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工程师 - xp1024.com
《明末工程师》


第一章 穿越后的窘境

崇祯七年一月的天津卫城。

刚刚过完年,天气还很冷,呼啸的寒风刮在大街上,扫得人脸蛋生疼。东城横大街上的行人都穿着棉衣,大多数人的棉衣上都满是补丁,黑不溜秋的,和这座卫城里黑灰色的建筑保持着统一基调。路上很脏,到处是泥垢和马匹的粪便。道路两侧的下水道早已经垃圾堵住,脏水在垃圾旁边结成了冰,冻住了整个下水道。街角和巷尾也堆着垃圾和粪便,幸好此时天气寒冷,否则那气味也足以让走在街上的李植吐出来。

这就是明末。

李植是个穿越者,六天前刚刚从二十一世纪穿越到明末的天津卫城。虽然李植已经习惯了自己的身份,但还没有完全适应这个时代的一切。

穿越前,李植是个工业设计师。

奇妙的是:李植在二十一世纪叫李植,而穿越到这明末的年头,自己的灵魂占领的这个十八岁的少年人恰恰好也叫李植。占领了少年李植的身体,穿越者李植还获得了这个少年全部的记忆。

但李植穿越后面临的情况,不太好。

披着孝衣,李植走进李植家所在的东城井边坊,感觉马路上的垃圾少了些,街角也没有那些堆积的人畜粪便,显然这是一个较为富裕的街坊,家家都有茅房。但李植还没有缓过气来,就听到街坊们议论声。

靠着马路的住宅都设有店铺门面,那些坐在门面里的妇女伙计看到李植,一个个都议论起来。

“李成这甩手一去,李家怕是完了,如今这呆呆傻傻的李植当家,李家如何过得去?”

“别说了,听说李成临死前看病花了六十两,全是从肖家借的。再过三个月,李家还不出钱,就要拿李家院子抵债了。”

“六十两?花了那么多钱啊!”

“还有利息呢!五分的息!”

“李家那胡椒买卖也不兴旺,如今这呆子李植当家,哪里还得上钱?啧啧,那李家不是完了,难道要流落街头了么?”

“不说了,这么多年街坊了,没想到李家竟是这样收场。”

听到街坊的议论,李植皱了皱眉头,不高兴地停下了脚步,扫视了那些长舌的街坊一眼。不过这个李植的名声是素来呆傻,没有人把他的不快放在眼里,都继续自顾自地议论着。李植见自己的抗议无效,头一低,快步往自己家里走去。

李植家是靠着横大街的一个院子,靠街的门面是一个宽敞的店铺,正是李家的胡椒店。李植的弟弟李兴,一个眉目清秀的十六岁的少年,穿着一件满是补丁的破棉袄坐在门店里,百无聊赖的守着两袋南洋运来的胡椒。

货是在那里,顾客却一个都没有。

见到李植回家,李兴只看了一眼,招呼都没有打一个,显然他对这个素来呆呆傻傻的哥哥并不尊敬。

店铺里面是一个两进的院子,门口盖着黑瓦的门楼照壁,院子里一水的青砖铺地,布局颇为讲究,证明着这个家庭曾经的富裕。不过此时院子早已破败,砖瓦都有些残缺,没有了往日的光彩。李家人也顾不得以前的体面,在院子里的墙角下开辟出一片区域,用竹栅栏围着,在里面养着鸡。第二进院子里有一口水井,两边还开有两块菜地。此时天冷,倒没有种下菜苗。

一个披着孝服的中年女人,也就四十岁出头的年龄,却已经是头花白满脸皱纹,正在堂屋的织机前忙碌着。头上的头虽然斑白,却挽得妥妥帖帖,身上的棉衣虽然破旧打着补丁,却干干净净的。

这便是李植的母亲郑氏。

这织布是个劳累的活,每日从清晨忙到晚上,也才能挣上一碗饭吃,但家道中落,郑氏也只有每日这样辛苦,才能安心睡得着觉。

见李植回来,郑氏扔下了手上的织机迎了出来,有些焦急的看着李植。

“植儿,你二爷爷愿意筹钱救我们么?”

李植出门这一趟,是去家族里的族长,李植的二爷爷处筹钱。

三个月前,李植父亲李成得了一场重病,每天都要呕血。那时一家人慌慌张张,在郎中那看了诊,说是什么肝胃积热、瘀血阻滞。平日里,李家一家四口人守着个胡椒铺子,生意惨淡,哪里有多少积蓄?但是买药要钱,为了抓药救命,李植便以自家屋子为抵押,向坊里的富户肖家借了银子。

先是五两,然后十两,十五两,最后生生借了六十两银子,以半年为期,一个月五分利息。有屋子做抵押,又说定了五分的高息,肖家倒是一次次都借了。但谁知道银子砸下去,这药却毫无用处。病情汹汹,一个月前,李植他爹手一摊便去了。

如今,李植家里无力还钱,眼看着就要拿房子抵债。房子没了,李植一家三口人就要流落街头。李植这次去找族长二爷爷,是希望二爷爷能在族里号召一下,让各个亲戚为李植家凑上几十两银子借给李植,先把肖家的欠款还上。

但这也只是李植家人的空想。李植家两个男的就要成丁,眼看就要结婚娶妻,到处是花钱的地方。一家三口守着一个生意惨淡的胡椒铺子,进项少出项多,亲戚们都知道:借钱给李植明显是要打水漂,要不回来。

早在李植穿越之前,李家的族长已经拒绝李植好几次了,穿越者李植知道这个情况,本来也不想再去求人,只是郑氏反复要求,李植这才去了一趟。但结果,依旧是不行。

李植淡淡答道:“二爷爷不愿意为我们筹钱。”

郑氏听到这个答案,脸上一滞,眼睛里就泛出一片泪花。扶着堂屋的门框,郑氏无奈地说道:“这兵荒马乱的年景,我们一家要流落街头么?”

李植说道:“二爷爷说,钱是没有,不过可以帮我们做保,让我和李兴去大户人家家里做仆人。”

说完这话,李植笑了笑,仿佛是嗤笑二爷爷的话不着边际。

去大户人家做仆人,是这个时代最卑贱的活计。一般的仆人不但社会地位低下,随便主人家打骂,就是打死也没有人管。而且做仆人酬金很低,恐怕一辈子都没钱娶媳妇。

自己一个穿越者,就算没有王八之气上来就招纳小弟无数,又怎么会沦落到做仆人的份呢?

第二章 崔合

听着李植的话,郑氏正一心的绝望,但后来,她却看到李植笑了笑。见自己儿子没有失望的情绪,还笑得出来,郑氏一脸的诧异。李植一直不太机灵被人欺负,但也不是傻的,怎么听到要去做仆人还笑得出来呢?莫非被这无钱还债的压力压着,真的变傻了?斟酌了好久,郑氏还是问道:“植儿,这种光景了,你怎么还笑得出来呢?”

李植走到了水缸边,举起水瓢勺了一勺水喝,这才说道:“娘亲你莫急,我自有筹钱的办法,不需要二爷爷帮忙。”

穿越到这个明末的少年身上,李植已经接受了这个少年的各种亲友关系。这些关系,就是李植在这个时代安身立命的根本,李植不可能放弃。比如说,把郑氏叫做娘亲,李植就叫得没有心理障碍。

听到李植的话,郑氏眼睛里闪过一片神采,激动地问道:“植儿,你有什么办法?”

李植看了看郑氏,盘算着怎么拯救这个濒临破产的家庭。

穿越前,李植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工业设计师。

所谓工业设计师,就是为工业产品设计外观和整体结构的。因为这个工作,李植接触过各种各样的工业产品。每一次设计,李植都需要详细了解产品的生产流程和工艺,这样才能从实际出完成设计。

从业多年,李植对很多现代产品的生产都了如指掌。小到儿童用透明橡皮擦,大到山寨品牌的自行车,李植接过不少案子,细细了解过他们的构造和生产流程。虽然大多数现代产品都要求完整的配套的工业体系,不可能凭空生产。但有一些产品,制造方法简单,用土法也能生产出来。

穿越到明末,李植的知识刚好可以大展身手。凭借这样的知识,李植相信自己可以改变李家的命运。

“娘亲,你莫要担心,我自然有办法,等我做出来你便知道了。”

郑氏有些不相信地看着李植,这个被人称为呆呆傻傻的孩子,什么时候说过这么自信的话语?但出于对自己孩子的信心,郑氏似乎又相信了一些。

“娘亲你就安心在家里等着吧,我自然会把钱筹出来的!”

