嗨呀一声,怒道:“咱们还不如死人,要是能在洛阳军中当兵,死了又有何妨。”

身边的长官任愿一脚踢上,骂道:“你胡说什么?”这一脚来势汹汹,凌厉无比,但是到了李宇身上,已经没了力气。

一来三日无粮,早已耗尽力气,而且在他的心中,未尝没有这种想法,只是不肯说来罢了。

孙传庭已经离京,到了陕西境内,但是他的四面结网,八方围攻洛阳的大计,很重要的一环就是,洪承畴要死守住潼关。

但是和所有人一样,他也犯了小看洛阳的致命错误。大明朝藩王的无能五力只有钱的印象,已经根深蒂固,谁都不信,三天的时间,五万大军守不住一个千年雄关。

洪承畴终于走了出来,他坚毅的脸上,已经疲惫不堪。黑涩的眼圈,凌乱的头发,衣衫不整。在素来注重仪表的洪大人身上,出现了他曾经最痛恨的邋遢。

白孝武忙凑了过来,他没有抱任何希望,不过有了一丝的变故,还是让这群闲极无聊正在等死的绝望人们兴奋不已。

洪承畴三天不说话,一时间有些不适应,轻咳一声,道:“召集人马,咱们共赴国难吧。”

白孝武眼里闪过一丝莫名的意味,领命而去。

洪大人说的没错,他们只能是“赴国难”了,因为依照洛阳的火力,这些人还没到别人阵前,就被火炮弓箭收割完了。

潼关守军纷纷走出关外,走下城墙,他们步履沉重,没有一个人有力气说话。

洛阳兵这边,马上严阵以待,火药弹丸装填完毕,弓箭弩车拉满。

不远不近的六百步,平时几个来回都有了,此刻却像是无法到达的巨大鸿沟。

就在这时,潼关身后传来惊呼。厮杀声响成一片。

奔来的败军喊道:“后军投降开城了,敌人从背后杀来了。”

原来,绝境之下,还真的能有更坏的情况。此刻所有的潼关明军心里,都是这个想法。

胡八万又一次跃马来到阵前,高声喊道:“咱们都是大明军队,明人不杀明人,你们可愿意效忠福王?”

他说的很巧妙,没有用投降这样的羞辱性字眼。但是这些人,天生的战士,没有人领头。

朱由松在远处,手心冒汗,望着这边,叹道:“洪承畴啊洪承畴,你个投降派这次可别硬气起来,几万个大明健儿的性命呢。”

所有人的眼光,都望向被亲兵簇拥的洪承畴。他两眼一黑,差点饿晕过去,但是残存的理智告诉他,是时候投降了。

自己已经撑了足够长的时间,不管是福王还是朝廷,应该不会传出太过恶毒的风声。这时候投降,应该可以尽可能的保全一点名声,自己的仕途还没有结束。

他强撑着脸色刚想说几句场面话,谁知道装过头了,亲兵们以为他想顽抗到底,舍身成仁。

白孝武怒喝一声:“洪承畴,你想死别拉上这么多人,给你陪葬。大明朝廷连粮饷都给我克扣完了,我们要跟着福王,对不住了!”

洪承畴还没来得及怒骂,七八柄冰冷的刀锋应声而至,几个亲兵将他剁为肉泥。

白孝武提着他的脑袋,高声喊道:“我们降了,我们愿意降了福王。”

有了带头的,明军纷纷投降。等到他们放下武器的时候,身后呼啸着的岳家军正好赶到。

葛九和雷栋二马当先,兴高采烈正要厮杀建功。赵宏一杆标枪脱手扔到城门前,止住了奔马,说道:“切莫动手,他们降了。”

葛九拽起缰绳,将胯下骏马扬起前蹄,越过长枪。定住之后,朝后大喊:“大哥,他们也降了!”

他这一嗓子甚为有用,此时被他们包围的这些降军两千人,都是守卫潼关东卫的,潼关卫还有几万人,等着前去收编。

若不是岳辰风听了这一嗓子,只怕早就和王俊等人,带着人四处寻人厮杀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富可敌国

滚滚热浪,在崇山峻岭之间,形成一股股的热浪。

风一吹,似乎空气中都有黄土被烤熟的味道,更是夹杂着几分血腥气。

白孝武提着洪承畴的脑袋,献宝似的过来投降的时候,朱由松心里五味杂陈。

这可是活生生的历史人物,以前在论坛看到好多人为了他的功过是非,争得昏天暗地。但是如今,竟然死在一个亲兵手里,造化的玄妙,真是莫敢窥测。

朱由松吩咐人,将洪承畴的尸体,收拾捯饬一番,就地埋在了潼关。

“老洪生前是个体面人,来,大家给他上个香。”朱由松看着墓碑上,简单的几个大字,“明臣洪承畴之墓”。心道,你在潼关上留一个方圆三尺的小墓,胜过留名贰臣传,双手沾满同胞鲜血多矣。

陕西已经是一片焦土,甚至连星星之火都不需要,因为这个原野,已经被烧过一次了。

叩开了潼关,关中就成了一个玉体横陈的小美人,予取予求了。

带着几个心腹简单地祭奠了一下洪承畴,朱由松就回到营中。军情紧急,也没有多少时间给他磨蹭,简单地说道:“赵宏,接下来进了关中,本王就不能去了。

一来洛阳需要有我坐镇,其二藩王出藩,师出无名啊。”

“王爷放心,末将定当不辱使命。”

朱由松知道自己水平,想要指点江山肯定是自取其辱,带着侍卫人马就回到了潼关之内。

孙传庭的大网已经张下,他的心早就飞回了洛阳。

赵宏立在丘上,望着远处的朱由松消失在潼关,一言不发。深邃的瞳子里,漆黑如墨,让人无从揣测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周舒夜擦了擦额头的汗,说道:“将军,是时候出发了。岳辰风他们已经开拔两个时辰了。”

赵宏这才收回目光,“嗯”了一声,牵着马随军而行。

翌日,福王府传檄天下,洛阳岳辰风、王俊,不识君恩,反叛朝廷。福王府为了弥补自己识人不明的过错,派出王府侍卫,紧追不舍。

骑在马上的孙传庭,手里捧着一个印有这段檄文的纸,哂笑一声,道:“小福王撕破脸皮,露出狼子野心,竟然还发这么个自欺欺人的檄文,简直拿天下人都当了傻子。”

总兵贺人龙一脸的络腮胡子,身材魁梧,只是鹰钩鼻上眼神阴鸷,怎么看都不像个善类。

但是奇怪的是,这样一个人,说话竟然出奇的温声细语,他笑道:“督帅,自从大明开国以来,造反的王爷屈指可数,这一下您可赶上了,正好可以立下盖世奇功。”

孙传庭一脸正气,本想讽刺几句,表明自己的高尚情操。但是看了贺人龙一眼,转念说道:“靠本官一人,能济什么事,还不是需要大家齐心协力,助我平福藩之乱。到时候本官自然上奏皇帝,诸位的功劳一个都漏不掉。”

此言一出,不只是贺人龙,周围的武将都暗暗欣喜,有几个心里藏不住事的,脸上已经笑了出来。

大明到现在,文官已经稳稳地压过武将,眼前的督帅是个正儿八经的进士出身。

他要是独揽功劳,这些大头兵也没有什么办法,但是既然说出了这番话,众人心里都高兴起来。

贺人龙高声道:“没得说,督帅如此深明大义,我们岂敢不效犬马之劳。”

武将们也纷纷恭维起来,孙传庭捻须微笑,人心可用哇。

转眼间暮色将至,孙传庭带人到高平县城外的时候,已经只能看到半个太阳了。

县城门口,黑压压的一群人守候在这里,已经一个下午了。

县令黄志兴一马当先,迎了上去,行礼道:“下官高平县令黄志兴,特来迎接总督大人,进县休息。”

孙传庭一看天色也不早了,点头道:“如此,就在此县修整一夜。”

黄志兴大喜,亲自牵马,领着众人进城。来到县衙门口,大家才发现,早已设好宴席。

孙传庭虽为京官,大的场面也见过不少,但是还是被这个小县的酒宴惊到了。

娇俏可人的侍婢,玉手拖着金银玉盘,将一叠叠水路八珍,各种没见过的珍馐美味呈了上来。

孙传庭面带不愉,被说一个小小县令,就是三品的大员,都很难摆出这么一桌。这摆明了是个贪官么,还是个不怕死,高调无比的贪官。

倒是自己带的一群武将,目瞪口呆,哈哈笑道:“客气了,黄县令客气了哇。”

孙传庭心想,我要是吃了你这这顿饭,只怕将来一个罪名就定了。

“黄大人,敢问你俸禄几何?”

谁知道那黄志兴,扑哧一笑,说道:“总督大人,您多虑了,这桌饭菜是我自己的家产,根本不用一分的俸禄。”

看这众人都向他望来,这些人官最小的都比自己高几个等级,黄志兴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很早就被家里寄予厚望,脱了商籍,甚至在魏忠贤当权时候捐了个小官。

“实不相瞒,下官乃是张家口黄家的子弟。”

孙传庭没有听过张家口黄家,但是看到身边的武将,都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心想,莫非是什么豪门大族,还是世袭的勋爵之家?倒是也不敢怠慢。

贺人龙靠近他耳边,说道:“这个黄家,是有名的晋商,富可敌国。”

孙传庭不禁有些恼怒,原来是个商贾人家,摆了好大的谱。他是正统的读书人,骨子里有些看不起商人逐利。尤其是这个商贾子弟的小县令,竟然这么大的谱。陕西山西连年大旱,这个人竟然生活如此奢靡,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但是这些都不是自己管的事情,而且桌上的菜肴,自己看了都有些食指大动。

抱着不吃白不吃的想法,孙都督点了点头,入宴就坐。

觥筹交错之后,孙传庭委婉地问道:“黄县令,尊府如此阔绰,不知道有没有意向,出些义粮,帮助朝廷剿除福藩呢?”

孙传庭本以为黄志兴肯定会推辞,但是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一口答应下来。

第一百八十五章 连点成线,横腰截断

孙传庭这才正视起这些晋商的实力来,自古行军打仗都是最烧钱的事情。

此人只是黄家一个子侄,就敢随便应诺粮草,简直骇人听闻。

天下间有此壮举的,只听说这次造反的福藩小福王,当初打开封,自己出粮草。

要知道,福王府那可是万历皇帝耗填下以肥福王,生生拿国库养出来的。

孙传庭大喜过望,也顾不上鄙视商人了,兴奋地说道:“果真如此,本官必然禀告皇上,黄家可就是义商了。”

黄志兴眼里闪过一丝狡黠,说道:“总督大人,我们无意上达天听,但是如果总督大人能让我们负责这次的军粮运输和武器制作,我们愿意出一半的粮草。我们黄家的车马行,举国无双。膘肥体壮的战马,几千匹不成问题。总督大人意下如何?”

孙传庭更加动容,问道:“你们还有战马?”

黄志兴拍着胸脯,说道:“都是正宗的蒙古马,比山东霸州的马户养的,不知道好多少倍。”

其实这个黄家,就是后世有名的八大皇商之一。他倒是诚心实意来跟朝廷做买卖的。

说他们富可敌国,一点都不过分,但是他们的生财之道,就有点丧心病狂了。

说起来,他们的发家致富,还要多亏了关外的建奴。

清狗是没有粮食没有盐更没有铁,明因为跟清狗打仗,是禁止向他们出售这些战略物资的,但是晋商根本就不管朝廷禁令,不止向清狗走私物资,甚至还为他们提供情报。

于是结果就演变成:晋商向满洲出售粮草武器情报,然后女真南下劫掠,抢来的钱给晋商换取更多物资。

这些无良商人和敌酋合作无间,直到清狗获得天下,为表彰晋商为满族打下江山的汗马功劳,晋商晋升为清廷八大皇商,享尽特权。

黄志兴所在的黄家,就是这八个大汉奸的一员。

这一次朝廷和洛阳兵马相向,这个黄家像是个闻到味道的老狗,想要再发一次国难财,于是找到了孙传庭。

这才有了城外相迎,非得进城招待的戏码。否则,这个时节,大旱三年,别的县躲还躲不及,早就紧闭城门,生怕被这群丘八赖上,倒了血霉。

孙传庭沉吟片刻,他是总督,入则为朝廷显官,出则为一方军政之首,巡抚、总兵官俱听节制,故时人称“文帅第一重任”。

这点事情,他说了就算的,朝廷现在的情况,他也深知。这次铲除福藩,只怕不是非常轻易。一旦战事拖延起来,朝廷的粮饷很难到位。

既然有这样的好事,孙传庭尽管有些犹豫,还是答应了下来。

黄志兴见自己为家族谈下了这么大一桩生意,大功一件,喜笑颜开,不停的劝酒。

突然,一个小兵带刀进来,跪地道:“督帅,前方传来消息,洛阳福藩的兵马,渡汜水,取荥阳,已到郑州城下。开封府及周王联名派来信使求救。”

孙传庭将酒杯一摔,惊道:“什么?!他哪里来的兵马?不是刚在潼关血战么,难道洛阳兵长了翅膀,从西飞到了东?”

“禀督帅,是黑石渡的张浩。”

贺人龙跳将起来,还要细问。孙传庭缓过神来,将他拦住,说道:“军机大事,不宜在此间谈论,诸位,随我来。”

黄志兴等县里人,知道自己不能参加,吩咐手下将他们带到安排的房间。

“督帅,情报上不是说,黑石渡只有五千骑兵。他张浩不守反攻,是不是情报错了?”

孙传庭思量一番,道:“绝无可能,洛阳府一共就这些兵马,已经是极限了。除非小福王手下,有人可以撒豆成兵。”

“那就是,这厮主动进攻了。”

房里众将倒吸一口凉气,无不惊骇异常。洛阳的人,莫非每一个都生了泼天的胆子?

贺人龙骂道:“小小一个河南府,真他娘的邪门了。西打潼关,杀了洪巡抚。东边打到了郑州,实在是太猖狂了!他要是再把手伸向山东,就他娘的把咱们大明朝,横腰截断,连成一线了。”

话音刚落,一个小兵破门而入,因为都不防备,在场的武将和孙传庭都被他吓了一跳。

贺人龙怒骂道:“你个缺心少肺的劣货,不知道敲门?”

“大人,不好了,海上不知道哪里来的一群贼人,遮天蔽日,战舰无数。他们蝗虫一般,从山东登州府登陆,连下数城。朝廷来了旨意,让大人火速派兵前去剿灭海贼。”

小兵说完,房内静的鸦雀无声。贺人龙甚至有一种错觉,他能听到在场人的心跳声。

孙传庭叹道:“哪还有什么四面结网,这简直是处处开花。但是开花的不是我们,是福王府。可恨朝廷这群鼠目寸光的小人,从魏忠贤开始,一个个的,竟然养出了这个滔天巨寇!”

贺人龙问道:“督帅,这可怎么办?”

“走,连夜奔赴开封府!”

山东登州府,文登县。

一群手持火铳,轻装的军队,摆开一字长蛇阵,穿梭在阡陌之中。

沈慕鸿骑在马上,身边是曾经的海上大盗杨小苗。

这支军队最大的特点,就是火器的普及。军队中每隔几步,就有人推着火炮。自从登陆以来,这些地方最大的军事力量,是一些村寨巡检司。

杨家店巡司、马停镇巡司、孙夼镇巡司、有东良海口巡司、行村寨巡司。

一路打过来,根本就没有这些当前世界上最先进的荷兰加农炮的发挥之地。

杨小苗在海里是一条龙,到了陆地,却有一点心虚。他四处张望一下,问道:“沈先生,咱们还要打多久,才能和王爷会师?”

沈慕鸿朗星俊目,依然是以前的风采。只是白皙的脸庞,在海边晒得有些发黑,他展颜一笑,说道:“不出所料的话,十日足矣。”

杨小苗摸了摸头皮,说道:“先生,你可别骗我老杨了,我虽然没读过书,也知道山东到河南,十天咱们光赶路都走不完吧。”

第一百八十六章 窘境

山东军政松弛,很多卫所都是目送沈慕鸿的军队而去,然后弹冠相庆。

每次大军所至,都没有敢出来一战,甚至缩首藏尾,生怕惹祸上身。

好在沈慕鸿的目的不在此,日夜兼程,一路向西。海上的战舰,已经彻底封锁了本来就不甚发达的海运。江南的粮食运到京城,只能通过运河了。

这一次,沈慕鸿身为主帅,有绝对的权威。再也不会出现上次开封,指挥不动那群悍匪的局面了。山东作为一个税收大省,一直负责北直隶一带的漕粮。

再加上明朝的马户政策,让山东百姓苦不堪言。

为了保证明军边马的供应,自明初以来,明政府强令山东等地农民充当养马户。

马户的徭役负担极其沉重,为保证养好马要付出很大代价,不仅耽误农业生产,而且当所养马匹死亡或种马孳生不及额时,还要赔偿损失,一贫如洗的农民不得不“卖田产、鬻男女,以充其数,苦不可言”,当时有人形容为“江南之患粮为最,山东之患马为最”。

这些马户,生来与马为伴,马术娴熟,常有悍勇异常之辈。

这样的人,自然不肯老老实实被朝廷欺负。所以山东历来也是造反大户。

正德年间,就出了刘六、刘七兄弟及杨虎等领导的响马盗叛乱。从一千多个马户,发展到差点打进京城,席卷南北直隶、山东、河南、湖广等广大地区的大乱。这些人的破坏力、战斗力可想而知。

沈慕鸿的队伍,虽然没有经过多少战斗,但是不断有人加入他们。一路行军,反倒越来越强大了起来。等到了兖州府的时候,登陆的一万人,已经发展到五万人了。果然不出沈慕鸿所料,用了十天的时间,他们就看到了河南的边界。

与此同时,张浩的骑兵,已经将郑州周围清场。

但是孙传庭的大军,还在路上,军令下去十天了,竟然还没有集结完毕。

陕西兵自顾不暇,京城防备空虚,半个河南被朱由松占了,其他半个还不够防他的。西南听调而来的狼兵,倒是在秦良玉的率领下,日夜兼程。但是他们离得太远了,远水解不了解渴。

孙传庭满腔抱负,但是无兵可用。其实这个时候,大明朝的威望还在。若是流贼乱民或者关外鞑子来犯,四处的勤王兵马,应该还可以源源不断。

但是这一次,是王室内部的争斗。靖难不过才二百年,那时候朱棣清算起当初的人来,腥风血雨,杀了多少的人。

而且福藩声势这么大,起兵的基础可比当初的燕王强多了。现在的朝廷,和建文朝更是没法比。

皇城内,朱由检心急如焚,嘴角甚至长出一嘴的水泡。

皇帝陛下走来走去,跪着的众臣一言不发。终于,朱由检停了下来,停在了兵部尚书田吉身边。

田吉心里暗道一声不好,果然听到朱由检半是抱怨,半是询问道:“潼关天险,朕小时候就曾听闻,怎么竟然连三天都守不住?

洛阳四战之地,九省通衢,九个省的军马到现在还没打进洛阳地界一步?

福建刚刚上报了捷报,海上靖绥,大盗郑芝龙覆灭。那山东凭空出现的海枭,都是些什么鬼怪?

你说啊,你告诉朕,这是些什么鬼怪!”

田吉唯唯诺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这个兵部尚书,毕生的精力都放在官场的钻营中去了。若是来一门官场文化的考试,在场的估计都能得个九十分以上。但是谈论起兵事来,恨不得一个个都装死。

但是事到临头,皇帝亲自询问,别人都可以装死,田吉是不可以了。他搜肠刮肚,急的额头汗珠涔涔,终于想出个主意。

“陛下,咱们可以下诏各州县,招募兵马,共诛福逆哇。”

朱由检眼珠转动,沉声道:“仓促之间,恐怕难以有人能抵挡住吧。再说了,如果他们心怀不轨,朕不是自取其祸?”

田吉心中大骂,这马上就要完蛋了,还疑神疑鬼,真是婆婆妈妈。

人在急智之下,还真给他又想出个主意。“陛下,那辽东的兵马,是不是可以抽调入关,以解福藩之祸呢?”

朱由检脸色更加阴沉,斥道:“关外鞑子虎视眈眈,调辽东兵进关,你想让朕当千古罪人么!”

朱由检心里已经有了这个想法,但是他自己是万万不肯背着个罪名的。本来打算,私下召见田吉,让他提出来或者自作主张。但是这么突然在百官面前提起,自己肯定不能一口答应。

乜了一眼田吉,心里暗骂,真是个蠢货,你快点继续坚持啊。

但是他太高估田吉了,一看朱由检的脸色,田吉马上跪在地上,求饶起来。

朱由检脸上,各种自认为很巧妙的表情,一个劲暗示田吉继续让自己调辽东兵。

田吉只见皇帝陛下,已经被自己气的面部扭曲,看那样子,倒像是已经被气疯了。心里更加惶恐,没想到陛下是这么刚烈的皇帝,以后万万不敢再说这件事了。

自以为深明圣意的田吉,不住地磕头求饶,头如捣蒜一般。朱由检暗骂,你继续劝我啊,你不劝我我怎么调兵,真是头蠢驴。

到后来,看到是在无望了,朱由检气恼地跺脚回身,撇下一殿文臣武将,独自回后宫去了。

殿中文武,你看我我看你,没事人似的散朝回家了。

路上还悠闲地聊起了家常,交情好的,三五成群,去京城的高档场所消费一把去了。

两个三品高官,勾肩搭背,一边走一边唠起嗑来。

“嘿,我看这今日朝堂,倒有些建文模样。”

“你可别逗了,建文帝时候,兵强马壮,人才济济。开国侯爷就有多少个,你看今天的朝廷上,包括你我在内,有几个成器的?”

“你的意思是?”

“咱们兄弟,可得精明着点。反正都是老朱家的江山,给谁打工不是打,关键是得捞个好位置啊。”

第一百八十七章 师出无名

洛阳城内,朱由松刚去探望了下怀这身孕的素月,然后走出王府,来到福王府外宫。

王府的一群幕僚府官,正在激烈地讨论着什么。

朱由松刚进房内,吵嚷的人群就安静了下来。

以前他们敬重福王,更多的是对自己的东主的忠。但是现在,他们的眼中多了一些东西。

眼前这个人,很有可能有机会登上皇位了。本来被分派到藩王府的属官,多是些不如意的没人脉的可怜虫。

当初被分到这里,他们都曾私下破口大骂吏部的官员。但是现在,反倒是感谢起那些人来了。

从龙之功啊,这可是天下最诱人的功劳了。

眼下,前线捷报频传,这些人正在紧急写一份檄文。

中国人向来最讲究师出有名,出潼关多少还找了个不甚高明的主意,遮羞。但是打开封,可就是明着造反了。尽管全天下都认定,这是朱由松相当皇都,包括他的手下心腹也多数这样想。

但是尽管如此,他们还是必须得拿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

既然是宗室造反,肯定是要拿朱元璋的那番“朝无正臣,内有奸逆,必举兵诛讨,以清君侧。”的话出来了。

老朱本意是让明朝的皇室互相帮助,永保大明江山的一番良苦用心。没想到成了宗室造反的宝典,谁造反都要拿出来说事。不知道雄才大略的朱元璋,泉下有知,作何感想。

“你们想出主意来了么?”

朱由松知道,既然来到了这个时代,既要遵守这个时代的规矩。师出有名还是很重要的,所以他昨天吩咐下来,今天一早就来询问一番。

一个国字脸,丹凤眼的白面属官,上前恭敬地说道:“王爷,我们有了几个方案,还请王爷定夺。”

“说。”

“朝廷最近大肆清除魏忠贤余党,但是阉党人数众多,弄得人心惶惶,咱们若是打着为他复案的旗号,肯定能吸引不少人支持。”

朱由松刚喝到嘴里的茶水,差点一口喷了出来。

“这叫什么主意?先不说魏忠贤作恶多端,恶行累累。就连他倒台,都是本王一手最先弹劾的,你们讨论这么久,就给我想出这么一个主意来?”

朱由松这才知道,什么叫做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些人但凡有点才能,也不至于被人排挤到王府当一个属官。真是一群无能之辈。

另一个属官,看到同僚被骂,心里欣喜不已。刚才那位提出来的时候,就被他冷嘲热讽一番。但是那人仗着自己来王府辈分高,竟然责骂自己,现在看到他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朱由松正好看到他的笑脸,还以为她成竹在胸,指着他问道:“你有什么好主意?”

此人一看,王爷竟然慧眼识珠,一下就看到了自己。当下挺胸抬头,骄傲地说道:“回王爷,下官没有主意。”

朱由松气的面色发红,手指着他说不出话来。终于,他也体会到了朱由检的绝望。

“滚蛋,都给我滚。”

属官们一看王爷动了真怒,纷纷一溜烟逃出了房间。

朱由松抚胸顺气,过了好一会才缓过来。气恼地站起身,带着侍卫在王府漫无目的地乱逛起来。要是周舒夜还在就好了,朱由松这才发现,自己身边已经没有人可用了。

这个理由是一定要找的,而且还得冠冕堂皇,时间也挺急的。前线传来消息,马上都要打郑州了。总不能一直打着打着,再冒出个理由来吧。饶是朱由松脸皮够厚,都觉得那样有些羞愧。

走着走着,突然听到有间房中传来一阵嬉闹声,朱由松自己玩乐的时候,听到这个自然不以为意。但是现在自己苦恼不已,就看不得王府其他人这么自在了。

他偷偷走了过去,顺着门缝,看到里面的场景。

一群青衣小帽的仆役,将一个锦衣公子哥围在中间。公子哥手持骰筒,睥睨众生,一副赌神的模样。仔细一看,这个骚包不是徐尔斗是谁。

朱由松一脚踢开房门,众人谁不认识他,一看王爷到了,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发火,但是都很害怕。好在王爷的目标是徐公子,跟他们没大多关系。一个个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

徐尔斗心虚地放下骰盅,上前问道:“王爷,金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了。”

朱由松打量一下,才发现这竟然是个卧房。只是除了一张小床,其他地方都摆满了赌桌。看来自己拨给徐尔斗的住所,已经被他改装成一个小型赌场了。这厮嗜赌如命,被自己抓到好几次了,竟然还没改掉。

朱由松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阿斗,我知道你全身都是才华,咱们王府属你最聪明。”

徐尔斗跟他相处不是一天半天了,知道他说话越好听,就有越大的倒霉事落自己身上。

忙苦着脸摆手道:“王爷不要开玩笑,我还不知道自己么,我徐尔斗不学无术,一无所成。唯一有的,就是这点自知之明了。”

朱由松亲热地说道:“你就别谦虚了,我现在给你一个任务,想得出来,绝不吝惜赏赐。要是想不出来,哼哼...”

徐尔斗紧张地问道:“想不出来怎么着?”

朱由松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晃着说道:“实话说了吧,本王要造反,但是还想要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这个理由,你来想、想不出来,就先杀了你祭旗。给你一天的时间,明天一早我就来找你。”

说完转身就走,丝毫不给徐尔斗反驳的机会。留下一个徐尔斗,和他的一众赌友,在房中凌乱。

这些赌友都是王府的下人,此刻充分诠释了什么叫酒肉朋友。

“徐大人,王爷这么看重您,我们就不耽误您为王爷建功了,告辞。”

“告辞,告辞”

徐尔斗忙叫道:“喂,别走哇,帮我想个主意啊。妈的,一群靠不住的鳖孙。”

来到洛阳这么久,徐公子,总算学会了两个字的洛阳话。

第一百八十八章 那一剑的风采

第二天,徐尔斗垂头丧气,乌黑的眼眶,说明了他一夜未睡。

但有些事情,不是一夜不睡就能想出来的,现在的朱由松确实没有什么起兵的理由。难道告诉天下人,我不打皇帝,他马上就要害我了。

别说皇帝还没害你,现在的社会,讲究的是君要臣死,臣最多骂上几句,还是不得不死。朱由松虽然笃定皇帝马上要对付自己,自认为先下手为强没有什么不对,但是别人不会这么以为。

在别的王朝还好,在大明,名正言顺比什么都重要。因为,这是大明朝的骄傲。

大明朝历来都有得国最正的说法,这既是明人的骄傲,也是明朝士子的底气。为什么说,得国正者,唯有大明。

明朝的特殊性在于,它的江山是从异族手中夺来的。宋朝灭亡,是中国人第一次完全被异族统治。

在明朝士大夫的眼里,崖山海战失败,陆秀夫背幼帝投海之后,中国已经不再属于“中华”了。那么明朝推翻元朝统治的意义就很清楚了,就是推翻蒙古人的民族压迫,“谋汉家之恢复”。

元末农民起义的时候,打的旗号就是:山河奄有中华地,日月重开大宋天。所谓“天道好还,中国有必伸之理;人心效顺,匹夫无不报之仇”。

明朝推翻元朝,是华夏推翻蛮夷,是推翻民族压迫。这样的理由,在政治上是完全正当的,是没有丝毫不合法性的。

朱由松看着推门而入的徐尔斗,一副斗败的公鸡的模样,就知道他没有想出什么办法。

“怎么样?阿斗,想出办法了么?”

徐尔斗徒然生出一股豪气,昂首道:“没有!”

朱由松怔了一下,随即缓过神来,怒道:“没有?没有你神气什么?”

徐尔斗悲愤至极,自己就是个公子哥,凭啥有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推啊。他脖子一梗,倔劲上来,说道:“要什么理由,打得过了就打呗。”

朱由松站起身来,围着他转了几圈,说道:“阿斗,难得你这么有血性,可惜说得是歪理啊。要是打得过就打,那就算咱们成功了,以后有人要是比我们厉害,岂不是说造反就造反了么。”

“反正我想不出来,王爷看了我的头,祭旗吧。”

朱由松没好气地说道:“那不过是一句气话,你以后少在王府聚赌。我的王府下人们本来都是些勤劳勇敢的好人,都被你带坏了。”

徐尔斗一听,不用祭旗了,连忙换了副嘴脸,说道:“王爷英明,我再也不敢在王府赌博了。”

“你非但自己不能赌,还要负责整个洛阳。现在是非常时期,战事一起,咱们本来就是以小博大。更要团结起来,不能再声色犬马了。”

徐尔斗趁机大倒苦水,说道:“王爷,你不知道,洛阳哪还有什么声色犬马。那个醉仙楼的李妈妈,拿着您的鸡毛当令箭,耍足了官威。不但把自己楼里漂亮的姑娘,带着到处流窜,去给军汉演曲。就连其他的青楼‘曲园都被她指使的乱转。兄弟们都淡出鸟来了,醉仙楼就留了几个庸脂俗粉,反倒都成了香饽饽了。”

朱由松不怒反喜,说道:“不错,这个李妈妈倒是挺能干的,我怎么听着你还这么多怨言。

人家这是为了洛阳精神文明建设,添砖加瓦。你们这些纨绔子弟,游手好闲,就不能干点正事?

从今天起,我任命你做洛阳风化整治专项大队的队长。明天带着王府侍卫,去纠察风纪。战争期间,不许吃喝嫖赌,违者重罚。反正青楼现在都有正事干了,也饿不着。”

徐尔斗莫名其妙得了个官职,一听就知道是吃力不讨好的活。还被强行下达了指标,罚款不够,自己来凑。

虽然如此,但是比脑袋搬家去祭旗可好太多了。徐大队长马上就风风火火地投入到战争后方风化纠察的事业中。

朱由松头疼无比,师出无名四个字像是个紧箍咒一般,圈在自己头上。一身的本领,都不能完全的施展,这种感觉真的不舒服。

满怀愁绪的朱由松回到内院,几个小丫鬟殷勤地上来服侍他换了一身家居衣服。心思通透的小丫鬟们发现,王爷闷闷不乐,不知道有什么烦心事。

岳盈盈正在院里给小丫鬟们表演剑法,端的是飘若惊鸿,潇洒漂亮。把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小妮子们,迷得眼冒金星,双手托着下巴,叽叽喳喳的叫好。

看到朱由松过来,岳盈盈卖了个手段,显露下本事。将手里的宝剑往天一抛,剑鞘聚力一扔在朱由松脚下插在土里。朱由松抬头一看,一柄明晃晃的宝剑从天而降,擦着他的身子,插在剑鞘里。

本以为能博个满堂彩的岳盈盈,自得地闭着眼,嘴角翘起,等着接受赞美。却听着静悄悄的一片,抬眼一看,丫鬟们都眼神惊恐地望着自己。

“糟糕,难道失手把福八插死了?”

岳盈盈芳心一颤,急忙打眼去看,只见朱由松怔怔的立在原地。只是下体光溜溜的,不着寸缕。

原来岳盈盈这一剑,太过锋利,虽然她艺高人胆大,但是没有考虑到,衣服的事。这一剑不偏不倚,把朱由松腰带划断了。

朱由松心有余悸,也顾不上提裤子,呢喃道:“你要谋杀亲夫啊...”

岳盈盈脸色一红,吐了吐舌头,丫鬟们这才捂着脸逃开。只有一个方依敏留在原地,笑的花枝乱颤,脸眼泪都笑了出来。

朱由松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不舍得呵斥岳盈盈,拿她出气道:“你笑什么?哼...你可是我的王妃,小心我奸了你。”

方依敏早就摸透了他的脾气,是个嘴硬心软的老好人,浑然不惧,讥讽道:“我的夫君大人,您还是提起裤子再说话吧,这儿风大,别闪了您的腰。”

岳盈盈自知惹祸,忙巴结朱由松,说道:“敏敏,你胡说什么,你快走吧。”

“哼!”

第一百八十九章 昏招频出

岳盈盈差点一剑割了自己夫君的命根子,羞愧难当,捏着衣角低头用小巧的脚尖踢着小石子。

朱由松看她这幅样子,倒是不好发作了。所幸把裤子一踢,牵着她走进屋内。

小荷忍着笑,取出了一套新的衣服,给他换上。

朱由松看她眼角含泪,两颊通红,没好气地捏了她圆滚滚的臀肉一把。引来一声娇呼,翻了个白眼,逃也似的离开了。

岳盈盈看着他愁眉苦脸的,还以为是刚才丢人的缘故,凑上前讨好道:“福八,你别生气了,我也让你刺一剑就是了。”

朱由松长叹一声,说道:“我不是天天“刺”你么,我哪有这么小气,我发愁是因为出兵没有理由哇。”

岳盈盈眉目一凝,不解地问道:“咱们都出兵了,还要什么理由?”

朱由松往她身上一趟,闭着眼说道:“你不懂,没有理由的话,那些小地主就不肯站在我们这边了,咱们名声上就亏了啊。”

岳盈盈轻轻按着他的太阳穴,说道:“这样啊,那咱们编一个不就是么。就说他先打我们不就是,马岭山中和别的山寨打完,都是这么干的。”

朱由松翻过身,将她按在身下,说道:“就依你说的,反正也没有什么好主意,我就混不吝的流氓一次。”

“呸,这和你在这耍流氓有什么关系啊?”

朱由松奸笑两声,大逞淫威,谁说小福王不记仇了。被刺一剑,就要九浅一深地刺回去,百倍千倍的报仇,势要把对方杀得丢盔卸甲,钗横鬓乱才算完。

三天后,朱由检在皇城里捧着新来的檄文,脸带讥笑。道:“简直就是黔驴技穷,说什么“朝廷无故来犯,是朝中奸臣挑拨。”可笑的是,连个奸臣名字都没列出来,就要来清君侧。他小福王是拿天下百姓,都当成傻子了么?”

首辅周延儒忧心道:“陛下,现在最紧要的事,粮道啊。江南的粮食运不来,纵有百万大军,也只能望而兴叹。”

朱由检恨道:“福藩实则是天下第一害,他身为皇室造反,情节最为恶劣。当下所有事情,都必须为此事让道。传旨,各省各府,统统出兵,剿除福藩。

至于粮食,洛阳福王府富甲天下,谁不知道他粮食多到粮仓都装不下。只要打到洛阳,要多少发多少,所得所获,皆不用上缴。”

孙传庭捧着一纸圣旨,欲哭无泪。

自己手里能指挥的兵马越来越多,朝廷给的粮食却一粒都没有见到。

幸亏还有黄家的义粮,可以让自己撑几天。还有南边省里来的军队,自带粮饷。

接下来围攻河南府,必须速战速决了。

结果在嘉峪关,山西兵被迎头痛击,五千人一步也没有前进。

山西总兵张鸿功的军队到达嘉峪关地区以后,就接到命令,拼死攻下嘉峪关。按照规定,军队打下关隘前不准开粮。山西兵三天没有领到口粮。士兵们极为愤慨,就自己在驻地附近抢掠粮食。朝廷又以耿如杞、张鸿功未能约束军队,下令逮捕。这五千名精锐士卒,眼见巡抚和总兵下狱问罪,就一哄而散,逃回山西。

事情闹大以后,朱由检不仅不自究处置失宜,反而把耿如杞、张鸿功处死。

而此时,陕西的流贼,已经有很多越过黄河,进入了山西。山西兵马空虚,都被困在河南,流贼们如入无人之境。逃回来的士兵,生怕朝廷追究,所幸跟着流贼造起反来。终于,继陕西彻底乱了之后,苦苦支持的山西也乱了。

老回回马守应、八金刚、王子顺、上天猴等部渡过黄河,攻克了蒲县。然后分兵两路:东路沿赵城,洪洞、汾州,霍州一线;西路沿石楼、永和、吉州、隰县一线活动。由于饥民的内应,起义军占领了晋西北重要城镇河曲,控制了黄河渡,京庭震怒。

为了筹集银两,朱由检再出昏招,听信了手下官员的劝谏,裁撤驿站。

刑科给事中刘懋上言,建议对驿递严加整顿,重新规定使用驿递的标准。他在疏中认为经过整顿,革除各种弊病以后,驿站经费每年可以节省几十万两银子,移抵一部分加派的新饷。穷怕了的朱由检听说能够捞到银子,立即兴奋起来,下令改刘懋为兵科左给事中,专门负责驿递的整顿事宜。

表面上冠冕堂皇地宣布采取这一措施,是为了“革除滥给勘合火牌,以苏民困”,实际上裁减下来的驿递经费,并没有按刘懋的建议,用于抵消部分加派的新饷,而是全部责令解部移作军用。

在刘懋的主持下,朝廷颁布了新定的使用驿递规章,同时宣布裁减驿站经费。

本来就困敝不堪的驿站,被平空裁去了一大笔经费。刘懋建议的原意是割肉补疮,本不足取;到了朱由检那里,裁驿递却变成了割肉喂虎,不仅于旧疮无补,反而又添上了新创。随着驿站经费的裁减,驿夫枵腹、驿马倒毙的现象愈来愈严重了。大批原来依靠驿递勉强维持生计的壮丁被迫逃亡,其中相当一部分人加入了流贼的队伍,造起反来。

其中就有一个银川驿的马夫,姓李,名自成。

朱由检没选想到自己一顿操作猛如虎,一看结果却是沸反盈天,整个北方都被他搅成了一锅粥。

朱由松人在家中坐,大礼不断从天而降。岳辰风诈称流贼,重新打起一阵风的名号,席卷陕甘三边。

他们打到哪里,赵宏就跟到哪里,美其名曰剿匪。实则侵占州县,设官留兵,将这些地方全部化为自己的地盘。甚至连宗室都不放过,庆王府,肃王府惧被洗劫一空。整个陕甘三边,只有一家秦王,躲在西安瑟瑟发抖。

本来流贼们还以为来了一个强援,纷纷表示愿意和兵强马壮的一阵风连营。谁知道这伙人六亲不认,见谁打谁。到后来陕西的流贼,官兵怎么剿都剿不灭的流贼们,反倒被这个河南来的同行,赶出了陕西。

有人去了山西,有人入了四川。

第一百九十章 三十五营结盟

清晨的朝露,把洛阳将士的皮靴打湿,赵宏望着自己脚上的水珠氤氲而成的水渍,若有所思。

周舒夜紧随其后,看着他奇怪地动作,问道:“怎么了?”

赵宏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崇山峻岭,说道:“陕西一带大旱三年,此地却湿气这么重,我们是不是出了陕西了。山西毗邻陕西,虽说旱情不如陕西严重,应该也差不到哪里。这儿湿气这么重,只怕是到了黄河古道了。”

周舒夜眉头一紧,道:“岳辰风王俊跑的也太快了,边打边追,简直比行军还快。咱们的人手都快不够了,不要得一城丢一城,那样可就没有什么意思了。”

原来他们连夜“追逐”岳辰风,后者更是连歇脚都顾不上。岳辰风和他的弟兄们到了陕西,才发现这是到了自己的天堂了。这里有流贼、官兵还有一直追着自己的赵宏。他们的任务,是破坏,赵宏的任务是重建。

“要不要差人和前面的人说一声,不要再冲了,王爷给咱们的任务是占据关中,图谋巴蜀。要是真的到了山西,离着京师可就太近了。”

周舒夜脸上表情玩味,微微抬眼,说道:“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咱们王爷视关外建奴如同洪水猛兽,在我看来,不过是爪牙锋利,獠牙尖锐的畜生,不妨为我所用。用好了,这就是一条好狗。”

赵宏在辽东和建奴交战日久,闻言说道:“不可藐视他们,女真人弓马娴熟,骁勇异常。每次有了进攻中原的命令,这些鞑子一个个过年一样的高兴。打起仗来,悍不畏死。我在辽东与他们交锋,胜少败多,他们的步卒战力尤其可怖,甚至胜过骑兵。”

“至少,也要让他们牵引住辽东关宁军。”

赵宏暗下决心,说道:“本来,我也是辽东人,但是既然随了王爷,就不该存那些想法。我就实话跟你说了吧,辽东素来的大将,是很难真的完全掌握关宁军的。

在这些辽人的眼里,朝廷其实只是他们财主而已。他们从不肯为谁卖命,每次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才会真的死战。想要让他们拼了命为中原挡住建奴,恐怕他们投降入关的几率更大。”

周舒夜阴测测地笑了一声,说道:“王爷只是一个藩王,名义上已经吃了大亏。要是天下不乱,咱们哪有什么机会?”

赵宏默然不语,眼前这个看上去老实巴交的读书人,心黑起来,让他这个铁血军人都起了寒颤。建奴入关,不知道与多少人要遭殃,那可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畜生啊。

“吩咐下去,安营扎寨,派个人通知岳辰风,不要再追了。”赵宏思虑再三,还是先稳固陕西,完成王爷交给自己的任务为重。什么时候有了王爷的命令,在跟着这个毒士去直隶北京闹一场。

意气风发的岳辰风听到传令兵带来的命令,一脸懵逼。

“我们这正打得痛快,为什么不让打了?”

小兵看着一营的友军,哪有一点官兵的样子,分明是进了一个贼窝。唯唯诺诺地说道:“赵将军说了,再往前离咱们洛阳太远了,不好控制。而且咱们身后,已经有人开始作乱了。再往前,有可能被人包了饺子。”

“哦,你回去和赵宏说,我们知道了。”

小兵一走,营里的悍匪就叫嚷起来。

“大哥,咱们就这么回去?”

“大哥,我们还没打通快呢!”

岳辰风脸色一沉,骂道:“你们这群王八蛋,上次就是你们不听指挥,充什么诸葛亮。上次要不是朝廷派来的是福八,咱们早就困死在开封了。都他娘的给我闭嘴,回去收拾行装,明天一早返程。”

陕西的局势现在无比混乱,朝廷兵马不敢招惹兵强马壮的岳辰风。他们更喜欢打流贼,这些流贼战力低,补给差,杀了他们获得的赏赐,和杀一阵风一样,但是付出的代价,要小的太多。流贼则打一枪换个地方,充分发挥了游击战的妙处。

至于恶名在外的一阵风,是见谁打谁,一路平推。明眼人早就看出了端倪,这伙人甚至还有炮火支援,鬼才相信这是一伙孤军深入的流贼。

处在食物链低端的流贼们,现在还不是十年后,大明朝彻底崩溃的时候。他们现在处于自己的革命初级阶段,可以说十分悲惨。但是无奈陕西活不下去的百姓太多了,所以源源不断的流贼,加入到他们。让他们成了打不死的小强,越打越多。

这些小强也不甘心,被人追着打,终于决摒弃成见,团结起来。以前各自为战,被人各个击破,流贼中也不乏明智之士。

紫金梁(王自用),余八大王(张献忠)、扫地王、邢红狼,黑煞神、曹操(罗汝才)、乱世王、闯将(李自成)、撞塌天(当即闯塌天刘国能)、满天星、老回回(马守应)、李晋王、党家、破甲锥、八金刚、混天王、蝎子块、点灯子(赵胜)、不沾泥(张存孟)、张妙手、白九儿、一阵风、七郎、大天王、九条龙、四天王、上天猴(刘九思)、丫头子,齐天王、映山红、催山虎、冲天柱、油里滑、屹烈眼(当即革里眼贺一龙)。

群魔乱舞,汇聚一堂。流贼的首领人物,甚至于一些部下偏裨以及战士,差不多都起了一个绰号。史籍说,“一时贼首,多边军之豪及良家世职,不欲以姓名闻,恐为亲族累,故相率立浑名。”这种起浑名、立绰号的做法,也可以说是明末民乱的一大特点了。

这些人的外号虽然千奇百怪,但是大部分倒是一副普通百姓的样子。本来,他们就是活不下去的农民中,比较具有反抗精神的。

也许,现在如果是太平盛世,这些人都是最守法的百姓。

三十五营齐聚太行山,歃血为盟,共推资格最老的王自用为盟主。一伙流贼是任人欺负的流浪狗,三十五个联合起来,那真是一群狗霸了,见谁都敢咬一口。

第一百九十一章 风云际会

山西官员士绅很快就发现了事情不对,他们的邻居,越过黄河而来的关中流贼,比起以往多了几十倍。

竟然轰轰烈烈地攻打大城市了,朝廷也惶恐起来,朱由检急忙给孙传庭下令,让他调兵前往山西配合山西官军剿匪。

孙传庭有苦难言,洛阳的边都看不到,还要去别处帮忙。在孙传庭的眼里,他自己才是最需要帮忙的那个。

大明朝传到现在,已经是十三朝的皇帝了,虽然皇帝们大多数是制杖、逗逼、闷蛋、修炼爱好者,但在关键的问题上从来不犯错。唯独这个朱由检,简直就是一部犯错史。

朱由松听着斥候的情报,笑道:“这个朱由检,咱们的皇帝陛下。以后我要是教育后代帝王心术,一定拿他当个反面教材。”不过也难怪朱由检这么害怕,不惜从孙传庭那里抽调军队,一旦山西有失,京城可就暴露在他们眼前了。

只是如此一来,洛阳就更加高枕无忧。闲极无聊的朱由松,亲自扛起锄头,带着百姓,在洛阳开荒种植了。

洛阳附近的青壮,大部分都参军去了,剩下的不是妇孺老人,就是黄口小儿。好在简单的农活还是不成问题的。

朱由松对军事一窍不通,但是带着人种地还是没有问题的。当然更多的是做做样子,起一个榜样的作用。

夏日炎炎,百姓们挥汗如雨,各家各院的大姑娘小媳妇,也都撸起袖子,下地干起农活。没办法,战时一切都要便宜行事么。

朱由松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跟身边的刘毅说道:“去告诉马士英,一定要注意加强治安。要是那些下三滥,趁着青壮们前方打仗,调戏招惹妇人女子的,一律从严发落。现在是特殊时期,严打还是很有必要的。”

刘毅一辈子也没干过农活,累的汗珠下雨一样落、早就巴不得找个借口,离开这里。因为朱由松在,谁也不敢偷懒,只有躲得远远地,才有机会逃避劳动。

“我这就去。”说完一溜烟地跑了。徐尔斗啐了一口,凑上前来,说道:“王爷,你看他跑的像个兔子一样快,定是偷懒去了。”

朱由松一锄头下去,松了松土,说道:“也罢,你们都不是做这个料,跟着我做做样子,咱们就回府吧。”

回到王府,朱由松沐浴一番,才换上家居的衣服,河官们就找上门来。

朱由松听了他们的建议,倒是眼前一亮。原来这些自己提拔的新河官,不甘寂寞,呕心沥血呈上了一份修筑渠道,制造灌区的方案。

朱由松看完,大大褒奖了他们一番。大手一挥,拨足了他们要求的经费和人手。

纵观中华文明,种地一直是重中之重。发达的农业是百姓安居的基础,是国家安定的必备条件。

中华文明一直不是好战的,侵略性也不强。但是我们从黄河流域的一小块地方,慢慢发展到这么大的疆土,没有继续扩张的原因有很多。但最重要的,就是那些地方,已经不适合我们去种地了。

咱们汉人领土扩张的原因:

一是那边的地拿来种地不错。二是那边的人喜欢跟我们一起种地。三是那边的人老捣乱妨碍我们种地,干脆打跑他们算了。

想到这里,朱由松就忍不住笑出声。

欧洲许多国家也是无法扩张,小国灭完剩下全是大国,不好扩张。但民间商人对于巨大利润的追求使它们敢出海冒险,寻找欧洲没有的特产,进而发现了新大陆,开始移民和殖民。随着欧洲的工业化带来的生产力上升,对原料和市场也有了更大的需求,进而去殖民更多的地方。由于中国后期朝代过于轻商,商人地位卑贱,使得中国失去了民间商人强大的自发的力量对国家发展带来的好处。

朱由松相信,只要自己坐上皇位。早晚有一天,也要改变一下,国人骨子里的种地情节。不然小农经济,早晚要成为发展路上的绊脚石啊。

毕竟现在不是隋唐两宋时期了,现在可是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要是不能乘上这艘疾驰的轮船,将来还是要重蹈满清的后尘,沦为落后的文明。

洛阳兵占据陕西州县,设置流官的消息传到京城。朱由检又展现了他的多疑和善变。马上传旨孙传庭,督促他尽快和福藩决战,彻底消灭这个大明朝最大的祸害。

孙传庭恨得牙根痒痒,朝令夕改,简直拿军国大事当成儿戏一般。饶是满肚子忠君爱国思想的孙传庭,也有点受不了这个皇帝陛下了。但是君令难违,好在广西狼兵已经进入了河南地界,正在南阳休整。得到这个强援,孙传庭心下大定,调动兵马准备南北夹击。

似乎是怕这场中原大战不够热闹,关外的皇太极也迫不及待地加入进来。

本来,在宁锦被袁崇焕打退的皇太极,准备收拾蒙古,先解决了后顾之忧,再来图谋中原。

但是中原的动乱,已经被晋商当成情报,卖给了他们。

得了消息的皇太极心奋不已,认为这是千古难逢的好机会。

一般这个时节,是草原上水草最肥美的时候,这些关外鞑子,都会选择留在家中放牧。等到了冬天,没吃的了,才想起侵略中原。

但是眼下,皇太极自认为满族最好的机会来了,他当然不肯白白放过。

太极亲率大贝勒代善和贝勒济尔哈朗、岳讬、杜度、萨哈廉等,统领满洲右翼四旗,号称十万人马,直奔锦州。

他还带来了自己的两个幼弟,多尔衮和多铎。这一次,这个狼子野心的蛮夷酋长,要亮出他所有的牙齿,来撕咬自己曾经的主人了。(后金曾经是明朝的卫所之一,朵颜三卫。)

袁崇焕严阵以待,这一次,他面对的是更加疯狂凶残的敌人,但是自己的后方,已经不如上次安定稳固了。

战争的阴云和悲观的情绪,在整个辽东蔓延。

第一百九十二章 南线告急

今年注定是一个载入史册的多事之秋,从最初的陕西,到河南再到辽东。整个北方都陷入到战争的泥潭,江南的兵马,也在朝廷的诏令下,越过长江。

朱由松依旧是最清闲的一个,不管是皇太极还是朱由检,都已经全身心的投入到这场混战当中。但是他还在后方,不紧不慢地建设着自己的老巢—洛阳。

陕西捷报频传,嘉峪关黑石渡稳如磐石,开封府,归德府自己的海陆势力即将会师。

“现在的首要问题,是作风问题。”洛阳衙门里,朱由松坐在上首侃侃而谈,正在给堂下的一群捕头,做着动员大会。

男人们都出关打仗去了,河南府剩下的人群中,多半是妇人。这些人毕竟是弱势群体,后方空虚她们就要承担起平时自己丈夫的劳动。一些混混二流子,可算是高兴了,没事就爱上街耍个流氓有些胆小的,只敢嘴上口花花,占点口头便宜。但是也有一些恶徒,已经开始实干了。

很快,顶着炎炎烈日,缁衣捕头们带着几千个衙役鱼贯而出。不管是洛阳城内,还是州县当中,通过走访检举,将这些没心没肺的地小混混二流子,押进大牢。异常轰轰烈烈的整风运动,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纠察队长徐尔斗,最近可是风光坏了。他的那些狐朋狗友,都是洛阳城中的纨绔子弟。平时没事就爱上街调戏下民女。如今严打一开,都成了重点照顾对象。偏偏这一次衙门油盐不进,什么关系背景都没有。

于是纷纷求到了徐尔斗头上,徐尔斗仗着自己队长的身份,有偿的办了不少事,赚的个盆满钵满。

今天他正准备出府,正好赶上朱由松从衙门回来,看到朱由松就有点心虚。朱由松其实早就知道他的作为,但是没办法,毕竟不能真的把这些纨绔子弟都抓进去。毕竟洛阳的士绅只要不给自己捣乱,对自己后方的稳定是十分重要的。

“阿斗,过来。”

徐尔斗谄媚地笑着,凑上来问道:“王爷,您叫我。”

“阿斗,你真是越来越没礼貌了,见了我一句话不说,低着头就跑,着急去哪啊?”

徐尔斗马上换了一副嘴脸,义正言辞地道:“王爷,您交给我的差事,我可一会都不敢耽搁,这不急着去纠正风气么。”

朱由松也不揭发他,想着自己接下来的动作,故意说道:“嗯,不错。没想到你上进这么多。”

徐尔斗一脸喜色额,刚想谦虚几句,就听到朱由松接着说道:“广西贵州一带的狼兵,和巴蜀川兵已经进了南阳,我的斥候告诉我,用不了几天,他们就到栾川镇了。兵临城下,我这个王爷也不能守在洛阳了。”

徐尔斗立马大表忠心,拍着胸脯说道:“王爷尽管前去统兵,洛阳交给我您就放心吧。”

“不不不,让你留守洛阳,是大材小用。你随我到前线去吧。”

徐尔斗立马满脸苦色,声音都带了哭腔,说道:“王爷,你知道的,我手不能提枪,脚不能跨马,倒了战场就是一个累赘。”

朱由松冷笑一声,说道:“你真拿我当聋子瞎子呢,告诉你啊,给我收敛点,不然非但撸了你的队长,还要让你到前线去挡箭弩。”

徐尔斗这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都被王爷知道了。但是既然王爷只是口头恐吓了一下,而没有惩治自己,甚至都没有撤职。这其中的道道,身为自小就在纨绔堆中长大的徐公子,自然一点就通。看来自己的财运,还没有走完啊。

朱由松点化了他一下,让他不至于太过分,就回府收拾行装,准备亲自去洛阳南边,抵抗前来围剿自己的狼兵和川兵。

听说来的是一个女将,朱由松还以为岳盈盈肯定想要跟去呢,谁知道跟她一说,岳盈盈立马兴致乏乏地说道:“没意思,你们打仗还不如我们当初在马陵山争地盘打的痛快。我们想打的时候,他们藏头露尾,他们想打,我们又避而不战,我才不要去军营里喂蚊子,我要留在王府享福。”

朱由松看着她横着一双玉腿,把一个个的葡萄扔起来丢在嘴里的悠闲样子,没好气地说道:“怪不得别人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唉,没办法,只能是你男人独自去了。”

岳盈盈跟着他打过潼关,知道战场上除非都死光了,否则他的危险基本为零。也不是很担心,毕竟不管是运气也好,实力也罢,自己的男人还没打过几场败仗。

“早去早回。”

朱由松气不过地拍了她一巴掌,说道:“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子去酒楼吃饭呢,还早去早回。”

就在这样轻松欢快地气氛中,朱由松带着侍卫南下,却不知道,这一番真真是场恶战。

还没到栾川,就遇到了溃兵。这些都是洛阳府本来的府兵,是有一定基础的老兵,但是要论忠心度,肯定没有新招募的人马强。所以朱由松考虑再三,将他们放在了南边,因为这里相对比较安全。

但是没想到,这些老兵和新来的兵马一交手,就溃不成军。

朱由松止住几个逃兵,问道:“前方战事如何?”

其中一个年纪大点的老兵,见他们旗号,就知道是福王亲自来了。他有点害怕自己做了逃兵被追究,急忙先辩解道:“王爷,不是我们未战而逃,是主将洛阳总兵王大人战死了。我们没人指挥,被杀得溃不成军啊。”

“什么!王长岭死了?”

王长岭身为河南府总兵,在洛阳明面上的官职,可以说武职第一人。朱由松让他守个南阳,竟然一战之下,就就义了。这可是洛阳立藩竖旗,和朝廷分庭抗礼以来,死的最大的官了。

“敌人来将是谁?”

老兵低头思索了一下,说道:“小人人微言轻,没有机会打听这些,只是看他们旗号,是个“秦”字。”

朱由松暗道,果然是她,秦良玉!

第一百九十三章 据河而守

秦良玉的战绩,着实彪悍。

她本来是山中一个部落的首领的女儿,后来嫁给了四川石柱土司马千乘。

马千乘被人陷害,死在了狱中。在四川贵州的一些地方,土司这个官职,一直以来都是世袭的。

马千乘死后,他的儿子还很年幼,秦良玉于是代领夫职。

虽然是个女子,但是在历史上,这可是个了不起的将才。

她的麾下赫赫有名的白杆兵,本来是为丈夫马千乘训练的一支善于山地作战的特殊兵种。此兵种所持的白杆枪是用结实的白木(白腊树)做成长杆,上配带刃的钩,下配坚硬的铁环,作战时,钩可砍可拉,环则可作锤击武器。当年秦良玉就率领这支军队参与了平播、平奢、援辽、抗清、勤王、剿匪诸役,获得赫赫功勋。

可以说为了大明朝,这支土司的私军,从西南的山川,道辽东的雪原,都曾经血战过。而且战绩极为骄人,没想到一战之下,就给了自己一个下马威。

“盛名之下,果然有点强啊。”朱由松吩咐下去,收拢残兵,在旧县扎营,准备迎接乘胜而来的这支兵马。

随军的张元化忧心道:“王爷,战局不利,要不我护送王爷回洛阳吧。”

朱由松叹道:“王总兵战死,南线已经没有主将了。我要是再逃了,洛阳也见得不安全。你马上派人通知赵宏,让他从陕西调人前来支援。至于这里,咱们这次带的是神机营,几千条枪还能守不住一群耍白杆的?

洛阳四面中,东西北都是攻势,而且占尽上风。就连孙传庭也只能节节败退,现在看来唯有南边吃紧,快穿我的命令,让洛阳守军前来增援。从这里开始一步都不能退了,这里的百姓都是本王的属民。他们的父亲,丈夫,儿子正在前线为我而战。要是丢了这些地方,我怎么和他们交代。”

张元化知道他的脾气,也不在劝了,只是用心记下他的命令,派人前去传令。

金乌下沉,皎月升空,随着夜色到来,前线溃兵已经整顿的差不多了。旧县处于河道上,依河建县,朱由松打算依托地形,在这里阻击打下偌大名头的石柱白杆兵。

虽然朱由松自问不懂军事,但是这一次是很有道理的,白杆兵最擅长的就是山地作战。且不说河南地势平坦,现在更是多了一条河作为屏障。就不信自己的神机营,挡不住他们。

终于,敌人的先头部队到了。

朱由松隔河而望,用迎恩寺产出的望远镜,看到对岸也在扎寨。看来他们也不打算夜战,准备明天再战了。

张元化喜道:“看来他们不知道咱们的虚实,太好了,这样一来,明天咱们的援军就到了。”

朱由松眉头一皱,说道:“传令下去,今夜全军穿衣而睡。多加几个哨兵,严防敌人夜袭。你可不要小看这些山里的蛮子,他们狡猾的就像是一群狐狸。而且,你不觉得他们扎营也太声张了么,好像生怕我们不知道他们要扎营不追了,我看其中必然有诈。”

张元化是个合格的侍卫统领,但却不是一个好的将军。就连朱由松都看出来,告诉他之后,他才发觉其中的蹊跷。他擦了擦汗说道:“王爷,这些鸟人如此难以对付,我看我还是护送王爷回洛阳,咱们调赵宏回来对付他们吧。”

“胡闹,咱们如今是败军一方,我一走,这些人能守住?再说了,赵宏就一个,以后咱们的战场却遍布全国,难道每一处都等他来。哼,老子在外面名声不太好,都说我是个荒唐好色的庸王。这一仗,至少要让洛阳的人看看,本王也不是个酒囊饭袋。

你看现在,咱们根本没有几个可用之才。就是因为他们对我这个王爷不信任。只要这一次打好了,将来投靠咱们的能人,肯定会多起来。”

张元化不再言语,默默地退了出去,安排侍卫中的高手,在王爷的帐周围,随时准备护送他杀出重围。

此时河的对岸,石柱兵的营帐内,一片漆黑。

他们没有点火的习惯,猎人喜欢黑暗。只有一双双明晃晃的眼睛,宣告着这是一个不眠之夜。

五十多岁的秦良玉,早已经习惯了四处征战。她静坐在营帐中,一言不发,旁边是她仅存的弟弟秦民屏。这么多年的征伐,虽然让她扬名天下,但是也让她失去了许多亲人。

当初万历帝的时候,萨尔浒国运之战,明朝惨败东北告急。朝廷在全国范围内征精兵援辽。秦良玉闻调,立派其兄秦邦屏与其弟秦民屏率数千精兵先行,她自己筹马集粮,保障后勤供应。

沈阳之战中,秦氏兄弟率“白杆兵“率先渡过浑河,血战八旗兵,大战中杀八旗兵数千人,终于让一直战无不胜的八旗军知晓明军中还有这样勇悍的士兵,并长久为之胆寒。由于众寡悬殊,秦邦屏力战死于阵中,秦民屏浴血突围而出,两千多白杆兵战死。但也正是由此开始,秦良玉手下的石柱“白杆兵“名闻天下。

秦民屏摩挲着手里的长枪,长叹一声打破了宁静,说道:“阿姐,最近天下是越来越不太平了,前些年还都是边关告急,没想到洛阳这样的天下中心,中原大地都起了战火。咱们石柱的精壮汉子,这些年死伤过半,这一次甚至连一些娃娃都带来了,不知道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秦良玉心疼地看着弟弟,他的鬓角甚至都有了几丝白发。每次看到他,就会想起小时候,两个幼弟围着自己打转的时光。

“打完这一次,应该就有太平了吧。”

秦民屏苦笑一声,说道:“阿姐,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你还拿我当小时候的小屁孩呢。让我说,这一次就是天下大乱的征兆,听说陕西已经成了焦土一片,腥风血雨到处都在死人。姐夫就是死在昏庸的朝廷手里,咱们为他们卖命,真是不值!”

第一百九十四章 火力压制

“住嘴!咱们石柱是大明的人,为国而死有什么好计较的。你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不然阿姐也不饶你。”秦良玉一直以来,威望很高。

但是这一次,他的弟弟秦民屏很反常的没有被她吓住。秦民屏抿了抿嘴,沉声说道:“南宋建炎三年,宋高宗赵构置石砫安抚司,姐夫的先人马定虎受封石砫安抚使,建立局势机构,节制九溪十八峒。后来蒙古人来了,在南宾县地设立石砫军民宣抚司,马家依然是土司。但是大明朝是怎么对我们的。

姐夫一家,被大明朝廷勾结他的父亲的小妾,蒙冤入狱。明眼人都知道这就是朝廷想对土司下手,好攫取川贵的统治权。后来咱们为了大明朝,打倭寇,打杨应龙,打鞑子。到头来换来了什么?只因为接待不周,得罪了一个太监,姐夫就被他寻隙抓进监狱,折磨致死。阿姐,这样的朝廷,值得我们为他拼命么?”

马千乘是秦良玉的逆鳞,往日谁都不敢在她面前提起这个名字。只有在深夜的时候,或者忌日,秦良玉才会放任自己对丈夫的想念。

弟弟说的都是事实,但是她没有选择。树大招风,石柱白杆兵能打,天下都知道。朝廷不会允许一支能打的军队,不听调令的。为了保住石柱,她只能带着手下的儿郎们,东征西讨,为朝廷卖命。

“咱们既然是明臣,就应该建功立业,这样才能让人看得起咱们石柱。他们越是拿咱们当蛮夷,咱们就要越争气,让这些瞧瞧咱们石柱男儿的厉害。像你这样婆婆妈妈,抱怨个不停,有什么用!今夜咱们就突袭对岸,不出两天就能打下洛阳。阿姐答应你,等着一仗打完了,我跟皇帝请旨,为你姐夫讨个说法。”

秦民屏看着一眼自己的阿姐,默然无语。你根本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而且,秦民屏自己也不知道,要是违抗朝廷的旨意,下一步该当如何。

石柱的兵马这次被带了一半,只有一万多人。秦良玉只是听说有藩王造反,不自觉地就起了轻敌之意。这些年东征西讨,见过的藩王多了,这样的人造反,能有什么大的危害。果然,只用了一战,就摧枯拉朽,连洛阳的总兵都措手不及被杀了。

寨中的白杆兵,正在细心地擦拭着自己的白杆枪。他们生活在陡峭的山崖峭壁之中,天生就是出色的猎人。来到中原平坦的土地上,其实根本不是他们的理想场地。他们最擅长的,还是山地的战斗。但是尽管如此,对面还是没有一合之敌,所有人都以为,今夜又是一场稀松平常的胜利,跟往常他们所做的一样。

河对岸,朱由松静静地等着敌人来攻。即使到了深夜,热劲依然不减,汗珠如雨一般落下。一股风吹过,大营中甚至有爽的长舒一口气的声音传来,那是无数个小兵的声音混在一起。

朱由松擦了擦额头,说道:“洛阳这几年,不知道是什么鬼天气。冬天刺骨的冷,夏天火烧的热,真他娘的见鬼了。”

胡八万偷偷解开盔甲,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说道:“王爷,要不您去休息一会吧。”

“不行,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打起来了。应对夜袭,最怕的就是乱了。只要有我在,这里就乱不了,今天不睡了。”

“王爷,他们真的会来么?”胡八万对小王爷中心耿耿,但是对他的预测,就不怎么相信了。毕竟王爷这种东西,在胡八万眼里,就应该躺在富丽堂皇的王宫里,在最漂亮的娘们身上折腾。打仗这种事情,还得是赵宏这样的人来干。

朱由松不置可否,淡淡地说道:“来不来,等着你就知道了。”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这话,缓解着燥热的天气带来的焦躁情绪。突然,一道炫目的闪光划破长空。朱由松精神一振,说道:“这是咱们哨兵的信号弹,敌人来了!”

整个军营有条不紊的行动起来,他们训练有素,装备的都是燧发枪。这是欧洲大陆一直用到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枪,可以说是当前性能最好的枪。

洛阳兵给它取了个外号,叫黄金铳。因为据说当初小王爷,在迎恩寺匠人门口,挂了一箱黄金。有了这一箱子的黄金的激励,迎恩寺的工匠们才造出的这样的火铳。

正在摸黑过河的石柱白杆兵,也被这炫目的烟花吓了一跳。随即醒悟过来,他们被发现了。秦良玉处变不惊,对传令的亲兵说道:“既然暴露了,也就没必要偷偷摸摸了。亮出兵器,继续进攻。”

一支军队强大与否,就看执行力如何。一个将领是否称职,就看他能不能令行禁止。显然,秦良玉是一个称职的将领,白杆兵是一支强大的军队。

石柱白杆兵,亮起自己的长枪,嚎叫着趟过河,直奔朱由松的营地。

砰砰砰的声音响起,伴随着浓浓的硝烟味道河对面火光四起。洛阳神机营躲在掩体内,对着河面不停射击。就好像无数次在迎恩寺训练时候一样。不同的是,这一次他们的靶子,变成了活生生的人。

石柱兵闷着头,从河里继续前进。如果不是夜色遮掩,这时候就可以清楚地看到,清澈的河水,已经被染成了血红色。

秦良玉不愧是历史上唯一作为王朝名将,被单独立传记载到正史将相列传里的巾帼英雄。她大声喊道:“分散,不要靠的太近,他们用的是火枪,分散开。”

朱由松知道,要是让这群人近了身,自己的神机营就像是被剥光了衣服的娘们,下场只有一个。他急的眉心沁汗,掌中粘湿。

“把炮抬上来,所有炮弹今夜给我打光,谁那里有没打完的,一颗炮弹罚银十两。”

轰隆隆的炮声响起,在河面上溅起一个个的巨大水蘑菇。

石柱的白杆兵,都是山中的土兵。他们或许不怕死,但是却敬畏鬼神。这样的炮击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这支不怕死的队伍里,恐惧开始蔓延。

第一百九十五章 诈降

几轮炮击之后,已经有石柱战士徘徊在水中,不敢前进了。

秦良玉看着密集的火舌,不断喷射出夺命的弹药,知道今夜的夜袭,八成已经没有机会了。

当断即断,否则只是无谓的牺牲。很快撤退的命令传下,幸存的石柱白杆兵都舒了口气,快速地游回对岸。

“王爷,他们退了!”

朱由松被自己这边的大炮,震得耳朵嗡嗡响,只看到胡八万兴奋地手舞足蹈,问道:“你说什么?大声点!”

“王爷,我说他们退了。”胡八万靠近之后,大声嚷道。

“他娘的,老子耳朵要被你震破了,滚蛋。”这个憨货嗓门大得出奇,在潼关一个一马,吼得整个关上都能听见。他兴奋之下,凑近朱由松耳边,差点把他震聋。

屁股挨了一脚的胡八万,丝毫不减喜色,说道:“王爷,真让你给猜着了,嘿嘿。”

朱由松咬牙倒吸一口凉气,这次的胜利,无关乎指挥才能,无关乎士卒勇猛。纯粹是火力压制,和装备碾压。在加上,这是阻击渡河站,自己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饶是如此,还差点被他们打了过来。

“快让这群王八蛋停了,怎么还在放炮?不知道一颗炮弹的造价是多少银子么,这群败家玩意。”

胡八万传令回来,呲着牙地说道:“王爷,您先说了打不完的要罚银。这下好了,您又不让放炮了,那些炮兵都急的抓耳挠腮,哈哈。”

朱由松倒是忘了还有这一茬,笑着说道:“哈哈,老子一时忘了,还以为他们要强攻呢,谁知道这么识时务,跑的比谁都快。这样吧,传令下去,先罚再赏。”

胡八万悻悻地说道:“那还费这个事揍啥?”

朱由松鄙视的看着他,说道:“你懂什么,这叫令出必行。”

第二天,朱由松在营内,看着对面的人,正在河道旁收拾尸体。昨天一战,双方连照面都没打,所以朱由松这边,甚至一兵一卒都没有死亡。只有炮兵,有一个小兵装填弹药的时候,挤到了手。

南线的溃兵一见,将自己打得找不着北的石柱兵,碰到小王爷,连面都没见着,就被打得这么惨。心里的怯战情绪去了大半,而且昨夜的炮火声势太大,洛阳前来增援的队伍都看到听到了。他们生怕小王爷出了什么意外。连夜急行军,到早上已经陆陆续续都来到了。

秦良玉没有望远镜,只能等上哨塔,窥视这边的动静。

秦民屏在下面说道:“没想到,洛阳有这么多大炮。以前咱们跟着朝廷的官军,没见着他们有这么多火炮啊。这个洛阳小福王,和传说中的荒唐好色的蠢笨王爷完全不符啊。”

“嗯,看来是小看他了。这下麻烦了,我看他们的援军还在不断地来到,这个藩王竟然有这么多兵马么?”

秦民屏本来也没把福藩看在眼里,但是现在事实摆在眼前,他想了想,说道:“事到如今,已经不是靠咱们的勇武能解决的了,还是派人去通知孙督帅吧。”

“只能如此了。”

隔天孙传庭那里,就收到了白杆兵的上报。他苦笑一声,说道:“好嘛,如今是真的四线告急了。”

贺人龙皱着眉头,脸上一道道的山川纵横,说道:“皇帝陛下传旨来说,让咱们务必保住开封。郑州危在旦夕,根本守不下来。督帅,咱们要不要集中兵力,先确保开封无舆。要是开封丢了,你我都没有好下场哇。”

孙传庭脸色一寒,说道:“这是什么话?开封是大明朝的城池,郑州就不是了么?开封的百姓是大明子民,郑州就不是了?本督奉圣明而来,是要诛灭福藩,还中原一个安定。”

贺人龙打了个哈哈,说道:“督帅,末将不是这个意思。这几天的仗打得实在憋屈,但是末将也不是贪生怕死的人,我的弟兄也都是咬钉嚼铁的汉子。既然督帅发话了,我今天就带人,跟张浩那个小王八蛋决一死战。”

如果说现在孙传庭手下这帮朝廷将领最恨的是谁,只怕就连朱由松都只能排第二。张浩这小子打仗的手段阴损无比,实在太拉仇恨了。

他围攻郑州,仗着自己是骑兵,来去匆匆。根本不攻城,专门仗着速度的优势,攻击粮道,掠夺粮食。朝廷军马虽多,要守卫的城池更多,如此一来到处捉襟见肘,应接不暇。

后来他看到朝廷的兵马,经常在黄河边上的支流,饮马取水。这个蔫坏的坏种,召集了军中的军医,搞了一堆的毒药在上游投毒。这些毒药被河水稀释虽然不致命,但是弄得明军人闹肚子马窜稀。明军大营里,只要提起张浩的名字,上至将军下至小兵,没有一个不咬牙切齿的。

围攻郑州以来,一次攻城都没进行,但是郑州城已经撑不住了。没有粮食能够逃过这个土匪一样的洛阳骑兵的毒手,偌大一个郑州城,早就没有粮食。

再加上这里靠近洛阳,朱由松的一些善行,难免惠及这里。更不用提,郑州的许多良田,都是福王府的产业。

在张浩游荡于荥阳郑州之间打着游击的时候,郑州城内的地头蛇,乡绅缙绅们,已经派出了代表,偷偷找到他的军营里,想要献城了。

张浩乐呵呵地招待了信使,大大的赏赐了他一比钱财,欢天喜地的约好时间,送走了信使。

信使刚走,手下副将上前说道:“恭喜将军,就要兵不血刃,立下东线第一功了。”

张浩冷笑一声,说道:“朝廷拿一个郑州作饵,就像钓我上钩,这个鱼饵也太小了。起码也得是个开封这个规模的,简直欺我太甚。”

副将瞪着眼睛,不敢置信地问道:“将军以为他们是诱骗我们?”

张浩年轻俊朗的脸上,闪过一丝与年龄不符的睿智,说道:“你见过来投降的,什么都不问,什么条件都不提。张嘴闭嘴就问我们什么时候入城的?”

第一百九十六章 送上门来的唐王

南线战事吃紧,洛阳城内的大小势力惊慌不已。

他们无论取得多大的战果,一旦朱由松死了,都将化为泡影。

赵宏虽在陕西,但是相隔并不远,竟然在第二天日落时分,亲自带兵赶了过来。留下周舒夜镇守陕西,好在陕西如今一个能打都没有了。

赵宏还没下马,就急吼吼地问道:“王爷何在?”

前来迎接的将官恭敬答道:“王爷正在帐中。”

赵宏长舒了一口气,继而问道:“可还安好?”

小将官明显脸上就有点不高兴,怎么着,你赵宏能打,我们也不是一群饭桶。

他一挺腰板,傲然道:“王爷安然无恙,昨夜还带我们痛击敌军。”

赵宏只听到王爷无恙,神色一缓,至于后面的痛击敌军,在他看来都是小事。朱由松的安全,在他们眼里,比任何战果都要重要。

他跳下马来,脚下生风带着亲兵直奔中军大营。到了朱由松帐前,侍卫们谁不认识他,纷纷弯腰行礼。赵宏径直走进帐内,果然看到朱由松正在优哉游哉,将一双腿放到案上,手里捧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

如果他在靠近点,就会看到书名《金瓶梅》三个大字。

朱由松看到兴处,咧着嘴呵呵傻笑,听到声响忙放下书,正坐好打眼一看是赵宏。朱由松忙问道:“你怎么来了,陕西怎么办?”

赵宏躬身道:“陕西交给周舒夜了,也没有什么大事,除了西安府,大半个陕西尽在我们掌控。倒是王爷,此地凶险万分,王爷怎么可以亲自来。”

朱由松想起那天溃兵的狼狈模样,心有余悸,道:“确实啊,没想到白杆兵这么能打,幸亏我们有大炮燧发枪。真的正面交锋,我们这些新兵肯定不是他们的对手。”

赵宏皱着眉头道:“真有这么厉害?”他出兵以来,未尝一败,难免有些傲气。在他看来,洛阳的府兵和朝廷的兵马一样,不堪一击。自己练的兵,虽说都是新兵,战斗力也比他们强上一个档次。赵弘认为这次南线的溃败,应该是将帅无能,士兵无力造成的。但是听朱由松的话,赵宏又犹豫起来。他相信朱由松的判断,小王爷虽然统兵的才能没有显露,但是眼光一向精准无比。

朱由松还没说话,旁边败退的洛阳府兵何参将忙说道:“赵将军有所不知,这些白杆兵打起仗来悍不畏死,人人向前。仅用了一个回合,就冲散了我们的阵型。王总兵本来想身先士卒,以报王爷。谁知道,一上来就被敌酋削去了脑袋。”他本是总兵的心腹,说到这里不免动情,声音都有些哭腔。

赵宏沉声道:“身为主帅,不坐镇中军,调度全军,偏要逞能。那是匹夫之勇,不足取之。要我说,王大人只要坐镇中军,你们即使败了,也断不会这么溃散。”

王总兵若是活着,赵宏这样说,他的身份在洛阳奇高无比。估计何参将不敢说什么,只会虚心受教。但是汉人讲究死者为大,何参将见他言语之间,对王总兵甚为不满,不禁怒道:“赵将军,我们虽然败了,但是不代表可以轻易被侮辱,请你说话客气点。”

朱由松忙出来打圆场,说道:“这是做什么?强敌就在对岸,你们自己倒是吵起来了,都给我闭嘴。”赵宏冷哼一声,不再回应。何参将虽然一时血气上涌,为了故友和老上级对赵宏冷言相向。但是赵宏毕竟是洛阳武将之首,又是王爷身边的红人,心底也有些发虚,不再言语。

朱由松岔开话题,道:“我们什么时候打过河去,给王总兵报仇雪恨,顺路夺取南阳。我听说南阳府的唐王,听说朝廷兵马要来征讨我,兴奋地拿出了许多钱粮劳军。我和这厮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他竟然明目张胆的为朝廷张目。”

赵宏听了,说道:“唐王和咱们比邻而居,早就吓坏了。再加上周王的例子,这些藩王都拿王爷当成洪水猛兽了,他能这样做们也不足为奇。”

朱由松还是很生气地说道:“哼,无论如何,这次是他先挑事。咱们这次就要趁势占了南阳府,我倒要看看他唐王多么有钱,到处劳军这么烧包。”

赵宏自然知道朱由松的脾气,他这个生气多半是装的。根据以往的经验,赵宏断定,朱由松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只怕是高兴多过生气。唐王这是送上门来的理由,不兼并他的南阳府,都对不起他的这份苦心。

说起这个唐王,也是明末历史一个奇葩。唐王朱硕熿惑于嬖妾,心里一直爱惜小妾生的儿子,憎嫌自己的正妃生的儿子(当时的唐王世子朱器墭)。于是,他暗中把儿子和孙子囚禁在承奉司内,想活活饿死他们。幸亏暗中有个小官张书堂帮忙送些糙米饭,在囚房中,这对可怜的父子苟活了十六年。

都说虎毒不食子,但是这个王爷,显然连禽兽都有的那一点灵性都没有。现在的唐王,已经垂垂暮年,行将就木。但是如果历史没有出现意外,明年唐王的小妾省的庶子,就会下毒,毒死他被囚禁了十六年的可怜哥哥。就在唐王准备立小妾生的小儿子为世子的时候,地方官员陈奇瑜前去吊唁唐世子,警告老唐王说,世子死因不明,贸然改变世袭人选,说不定朝廷日后会怪罪。老唐王害怕日法追究,赶忙立世子的儿子朱聿键为“世孙”。

这个世孙,后来不但继承了唐王,还在历史上的朱由崧死后,成了南明的第二任皇帝。

朱由松当然不知道,此时南阳唐王府还有这样的事。但是老唐王资助朝廷攻打自己,这个梁子就算是结下了。

唐王府是开过时候分封的藩王,传到如今早就十代了。这么多年的积攒,财富不让周王府,就算没有这个梁子,朱由松也早就垂涎已久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沈慕鸿二取开封城

朱由松和赵宏,正在营中商量如何打过河岸,击溃白杆兵,顺势南下取南阳的时候。帐外一个小兵匆匆赶来,脸上溢满了喜色。

“报王爷,开封传来捷报。”

朱由松赵宏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根据洛阳的消息,张浩现在连郑州都还打下,如何后方的开封会传来捷报。

“说!”