听到李植的话,郑氏有些高兴。且不说这令人绝望的情境里因为李植的话有了一些希望,令人振奋。就说自己这素来呆呆傻傻一天到晚说不出一句话的儿子,现在会说安慰人的话了,这也是令人高兴的事情。

李植不说,郑氏也不再问,只低头走回堂屋里,继续坐在了织机的面前。

见郑氏回了堂屋,李植放下了水瓢。

明代男尊女卑,既然父亲李成已经去世李植又已经成年,便是李植当家了。家里还剩下五贯铜钱,都在李植的保管下。李植在袖子里攥着一贯铜钱,一边寻思着做些什么赚银子还钱,一边往院子外面的马路上走去。

走出院子,没走几步,李植就看见熟悉的一男一女从前面走过来。

“崔合!你等等我。你怎么不理我啊?”

听到叫唤,李植转头看去,看到迎面走来一个令人心动的美丽身影。

那女孩十六七岁的年纪,头上挽着桃尖顶髻,上身穿着大红的勾花棉袄,下身穿着一件素白纱绢绿花裙,脚上踩着丝绣雕花弓鞋,明艳动人,恐怕是天津卫城里有数的美人,正是崔相公家的女儿崔合。

崔相公是个生员,也就是秀才,地位然。他家里经营着南洋的香料买卖,是东城井边坊里有数的富户。

走在后面的那个少年十七八岁样子,身材瘦长,头戴一顶东坡巾,皮衣下面穿着一件绸缎直辍,长得颇为俊俏。只是那瘦长的脸上带着一股阴损之气,少了一份男儿的浩然。这人是东城井边坊里的肖家长子,名叫肖光伟。

肖家经营南洋的珍珠买卖,也颇有些资财。李植家里欠的银子,就是和肖家借的。

崔合和肖光伟,和李植一个街坊长大,年龄相仿,都是儿时的玩伴彼此十分熟悉。此时崔合和肖光伟虽然前后走着,但那崔合明显不太搭理在后面追逐的肖光伟,走得飞快,直到看到李植走了出来。

看见李植走出来,崔合停下了脚步,笑着说道:“李植,听说你去借钱了。”

李植点了点头,答道:“没有借到!”

崔合瘪了瘪嘴,好奇问道:“借不到钱,你家院子就要被人拿走抵债了,你家三口人怎么办?”

看了看好奇的崔合,李植淡淡说道:“我二爷爷说要是我筹不到钱,就为我和李兴做保,去做人的仆人。”

崔合听到这话,没心没肺地乐得咯咯笑,说道:“你要去做人仆人了?那便去我家做仆人吧,看你这么老实的份上,我平日里不打骂你!”

虽然李植从小就呆呆傻傻的,但崔合却一直不讨厌李植。把李植的呆傻说成是老实,在这种语境下也算是照顾李植的情绪了。

这几句话的时间,后面的肖光伟已经追了上来。这肖光伟素来喜欢崔合,崔合却不太待见他。此时他见崔合笑着和李植说话,脸上一阴,便要冲李植作。

“李植,你还有脸在这里嬉闹?还有三个月,你欠我家的银子就要到期了。本金六十两,五分息借半年,本息合计七十八两。”抖了抖袖子,肖光伟说道:“还不上银子,你家抵押给我家的院子便要归我肖家了,你可明白?”

李植淡淡答道:“我明白。”

见李植还是呆呆傻傻只会顺着自己的话回答,肖光伟冷笑一声,说道:“那你还敢在这里和崔家大小姐说话?你以后就是一无家可归的流民,最多去别人家做仆人!你还敢和崔家大小姐说笑?”

崔合听到肖光伟东拉西扯扯到自己身上,不让李植和自己说话,眼睛一瞪正要骂肖光伟,却听到李植说道:“肖光伟你莫要急,还有三个月借款才到期。到时候我把钱还给你,你就不用这样到处聒噪了。”

“你!!”

听到李植噎了自己一句,肖光伟气得火冒三丈。这就要流落街头的下等人,还敢在自己面前装大?这让肖光伟十分不爽,骂道:“你莫要托大,得罪了我,到时候收房子时候和你不客气?”

“你都要收我家房子了,事情做绝,还怎么和我客气不客气?”

又被李植噎了一句,肖光伟有些跟不上节奏,脸上气得红起来。这傻傻的李植,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机灵了?自己居然说不过他!

崔合见李植言之凿凿,好奇问道:“李植,你有什么办法?怎么筹这么多银子?”

见美女如此关心自己,李植拍了拍胸脯,大声说道:“我自然有办法,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崔合见李植这么有信心的样子,也高兴起来,掂了掂脚尖说道:“好啊,我就等着看你赚大钱还债。”

李植冲崔合眨了眨眼镜,便往东城横大街上走去。看见李植冲自己眨眼睛的小动作,崔合乐得咯咯笑,又把肖光伟气得半死。

第三章 纯碱

“崔合,你不要听那李植瞎吹,他空口白话说得好听,哪有本事筹那么多银子?”

崔合瞪了肖光伟一眼:“你又知道了?我看李植这几天比以前机灵多了,说不定就有筹钱的办法!”

“那是他吹牛!”

听到肖光伟的话,崔合气得一跺脚,大声说道:“肖光伟!你别总追着我,让别人看到了还以为什么呢?我要回家去了,你快走吧快走吧!”

肖光伟气得眼睛一翻,但又不敢得罪崔合,只能陪着笑脸灰溜溜走开。

李植走出了东城井边坊,在东城横大街上随意走着。虽然街上的卫生情况很差,行人也大多瘦弱矮小,但路上也有不少华服商贾,运货马车。天津,在这个时代,算是一个兴盛的商业城市。

天津卫城是京城门户,南北运输的重镇。南北货物若是走海路,天津卫城北面的海河是海运入京必由之路。若是走漕运,在天津卫城城外西北面,就有沟通中国南北的京杭大运河。京都和北方军需的粮米,全要依靠南粮北调,无论由运河漕运还是经海路海运,都要扬帆海河或者夜泊津门。

这样的贸易重地,明王朝自然会派兵保护。永乐二年,明王朝在大运河三岔河口处设卫筑城,引河水环绕城的四周,并修筑炮台护卫城池。天津卫城周九里,城墙高约三丈五尺,宽二丈五尺,四面开门。

而到了明末,天津已经从军事重地变成一个商业重镇了。

走在东城横大街上,李植看到道路的两边开满了店铺。在东城横大街的中间,还有一个大型市场,专门交易南方的丝绸和棉布。

看到纺织品市场,李植想到飞梭和珍妮纺纱机。李植倒是会做这些简单的纺织机械,但是这纺织工业投资大回报慢,显然不能解决李植家现在的当务之急。李植沿着大街走了一个来回,没有找到什么财致富的灵感,便往井边坊走了回来。

走到井边坊的地段,李植看到街边有一个面食店。看到那面食店门口堆得高高的雪花馒头,李植停下了脚步。

看到这些馒头,李植心里一喜,暗道这些天自己怎么就没注意这白花花的馒头呢?

不是李植想吃馒头了,而是做馒头需要纯碱面,而纯碱是皂化反应的关键原料。换句话说,既然明末有馒头,说明明代就有纯碱,李植就有了做肥皂的重要材料。

李植心头大喜,暗道自己的第一桶金子就要从这纯碱身上赚。

李植走进了馒头店,大声叫道:“小二!”

“来了!”

听到有人叫唤,一个带着瓜皮帽的堂倌迎了出来。等他看清了来人是谁,脸上一乐:“李植李大公子要买馒头还是吃面啊?小店可不能赊账啊!”