小兵跪地说到:“沈慕鸿沈大人,用计袭取了开封城。”

朱由松简直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瞪着眼睛,喃喃道:“难道是出现了幻听?你再说一遍!”

小兵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好的战报,大帐内没有一个人露出高兴的神色。心里不禁佩服万分,果然不愧是大人物,遇事不惊。

其实他要是知道这些人,其实都是被这个消息吓懵了,估计就不会再有这样的敬意了。

“沈大人用计,袭取了开封城,如今开封城在我们手中了。”

朱由松和赵宏,瞬间陷入了狂喜。朱由松一捶打在案上,说道:“这个老沈,开封这种地方,被人能骗下一次就惊世骇俗了,他竟然赶集一样的连赚两次,真有他的!”

别说朱由松和赵宏很难相信,就算是如今正在开封城故地重游的沈慕鸿,也有一种荒诞的感觉。这一次和上次不同,上一次他借魏良卿,一步一步地骗开城门,一切都在他的预料当中。

但是这一次,运气与巧合倒是占了大部分的原因。

沈慕鸿在山东,如同困龙入海,兴风作浪。

后来朝廷传檄山东,让山东官员自筹粮饷,出兵帮助孙传庭剿除河南福藩。

如今大明朝四处闹灾,山东也没有余粮,但是朝廷的旨意又不能不办。于是无数饿着肚子的山东兵骂骂咧咧地踏上了西行的道路。

终于,饿极了的逃兵越来越多。甚至出现了一个营一起投降沈慕鸿的事情。

沈慕鸿从他们嘴中了解了消息之后,计上心头。他让这些士兵继续西行,自己的人混杂其中。这样一来,他们就有了货真价实的援兵身份。从将领到手续都是全套的,这个假造的,深得半真半假的精髓。

他们一路西行,来到开封城下,开封城竟然空了。

没错,开封的守军大部分都被调到郑州去了。郑州的士绅们传来好消息,他们已经成功骗到了被他们称为恶棍将军的张浩。孙传庭当机立断,带着开封的兵马,埋伏在郑州城中,准备将贸然前来的张浩一网打尽。

作为前来增援的山东兵,他们轻易地就进入了开封城。如果孙传庭在的话,可能还能看出点端倪来。但是现在开封的留守官员,实则是个不食五谷的庸才。靠着八股文捞得一官半职,看到援军高兴的不得了,那还辨得出真假。

沈慕鸿本来还准备蛰伏一段时间,等到朱由松的军队打到开封,再来个里应外合。谁知道进了城才发现,现在开封竟然是一座空城。天宇不取反受其咎,沈慕鸿当机立断,翻脸夺了开封。并且火速派人通知了后面的手下兵马,赶来开封集合。

孙传庭他们守在郑州,等着张浩如约前来,谁知道等到黄昏也没有见到那个招人恨讨人嫌的张浩。倒是传来了,张浩趁着别处空虚,袭取了荥泽县。孙传庭恼怒之下,将郑州的官员一通臭骂。这个书生儒将发起火来,也是十分吓人,郑州官员还没缓过神来,就传来了消息:开封丢了。

郑州的朝廷官员,和朱由松赵宏一样,首先反应是:我是不是在做做梦?我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在得到开封的确已经丢了的情报后,孙传庭直接瘫坐在座位上,万念俱灰。

开封城内,沈慕鸿望着金碧辉煌的周王府,不禁陷入回忆当中。

当初自己身为流贼的首席军士智囊,带着一群名不见经传的山中流寇,一举拿下了开封。那真是天下侧目,大明朝从此谁不知道“一阵风”的名号?

后来更离奇的事情发生了,和自己关系非同一般的洛阳小福王,竟然和是一阵风的姑爷,这简直超出了沈慕鸿的理解范围。直到现在,想起这段事来,沈慕鸿都不得不感叹,造化的玄妙。

这一次,周王没有来得及跑,被沈慕鸿的人当场拿下。周王府立国以来,一直安享太平,没想到一年之内,两次被人攻下,还是同一个人。

王府死士护着周王一人,想要逃出开封,被杨小苗抓个正着。这个海中巨盗,到了陆地上,照样是一身功夫悍勇难当。再加上人多势众,不一会就制服了王府的死士,将周王俘虏了。杨小苗哈哈一笑,将周王擒在马上,差点旧病复发,算计起绑了个大肉票,要跟家属敲诈勒索多少银子了。

周王也是光棍的很,把脖子一梗,死活不给这群人好脸。他实在恨透了这些人,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来祸害自己。好好的王爷,被抢被偷被骗,俗话说事不过三,他们竟然又来了一次。

沈慕鸿看着绑的五花八门的周王,被杨小苗带来请赏,顿时哭笑不得。他急忙吩咐人,将周王解开,把王府围了起来,相当于软禁了周王一家。把他们赶到内院,派人把守。朱由松毕竟也是大明皇族,就算将来当了皇帝,这些人也是他的亲戚,照样是宗室。

以洛阳为中心的河南府,和以开封为中心的开封府,是河南两个大府。沈慕鸿占了开封,和洛阳遥相呼应,整个河南都没有了一战之力。剩下的小城小邑,谁还能挡得住如日中天的福王大军。

战火开始了不到两个月,局势已经不可收拾。陕西大半个省落入福藩手里,他们还手握潼关,进可攻,退可守。河南就不用说了,甚至连山东都乱象四起。孙传庭不可谓不是一个名将,但是他不是神。

一个摇摇欲坠的腐朽王朝,和一个拖后腿窒手窒脚的朝廷,就算是孙传庭,也没有办法逆转局势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有进无退

燕王旧事,过去了已经两百年,但是没有人忘记。

只因为这件事的成功者,做了皇帝。更没有人忘记,有多少人因之飞黄腾达。

中原一失,横亘在江南和京师直隶之间,福藩的势力已经远远强于当初的阎王朱棣。但是朱由检却没有建文帝的家当,江南许多地方,已经集结的兵马,奉调前去攻击福藩的,都不约而同的慢下脚步来了。

建文帝对文官的恩泽不可谓不重,但是真的为他慷慨赴死的,也不过两两。

朱由检登记以来,将阉党往死里打,已经得罪了不知道多少在位的官员。魏忠贤风光的时候,朝堂上下,谁不是他的门下。现在那些还没来得及被打的阉党余孽,本来躲在家中瑟瑟发抖,但是现在,也重新看到了希望。

朱由松据河而守,已经没有了夺取南阳的兴致。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开封到手,中原大地尽在掌握,何必在乎南边的一城一地得失。至此南线有枪有炮,守住就是胜利。

赵宏和朱由松安排好万无一失的防线,匆匆赶回洛阳,准备下一步的行动。

朱由检听到开封陷落的消息,整个人手脚冰凉,双目无神。大小太监谁都不敢近身,都紧张地看着皇城之主。

过了半个时辰,朱由检才开口说道:“孙传庭在做什么?”

田吉苦不堪言,他这个兵部尚书,就算木匠皇帝在位时,大家吃吃喝喝,闲着没事迫害下忠良,欺负欺负百姓。但是日子乐乐呵呵,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焦头烂额。听到朱由检询问,他忙屈膝道:“陛下,孙督帅正在郑州,追剿福藩逆贼张浩。”

“混账!开封都丢了,他还在郑州游晃,真是个荒唐透顶!”朱由检声嘶力竭地吼完,突然神色一变,慌张道:“孙传庭不会通了福藩,要背弃朕吧?”

田吉无语凝噎,这个皇帝陛下,到这个时候了,还疑神疑鬼,好像天下人都要骗他一般。

“陛下,孙传庭全家老小,尽在京城,就算他要投敌,也不可能这么明显。再说了,小福王不过是占据了河南两个府,咱们还有优势,他断然不可能投敌啊。”

朱由检神色稍霁,又闭着眼不说话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养心殿里的太监大臣,都是他的心腹,看到皇帝这个样子,一个个也是垂头丧气,忧心忡忡。

此时的陕西,周舒夜独揽军政大权,整个陕西只剩下一个西安府,被围在其中。

听到沈慕鸿从海上而来,一路向西竟然又打下了开封,周舒夜心中五味杂陈。

一直以来,所有看不上他的人,背后说他都要带着沈慕鸿这三个字。两个人虽然只见过一面,但是他已经无数次听到沈慕鸿的名字了。

不管是迎恩寺出来的新军,还是马陵山的悍匪,甚至是王府的侍卫。只要说起沈慕鸿,语气中都带着难以遮掩的尊敬和崇拜。

周舒夜虽然自诩王府门下走狗,但是越是自贱,其实内心的自尊不比任何人少。

“沈慕鸿么?两下开封,果然是王佐之才。”周舒夜漫步走在军营,每一个见到他的人,都要低头致敬。眼前就是西安府,在唐朝的时候,这里还是天下中心,世界上最繁华的都市。东都洛阳,西都长安,眼下都已经没落。

洛阳沦为一个军镇,西安也不过是昨日黄花。

现在陕西的局势,十分微妙。朝廷、福藩、流贼、还有一支搅屎棍“一阵风”。各方势力混杂,都不敢轻易动手。唯有这个西安府,处在福藩的包围中,与外隔绝。

周舒夜的想法本来就十分大胆,当初还有个赵宏在,能弹压住他。现在已经是陕西最大势力的统帅了,他决定实现自己的抱负。

小王爷的想法,在他看来十分天真。得陇望蜀,那是偏安的保守想法。如今风云际会,既然有这个机会,就要锐意进取。在周舒夜看来,入蜀是小王爷在给自己找后路,他想着失败之后,可以入蜀自保,最不济可以做一个刘备。周舒夜脸色不动,却发出一声低笑:“嘿,征鼎天下哪有什么后路可言。”

“传令,三军尽出,得地不守。派人知会岳辰风,让他们打回黄河,就地造船,拿下了西安,我们就渡黄河,打太原。”

周舒夜慢条斯理,一句句地传达着命令。传话的亲兵犹疑道:“赵将军临走之时,说..”

“传令去吧。”

亲兵不敢再言,不一会三匹战马从营中奔出,战事一触即发。

西安府聚集了陕西战败的乡绅兵将,他们一股脑的逃到了西安,这个城池可以给他们足够的安全感。

洪武三年四月,朱元璋令西安府长兴侯耿炳文、都督濮英征调军士,重修西安城墙。洪武七年,正月宋国公冯胜来西安督修城池。西安城四隅有角楼,环城墙上只堞楼就有九十八座。西安之固,不下于开封。但是再坚固的城池,也难以抵挡大势所趋。血战三日三夜之后,周舒夜如愿以偿地登上了西安城墙。

“周大人,这一战我们死伤了两万余人。”

周舒夜点了点头,暗道,沈慕鸿取开封,没费一兵一卒,我还失落了下乘啊。

“继续出发,留下伤兵休整,将秦王府抄了,财物运回洛阳。记住,别杀伤了秦王府的贵人。”

七月七日,是鹊桥相会的七夕节。但是这一年,织女和牛郎都被人夺了风头,不再是主角。朱由松和沈慕鸿,占据洛阳开封,跟孙传庭你来我往的打了不下一百场小战斗的时候,山西已经变了天。

七月七日,福王府九品属官周舒夜,带着在陕西收编的十万人马,以岳辰风王俊为先锋,于沙涡口渡过黄河,攻汾州、下阳城、占蒲州,夺怀庆,庐江王打开城门主动投降,得保全府财物分文未动,被周舒夜派人大为宣传。山西境内的藩王,一个个听后都心怀异志。七月十二日,大军已然到了太原城下。

消息传来,天下震动。

第一百九十九章 给他一个师,他敢打太原

太原古称龙城,诗句“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说的就是这座古城。

控带山河,踞天下之肩背。本来就是坚城巨邑,后来明朝建立,朱元璋封其三子朱棢为晋王于太原,遂因此扩建太原城,成为明代九边重镇之首。

而如今,这座不可一世的城池,正在一个九品不入流的属官面前,瑟瑟发抖。

漫说太原没有足够的兵马,就算是有,也被孙传庭调到中原,跟朱由松死磕去了。周舒夜勒马而止,抬眼望着眼前的城池,心中何止百味杂陈。一介文人指挥着骄兵悍将,高奏凯旋,睥睨九边。青史读尽,也不曾见这样的壮举,这是一个读书人所能追求的极至了。

岳辰风带着三骑赶来,爽朗一笑,在马上说道:“周舒夜,我这个人心直口快,说实话,以前你的做派我岳某人和我的弟兄们瞧不大上。但是这一次,我服你了。痛快,这仗打得痛快啊。”

周舒夜不以为杵,轻笑一声说道:“小王爷在洛阳扛着三面明军,指使山西空虚,让咱们有机可趁而已。侥幸成功,不值一提。”他嘴上说着不值一提,脸上却难掩得色。

“刚才我的手下抓了一个细作,我刚要杀他,他自称是太原总兵张雄的亲眷,前来投降。我们都是些粗人,我想着你花花肠子最多,带来让你看看,是真是假。”

周舒夜神色一紧,道:“人在哪里?”

“带上来!”

两个小兵押着一个灰头土脸的年轻人出来,斥道:“跪下。”

周舒夜连忙上前,喝止道:“不得无礼,退下。”

转眼看去,此人虽然模样狼狈,但是细看之下,皮肤白皙,一看就是养尊处优之人。周舒夜先是信了七八分,若是诈降这么危险的事,万万不用派个亲近之人,前来送死。“你是何人?”

“将军,在下乃是太原总兵张雄之子,张顾。我们张家本是洛阳人士,久在福王恩泽之下,刻思图报。我父亲本欲辞官以免和王爷相抗,但是自忖身居要职,必能助王爷一臂之力,才让在下前来。”

周舒夜心里冷笑一声,福王就藩洛阳不过两代,哪有什么恩泽施下了。这个张雄八成是见自己气势如虹,心生惧意,想要投降了。而且他言语之间,颇有讨价论价的意思,看来这厮铁了心要降了。

“那你说说,张大人打算如何帮我们?”

张顾一听,知道有门,兴奋道:“我父子深知手下官兵品性,有几个人是可以一起反正,投靠王爷的。但是刘勇,王永魁二人,最是迂腐顽固。我父亲身为总兵,想要指使此二人出战,福王爷天兵剿除此二人之后,我们打开城门,再无阻碍。”

岳辰风听了之后,目瞪口呆,喃喃道:“竟有如此无耻之人?”

张顾一阵尴尬,好在他看得出,真正说了算的不是这个口无遮拦一点面子都不给人留的黑大汉,而是眼前的文弱书生。

周舒夜抚掌一笑,说道:“欲成大事,不拘小节。张大人父子一心弃暗投明,我必定如实报于王爷。福王爷赏罚分明,天下皆知,到时候必不亏待你们。”

张顾一听大喜,他本来就是这样打算的,富贵险中求,从龙之功何其大也。

他脸上露出潮红色,激动道:“小人就不回城了,留于此处以安将军之心。只要将军朝西门响三发炮声,家父就知道咱们达成协议了。”

周舒夜暗暗点头,说道:“张大人思虑详尽,就依此计行事。”

第二天一早,岳辰风王俊带人来到城下,城门突然打开。不到两千兵马,稀稀疏疏打着旗号出城来战。刘勇王永魁骑马在前面,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决绝。

“刘兄,今日之战,有死无生,咱们黄泉相见!”

“永魁,就让咱们一死,以报陛下。”说完向后喊道:“是汉子的,跟我来!”

这些人都是他们的心腹之兵,眼见主将舍生忘死,也都激发了血性。挺枪向前,嘶吼着冲了过来。

阵前岳家军目露凶光,纵马而上,也就只有张雄这样的存了投降之心的将军,才会指挥着没有盾甲的步卒,直面骑兵。将有必死之心,兵无怯战之意。双方厮杀成一堆,局势强弱分明,求仁得仁而已。

城中张雄再也没有了后顾之忧,带着自己的兵马,于城墙上先杀了巡抚,然后冲到衙门,将大小官员擒拿,有反抗的都被屠戮一空。等到城下厮杀声渐渐听不到的时候,太原的城门,又一次大开,不同的是,这一次没有关上。

入城之后,晋王朱求桂因为没有参与到献城,城破了也没有打开王府,被周舒夜默使乱军之名,将王府搬了个空。大军在太原修整,准备翻过太行山,则京城一马平川,就在眼前了。

张雄是第一个大府总兵投降的,周舒夜极为重视,礼遇之极。反倒是岳辰风王俊等人,颇为看不起这个没有气节的降将。山西其他的掌握军马的实力派,虽然没有投降,但是态度也都值得玩味。据兵自守者居多,出兵勤王的,寥寥无几。

朱由松听到消息之后,默立半晌,开弓没有回头箭,自己的这几个手下,一个比一个精明果断,反倒是自己犹疑不断。没想到周舒夜老实巴交一个人,做下这么大的事。

赵宏到时感慨颇多,叹了口气说道:“咱们王府谨小慎微的周舒夜,有一颗泼天的胆子啊。”

“没想到我在南阳吃了一场败仗,给了这个老东西一个机会。他拿着鸡毛当令箭,干出一番大事。”

想到周舒夜遣来的信使,朱由松吩咐亲兵道:“张雄的亲眷老小俱在洛阳,这一次要大加赏赐,一定要让天下都知道,他的老小在洛阳收到了什么优待。”

这个明奸带路党,可抵十万大军啊,此风一开,不知道多少朝廷官员,心思活泛起来了。

第二百章 决战!

朱由松在洛阳,沈慕鸿在开封,将孙传庭和他的十万不到的人马,围在中央的郑州。

孙传庭退无可退,再退一步就是直隶,就是京城。一旦福藩的兵锋指到京师城下,孙传庭知道自己的性命必然不保,无关胜败。

大大小小几十场的战斗下来,他才发现整个河南府的底子有多厚。万历爷耗天下以肥福王,又安插辽东第一将星,蛰伏王府做了个侍卫统领。此刻终于显示了这招暗棋的威力,有时候做父母的偏心起来,真是不讲道理啊。洛阳的兵马钱粮,似乎是源源不断地运往前线,但是自己已经耗不起了。

同样耗不起的,还有坐在皇城龙椅上的朱由检。这个皇帝继位还不到一年,甚至连自己的年号还没有,现在还是用的天启七年。历史上到了明年,才定年号为崇祯。相比他的真名朱由检,崇祯这个名字就有名多了。

太原陷落的消息传到京城的当天,朱由检连下八道圣旨,责令孙传庭拿下洛阳,来一个釜底抽薪。明眼人都知道,这已经是朝廷最后的翻盘机会了。

孙传庭捧着圣旨,眉宇间闪过一丝决绝。

“君令难违!传令下去,三军集合,开赴黑石渡!”

朝中文武,只当福藩主力都已经开赴山西,都在太原呢。只有前线的将士才知道,他们面对的是怎样的力量。孙传庭有以死报国的忠心,不代表他手下的将士都有这个觉悟。大厦将倾,主帅有匡扶之意,猢狲早就存四散之心。浩浩荡荡的大军开往黑石渡,不知道有多少人已经打定主意,黑石渡里的福军一到,就是他们四散而逃,这是一个摆脱将官束缚的机会。

开封府,沈慕鸿正在主持安抚流民。

“报!大人,郑州守军倾城而出,直奔黑石渡去了。”

沈慕鸿闻言一怔,随即问道:“当心是诱敌之计,可曾探仔细了?”

“大人,十万大军,如何作假?军情就在眼前,我等斥候就算不想看,都不得不看。”

沈慕鸿露出了然的神色,捻须道:“这必定是朝廷催促的紧,孙传庭扛不住了。整顿军马,准备出城助战。”

身边的杨小苗问道:“这是要决战了,沈先生,你说咱们能赢么?”

“今日之后,明失其鼎,攻守之势,异也!”

杨小苗一头雾水,挠着头皮问道:“什么意思?”

沈慕鸿哈哈一笑,背着手不再理他,执剑出行前往军中。杨小苗嗨呀一声,道:“不管了,打就是了!打不了我们护着王爷,到海上逍遥快活。”说完紧紧追着沈慕鸿。

黑石渡下,这些日子你来我往的交战,留下的痕迹仍在。朱由松站在关上,身旁就是自己的第一武将赵宏和新的侍卫统领张元化。大战将至,自己的将士们比较起来,则是兴奋的多。开国出良将,这是寒门子弟一跃而成贵族的最好途径,一旦小王爷功成,就会有一大批洛阳的新贵涌出。而今天,就是他们鱼跃龙门的好机会。

黑石渡下,是四千铁骑,他们玄甲披身,甚至连马的身上,都有盔甲防护。这是一支武装到牙齿的骑兵,也是明军最恨的一支部队。这支骑兵损招跌出,阴险狡诈,无所不用其极。

这一次,张浩没有使用任何鬼蜮伎俩,满肚子坏水都暂时收了起来。因为今天他们要做的,是冲锋陷阵!这是骑兵天生的使命,和荣誉所在。

明军立足未稳,张浩举枪高呼一声:“临兵陷阵,一字而已,杀!”

四千精骑,不动时如山岳竦立,一声令下,则如洪水泄川。没有漫天的叫嚷,这有马蹄声像是沉重的鼓点,敲打在明军的心里。每个人,都感受到了那种一往无前的凌厉气势,仿佛正有山崩地裂的天地之威,向他们袭来。

人力,岂能抗天。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孙传庭的中军,就被冲破了。中军乃是主心骨的存在,没有绝对的信心,谁敢直冲敌人中军?但是如果冲阵成功了,起到的效果也是无法估量的。中军被破,整个明军溃不成军四散而逃。来不及逃走的,纷纷放下武器,举械投降,孙传庭早就知道此战凶多吉少,但是还是没有想到,败的如此之快。

或许,天意如此吧。

贺人龙架起他喊道:“督帅,还发什么呆啊,末将护着你拼死冲出去。”

“往哪逃?咱们是天下最后一道屏障了,普天之下,还有咱们的容身之所么?”十万大军败的如此之快,足见大势所趋,已非人力能够阻挡的。

贺人龙的亲兵和孙传庭不同,他久在军中为将,身边聚集了一群心腹死士,虽然情势严峻,但是仍然不离不弃。此刻贺人龙听了孙传庭的话,福至心灵,突然想到福王眼看就要成事了,不待此时降了,混个开国元勋,更待何时。

他是实干派,做事从不拖拉,既然决定了马上就行动起来。自己的亲兵绝对可以信任,被说孙传庭是自己的上司,就算是皇帝,贺人龙让他们绑,他们也绝无二话。

“督帅,对不住了,我贺人龙要弃暗投明,带着兄弟们混一场富贵。借你贵躯一用。”说完回头使了个眼色,说道:“把孙传庭绑了,咱们投效福王。”

孙传庭面无表情,任由贺人龙的亲兵将他捆绑起来,谁也不知道他内心在想什么。贺人龙毕竟是他的部下,一直以来对他也颇为信服。做了这样的事,也不好意思再看他。

“举起白旗,我们降了。”

往北逃得的明军,大部分是京营和山西来的,侥幸逃出了洛阳的地界,匆匆奔回家乡。山东兵就没这么好运了,他们凭着天然的直觉,往东逃去,正好撞在了沈慕鸿的怀里。沈慕鸿的军中,多是山东逃兵投降来的,这一下故人相见,收编起来毫不费力。

杨小苗骂骂咧咧,说道:“他娘的,老子卯足了劲,来混个军功,谁知道肉明没赶上,只能喝汤了,时运不济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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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一章 秋意凉

黑石渡一战,明眼人都已经知道,大明朝要换皇帝了。

当年燕王度过了长江,天下勤王兵马,近乎全部都在观望。但是现在,早已不是开国之初的士人了。朱由检登基时日尚短,北方州府上大部分都是阉党余孽。这些大小太监,都在地方作威作福,掌握着军政大权。他们惯会见风使舵,形势明朗起来之后,递表投降唯恐落后。一时间,洛阳城车马如织,人山人海。

但是难免还是有一两个,忠贞克谨的臣子,不愿意同流合污。毕竟,福藩造反,连个理由都没有编好,简直就是明着祸国。

大名府作为京城和洛阳的最后一道屏障,如今的位置就显得紧要起来。

天启二年,卢象升考中进士,初任户部主事。其后升任员外郎,又升迁为大名知府。他在大名府清政爱民,威望卓著,知道黑石渡战败后,他在大名府,招募了一万兵马,准备死守大名府,护卫京城。

朱由松回到王府,脑袋都快炸了,每天处理不完的政事,大部分都是受降分封。这时候传来了消息,沈慕鸿平复了山东全境。山东的兵马早已经空了,被孙传庭征调一部分,还都投降了沈慕鸿。辽东皇太极寇边,胶东府兵都去山海关了。七月中旬,沈慕鸿在登州府的列岛上,征募乡民渔民,训练水师。

台湾岛上的造船厂,日夜不停,邹氏兄弟所赚钱财,尽皆用与此。遮天蔽日的船队远航来到登州府蓬莱阁,这里的岛上原本的小海盗势力,如同犁庭扫穴,在绝对实力面前,降的降,逃的逃。

到了八月,秋收之后,兵强马壮,物资充裕。在太原修整一个月的周舒夜,率先动了。忻州官民迎降,代州守关总兵崔玉吉凭城固守,双方大战十余日,崔玉吉支持不住了,粮草耗尽兵士也损失差不多了,于是退守宁武关。九月初,岳辰风克宁武关,双方血战一场,死伤都很惨重。

伤痕累累的岳家军,再也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经此一役大同总兵姜瓖投降,宣府总兵王承胤降表亦到,重阳佳节这天,周舒夜的军队已经开进宣府。居庸关地势险要,但是监军太监和总兵是两个贪生怕死之辈,两个人商量了一下,献关投降了。

闻听消息的沈慕鸿,在长岛发兵,乘船直抵大沽港,就在天下人的眼光都盯着周舒夜一路凯歌的军队时候,沈慕鸿已经在天津登陆了。

卢象升听到这个消息,知道死守大名府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最有可能出兵的地方,反而没有一个洛阳兵的身影。相反,东西两面,反倒是风声鹤唳。他急忙带着手下兵马,入京守卫京城。但是连皇帝的面都没有见到,朱由检不是个蠢材,至少可以看得清形势。他已经万念俱灰,登基以来的挫败感,一起涌上心头。在这个档口,大明皇帝病倒了。

卧在病榻的朱由检此时才显示出他的执拗和气节来,他断然拒绝了大臣们征调蓟辽兵马勤王的请求。虽然此刻蓟辽兵马,根本没法脱身入关。皇太极如同一条闻到肉香的恶狗,狠狠地咬住锦州,日夜攻打。

提督天津三卫兵马的,不是别人,正是大太监卢九德。魏忠贤倒台之后,留下的巨大的权力真空,让这些不是魏党的太监,都沾了大便宜。卢九德手下两员大将把牌中军黄得功、朱纪,皆骁勇绝伦。提督天津三卫,北上援辽,南下平定山东流贼,屡立大功。卢九德和朱由松的关系,只有最亲近的几个心腹才知道。

当初洛阳门口的盛情招待,终于有了回报。卢九德带着两个心腹,一见之下,就投降了沈慕鸿。其中他的心腹黄得功,更是的鼎鼎大名的悍将,军中号黄闯子。黄得功得功早年丧父,同母亲徐氏生活在一起。他年少时就有无比的勇气,谋略过人。十二岁那年,母亲有一回酿好了酒,他偷偷地给喝完了。母亲责怪他,他笑着说:“赔你很容易嘛。”当时辽地军事很急,得功拿了一把刀混在官军中,跑到战场上就斩获了敌人两颗头颅,中奖赏后大概得了五十两白银,回家献给母亲,说:“我用这钱来弥补偷喝的酒。”从这以后得功给经略当了亲军,积累战功做到了游击。

有了这样的精兵悍将加入,沈慕鸿一路坦途,根本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

周舒夜的先锋岳家军还在居庸关修整的时候,沈慕鸿和卢九德已经来到了北京城下。孤军深入本来是兵家大忌,但是如今直隶中原一带,已经没有可战之力了。孙传庭在黑石渡,兵败如山倒,他本人还在洛阳关着呢。而他手下的十万大军,早就灰飞烟灭。朱由检八道圣旨催促他出战,一战就把自己最后的底牌,输个精光。

秋意渐浓,树上的枝叶微微泛黄,还没有落尽。京城之内,所有人的大门都紧闭,不管是官员还是勋戚。没有人失魂落魄的逃难,也没有人血气方刚上城坚守。所有的人,都在观望。对于大明的勋戚文武百官,他们无疑是幸运的。因为这样藩王作乱,还成功了的例子,在别的朝代一次都没有。但是明朝,已经马上要有第二次了。

皇宫里愁云惨淡,过往的太监宫女,脸上都有深深的忧色。他们脚步匆匆,因为低着的头看不到的脸上神色惶张。年轻力盛的万岁爷,身体已经垮了。

青砖漫地的平整路面上,野草泛黄,一股凄冷的意境笼罩着京郊的一处小酒馆。老板早已经收拾细软,回到城中的亲戚家避难去了。卢象升独坐于此,自斟自饮。大名府的总兵。卢象升一直以来的下属孙应元快步走来,说道:“斗瞻(卢象升字斗瞻),我去拜谒京营提督,这厮连门都不敢开,这一次咱们保不住京城了。”

卢象升早就知道这个结果,轻轻将手里的酒杯抬起,说道:“来,喝酒。”

孙应元跺脚道:“哪还有心思饮酒啊,你快拿定主意吧。小福王他...”

卢象升突然勃然变色,怒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有什么好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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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二章 私心

整齐的兵马,潮水般涌入京城,一个福字大旗迎风烈烈。

沈慕鸿一路没有经过任何像样的抵抗,所以手下的士兵,甲胄鲜明,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骄傲和兴奋。

卢象升拼死抵抗,但他手下从副官起都没有了一丝死战的勇气。大势所趋,人力岂能逆天。孙应元见事不好,绑了自己的顶头上司,率领大名府的健儿投降了。

沈慕鸿严令手下将士,不准靠近皇城,只是控制京城所有城门。皇城和其中的那个皇帝,此时的身份太敏感了。天下还是大明的天下,朱由检是名正言顺的皇帝,怎么处理他,真是一大难题。

沈慕鸿为了处理皇帝发愁,周舒夜却更加难受。

栾大福是他在陕西招募的兵马里,因为一路以来作战勇敢,屡立大功,被他破格提拔的将官。栾大福操着一口的秦腔,说道:“大人,沈慕鸿进京了!”

周舒夜瞥了他一眼,说道:“我知道。”

栾大福是他的爱将,闻言也不避讳什么,嚷道:“血战西安,强渡黄河,折损了咱们多少弟兄?攻代州,克宁武,哪一场不是硬仗,可是弟兄们豁出命去,到头来为他人做了嫁衣裳。”不忿的神情和语气,透露出这个一路拼杀上来的小将的不甘。

周舒夜冷哼一声,不理会他。他的心里比谁都苦,好不容易千载难逢的机会,秦良玉在南阳大败洛阳兵,赵宏不得不回河南救主。他才有机会独揽陕西大权,甚至不惜违背朱由松得陇望蜀的命令,东进山西,一路打到了京城。谁知道,又是那个沈慕鸿,一场硬仗都没打,摘了果子。

但是他还挑不出任何毛病,沈慕鸿虽然没打硬仗,但是兵不血刃,收编了整个山东。又一路无阻,从海上登陆于天津,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砸到他头上。因为这些地方之所以这么容易拿到,是因为他在山西,朱由松在河南,将朝廷的兵马耗住了。听说小王爷亲自提笔,赐了一副墨宝,“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朱由松虽说现在还是个藩王的身份,但是天下都知道,他马上要做皇帝了。这可就是御口亲批,沈慕鸿这份功劳谁都抢不走,谁都不敢说三道四了。周舒夜虽然无奈,但是也只能有苦往肚子里咽。他手下这群秦地的儿郎,都是听到可以参军打仗,就欢天喜地敲锣打鼓庆祝的货,对他们来说,骨子里就有老秦人对战功的渴望。如今最大的功劳,已经没有了,不免有些垂头丧气。

远在洛阳的朱由松,此时可没有功夫关心自己这两个心腹的想法了。福王府的门槛,都快被踏平了。当初朱由松起兵,和洛阳缙绅权贵约定,双方互不相干。朱由松不会逼迫他们同谋,他们也不会在背后拆台。谁知道几个月的功夫,小福王真的做成了这件大事。当初悻悻自得的洛阳豪门,肠子都悔青了。

一股脑地涌进王府,送礼说清,尤其是知道朱由松还没有正式册立正宫,家里有妙龄女儿的,都想做个皇后的娘家。

文昌楼里,朱由松推走一群不速之客后,疲惫地躺在椅子上。

对这次的成功,他并没有太多的惊喜,因为他太知道现在的明朝已经是内忧外患了。自己在洛阳苦心经营,再加上万历皇帝对老福王的偏爱,赏赐下的财力。洛阳有充足的力量,跟朝廷分庭抗礼。就算是一穷二白白手起家的李自成,都能打破京师,自己为什么不行?当然,他也没有想到,事情这么顺利。

无数双殷切切的眼神,都在盯着自己,朱由松知道他们的想法。自己既然起于洛阳,手下多少洛阳人。他们想的是,当初燕王成功后,可是把都城迁到了自己的老巢。

每天上门的人,都旁敲侧击,进言让自己考虑洛阳。但是朱由松有自己的打算,定都洛阳是不可能的。如今是大航海时代,早就不是盛唐时候,西域所谓的丝绸之路,跟海运比起来,简直是不值一提。荷兰一个弹丸小国,凭借着强大的海运,硬是成了海上马车夫,强大到让整个欧陆侧目。

朱由松感觉到肩膀上靠上了一双手,正在温柔地揉捏,不用睁眼就知道是自己最贴心的小丫鬟小荷。

他惬意的享受起来,嘟囔着问道:“就算迁都,也不能西了,再说在北京至少还可以喊几句响亮的口号,天子守国门什么的,多有面子啊,你说是不是?”他自然知道小荷肯定是不懂这些国家大事的,但是小福八焦头烂额之际,需要一个倾诉对象。

小荷呆萌的点了点头,全当是回答了。虽然小妮子用力地点了头,但是朱由松根本看不到。秋意渐凉,小荷穿着一袭翠绿色的圆领裳裙,下身雪色薄纱裤。玲珑曼妙的身躯,在这家居服侍下,藏都藏不住。朱由松双手摩挲着,皱眉问道:“怎么穿这么少,不冷么?”

小荷甜笑一声,说道:“不冷呀。”

朱由松轻笑一声,转身将她抱起揽到怀里,顿时香玉满怀。小丫头有些害羞,但是更多的是跃跃欲试的紧张和兴奋。藏在裙子里的鲜奶馒头一样白嫩酥胸,巍巍颤抖。朱由松一直很好奇,为什么这样稚嫩的小女孩双胞胎,明明是腰儿小小的,连臀股都是玲珑小巧,身板极薄会生了这么大一对恩物。

朱由松扯开裙口,熟练地解开她颈后的红兜系绳,皮肤滑嫩难着,兜子绳头一松便即掉落。扑棱出一双菱儿似的**,细如豆腐一般,随着主人簌簌发抖,尖翘如笋的两点樱红不住轻晃,年轻的肌肤泛起大片薄悚,不知是寒是栗。

小荷颤抖着嚅喏道:“到..到榻上去。”

朱由松轻舐着小荷的颈侧,舐得她昂首娇啼,一边咬着少女柔嫩的耳垂,低声轻笑打趣道:“那多没有情趣,我们就在这张椅子上,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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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三章 不食福禄

皇宫之内,朱由检其实已经醒了,但是不知道如何面对现在的局面。

九重皇城,也封锁不住消息,满城都在逢迎福军的轶事传到宫闱。太监宫女们也都有自己的想法,只有自己的皇后还忠心的陪在自己身边。

朱由松对朱由检的感情很复杂,首先这个人是有值得尊敬的地方。他勤政、节俭、有气节,嫉恶如仇,胸怀理想。但是由于出身的原因,在十七岁登基之前,朱由检都是被当成藩王来养的。

大明的藩王,哪里需要什么治国平天下的才能,哪里需要帝王心术。所以他的能力与见识,甚至比他的皇兄天启还不如。没错,他就是比不上木匠皇帝,不光木工比不上,治国都难以望其项背。一个没有能力的人,他越勤奋,危害就越大。

朱由松并不打算对这个十七岁的小堂弟痛下杀手,就算为了他自缢煤山的举动,都值得好好活下去。所以沈慕鸿带着朱由松的命令,就择人进宫了,这个人非曹化淳莫属。

曹化淳是信王府旧人,后世的无良编剧,似乎对太监这个群体有什么执怨。只要是个太监,就没有不被黑成妖孽奸邪的,但是实际上,这个曹化淳,还真是个好太监。他十二三岁左右入宫,诗文书画,无一不精,深受司礼太监王安赏识。后来进入信王府陪侍五皇孙朱由检,极受宠信。朱由检继位后,曹化淳负责处理魏忠贤时的冤案,平反昭雪两千余件。

天启皇帝刚继位,魏忠贤排除异己的时候,第一个就把他赶出北京。不过这些被他平反的文人,可不是知恩图报的主,他们极尽诬陷之能事,一个忠厚老实地太监,硬是被他们污蔑诽谤,成了一个无恶不作的权阉形象。

如今福军进京,曹化淳在自己府上,因为没有抵抗,也没有被限制自由。听到福军相召,曹化淳不敢不去,来到沈慕鸿的临时住所,福王的京城别院。

当初福王起兵,京城谁都不敢靠近这个别院,里面留守的王府的人,差点饿死。如今这里今非昔比,赫然变成了京城最热闹的地方。

披甲执锐的士兵,将这个院子层层保卫起来,每隔几步,就有几个士卒持枪守卫,防范甚严。

沈慕鸿毕竟不放心,一路过来虽然降者无数,难保有极端的保皇派,前来生事。燕王当初进金陵,还被行刺过呢。

曹化淳进了院门,就有人通知了沈慕鸿。沈慕鸿自知此事兹事体大,亲自迎了出来。

“曹公公,今天请公公来,是有一件大事,想要公公相帮。”

曹化淳略一思索,认定这个福王心腹,是想借自己之手,谋害陛下。他虽然怕死,但是对朱由检也是有感情的,垂首说道:“被俘之人,安敢言请。咱家深受陛下重恩,虽然没有勇气以死筹国,但是也万万不愿做下对不起陛下的事。此事休要再提,大人还是另觅人选吧。”

沈慕鸿没想到这个太监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但是倒是挺佩服他的忠贞。呵呵一笑,说道:“公共误会了,小王爷不曾想过弑君,但愿陛下能够认清事实,禅位而已。”

曹化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哪有人夺了江山,还允许正统皇帝活着的。莫说是他,就算是沈慕鸿,也没有想到朱由松有这个度量和气魄。也就是他,如果进京的第一人是周舒夜,早就帮朱由松处理好了。制造一起意外而已,待新朝稳定了,谁还会去追究这种宫闱秘事。

能够保住朱由检,曹化淳当然乐意,说道:“既然如此,咱家愿意一试。”

皇城被封,朱由检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心腹,也顾不得装病,起身主仆抱头痛哭起来。

“曹大伴,来为朕送终么?”

曹化淳抹了把眼泪,泣道:“陛下,福王不欲取陛下性命,只要陛下同意禅位..”

“痴心妄想!朕要天下知道,他始终是个乱臣贼子。”

曹化淳没想到皇帝这么有骨气,怔了一下,念及旧情不忍看他赴死,还是劝道:“陛下若是不从,只怕福逆要谋害陛下啊。”

朱由检只是不想便宜了自己的反王堂兄,但是并不想死。他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一腔热血过后,还是有求生的本能。眼里不自觉闪过一丝惧意,被曹化淳看在了眼里。

他知道皇帝也不是一心求死,心里又升起几丝希望。继续劝道:“就算陛下不同意,这个逆贼差遣几个死士进宫,将陛下谋害了,然后放把火。当初太宗继位,哪里有人追问过建文帝生死啊?”

朱由检内心动摇,但是还是不肯禅位,只说:“若小福王真有善心,朕愿匿于市井,为一百姓,不禅位不食福逆之禄。”

曹化淳苦劝半天,但是朱由检咬定这个底线,不肯禅位。

曹化淳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福王别院,将朱由检的话重复一遍。沈慕鸿眉头一皱,不敢自作主张,派人前往洛阳,询问朱由松。

洛阳,文昌楼。

朱由松看着手里的信,哈哈一笑,说道:“咱们的陛下,虽然惜命,但是骨头很硬,是洪武爷的种。既然如此,你们看看吧。”说完将手里的信递给堂下的众人,马士英和赵宏等人凑在一块,看完都说道:“不能留下这么个隐患啊。”

朱由松不以为然,说道:“他坐拥天下,总揽四海,都不是我的对手。做了一个百姓,我何惧之有。如果他能像我一样,夺回他自己的皇位,就说明我已经天怒人怨,昏庸无道,那时候由他来做,也是件好事。”

朱由松虽说威望甚高,但是这毕竟不是小事,文昌楼里够资格坐着的都是他的心腹中的心腹,也不怕忤逆了他,纷纷进言反对。

最后拗不过众人的朱由松,只好退步,同意他去做一个不食福禄的寓公,但是要送去台湾岛。

即便如此,还是有人生怕斩草不除根,贻害无穷。朱由松摆了摆手,拍板定论,道:“都别说了,就让他带着皇后妃嫔,心腹太监,送到台湾岛,做一个富家翁。”

第二百零四章 孙传庭

朱由检走了,带着他的后妃和王承恩曹化淳等心腹太监。浩浩荡荡几百人,从天津出海,被送到了台湾。

尽管内心恨极了朱由松,但是他还是没有想到,朱由松会有这个气魄,在他不同意禅位的前提下,放了他一条生路。但是想要复国的想法,只要一想起来,他的头就大了。这几百个人,做一个豪门大户,尚且都显得有些单薄,何谈复国。

崇祯虽然丢掉了皇位,但是相比历史上的他,不知道幸运了多少。这个超级能折腾的皇帝,不但把王朝折腾垮了,自己也是差点被逼疯。因为他是最后一个汉王朝的君主,所以后世将对汉王朝的哀思同情,转移到他的身上。但是就像一个拼命学习,还考了倒数第一的学生。他可怜么?可怜!可惜么?不可惜...

就在他起航的那天,洛阳的朱由松也动身前往北京。

直隶未平,不知道还有没有不甘心的势力,赵宏不敢怠慢亲自率领五万人,护送他进京。朱由松置身豪华的马车内,虽然不如当初魏良卿的奢侈,但是也是一应俱全,如同一座小型行宫。

素月因为有着身孕,并没有随行,反倒是岳盈盈一直怀不上孩子,有了这个机会,一起进京。临行前,无视方思敏哀怨妒恨的眼神,朱由松带着小荷小莲岳盈盈,一起进京。最近朱由松忙于作战,这三个人俨然成了方思敏的禁脔。朱由松现在已经看出,这个大小姐多半是个拉拉,当然不肯留着自己的妻妾让她占便宜。

方英范一介商人,莫名其妙做了国丈,真是惊喜万分。但是这次进京,自己的女儿竟然没有随驾,可急坏了老方。急匆匆带着几个中年妇人进王府,传授起闺房秘术来了。方依敏哭笑不得,红着脸将他赶了出去。

锦幄犹温,兽香袅袅,朱由松从一堆粉臂雪股中钻了出来。看着还在酣睡的三个美人儿,朱由松脸带得色,哼了一句:“不堪一击。”昨夜使尽了花言巧语,才哄得岳盈盈答应和姐妹俩一起巫山云雨。朱由松自从在开封肾虚了之后,一直蓄养身体,保健得宜。昨夜儿一展雄风,果然不可同日而语。

穿好衣服,将黄梨花木大床的纱帐垂下。掀开车帘,挺胸腆肚地走出去,雄纠纠气昂昂,像一只打了胜仗的将军。守在一旁的张元化将他的骏马牵来,看得出小王爷心情极佳。还以为是马上要入主京城,登上九五之尊,才这么高兴。他哪里知道,朱由松是大呈淫威,以一敌三,在这里洋洋得意呢。

纵马来到车后,一个囚车上,孙传庭和一众被俘的败将挤在一块。朱由松过来之后,有几个忠心的武将,已经咬牙切齿,破口痛骂起来。

孙传庭一言不发,蹲在囚车一角,看得出这次失败对他打击很大,本来是个极其注重仪表的美男子,也变得邋里邋遢。朱由松吩咐道:“前面就是大名府,进城休息一天,请孙将军到我房中一叙。”

大名府的卢象升率军进京之后,这座空城已经被顺理成章的解放了。朱由松进到大名府,自有当地的豪门,大名府谢家为他准备了行宫。这家人乐得巴结上未来皇帝,朱由松也就承了人情,刚进房,张元化就带着孙传庭来到。

孙传庭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对待这个反王,所幸一言不发。只是背负着双手,一副忠臣烈士的模样,只等着眼前的小福王发落。

朱由松有些好笑,这些历史人物,除去历史久远的外衣,也和普通人一样,都有自己的小脾气。

“孙大人,在牢中滋味怎么样?”他故意激一激孙传庭,要知道一个人只有情绪被调动起来,才更容易被说服。

孙传庭没想到他开口就是这么一句,颇有点戏谑的口气,冷哼一声以示抗议。

朱由松不以为意,贱笑道:“嘿嘿,我知道你是有本事的人,输给我心里也未必服气。但是胜负已分,说什么都是徒劳,你说对不对?

你的本事,也不是凭空得来的,是你三暑九寒,学得一身文武艺。但是你当初抱的可不是为朱由检效忠的想法吧?那时候他还不是要做一个藩王。不管你信不信,我起兵不是为了别的,只因为看准了朱由检不是这块料,我不能把大明朝交到他手里。

大丈夫岂能对着狱卒,终老此生,我有意重用你,你怎么看?”

孙传庭眉目转动,沉声问道:“皇帝陛下如今何在?”

“他不肯禅位,我也无意加害,将他送到江南一岛上,做个富家翁去了。”

孙传庭这才动容,他知道朱由松没有必要骗自己。这等事情说了出来,就只有两种可能。他很相信自己,相信自己会成为他的心腹,为他保密。或者,他已经起了杀心,自己将死之人,听到这消息,自然不怕自己外传。

朱由松见他有犹疑的神色,知道他不是愚忠的人,心中一喜,问道:“怎么样,大丈夫别磨磨唧唧的,给个痛快话。现在国难当头,辽东危若累卵,陕甘九边糜烂不堪。正是君臣齐心,扶危救难的时候。你要是想要为朱由检尽忠,老子一条船送你到东番岛,做个看家老奴,每天陪朱由检钓钓鱼,下下棋。

你要是还想为百姓,为大明做点事,兵部尚书等着你来干。”

孙传庭和福王接触不多,完全不适应这种谈话风格。但是没有想到,福王这么重视自己。如果这次是外姓造反,孙传庭自认可以为了气节,以身殉国。但是小福王也是近藩,万历皇帝的亲孙子,左右都是大明的臣子,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臣愿辅佐王爷。”

朱由松内心狂喜,但是表面上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扶起他后,拍了拍孙传庭肩膀,说道:“不错,有眼光。”

这根骨头虽然啃下来,但是朱由松知道,孙传庭本来就是极为务实的一个人,能够劝降他在意料之中。但是京城,还有个硬骨头,卢象升。

第二百零五章 登基

朱由松和周舒夜,前后脚进了京城。

周舒夜虽然一路血战,没有第一个进城,但是听闻朱由松进京,还是忙不迭的带着几个心腹和岳辰风等人一起进京了。

九重皇城,层层宫门次第而开,朱由松和一众侍卫纵马而入。此举虽然大不合规矩,但是他天下都是抢的,谁敢这么不开眼,上来跟他立规矩。

来到养心殿,这里曾经是朱由松很小的时候,玩耍过的地方。前世的记忆都已经有些模糊,可见离京的日子已经很久了。

皇城的侍卫,已经大换血,全部都是福王府的侍卫班底。朱由松好奇地张望着,这里瞧瞧,那里摸摸,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其实福王府豪奢不亚于皇宫,但是这里可是皇宫啊,文化底蕴摆在这里。看着不起眼的一张桌子,可能就是个古董文玩了。

岳辰风带着周舒夜,风风火火地一进京城,就直奔沈慕鸿处叙旧去了。反倒是周舒夜,心怀跌宕地来到皇宫。多少年的梦想,站在庙堂中央,宰执天下的愿望,眼看就要实现了,不由得他不激动。

听到朱由松在养心殿,周舒夜带着几个人匆匆赶来。

朱由松已经有半年没有见过他了,看到他进殿,喜道:“老周,这一回差点就是生死之别,哈哈。”

周舒夜自然知道,他说的是南阳遇险的事。可以说没有那一次,赵宏就不会走。周舒夜也就无法独揽陕西大权,从而一路向东,杀到北京城边。也就不会有沈慕鸿偷家的机会,真和朝廷进入持久战,造反成功还不知道要等到哪一年呢。

周舒夜虽然也感慨万千,但是已经来不及唏嘘了,他急道:“王爷,此时不继承大统,更待何时?”

话音刚落,门外张元化进来禀报:“王爷,城中尖来了一批官员,现跪在辕门外,请王爷继皇帝位!”

朱由松暗骂一声,文人无耻。周舒夜趁机说道:“中原一带战后重建迫在眉睫,陕甘九边流贼还在肆虐,辽东形势错综复杂。王爷此时继承大统,众望所归,带大明重整旗鼓,将这一个烂摊子收拾起来。事不宜迟,推辞太久只怕人心生变。”

翌日清晨,朱由松来到京城的别院,得了消息的文武官员、勋戚公卿,约好了一般纷纷来此劝进。

按照周舒夜沈慕鸿的安排,朱由松应该拒绝几次,再说几句场面话。大体意思不外乎,本王为清君侧,谁知道皇帝误会了,跑到台湾岛,不愿意做皇帝了。本王无奈,祖宗江山不能丢,只好免为其难,做这个皇帝了。依照古礼,三辞皇位之后,就可以正式登基了。

朱由检登基时日尚短,没有什么班底,这也使得朱由松继位的阻力小了不少。而且他时机不是很成熟,就大肆打压阉党,朝野上下人心惶惶。

文武百官眼里都露出热切的神情,自古新君登基,总会有一些人鱼跃龙门。尤其是洛阳系的官员,都已经欢呼起来了。众人簇拥着朱由松,从福王别院,来到皇宫当中。礼部侍郎上前说道:“请殿下举行登基大典吧。”

这一次的登基大典,自然没有办法和以往相比。仓促之间,有些地方不合礼法,好在朱由松最不在乎的就是这些。奉天殿里,朱由松坐在御座之上,俯瞰着堂上众臣。就在一个月前,他们还是自己的大敌,每天想的不外乎怎么除掉自己这个逆贼。短短时间,自己已经坐在这里,和他们成为君臣。

既然登基,免不了人事安排。一朝天子一朝臣,自己的手下不顾生死,帮自己打下江山,怎么可能冷落人心。

首先就是奇袭京城的沈慕鸿,他虽是文官,却立下了这么大的军功。大明开国以来,国公以上的都是军功才能册封。只是国公位高尊崇,已经很少有人生前能封为国公了。沈慕鸿封辅国公,太子太师(从一品),尊荣已极。若非有开国之功,大明朝已经不封这样的官职了。

周舒夜虽然没有打进京城,但是他的功劳显而易见。真要是论起来,比沈慕鸿还不遑多让。如果说沈慕鸿是那个摘桃子的人,周舒夜无疑就是种桃树的。周舒夜封宁国公,太子太傅(从一品)。女儿周英子(素月)为淑妃。

赵宏虽然回马解救朱由松,指使功劳不显,但是血战潼关,定鼎黑石渡,一直以来都是主将。加封赵宏为靖国公,太子太保(从一品)。

岳辰风因为私人关下,本身就是国丈,封岳盈盈为皇后。岳辰风本人为齐国公,五军都督府都督。

让人意外的是,黑石渡下被俘的孙传庭,也有封赏。孙传庭寸功未立,甚至还一度领兵抗拒福王。但是朱由松依然封他为兵部尚书,加封正二品太子少保。孙传庭的荣升,让不是洛阳系的官员,看到了希望。小福王登基之后,并没有任人唯亲,还是举贤的。

其他人具有封赏,总的来说人人满意。

然后要处理的,就是辽东的问题。皇太极倾尽全力疯了一样的打锦州,辽东已经岌岌可危。

辽东经略王之臣,蓟辽总督赵率教,和大将袁崇焕一起上书,像福王递表以示效忠。朱由松让新封的靖国公赵宏,率军前去增援。这是一场不下于萨尔浒的国运之战,不容有失。皇太极倾尽全力,这一次不掠夺足够的好处,他将失去威信。

洛阳兵马一分为三,张浩带五千骑兵出关,前去平定陕西山西流贼。此地根源还是大旱三年,民不聊生,想要平定秦川,需要的不是千军万马,而是充足的赈灾粮食。

赵宏亲率主力十万人,驰援辽东,通过海运,在江南征收粮食,运往辽东。剩下的守卫京城,毕竟刚刚登基,保不齐有什么不服的势力,想要为朱由检张目。

至于洛阳官员齐名上奏的迁都洛阳,朱由松一口否决。

天子守国门,是大明的风骨,不能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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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六章 遍地荒塚,尽是故交

赵宏领兵十万,左军黄得功,右军曹文诏,从京师出发驰援辽东。兵强马壮,粮草充足,猛将如云。大明朝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强盛的军伍从京出发了。

京城百姓沿路观看,军容雄壮,欢呼呐喊声,不绝于耳。这是百姓最淳朴的民族自豪感,在历史上,未来几百年会被异族侵略者败光。

少年离家至今还,遍寻辽东不知道还剩下几个袍泽旧友,赵宏心中百感交集。

一路上看着路边荒草中的枯塚老坟,只怕埋得尽是自己的故交。辽东经年血战,朝廷胜少败多,不知道多少汉家儿郎,惨死在鞑刀之下。

辽东百姓也很久没看到这么多的军队前来驰援了,一直以来,因为辽东能打,朝廷总是调动这里的兵马入关平叛。

朱由松有这个底气,四处发兵,是因为江南和西南的勤王军,已经全部递表效忠新朝了。最让朱由松没有想到的是,与自己有杀子之仇的钱谦益,在江南煞费苦心招募了一批兵马,北上勤王,竟然也降了。有些人,为了贪恋权位,真的是已经万法不侵了。

过了山海关,处处是战场!

锦州已经丢了,宁远成了一座孤城,淹没在腥膻的胡骑里,浴血奋战。袁崇焕满桂、尤世禄、祖大寿为了守住宁远,出城拒敌。皇太极督代善、阿敏、莽古尔泰、阿济格等进击。双方在宁远城下摆开阵势,辽东秋风已经不下于关内初冬,冷冽的风中夹杂着硝烟的味道,刺激着每一个战士的神经。

袁崇焕长相儒雅,四十岁的年纪,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他虽然长相儒雅,但是在辽东算得上一个猛将。抛开后来的争议不谈,此时的袁崇焕,是一心想要为大明守住国门的。

皇太极这边,四个贝勒都是常年征战的,凶悍异常。时人都以为鞑子都是擅长骑兵,其实不然。女真族的战士,以步战闻名天下,打出了赫赫凶名。后金是女真族人,此刻都拔刀在手,只等厮杀。

他们手里的长刀,都是山西晋商卖给他们的,是上好的精铁打造。甚至比明军的武器,要好上许多。他们每次入关劫掠,抢夺的财物,俘获的女人孩子,都被贱卖给晋商,换取铁器,情报。这是一笔没有成本的买卖,付出的不过是一次次的烧杀淫掠。倒是把边关许多晋商养的脑满肠肥。

这一点,孙传庭当初路过晋商县令的县城,已经了解到一些,尽管知道的不多,都算得上触目惊心了。如今孙传庭身为兵部尚书,已经跟朱由松上报了这一发现。

山海关的守军,并不愿意前来支援宁远,在他们看来,关外土地根本不足守。只有退到山海关,才是良策。但是将士不愿意丢弃故土,这里是他们祖祖辈辈耕耘的地方,脚下的土地,埋着先人的骨骸,岂能轻易丢弃。

与他们抱着相同想法的,还有赵宏和黄得功曹文诏。这三个猛将都是辽人,岂肯拥兵山海关,任人肆虐自己的家乡。

皇太极一声令下,女真人嚎叫着冲了过来,几个贝勒冲在最前面。袁崇焕轻轻摆手,宁远所剩不多的火炮吐着火舌,将炮弹打在冲阵的人群中,地皮乱颤,硝烟四起。弹落处血肉横飞,其他的女真兵恍若未觉,擦掉脸上的碎肉和血沫,继续冲锋。

关宁兵挺起长枪,冒着漫天的箭雨,跟这群冲来的恶鬼样的鞑子血战到一处。宁远守军势穷力孤,拼杀到现在,凭的是一腔热血。但是这时候的八旗战斗力,也不是吹出来的。正午厮杀到拂晓,胜败已分,关宁军不过是在拼死坚持而已。

皇太极自得的一笑,跟身边的幼弟多尔衮说道:“父汗在宁远城下,被袁崇焕打了回去,我深以为憾。今天就是报仇雪恨的日子,一会我们活捉了袁崇焕,剥皮剖心,祭奠父汗。”

多尔衮一言不发,他不喜欢自己的这个兄长。他的父汗非常喜欢他,甚至让他以八龄幼童跻身于参预国政的和硕额真行列。后来努尔哈赤死了,皇太极继位,第一件事就是逼他的生母陪葬。

他不愿留在此处,看皇太极志得意满的表情,一夹马腹说道:“我去前面活捉袁崇焕。”

他是正白旗的旗主,身边自然有自己的亲兵。随他一起,纵马如飞杀进了阵中。

袁崇焕脸上满面烟灰,事到如今,他也知道无力回天了。跟交情深厚的祖大寿说道:“复宇(祖大寿字复宇),今日之事,有死而已。我是主将,是我要死守宁远,朝廷追究下来,我难辞其咎。而你不同,你可以领兵冲去去,往山海关逃去。”

祖大寿眉毛簇成一团,嗨呀一声,道:“你是辽东巡抚,我丢下你逃了,才是死罪。你快上马,此战必败,咱们尽力了。我护着你冲到山海关,再跟朝廷自辩,岂能不辨是非?是王子臣贪生怕死,罪不在将,在帅啊。”

袁崇焕还要说的时候,侧面突然一阵骚动。

满桂一身是血,狞笑着过来说道:“哈哈,终于来了,咱们有救了!”

袁崇焕一头雾水,说道:“什么来了?”

这是祖大寿也看清了南面的情况,惊喜万分道:“援军来了!是咱们的援军啊!”一张黑漆漆的脸,因为扭曲而更加可怖,但是在袁崇焕看来,却觉得非常好看,因为那张脸上,洋溢着希望。

大批骑兵,在马上举枪射击,这是迎恩寺的燧发枪,可以实现在马上射击。

祖大寿高喊:“是哪位兄弟,前来增援?”

无数的骑兵蜂拥而来,这支生力军战力强悍,将已经血战许久的鞑子,冲的节节后退。人群中涌出一个将军,黑马玄甲,一杆长枪。岁月虽然让他不再年轻,但是面容未改。

已经有关宁军不可思议地喊道:“是赵宏!千军万马说倥偬,辽东小将说赵宏!是赵宏回来了!”

第二百零七章 血战宁远

生死想拼时刻,毅然不惧是战士的品格。但是死里逃生的喜悦和激动,是不可避免的。

听着耳边的欢呼,新兵一脸茫然,只有那些十年老卒,才知道自己为什么欢呼。这些边军每天都在激战,对关内的情况,了解的很少。只知道京城换了个皇帝,还是姓朱的。他们更关心的,是女真人什么时候又来打秋谷,什么时候又来犯关掠地,杀戮军民。

多尔衮带着正白旗冲锋而来,正好与赵宏他们迎面赶上。八旗兵发现了明军的增援,但是并没有慌乱,很快稳定下来。双方一碰触,战斗就进入了白热化。八旗骑兵没有燧发枪,但是弓马娴熟,在马上开弓射箭,箭矢来得又急又快。很多明军还没冲到阵前,就被射下马来。

曹变蛟在潼关折了胳膊,错过了一路血战,此时养好了伤,刚一上战场就是这样的激战。他坐下白马,手中银枪,十分威风但也非常显眼。不知道多少女真射手,瞄准了他。曹变蛟纵马杀入阵中,看到敌阵中一个少年,被亲兵簇拥着,悍不可挡。曹变蛟怪叫一声,直取这个少年。

多尔衮接连砍翻几人,没想到还有明将敢来战他。他冷笑一声,就要上前厮杀。身边亲兵哪肯让主人置身险地,要是多尔衮死了,他们一个都别想活。多尔衮身后的巨塔一样的汉子,是正白旗里最好的弓箭手和猎人。他从箭壶拔出三支羽箭,连珠发射。曹变蛟一心只在多尔衮身上,随手拨开第一支,没想到对方竟会使连射,仓促间躲开第二支,第三支箭正中他的胸前。

强忍着剧痛,曹变蛟拔出利箭,激怒的血贯瞳仁。箭上倒钩豁开一道口子,痛澈人心,他却毫不在意,策马向前。

多尔衮年纪虽小,早已征战无数,见惯了汉人、朝鲜人的懦弱。这样悍勇的明将,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自有自己的傲气,不躲不避,握刀向前冲来。曹变蛟显眼,远处的明军看到他进入敌阵,也纷纷举枪掩护,将他身边的八旗兵射倒。曹变蛟被多尔衮亲随所阻,一声不发,手中长枪挥如闪电,荡开两人兵器。这两人也是女真族中不可多见的勇士,但是依然挡不住这雷霆一击。多尔衮见了这骇人的气势,也怵然心惊,他急忙垫步拧腰,使尽全身之力,猛地举刀迎来。

双方枪刀相交,火花四溅,曹变蛟长在军营,一身武艺已经登峰造极,当年马陵山甚至不下于岳辰风。挽了个枪花,将多尔衮手里的刀荡开,多尔衮只觉得虎口发麻,手中的弯刀应身而落。

曹变蛟手里的长枪如同一条诡异的蛇,紧紧相随寸步不让,眼看就要将多尔衮一枪刺穿。多尔衮身边的亲兵,怪叫一声,扑了上了。曹变蛟眼看得手,不料竟有人以身挡枪。多尔衮本来被这一枪夺得片刻失神,终于缓过来,起身就逃。曹变蛟倒是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是个贵族的鞑子,这么识时务。一杆长枪在阵中乱挑起来,因为他深入敌阵,倒也没有弓箭再射过来了。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赵宏如今身为三军主帅,贵为国公,自然不会亲冒矢石,上阵杀敌。压阵在后,看到阵前鏖战正酣,赵宏面沉如水,轻轻一挥,身后手持大刀的兵卒散开,露出身后黑漆漆的炮管。

袁崇焕惯用火炮,来对付凶悍的女真人,但是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的火炮。他眼中露出兴奋和眼馋的神情,看着赵宏指挥若定。杨小苗从海上运送而来的火炮,在宁远大发神威。这是沈慕鸿在台湾岛,用郑芝龙留下的兵工厂自己造的。请的是佛朗机的工匠,这些加农炮的射程远,威力大,适合野战。

震天的巨响,不仅让女真的骑兵难以招架,就连坐下的马匹都有些慌乱。明军这边,赵宏早就吩咐,将马耳堵上,虽然也有影响,但是相对比较小。加农炮专打敌人后方,皇太极看到自己的八旗子弟兵虽然依然悍不畏死,但是很明显,今天是拿不下宁远城了。这样消耗下去,大明耗得起,他们可没有这么多兵源。

而且这次的明军火炮,不知道为什么,射程奇远,皇太极也害怕步了努尔哈赤的后尘,被一炮轰趴了。不得已之下,皇太极咬牙切齿地命令道:“退兵!”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次退兵,宁远城就再难攻下。这一次领兵进关,不仅没有夺得奴隶、粮食,甚至还亏损不少。自己在族中的威信,必然受到影响,这让他急火攻心,面色阴沉。

宁远城下,爆发出一阵欢呼,这是由衷的喜悦。他们本来是一支被遗弃的军队,巡抚大人带着他们守家护土,但是蓟辽总督早就退守山海关,一兵不发。宁远城中,被迁来的百姓,大多是锦州一带,甚至更北的地方来的。他们的故土如今被女真人占据,他们的亲人为奴为婢,他们的土地上,撒满了自己的父子爷娘的鲜血。

打退了女真人的明军一入城,就享受到了英雄该有的待遇。萨尔浒之后,在辽东,他们一直都是待宰的羔羊。女真人不定时的前来劫掠,他们已经习惯了逃亡,这一次他们看到了在宁远定居的希望,尽管还是很微芒,已经够他们幸福的了。

山呼海啸的赞美,让每一个战士都与有荣焉。他们脸上洋溢着自豪,这是辽东转折一战。随着赵宏进城的,不止是作战部队。运粮兵源源不断,从山海关排成了一条长龙。

来到宁远城内,赵宏袁崇焕等官员汇聚在衙门口,赵宏身为国公,爵高位尊,众人参拜完毕,赵宏说道:“宁远背靠大海,当务之急,是在觉华岛,开辟港口。咱们的战舰和物资,才好运送过来。”

大明水师,一直以来虽然号称未尝一败,但是实力确实不怎么样。袁崇焕等人一头雾水,哪来的战舰?

第二百零八章 边抄家边赈灾

辽东的天灾人祸,不亚于陕西。只是这里战火连天,根本没有人在意,地里的收成,塞外的牛羊。

这次宁远之战,皇太极没有取得一点战果,带来的后果的是致命的。这些白山黑水的鞑子,可没有诗书礼乐,也不是什么礼仪之邦。他们靠天吃饭,天时有变则劫掠中原,这一次空手而回,只带回了亲人兄弟的死讯,他们岂肯罢休。这些女真战士之所以强,是因为他们本身都是猎人,猎杀汉人和野兽,在他们看来,猎杀汉人反而更加容易,而且回报也更加丰厚。

皇太极压力倍增,远征朝鲜的胜利带来的威望,已经差不多耗尽了。在他看来,好在这些年女真人经常入关,抢的盆满钵满,还可以坚持一段时间。

范文程没有随军作战,这一次他留在盛京,为皇太极安定后方。两年前,努尔哈赤占领了沈阳,改名盛京,这里就成了女真的老巢。

皇太极回宫之时,已经是半夜三更天,范文程第一个入宫觐见,甚至连歇脚都没来得及。

范文程是皇太极宠臣,一直以来都直呼其字,以示恩宠。这次虽然铩羽而归,但是在范文程面前,还是装作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问道:“宪斗,深夜入宫,所为何事啊?”

“大汗,这次伐明有失,不容小觑。我们得备齐粮草,以防国内生变啊。”

皇太极想到多尔衮兄弟的眼神,深以为然,和颜悦色地问道:“宪斗,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范永斗、王登库、靳良玉、王大宇、梁嘉宾、田生兰、翟堂、黄云发八人,都是山西豪门富商,一直以来和咱们互通有无。这些关内巨贾,别的没有,唯一的爱好就是购买粮食和土地。咱们何不将以前俘获的奴隶,和他们交换粮食。等熬过这段时间,厉兵秣马再去报仇不迟。”

皇太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动情地说道:“宪斗真是我的心腹啊,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了。”

范文程慌忙谢恩,匆匆出宫,顾不上休息,就给自己的主子卖力去了。

范文程如意算盘打得好,却不知道山西已经血流遍地,再也不是以前的山西了。八个汉奸豪商,一直以来资助士子,在朝中颇有势力。他们继而用这些势力,掩护自己的卖国发家。

孙传庭管中窥豹,向朱由松汇报一番,朱由松这才突然想起,这不就是鼎鼎大名的满清八大皇商么。于是在张浩出京前,召见了他,面授机宜。

一进山西境内,什么都靠不住,只有刀枪兵马最有说服力。张浩带足了精兵,一手赈灾,从根源上切断流贼之乱。这些流贼,可以说没有一个刚开始就抱着打天下造反的目的。无非就是活不下去了,大闹一番总比等着饿死好。所以剿匪只能治标,除非把陕晋百姓屠戮一空,否则总有活不下去的饥民造反。

朱由松遍取福王府府库,再加上周舒夜沿途打劫的不肯投降的藩王,所得粮食金银着实不少。但是辽东,陕甘都需要钱财,尽管家底丰厚,也有点招架不住。

正好这时候,冒出个八大皇商来,简直就是及时雨一般。一手抄家,一手赈灾,简直就是实现了无缝连接。至于流贼的战斗力,不提也罢。张浩手下的高迎祥,现在是铁了心要做官,一心帮助张浩劝降那些以前他的兄弟。

这八个晋商,底蕴也不是一般的厚,山西境内全是他们错综复杂,跟盘树绕的关系,若说以前的朝廷派人来,还真不容易处理,但是朱由松初登大宝,就是不缺雷霆手段。

教坊司内人满为患,八家的女眷全部充入教坊司内,男的以通敌叛国罪,不问老幼,斩首示众。这些娇滴滴的小姐,既然享受了卖国带来的奢靡生活,也要有为之付账的觉悟。

一路赈灾平叛下去,张浩甚至还赚了不少,使人运往京城。朱由松又气又喜,气的是这八个汉奸,赚了这么多脏心烂肺的钱;喜的是如今用钱之际,他们的积蓄倒是解了燃眉之急。张浩这厮是朱由松的亲近之人,自以为深谙朱由松脾性的他,从八个豪商巨贾人家,挑选了最标致的八个少女,和金银财物一起运回京城,献给朱由松。

朱由松看了之后,气急而笑,马上让张元化派人送了回去,而且把张浩一顿臭骂。男人好色,取之有道,这种事情如此操作,哪还有半点乐趣可言。

京城天牢内,卢象升一直等着朝廷的处决。在他看来,举国皆迎福藩,小福王窃位之后,肯定要杀人立威。自己是唯一几个不识时务的人之一,必定难逃一死。谁知道左等右等,朝廷竟然像遗忘了自己一样。卢象升不禁气苦,有一种被忽视的不忿。

朱由松忙乱之后,终于记起了这个犯人,于是下令摆驾天牢。

司狱官虽说是京官,但是品阶太低,没有几次机会能够看到皇上。如今皇帝摆驾天牢,可是难得的露脸机会。

刚得到消息,他就安排人清扫监狱,谁知道朱由松前脚通了信,马上就御驾亲至了。他去金殿看皇帝没关系,那么多的文武官员,他往人堆里一站,根本看不见他,如今可是皇帝屈尊到了他的地盘,这要是看到哪儿有点不满意,他十年寒窗苦读的辛苦可就全白费了。想到这里,急得他一脑门的汗。

朱由松莫名其妙看着紧张兮兮的狱官,问道:“有个叫卢象升的何在?”

狱官暗暗提神,恭敬答道:“回陛下,卢象升关在玄字三号监。”

“前面带路。”

牢房内静静悄悄的,这里是关押重犯的地方,他们犯事之前,多是达官显要。到了这种阴暗之地,倒也没有几个人吵吵嚷嚷。

来到一间昏暗的房前,卢象升端坐在一角,冷笑一声,终于有人来提审自己了。等他看到来人的装束,却愣在原地。

黄色的绫罗衫上绣龙、翟纹及十二章纹。

久在官场的卢象升当然知道,这是大明皇袍!

第二百零九章 国士

卢象升看了朱由松一眼,发现对方也在好奇地打量自己。

俊逸的脸上,一双眼珠滴溜溜乱转,要不是所处的境地和环境,卢象升差点笑出声来。但是马上想到彼此处境,脸上顿时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他干咳一声,背负双手,举目朝天,不再看朱由松一眼。

狱典官勃然变色,怒道:“大胆犯官,见了陛下,还敢如此狷狂。”

卢象升冷哼一声,道:“我只知道天启皇帝驾崩之后,将江山社稷传给了皇弟,这位是哪来的陛下?”

朱由松掸掸衣袍,这身龙袍穿在身上,极为舒适。他早知道此行不是这么好相与的,好整以暇地说道:“陕甘九边,一片糜烂;蓟辽宁锦,凶蛮叩关;富庶江南,商税全免。这样的君主怎么能保住大明的江山,要知道《皇明祖训》说:天下之大,必建藩屏,上卫国家,下安生民。朱由检背离组训,在国势艰难的时候,悍然出兵,剪灭兄藩。朕当初不过是洛阳一个藩王,朱由检坐拥偌大江山,连洛阳一城之地都敌不过,如何能把大明江山交到他手上。”

朱由松自以为这番言辞潇洒漂亮,甚至还有些押韵,一时间沉醉在自己的才华里,孤芳自赏。谁知道他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声冷笑。卢象升沉声说道:“巧言令色,终究是谋逆叛贼。先皇纵有不是,你身为臣子,也应该进谏献言,忠心辅佐。照你之言,倘若有他日你施政有所欠妥,做臣子的都应该起兵推翻你么?”他自认为朱由检肯定已经遭了毒手,是以用先皇称之。

朱由松一怔,不知道该如何反驳,说道:“可是他先打我的啊?”

这话一出,简直如同小孩儿吵架一般,卢象升都懒得看他,鄙夷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朱由松接连吃瘪,知道论嘴皮子功夫,自己和他差了不是一星半点。所性使出自己最拿手的手段,耍无赖。

“朱由检现在被我送到东番岛上,做个富家翁,你不投降老子,就把他碎尸万段。”朱由松一脸凶悍样,哼哼唧唧的威胁道。

卢象升背负双手,淡淡说道:“那也是死得其所。”

朱由松兴冲冲而来,气咻咻地走了,将典狱司上下吓得魂不附体。

“他妈的,这就是块茅坑的石头,真是又臭又硬。”朱由松边走边骂,一直以来他仗着身份,骂战百战百胜。其实都是那些对手不敢与他顶撞,朱由松自以为口才了得,谁知道今天被说的哑口无言。

主忧臣辱,主辱臣死。张元化见他如此生气,怒道:“陛下,一个逆臣而已,杀了就是,何必动怒。”

朱由松听了,都顾不上生气了,马上说道:“杀了?怎么可能,这可是卢象升啊!”那语气神态,仿佛这个卢象升是什么不得了的宝贝一样。

卢象升的名字,莫说是张元化,只要不是直隶一带的官员,谁也没有听说过啊,也没听说有什么卓越功绩国过人才能,不知道为何蒙陛下如此看重。

偏偏朱由松说的极为认真,而且一副鄙视的表情,让张元化心虚不已,还以为是自己孤陋寡闻,心道,回去一定要打听一下,这厮是何许人也。

卢象升目送朱由松离开,看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加上如今他的身份,料定自己必死无疑。他光风霁月,一心等死,果然一群侍卫将他押出天牢。卢象升大声呵斥道:“住手!我自己有脚,会走。”侍卫们奉命来请他出狱,谁料到他脾气这么大,闻言推到一旁。

卢象升视死如归的整了整衣冠,说道:“动手吧,失君之臣,在哪里都一样。”

侍卫们面面相觑,领头的小心翼翼地问道:“卢大人想在此地做什么,尽管吩咐。”

这下轮到卢象升懵了,问道:“你们不是奉命来杀我的么?”

“哈哈,大人误会了。我等奉陛下口谕,放卢大人自由。”

卢象升不可思议,喃喃道:“放了我?”

侍卫一脸崇敬,说道:“陛下还说了,他虽然不同意你说的每一个字,但是陛下赐予你说话的权利,真是一代明君啊,古之尧舜禹汤,不能及也。好了卢大人,你现在就是自由之身了,恕我等公务在身,不便远送。”

这简直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朱由松当初说什么把先皇放归东番岛,卢象升是不信的。在他看来,朱由松万万不可能留下这个弥天大患。但是如今他相信了,这个谋逆的小福王,或许有着这样那样的毛病,但是他的胸襟气度,确实是无人能及。

卢象升失魂落魄来到自己进京时的住所,掌柜的早就回来了,他细心的收拾好了卢象升的东西,包在一个包裹里。看到卢象升来了,掌柜的喜笑颜开,说道:“嘿,卢大人,您也放出来?我就知道当今万岁爷,和太宗皇帝大有不同,您瞧,连您这带兵抗拒的都无罪释放了。那天万岁进京,小老儿可是亲眼瞧见了,那可真是龙章凤姿...”

卢象升不耐烦地打断掌柜的聒噪,背起行礼,往城外走去。

一路上,不停地听到市井小民热切地讨论,他们或说着辽东又取得了几场胜利,赵宏被他们传的跟神人一样,辽东那地方,自从万历爷年间,大明是屡败屡战,屡战屡败。但是如今捷报频传,让这群天子脚下的大明百姓,很是自豪。还有人激动地讲述着陕甘一带,流贼纷纷归乡,再做顺民。朝廷赈灾如何得力,小将张浩如何神勇。

卢象升清楚地记得,就在他考中进士的时候,京城百姓还不是这样的风貌。

自从萨尔浒之后,辽东哪怕一次小小的守城不失,都能让百姓们过年一样的庆祝。

“唉,或许,他是对的。”卢象升长叹一声,往故乡走去。落寞的身影,在秋风中依旧挺拔,只是少了一些坚持和执拗。

国有士,藏于野,社稷之罹也...

第二百一十章 根除廷党

时光飞逝,秋尽冬来,转眼三个月过去了。

陕西局势已经稳定,流贼有了饭吃,除了几个野心家,都已经回到故乡,重新做了良民。剩下的,小股流贼窜入山中,不足为患。

年关将至,朝廷最大的事情,就是定年号。朱由检登基时间太短,用的还是天启七年的年号,这对朱由松来说,非常重要。礼部听了皇帝的建议,定位弘光元年。这一年,百废待兴,注定是大明朝最重要的一年。

朱由松在朝中,先是废掉了周延儒的内阁首辅,改由朝中礼部尚书温体仁。温体仁资历尚浅,但是没想到这个好事竟会落到自己头上,大喜过望。朱由松下诏推选内阁大臣,文臣们争相推选钱谦益、周延儒。

朱由松不禁皱眉,这个周延儒刚被自己踢下首辅,竟然还有这么多人推举,这是东林党向自己示威啊。新任首辅温体仁察言观色,内心已经了悟七八分,当即出来大力反对。并且还翻出了钱谦益受贿、结党的陈年旧账,顺便弹劾了一把。朱由松满意地看了他一眼,这个人好用啊。

原来,钱谦益的老底一直不干净。天启二年,钱谦益主持浙江会试,用关节语为记号,录取钱千秋,后被人告发,钱谦益也受到责罚。这件事本已定案很久了,但是温体仁重提旧事,显然是已经知道,陛下不喜欢廷党营私。而且朱由松自己知道,这个钱谦益和自己还有一段深仇大恨,虽说现在自己做了皇帝,难免此人心怀不轨,留在身边做个大学士,怎么能安心。当即准了温体仁所奏,着人前往江南,重查当年的案子。

文臣们当即炸开了锅,皇帝继位以来,一直没有什么大动作,怎么大过年的突然对东林党动起手来。好在他们有着丰富的和皇帝斗的经验,吏科都给事中章允儒第一个跳出来,为钱谦益辩护:“温大人,如果钱谦益有错,为何今天才揭发?难道是想要独占内阁,安插亲信,把持朝政么?”