那店小二他认得李植,知道李家现在欠了一大笔银子经济困难。他是个势利眼,见李植进了面食店,他就以为李植是不顾家里条件要在外面吃喝,便起了讽刺的心思把李植叫做李大公子。最后一句不能赊账,更是赤裸裸地讽刺李植没钱还要进店。

所谓墙倒众人推,鼓破万人槌,李植如今家里有难,这些势利眼自然不会放过落井下石的机会。李植不和他一般计较,把手往脸上抹了一下,侃侃说道:“陈德玉,你莫要胡说。我不是来吃东西的!你店里的纯碱是哪里买的,你带我去买点来。”

那店小二本来以为呆呆傻傻的李植会被自己讽刺的张目结舌,没想到却被李植教训了一句,不由得愣了愣。半晌,他才大声说道:“什么纯碱,我们没有这东西!”

李植指着馒头问道:“你们没有纯碱,用什么馒头的?”

小二撇了撇嘴,说道:“那叫碱面,李大公子,你问这个做什么?莫非你也要开馒头店?”

“原来你们叫做碱面。我不开馒头店,我要这碱面有用,你便告诉我你哪里买的。”

“北大街买的!”

“北大街哪里?你带我去一趟!”

那店小二眼睛一翻,不屑说道:“我忙着呢,没空陪你玩耍,李植你不吃面就别站在店里堵路了,其他客人这都走不动了!”

那面食店里一共就一个客人在那里吃馒头,哪里有人走动?李植知道这小二市井习性,那是无利不起早,便从怀里摸出三十文钱出来,笑着说道:“你带我去买了碱面,我给你三十文!”

那陈德玉忙碌一天也就赚个三十文钱,此时看到李植手上的铜钱,他眼镜里就放出光来。他一把把铜钱接了过来,笑道:“李植,你今天倒是不呆了嘛!看你那么诚心想买的份上,哥哥就帮你一回,带你去一趟。”

店里也没什么事情,陈德玉和掌柜的说了一声,就带李植往北大街走去。

天津卫城商业繁荣,哪怕是小巷子里的住宅也都设有临巷店铺。而且,往往是一个街坊的店铺全都经营一类东西。比如针市街全都卖针,锅店街全部卖锅。李植家所在的井边坊,就全部经营南洋番货。

陈德玉带着李植走了一刻钟,在北大街里面找到一个经营南北杂货的街坊,在街坊里找到一个不起眼的店铺,陈德玉往那一指,说道:“便是那家店铺了。我回去了,你自己去买吧!”

陈德玉不知道李植要买碱面做什么,但他估摸着李植家迟早要破产,到时候便是无家可归的流民,这样的人他陈德玉不会结交!所以他懒得和李植多说一句,指出了店铺位置便要走。李植也不留陈德玉,自己走进了店里,看到一个老头坐在店里打瞌睡,便大声说道:“我买四斤碱面!”

听到李植的话,那半睡半醒的老头吓了一跳。不过他虽然从梦里惊醒,做事却不含糊,马上答应道:“我这卖的是襄阳矿里挖来的上等碱面,四斤要七十六文!”

十九文一斤的纯碱,不算贵。纯碱的价格不贵,做肥皂的成本就不会高,李植心里高兴,笑了笑说道:“掌柜的,我买这么多,你给我便宜些!”

“那最少也要七十二文。”

李植这才从怀里摸出七十二文钱交给了老头。那老头慢悠悠从椅子上站起来,从一口大缸里舀出几勺白花花的粉末出来,在秤上称了称,高高的秤尾恰好四斤。老头用一块福建厚纸把纯碱包了起来,用绳子系上,包装得和中药似的,这才交给李植。

轻松买到了纯碱,李植满心欢喜,提着四斤纯碱走出了这个街坊。

第四章 皂化反应

买到了纯碱,李植还要买生石灰。生石灰是明代最常用的建筑材料,在天津卫城里必然会有商店经营。李植找到泥瓦匠聚集的“营房街”,用二十文钱就找到了人带路,到卫城东面的一条“砖瓦街”里买到了生石灰。

生石灰十文钱一斤,李植买了一斤来做实验。

皂化反应需要碱和油脂。接下来,就要买油脂了。明末已经广泛使用黄豆榨油,价格便宜。不需要人带路,李植直接找到了井边坊附近的菜市,找到了卖油的摊位。

“赵三,给我打四斤黄豆油。”

那卖油的赵三见是李植来买油,黑着个脸说道:“你家欠了一屁股债屋子都要被人收了,还吃得起油么?还要炒菜吃么?”

李植见这赵三没事找茬,便骂道:“我家房子是不是被人收了,关你赵三什么事情?你是不做买卖了么?”

听到李植的喝骂,那赵三吃了一惊,拿眼睛上下打量了李植一番。李植以前一直呆呆傻傻的,被人欺辱了也毫无办法,所以赵三才敢欺他。没想到李植今天变得这么机灵,倒是骂起自己起来,赵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被骂了一次,赵三才老实了一点,黑着脸说道:“你空手来买,用什么装油?”

李植又骂道:“你不是买油送葫芦么?你跟我装什么蒜?”

那赵三想不通李植怎么变了个人似的,变得这么机灵,无奈地从摊位下面摸出一个葫芦,装了两斤豆油递给李植。“三十文一斤,四斤一百文!”

“四斤九十文,你卖是不卖?你要卖的话我明天来买更多!”

听到这话,赵三才明白李植真的不再呆傻了,是真的变聪明了。那赵三既想做生意,又拉不住脸,想了想板着脸说道:“那就匀给你吧!”

李植递过九十文钱,接过了油葫芦。那赵三把油葫芦交到李植手上,忍不住问道:“你明天还来买?”

李植笑了笑,说道:“你要是再便宜些,我天天来买!”

油脂是关键的原材料,消耗量最大。油脂若能便宜一些,肥皂的成本就能下降不少,这值得李植讨价还价。

听到李植精明的话,赵三终于进入了做生意的状态,不再欺诳李植,说道:“若是你明天再来,价格好说,好说!”

李植笑了笑,把葫芦别再了腰上,离开了菜市。

李植提着油葫芦和两包原料回到了自家院子。他路过自家店铺时候,却被弟弟李兴看到。李兴在店里守了一日,也没有等到一个人来买胡椒。此时见李植大包小包回来,忍不住走上来骂道:“你买这么多什么东西回来?还买油?你嫌家里欠的钱不够多是么?”

李植以前呆呆傻傻的,最被弟弟瞧不起。李植这几天刚刚穿越,还不熟悉环境,也少说话,没有改变李兴对自己的印象。此时李兴见到李植花钱买了看上去没用的东西,就是一通喝骂,对这个哥哥毫无尊敬。

想了想,李兴又觉得呆傻的哥哥肯定是被人骗了,大声问道:“谁让你去买这些的?”

李植买齐了原料正高兴,却一回来就被李兴劈头盖脸说一顿,气得吐了一口气,这才说道:“李兴你莫要多舌,把店铺关了,过来看哥哥变神通给你看!”

李兴听到李植这句玄乎的话,愣了愣,半响才又骂道:“你定是被人骗了,才买下这么多没用的东西。谁教你什么‘神通’的,你告诉我,我找他算账去!”

听到李兴的话,李植只觉得头上冒出几根黑线,实在是无语。看来自己在这个弟弟的心目中,自己就是个没有智商的傻子啊,谁都可以欺骗。自己要改变这种观感,还真要下些功夫,不是几句话能说清楚的。

“和你说不清,你就在这里卖胡椒吧!”

懒得再和李兴多说,李植自顾自走进了家门,往厨房里走去。李兴想追上去让李植说清楚,又怕店铺没人照看胡椒被偷,只能愤愤地往墙上锤了一拳,看着李植离开。

郑氏忙着织布,倒也没注意到李植回家了。李植走进厨房,开始试制第一批肥皂。

穿越前,李植就曾经为一家地方香皂厂设计香皂。那个案子,让李植从前到后完全了解了香皂产业的生产流程。在这个时代做出肥皂来,对李植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虽然是第一次用土法做,李植也轻车熟路,做得轻松愉快。

李植找来一个大木桶,桶里装满井水。将八两生石灰扔进水里,只听见嗞啦一声,那一桶水就翻滚起来变得滚烫。

生石灰和水反应生成氢氧化钙溶液,也就是熟石灰,反应过程中释放出大量的热,加热了水桶里的水。

在这一桶熟石灰里,李植一点点把一斤纯碱倒了进去。纯碱一倒进去,那一桶水刹那间就烧开了一样沸腾起来,冒出一大片水气,立刻就把三分之一桶水蒸掉了,把整个厨房笼罩在水雾里。李植赶紧再往桶里加冷水,这才降低了水温。这时水桶里已经是混浊一片,再也看不清桶底。

熟石灰氢氧化钙和纯碱碳酸钠反应生成了碳酸钙和氢氧化钠。碳酸钙沉积混浊了水桶,反应释放出来的大量的热烧干了水。

李植让木桶静置了一会,碳酸钙渐渐沉倒了桶底,透明的氢氧化钠溶液,也就是烧碱就浮在了碳酸钙上面。李植用勺子一点点把氢氧化钠溶液勺到另一个木桶里,又用麻布过滤了一遍,这才把碳酸钙除去。

留下一半,李植把一半的烧碱倒进了铁锅里。

把铁锅放在灶上,李植用火折子和木柴生火,加热烧碱溶液,同时一点点把黄豆油倒进锅里去。黄豆油倒进去后,李植就用棍子不断搅拌。碱和油脂在高温下生皂化反应,油脂渐渐消失,铁锅上层生出一层粘稠的液体。

烧了一刻钟,李植用勺子把这些液体捞出来一些观察,现还有一些油脂,就继续加入剩余的火碱溶液。如此反复,直到脂肪全部变成消耗掉,粘稠物里不再有油脂为止。

第五章 赠品肥皂

这些粘稠的液体中,就有李植要的肥皂了。不过此时肥皂还和其他东西混在一起溶解在水里,必须用盐析的办法使它们分离出来。李植将纯碱粉末一点点倒入粘稠液中盐析,加热搅拌,纯碱中的钠离子就逼迫肥皂从水里分离出来。加热搅拌了半刻钟,静置一会,李植要的肥皂就聚集在了溶液上方。

不过这样的产品还是不够纯,里面还溶有杂质。李植想了想,又进行了加热碱析处理,这才得到了纯度比较高的肥皂。

碱析完成后,厚厚一层黄色半透明的固体浮在溶液上面,就是李植要的高纯度肥皂了。

顺利得到了自己要的肥皂,李植心情大好。此时肥皂的温度比较高,还是半凝固的状态。李植用锅铲把这一层肥皂捞出来,放在一个木盒子里挤压成正方形。然后倒出来,放到厨房地上阴干。

一个时辰后,那些肥皂全部干了,呈现出暗黄色。李植拿一块在水里搓了搓,果然,那肥皂被李植搓出了大量的泡沫。李植又把麻布在地上反复拖动弄脏,再用那肥皂去搓去洗。果然,麻布上的污垢被洗得一干二净。

李植的肥皂制作成功了!李植把本来不曾出现在明末的肥皂,带到了这个世界。

这些肥皂,就是李植改变李家命运的依仗!看着自己的产品,李植不禁有些豪气万丈,甚至有了用科技改变这个世界的雄心。

一击得手,李植再接再厉,又做了第二锅肥皂。他又把压制好的肥皂用刀切开,切成一个个小条。等到太阳西斜,各家各户炊烟袅袅的时候,李植得到了五百条小肥皂。

忙了一个下午,李植有些累了,靠着灶台坐在了地上。

李植正在休息,弟弟李兴走了进来。

天色已晚,李兴估计不会再有客人来了,关了店铺,走到厨房准备烧饭吃。他一走进厨房,就看到散了一地的锅碗瓢盆,和地上的五百条小肥皂。李兴睁大了眼镜,朝坐在灶台边上的李植问道:“你在做什么?”

李植看了看李兴,慢慢说道:“你知道皂角吧!”

李兴点了点头,说道:“知道,富贵人家用来洗身子的。”

知道什么是皂角,就好解释了。李植笑着指了指地上的小肥皂说:“这个也可以洗衣服洗身子,比皂角更好用!”

李兴却不相信李植的话。他不知道李植什么意思,站在厨房门口,迟疑地看着李植。

李植从地上坐起来,把那块麻布在地上拖拉弄脏,踩了几脚,然后当着李兴的面,用肥皂和水搓洗那片麻布。不一会儿,等李植把那麻布洗好拧干的时候,麻布上的污渍已经完全被洗掉了。

李兴看着李植的表演,一脸的诧异。李兴没想到这肥皂的去污能力这么强,不相信地看着李植。他从哥哥手上拿过那块麻布,放在地上踩踏,然后放进水里去搓洗。搓洗了一会,污渍还是黑黑一片。显然,光用水是洗不干净这些污渍的。

李兴再用肥皂在污渍上擦拭,然后再搓洗,果然,有了肥皂,李兴这次轻松地把那些污渍全部洗掉了。

诧异地张大了嘴巴,李兴没想到这世界上居然有这么神奇的东西,可以这么简单地把脏东西洗掉。

要知道在大明,洗脏衣服是最费力的一项体力活。如果想把衣服洗干净,妇女们都要去河边,用木棍反复捶打衣服,才能把脏东西洗掉。这样的捶打不但费力,而且捶打过程中,新衣服很快就被打旧打坏了。

但有了这些肥皂,就大不一样了。如今只需要轻松涂上一些肥皂,就能轻松去污。既省力又经济。

这绝对是一个革命性的明。

虽然事实就在眼前,李兴还是一脸的不相信。有些楞地看着李植。

“你怎么会做这物事的?”

“一个老道士教我的!”

“那老道士为什么教你?”

李植笑了笑,淡淡答道:“这就是秘密了。”

李家是经商的,李兴也很有商业头脑。试用了一下后,李兴立即意识到这肥皂中的巨大商机。他看着地上的肥皂小条,呐呐问道:“你做这些,是卖的么?”

李植却笑着说道:“不是,这是赠品!”

“赠品?”

“对了,这是送给那些家庭主妇的赠品,等他们知道这肥皂的好用,才会来我们店里买更多!我们送了赠品出去,以后生意才会火爆。”

“所以你才做得这么小一条么?”

李植站了起来,夸奖李兴道:“我弟弟真聪明!”

李兴楞楞地看着李植,不明白自己这个呆呆傻傻的哥哥怎么变得这么精明起来。

见李植做出这么厉害的东西出来,李兴对李植的态度大变,开始半信半疑地听李植的指挥了。第二天天一亮,李兴就跟着李植,在自家铺面门口赠送小块肥皂。

李植把目标客户群定位在那些衣着体面的妇女身上。如果把这些肥皂送给男人,男人也可能觉得没什么用,也许一会就扔掉了。如果送给富贵人家的女人,这些富家女眷家里都有仆人,不需要自己洗衣服,很可能也不当回事把肥皂扔掉。而如果是赤贫家庭的妇女,即便有用肥皂的需求,也买不起。

只有衣着体面的中等家庭的女人,需要亲手洗衣服又买得起肥皂的,李植的赠品肥皂才能挥最大的价值。

李植家的院子挨着东城横大街,店铺门口人流量很大,李植可以仔细的挑选客户。

刚打开店门,李植就看到两个衣着体面的妇女结伴走过来,李植迎上去赠送自己的肥皂。

“两位嫂子留步,你们这百褶裙真好看,但若是脏了就不好了!二位听我说:我们店里新进一匹高级肥皂,专门用来洗衣服和洗身子的,价格十分便宜,效果又比皂角效果好得多。沾水擦上一点搓一搓,衣服上的脏东西一搓就没了,用来洗澡效果也远强于皂角,你要不要看看?”

“还有这样的物事?”

“我怎么从未听说这叫做肥皂的东西?”