温体仁自忖有皇帝撑腰,毫不畏惧,一脸正气地反驳道:“当初本官人微言轻,不能上达天听。而且朝中结党营私,藏污纳垢,就像章允儒章大人这样,迫不及待跳出来的,估计都是钱谦益同党,我哪里敢弹劾。但是如今圣皇在位,本官才敢在陛下面前,揭发你等党徒。”

朱由松就差跳起来给他鼓掌了,自己的手下周舒夜、沈慕鸿都是文官,但是好死不死,在起兵过程中都战功赫赫。大明朝战功封爵,注定了这两个国公入不了内阁,这是军政分家的长久之计。如今这个温体仁,斗争经验丰富,而且一看就是个懂自己的人,真是个妙人。

沉吟片刻后,朱由松故作为难的神态,说道:“既然如此,朕初到京城,对这些官场旧事不甚了解。来人啊,去邢部把钱千秋的卷子拿来。”

不一会,小太监捧着一摞文案,来到御殿之上。朱由松粗略一看,如获至宝,这就是清除廷党的利器啊。

收起心里的激动,朱由松故作生气状,斥责道:“科举是朝廷开恩取士的头等大事,关乎社稷兴衰,这厮公然舞弊,竟然还有人推举他入阁?简直就是包藏祸心,自私自利。这庙堂虽大,却容不下你等蝇营狗苟之徒。章延儒、瞿式耜等十一人,推举钱谦益的,都革去官职,不得为官。”

这十一个人,是东林党在朝中最骨干的中坚力量,没想到一下就被清除干净。虽然百官从未低估朱由松的魄力,还是不禁咋舌。而那些平日里因为没有后台,不属于廷党的,一直被排挤打压,终于等到了晴天。空出来的十一个要职,谁不眼热,心都活泛了起来。

朱由松发现,其实东林党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钱谦益身为东林魁首,入阁的呼声也不过这几个人,甚至还有人反对。而周延儒是东林巨子,也因为和钱谦益有矛盾,互相攻讦。这些文官读书人的事,真是比一群最计较的娘们,还要不爽利啊。

退朝之后,朱由松单独召见了沈慕鸿周舒夜,共商根除结党的大事。党争这种畸形产物,真是祸国殃民,遗毒至深。

周舒夜早有准备,就等着在朱由松面前压沈慕鸿一头,抢先说道:“要根除党争,就要从最顽固的,势力最大的东林党入手。”

朱由松点头道:“不错,怎么入手?”

“斩草除根,他们的根在江南,不在京城。就算咱们把朝中的东林党都摘除了,不下几年,开科取士又是一群党徒苗子入朝。”

朱由松暗暗点头,心道此言不差,这还真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周舒夜继续说道:“江南十府巡抚张国维,在江南位高权重,把持三省十府。此子就是个地地道道的东林党,有这样的封疆大吏把持江南,必定会有无数的小东林如同野草一般,除不尽。想要根除党争,就要从江南入手,要把江南握在咱们自己手里。”

沈慕鸿也颔首说道:“不错,周大人所言甚是,比我考虑的要周全许多。”

周舒夜心中暗自得意,这一次终于压了你一头。其实他的才华不下于沈慕鸿,精心准备之下,胜他一筹不足为奇。但是沈慕鸿的运气一直比他好,什么好事都阴差阳错的落到他的头上,周舒夜难免心怀不忿。

“要想压住江南那群地头蛇,须得位高权重才行。而且必须有权谋,善机变,我看就你们两个最合适。”

周舒夜眼光一热,就要揽过来。他还没开口,朱由松就说道:“先生,你去一趟吧。你在台湾岛有人可用,威望也高。”

沈慕鸿点了点头,算是领旨了。

周舒夜心中气苦,没想到助他又成一功,这样看来,自己简直就是他的福星。每一次他的功劳后面,都有自己的影子。

朱由松拍了拍他的肩膀,接着说道:“你随我去一趟洛阳,接母妃和月儿入京。”

第二百一十一章 整顿宗室

从京城到洛阳,这一次再也不用像上次一样,重兵防护了。

海晏河清,乾坤太平,虽然说不上盛世,但是至少不再兵荒马乱了。

沿途百官,谁不抓紧这个机会,在皇帝面前露个脸。毕竟庙堂就那么一块地方,有很多官员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皇帝,这是他们唯一一次机会。若能留个好的印象,可比任何上书都有用。

这三个月来,朱由松也是忙得头都大了,趁此机会,放松下心情。周舒夜这个跛脚国公,真是个妙人,就没有他不知道的景地和典故,一路上非常得趣。

只是这样以来,速度难免有点慢,御驾行了十天,才到河南章德府。正在陕西潞安的张浩,和彰德府相邻,赶来相见。

朱由松起了个大早,推门而出,就见到门外的周舒夜已经等候多时。陪在他身边的,年轻英武的小将,竟然是久不见的张浩。两个人眼里都流露出久别重逢的喜悦,相视一笑。

“你小子怎么来了,朕如今是皇帝,有的是人抢着帮朕赶车,可没你的位置啦。”

张浩久在军中,身上不自觉沾了阳刚之气,更胜从前。任谁眼力再好,也看不出这厮就在两年前还是一个唯唯诺诺,沉默寡言的小车夫。

“陛下说笑了,末将怎么说也是封疆大吏,手握精兵,怎么还能干赶车这种事。”他素来知道朱由松的脾气,喜欢论旧重情,不喜欢被捧得太高,没有朋友。所以适当的,跟朱由松开起了玩笑。

果然朱由松一听之下,笑骂道:“老子偏要你来赶车,你能怎地?”

“固所愿,不敢请尔。”

彰德府虽然不是大城,但是此地是有藩王的。他就是赵王,也就是朱棣的第三子朱高燧的后人。

赵王府虽然不如洛阳的福王府,开封的周王府豪奢,但是也有一番富贵景象。朱由松三人在侍卫的护卫下,来到赵王府,赵王一家有身份的眷属,都已经出宫相迎。

虽然当初同为河南的藩王,但是赵王在朱由松的起兵过程中,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因为还相隔这卫辉府,怀庆府,朱由松的战略进军,也不是从这里入京。

如今的赵王是五十五岁的年纪,但是被酒色所侵,已经行将就木。而且他这一脉,并没有留下任何子嗣。前来陪宴的,都是些旁系子弟。朱由松望着病入膏肓,走路都需要搀扶,面黄如纸的赵王,也不好意思折腾人家。匆匆用过家宴,就让他回去休息了。

来到后院之后,朱由松找叫了周舒夜,开门见山说道:“你看见今天的赵王了么?”

周舒夜向来是不揣摩准他的心思,不轻易开口的人,只是点了点头。

“像这样的王爷,我们大明还有二十七个。以下的郡王,更是数不胜数。更别提还有他们的庶子,受封镇国将军奉国将军。这些宗室不事生产,不能科举,坐吃山空。更可怕的是,他们有钱有势有女人,开枝散叶下去,我们养不起这么多人啊。”

周舒夜这才知道,朱由松是惦记上宗室问题了。本来他以为,朱由松自己也是藩王出身,虽然宗室问题有些棘手,但也不是辽东那样的致命伤。自己打着被欺压的藩王,无奈之下起兵的幌子,夺了江山,上来就对宗室下手,也太厚颜无耻了。谁知道这个曾经的小福王,最不在乎的就是脸皮,准备先解决这个不致命的顽疾了。

“宗室制度,是洪武传下来的规制。当初看来,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但是江河日转,已经不是当初的局势了,陛下以为,这些宗室该如何安置?”

朱由松太知道宗室的问题严重性了,因为他自己就是个藩王出身。语气坚定地说道:“改革!必须要改革,不然对这些宗室也好,对大明朝也罢,都不是好事。”

周舒夜顿了顿首,略一沉吟,说道:“自从嘉靖朝开始,朝廷就发现了宗室尾大不掉的严重性,从而颁布了《宗藩条例》,通过折奉限额来降低宗室俸禄,限制婚姻嫁娶礼仪开销,来减少人口增长。但是收效甚微,因为朝廷规定宗室不能参与四民之业,这些都是扬汤止沸,治标不治本啊。”

朱由松也知道,当初做藩王被人当猪养的事情,自然深有体会。想了片刻,把他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让各地亲王出资,兴办宗学,允许宗室科举为官。而且宗学初立,无法和士子们竞争,这几年就拿出一些名额,专门给他们。”周舒夜闻言一怔,这可是要大大的解放这群宗室了。

“如此一来,对科举可不是一件好事啊,只怕士子们群情激奋。”

朱由松嗤笑一声,不屑地说道:“以后摇头晃脑的八股文选出来的,就能做官这件事,朕早晚杜绝。先安定太平了,就拿科举下手,必须得改。”

这才是石破天惊的大事,尽管周舒夜已经身为国公,世袭罔替,不是很受这个影响。但是这可是影响全天下士子的决策啊,周舒夜不敢怠慢,再想问时,朱由松却不肯再说这个,只说先解决宗室问题。

“有了宗学还不够,凡是士农工商,宗室子弟都可以参与。但是不能仗势欺人,不能欺行霸市,不能强取豪夺。如此一来,可谓皆大欢喜,尤其是那些血缘较为疏远的宗室,更是看到了生活的希望。而藩王之类,他们的最大优势就是有钱,做什么起跑线都比别人高。不过既然如此,俸禄的事情,可就要另当别论了。降奉限地是情理当中的事情。”

朱由松说完,对周舒夜说道:“你马上以朕的口吻,写一道圣旨,给温体仁。让他拿出具体的措施条例来,咱们回京的时候,就要整个大明朝,都已经施行了。”

自己拼杀出来的新政权就有这么一个好处,施行政令不怕掣肘。连皇帝都因为反对我们,被赶下皇位了,谁还敢不听命?如果你执意不从,我屠刀上血迹未干,何惜一斬之力。

趁着余威仍在,朱由松打算彻底解决党争和宗室这两个大毒瘤。

第二百一十二章 回府

洛水河畔,群贤毕至少长咸集,一州一府官员尽皆前来,附近的县令以上官员也都汇聚洛阳。

自从安史之乱,中原文明由西向东,洛阳这个古都再也没有过这样的辉煌。甚至,都鲜有皇帝光临过这里。

春寒料峭,棉衣下冻得脸上通红的吕维祺,更显得鹤发童颜。但是这个老头精神矍铄,人老心不老,坚持在寒风中,等待着迎驾。老头儿情绪激动,正在跟身后的好友门生,宣扬自己的故土洛阳。

“当初大禹治水,定鼎九州,咱们就是豫州。是天下之中,号为中原。道学发源于此、儒学兴盛于此、佛学首传于此、理学还是光大于此。”

那股子自豪劲,恨不得将硕大的洛阳,抱起来吹,举起来吹。身后的子弟无不随声附和,其实都冻得麻木了。他的小孙子吸了一口鼻涕,仗着受宠,问道:“爷爷,我能回家么,这里好冷啊。”

一向视孙子为心头肉的吕维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斥道:“给我忍着!咱们洛阳做这么多年来,终于走出去一个皇帝,这是何等的荣耀。今天咱们在这迎驾,是要写进州史的。”

终于,视线的尽头,缓缓出现了车架,朱由松从车帘里露出头来,跟张元化说道:“怎么样,前面人多不多?不多的话,我们可以走慢点,再等等他们。”

张元化笑道:“陛下,以您在洛阳的声望怎么会不多。”

朱由松放下心来,这算半个衣锦还乡,是人生一件乐事。他想了想,说道:“牵马来,我要骑马入城。”

距离洛阳还有三里,就已经看到漫无边际的迎驾队伍。百官当先,各穿官府,身上有诰命的命妇也都按品大妆。街头巷口用幕布围住挡严,浩浩荡荡这些人马,竟然只是有官身的贵人。

龙旌曲柄伞下,朱由松策马而行,将打伞的小太监甩在身后。来到城前,只见冠袍带履的官员耄老们上前,跪拜于地,齐呼万岁。朱由松跳下马来,将他们为首的吕维祺扶起,说道:“朕久居洛阳,你们都知道真的脾性,不必如此。”

老头眼中含泪,说道:“陛下能回洛阳,是我等福气啊。”

进城之后,朱由松才发现,路的两侧都已经用帷幕遮挡,防止有暴民惊动圣驾。

朱由松轻笑一声,说道:“当初朕为小福王,带着两三个侍卫,漫步于洛阳街头,还曾经与人斗殴于市。如今做了皇帝,反倒不敢与百姓相见了么?”在场诸位听到朱由松的话,不禁相对苦笑,当初这个小福王可是洛阳一害啊。谁知道后来性情大变,甚至连皇帝都当上了。

说完命令将帷幕撤去,帷幕后百姓早就挤得满满当当,都齐声欢呼起来。要说朱由松在洛阳的声望,还真不是开玩笑的,每个百姓脸上的笑容都是真挚的。侍卫们也都是洛阳子弟,与有荣焉,昂首挺胸。

人群中一个老人哭的泪如雨下,观他容貌,赫然便是当初木匠艺人吴西峰的邻居老头儿。当年的一段小事,经他嘴一传开,已经是洛阳一大奇谈。甚至被人改编了话本,赞颂当今天子,义气千秋不输当年赵太祖千里送京娘。

福王府门前,更是精心准备过了。要说奢靡,没有人比福王府有经验,但是朱由松当家之后,隐隐压制下了这股歪风邪气。朱由松在京城已经半年多了,王府的众人体内那股奢靡之气又冒头了。王府门前,波斯的红毯如同一条赤色长虹,铺出去何止十里。帐舞蟠龙,帘飞绣凤,沿途甚至有袅袅兽香。

王府内有品阶的属官和侍奉都站在门外,迎接圣驾。

没想到朱由松不但自己来了,身后还跟着满城的百姓。

看到这浮夸炫目的王府门口,朱由松差点误以为自己走错了,四顾一看确实是自己的王府无疑。心头隐隐就有怒火攀升,顾忌着第一天回洛阳,而且还没有拜见邹氏,所以隐忍不发。

进了王府,朱由松朝着狮子拜了三拜,只等王府大门盍上,与百姓们分开,才怒道:“这是谁整出来幺蛾子,不知道辽东日费千金,陕西一碗米可以救活数十人么?”

老舒头哪见过这么生气的朱由松,忙推卸道:“是外宫那些属官老爷们想出来的,他们说这是礼仪之道。”

朱由松稍微平复了下心情,也知道他们说的也有道理。身为皇帝,本来出巡的规格和礼仪就吓死个人,自己这是简化无数次的,依然很奢靡啊。

于是回头对周舒夜说道:“这样的礼制,既劳民伤财,又使出巡了无乐趣,必须要改。”

周舒夜暗暗记在心里,准备回去后奋笔疾书,写出一个章程来。

而且此举颇具深意,礼仪制度,一直是儒家的象征。朱由松几天之内,先是嘲讽八股取士,暗示科举要改,又要精简礼仪,这是一个信号啊。自诩为头好心腹的周舒夜,自然要为他扫清道路。

回到了王府,朱由松自然轻车熟路。邹氏早就得了消息,喜气洋洋地在自己院子里,等着朱由松回府。素月如今肚子已经隆起,距离生产不远了,十月怀胎,应该还有两个月就要生下朱由松第一个孩子了。

打发周舒夜前去素月处,朱由松来到邹氏这里,进院先看见一个高挑丽人,红袄翠绿色的襦裙。鹅颈匀直、腿长逾半,臀股浑圆,腰肢紧束,不是御姐红玉是谁。朱由松一双贼眼笑嘻嘻地挑视着她,换来一双大大的白眼。旋即又是如水一样的眸子,盈盈欲滴的春意,整个院子都快装不下。她本是三十岁的年纪,又只有和朱由松好过一次,食髓知味,夜里没人的时候,不知道多少次回想过蚀骨销魂的滋味。

“还不进来?王妃都等你一早上了。”

朱由松趁着没人注意,在她比球还圆的臀丘上捏了一把才笑嘻嘻地走进房间。

红玉只觉得触电似的浑身一麻,就听到贱兮兮地一声:“福八给母亲请安。”

第二百一十三章 骑墙皇帝

见过了王妃,邹氏做了太后倒也没有多少喜色。只是一个劲叮嘱朱由松,都是一家人,不要对朱由检动手。

朱由松说了自己的处理方式后,邹氏才点了点头,将他赶到了素月处,只说道:“去看看你的孩子,和孩子娘。”说这些话时,就喜形于色,显然对于邹氏来说,有了个怀孕的儿媳,比做什么太后,值得高兴多了。

素月院里,周舒夜叮嘱一番已经离去,朱由松知道是为他们创造环境。两个人恩爱缱绻,互诉衷肠之后,朱由松亲口允诺,不管是小公主还是个男孩,都一样疼爱,才哄着她睡去。

寒风再次侵袭着洛阳的大小街道,小冰河时代的初春,冰冷之意不让三冬。

“他妈的,真冷!”朱由松呵了一口热气,紧了紧衣领。

王府如今今非昔比,巡逻的守卫也多了起来,即使是在三更的夜里。

朱由松一身玄衣,完美的融入在夜色里,两个眼睛滴溜溜一转,趁着侍卫们换防的时间,一跃而上。

他心里紧张,侍卫们比他还紧张。他们都是专业的侍卫,业务水平远非一般豪门的护院。早在朱由松出了院子,他们就注意到了鬼鬼祟祟的皇帝陛下。但是不管皇帝想做什么,既然他不想让人知道,这些侍卫哪敢揭穿。

走在前面的小黄小心翼翼地问道:“李大哥,陛下趴在墙上,上也不上,下又不下,鬼鬼祟祟不知道作甚,万一掉下来怎么办?”

“闭嘴,千万别看,装着没看见。万一...万一掉下来了,咱们也不要上前。这事丢人啊,折了陛下的面子,还有咱们好日子过?这些事,都算是大内秘辛了,凶险万分啊。”这个李大哥正是当年茶楼一怒杀吕公子的李青,如今已经成了侍卫小统领。他虽然和朱由松是故交,迎恩寺就跟着他一十三骑救迎儿,也不敢上前拆穿轻功蹩脚的皇帝。

看到皇帝终于成功越过了院墙,而且也没传出惨叫声,一众侍卫才长舒了口气,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里。听皇帝的墙根,可不是什么好事。

一心以为瞒过别人耳目的朱由松,得意洋洋,跳下院墙。轻车熟路地来到一处半掩的房门外,蹑手蹑脚推门而入。

房中烛光已灭,一进门先是一股淡淡的幽香。朱由松深深呼吸,脸上露出猥琐的笑容。

越过了锦屏,秀床上一具玲珑沃腻,修长丰盈的娇躯,瑟瑟发抖。从朱由松推门那一刻,她的眸子就徒然睁开了。突然,一双冰凉的手,伸进了锦被之中,落在滑腻如脂的腰间,引来一声娇啼。

红玉咬着唇珠,强忍着羞意,嗔道:“作的什么怪,大半夜的不睡觉,来招惹人。小心你姨娘我大声喊叫,捉了你这小淫贼。”话虽狠辣,只是这声音酥软无力,更像是呻吟,实在没有半点威力,反倒是激起雄性兽欲。

“哎呀,我会错了意,你留着个门缝,不是要半夜偷人用么?”朱由松故作惊讶,打趣道。

被说破心事的红玉羞恼难当,转过身来,抡起粉拳捶打他得胸膛,扭动着娇躯不让他的禄山之爪得逞。饱满沉坠的乳瓜前后摇晃,反倒更加激起了朱由松的欲望。朱由松不知从哪练就的本事,手上忙着的同时,一身衣物已经已褪去。饶是这样的局面下,仍然让红玉不可思议。她瞪着眼睛问道:“你是怎么除去衣服的?”

“嘿嘿,这等手段,何足挂齿,等一会还有更厉害的。”

红玉噗的一声笑出来,嗔骂道:“下流胚,一身下流的招数。”

朱由松佯装怒色,将她和腰抱起,按在秀床之上。沉甸甸的酥胸坠成了完美得丰圆形,浑圆饱满,大如垂架熟瓜。细细地蜂腰压在榻上,一轮圆月高高翘起,豪无反抗之力,只能等待临幸。

“大胆刁民,竟敢嘲讽朕,罚你做一匹牝马,赎罪。”

红玉性子泼辣,岂肯这样受制于人,开始扭动挣扎,呜呜出声。只听啪的一声,一个红通通的掌印,出现在一抓就会陷进去的腴腻酥软的臀瓣上,榻上美人媚眼如丝,浑身一阵颤栗,再也没有半点力气。

朱由松策马驰骋,暗道,没想到这么泼辣,还有抖M的潜质,嘿嘿。

几度春风之后,红玉抱着朱由松结实的臂膀,娇慵无力地偎着他厚实坚硬的胸膛,坠入梦乡。过了一会儿,朱由松轻轻地唤了她几句,确定佳人已经睡熟,才悄悄地收回手臂,穿好衣裳,翻墙而去。只是本来就不甚矫捷的身手,更加的蹩脚。

翌日一早,朱由松高眠不起,就听到外面传来喧哗的声音。

就算以前是小福王,内院也不会有人如此吵闹,朱由松爬出被窝,问道:“何事吵嚷?”

王府的大丫鬟舒儿,很久没有服侍他起床了,闻言说道:“据说是咱们洛阳的一些耄老,聚集在王府外,求见陛下。人多了一些,声音就大了。”

朱由松但是不敢怠慢,国事为重,起身梳洗完毕,来到文昌楼。

果然是人多了,不过可不是多了一些。摩肩接踵,一颗颗白花花的脑袋,把王府外宫好像挤满了一样。张元化上前说道:“陛下,这些都是洛阳的名宿耄老,求见陛下。”

这么多人,文昌楼自然是装不下的,朱由松思忖片刻,说道:“让他们派个代表来吧。”

在这些白发苍苍的人群里,还算年轻的吕维祺,别众人推举出来。来到文昌楼内,朱由松笑嘻嘻地问道:“吕老国之老臣,今日前来,有什么指教。”

吕维祺一听,受宠若惊,没有想到朱由松这么客气。忙说道:“陛下谬赞了,洛阳是陛下的藩属之地,也是龙兴之地。洛阳子民,尽是陛下旧时属民,对陛下忠心不二。我们此次前来,是想陛下恩准,将洛阳设为陪都。”

朱由松一听,他们竟打的这个算盘,自然是万万不行的。陪都金陵地处东南,试看如今环球,是大航海时代,怎么能将国家重心从沿海往内陆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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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愿景

朱由松打发走了吕维祺等人,才想起尽起洛阳财物,再回京城。

一番折腾下来,回到京城皇宫的时候,已经又是半个月了。这次的行人里妇人多,素月还有身孕,比来时游山玩水还要慢。

归根结底,是大明朝的路不好走啊。遥想后世,洛阳到北京四个小时就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这样的科技,不过朱由松心想,自己的到来,多少会让铁路提前铺设在中原大地吧。

洛阳教堂的神父,知道朱由松已经从亲王,变成了皇帝。不但连夜派人通知了吕宋佛朗机总督,而且马上请求,一起前往北京。对此朱由松不置可否,他自己什么教都不信,但是却并不想限制别人信教的权利。

看着眼前的洋人,朱由松不禁想起远在欧陆的一行人。他们都是自己送出的,已经出去大半年的时间,根据当时的约定,距离回来还有一段时间。两地隔海相望,倒是提醒了朱由松,是时候发展航海了。毕竟自己人在彼岸,要是大明的船根本去不了那里,出了什么事都不好及时解决,自己也不放心。

掀开车帘,朱由松正好瞧见优哉游哉,满脸喜色的方英范。如今他以国丈自居,很是有点志得意满。此时正跟在后面,四处张望,满脸喜色。

“朕要见方英范。”

不一会,方英范就受宠若惊地进了马车,问道:“陛下相召,有何吩咐?”

朱由松笑嘻嘻地问道:“你们方俞两家,掌控运河船只,一向都是自己造船的吧?”

方英范面有得色,恭敬地说道:“不错,我们祖传的这单微末技艺,都有自家的船匠。”

“如此甚好,朕当年去江南,拿下了东番岛。曾在海上见红毛番人的战船,蔓延整个海上,咱们大明的海域,可不是别人随意来往的坦途。”

方英范面带难色,说道:“不瞒陛下,我们所造的船只,大部分都是为了运河运送货物。海船建起来,多有不同,不是我们擅长的。”

朱由松早就料到这个结果,安慰道:“无妨,你们的船匠既然能造河船,只要有人指导,造海船也不是什么难事。”

大明朝拥有这个时代最多的子民,最强有力的王权,所能调动的能量,不是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能比拟的。甚至可以说,比他们全部加起来,也不遑多让。荷兰那种松散的城邦,为了赚钱,都能崛起,何况大明。

就在三十年前,荷兰人为了赚钱,没有任何一个大商人,愿意担任国家的主人。生怕耽误他们赚钱的精力,于是精明的荷兰人想到一个主意,他们将国家托付给英国女王,甘愿认她为君主,受她统治。但是后来,又嫌弃英国女王收的税太多了,舍不得自己的血汗钱。于是悍然造反,组成政府。

短短三十年,他们已经从欧洲的商品集散地,成为了全球的海上霸主。

大明的家底,比他们丰厚何止百倍,朱由松完全有信心,在这个最好的航海时代,分一杯羹,而且,还要最大的那一杯。

朱由松回到京城,第一件事,就是召集藩属国,接收万国朝贡。

佛朗机的吕宋总督得知自己的盟友,已经成为这个庞大帝国的主人,兴奋地亲自带人,从天津登陆。这个相隔甚远的,反倒是第一个到的。

出乎朱由松意料的是,自己的老对手,荷兰人也来了。如今荷兰已经成立了具有国家职能、向东方进行殖民掠夺和垄断东方贸易的商业公司-荷兰东印度公司。

这个国家的眼里,什么都是次要的,只有金钱才是最实际的东西。如今大明朝的海上实力,已经今非昔比,朱由松登基以来,台湾岛上的实力,已经顺利地和福建府融合。有了这个强大的后盾,再也不是漂浮在茫茫海洋的一支孤军了。

朱由松也尽释前嫌,热情地接见了荷兰的使节。并且破例免除了这些前来朝贡国家的三跪九叩大礼,允许他们按照各自国家,觐见君主的礼仪朝拜。

毕竟,想要得到真的尊重,不是按着别人脑袋,给你磕头。而是拥有让他们心服口服的实力。

佛朗机人见到朱由松竟然和荷兰人想谈甚欢,不禁大惊失色。他们已经丧失了和荷兰人一较高低的实力,若是失去朱由松这个徒然变得强大无比的盟友,那么他们在亚洲,将举步维艰。

但是朱由松显然并不想和他们划清界限,他清楚明白地告诉吕宋总督,大明朝不会掺和到他们在欧陆的较量。但是如今亚洲这个大蛋糕,必须以大明为主,大家一起来分享。我们不会独吞,但是必须切蛋糕的刀,必须握在大明手里。

吕宋总督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一直以来对海上霸权不甚重视的国家,态度突然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但是他们的大本营相隔万里,想要在这里跟大明朝相争,简直就是以卵击石。好在他们本来就争不过荷兰人,这下出来个规则制定者,大家一起在框架内发财,他们倒也乐见其成。

不管是礼法的更改,还是大开海运,都已经超过了文官们的底线。朱由松甚至在一些事上,避过了礼部,直接用自己的人马,横插一杠。他们纷纷上书,言辞激烈,因为有些事真的触动到他们利益了。

朱由松望着雪花一样的奏章,冷笑着读了起来。

“这群贼人,鼠目寸光,只看到眼前的蝇头小利,就敢数典忘祖。江南繁花似锦,烈火烹油,却一点商税都收不上来,竟然还想着依靠朝中势力,与国争利。

太祖毕竟淮右布衣起家,有些想当然了,如今是时候改一改税收制度了。”

养心殿里,只有周舒夜、温体仁两人,闻言各不相同。周舒夜是光棍一条跟着朱由松干革命,让他革谁的命他都无所谓。温体仁却不同,他自有自己背后的势力,这次竟然动作这么大,肯定要有所波及,他不禁陷入了沉思。

第一百一十五章 我妈都不舍得吼我

蒙古人已经失去了他们的王,黄金家族也失去了祖先的荣光,陕甘九边更多的是骚扰,而不是威胁。

陕甘兵变的首发地固原城内,张浩手执圣旨,神色严肃。陕甘九边,国之边陲,被朱由松选了出来,作为新军改革第一站。先难后易,是朱由松的一贯原则。

这是一道石破天惊的圣旨,解散府兵,重练新军。朱由松还是那一套强兵理论,如今他做了皇帝,要推到全国实行了。相对于商税的施行,府兵改革的阻力就小了许多。重文轻武导致武将在朝中的声音很小,他们没有文官的能量。精兵简政和宗室改革同时进行,温体仁卯足了劲,这是他任首辅以来,第一件大事。已经下定决心要对得起朱由松的知遇之恩。

宗室和武将一样,在政治上也属于弱势群体,他们并没有多少政治资本。手里的财物并不能换来话语权,而且他们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大明发展到现在,宗室的人口已经控制不住了。而他们中像朱由松以前小福王一样的,只有寥寥几人。更多的是俸禄都不能按时领到的远亲宗室,这些人不能从事四民之业,本来就是改革的潜在支持者。

丈量土地,还田于军民,是第一步。大明的军户手里的土地,已经被蚕食的所剩无几。更多的士兵,毫无经济来源,这也是固原兵变发生的原因。

择其优者留军,其他人脱离军籍,归乡务农。

正在陕甘军改如火如荼的进行的时候,京城附近,一支军队趁夜入城。这些人步履不算整齐,但是每个人精神焕发,甚至神色有些跋扈。他们中的大部分,都是马陵山中的悍匪,还有一些是一阵风大闹中原时候,加入的三山五岳的豪杰。

领头的正是朱由松许久未见的葛九,明代皇城入夜之后,就算皇帝也不能开的。但是如今整个皇宫,都是朱由松的嫡系,这个规矩也已经名存实亡。

一扇扇的宫门大开,卢九德目光炯炯,看着这些鱼贯而入的精壮健卒。三厂一卫在明朝恶名昭著,但是每一个皇帝,都十分倚重。就是因为他们确实好用,尤其是对付不动手天下无敌的大明文官的时候。

第二天朝堂,文官们准备了一夜,要誓死力抗皇帝改革税收的决定。江南大商人,出巨资供他们走到今天这个地位,回报的时候来了。这可不是他们第一次为此与一国之君开战,而且以往的战绩来看,他们也是胜多败少。

还没等他们开口,朱由松先丢下一颗重磅炸弹。

“朕自登基以来,夙兴夜寐,常思治国之策。国之重患,在辽东战局。辽东战事,苦于缺少钱粮,江南富庶,所缴甚少。朕将巡视江南,克日出发。”

哄得一声,满朝官员甚至已经顾不上朝堂礼仪,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朱由松俯视堂下,冷笑一声,暗道这可真是最弱的一届大明文官。没办法,他们被一个魏忠贤,搞得现在还没恢复元气。

吏部尚书韩爌第一个跳出来,义正言辞的反对起来。他本被阉党赶回家,朱由检登基后请了回来,担任六部之首的吏部尚书。东林党元老级的人物,但是历史上最大的事迹,也不过是在各种党争中,大杀四方。

韩爌年近六十,已经是个老头儿,但是身体一直不错。此刻更是横眉怒目,直把他自己的皇帝当成了生死仇敌一般,慷慨陈词道:“陛下,您要效仿隋炀帝幸江都么?”

这一声掷地有声,简直就是文官死柬的楷模。不但博得了满堂喝彩,韩爌自己也在心里给自己叫了一声好。眼看朱由松也被他吼得愣在原地,韩爌面有得色,就想继续穷追猛打,赢得个好名声的同时,阻止皇帝下江南,威胁到江南众人的利益。

朱由松却没想给他这个机会,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他在洛阳一言九鼎,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恨不得当堂骂道,你吼我,我妈都不舍得吼我。

“大胆老匹夫!当堂呵斥朕,可把皇帝放在眼里?来人啊,韩爌咆哮朝堂,殿前失仪,剥去官职,贬为庶人。”

朱由松话音刚落,几个殿前武士手扶着腰刀,铁塔一般的身躯,覆盖在玄甲之内,走起路来铿锵有力。来到殿中,将堂堂的吏部尚书,朝廷大员韩爌架在中间,拖了出去。

朱由松仍不解气,恨恨地说道:“韩爌老贼,让朕心寒失望,还有谁跟他一样或者为他求情的,一律按请辞处理。发回老家,怡养子孙去吧。朕被他一气,身体不适,就先退朝吧今天。”

谁也没有想到,堂堂的一部尚书,还是六部之首,就这样被革去功名,成了一个田舍翁。朝廷的天变了,他们一直以来横行霸道的那一套,对这个权威之重,直逼洪武的新皇帝,没有效果了。他们欺负的了接班登基,长在宫中的皇帝,却无法左右一个带兵打进京城,造反登基的藩王。

回到后宫,朱由松气还没消。礼乐崩坏,士人皆以顶撞皇帝为荣,甚至作为晋升资本。不管什么事,先把皇帝骂上一顿,就能博个天大的声望。这简直是明朝发展到现在的一个奇葩产物,是时候改变一下了。

养心殿里,一扇锦屏,如雾如烟,将内外隔开。一双长相一模一样的璧人,翘着浑圆的小屁股,雌伏在案下,轻启檀口,挑动雀舌,正在行弄玉吹箫之事。隔着锦屏,卢九德垂首弯腰,听着吩咐。

“韩爌以忤逆治罪,将他的党羽都罗列出来,赶回老家。朕要趁这个机会,肃清朝堂!”

卢九德领旨而出,锦屏后明显有三个身影,而且朱由松的身音也不对,说话似乎夹杂着呻吟。卢九德可没有兴趣八卦,领旨后一刻也不敢耽搁,风风火火的办案去了。

朱由松脚尖一紧,双腿微蹬,倾泻在最疼爱的两个小丫头俏脸上,心头的怒气才渐渐平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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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再下江南

因为皇帝被喷,一群资本家的代言人,都卷入了清洗运动中。

这些东林党如同跗骨之蛆,为了自己的利益,一直以来誓死抵抗着任何有益于朝廷的变革。

当初万历皇帝在位,国内国外战事不断。万历三大征,没一征都耗费百万。但是朝廷依然有许多结余,来赏赐自己的儿子,老福王。这是因为万历心知继续征收微薄的农业税,不但国库不够用,而且农民也无法忍受。于是他方设法从江南的资本家中收入税收,由于管理外库的的户部不接受工商税,只收农业税,万历便把工商税收到内库。

这样利国利民的举措,因为触动到了东林党和他们背后势力的利益,于是无耻文人极尽诬陷之能事,万历被他们描绘成贪财无道的皇帝。后来通过廷击红丸移宫三案的精彩演出,东林党终于在万历死后第一次把持了朝政。他们马上逼迫泰昌废除了各项工商税收。充分暴露了东林党作为资本家代言人的角色。

再后来出了一代狠人魏忠贤,终于有人能治他们了。但是魏忠贤因为得罪了朱由松,而且朱由检也深恨他,又被搞死了。一群东林党喊着口号又回到了国家中枢,东林内阁和朝野地东林党人为天子的英明决定而高呼万岁,随后他们的内阁就又提出了减税地一揽子计划,他们认为天灾主要是由万历胡乱收税招来的,现在正是拨乱反正地时候,所以他们向天子建议进行一次普遍地减税,以让上苍愉悦,从而保佑大明境内风调雨顺。

在哄得少年天子朱由检同意了之后,东林君子第一个提出地茶税,以往万历皇帝信不过文臣,就派监督太监去检查各省地茶园,这当然是大大地恶政。东林君子们绝不会贪墨国家税款地,天子遂收回了各布政司地监督地太监。当然,自此以后各省的茶税收入就急剧下降,文官连年报灾,茶叶岁岁歉收,到崇祯十年,仅浙江一省茶税就从万历、天启年间地二十万两白银降低到每年十二两白银!

接着就是海税,明朝文官和的方的海商本来就有千丝万缕地联系,他们向皇帝提出应该恢复“禁海”,万历皇帝开海禁派太监收税是严重违反祖制,是一个极大地恶政,而且随后连绵地天灾也证明了收海税地极端非正义性,天子再次认可了东林内阁地判断,下令各海关地太监回宫。

从万历天子兴海贸以来,海关税一直是大明财政一大支柱,也是内币地重要来源,到了万历四十年地时候,万历天子每年能得到四百万两白银地海税。从朱由检登基以来,他们以恢复禁海令地名义停收海关税后,内库就再也不能从日益繁荣地国家海贸中得到一两地银子了。

这一次朱由松想动税收,显然又让他们想起那段财运被断的日子。于是满朝大臣炸毛了,他们叫嚣着像朱由松开喷。以倒霉蛋韩爌为首。

一番清洗之后,朝廷顿时清净了许多。每天摆在朱由松案头的奏章,也呈几何倍数递减,毕竟这里是中国,几千来的官本位社会,谁会和自己的官位过不去呢。

十月一是古代寒衣节,祭奠先人的日子。在这一天,朱由松去太庙祭祀过之后,正式出发。随行官员不多,因为朝中缺人,好多的官职因为韩爌清洗,还都空缺着。这时候他们需要留在京城处理政务,温体仁抓紧时间,安排着自己的亲信,这一切朱由松看在眼里,并不点破。有时候你想让员工做事,不可能一点甜头都不给别人。

与上次下江南,并没有什么大的区别,依旧是葛九张元化护驾。不一样的是,这一次岳盈盈因为有了身孕,留在宫中,不能同行。上一次偷偷摸摸,化作客商,这一回却是打起天子旗号,巡视江南。

到了徐州,沿河而下,朱由松是彻底享受到了隋炀帝下江都的乐趣。

徐州是方英范的老巢,这里拿出了方家最豪奢的船,送给了朱由松。雕梁画栋,不亚于行宫别苑。

陕西三年了,一滴雨水都没有降下,但是江南却一直风调雨顺。水位稳稳的拖着豪船前进,越往南,天也暖和起来。

“烟花三月下扬州!可惜了上回两次路过,都没有游览一番,这一次也没有时间啊。”这次是真的三月下扬州了,但是依然没有空闲。因为沈慕鸿在江南改革,处处受阻。虽说自己的手段不一定比得上沈慕鸿,但是自己的身份,坐镇江南,就是一个天大的震慑。

装饰精美的主舱内,朱由松将小荷抱在腿上,正在拨弄着一个精美的地球仪。这是宫中所藏的旧物,是明万历年间意大利传教士利玛窦来华后,为向中国传授古希腊的地圆说,亲自制作的地球仪。

“爷,这个圆球是什么东西?”

“嘿嘿,这就是咱们生活的乾坤天地。你看,这里就是我们大明朝。”

小荷的小脑袋显然不能理解,乾坤是个球这样高深的地理知识。朱由松心不在焉地拨弄着地球仪,心里想着眼下的问题。站在一个穿越者角度,他可以用上帝视角看待问题。如今大明的一切天灾人祸,放给崇祯是不治之症,但是朱由松却知道良方。

大旱缺粮?整个南美都可以是大名的粮仓。辽东缺饷?海外有无尽的金银,西班牙葡萄牙的皇宫内,黄金已经无处安放。这是一个天翻地覆的时代,固步自封的下场,就是沦为落后民族,近现代百年的屈辱,就是赤裸裸的现实。

只要解决了江南的税收问题,国家有了资本,动员起来,茫茫大海上,谁都没有大明朝的底蕴,万船千帆都要为大明的船只让路。想到这里,朱由松不禁嘴角翘起,笑了起来。

只有坐在他怀里的小荷,抬头看见自己主人坏坏的笑容,再看到他拨弄球的熟稔动作,不禁感觉胸前一阵酥痒。

第二百一十七章 杀神沈二狗

明媚的春光,映照在西湖之上,波光粼粼,就像是一块不停泛起涟漪的翡翠玉石。

不到杭州,不游西湖,就不能说领略过江南的风景。微风吹过,温柔舒服地拂过脸颊,别说小荷小莲这样第一次来江南的人,就算是来过一次的朱由松,也陶然欲醉。

两个姐妹花一左一右站在朱由松身后,一双眼睛早就四处张望。她们如同养在笼中的金丝雀一般,自小在王府的小天地里长大,对什么都很好奇。在花港的亭子内,朱由松对面就是十府巡抚沈慕鸿,两个人正在侃侃而谈。

沈慕鸿难得叹了口气,说道:“江南湖泊江河水质清净,但是江南的官场水深且浊。”

“连你都没有办法么?”朱由松这是第一次见他心生退意,可见此处的顽疾,根深蒂固。

“若是慢慢调理,紧密布局,当可溯本清源。但是如此一来,就需要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沈慕鸿沉吟片刻,继续说道:“陛下可有耐心?”

朱由松站起身来,冷笑一声:“十年?先生宅心仁厚,想要引导这些劣货走向正轨。但是在朕看来,他们已经无药可救。一群商人把持着经济,就可以要挟朝廷,左右朝政,为他们谋私。这样的江南,还要十年才能正源。朕手里一把长剑,半个月就把他们杀个精光。”

沈慕鸿面带不忍,劝道:“这些势力根深蒂固,错综复杂,就好像老树盘根,萦须互绕。动作小了,根本无济于事,但是动作大了,难免有点残酷了。”

“急病下猛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此事托得一天,就是朝廷财政掣肘一天。你到江南已经一个月,相信凭你的能力,已经摸透了吧。我这次带来的亲兵,都是当初一阵风旧人,这些骄兵悍将,最信服的,就是先生你了。现在就把他们交到你的手上,一个月的时间,我要看到江南地覆天翻!”

这番话掷地有声,沈慕鸿已经听出来,这不是商量,是一国之君最庄重的命令。他接过朱由松的佩剑,别在腰间,昂首阔步走出亭子,背影单薄却坚毅。

朱由松说的坚决,但是却不想在此地见识腥风血雨。拉着两个唧唧喳喳的小美人儿,要继续南下去台湾岛,巡视一下自己的兵工厂了。

沈慕鸿在亭中,还为江南说清,希望用柔和一点的手段,处理这里的官商勾结问题。但是奉了君令,出了亭子,就化身一头杀神。他的性子就是如此,要么不做,既然有了旨意,就要做的最狠。

就在朱由松起驾的那一天,江南新的商税颁布,大的商人聚在一块,准备联合起来,施加压力。江浙道的官员,也都消极怠工,他们手下的一众衙役吏目,得了主子的命令,也都半死不活,不肯执行。所有人都在观望,十府巡抚的衙门却一直紧闭。一周之后,所有人都以为沈慕鸿怂了,大肆庆祝的时候。杭州城内,黑衣玄甲,手执燧发枪,腰别上好倭刀的五千人,齐聚衙门口。

这样的规模,足以横扫江南,此地府兵已经成了一群笑话。就算在辽东苦寒之地,这样的战力,也不容小觑。

“经查,现有浙江承宣布政使司及以下杭州府、温州府、嘉兴府、金华府、衢州府、严州府、湖州府、绍兴府、处州府、台州府、宁波府知府等官员大大小小一百七十二人,消极怠工,违抗新政。今十府巡抚沈慕鸿奉圣旨,有监察百官,先斩后奏。即刻捉拿下狱,择日问斩!”

五千人齐声应诺:“遵命!”

十天之内血流漂杵,满城风雨,人心惶惶。杀头之后就是抄家,所有拒税豪商巨贾,无一例外,都被捉进监狱。牢中已经人满为患。他们几辈人积累下的财富,尽数充公,史称血色十日。沈慕鸿积累的名声,瞬间变了意味。以前他是谦谦君子,如今成了绝世杀神。一提沈慕鸿的名字,在江南可以止小儿夜啼。

更有甚者,他们的怨起滔天,深恨沈慕鸿。于是给他取了个缺德外号,沈二狗。寓意是周舒夜是皇帝第一狗腿,沈慕鸿其二。这就是赤裸裸的人身攻击了,熟悉的人都知道,朱由松对沈慕鸿,非常尊敬,动辄以先生称呼。

江浙道陷入瘫痪,政令不通,经济停滞。但是很快,邹氏兄弟如今以皇商的身份,填补这份空白。朱由松有的是洛阳嫡系,苦于没有官职安排。被人提着脑袋跟你干革命,终于把崇祯搞了下去,怎么可以继续籍籍无名。新的官员奔赴浙江,携带家眷,甚至将南下的道路,堵得人满为患。

朱由松携美南下,优哉游哉到达福建的时候,帝国新杀神沈慕鸿,已经带着他血腥味还没散去的五千玄衣军,来到南直隶。应天府、苏州府、松江府、常州府、镇江府、淮安府、扬州府、徐州、凤阳府、庐州府、安庆府、徽州府、太平府、池州府、宁国府、滁州、和州、广德州的官员,甚至都已经联名上书,支持新政。

商人们踊跃交税,官员夙兴夜寐,别提多有干劲了。秦淮河繁华脂粉地,因为这些人的突然勤政,都已经落寞萧索了不少。没办法,她们的老恩客,那些官员商人们,都在忙着处理政务和交税呢。

在澎湖,确实另一番景象。朱由松泛舟在湖上,手执钓鱼竿,身边环绕着两个千娇百媚的小美人儿,怡然自得。听了岸上侍卫的禀报,朱由松满意地大笑。此间每死一人,锦州宁远,陕甘九边就要活上千人,万人。也只有这样,未来才不会再次出现扬州十日,嘉定三屠,乍一看这是杀人如麻,其实是救人无数。

朱由松挥了挥手,侍卫抽身退下,握刀守卫在园门口,除了天上的飞鸟,再也没有人能窥见院内春光。

来到岸上,亭子里舒适的软毡上散置着扶枕垫褥,无一不织锦绣金的昂贵珍品,布置得温馨而舒适。两个翘起的小桃臀,正在殷勤地铺设着软毡,朱由松贱兮兮地一手一个,啪啪两声脆响。小荷羞意大盛,支支吾吾,嚅喏起来,细若蚊蚋;小莲娇艳无方的佾脸晕红,嘴上却不肯让,咬唇抿笑,水汪汪的明艳眸中满是衅意。

正逢江南春意盛,好一场亭中恶战!

第二百一十八章 要想富先造船

泉州码头,昔日的空旷宁静早已一去不返。

来往的商船客船络绎不绝,但是今天码头息港一天,对这个地方来说,今天也是一个大日子。

历朝历代,都没有皇帝来过这里,如今终于迎来了一次天子巡视。福建有品阶的官员悉数到场,满面春风的欢送皇帝,前往台湾。

朱由松登船而去,这些官员久久不愿回府,直到远处海平面已看不到帆的影子。当今天子果然是不重场面,出行的天子排场一概不摆。若是其他人,大臣们难免议论,这是因为天子得国不正,心里发虚。但是换做朱由松,谁都不会有这种想法。因为他的脸皮厚,早在做小福王的时候,已经闻名四海了。

龙船下到澎湖,已经看到对面海岸人山人海,晃动的身影井然有序的站在岸边,等着迎驾。朱由松外冒乌纱,弁身前后各分十二缝,每缝压以金线。冠前装饰五彩玉云各一,冠后列四山。五玉云象征五行,四山取其“镇静”之义。这就是大明皇帝的便服,俗称燕弁冠服。

当先一个高瘦身影,一看就知道是自己的小表兄,邹义。自从当日一别,已经年余未见,再相见时,身份已经大不相同。想到这里,邹义难免有些动情,上前就要拜倒。朱由松笑嘻嘻地扶起他来,虽然不能再和以前一样,勾肩搭背相约去逛青楼,但是亲近之意,不下于昨。邹义眼角湿润,说道:“陛下扫清中原,几番血战,亲冒矢石,我们兄弟不能陪在身边,深感有愧啊。”

“这是哪里话,台湾岛的重要,不下于潼关。当初不是你们经营此地,哪有沈慕鸿强登天津,直取京城啊。如此一来,这仗还不知道打到什么时候。而且你们供应的粮草,非常及时,不但解救两次洪灾,也让咱们有的是钱粮,与朱由检相争。”

说起朱由检,朱由松立马想到,他如今带着自己的老婆孩子,正在岛上当地主呢。凑近邹义耳边,问道:“那个人现在怎么样?”

邹义闻言,脸上露出一抹苦色,说道:“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天天在家饮酒。醉了之后就破口大骂,对您多有污言秽语。”

朱由松不以为杵,笑道:“那朕倒是放心了,他若是交结广泛,隐忍不发,尚且需要忌惮。如今俨然一个酒鬼泼妇,让他富贵一生又有何妨。”

邹义也不再谈论这件事,毕竟忌讳太深了。他展颜说道:“当初陛下刚走,微臣就在此岛,为您修建一座行宫。众人都不解微臣之意,如今可算派上用场了。”

“还是你了解我,这里位置很重要,尤其是将来的格局,此地可比辽东还要重要许多呢。”朱由松想了想,说道:“先不急着回行宫,带我去造船厂看看。”

说完直奔造船厂,身后一众侍卫,身边还有两个白净娇小的“小太监”,若是仔细一看,这俩小太监,前凸后翘,竟是两个一模一样的双生姐妹。两个人一点太监的自觉都没有,非但一路上说说笑笑,而且经常没事骚扰一下朱由松。随行官员看得目瞪口呆,这也太恃宠而骄了。但是皇帝大人不但面无恼色,而且笑嘻嘻的,看得出非常宠爱两人。苦于不知道如何拍皇帝马屁的岛官,终于若有所悟会心一笑。

来到工厂内,本来还唧唧喳喳的两个“小太监”,看到满厂都是光着膀子的工匠,正在嗨呀咿呀地抡着巨锤钉钉子,羞红了脸不肯再跟着。朱由松身边的人,也已经看出来了,这两个双生儿明明是两个雌儿。朱由松当年悬赏千金救丫鬟的韵事,谁不知道。据说就是一对双胞胎之一,于是邹义安排人将她们送回行宫。

抛开这段小插曲,朱由松兴致勃勃地询问着,造船厂的产量和最新的技术。

邹义也非常开心的讲解起,商船和战船的各自不同。现在所在的事战舰的作坊,这些战舰对木材要求很高,而且武器弹药的放置,吃水度都各自不同。工匠们不知道来者身份,并没有停工,他们在此处报酬丰厚,但是拿的钱是和产量挂钩的。若是质量出了问题,也要影响收入。匠人什么时候拿过这么高的报酬,纷纷拿出祖传的本事,使出十二分的力气,生怕这样的好光景,来匆匆去也匆匆。

朱由松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来到商船这边,发现商船上也设置有炮口。好奇地问道:“在海上,商船装载货物的多少,直接影响盈利。怎么还要设置上这么多炮口,要知道火炮弹药的重量,可不轻啊,这样一来,不是一趟就要少赚不少银子么?”

邹义佩服地看了他一眼,这个皇帝果然不是养在深宫的天子,学识颇丰。“陛下有所不知,如今海上可不太平,大大小小的海盗不说,各种番人时而为商,时而为盗。要是碰到手无寸铁的商船,这些鸟番人势必会化身海盗,比真的海盗还要凶残,不可不防啊。”

“这个办法不好,你想啊,商船就是商船。就算给他们配上火炮,也打不过战船的。先不说火力不行,就是船员水手也有很大的差距。我看不如这样,这次来江南,朕准备大力扩建水军。到时候商人只要缴纳一定的财物,就可以获得水师护航,如此一来,既能保护咱们大明的商人,还能以战代练,训练水师,岂不一举两得。”

邹义眼睛一亮,说道:“这倒是个好主意,就是不知道,咱们大明的水师,能不能远航啊。”

“这个你放心,朕在京城和荷兰人已经谈好了。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派人来台湾,派出最好的战船匠人,来教授我们的工匠。”

邹义听了之后,并没有收起疑色,继续说道:“陛下雄心万丈,但是咱们的工匠恐怕不够用的啊。”

朱由松哈哈一笑,道:“这个你就更不用担心了,南俞北方已经听了我的旨意,两家无数的船匠正在海上,马上就到了。”

“陛下真算无遗策!”

朱由松自得的一笑,这盘棋,朕可下了太久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 国与国哪有永远的友情

佛朗机人占据着台湾的一角,这是当年朱由松实力太差,留下的恶果。

但是如今,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吕宋总督科奎拉却不肯放弃这个好地方,更可恶的是,当初的盟友朱由松,做了大明皇帝后,跟荷兰人走的太近了。他感觉自己被人利用完,又要被抛弃了。

“尊敬的皇帝陛下,您要知道,当初荷兰人和郑芝龙,可是咱们联手赶跑的。当初您连两艘战舰,都是从我们这里买的,如今提出要收回割给我们的一小片贫瘠土地,有点说不过去了吧?”

负责给他翻译的,也是一个汉人,虽然久在吕宋,已经不属于大明的子民。但是既然是汉人,对皇帝有一种天生的敬畏,总督大人的话里,充斥着不客气的俚语,他却不敢如实翻译,只是说出了大概,将不敬的词语都省略了过去。

荷兰来的,是他们在东印度公司的远东代表,实际负责人--韦特。他笑嘻嘻地说道:“在我们有一句老话,为了金钱,谁都可以是你的朋友。当初你们的战船也不是免费送给皇帝陛下的,而且你们这一年,在东番海峡,也赚了不少钱了。”

科奎拉在吕宋一直是皇帝一般的存在,哪里受过这种夹板气,怒气冲冲地说道:“要么是我们,要么是荷兰人,您选择一个吧。我们的战船,既然能赶走荷兰人,也不惜保卫自己在岛上的土地。”

朱由松故作惊讶状,问道:“何出此言?这个岛自古以来就是我们的领土,你有什么土地了?朕既然要开关通商,任何人都有机会前来贸易。记住朕今天说的话:大明土地上,来的是交了税的商船,我们热情欢迎。来的是上了火炮的战船,等待你的只有毁灭和死亡。”

朱由松话音刚落,面色不善的张元化带着两个侍卫,将科奎拉架出房外。朱由松笑着说道:“化外之人,不识中原礼仪,朕赦他无罪。翻译,你出去告诉他,即使佛朗机和我们大明开战,我们也会保护他们的商船前来正常贸易。”

科奎拉怒吼不止,挣扎着不肯就范,被张元化使了巧劲,掕在手上,掷了出去。朱由松站起身来,和已经藏不住笑意的荷兰特使,一起走了出去。望着狼狈的科奎拉说道:“记住!不要克制自己,我的水师盼望着炮声,就像期盼着没穿衣服的娘们一样。知道要打仗,他们已经兴奋地彻夜难眠了。快回去吧,朕在这里等着你的战船。”

“尊贵的大明皇帝陛下,我们荷兰人最讲诚信,经商从不逃税。我们愿意承接日本和南阳与大明朝的贸易。”

朱由松笑道:“大明已经不是以前的大明了,朕欢迎你们所有人来贸易,我们大明的商人也会更多的参与进来。但是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可以垄断这片海域。”

韦特不甘心地说道:“那我们能不能在台湾岛上,划出一片土地,交给我们自治,让我们远道而来的商船,有个歇脚之地呢。”在他看来,朱由松肯定会同意,因为以前的大明朝,甚至都不理会自己占领台湾。

但是朱由松已经不是原来的明朝皇帝了,他斩钉截铁地说道:“国土并不是可以割让的东西,你们可以在岛上租一个地方,按时缴纳租金。但是,你们必须遵守此地朝廷衙门的统治,遵守我大明律,这已经是底线了。”

韦特虽然没有达到自己的预期,但是总比佛朗机人可好太多了。荷兰人一向是讲钱看在第一位,并不热衷于殖民和掠夺。他趁机进言道:“佛朗机人残暴贪婪,科奎拉更是在吕宋屠杀了无数平民,这一次他们恐怕不会善摆干休。”

“朋友来了有美酒,豺狼来了有猎枪。朕刚才跟他说的话,不全是假话,我们真的盼着他们来呢。”

有人无船的福建水师,得了调令,匆匆集合赶往码头。无数黑压压的战船,停泊在铜山港。他们曾在这里,大战郑芝龙,也正是那一战,让他们失去了几乎所有战船。但是如今,崭新的战舰摆在眼前,黑漆漆的炮口,明亮的帆布,小儿手臂一样粗的缆绳,都在宣告着这些战船的强大。

以前明军水师,每艘船有12门火炮,已经是最强火力了。但是港上的这些战船,每一艘都配备着36门火炮,这些炮大大小小各不相同,以此适应各种情况和射程。

水师将领尤其震惊,他们一直以来,只知道岛上有一个郑芝龙留下的造船厂和兵工厂,但是万万没有想到,囤积了这么多战船。这得需要多少的银子啊,新朝廷果然对水师重视程度旷古绝今。自己这些人,祖祖辈辈为水师,可算是有了盼头,也可以建功立业了。

水师将士们登船之后,来到岛上,发现运载他们的,仅仅是一部分罢了。在台湾岛的港口,还停着几十艘战船。

“我的天,那是什么?”士兵们下船前突然惊呼起来。

原来在远处停着一艘大船,是朱由松登岛之后集全岛之力,打造的最强战船。无尽的木材从内地运来,也只有大明朝才有这样的实力,调动国内的资源,来完成这个创举。此船主桅高七丈,船长四十丈,舱五层,船面设楼高如城,远处看去就是一个移动的海上小城池。包括20门42磅炮,8门32磅炮,32门18磅炮,46门12磅炮共计106门火炮。三根桅杆上,扬起的八个风帆,让人目眩神迷。外覆铁甲,内藏军火,攻守一体。

“有这样的船,还用打么,谁还敢跟咱们打?”福建水师提督喃喃自语道。

朱由松意气风发,佛朗机人权衡之后,根本没有勇气前来挑战。毕竟他们是最了解岛上实力的人。因为他们曾经和岛上的明人有一段蜜月期。既然不打,只好厚着脸皮,前来贸易。幸亏朱由松说话算话,并没有难为他们,对所有商人一视同仁。

来自东南亚的粮食,源源不断地通过佛朗机人运到大明,国内天灾用粮总算有着落。科奎拉已经将吕宋等地,统治为半奴隶社会了,无数的人累死累活的为他们种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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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章 黄色小说

朱由松决心在此地设立一个州府,并属于福建省,但是自治权极大,有事可以直达天听,直接向皇帝请示。

如此一个封疆大吏,自然备受瞩目,无数人跃跃欲试。考虑到此地的特殊性,必然和商业分不开,就选用自己的表兄邹义为台湾府的知府。这是绝无仅有的一个商业府,不以农桑为主,主要从事海运。至于岛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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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一章 壶盖为什么会动?

想起往事,朱由松一阵唏嘘。身边的女扮男装的小莲小荷也一脸期待,她们一直带着迎儿长大,感情深厚非同寻常。

留都金陵的皇城内,朱由松带着一众人,在奉天殿亲自出迎。春风习习,杨柳款摆,大好的春光再加上迎接故人,让朱由松心怀舒畅。

终于,奉天门的大门缓缓打开,要等的人鱼贯而入。人群中最显眼的当属几个人高马大的神父,在他们身后,就是一群留洋归来的孩童。

朱由松喜笑颜开,再相见已经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毕竟自己的身份已经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哈哈,徐老老当益壮,今日回国,风采不减当年啊。”

徐光启自然已经知道,眼前这个小王爷,已经通过不甚光彩的途径,成为了九五之尊。不过他并不是迂腐的腐儒,知道朱由松的许多举措,对大明是百利而无一害。

既然已经做了皇帝,徐光启就以君臣之礼,拜倒朗声道:“陛下谬赞,草民愧不敢当。”

朱由松忙不迭将他扶起,佯怒道:“徐老乃是国老,俗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若是把咱们大明比喻为一个家,你就是那个家中一老。这样的人,朕岂能容你在家中悠闲养老。”

人群中突然窜出一个小小身影,仰着头说道:“福八哥哥,你家啊老啊的絮叨半天,我头都晕了,根本听不懂。”

朱由松一看,粉雕玉琢的可爱模样,正是劫迎儿。她用小脑袋在朱由松身上拱了拱,这是他们的小默契,放在以前朱由松接到这个信号,已经把她抱在怀里了。

但是如今这个小萝莉,已经发育的略见雏形。朱由松面带犹疑,还是没有抱她。用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宠溺道:“迎儿乖,都长成大姑娘了。”

劫迎儿没有想到,最疼爱自己的福八哥哥,竟然不再抱自己了。小小少女正是心思最多最敏感的时期,心里已经委屈到无以复加,最直接的感受就是,福八哥哥不再喜欢自己了。朱由松看着她小小的脸蛋上,哀怨的神色和泫然欲泣的大眼睛,突然感到一丝头痛。

还在小莲小荷及时出现,搂着她就回到内院叙旧去了。

送走了这个青春期小少女,朱由松才有机会打量起神父们身后的孩子们。俗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些少年虽然年纪不大,但是见识已经超过了许多成年人。看着他们朝气蓬勃的脸上,洋溢着自信昂扬,朱由松由衷高兴。喜道:“不错,神父一路辛苦了,今晚朕为你们设宴,接风洗尘。”

雅格斯三人大喜,没想到自己最大的靠山,已经混到这个庞大帝国的皇帝。这无疑是一个开明的君主,对他们传教事业,大有裨益。

金乌沉寂,皎月高升。清冷的月光映射的黑夜,亮如白昼。朱由松将一群孩子聚集在一块,他与众人围着一个普通的火炉。在宫中,什么都好找,唯独普通的东西不好找。这还是朱由松从民间征集来的火炉,如今炉子内正有火苗在蹭蹭地燃烧。

在这个火炉上面,是一个金色的水壶,水壶里的水已经沸腾。冒出的蒸汽,将壶盖顶的一动一动啊。

一群留洋归来的少年,围着火炉,一脸茫然。不知道皇帝陛下,将他们召集此处,让大家看这个水壶有什么深意。

朱由松一脸高深莫测,问道:“朕将你们聚集此处,观看了也不是一时半会了,你们可知道其中的玄意?”

其中一个油滑的少年,不肯放过这个出风头的机会,高声说道:“陛下,我知道您的意思了!”

朱由松大喜,问道:“快说,你知道什么了?”

“陛下的意思是,火能将水烧开,但是同样能把水烘干。以此来劝诫我们,凡是要适可而止,不可贪多贪得。”

朱由松怔了一下,怒道:“朽木不可雕也!”

这少年吃了一瘪,满脸惶恐地退到后面,继续冥思苦想起来。

朱由松扫视一圈,希望能找到一个有慧根的,看到角落处一个瘦小的身影,望着水壶,若有所思。朱由松可太熟悉这个表情了,这他妈不就跟自己当初上课走神一个德行么。当即发火,怒不可遏地问道:“喂!你在发什么呆?”

少年不是别人,正是李定国孙阿丑的同伴阿呆。人如其名,他好像没有听到朱由松的怒吼,继续发呆。直到旁边的同伴偷偷用胳膊碰了他一下,才缓过神来。

看到朱由松和大家都盯着他看,阿呆顿时囧意大盛,唯唯诺诺地说道:“我在想,为什么这个壶盖会被顶起来。”

朱由松由怒转喜,鼓励道:“不错,那你说为什么呢?”

“应该是水被煮开,出现的力量吧。”

朱由松眼中发光,站起身来,继续追问道:“那这种力量,能不能为我所用呢?”

阿呆沉思片刻,一本正经地说道:“能的。”

“哈哈哈好,你不错,叫什么名字?”朱由松总算发现了一个苗子,只要有慧根,再有自己这个开挂的穿越人士在一旁点拨,不信蒸汽时代不提前在大明出现。

“陛下,我叫阿呆。”

朱由松一愣,道:“这叫什么名字,你没有姓么?”

少年摇了摇头,稚嫩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苦涩。朱由松知道他们都是迎恩寺的孩子,没有几个家庭完整的。怜心大起,说道:“既然这样,你就随我的姓,叫朱槑好了。双呆为梅,希望你能像诗里说的“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出身贫苦不要紧,你要锐意进取,照样可以出类拔萃。知道了么?”

阿呆虽然木讷,但是脑子并不笨,知道皇帝亲自赐名,是天大的荣耀,当即跪倒谢恩。

“起来吧,从今天开始,你们都跟着朱槑,一定要把这个水开的力量,给我捉住,为我所用。”同样是撂下这句话,朱由松就转身离开了。剩下一群少年,好似小火炉中的火苗一样,在风中凌乱。

第二百二十二章 围魏救赵

春到江南,脚步已经蹒跚。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塞外苦寒之地,今年尤其多艰,青黄不接的时节,光秃秃的草原上,冰雪都还没消融。

昏暗的天空下,稀稀疏疏的羊群,还在寻觅着最后的草料,远处地动山摇。无数的骑士策马狂奔而来,放羊的汉子目瞪口呆,拔出腰刀愣在原地。

一柄锋利的弯刀划过他的脖子,刻满沧桑的脸庞随着头颅一起滚到了草地上。

蒙古草原上,今天尸横遍野。没有了八大皇商的资助,女真人已经熬不过这个春天。宁远城黑漆漆的炮口,让他们望而却步,只好将主意打到蒙古人身上。

曾经叱咤欧亚,所到之处屠城灭族的成吉思汗,不会想到,有一天他的子孙后代,也会像绵羊一样任人宰割。当年女真人建立的盛极一时的金朝,就是亡在蒙古人的马蹄下,天道好轮回!

蒙古人失去了他们的王,一盘散沙的部落根本经不起兵强马壮的满族八旗兵。柰曼、敖汉二部先后投降,宣布效忠皇太极。紧接着,失去了草原和牧场的喀喇沁部归附,皇太极发兵征察哈尔。之后,扎鲁特部也投降了。

他们名义上的汗王,林丹汗如今只剩下察哈尔部可以支配。他虽然被漠南诸部奉为名义上的共主,漠北的外喀尔喀更不承认蒙古大汗为共主,而漠西卫拉特仍然与蒙古帝国为敌。如今女真人打了过来,卫拉特人最为高兴,准备趁火打劫。

走投无路的林丹汗只好遣使前往北京,向大明求救。

消息传到金陵,朱由松看着蒙古人的求救函,兴奋地向左右大臣说:“当初汉人式微,宋帝和蒙古相约伐金,汉人每次都要求救蒙古人。如今形势已经天翻地覆,他们反倒求到我们头上了,这就是大明复兴的表现。”

南京兵部尚书和镇守太监齐声称是,眼里却没有什么神采,这些人只负责金陵一处的防卫,位高权低,不足与谋。

沈慕鸿接过求救函,仔细看过之后,问道:“陛下想发兵助他们么?”

“哈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当初女真人和我们在辽东血战,这些蛮子不敢前去捋女真的虎须,反倒天天在陕甘九边,趁火打劫。现在知道求救了,做梦呢吧!”

沈慕鸿不以为然道:“陛下,切莫感情用事。我们在辽东所依仗的是山海关,若是皇太极得了蒙古,臣怕他们会绕过山海关,直抵京城啊。”

朱由松摆了摆手,说道:“无妨,咱们当然不能让他们这么容易得了蒙古。南边海上的番人,已经被咱们的水师吓破了胆,朕空有战船无数,没地方用。现在皇太极亲征蒙古,后方空虚,就来个水师登陆,咱们从海上袭取他们后方去。”

沈慕鸿眼色一亮,赞叹道:“不错,攻其不备,出其不意。这一招围魏救赵,可比跟八旗满洲在草原性命相拼高明多了。”

军情紧急,朱由松即可着人写了一封国书,让林丹汗稳住,告诉他自己去捅女真后方去了。然后告诉张浩,严守边关,以防蒙古人狗急跳墙,涌入陕甘,杀伤汉民。

江南新军训练还在起步阶段,府兵已经解散,肯定不能带着一群还没训练完的新兵,抢滩登陆到满族后方去厮杀。与是朱由松想起了,在南阳给了自己一个下马威的石柱白杆军。

把这群狼兵送到辽东后方,朱由松已经可以想象,惨不忍睹的画面了。

秦良玉当初奉旨剿灭福藩,可是下了死力气的。一路上战果也不错,等道朱由松做了皇帝,她一直害怕新朝廷会翻旧账。自己的部落虽然勇猛凶悍,但是想要和整个大明相比,那就不够看了。

终于,今天圣旨到了。石柱的有头有脸的土司土官,都心情忐忑,生怕朝廷降罪太重。谁知道,圣旨竟然是,为了表彰几年前在辽东立下的功劳,加封秦良玉为二品诰命夫人。战死的秦邦屏为都督佥事,子孙世袭。秦民屏官进都司佥书。为秦良玉冤死的土司丈夫马千乘平反,追究当时太监的罪责。

秦民屏脸色红润,兴奋异常。他不怕死,也肯血战,但是需要最起码的认可和尊重。在这一点来看,当今陛下可比被赶下皇位的朱由检和他哥哥朱由校强多了。

紧接着就是第二道圣旨,让秦良玉姐弟,即刻带着所部兵马,到江南松江府听候调遣。

秦良玉点齐七千兵马,又招兵两千,共计九千人。星夜兼程,赶到了松江府,才知道,皇帝陛下也在此处。

天色拂晓,就有小太监捧着圣旨,宣他们姐弟进行宫面圣。

他们进行宫的时候,朱由松正在和水师提督魏传琅细谈。小太监进殿,附耳说道:“秦将军到了。”

朱由松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流芳百世的女将,说道:“快快有请。”

秦良玉和秦民屏都穿着官服,进到殿内,跪地拜倒,高喊圣安。

朱由松忙不迭下来扶起他们,秦家姐弟仔细一看,皇帝果然是传说中的翩翩少年,眉目清秀,能在这样的年纪,做成这样的大事,必定不凡。

他们打量朱由松的同时,朱由松也在观察他们。姐姐秦良玉略显老色,丹凤眼,入鬓眉,英气勃勃。可以看出年轻时是跟自己的盈盈一样,英姿飒爽的女将军。弟弟秦民屏脸色刚毅,高鼻阔口,身上也有南征北战锻炼出的气质。

“两位一路辛苦,来人,赐座!”

四个小太监抬着两个椅子,进到殿内。秦良玉姐弟对视一眼,都看得出对方眼里的喜色。皇帝不但尽弃前嫌,而且礼遇颇重。以前他们身为土兵,经常遭受轻视侮辱,这样的礼遇是不可想象的。

“陛下如此厚恩,我们姐弟不知道如何报答。”秦民屏虽然是个七尺汉子,但是眼里已经有氤氲湿气。

朱由松暗道,身份高了就是好。随便客气一点,就有人感动到为你赴汤蹈火。

第二百二十三章 长公主朱小福

兵贵精,不在乎多。福建水师加上石柱白杆兵,虽然认输不如宁远的赵宏,但是这两支兵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未尝败绩!

松江府上海县的小港口,在朱由松的指示下,已经扩建已久。沿海几个大的城市,吃水深的码头,也都扩建了。

石柱土兵很多都是第一次坐船,但是船上有许多的军医,随军治疗引发的不适。再加上伙食好,生病的极少。

临行前,朱由松特地让人,分发棉衣。此时南方已经春暖花开,满洲还冰天雪地呢。江南各州府,虽然没有精兵,但是后勤物资还是很充足的。

身穿兽皮的白杆兵,好奇地从舱内远眺,很多人是第一次见到大海。他们此行危险极低,打得过就狠狠地劫掠一番,打不过登船扬长而去,女真人并没有水师。朱由松并没有前来送行,京城传来消息,周淑妃要生了。举国瞩目,都在关心皇帝是不是有后了。

皇城九门,依次而开,朱由松纵马而入,直奔后宫。

宫门内外,穿梭着小太监和宫女忙碌的身影,不过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喜色。朱由松匆匆赶来,差点撞到霁儿身上。霁儿娇呼一声,抬头一看是他,忙行礼道:“见过陛下。”

朱由松早就尝过了这个丫头,见她还恭恭敬敬的,心头一恼,在翘臀上捏了一把,问道:“少作妖,月儿呢?”

霁儿含羞带笑,娇滴滴地说道:“在里面呢,恭喜陛下母女平安。”

朱由松扶额叹道:“还是来晚一步啊,没有陪着月儿,她不会怪我吧。”

来到殿内,朱由松看到月儿脸色苍白,躺在床上。想起父亲周舒夜,不止一次的暗示过自己,天启皇帝就是吃了没有子嗣的亏。若能首先生个皇子,不但可以得到朱由松的宠爱,更重要的是周家从此有了更大的本钱。

谁知道剩下了个女儿,素月看到朱由松进来,再也忍不住,眼角就流下眼泪。

朱由松哪知道周舒夜这厮,没事做跑来皇宫给自己的宝贝女儿,施加这么多压力。还以为她生孩子自己不在身边,伤心落泪呢。

“好月儿,不哭,朕回来了。这次是朕不好,辽东有战事,耽误了行程,没能陪伴你。”朱由松小心翼翼地帮她拭去眼泪,谁知道素月更觉得对不起他,啜泣道:“爷,月儿没用,生了个公主。”

朱由松怔了一下,问道:“公主怎么就没用了?朕的女儿,冠绝天下之宠。你这个当娘的,倒第一个在这里胡言乱语起来了。哼哼,等你身子好了,看朕怎么罚你。”朱由松边说,边作怪似的变幻着手势。素月看着那熟稔的动作,脸色羞红,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怀抱着粉嘟嘟的小公主,朱由松父爱爆棚。这个小东西虽然刚出生,丑丑的。但是可以想象,拥有自己和素月的基因,长大了必定是个美人。毕竟她的母亲,可是公认的洛阳之花,牡丹城第一尤物。

“朕以前受封德昌王,后来继承福王,世人都称朕为小福王。这是朕的第一个孩儿,就册封小福公主。名字嘛,就叫朱小福好了。”

....

不管是太监宫女,还是月儿,都瞠目结舌。小福公主朱小福是什么鬼...

还是素月第一个反应过来,满脑门黑线,一脸哀怨地看着朱由松。

朱由松眼珠一转,问道:“怎么了?不好听么?”

这时候,得知皇帝回京,匆匆进宫的周舒夜,正好到了门口。人还没进,就高声喊道:“好名字!”

朱由松吓了一跳,小太监也下了一跳。他还没来得及禀报,周舒夜求见。这厮就高声叫嚷起来,惊动了圣驾,这不是害了自己么。

好在朱由松不太在乎这些,只是骂骂咧咧道:“你这一嗓子也太突然了,吓老子一跳!”

周舒夜在自己女儿外孙女面前,被骂了也不以为杵,笑嘻嘻地说道:“陛下金口玉言,起的好名字。”

本来有些底气不足的朱由松,一见周舒夜也赞同自己,不禁又洋洋得意起来。周舒夜何等才华,在朱由松心中,是他见过最有文才的人。连周舒夜都赞同,肯定不差的。

周舒夜在门外,一听到这名字和封号就兴奋得不行。这是何等的恩宠,岂能在乎好不好听,自己的傻女儿呀!

于是乎,弘光朝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长公主的名字和封号,就在这一大一小两个不着调的恭维和自得中决定了。

“朱小福?!”

坤宁宫中邹太后撇着嘴,啧啧叹息两声。继续说道:“这名字怎么听着也有点...”

朱由松怀抱着婴儿,颠着走来走去,说道:“哎,母后这名字高明的很。”

别说一国之君,这年头会抱孩子的男人,屈指可数。邹氏也不太放心,就嘱咐他交给照看小福公主的妇人。

就在朱由松尽享天伦之乐的时候,大漠草原上,一场决战正在进行。

林丹汗收到朱由松的回信,大骂不止。他需要的不是什么围魏救赵,而是陕甘九边的明军,前来支援。覆灭就在眼前,那还顾得上什么围魏救赵。而且边境的明军,还骤然增多,披甲执锐只待厮杀。这摆明了是在防范自己,甚至...他都怀疑朱由松会不会趁火打劫,和女真人一起瓜分了自己。

八旗满洲,战时为兵,闲时打猎。这些人弓马娴熟,装备精良,早就不是以前任他们欺辱的女真了。

皇太极的怀柔政策,初见成效,八旗中有许多汉人,分在各个旗主的队伍里。这些人世代都是辽人,但是家园被女真人占据,他们就投靠了满族。以前努尔哈赤为汗的时候,对他们极尽剥削之能事,但是皇太极和他爹不一样。这个人懂得收买人心,知道汉人的重要性。所以,他比努尔哈赤,可怕一百倍。

这些汉人悍勇不下满人,而且作战勇猛,纪律严明,更好指挥。

几次战斗下来,林丹汗已经连战连败,丢掉了无数的牛羊和部落。

第二百二十四章 不由分说

养心殿外,一顶小轿抬着一个老人,匆匆而来。

轿中老者年已花甲,精神矍铄,但是须发皆白。这么多年的操劳,以及朝廷中乌烟瘴气的廷党之争,让他心灰意冷,辞官告老还乡。当初魏忠贤当政,也奈何不了这个功勋卓著的袁可立,只因为他的功劳太大了,声望太高了。剿灭倭寇,节府登莱,牵制建奴,巡海琉球,上书献上平辽计策。每一次都是临危受命,而且都颇有建树。

这样的人声名不显,后世甚至都不知道。只是因为他的功劳太大,满清深恨此人。所以入关之后,不但销毁了所有资料,还不准别人提起。渐渐地,一代民族英雄,淹没在青史当中。

不巧的是,这位老先生的故乡是河南睢县,朱由松起兵以来,整个河南群起响应。于是这个辞官回乡的老大人,就发现了这样一幅奇观。他的邻居扶老携幼,敲锣打鼓,面带喜色的投奔一个造反的藩王。袁可立辞官之前,位至从一品的高官,加封太子少保,已经位极人臣,做到了文官能达到的最高点。

这样的人,饱览诗书,自然知道这代表了什么。民心所向,从来都是可以左右天下大势的。小福王在河南的所作所为,他也有所耳闻,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一个有野心的逆臣所做的伪装罢了。但是就算是以他半生积累的经验,他也没有想到,小福王这么快就成功了。

如今被征召入宫,他享受到前所未有的恩遇,被抬进了养心殿。这在原来,都是不可以想象的殊荣,袁可立的心情很复杂。

“且看他所为何事吧!”老者长叹一声,摒除了乱纷纷的思绪。

养心殿里,朱由松正在和孙传庭对着一个沙盘,指指点点。

小太监垂手禀报:“陛下,袁大人到了。”

“哦?快快有请。”

袁可立迈步走进养心殿,这个地方其实很玄妙,一直以来都是天子回见心腹近臣的场所。能在这里面圣,本身既是一种荣耀。

“老臣袁可立,拜见陛下。”

“哈哈,袁大人快快请起。你来得正好,我们刚才还在说你。”

袁可立抬头一看,案上摆放的大型木板,上面用沙土堆砌,仔细一看,正是自己熟悉的辽东地貌。他心里不由得啧啧称奇,这样的东西直观明白,可比地图好多了。看来小福王能成事,不光是靠朝廷无能啊。收起了对朱由松的轻视,袁可立郑重的问道:“老臣观陛下这是在看辽东,莫非是建奴又有什么悖行?”