“这是小店刚进的新货,整个天津卫城头一遭有人卖这个,你们当然没听说过。没关系,我不要钱送你一块试用品,你们回去试用下,感受一下这肥皂的效果。”

“那好呀,你给我们一块吧!”

李植把肥皂递给两个妇女,笑道:

“两位嫂子一人一块,拿好了。这是赠品。正式产品比这个大二十五倍,价格只卖二十文,绝对公道。两位嫂子要是试用后觉得好,一定要来小店买正式产品。”

大明朝还极少有人以赠送品的方式推销自己的产品的,那两个妇女也是头一次拿到免费的商品,一心的新鲜,高兴说道:“如果好用我们会来买的。”

李植高兴说道:“我就等你们来了!”

第六章 需求

李植和李兴看到衣着体面的妇女就上去送肥皂。两人花了一个上午,把五百条小肥皂全送了出去。下午,李植又去买原材料。李植这次买了大包小包一两七钱银子的原材料,用了一下午,在家里做出两百块正式品肥皂出来。

第二天天一亮,李植就打开店门。

对自己的产品十分自信,李植就等着汹涌赶来的顾客了。

但等了一个上午,李植和李兴望眼欲穿,也没有一个客人来买肥皂。

到了中午,李兴十分沮丧,坐在店里呐呐说道:“哥哥,你这法子不行啊,白花了一两多银子,一块肥皂也没卖出去!”

虽然产品暂时卖不出去,但是李兴还是佩服李植弄出这么厉害的东西的,依然叫李植为哥哥了,不再直呼其名。

李植在店门口来回踱步,心里也十分焦躁。李植可是把拯救破产家庭的赌注全部押在了这肥皂上,不容有失。如果肥皂卖不出去,自己岂不是要去别人家做仆人?

不过他还是对肥皂这个产品有信心,这种革命性的产品用来洗衣服可以节约劳力,又能经济地保护衣服;用来洗澡可以把身上的脏处彻底洗干净,极大提高这个时代的卫生条件,不可能没有市场。唯一的问题,可能还是顾客对新产品的不信任。

李植咬牙说道:“不行的话我们今天再送小肥皂,送到有人来买为止。”

李兴呐呐问道:“还送啊?这都是钱啊”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李兴,去,去把大肥皂切成小块,我们今天再送一千条小肥皂出去!”

李兴见哥哥李植这么有魄力,有些惊讶,暗道这呆呆傻傻的哥哥变了个人似的。说起来,这些肥皂也是拯救李家的唯一可能了,李兴也只有孤注一掷了,便起身去切肥皂去了。

李植和李兴切开了四十块大肥皂,切出一千块小肥皂,又在店铺门口开始赠送推销。

忙了一个下午,送出去一千块赠品小肥皂,依然没有顾客来买肥皂。

李植嘴上虽然不说,但心里压力山大。花了这么多钱,总要有个交代不是?晚上吃饭时候李植也没有和母亲郑氏多说,只随便扒了几口饭吃,便躺在床上睡觉。倒是李兴坐在饭桌上,和母亲郑氏解释这两天做的肥皂是什么东西。

拯救破产家庭的赌博是否成功关系重大,李植压力很大。他在床上辗转反复了一晚上,直到清晨才昏昏睡着了一会。

其实,李植是有些过于着急了。

并不是李植的肥皂不被认可,而是这一月大冷天的,妇女们不是每天都洗衣服,那赠品肥皂刚刚被送出去,家庭妇女们还没开始用呢,又怎么会第二天就来买整块的肥皂?即便有人当天下午就用了,而且恰好把赠品肥皂用完了,这大冷天里第二天也不会再洗衣服,也不会急着第二天就急着来买。

好在也有一些妇女在其他妇女面前洗衣服,展示了肥皂的功效,创造了一些比较心急的需求:

顾家媳妇柳氏头天早上在东城横大街上得了一小块肥皂赠品,第二天早上便拿来街坊里的水井边洗衣服。这天,她搬着一桶衣服、小板凳和洗衣棍走到井边,和其他妇女打了声招呼。

“张嫂,刘嫂,薛嫂子,你们也在啊!”

那被唤作张嫂的妇女正在用洗衣棍捶打衣服,笑着答道:“是呀,洗衣服啊,这井水水温,不像河水那样冻手!我这几天都来井边洗衣服!”

柳氏笑着和其他几个妇女说着闲话,在井里打出一桶水,把水倒进了自己的洗衣桶里。她拿出小板凳坐在井边,在桶里捞出一件最脏的中衣,拿着那赠送的小肥皂往从来洗不干净的衣领上擦拭了几下。

她的动作,顿时吸引了其他几个妇女的注意,那张嫂停下了手上的洗衣棍,大声问道:“柳妹子,你往衣领上抹的那黄黄的是什么东西啊?莫非是皂角膏不是?”

“不是,这是我昨天在东城横大街上得的‘肥皂’,据说比皂角膏还要厉害,能洗脏东西。我看能不能把这衣领洗干净。”

嘴上说着,柳氏已经把肥皂抹好,开始搓拭起来。

其他三个妇女听到这话,都停下了手上的洗衣棍子,只看着柳氏的动作。

柳氏一搓,再搓,那抹了肥皂的衣领上便冒出许多泡沫出来,白白的一大片。柳氏心下诧异,又搓了几下,这才把脏衣领泡在水里。在水里搓几下,等她把那些白花花的泡沫洗掉,柳氏把那原来脏兮兮的衣领举起来一看。

在几个妇女震惊的目光了,那衣领上已经一片雪白,再没有黑色污垢。

“天啊!干净了!”

“真的干净了!从来洗不干净的衣领都洗干净了!”

“雪白雪白的!这是哪里来的宝贝啊!”

几个妇女都站了起来,惊喜地围着柳氏。那张嫂把柳氏手上的中衣抢过来,把那雪白的衣领翻来覆去一看再看,惊喜地说道:“当真是雪白雪白的,这肥皂真厉害,连洗衣棍都不用了,衣服也不会打坏了!”

那被唤作薛嫂的妇女抢着说道:“柳妹子,你在哪里得的肥皂,我也去买一块!”

他旁边的刘嫂说道:“这肥皂贵不贵?若是和皂角膏一样贵,我们可用不起哩!”

那柳氏见这肥皂有用,也十分高兴,笑着说道:“据那店家说,也不是什么贵的东西。二十五个这么大一块,也只卖二十文钱。”

那刘嫂闻言喜上眉梢,笑道:“那我家倒是也用得起的,我明天就去买一块来。以后也不需要拿着大棍子敲打,把衣服打坏了!”

那柳氏笑着说道:“听店家说,这肥皂还能用来洗身子,也能洗得十分干净。”

那张嫂和薛嫂闻言,大声说道:“也就二十文,太值了!去,我们明天一起去,都买一块回来用!”

第三天一大早,李植刚刚打开店门一块门板,就看到几个妇女围在自己的店铺门口。看见李植过来开门,那些妇女们围了上来,隔着门板问道:“小哥,你这里是卖肥皂的么?”

终于有人来买肥皂了!

第七章 生意

听到这话,弟弟李兴激动地脸上一喜,想笑又不敢笑,只伸手拉了拉李植的袖子。

李植听到这话也喜上眉梢,笑道:“是啊是啊,这里是卖肥皂的,你们要买么?”

那个妇女把手一横指着其他几个同来的妇女,说道:“我们都是来买肥皂的,要六块,你能便宜点么?”

李植一块一块拆着店铺的门板,笑道:“二十文一块,已经是最低价了,没法再便宜了。”

那个妇女却不放过李植,大声说道:“我们从城西专门赶过来买的,你不给我们便宜些说不过去!”

李植吸了口气,笑道:“好,你们是今天第一笔生意,那就给你们便宜一文钱,十九文一块。”

那些妇女们得了一文钱的优惠,愣是有种得了便宜的喜悦感,再不杀价,说道:“既然店家能便宜一文钱,我们每人买两块,买十二块!”

李植打开店铺木板门,收了这些妇女钱,把十二块肥皂交给那些妇女。

那些妇女离开前,问了一句:“你们哪里贩来的这肥皂?”

李植怕人惦记上肥皂配方,此时留了个心眼没有说实话,而是淡淡答道:“从江南运来的。”

“果然是江南来的好东西!”

妇女们不再多问,携手而去。

看着那些妇女们喜气洋洋地离开,李植和李兴数着两百多文的铜钱,高兴地恨不得跳起来。终于,这肥皂卖出去了!

“赚钱了,大哥!”

“我们赚钱啦!大哥!这可比胡椒好卖多了!”

“嗯!咱这生意,总算是开张了!”

李植和李兴把那二百多文钱捧在手上,开心地听着铜钱碰撞时的声响。

不过,让李植高兴的,还在后头。

这天上午,来买肥皂的人络绎不绝。无论是城东城西,还是城南城北,都有人得了消息知道这肥皂的好处,一个个结伴来买。

“店家,我买一块肥皂。”

“店家,我们买三块肥皂!”

“小二,给我们拿两块肥皂来!”

一个上午,客户们就把一百六十块库存肥皂全部买光了。到了中午,那来买肥皂的人越来越多,李植的库存却已经全部卖完,再没有货物了。

一百六十块肥皂卖完,李植得了三贯二百文的铜钱。刨去一贯三百四十文的成本,李植赚了一贯八百五十文钱的利润。

一天就能赚近两贯,折银子近二两,那要不了多久,就能把肖家的债务还清了!

李植满心的兴奋,有一种数钱数到手抽筋的兴奋感。他把母亲郑氏请来坐在门店里,和来买肥皂的人解释没有货物了,让众人明天早上再来。自己则带着李兴去购买材料做新的肥皂。

郑氏听李植说做肥皂一天就赚了近二贯铜钱,真是听到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满心的欢喜。这么下去,岂不是能还上肖家的债务了?这么多顾客过来买肥皂,那是不是以后还要赚更多的钱?没想到自己的大儿子,这个被人称为呆子的李植,竟然这么出息,郑氏感到十分欣慰。也不知道他从哪个道士那里学来的这玩意儿,竟有这么大的作用!

郑氏坐在店里好言好语,和赶来的客人一一解释,整个人仿佛年轻了十岁。

看着商铺的钱盒子里满满的铜钱,李兴也是兴奋地脸上红,跟在李植后面任劳任怨,再没有一丝对李植的轻视了。

“大哥,今天我们做多少肥皂?”

“今天我们做三百块,下午做不完,要做到晚上了,我们去买些桐油来点灯。我们分头去买,我去买碱面和石灰,你去买桐油和豆油。”

“好咧!”

忙了一个下午和一个晚上,李植带着李兴做了三百块肥皂。有了存货安下心来,夜里李植睡了个好觉。

李植不知道,这肥皂的好处,正以飞快的度在天津卫城里传播开去。

陶器坊里陈家的丫鬟,昨天走在东城横大街上得了一小块肥皂,便按那店里小二的说法,拿着肥皂来洗澡。洗澡之前,她先洗个手试试。

她拿水弄湿了双手,从桌子上拿那块小肥皂过来一搓试,便呀的一身叫唤出来:她手上,冒出许多泡沫出来。

她用过皂角膏,知道这些泡沫是除污的好东西,便把双手搓了搓,这才把那泡沫在水里洗掉。泡沫一洗掉,她便感觉手上干干净净的。一点污渍也没有了,就连那难以洗去的汗垢也没有了,整个手上都感觉到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清清爽爽。

在手上试用成功,她便大着胆子用那肥皂洗澡。等她洗完澡,就更感觉这肥皂的神奇了。全身的汗污汗垢被洗得一干二净,整个人像是经历了新生一样清爽。比起以前小姐用来洗身子的皂角膏,那是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得知了这肥皂的好处,这丫鬟不敢藏私,赶紧把这好处告诉了陈家小姐。

走到小姐的房里,陈家丫鬟对正在绣花的陈家小姐说道:

“小姐,今天我在街上得了一块叫做肥皂的东西,用来洗澡可干净了,比那皂角膏强了许多倍!那肥皂出了好多泡沫,身上的汗臭味一下子就洗没了。”

那陈家小姐哦了一声,停下了手上的针线,问道:“可有你说的那么好?”

那丫鬟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的手腕凑到陈家小姐脸前,得意地说道:“小姐不信你自己闻闻,我刚刚洗的,干干净净的。”

陈家小姐看着丫鬟那洗得雪白的手腕,问道:“这肥皂贵么?”

“不贵,二十文一大块。若只是用来洗澡,怕是能用得一、两个月呢?”

“那你便去买两块来,我也用用试试。若真有那么好,改天我们去为爹爹和娘亲也买些来用。”

那丫鬟兴奋地答道:“好咧!”

第四天,来李植家店铺买肥皂的人更多了。

一大早正卯时,李植刚刚打开店门,就看到十几个人围在店铺门口,等着李植开张。

“诸位?都是来买肥皂的?”

听到李植的询问,那些人一脸的不耐烦,纷纷说道:

“这不是废话么?”

“不买肥皂我们大冷天等在这里做什么?”

“掌柜的你开门也太晚了,我都来了一刻钟了!冻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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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排队

李植笑了笑,一边拆门板,一边说道:“诸位莫急,诸位是今天的第一批客人,每人便宜一文钱,十九文一块肥皂。”

听到商家让利,那些顾客这才停了抱怨,围上来交钱买货。李植自己收钱,让李兴给货,赶紧处理完了这一批顾客。

忙完了这一批赶早的顾客,李植还没有休息一会,又看到络绎不绝的顾客过来,围在了外面。李植和李兴两个人在店里张罗,竟有些忙不过来。那些等待的顾客越来越多,把店铺围了几层。

看见这么多顾客,李兴眨了眨眼镜,呐呐说道:“大哥,今天三百块怕是不够卖的!”

李植笑了笑,说道:“不够卖才好,明天我们做更多的来卖!”

这些明代的顾客,从没见过什么东西卖得这么火爆的,他们挤在店铺门口,一个个都不耐烦地嚷嚷着:

“小二,我先来的,给我拿两块!”

“掌柜的,我都等了好久了,快点给我肥皂!”

“我都等了一刻钟了,怎么还不给我?”

虽然有顾客是好事,李植心里欢喜,但是几十个人扬着铜钱对李植叫唤,实在让李植有些处理不过来。有些顾客挥舞着铜钱的手都扬到李植的脸上了。半响,李植忍无可忍地大喊一句:“你们排队!”

买货的人群愣了愣,纷纷问道:“什么排队?”

李植站起来大声说道:“各人根据先来后到,排成一队。先来的排在前面,后来的排在后面,一个个过来跟我买货!”

众人大喊稀奇,都说没有听说过这种事情。

“不排在队伍里的,恕小店肥皂不卖!”

肥皂的需求实在是旺盛,这是完全的卖方市场。那些顾客见李植这么强势,没办法只有按李植说的排成一队。不过等他们排好队以后,很快就现这办法确实好用。

刚才乱成一片的店铺,顿时就秩序井然了。

其实挤在门口大声吆喝争先恐后的,是陷入所谓的囚徒困境,所有人都被逼得和其他人竞争,都累,所有人的成本都高,而能买到货的人还是那一个幸运儿,并不能提高销货度。这排队的方法解决了先来先得的秩序问题不说,还让大家都不用拥挤抢夺,省了大家的精力。

只需要在队伍里安静等待,迟早就能轮到自己。

众人排在队伍里,一个个从李植手里买得肥皂,都暗道这肥皂店掌柜的好办法。这肥皂店不但有前所未有的产品肥皂,还有这种节省大家精力的排队法子,真是个稀奇事。

这个小店的掌柜,是个什么来历?

众人排在了队伍里,店铺里的秩序就好了许多,卖货都快了一些。李植卖着卖着,一抬头,看到一个漂亮的身影。

崔合带着一个丫鬟,走到了李植的店前,好奇地打量着排成一队的顾客们,问道:“李植,你卖什么东西?生意这么好!”

李植一边收着钱,一边答道:“我卖肥皂啊,你不知道啊?可以洗衣服和洗身子用的肥皂!”