“不不不,这一次他们倒是没有来侵扰我们,但是自古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朕准备对他们动手了。”朱由松这话意气风发,但是袁可立却不以为然。他面带忧色,苦口劝道:“陛下,恕臣直言,辽东建奴虽然不知礼仪,不习教化。但是人人凶残,狠厉异常。若是妄动兵戈,只怕有土木堡之祸啊。眼下奴势乖张,我们应该坚守,等到国力恢复,再兴兵讨伐。”

朱由松心道,你还是在翻自己为官时候老黄历。如今攻守之势虽然还没有变化,但是局势已经大为改观。老子的战船都已经开到他们老巢了,还跟我说固守山海关那一套。

“袁爱卿,你久镇边关,自然知道建奴虚实,但是你却不知道朕的实力。爱卿在登莱巡抚位置上,多有建树,实为历代登莱巡抚之桂。如今国家用人之际,爱卿不可在故乡闲适,所以朕准备重新启用爱卿。”

袁可立赶忙推辞,说道:“老臣年迈,只恐不能为陛下效力。若是因为老臣,贻误了军国大事,则臣粉身碎骨,也难赎其罪。”

朱由松看他的样子,虽然年近六十,依然精神的很,笑道:“不行,你有本事,想赖在家里,享受朕的太平盛世,又不想付出劳动,显然是白日做梦。”

袁可立愣在原地,嘴巴虚张,眼神空洞,显然是已经被不按套路说话的皇帝,雷的外焦里嫩。孙传庭则在一旁,脸憋得通红,显然是忍笑忍得难受了。

朱由松却不给他反应的机会,继续说道:“爱卿加封太子少保,已经进无可进。若是再让你去做登莱巡抚,可就是连降三级。卿有大功于朝廷,这样吧,爱卿剔历卿寺,节抚登莱,收辽左之残兵,汛扫邹藤之妖党,乘风纵火而狡奴之屯聚空,设伏夜战而愤兵之营垒拨。功勋自不必多言,足以封爵。朕就加封你为平辽伯,世袭罔替。”

大明自从靖难以来,加封官员不吝惜,但是爵位极少加封。饶是袁可立这样的人,也有点心动。

“好了,朕知道你受宠若惊,一定会好好干,报答朕的。既然激动到口不能言,就退下吧。即日启程,前往天津港,朕要你前往皮岛,指挥这次战争。皮岛的毛文龙,天下唯有你能制服他,快去吧,朕的战船都在等着你的呢。”说完不给袁可立反应的机会,吩咐小太监道:“车架准备好了么?袁爱卿毕竟年事已高,要准备上好的车架。军情紧急,他就不回府告别了,直接去天津吧。”

小太监们架着袁可立,不由分说,将他架了出去。外面早就备好的马车里,柔软舒适,还有一众天子亲兵,捧着圣旨恭候多时。

“末将奉命,护卫平辽伯前往皮岛,启程吧!”等到袁可立长叹一声的时候,都已经快要出了皇城了。虽然这怎么看来,都是大好事一件,但是袁可立还是哭笑不得,只因为自己太被动了。

他哪知道,朱由松上次吃了卢象升的亏,被辩得哑口无言。不但被人狂喷一顿,还不得不放走了卢象升。朱由松生怕袁可立又是这样一个人物,所以打定了主意,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老子连话都不让你说,你还能喷我?

等到了天津,看到巨无霸一样的怪物龙船,还有黑压压的战舰。袁可立才知道为什么陛下有这样的信心,可以从后方袭击建奴,这是哪冒出的一支水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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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五章 血流成海

船上的将士到了北方,才知道朱由松发放棉衣的用意。

袁可立登船之后,在龙船上抚摸着炮管,心情激动。他是识货的人,这样的大炮用好了,在战场上的威力,不可估量。

“这些都是陛下从番人那里买的?”

已经成为水师提督的杨小苗,面带自豪,说道:“这都是咱们自己造的!”

“什么?!”袁可立惊呼一声,反倒把大海枭杨小苗吓了一跳。这个老头虽然年近花甲,但是地位高啊,是新晋的平辽伯,怎么这么不稳重,还不如俺们一个海盗。他哪里知道,袁可立心怀社稷,知道大明自己能造这样的大炮,内心是何等的激动。

此时,亲兵来报,皮岛就在眼前,袁可立才恋恋不舍地把手离开炮管,来到船头。众人一起跟随他,远远望去,码头上人山人海。

毛文龙的手下,尽是些骄兵悍将,他们谁也不服就服毛文龙。所以当袁崇焕杀了毛文龙之后,孔有德之辈,纷纷降清造反。同样的,毛文龙也有一个最服的人,就是一手提携他的袁可立。

知道是自己的老帅,带兵前来,毛文龙内心十分复杂。一方面,他敬重袁可立,但是长期的占据皮岛,已经养成了他的一些心思。在他心里,皮岛是他的,属于他一个人,他不希望有人前来染指。

但是这些心思,在看到浩浩荡荡的船队的时候,烟消云散了。

以前大明不好控制海岛,甚至强行移民岸上。但是有了这样的水师,天下哪座岛敢有异心?放下了异样的心思,毛文龙反而轻松了。他来到港口前,看着熟悉的身影在众人簇拥下走下甲板,毛文龙单膝跪地,道:“末将毛文龙,见过袁公。”

“哈哈,振南,好久不见,没想到咱们还有相逢的一天。”袁可立扶起毛文龙,打量一下,笑着说道。

“见到袁公康健如昔,末将就放心了。”

毛文龙身后的将领,也被这些战船惊住了心神,反而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大帅,今天异常谦卑。

自从朱由松犁庭扫穴,荡清了山西那些贩卖情报的晋商,女真人就恢复到瞎子聋子的状态。他们血腥嗜杀,但是显然还没有认识到,情报的重要性。

直到他们眼皮底下的皮岛,来了近百艘的战船,海边的建奴哨位才发现敌情。

女真人骑术冠绝天下,但是从辽东到蒙古,最快的马跑死了,也得好几天的时间。再加上大军往返,更是耗费时日。这一支奇兵,注定要将建奴女真的发源地,他们的老巢闹得天翻地覆。

皮岛上的守军,也是第一次品尝到了来自朝廷的支援,一直以来他们都是独自奋战。

黑压压的船只靠近沿岸,女真人所谓的战船,在这些庞然大物面前,就像几条蠕动的虫子一样可笑。甚至不需要浪费炮火,直接撞过去就碾成齑粉了。

“这种富裕仗,我毛文龙一辈子也没打过!”

别说是他了,就算是久战沙场的秦良玉,也不禁心旌神摇。杨小苗一声令下,指挥舰队的令旗招展,所有的船横过身位,黑漆漆的炮口,对准了岸上的女真勇士。这些人虽然没见过这么大的船,但是天生的好战嗜杀基因,让他们浑然不惧,甚至跃跃欲试。毕竟下了船,汉人在他们眼里,还是不堪一击的两脚羊。

这些凶残的异族战士,等到的不是和他们捉对厮杀的战士,而是雨点一样落下的炮弹。

这里是大后方,从来没有人会想到,这里有被轰炸的一天。自然也就不会有任何的防护措施,女真战士身上的兽皮,挡得住刀箭,却挡不住火炮。不一会,海岸一片狼藉,烈火满地,硝烟弥漫,恍若人间地狱一般。断肢残臂横飞,烧焦的血肉和硝烟混杂在一起,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味道。

女真人空有一身本领,却只能坐以待毙,他们的面前根本没有对手,但是他们却一个接一个的倒下。鞑子首领气的目瞪欲裂,撕心裂肺地吼叫起来。声音悲壮凄凉,一股绝望的情绪,弥漫在他们中间。

船上的明军,除了福建水师和收编的海盗。剩下的白杆兵和皮岛兵,都在女真人手底下吃过大亏。眼见这些当初不可一世,无法战胜的对手,死状凄惨的模样,心里都升起一种复仇的快感。彼此间想杀几十年了,早已是不死不休的宿敌。秦良玉的一个弟弟,就是死在了女真人手里。

在这里没有人会生出所谓的同情心,如果见过辽东汉人的惨状。对面所有的女真战士,手里的钢刀都沾染过汉民的鲜血,他们享受着劫掠来的财富、女人、奴隶,就应该想到,会有一天血债血偿。

经过一番地毯式的轰炸之后,巨大的甲板从船上伸出,直抵地面。早就蓄势待发的白杆兵,手持长杆枪,矫捷地迈下战船。这些西南大山里的土兵,能跳的时候绝不跑,能跑的话,绝不肯走。嗷嗷叫着冲向早已丧失战斗力的女真人,每一颗头颅,都可以换取诱人的赏金,他们早已等不及了。

女真人曾经毫不怜悯的割下受他们欺辱侵略的人头,那时候他们只想到快感,但是现在,他们体会到了那些被他们杀害人的感受。求生的本能,让他们挣扎着想要握紧弯刀,再次战斗。但是长枪一戳,镰刀削首,白杆兵用最高效的办法,收割着他们的人头。

秦良玉见自己的手下,都在忙着收人头,腰里都别着好多的头颅,生怕被同行的明军看轻了。她大声训斥道:“传令下去,这一次深入敌后,不凭首级领赏。但是在这后方可以尽情劫掠满人,抢到的满人财物,都归自己所有。若有汉人相投,记得带他们回船。”

毛文龙更是下令,凡是满人,不论老幼,不分男女,格杀勿论。大家都是几代的世仇,何必假惺惺地慈悲泛滥。

此命令一经传下,顿时炸开了锅。兴奋地白杆兵,如同一群脱缰的野狗,往建州的内陆,嗷嗷叫着冲了进去。

这一天,建州注定是血流成河,汇集入海。

第二百二十六章 三处战场

日落时分,往日喧嚣的街道,宁静地吓人。

不时有哀嚎声传来,微风裹挟着凉意,送来了烧焦的味道。

皮岛附近的女真,本来都是建州卫的女真人,努尔哈赤起势之后,此处的汉人被屠戮一空。陆陆续续有满人走出了深山,来到海边。

他们打渔技术低下,再加上毛文龙的侵扰,一直以来过得也不舒心。更多时候,他们喜欢让家中的青壮,前往关内劫掠。每一次,都带回整包的财物,还有汉人奴隶。但是这一次,他们遭了灭顶之灾。

沈阳也就是满人所谓的盛京,一个骑士飞快进城,直奔留守的大贝勒代善府上。

“什么!?”正在饮茶的代善,将手里的茶杯摔得粉碎。他如今四十五岁,正是男人年富力强、建功立业的年纪。无奈年长位尊,自从扶立皇太极上位以来,屡遭排挤。

其实当初他是最有机会继位的,他的势力最强,他的威望最高,他的年龄最大,他是努尔哈赤第一个大福晋所生的唯一皇子(兄长褚英已死),他是最有可能继承父位登基为汗的,其他贝勒不会也不敢起来反对。

但是他深知自己几个弟弟,都不是省油的灯。阿敏素有野心,莽古尔泰桀骜不驯,皇太极胸怀大志,阿济格刚强好斗,多尔衮虽小,也不愿甘为人下,何况还有汗父宣布确定的八和硕贝勒共治国政制,自己没有力量把他们制服,使他们如同汗父在世那样听从国主的管辖。

如今自己执掌正红旗,镶红旗,却只能留守盛京,就是因为皇太极不信任自己,不给自己任何战功机会。

此刻这个位高权重的大贝勒,面色赤红,眼中带血。已经很少有人看到他这样的怒吼,但是眼前的骑士浑然不惧,只是死盯着代善。

“大贝勒,请为我族人,报仇!”

“你们还有多少战士?”

骑士面色一惨,随即豪迈地说道:“能上马提刀的,就我一个了,我们鸭绿江部女真,没有一个族人逃命。只有我是为了前来报信,如果大贝勒肯为我们报仇,我愿意做第一个冲锋。”

代善沉思片刻,先是差人前往蒙古报信,让皇太极知道。然后传令正红镶红两旗,准备出征。

正红镶红旗的鞑子,正因为这次没机会跟着大汗出去抢劫,而闷闷不乐。听到号角声响起,人人都红光满面,奔走相告。不到一会儿,就已经集结完毕。

神情踊跃的两旗兵马马上发现,他们并不是去西南方劫掠汉人或者蒙古人,而是往东南朝鲜人的地盘走去。难道是刚刚征服的朝鲜反叛了?管他呢,反正能杀能抢就行。他们开战时是兵,休战时是猎人。在这些人眼里,汉人,朝鲜人,可比深山的猎物好对付多了。

等到代善带人来到海边,只看见方圆几十里,一片焦土。在海边上,正有最后一队汉人奴隶,被运上船,准备返航。这是明军解救的,被掠至此地的同胞,他们面黄肌瘦,精神萎靡。

角声响起,整个船队瞬间进入战备状态。子弹上膛,炮弹就位,一切都训练有素。袁可立看着清一色的骑兵,大笑一声,道:“鞑子无知,想要骑马入海么?”

催促着拖拖拉拉,一脸畏惧的汉人上船后,所有战船驶出港口,调转船头。此时鞑子先锋已经冲到眼前。

不知道哪个小兵,因为紧张,不小心点燃了引线。轰隆一声炮声之后,所有的船上都以为是指挥下令,火舌喷涌,平地惊雷一般的炮声此起彼伏。

巨大的声浪,让鞑子的马儿受惊乱奔,就连压阵的代善也控制不住自己的马。

这片焦土,又一次淹没在火海当中。

与此同时,山海关内的赵宏,沿着宁锦一线,展开了地毯式的行军。凡是残留的满人,都在清洗之列。这是国力的碰撞,安定的大明朝,是女真人万难匹敌的。何况他们的主力,还在大草原,欺负一盘散沙的蒙古人呢。

收复故土的旗号,迎风烈烈,就连久不在辽的赵宏,也不免心生激荡。多少年了,自己祖宗先人的埋骨之地,变成了异族的牧场。每逢清明寒衣节,祭奠的烈酒,都不知道往何处浇奠。

蒙古察哈尔部的草原上,枯黄的牧草,随风摇摆。今天的风格外的大,让人眼睛都睁不开。凛冽的寒风刺骨,但是林丹汗的心更凉,女真人名副其实,让人不禁想起,传说中无往不利的蒙古骑兵。那时候他们还有一个叫做成吉思汗的汗王,那时候他们还是所有土地上的征服者。

察哈尔部所有的族长、贝勒,八成都已经战死,就连林丹汗也深受数箭。

“该死的张浩!”

想到大明朝陕甘总督,他更是怒火攻心。这个缺德玩意,堵住后路不说,还时常派人前来劳军。但是一兵不发,还趁机收复了许多当初强占的明朝地盘。

“大汗,明朝的使者又来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林丹汗一拍桌子,牵动伤口,惨叫一声:“让他进来!”

来的是一个胖乎乎的少年,看他年纪,也就十五六岁。林丹汗更加恚怒,没好气地问道:“张浩又让你来劳军来了?”

少年正是李定国,他笑嘻嘻地说道:“大汗别怕,这一次我们是来帮你们打仗的。”

林丹汗转怒为喜,问道:“女真人悍勇无比,你们来了多少兵力?”

“固原守军,倾城而出。大明铁骑,不下十万!”

这才是巅峰决战,两个文明的最强战力,齐聚蒙古草原。这里不是任何一方的主场,这里的主人,已经没有了一战之力。

多尔衮与多铎跃马提刀,只待厮杀。八旗兵这些天,马刀都砍的卷刃了,也没有碰到像样的敌手。眼前黑压压的明军,盔甲精良,旗胄鲜明,这才是可与一战的对手。

突然,明军阵中从中间分开,一根黑漆漆的管子对着他们。女真人以为是火炮i,嗤之以鼻,这么近的距离,用火炮是自伤百八,一个冲锋就近到眼前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胜利的渴望

很快,他们就笑不出来了。明军的黑管中喷出的,不是火炮,而是黑乎乎的粘稠液体。

奇怪的味道开始弥漫起来,女真人也浑不在意。突然多尔衮怪叫一声,道:“小心明军放毒。”

女真战士随即屏住呼吸,暗骂明军无耻。一夹马腹,准备发起冲锋。将这群恶毒阴险的汉人,斩于马下。

张浩在阵后,手拿着京城兵工厂送来的望远镜,笑道:“这些鞑子还以为我们在放毒呢,你看他们捏鼻捂嘴的,真是好笑。”

“都督,别玩乐,女真人冲锋快如闪电,点火吧!”

“好,点火。”

草原上的风,时常多变。张浩请了最资深的边境百姓,断言今日刮得东风不会停。明军一点火,借着风势瞬间在草原上蔓延开来。满人自然哀嚎伴随着怒骂,就连这一边的蒙古人,也都破口大骂。

草原上最重要的就是牧草,失去了牧场,所有的地盘都毫无意义。沙漠虽大,没有哪一个王会去征服。明军这一招是绝户计,牧草干枯焦黄,旱了一年的草原,遇火即焚。火势即将难以控制的时候,张浩及时挥动令旗,十万大军转身就逃,往陕甘九边的长城逃去。

那整齐的步伐,洋溢着笑容的脸庞,说他们不是事先就知道的,打死蒙古人都不信。这分明就是精心策划的绝户计,要让这片草原上的人,难以生存下去。

林丹汗目呲欲裂,心中把张浩全家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根基已失,人心必散。林丹汗做的做后一件事,就是率领所有还忠于他的部众,投降了。

满人虽然被烈火烧死许多人,但是实力依然强劲,可惜的是辎重难以转移,被烧去大半。没有了晋商的暗中支持,他们的粮草尤其紧缺,这一下更是雪上加霜。

得了蒙古人投降的皇太极大喜,笑骂张浩这是送他们的大礼,正要集结灰头土脸的手下,向大同进兵。按照他的计划,这一次携胜之威,入主中原也不是不可能。然而先是给了他无情的一棒,盛京的报信者终于赶到,后方被明军肆虐的消息传来,大帐内顿时鸦雀无声。

自己还算计着绕过山海关,直取北京。没想到盛京也被惦记上了,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若是建州乱了,这一伙精兵可就无家可归,成了孤军。下场只能是死路一条。

无奈之下,皇太极只好舍弃了新降的蒙古人,班师回朝。林丹汗无语望苍天,都已经到了明境,这些女真人竟然就这样走了。那不成了自己要来向大明宣战么。既然来到了明境,干脆把心一横,投降明军算了。

张浩敲锣打鼓,热烈欢迎蒙古人洗心革面,弃暗投明。刚进山西的林丹汗,立刻就被客客气气地请到京城,他的部族就地安置,他本人则被送到京城,做了一个闲散寓公。要说林丹汗和蒙古人现在心里最恨的,无疑就是张浩,这小子太阴损了,战争开始以来,他一兵一卒都没损失,反倒是蒙古人和女真人,杀得不亦乐乎。

走到一半,皇太极就收到一个让他忧喜参半的消息-代善战死了。

这位大贝勒死的一点都没有英雄气概,尽管他个人勇武异常,打仗足智多谋,但是无奈火力压制。一颗炮弹要死不死的正好落到他的身边,两旗旗主就这样被炸成肉沫。

代善死了,意味着皇太极的汗位更加牢靠,但是也说明了一个问题,就是这一次的明军掏后,情况十分紧急。

皇太极重金悬赏,要队伍加快前进,但是蒙古的风和天气,都帮了倒忙。

好在女真人吃苦耐劳,军纪严明,有谁敢拖拉不行的,就地斩首。

赵宏已经肃清了宁远锦州一带,刚准备继续向东行军,刚好赶上皇太极撤兵。双方弗一见面,立刻进入了白热化战斗。

火枪与马刀,碰撞在一起,各有优劣势。

战至下午,一天的时间即将过去,入夜时分依然是皎月当空。赵宏已经很久没有亲冒矢石,扬威战场了。手握着少年时的银枪,上来酒冲锋在前,一往无惧。

三段点射后,两股兵马碰撞在一起,明人软弱无力是他们一直以来的经验之谈。但是这一次不同,赵宏带来的,净是些被一年时间造反集聚的兵马。双方都是勇士,不同的是,女真这边是饿了三天肚子的勇士。儿明军这边,讲究的新政里面,精兵原则养出来老爷兵。这些人别说营养均衡,就连吃饭都要有许多后勤兵伺候。

还有源源不断的蔬菜粮食弹药,从海上传来,后勤兵还包括了运量兵,也是不需要上前线打仗的。

这是实打实的较量,没有张浩的鬼蜮伎俩,也没有袁可立的仗着战船,倾泻炮火。这是刀与刀的碰撞,是马和马的交锋,是冷兵器时代,最强的兵卒之间,生死相搏。

不同于张浩的身边,尽是些毛头小子。赵宏汇集了成名的名将,曹文诏、曹变蛟、黄得功、祖大寿、满桂...无一不是在辽东打出的赫赫威名。这么多精兵强将,聚在麾下,若是还不能取得战果,赵宏哪里还有脸去见朱由松。

皇太极的牙疼又犯了,急火攻心的他,已经连杀了三个郎中。战场上的局势瞬息万变,指挥岂能丧失移动说话的能力。所有人推举初露锋芒,而且身份也最高的多尔衮为临时的主帅,带领大家走出困境,重回建州卫,和无耻的明军决一死战。

战火的硝烟不够浓郁,远在京城的朱由松,望着还没有雾霾的天空,向东北望去。

“陛下不用担心,辽东捷报频传,这可是多少年来没有的事了。”一个小太监似乎看出了皇帝的心事,开口安慰道。

朱由松无视身边小太监的宽慰,还在执拗地望着东北,这里的人没有受过小辫子戏和百年屈辱历史的洗涤,不能体会到他心中,对胜利的渴望。

花花江山,岂容异族染指。

第二百二十八章 血战

落日的余晖照在关外的大地上,硬邦邦的土地,马蹄踩下都会发出瘆人的声音。

好像是死亡的号角,又好像阎罗的召唤,血战已经持续了一个白天。

不知道多少双目光,此刻都在眺望着辽东,望着山海关。赵宏的耳中,只听得到自己的战马马蹄声,其他的厮杀声充耳不闻。在他身前,是山海关内,最后一批的关宁铁骑。

“我是辽人,我的祖先埋骨于此。在我幼时,我的父辈带着我们在黑色的土地上祭奠祖先。后来建奴肆虐,胡马入关一如今日。我的父母叔伯,兄弟姐妹,都惨死在鞑刀之下。但是我没有屈服,我不愿意做一个为仇人放牧挤奶,卑躬屈膝的包衣奴才。

你们都是辽人,有和我一样,不愿意为奴的,请随我一战!”

默然无语的铁骑,跟随者他们少年时仰慕的小将,如今的国公爷,一往无前。

赵宏手持银枪,所过之处几乎没有一合之敌。浓浓地血腥味,混杂着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喷起的血柱,不知道溅到谁的脸上,来不及擦拭,又是下一个敌人,又是下一场生死相搏。

皇太极坐镇中军,望着战场的形势,他是一个优秀的指挥家,知道再拖下去毫无意义。这有无休止的以命换命,他们的兵源,连大明的十分之一都没有。

“鳌拜!”

身边一个魁梧的汉子,骑在马上,出列抱拳领命。

“你带着镶黄旗断后,其他人,跟我撤回盛京。”

这已经是要收兵的节奏,不少的八旗高官,愤愤不平。好在皇太极派出断后的,是他自己的镶黄旗,还有他最心爱的巴图鲁,鳌拜。

“大汗,咱们还没有输,为什么要逃跑?”

皇太极脸色一冷,说道:“要我把汗位传给你,你来指挥么?”

“卑职不敢。”

终于,苍凉的角声再次响起,这次却是撤退的信号。此时的八旗兵军纪绝对严明,令行禁止,谁都不敢恋战。

明军这边,已经迫不及待响起了欢呼声。唯有赵宏等人,依然面沉如水,长枪一挥,喊道:“追!”

关宁军在辽东的这十年,是防守的十年,是被动挨打的十年。谁知道一朝天翻地覆,咱们也有痛打落水狗的一天。扬眉吐气,报仇雪耻就在今日!

镶黄旗不过区区一万五千人,如何能抵挡赵宏十万大军。即使血战一天,还有七、八万能战之士。鳌拜这次领的,可以说是死命令。也就是多半会死的命令。但是长久以来,他对皇太极的忠心,已经超脱了生死。即使被团团围住,仍然死战拖延时间。

“投降不杀!”

鳌拜哈哈一笑,用蹩脚的汉语反问道:“你见过有狼,像羊投降的么?”

曹变蛟不屑的骂道:“你只是一条狗而已,还是一条丧家之犬,被你的主人抛弃了。”

鳌拜看他年轻,故意用计激他,横扛着大刀,问道:“汉人,你可敢前来一战?”

曹变蛟明知是计,怡然不惧,能击溃这个守将,这一路人的士气军心必散。本来就是一伙弃子,没了领头的,能有多么忠心?

鳌拜不知他的深浅,只是看他年轻,还以为是个软柿子。谁知道刚一交手,就知道了自己错的多么离谱。小将曹变蛟,大明武将武力值第一,不需要谦虚。

一杆银枪点若蛟龙,上下翻飞,将周围的镶黄旗骑士顺手戳下马来。鳌拜看在眼里,却也无可奈何,他勉强招架,仗着亲兵的舍命保护,才得以保住性命不失。

远处正在血战的曹文诏,看到侄子和一个鞑子首领打斗,手执满弓,一箭射来。鳌拜伸刀去挡,被曹变蛟抓住机会,一枪戳在喉咙,热腾腾的血液泯泯流出。巨大身躯轰然倒下,砸起一地的尘土。

镶黄旗的人看到鳌拜战死,早就无心再战。他们是皇太极的亲军,往日里都是趾高气昂,但是这一次却被当做弃子,心中本就不满。主将战死,他们更是不愿再战,纷纷四散逃去。

八百里加急快马,沿着京城一路高喊:“辽东捷报,辽东捷报!国公赵宏在关外大破皇太极,斩敌五万!”

百姓们敲锣打鼓,每个人就跟过年一样开心。辽东那个地方,每年吞掉巨大的辽饷,却一直传来败仗的消息。这一次终于盼到了捷报,而且不是守住了哪座城,而是主动出击。萨尔浒以后,就再也没有这样的事了。

皇城内,朱由松手舞足蹈,跟身边的近侍载歌载舞,跳起舞来。

经此一役,辽东至少十年,建奴已经没有实力,主动发起大的进攻。主动权重回大明手里,朱由松当即起草了圣旨,凡是参与了这次血战,并立下功劳的,赏金翻倍,官职不要钱一样的往下丢。并给了赵宏一封密旨,只有八个字“等待时机,收复沈阳。”

第二百二十九章 贼!

“收复沈阳这种小事情,哦,不能说小事情吧,那样太狂了,算是个中等事情吧。依朕看,就没有必要格外拨下饷银了,让赵宏自己想办法。”

孙传庭面无表情地听着朱由松大吹法螺,他虽然心情也十分激动,但是还是认为,皇帝陛下有些得意忘形了。

“你们兵部,这些年吃进去的库银,有一多半都用在辽东。还有一些用在了陕西剿匪。但是今年不同,辽东鞑子无力南下,陕西在张浩的治理下,已经趋于稳定。我要你拿出个计划,咱们今年的主题是搞海军。”

孙传庭面色一变,皇帝一言不同于百姓,出口既是国策。朱由松轻飘飘一句话,就决定了,大明的走向和计划。虽然去年一年,朱由松已经像所有人证明了,一支强大的水师,能起到什么作用。但是孙传庭毕竟是个传统的儒将,还是心有疑虑。

“陛下,是不是等到朝会,和满朝文武商讨一下。最起码,也要内阁司礼监和六部御前议事,再行决定吧?”

朱由松不以为然,摆手说道:“朕高瞻远瞩,有些事情你们还看不到,朕不得不乾纲独断,提前知会你一声,兵部心中有数就可以了。”

孙传庭无奈的叹了口气,确实陛下有许多事情,都料敌于先。他的决策看似荒唐无稽,但是往往都有奇效。虽然孙传庭自幼苦读诗书,深信圣人所言“子不语怪力乱神”。但是还是不得不怀疑,坊间关于陛下和福王府那只石狮子的传闻。

朱由松哪里能想到,眼前这个一身正气的读书人,正在脑洞大开。他还一心沉浸在即将到来的大航海时代,似乎自己的心也随着大明朝即将喷涌而出的造船浪潮,一起飘向那波澜壮阔的海面上。

我要海上马车夫的货仓,装满白银运向大明;日不落帝国的朝阳,还没升起就要落下;西班牙的无敌舰队,再不敢踏入远东的海洋。

朱由松不耐烦地将一脸忧色的孙传庭,赶出了养心殿。这些人什么都不懂,迂腐顽固,根本配不上自己这么开明新潮的皇帝,呸!

乘着銮舆,来到后宫,朱由松看到嫩柳吐芽,生机勃勃。顿时觉得心情好了起来,大明如同这个柳树,熬过了寒冬,虽然还没有枝繁叶茂,但是已经大有改观。至少往正路上走了起来,新芽已发,距离重新焕发生机,也不远了。

柳树下,一个窈窕身影正在河边垂钓。她的脸上盖着一顶遮阳帽,肚子微微隆起,赫然就是怀有身孕的岳盈盈。

朱由松哑然失笑,这个小妮子真是闲不住,都怀孕了,还出来钓鱼。当皇后当到这么有创意,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朱由松屏退左右,蹑手蹑脚地走进,刚想摘掉她盖在脸上的帽子,就听到岳盈盈清脆的声音:“福八,别动,小心吓跑了我的鱼儿。”

朱由松双肩一跨,无奈地道:“每次都瞒不过你。”

岳盈盈摘掉帽子,俏皮地一笑,浅浅的酒窝,月牙儿般的眼角,轻灵好看还有一丝母性光辉。

朱由松轻轻环住她白皙修长的脖颈,动情地一吻,说道:“再过几个月,咱们的孩子就要出世了。”

岳盈盈亲昵地和他耳鬓磨厮,渐渐地呼吸急促起来,脸颊边上云鬓蓬松,香腮似雪晕红悄染,情到浓时连身子也温热起来。朱由松手掌紧了一紧,握着她滑软的柔荑,任凭鱼竿儿掉在地上。

朱由松将龙袍一掀,一张活色生香的俏脸,罩在其中。渐渐地感觉到自己陷入了一个温润湿滑的所在,飘飘乎神游物外。

过了一会,一股爽美的快感过后,朱由松贱贱地一笑,将袍子取出,整好衣服。岳盈盈俏目含春,嘴角一丝白色,诱人心神。

“贼,天天就会打坏主意的贼!”

远在江南的沈慕鸿,显然没有朱由松这么的轻松惬意。盘根复杂的江南士绅,绝非可以杀得尽,斩得绝的。他们就像雨后春笋,你砍掉一批,马上冒出新的。只因为这一片利益的土壤,盛产这些自私的产物。

沈慕鸿已经想到,要对付这些人,必须扶植一个新的人群,在江南将他们的土壤养分,抢光夺尽。新兴的海商,就进入了他的眼帘。

金陵巡抚府,沈慕鸿当堂而坐,堂下破天荒来了一群商人。这是四民之末,今日也得以登堂而坐,一些人心中,已经颇为激动振奋。但是接下来的话,更让他们心跳加速。

“你们都是新晋的江南海商,朝廷的市舶司还不健全,需要尔等共同努力。当然,也不会让你们白白出力,本府决意,设置商会,有你们自行选举一人为会长。有权和朝廷官府对话,为你们自己争取权益。”

此言一出,举座哗然,这是要商人为官?

老成持重的商人已经开始怀疑,这样的举动,朝廷会同意么?若是只是沈慕鸿一厢情愿,那这个会长,不做也罢。万一将来朝廷追究起来,可不管是不是沈慕鸿指使大家的。

似乎是看出了大家的担忧,沈慕鸿从袖中掏出一个黄色卷轴,沉声说道:“本府已经向朝廷请旨,陛下的圣旨在此,尔等无需疑虑。”

这一下,堂下众人的表情更加精彩,甚至有人喜极而泣。相互之间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显然已经开始讨论,这件事的好处该如何瓜分。

沈慕鸿不适时宜地插嘴道:“朝廷恩泽既施,尔等也要知恩图报。这个商会会长,官府绝不干涉,但是官府的一些指导和要求,你们也要用心去做。江南这么多年以来,都是铁板一片,若无陛下的决策,也没有你们翻身的机会,我想你们比我清楚。”

这些商场新贵,虽然都是底层起步,但是一个蠢人都没有。沈慕鸿的话已经非常清楚,江南士绅不听话,朝廷想要清除他们,而自己就是那杆枪,用来扫尽旧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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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章 暗流涌动

做朝廷的枪,是商人们想到不敢想的事。四民之末做官,也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事,今天都要实现了。

他们不是江南的传统豪强,那些人因为扶持东林党,一直以来,在江南都占尽优势。剩下的人,只能在夹缝中求生存,在他们的牙缝里,寻找一点仅存的利益。

自己这些人想要和他们相争,势必会被官府打压,但是风水轮流转。新任的国公爷,来到江南后高举屠刀,谁都知道如今东林党人和他们的后台商人,最恨的就是国公爷。

但是恨有什么办法,沈慕鸿上达天听,是皇帝最信任的大臣之一。他手里要权有权,要兵有兵,有他保护,自己或许真的可以翻身了。

就这样,江南商会就在金陵成立了。

这一天,大小官员悉数到场,辅国公沈慕鸿亲自到场,重兵把守各处进出口。事关利益问题,江南的豪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沈慕鸿不得不防。而且如此一来,也能为这些商会成员,提供信心。

朱由松的圣旨摆在最上面,作为商会的开山之宝。吴友德满面红光,作为第一批响应号召“下海”的商人,他被辅国公钦点为第一任会长。被人簇拥着来到台上,表态一番,无非就是效忠陛下,效忠大明的官话。

沈慕鸿心事重重,江南看上去,是整个大明最繁华安定的地方。辽东战火纷飞,陕、甘、晋、中原流贼乱窜。但是这种繁华,只是表象,江南已经铁板一块,官商勾结胁迫朝廷的利益板块,已经成熟壮大。

许多东林魁首骨干,号称清官,也确实不贪墨。但是他们一个个家财万贯,活的奢靡无度,这些钱都是本该交给朝廷的。

商税难收,只因为征收商税,无异于虎口夺食。

这些地方豪强,控制官员如同提线木偶,用钱买通所有关系。他们有钱有势,若是真的铤而走险,聚众造反,所造成的影响,比陕西那群饭都吃不上的流民造反,要严重百倍。

沈慕鸿坐在金陵府的上首,心不在焉的端坐,商人们也识趣的没有来打扰他。

不一会,一个甲胄着身的小将,进来禀报:“国公爷,城外来一支兵马,旌旗遮天蔽日,打着我大明旗号。”

沈慕鸿长舒了一口气,起身说道:“随我出城相迎!”

金陵的城门缓缓打开,领头一匹骏马载着一个魁梧的将军,看着沈慕鸿,发出会心的笑容。

“沈先生!好久不见。”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国丈岳辰风和他的麾下兵马。

功成之日将军卸甲,本是为了防止将军们功高震主,心生不测。就算他们忠心耿耿,也难免他们的属下,想要从龙之功,而上演黄袍加身。

但是朱由松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他也完全有这个自信,现在的大明,没有人能造反。

岳辰风手下的兵马,全是他的原班人马,取道开封来到江南。

“看到岳帅身体康健,我就放心了。”沈慕鸿笑吟吟地说道,用的还是“一阵风”大闹中原时,他们彼此的称呼。他心中的一块大石也落了地,有这样的生力军在,江南那些不安分的人,也该掂量掂量了。

金陵脂粉气,从秦淮河开始,蔓延全城。这样的兵马入城,无疑是为这座纸醉金迷的城市,注入了不一样的风貌。

秦淮河上,无数的佳人从花船楼阁中,露出半个身子。舞动着手里的绢帕,肆意地笑着。

士卒们哪里见过这种阵仗,飘飘然面红耳赤。但是他们军纪严明,谁都不敢肆意抬头。只有趁着有空,偷偷抬眼,贪婪地看一眼。

围观的百姓,兴奋地指指点点,国强盛,民欣喜。升斗小民但知朝廷兵强马壮,心有荣焉,哪里想得到这其中暗含的危险。江南,从来都不是一片净土啊。

人群中,有一人神色复杂,眼神迷离地看着眼前的雄壮兵将。他一袭长衫落拓,书生打扮,脸庞上却刀削一般的棱角分明。这就是当初痛骂朱由松,黯然离京的卢象升。他有自己的坚持,有自己的风骨,认定了朱由松是乱臣贼子。

但是此刻,他虽然还是痛恨朱由松造反,但是心中却十分佩服他。大明朝才一年的时间,已经完全变了模样。

辽东捷报频传,他还以为是朝廷为了安抚人心,诈称胜利。谁知道前几天传来消息,靖国公赵宏已经打到了沈阳城下,这是百年来的荣耀时刻,每一个明人都心生澎湃,卢象升也不例外。

身边的小童不解地望着先生,歪着头问道:“先生,咱们还要继续赶路呢,不然天黑又得在外面露宿了。”

卢象升这才收回思绪,转身离去,他已经决定,回老家做个教书先生。小童不明所以,蹦蹦跳跳地才能跟上先生的步伐。卢象升看着他,暗暗慢下了脚步,或许他长大后,可以入朝为官,施展抱负。想到这里,卢象升释然了,他自己虽然没有参与,但是可以教出一群学生来,共促盛世。

这些年的俸禄,他都封存交还了朝廷,没有保住君主,在他看来,没有资格享用俸禄。

春风脉脉,艳阳明媚而不刺眼,春光正好。但是这个远去的身影,怎么看都有一股浓浓的落寞。

江山最终变成了我想要的样子,却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是在自己最恨的逆臣贼子手里,大明盛世来临了。

是的,谁也阻挡不住的,就是这个盛世的脚步。明眼人都已经看清,海晏河清,已经初现端倪。即将而来的,必然是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

岳辰风来到江南,带来他的五万精兵,消息不胫而走,传遍了江南每一个角落。

扬州城里,钱谦益府上,钱谦益满头大汗,骇的颤栗不已。

“朝廷要对我动手了么?”

家主如此,下人们更是惶惶不可终日。他们都自作聪明地认为,朝廷派兵前来,肯定是清算旧账的。

第二百三十一章 御驾江南

江南脂粉地,以秦淮河为中心。

所谓的文坛巨子,已经给后人做好了最好的榜样。

是真名士自风流,在这里,你可以徜徉于粉臂玉股堆,酒池肉林乡,只要你有钱,只要你有名声。

但是,秦淮河的河水依旧香气四溢,却没有多少士子、贵公子踏足楼船。

赤红色的旗子在楼船上飘摇,潇潇风中略显凄冷,一抹倩影斜倚在楼头上,怅然叹息。

“陈公子有日子没来了呢,还有吕公子也是。近来都是些粗鄙地商人,再这样下去,咱们这里和半掩门的娼尞一样了。”

她旁边的小丫鬟,根本不能理解主人的忧愁,不解地问道:“小姐不是说最难得是清闲么,怎地他们不来,又着恼了呢?”