崔合眨了眨大眼睛,好奇问道:“什么肥皂,好用么?”

“当然好用啦,用来洗衣服可以把水洗洗不掉的污垢全部去掉,用来洗澡能把汗垢洗掉,又省力又经济,你说好不好用?”

听李植说得这么好,崔合说道:“你倒是王婆卖瓜,一点不谦虚。”

李植眼睛一瞪,从一个顾客手上收了二十文钱,侃侃说道:“如何是王婆卖瓜?这肥皂我只卖二十文一块,又便宜又实惠,当真是好用。若不好用,会有这么多人来买么?”

“是哦是哦,生意好证明货物好嘛!”崔合不和李植抬杠,表示同意李植的说法。那崔合性格有些孩子气,此时无意识地把手指放下巴上指着,说道:“生意这么好,那你很快能还肖家的钱啦?”

李植得意说道:“我这一天能赚好几两银子呢,要不了多久就能还肖家的银子了。到时候看那肖光伟还有什么好嚣张的!”

崔合闻言咯咯笑了起来,说道:“好啊,能还钱你就不用做人仆人了!”眨了眨眼睛,崔合又问道:“为什么你的客人都排成一队啊?”

“我让他们按先来后到排队来买啊,这样就不会大家挤在一起了。这办法好吧?大家都省力!”

崔合歪了歪脑袋,喃喃说道:“倒是个好办法!李植你以前呆呆的,怎么现在变得这么机灵了?”

李植没有答他,只笑着看了崔合一眼,手上继续忙着收钱。

说完话,崔合对李植的肥皂产生了兴趣,踮了踮脚,拿眼睛去看李兴手上的肥皂。

见女孩的好奇样子,李植停止了收钱,站起来从店里拿了两块肥皂递给崔合:“送给你用!”

崔合闻言咯咯一笑,接过李植的肥皂。

见崔合拿了肥皂,那排队的队伍里顿时有人不满。

“掌柜的,这姑娘怎么不用排队,就在我们前面拿到了肥皂。”

“是呀,怎么这姑娘不排队啊?”

李植见排队的顾客们不服,眼睛一翻骂道:“你们吵什么?这是我的心上人,我送她两块肥皂,能和你一起排队么?”

听见李植的话,排队的人群都笑了。

“原来是掌柜的心上人!掌柜的心上人生得好俊!”

“那就两说了,我们都认了。”

听到李植的浑话,崔合大声骂道:“李植你乱说,我什么时候变成你心上人了。做你心上人有什么好处么?”

李植不作解释,只朝崔合眨了眨眼镜。崔合见到李植的动作,咯咯地笑了笑,挥手说道:“不和你胡扯了!我走啦,回家试试你的肥皂去了。”

“慢走。”

带着丫鬟,崔合离开了李家的店铺。

崔合却不知道,自己和李植的聊天打趣,全部落进了肖家长子肖光伟的眼里。

肖光伟站在李植店铺的不远处,看着崔合笑吟吟和李植谈笑打趣,气得火冒三丈。想到崔合对自己那冷淡模样,再看崔合在李植面前的好颜色,肖光伟有种想杀人的冲动。

第九章 挫败的肖光伟

看到李植店铺门口那长龙般的购货队伍,肖光伟更是气愤。这李植也不知道走了什么****运,从江南不知道哪里贩来这肥皂,卖得这么好。这样下去,李植岂不是要把欠自己家的债务还上了?这样下去,李家岂不是要财?那崔合,会不会和李植关系更好?

前几天李植说要去做仆人,崔合居然说让李植去崔家。崔合这么照顾李植,那李植财了,崔合岂不是要和她更亲密?

不可能,崔和是我肖光伟的梦想,绝不能和其他人亲密。

肖光伟让下人去李家店铺排队,也买了两块肥皂,便急冲冲赶回家里去试用。他要找出这肥皂的问题出来,好宣传出去让大家抵制这种商品。

先试试洗手的效果:下人打来一盆井水,肖光伟把一块肥肉在手上擦了擦,弄得一手的油污。这样的油污,是最难清洗的,光用水在水里泡几分钟都洗不干净。肖光伟不相信肥皂能对付这种油污。

他拿出买来的肥皂,在手上搓了十几下。

一手的泡沫冒了出来。肖光伟把手放进水里,一搓,一手的油污顿时随着泡沫化进了水里。肖光伟把手举起来,现双手的油污被洗个干净,哪里有一点剩余?

这肥皂的效果,居然这么好?肖光伟有些愣。

再试试脏衣服!肖光伟找出一件旧衣服,把往日手洗洗不干净的污块上擦上肥皂,然后用力的搓了几十下。等肖光伟把那旧衣服放进水里搓试几下,他便惊讶地现,那一块污块,居然被肥皂洗干净了!

这肥皂的能力,有些夸张啊!这还是崇祯九年,这兵荒马乱年头的东西么?这李植哪里搞来的这玩意,这效果怎么会这么好?

最后肖光伟决定试试洗澡,他让下人打来一澡盆的热水,脱了衣服开始往头上往身上舀水,然后用肥皂擦拭头和身子,搓出一头一身的泡沫。最后等他在澡盆里把头上身上的泡沫洗掉以后,他现身上洗得干干净净。就连头上那从来洗不干净的油腻长,此时也是清清爽爽,再没有一点油污。

那长长的头,素来油污污的,可是从来没洗得这么干净过啊!

这一下子把明末的卫生条件提高了一大截啊!这样的好东西,李植只卖二十文一块。太便宜了!李植是想让大明朝人人都用上这肥皂么?

这简直是廉价的宝贝啊,这哪里找得出什么问题?

肖光伟已经放弃找问题的想法了。李植靠这个肥皂赚钱还债,看来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李植再不可能会成为一个低贱的下人了。而靠肥皂成功的李植,和崔合的关系也很可能会越来越好。

肖光伟气不过,一把将肥皂扔在了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肖光伟的歹念和挫折,李植都不知道,他还在店里忙着张罗生意。

忙了一个半时辰,李植就把昨天做的肥皂都卖了出去。虽然还有大把的人赶来买肥皂,但李植已经没有货了。李植又请母亲郑氏出来,让母亲坐在店里和客人们解释,让客人们明日再来。

卖出三百块肥皂,李植一天赚了三贯五百文铜钱,折银三两多。这样算下来,要不了一个月李植就能偿还肖家的借款了。李植心里高兴,去菜市割了三斤羊肉来,配上两斤白萝卜,在家里煮了一顿羊肉煲做午餐。

明代人一天只吃两顿,早上一顿晚上一顿。李植对此十分不适应,每天中午都饿得肚子咕咕叫。一天只吃两顿,每顿饭的分量都加重了,对胃的负担是很重的。到了近现代,国人都改为一日三餐。现在赚钱了,李植当然要改变明末落后的饮食习惯。先,就要让自家人吃上午饭。

看到肥皂生意每天能赚几贯的钱,郑氏和李兴也十分高兴。一家三口平时省吃俭用,一个个都瘦得皮包骨头,此时吃起羊肉,自然是觉得十分美味。

郑氏不愿意吃独食,按照这大明的传统,盛了几小碗羊肉给两边的邻舍送去。

吃了几口羊肉,李植吃了一嘴的油,说道:“我和李兴两个人又做肥皂又要坐店里卖肥皂,忙不过来,客人来了买不到肥皂都不高兴。我看要扩大经营,请两个帮手专门在店里卖货。我和李兴每天专门做肥皂,这样才能提高产量。”

李兴咀嚼着嘴里的羊肉,含含糊糊地说道:“大哥说得有道理,光靠我们两个人是忙不过来。”

李植说道:“那我们就贴个告示在门口,招募两个帮手,每个月给银钱二两,而且还包一日三餐。”

李兴闻言一愣,说道:“给这么高的工钱?”