斜倚栏杆的美人儿,俏脸一红,自己的丫鬟还小,哪能理解繁华过后的空虚。

“你个小蹄子懂什么,再没人来,我们就要去喝西北风啦。”

小丫鬟翘着下巴,展颜雀跃道:“小姐不用担心,这些日子来的商人恩客,可有钱啦。打赏起来,可别那些书生阔气多了,咱们饿不着的。”

美人儿一阵气苦,暗道自己跟一个黄毛丫头置什么气,遂不再说话。眼神呆呆地望去,灰蒙蒙的天空,眼看就要来雨了。

突然远处的街道上,出现一队队英武的兵马,他们甲胄鲜明,步履齐整地站在河的两岸。中间一个中年文官,信步走来,一路上指指点点。

美人儿眼睛一亮,这个人身穿莽服,不是公卿就是权贵。但是看他的做派,倒不像是来欢场寻乐的。美人儿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一双美目还紧紧地盯着他,这样的中年文官,对青楼女子有着致命吸引力。他们位高权重,沉稳干练,最富男子气质。而且身强力壮,正是男人的黄金时间。

此人正是辅国公沈慕鸿,他正带人整修金陵街道,这样的事本不用他亲自前来,但是如今有一件大事,皇帝御驾要来金陵。

朱由松不是心血来潮,而是必须要来,台湾岛传来消息,佛朗机人蠢蠢欲动,显然是对大明和荷兰人走得太近,心生芥蒂。大明水师久在皮岛,袭扰建州女真的后方,现在的江南可用战舰不是很多。这也是佛朗机人蠢蠢欲动的原因。

对此朱由松嗤之以鼻,一群傲慢狂妄的番人,还以为是老子跟你们借两条船就是全部身家的时候么?在美洲和南洋的成功,让遥远大陆上的西班牙王室心里再也装不下失败,他们不愿意屈服于在他们眼中的蛮夷黄种人。三十年前无敌舰队在英格兰铩羽而归,其实并没有损耗太多国力。

西班牙依然是欧洲最强大的国家,此后还一连四次执拗地派遣无敌舰队远征英格兰。因此不断的遭受无敌舰队威胁的英格兰,必须千方百计搜索枯肠的研究它的防卫策略。也就是说,1588年的无敌舰队侵略,对于英格兰来说乃是关系国家存亡,必须全力以赴的大海战,而对于强大的西班牙帝国来说,那只不过是长期战争中间的一次战役而已。

只因为美洲的财富实在太庞大了,庞大到足以支撑这个国家,来上几次国运之战级别的大败。

现在,已经有人把眼光,盯上了他们的财富发源之地。朱由松不止一次地摩挲着地球仪上,美洲大陆的版图都被他磨白了。不过话说回来,朱由松真的去击退了欧洲白人,现在的美洲土著估计会把他当成救世主一样。欧洲人在美洲大陆犯下的累累血腥罪恶,可是丝毫不下于历史上任何一次的种族灭绝。

朱由松可不是满足于守住国门,美洲的黄金,日本的白银,南洋的粮食。都在他的觊觎之中,大明天灾不断,只能想点办法赚点外捞了。这一点,守在北京显然是不能完成的,必须到江南去一趟。

皇帝御驾金陵的消息不胫而走,而且传下圣旨,钦点了新成立的商会里几个大商人迎驾。

这是亘古以来破天荒的头一回,商会的新兴大商人们,有不少人热泪盈眶。身为四民之末,一直以来备受歧视的阶层,终于被认可了。

会长吴友德更是告祭祖先,提前一个月就吃斋沐浴,等着迎驾。

朱由松此举只为了大力支持沈慕鸿在江南的变革,不但可以打碎东林党在江南的根基,而且原始积累,需要商人,需要蓬勃的商业。

半个月后,金陵城笼罩在蒙蒙细雨之中,百官齐至城门前,迎接朱由松。

排场还是一如既往的精简,即使在朱由检、魏忠贤疯狂地想要扳倒当时还是小福王的朱由松的时候,都不能从他的仪仗上做文章。因为他素来都是,能少带一个人,算一个人。

朱由松掀开车帘,精神奕奕,就在刚才还在车上忍不住地和两个双生儿颠龙倒凤一场。

“张元化,前去晓谕百官,不要惊扰百姓,咱们直接去行宫。”

金陵的应天皇宫,在朱棣迁都之前,是大明的中心所在。这么多年来,一直有人整修维护。南京故宫选址在元集庆城外东北处,背靠紫金山,迁三山填燕雀湖而建。这是朱元璋的气魄,也是大明的气魄,遥想当年移山填湖,是汉族刚刚驱逐了不可一世的蒙古人,整个民族自信爆棚的时代。

近年来,由于在辽东的不断失败,大明正渐渐失去这种民族凝聚力和荣誉感。所以后世的历史中,满清入寇中原,才会这么容易。

这一次海疆拓土,势必会重振民族雄风,朱由松有这个信心。

张元化应声而去,他的脸还是一如既往的黑,但是再也不是迎恩寺里一难民了。

久居高位的张元化,也有了一份淡定从容。比如刚才听到皇上御驾里传来的靡靡之音,他就很习惯的无视了。还懂事的支开了车架旁的侍卫,简直就是侍卫界的楷模。

烟笼寒水月笼沙,入夜的金陵城更添朦胧,但是一场海上的血色风暴,正在这个脂粉之都里酝酿着。

第二百三十二章 风雨欲来

金陵明皇宫殿宇重重,楼阁森森,雕梁画栋,金碧辉煌,气势恢宏,让人不禁遥想一代雄主朱元璋的万丈豪情。

后廷御花园里,灯红通明,四周燃着的烛台将御花园映照的如同白昼。酒盏在案,君臣同聚,共商国事。

朱由松坐在上首,笑吟吟地举杯说道:“昔日咱们国库空虚,辽东饷银都得从朕的福王府库存里掏。仰仗各位咱们君臣齐心,才有了今天的好日子。像这样的蜡烛,以前用了,沈爱卿可要犯颜直谏了,你们看他今天乐呵呵的,浑似一个没事人一般。”

沈慕鸿不禁莞尔,凑趣道:“臣可不是如此小气之人,陛下统揽四海,就该有君王的排场。”

在场的官员和商人们,纷纷哄笑迎合,一片其乐融融。

朱由松话锋一转,放下酒杯说道:“统揽四海?不,就咱们家门口这片海,现在都有人要来指手画脚了。”

金陵的百官,位高而权低,他们的身份地位,和北京的六部尚书同级,但是都是闲职。民间甚至称他们为“隐吏”。对于军国大事,他们所知不多。反倒是这些海商,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大明和自己曾经的盟友佛朗机人闹得不是很愉快。

“神宗皇帝曾经有言,“我国家仁恩浩荡,恭顺者无困不援;义武奋扬,跳梁者虽强必戮。”谁敢质疑陛下的权威,臣等何惜一战!”

百官看着沈慕鸿和皇帝一唱一和,摆明了想打仗,谁还有不明白的。而且在江南开战,对他们这些没有实权的隐吏有好处,战事一起,难免就要用到人了。

百官打了鸡血一般,面红耳赤,一个个跳出来请战。

朱由松冷眼旁观,看到角落里的几个大商人,面色酡红,欲言又止。

吴友德等商人,顾及自己身份,根本不敢开口说话。

朱由松指着他们问道:“百官已经表态,不知道商会的可有什么想法,你们和海上的番人接触最多,跟朕说一说。”

吴友德和在场的三个大海商没想到皇帝竟然征求自己意见,跟喝了几桶白酒一样,晕乎乎地站起身来,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他们虽然不知道面圣的礼仪,但是自从知道要迎驾之后,专门找学识丰厚的老儒者学习过的。

百官见他像模像样,虽然心中鄙视,但是也没有人表现出来。

“陛下,草民等人深受国恩,刻思图报,陛下若在海上兴王师以扫蛮夷,草民等人愿意出半数军费。”

朱由松倒吸一口凉气,好大的口气,俗话说大炮一响黄金万两。打仗时最耗费金银的事情,这些商人看来海运是赚到钱了。

“好!所有筹款义商,今后商船都有水师护航。”

吴友德大喜,领旨谢恩后,回到座位上。几个商人凑在一块,商讨起来。若是真有这样的事,他们倒是乐得如此。

有了朝廷水师护航,他们的商船就不用配置武器,也不用请些打手。这样一来,船就可以专门用来运货物,一趟下来,载货多了不说,成本还小了。

这也是朱由松的行事风格,你若是站出来为国出力,绝不会亏待自己人。

“金陵虽是陪都,不是港口,不日朕就前往福建。届时钦点官员和义商随驾,诸君与朕一起看我们大明水师扬威。”

“尽饮此杯,愿陛下旗开得胜,扫清海域!”

......

陕甘九边,一列骑兵沿着八百里秦川的古道,开往关内。秦王扫六合,几十万秦卒就曾经行过这条路。

张浩不愿乘车,和将士们一起骑马,他身边两个少年小将,是迎恩寺的李定国,孙阿丑。

李定国拽着缰绳,随口道:“都督,咱们这次入关,终于可以和陛下一起奋战了。当初若不是把咱们安放到陕甘九边,和一群流贼为敌,咱们早就立下盖世功勋了。

你看靖国公,在辽东三次血战,一次比一次动静大,听说上次捷报传到京城,陛下高兴的和小太监们跳起舞来。”

旁边的孙阿丑也附和道:“没错,靖国公和都督都是福王府出身,弘光四国公,唯独没有咱们都督,咱们迎恩寺的老人,都为都督抱不平哩。”

张浩脸色一沉,冷声道:“闭嘴!四位国公都是立下大功的人,哪里轮得到你们在这里聒噪。”

李定国和孙阿丑对视一眼,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说。

张浩问道:“前面是什么地方了?”

“都督,前面就是嘉峪关,马上就到了河南府了。”

张浩催了催马,脸上露出一丝暖意,颔首说道:“传令下去,加速前进,今晚我们在洛阳安营。”

五万精骑,从陕西开赴中原,为的就是参与这次海战。

海上炮声一响,脸皮就彻底撕破了,那云贵等地就要严加防守。战局有变,也可以直扑南洋。朱由松早就对卫所的老兵失望透顶,江南训练的新军,还没打过仗,必须有一支战力高的军队,压住阵脚。

张浩遥望着洛阳的土地,这里的山川相貌,都在他的心里。这是梦开始的地方,一个马夫的将军梦。

李定国的话一直在他耳边,虽然被他喝止,但是谁不想进封国公,与国同休。赵宏是福王府的侍卫统领,小福王之后,大小战役赵宏都是主将。但这并不代表着,他的功勋就大。事实上,作为一个朱由松最信任的将军,她一直东跑西奔,四处救火。

张浩心中也未尝没有这样的看法,赵宏能封国公,我为什么不能。

但是他并没有埋怨朱由松,只想凭本事,再博一个国公出来。这一次就是天赐良机,辽东捷报频传,估计没有多少仗要打了,而且有赵宏坐镇,自己就是去了,也只能是个副将。再大的胜利,赵宏都是头功,别人眼红不来的。

但是这次不同,听说朱由松亲自督战,张浩对朱由松的了解至深。深知他督战的最大特点,就是放权。

当初全部放给赵宏,如今这个人,舍自己还剩谁?

第二百三十三章 南洋巨变

佛朗机人的情报来源,极其匮乏。

并不是每一国家,都像我们的邻居小日本一样偏执,将敌国的情报探究的一清二楚,才敢出兵。

吕宋总督还沉浸在大明水师由我的两条船起步的美梦中。台湾岛郑芝龙的战舰,都开往了皮岛,这是他知道的。

他不知道的是,得了南俞北方两家船匠的大明水师,加上荷兰人的帮助,在福建港口的造船工艺,已经达到了惊人的速度。

秦兵从中原到了金陵,朱由松马不停蹄,率领百官南下。

“陛下,宣战么?”

“宣!我堂堂大明,岂能不教而诛。传令下去,以朕的名义起草诏书,五天之后,在南海决战!”

百官点了点头,惶惶大国,就应该有大国的气象。

朱由松接着说道:“再密诏各水师百户以上武将,三天后的深夜偷袭吕宋。”

...

...

只有跟随张浩来的秦兵将领面色如常,这种套路在他们的都督张浩身上,可见的太多了。甚至更加无耻的绝户计,逼得蒙古人举族投降的都司空见惯。

科奎拉手捧着名贵绢丝做的战书,双手微微颤抖。这样的紧张和兴奋已经很少出现在这个征服者的身上,他在吕宋是当之无愧的土皇帝,生杀大权尽在手中。当初他屠杀了吕宋十几万的汉人,大明朝只是谴责了几句。就让他惴惴不安,不过当初的朝臣认为,那些人已经不是大明的百姓,不愿意为此打仗。

现在,他要和这个庞大的帝国进行一场海战,只要胜了...不需要进入陆地,海上就会有无尽的财富,甚至不下于美洲大陆。这片海域是当今世界最赚钱的海域,丝绸、瓷器在西方代表的就是无尽的财富。

“大明的水师还没有完全成型,他们的皇帝就急着展示自己的拳头了,这一次我就让他知道,为什么我们的舰队,被称作无敌舰队。”

“总督大人要是立了这个大功,我们的皇帝一定会提您做公爵的。”

四下响起的赞美,让科奎拉沉浸在胜利的幻想中,根本不愿醒来,此时他的对手,已经在做战前动员了。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朱由松摩挲着手中光滑的大腿悠然说道,小莲坐在他的怀里,衣衫不整。

他的心境难得的平静,虽然是一场恶战,但是身为皇帝的他怎么都紧张不起来。

“我是不是老了,怎么都没有一点年轻人该有的情绪呢?”

“爷别开玩笑了。”小莲掩嘴偷笑,这个人明明是个少年,说话都老气横秋的。

“爷年轻力壮,把姐姐整治的哭爹喊娘,不知道多么威武呢。”小荷在他身后,难得地打趣起来。她木木的呆萌性子,跟朱由松和小莲这对老司机待久了,说起话来也是生猛。

朱由松淡淡的一笑,真的是没有什么激情。一场大战如期而至,在佛朗机人的谩骂声和哀嚎中,吕宋火光冲天。

炮声将这个总督府淹没在火海当中,无一生还,也不需要有人生还。

明永乐三年,三保太监郑和统率巨型舰队至吕宋,即奉永乐帝诏书委任晋江华侨领袖许柴佬为吕宋总督,统揽该国政治、经济、军事、文化大权,在任达二十年。在此期间许柴佬不遗余力地弘扬中华民族文化,施行孔儒礼仁之治,传播闽南农渔工商先进技术,大兴造船、纺织、制陶、种茶诸业。

隆庆五年,罗阇国王苏莱曼在海战中阵亡,其后吕宋逐步为西班牙所征服。西班牙在马尼拉建立殖民统治。

一开始,西班牙人与华侨相安无事,相处还算友好。但是随着大海贼林凤的到来,一切都扭转了。原本,林凤是盘踞于中国沿海的海盗,为祸甚久。随后,林凤受到明朝水师的猛烈打击,被迫离开在台湾的老巢,逃亡菲律宾。当时林凤手下有上万海盗,于是就觊觎起西班牙的菲律宾。之后,林凤派兵攻打马尼拉,但因为西班牙人已经有所戒备,所以没有成功。

林凤攻打马尼拉后不久,西班牙人又迎来一支中国舰队,但是这次来的是大明的水师。原来,这些明军是尾随林凤而来,并不想攻打西班牙,而这也让疲惫的西班牙人好好地舒了一口气。

经过交谈,明朝和西班牙发现他们竟有共同的敌人,于是两国便初步建立合作关系,明朝雇佣西班牙人攻打林凤。当然明朝人自己也没闲着,他们拿着万历皇帝的印信在吕宋岛就地征兵。天朝就是天朝,虽然吕宋岛被西班牙人占据已久,但是明朝皇帝的印信仍有巨大力量,不一会儿就从吕宋人手中征集了5000兵马。

明朝在吕宋岛的强势,很快引起了西班牙人的戒心。在当地,西班牙只有1200人,而华侨就有数万人,如果华侨和明朝里应外合,这块地肯定占不住了。于是,西班牙人磨刀霍霍,准备对华侨们动手了。

在明政府和海盗林凤的双重刺激下,杀遍欧亚非的西班牙强盗终于对华侨动手。他们造谣说华侨和明政府勾结,要攻打吕宋,于是将大炮架到华侨们的驻地,将华人做生意的市场轰成白地。在西班牙人的欺压下,华人们愤而起义,聚集上万人与西班牙人作战。然而西班牙人早有准备,他们联合当地的邦牙牙人和800日本人围攻起义华人,用炮轰,用枪杀,用剑砍,杀得当地华人血流成河。据史书记载,当地华侨被杀害了两万五千名,仅余300口。

要注意的是,在杀中国人方面,日本人和菲律宾人杀得最起劲,连西班牙人也为他们的残忍而害怕。

做了如此骇人听闻的事后,西班牙人却如惊弓之鸟。他们这样屠杀华人,明朝会不会派兵报复呢?如果是荷兰、葡萄牙等国的国民被如此残杀,一定会进行报复,西班牙人满以为明朝会派兵为华侨讨回公道。于是,很多西班牙富人乘船逃离了菲律宾,前往墨西哥安家。

然而令西班牙人感到意外的是,对于华侨的死,当时的万历皇帝毫不在意。原来对于朝廷来说,只有待在国内的才叫同胞,出了国就成了乱民。他们无论受到什么欺侮,都不关朝廷的事。

起草了一封诏书《谕吕宋檄》,“斥责”屠杀华侨的西班牙人,要他们不要再行如此不人道之事。对于他们的屠杀行为,皇恩浩荡的万历皇帝不忍加诛,“其海外戕杀姑不穷治”,要求西班牙方面“当思皇帝浩荡之恩,中国仁义之大”。

但是现在,这件事又被提起来了,朱由松昭告天下和南洋诸国,大明没有忘记仇恨。

明眼人都知道是借口,但是西班牙人已经覆灭了,没有人会质疑胜利者的言论。

南洋诸国,纷纷上表,要求大明的庇护。

第二百三十四章 海上庆功

科奎拉灰头土脸地被带到了福建朱由松的行宫,这里本是化外荒芜之地,古时流放犯人,贬谪官员的所在。

但是如今这里异常繁华,今昔对比沧海桑田,只能说时势造英雄这句话,用在地域上,也同样合适。

朱由松笑吟吟地坐在高处,看着他一脸的不服气,怒目圆瞪。

“就在两年前,咱们还是宾主尽欢,把酒言谈,不亦乐乎。可惜,可惜,你小子不上道啊。你要和大明为敌,大明就是你最称职的敌人,保准让你过瘾。”

科奎拉听了翻译,气的毛发直立,本来就是番人,这样一来更加可怖。

“你还是个皇帝,怎么能这么无耻!”

科奎拉在东方待久了,没想到还学会了几句汉语。

朱由松还是一脸贱笑,不咸不淡地说道:“你懂什么?我们古代有一位大能曾经说过,兵者,诡道也。朕略施小计,你就束手就擒,我只能说你自己没脑子,不会打仗。”

科奎拉不是蠢人,没有一味地顶撞,转而改变战术,脸色一垮,说道:“我们佛朗机愿意臣服大明,请皇帝陛下将我释放,我和我的手下永远不再和大明为敌。”

“你挑动战火,害的朕从遥远的北京,千里迢迢来到东南,还想要朕放了你?”朱由松故作讶异,反问道:“难道朕劳师动众,就为了你一句道歉么》你也太拿自己当回事了。”

殿上群臣哈哈大笑,这时候皇帝刚刚展示了幽默,这些人精一样的官员,当然乐得捧场。

科奎拉跪在殿中,只觉得几十年来受的屈辱加到一起,都没有今天一半多。他的脸皮涨的紫红,上下嘴唇打颤,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

朱由松摆了摆手,殿中文武收了笑声,不再对他进行精神打击。

“所以说,你不要和朕装蒜,你要认清你现在的地位。说白了,你就是想活命,对不对?”

尊严和生命,那一个重要,这个问题没有标准答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科奎拉显然更倾向于后者,他咬着嘴唇,狠狠地点了点头。

“将你们的战船,殖民地,掠夺的财富,全部交出来。朕看在神父的面子上,可以让你灰溜溜地滚蛋,记住,东方不是你的犯罪乐园。”

他这些年,坐在吕宋总督的位置上,不知道搜刮了多少金银财富,美人奴隶。还有他的手下,都安然无恙,只有他自己,上了大明的当,被人偷袭捉了过来。

科奎拉权衡一番,虽然肉痛,但是他自信只要自己有命在,还可以卷土重来。这一次是中了计,等自己收拾军队,再来的时候,一定可以给大明朝的水师,沉重一击。

“尊贵的皇帝陛下,我愿意答应你的要求,请给我一支鹅毛笔,我要给我的手下写一封信。”朱由松点了点头,旁白有人将他押了下去,去接手他的地盘去了。

张浩这一次,又没能赶上大战,立功的心思迫切。但是她的头脑还算清醒,站出一步,朗声说道:“陛下,番人狡诈恶毒,不能轻信。咱们和他已经结下大仇,岂能放虎归山。”

“我们大明礼仪之邦,恢弘大气,和番邦不同。朕既然说了饶他一命,就饶他一命。”朱由松站起身来,一边比划着手势,一边大声说道。

殿中的文官都捻须点头,深以为然。

出了殿门,张浩亦步亦趋跟上,朱由松转身小声说道:“找个吕宋土著,全部接手那天,把科奎拉杀了。这厮手上沾了几十万的血,还想回去做他的总督大人,简直痴人说梦。”

张浩愣在原地,朱由松不满地说道:“走啊,愣着做什么,呆头呆脑的,一点长进都没有。”

张浩一阵汗颜,紧步跟上,朱由松一路来到殿外,举目望去就是浩瀚大海。这座行宫,专门为他而建,说起来,还是套海景房。海风吹来,带着淡淡的水气,极目远眺不见尽头。

几千个侍卫,望着他们的皇帝,眼中充满了尊敬和拥戴。

从藩王到皇帝,他成功的将频死的大明朝救了回来。古来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的君主,都没有这么短时间完成的。如今大明到处高奏凯歌,民生也一步步好了起来,虽然还有顽疾,但是已经没有了致命伤。

海上零零散散停着几艘战船,护卫着一艘一艘雕梁画栋、精美之极的大船,朱由松背着双手,带着手下走了上去。

船上竟也似一个小宫殿,一应俱全,君臣就坐之后,开始上菜。

种种难得一见的珍馐美味,又经江南名家调理,滋味之美,让人含舌欲化。

有许多大臣,本是清廉官员,这次跟着朱由松下江南,也算是开了荤了。反倒是江南金陵的大臣们,司空见惯。

他们见北方官员上一道菜,就惊叹一次,不免心生轻视。这些人家世阔绰,华夏大地发展到现在,经济中心早已南迁。但是无奈京城在北方,他们眼里的土包子,虽然见识不及他们,但是都是实打实的京官,权势上盖过他们一头。

以前还有东林党给他们撑门面,但是经过几次清洗,结党营私的都被送回了家。与会的已经没有了那几个声名卓著的党魁,只有务实的官员。

朱由松自酌了几杯酒,兴致高了起来,举杯说道:“一个月前,咱们在金陵把酒言欢,当时朕就说过,要在海上和诸位爱卿,举杯畅饮庆功之酒。言犹在耳,如今大功已成,来,咱们为将士们共饮此杯。”

话音刚落,张浩就站起身来,举杯说道:“那臣等,就借此美酒,为陛下和水师将士举杯。”

朱由松看着他意气风发的模样,想到刚来大明时候,那个其寒无比的冬天,和那座罪恶的大寺,心头感慨颇多。

船上的官员看到皇帝和他的爱将都酒兴颇高,也敞开了痛饮,浪花拍打着巨船,船身纹丝不动。

大海此刻就在脚下。

第二百三十五章 因果报应

吕宋,古国名。在今吕宋岛马尼拉一带。宋元以来,中国商船常到此贸易,明代称之为吕宋。

这是个笼统至极的称呼,大概的原因是因为,明朝的士大夫不屑于去论证这些化外小岛的实际情况。

佛朗机人占据此处,作威作福已经有五十多年了,吕宋盛产黄金,物产丰饶,贸易繁荣。

科奎拉在这里攫取的财富,足以让朱由松这个皇帝侧目。五千骁勇善战的秦兵,在将军们的带领下,搬了几天还没有搬完。来往的船只络绎不绝,每一艘都载满了金银珠宝。

朱由松坐在船头,手里捧着一个削去半边的椰子,看着士兵们忙碌的身影。

喝了一口椰子汁,抹了抹嘴,朱由松骂骂咧咧地说道:“这个吸血鬼,真不是个东西,他攒这么多钱,他会花么?”

...

身边的近侍一阵无语,他会不会花你都抢来了,已经不是那个倒霉的番人总督关心的事了。事实上,他也没法关心这个了,就在刚才,一个黑乎乎的吕宋土著,据说和科奎拉有不共戴天之仇,只用了一把小竹竿,就将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总督大人,心口戳了个窟窿。

留守的佛朗机人,已经交出了他们的战船和武器,变成了一群手无寸铁的人。

五十年的剥削奴役,让吕宋土著不敢对他们下手。虽然没了武器,他们还是土著心里的上等人,奴性已经种下,根本拔不出来。

新任的大明吕宋知府,第一天就召集了当地德高望重的汉人,暗示他们大明不会保护番人。

第二天,血流遍地,土著人疯了一样地尖叫着朝佛朗机人涌去。他们双目赤红,手执武器,见到白人就杀。断肢残臂遍布每一个巷口,当地的汉裔聚居的巷子门口,都有兵马驻守保护,乱民冲到这里,就被当场处死。

有了同伴的尸体,他们也不敢在来放肆,转而去满城寻找白人的身影。

“疯了,这些蛮子都疯了,咱们完了,所有人都要死在这个地方了。”惊恐的声音来自一个白面无须的佛朗机人,他本是一个战船的船长,祖上传下来的骑士爵位,让他得以在此地作威作福了几十年。此刻却面无人色,他的妻子女儿,都被土著jian杀,小儿子也被无情的剁碎。

连续三天,这个岛上的国家,变成了恐怖的血色地狱。终于三天之后,雨过天晴,驻守的大明军队出动,将乱民平定下来。

他们敢于作乱,背后是有知府刘守仁的默许和支持的,但是这样的事情,显然不符合大明的形象和一直以来的作风。刘知府带着总兵,将参与作乱的土著,统统抓了起来,他们手上沾满了鲜血,十年前,他们屠杀了岛上的汉裔,如今他们屠杀了佛朗机人。

当初对汉人的屠杀,是佛朗机人在背后支持和怂恿,如今风水轮流转,他们所造诸孽,反噬其身。

不少幸存的汉人,在聚居地抚掌相庆,几乎每个人身上,都背负着血海深仇。

他们大部分祖籍都是福建,因为大明当初海禁,这些人追寻着金钱,就来到这里。

1603左右,佛朗机人第一次屠杀了汉人之后,立刻发现整个吕宋从此没有了理发师、没有裁缝、没有鞋匠、没有厨师、没有农民和牧民。“没有粮食吃,没有鞋子穿,即使出极高的价钱也买不到”。强盗们自己供认,“汉人乃所有行业的从业人手,是以合理的工价从事劳动的优秀劳动者,没有汉人,吕宋是活不下去的。”

对于殖民政府来说,华商每年所纳进口税达五万二千比索,中国的纺织品在墨西哥所纳的进口税比马尼拉还要多。因此.华商不到,菲律宾和墨西哥的殖民政府都经受不起这么大的税收损失。至于一切和征收关税和执照费有关的人物,捞的更多,那就更不用说了。总之,离开华商华侨,佛朗机强盗就活不下去。

吕宋的经济一片萧条,殖民当局掌握技术的劳动力严重不足,因而不得不采取措施,鼓励华商前来菲律宾贸易。一些西班牙人纷纷将幸存华人留在家中,给予“庇护”,以供家庭服务和从事手工艺制作,为自己增殖财富。没有中国商品的供应,没有华侨的服务,西班牙人就无法在菲律宾生活下去。他们发现,没有华商,菲律宾的统治维持不下去的,于是不侵不放松对华商的限制,又有大批中国商船驶往马尼拉,“涧内”日益繁荣起来。

到1638年,在“涧内”有华商一万多人,全岛总数达二万五千至三万人。佛朗机人对华商实行残酷的剥削和蹂躏,不仅征收苛重的税收,还强迫华商服繁重的劳役,许多华商被活活折磨死。中国商人实在忍无可忍,奋起反抗,西班人立即调集大军加以围剿,再次用大炮将“涧内”轰平,使昔日繁荣的“涧内”顷刻化为灰烬。接着在菲律宾全境进行大屠杀,有的把华商骗到一个大院内进行集体枪杀,有的采用突然袭击的手段,将毫无准备的华商杀害,甚至连老人、小孩也不能幸免。这次大屠杀延续了三个多月,罹难汉人达二万四千余人。

这一段的血泪史,终于在今天得到了应有的结局。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刽子手们虐杀了当初的主谋之后,也被官府清洗掉了,吕宋岛上的人口,变得稀少起来。

好在如今海禁已开,当初这里的条件如此恶劣,都有闵人前来经商,何况现在此地是大明朝自己的地盘了。

沈慕鸿的政策,让这里成了华商的天堂,可以预见不出几个月,这里就会空前的繁荣起来。首先闻到味道的,就是世界上对钱最敏感的荷兰人。

几天后朱由松的行宫,就迎来了荷兰人的使者,他们带着满满的礼物和诚意,想要来分一杯羹。

朱由松大方的答应下来,他的手暂时还伸不到西方欧陆,需要一个代言人和合作者。

第二百三十六章 战船如云

荷兰人趁兴而来,满意而归,他们成了除了汉族商人外,最受关照的商队。

他们兴高采烈、迫不及待地就要赶往南洋,去分佛朗机人覆灭后留下的蛋糕,临行前还热情邀请了朱由松同行。

朱由松本想亲自去吕宋看一看,被随行大臣拼死拦住,那地方现在的血还没冲洗干净呢,据说走在路上都有腥味。

自己打下的江山,和从父辈手里继承的就是不一样,当初神宗皇帝想要去一趟大同,差点被文官唾沫星子淹死。

他可万万没有想到,如今的皇帝,甚至都想下南洋了。

朱由松从福建,乘坐自己的豪华游船,一路来到台湾岛。登岛之后,当初拿下台湾时立得凯旋门尚在,上书“健卒一千,平定台湾。”八个大字。

朱由松跃下甲板,先吩咐随行的人到岛上行宫。指着八个字,兴高采烈地对张浩说道:“你看,这就是当初老子拿下台湾时所立,和霍去病勒马燕然,封狼居胥,可有一比?”

张浩心悦诚服,这样的事情当时他都不敢想象的,可以说全凭一张嘴,打下了海上的根基。

他拱手说道:“陛下真神人也。”

朱由松奸笑两声,说道:“当时周舒夜和我,就在这里定下策略,咱们依托此岛,暗中积蓄实力,等到时机成熟,将盟友佛朗机人彻底铲除。没想到,今日果然成了。周舒夜真是个奸诈老鬼,一肚子坏水,朕也不是省油的的灯。”

远处一行人匆匆赶来,朱由松不告而至,让他们手忙脚乱。邹义一马当先,倒不是他身后的人跑的没他快,而是因为他的地位最高,都不敢超过他。

“陛下,哈哈,陛下啊,您要来怎么也不跟臣说一声。”

朱由松看着气喘吁吁,一脸喜色的表兄,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嘿嘿,都是洛阳的老兄弟了,不需要那些繁文缛节。我问你,那个人现在怎么样了?”

邹义自然知道,他说的是谁,身为最早的福王府的小财神爷,邹义之所以还在台湾小岛上当土皇帝,就是因为这里有一个非常敏感的人。被赶下台的皇帝,朱由检。

邹义每天什么政务都还没处理,第一件事就是询问暗中监视的探子,对朱由检的行踪了如指掌。

“信王每天饮宴,和王承恩等内侍喝的烂醉,经常有怨愤之言。其中很多话,大逆不道。”邹义压低了声音,凑近说道。

他对自己的小表弟皇帝,这种超乎寻常的大度非常不解,自古以来皇位之争你死我活,就算是一母同胞,也有骨肉相残的例子。但是朱由松竟然堂而皇之地把前皇帝贬谪到这个岛上。不但有弥天之勇,也是惊人的气魄。

朱由松之所以这样做,其实是因为他对崇祯这个皇帝的感觉很复杂。首先,他是明朝的亡国之君,就算是有再多的理由,他也是一个亡国之君。汉人江山可以说沦丧在他的手里。但是他的气节,是值得肯定的,他还是最后一个朱由松承认的汉人皇帝,他虽有必死的罪过,比如说昏招频出,好疑多变。但是他也有活命的理由,就当是为了煤山那一诏遗书吧...

来到台湾岛,匆匆用过午膳之后,朱由松就迫不及待地让邹义带路,前去岛上的造船作坊。

一票官员悉数陪同,将本来就拥挤的港口挤得满满当当。

此处非比其他的造船作坊,这里是大明国营的厂子,相当于后世的国企。这里有充足的银两和详密的制造图纸,要人有人、要物有物,制造速度非比寻常。所用的技术,都是最先进的荷兰人提供的,材料都是大明朝广袤的内陆提供。

各种各样的船只,已经造好的,停靠在港口内,等着水师来提取。

有八桅的事马快船,长三十七丈,宽十五丈,主要用于运送战马、军需和兵员,同时装备有火炮、火铳,可以用于快速水战。

战船,主要用于水面正面决战,整体配备全是火器,而且速度最快。

座船用于船队护行和水上、登陆两种战斗方式。

七桅的是粮船和水船,这种船上还可以自行饲养家畜、种植蔬菜、还配有渔具,捕捞水产,远洋征战时是必备的补给船只

朱由松兴致勃勃地指着最大的那一艘,问道:“那是什么船?”

邹义笑道:“那艘可不是红毛番人的船,是咱们大明传下来的福船。”

“哦?我们福王府出身,福船,可不就是咱们的船么。”张浩也凑趣说道。

“你别打岔,继续说。”

邹义不禁莞尔,谁都知道张浩是朱由松最心腹的爱将,但是经常无缘无故地挨骂。

“福船高大如城、势力雄壮,便于冲犁海浪,吃水两丈,乘风下压,如车辗螳螂,若倭寇不避而正面对敌,无需一兵一卒,仅凭船体碰撞,敌船便散成遍地舢板了。

如今更是配上了咱们新产的火炮,比原先下西洋时候的郑和用的福船,更加可怕。不过美中不足的是,这种船太大了,出海很难航行很远的距离。用来防守倒是一个利器。”

“嗯,不错。”朱由松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只要能提高船的性能,或者火器的效能。不管是工匠还是官员,都重重有赏。你全部记下来,不管是多么微小的改进,都要上报给朕,酌情奖赏。”

旁边不乏工匠,听了之后,眼中都闪过精光。这可是上达天听的机会,甚至比寒窗苦读几十年还要好的道路,瞬间铺就在他们眼前。

朱由松趁势说道:“若有巨大改进者,朕不吝啬爵位,国公都是有可能赏下的。”

这下更是炸了锅,那些文官无不摇头晃脑,一脸痛心疾首。但是工匠和工部都水司、提举司、营作司、南镇抚工匠司对口的官员,都泛着喜色。就差没有当场跳起来庆祝了,这简直就是闻所未闻的待遇,他们庆幸自己赶上了这么个时候,赶上了这么个皇帝。

第二百三十七 流言四起

细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将平如镜的水面敲打的泛起涟漪。

天色渐暗,并不见多少人睡去,江南的六月已经是热的让人难以早眠。更多的人家,阖家聚在门口,老爷爷摇着蒲扇谈天论地;小儿辈聚在一块嬉戏玩耍。至于壮年青年男女?他们正在彼此肉搏...

巨大的楼船上,灯亮如昼、侍卫如云,暗处还有军队驻扎以保护当今皇帝。侍卫统领张元化,同张浩从楼船上退了下来,相约去江南的小巷品酒叙旧。

两个人勾肩搭背,全然没有当朝重臣,天子心腹的模样。多少年的兄弟,一起经过了福王府、迎恩寺大大小小的事件。

大明的夜禁,是一更三点敲响暮鼓,禁止出行;五更三点敲响晨钟后才开禁通行。两个人自然不怕这些,来到一处灯红通明的酒楼,里面鎏金装饰,富丽堂皇。张浩的身后,跟着他的两个小跟班,眼都看直了。

张浩随手丢了一包银子,说道:“李定国,你们自己去玩耍吧,我和元化要痛饮一番。”

两个人相视一笑,孙阿丑迫不及待地拉着他,一溜烟不见了身影。只剩下一对亲兵,紧紧跟随。

酒楼的掌柜殷勤地亲自迎了出来,将两个人接到了一间雅间内,叫来了最好的歌姬舞女,上了一桌最好的酒菜。

张浩喟然叹道:“当初迎恩寺里,咱们可都没有想到会有今天啊。”

张元化黑瘦的脸庞,日渐发福,都有点脱离瘦子的趋势了。他饮了一杯,一双贼眼色眯眯地瞧着正在翩然起舞的舞姬。倒不是他多么饥渴,实则是天天不小心听到朱由松的床戏,让他有点失控。

皇帝陛下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太浪了,白昼宣淫从来不知道低调一点。

两个人谈论起旧事,酒兴渐浓,推杯换盏之间,已经醉意醺醺。

张元化神色兴奋,大着舌头说起往事,不知不觉就讲起了当时一十三骑闯福王府,差点被赵宏拦住的事情。

“嘿,你是不知道,世子的脑袋就是好使,当时我都准备跟赵宏干了。你猜世子怎么说?”

“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跟赵宏打?”

“嗨!不就是老福王他被劫迎儿捅死了,世子想要护她啊!”

....

两个人谈兴正浓,丝毫没有注意到。正在跳舞的舞姬,眼中闪过的慌乱。

深夜,一个夜行人匆匆赶往钱府,叫开了钱府大门。钱谦益从床上爬了起来,在书房接见了他。

这里是江南,豪绅的势力错综复杂,沈慕鸿虽然屠刀高举,但是想要根除这些人的势力,难如登天。好巧不巧,那间酒楼就是东林党魁钱谦益的产业。

只用了一夜,江南到处疯传,当今天子不但欺君夺位,而且罔顾人伦,亲手杀害了自己的父王。

豪绅的能量,在江南不可谓不大,顶风作案尚且可以密不透风。没有人知道消息的源头,只知道这件事说的有鼻子有眼,如同亲见。

自从离开了台湾岛,朱由松就感觉心事去了大半,至少近海一带已经牢牢地我在了手里。他一箭双雕耗尽了体力,一觉睡到正午,刚醒了就听到侍卫禀报,张浩和张元化求见。

“宣他们进来。”

两个人一脸的哭丧像,如丧考妣,朱由松心中一惊,问道:“出了什么大事?!”

两个人互相看了看,谁也不想先说出口。

朱由松更加害怕,忙站起来问道:“说啊!可是辽东有变?”

两人一起摇了摇头,朱由松气极反笑:“快说!不然滚蛋。”

张浩硬着头皮,将外面的满城风雨说给朱由松听。

竟然是这件事,那可有点棘手了...

如今礼教盛行了千年,这样的事传出去,对自己的威胁是可想而知的。好在他们没有证据,只是捕风捉影,洛阳的大火早已不知道过去多久,老福王的名字都没有几个人能想起来了。

洛阳百姓记住的,只有爱民如子的小福王,当今的皇帝而已。谁要是敢在洛阳传这样的话,不需要官府,只要百姓就给你打死了。

朱由松冷眼看着两个心腹,说道:“酒品如此烂,以后就少喝一点。不过这点小事,不足挂齿,他们既然躲在背后使出鬼蜮伎俩,说明都是些不足为惧的小人而已。若是他们高举大旗,起兵造反,我倒是还忌惮几分。

元化,你不要直挺挺跪在这里了,马上带侍卫将那个酒楼团团围住,一个人也不许放过。顺藤摸瓜,我就不信揪不出幕后黑手。

还有,马上派人进京,去教堂内,保护劫迎儿安全。”

两个人本来以为就算念着旧情,朱由松不处死自己,也得受到重罚。谁知道皇帝根本没放在心上,还要好整以暇地反击。

张元化咬牙切齿,怒气滔天地带着人,前去那间酒楼抓人。

不一会,一个锦衣玉带的公子哥,大摇大摆地走上楼船。这里是天子行宫一般的存在,这个人没有官身,穿着便衣,就这样走了上来。更加奇怪的是,没有侍卫拦截,他甚至还和几个侍卫百户,点头致意打着招呼。

进到船内,看到朱由松此人倒头就拜,朱由松笑吟吟地说道:“起来吧,阿斗。”

徐尔斗脸色一凝,凑前说道:“陛下,如今小民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还是叫小人大名吧。”

“好的,阿斗。”

“...”

“你过来啊,阿斗。”

“...”

“我有件事要你去办,阿斗。”

徐尔斗无可奈何,一阵气苦,问道:“陛下有何吩咐?”

“朕如此英雄,扫清边境,扬威海上,内除流贼,外御建奴。如今海内升平,百姓安居,人人都称赞朕的文治武功。”

“...”

“你说对不对?”

“额,陛下所言不虚...”

“但是朕为了立下此等功绩,夙兴夜寐,完全忽视了自己。如今大功已成,是时候考虑到朕的私事了。”

“哦?陛下的意思是?”

“你在江南,轻车熟路,号称百晓通的人物。定然知道哪家女儿千娇百媚,名声在外的。朕的后宫寥寥数人,根本和朕的功业不配,今儿特地让你来,就是为了搜罗美人儿,填充后宫这件事。”

PS:书评区竟然有人带节奏,说本书开后宫。。。我TM就开给你看。

还有什么杀父正道,偏写!偏写!气死你们

暂感时性太监感言

因为现实原因,此书暂时搁笔。新书《晚明之逆流而上》已发,已经签约。

《明末第一强藩》原名《福明》。这是我的第一本历史书,我深爱之,将来必回补全...

言尽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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