明末崇祯年间受到海外白银流入的影响,通货膨胀,加之北方商品经济又受到战乱的破坏,物价很高,商品价格是万历年间的两倍。但人工的成本,却并没有提高多少。万历年间一个中等劳动强度的帮闲月银是一两,而崇祯年间,这样的劳工月银大概是一两五钱。工钱没有提高多少,米价却涨了一倍,百姓的生活十分贫苦。

李植给二两银子月钱,还包一日三餐,就比寻常的工钱水平高很多了。

李植爽气说道:“工钱给得高了,雇工才有忠诚度。我们这做肥皂的法子是秘方,若是雇工起了觊觎之心把我们配方偷去,就因小失大了。我们给工钱高些,雇工害怕丢了饭碗,保密工作就好做得多!”

挥了挥手,李植又说道:“我们这肥皂买卖是暴利行当,也不差这半两银子。”

李兴吃了一口羊肉,点头说道:“那倒也是!”

听见两个儿子说招工的事情,郑氏想了想说道:“植儿,你二两银子雇一个人,还管一日三餐,这是个好缺。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你不如去找找你二爷爷,让他在族里找两个靠得住的亲戚来做帮工。”

听到这话,李植眉头一皱,说道:“前几天找他筹银子,他对我爱理不理的。如今有好事便找他?”

第十章 家族

李兴吃了一块肉,点头支持李植的话:“我看也是,二爷爷关键时刻不帮我们,如今找他做什么?”

郑氏却不同意儿子的观点:“他虽然不愿意筹钱,可还是说要帮你们做保不是?”

李植正要拒绝母亲的话,却听到一声叫唤声从院子外面传来。

“大嫂!大嫂!我和二叔来了!快开门!”

听声音,李植知道在门口喊叫的人是二叔李道。李道口中的二叔,自然就是李植的二爷爷了。听到这叫唤,李植三人面面相觑地放下了筷子,暗道这说曹操,曹操就到,这族长二爷爷也不知道吹了哪阵风,居然带着李植的二叔来到李植家了。

郑氏把手在裤子上擦了擦,赶紧满面笑容地去开了门,把两人迎了进来。李植和李兴是小辈,自然也只有站起来迎客。

一个须皆白身材中等的老汉,穿着八成新的棉袄,拄着一根拐杖走进了李家院子,便是李植家的族长二爷爷李有盛。他后面跟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戴着瓜皮帽穿着一件满是补丁的破袄子,便是李植的二叔李道。

“李植今天买了羊肉,二叔和弟弟来了,刚好一起吃点肉!”

郑氏把两人迎了进来,又赶紧去厨房拿了两副碗筷,在饭桌上的主位上给两人摆了碗筷。李植的二爷爷笑了笑,大咧咧地坐在了主位上。李植的二叔看着锅里的羊肉,笑着搓了搓手,也坐下了。

李植也懒得和两人客气,用筷子指着锅里的肉说道:“这是新鲜的羊肉,二爷爷,二叔,不要客气,吃!吃!”

李植说完,便自己带头吃了起来。

除了族长李有盛家里富足一些,其他人都是穷苦人家,平日里家里肉荤都少有。此时看到喷香的羊肉自然有食欲,也你一块我一块地吃了起来。

吃了一圈,李有盛咳嗽了一声,打开了话匣子。

“李植,我看你这些天变化很大啊!”

李植装作不知道,随口答道:“二爷爷!我有什么变化?我怎么没现?”

李有盛见族孙不配合自己的话,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不爽说道:“你倒是变机灵了!以前呆呆傻傻的,现在鬼机灵。”知道李植是记恨自己不为他筹银子还钱,故意抬杠,李有盛不等李植答话就转过身对着郑氏说道:“你们这肥皂生意,是怎么来的?”

李植的二叔李道咽下一口羊肉,在一边说道:“你们这生意做得好大啊,现在全城人都在议论你们的肥皂,说这物事洗衣服又省力又保护衣服,还能洗澡用,当真是好东西。”

李道又说道:“这肥皂买卖好就好在纯属新创,做得再大也不抢人饭碗,不会引人记恨惦记。”

郑氏见二叔把肥皂说得这么好,赶紧笑着答道:“这肥皂,对外说是从江南运来的。实际上呢,是植儿从一个道士那里学来,自己在家里做的。”

李有盛饶有兴趣地问道:“哪里遇到的道士?”

郑氏哪里知道李植何处遇到什么道士?听到族长询问,便看向李植:“植儿,你在哪里遇到的道士高人?”

李植夹了一块羊肉,看也不看二爷爷,淡淡说道:“这是秘密,说不得。”

李植一句不冷不热的话,顿时让桌上陷入了尴尬。半天,还是李植的二叔打圆场说道:“既然是有道行的道士给的秘方,自然是不能随便说出来的!李植,我们也是随便一问,不关心你的秘方怎么来的。”

族长李有盛被李植一句话噎着,有些拉不下脸,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放,干脆直接说道:“李植,我不是要你的秘方!”顿了顿,李有盛直接说道:“我今天来你家是想说!现在你这肥皂这么紧俏,你店里是不是要招人!如今这兵荒马乱的年景,各家生意都不好做,家族里不少子弟都是游手。如果你要招人,不如就在家族里找几个人给你打下手!家族里的人帮不上大忙,但至少不会做害人的事情,你也放心些是不是?”

李植夹了一块肉放在嘴里,无赖地说道:“害是不会害我,但救命时候也靠不上!”

李植这是影射二爷爷不愿意为自己凑钱了。

李有盛被李植激得脸上一红,大声说道:“什么靠不上?我不是说要为你做保去做别人家仆人么?欠了钱去做下人,这本来也是命。我们李家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家家都不容易,都有一本难念的经。你家原先一点进项都没有,借钱明显还不上,我怎么可能让这些穷亲戚凑钱去填你那无底洞一样的窟窿。”

气得把胡子一吹,李有盛说道:“保你做别人家仆人,也是一碗饭吃,如何就没有救你们的命了?”

李植想了想,觉得二爷爷说得倒也有些道理。他把头歪向一边,没有说话。

李植的二叔见状,笑着说道:“李植,二爷爷是族长,自然有族长的难处,不可能随便动员整个家族去帮扶哪个小家庭。二爷爷那时说为你做保去做下人,也是一条活路不是?”

李植听到二叔的话,这才转头回来,不过还是没有说话。

李兴倒是比李植转弯得快些,也来劝说李植:“大哥,我看二叔说的是个理。”

李植见李兴也这么说,只好同意。把筷子放到桌上,李植说道:“好!好!二爷爷你要派谁来做帮工呢?”

见李植答应下来,族长李有盛满意地吹了吹胡子。顿了顿,李有盛指着李植的二叔李道说道:“第一个人,就是你二叔李道!”

李植二叔李道的小日子,过得也不怎么好。和李植父亲李成分家后,李道就分到城西碗筷街的一处小院子,靠出售碗筷过日子。这本小利薄的生意能有什么赚头?李道勉强养活自己一个人,到四十岁还未能娶妻生子。

李植也知道二叔日子过得不好,如果来自己店里做帮工生活能有很大改善,点头说道:“好,二叔来我欢迎。每个月二两银子工钱,还管一日三餐。”

一日管三餐,那二两银子就可以全部省下做家用和储蓄了,这是少有的好待遇了,存上一、两年钱,说不定李道还能赶个晚集娶上媳妇!听到李植的话,李道喜上眉梢,脸上都红润了几分。他看了看李植的母亲郑氏,又看了看族长李有盛,一脸的欢喜。

想不到自己苦了一辈子,到中年了却靠侄子摆脱了赤贫的日子。

第十一章 李老四

见李植接纳了李道,饭桌上有些尴尬的气氛顿时缓解了几分。李有盛摸了摸胡子,笑着点了点头。

李植瘪了瘪嘴,问道:“还有呢?”

李有盛又摸了摸胡子,说道:“还有一个,我想让你族兄李臻品来算一个。”

这个李臻品,却让李植皱了皱眉头。

李臻品是李有盛的孙子,李有盛大儿子的儿子,素来游手不事生产。小时候家里让他读了几年书,他却白白浪费了家里的钱财,一点书也没有念进去。长大后就赖在家里,全靠父母养活。

这样的人,李植是不会要的。

“李臻品不行,换一个!”

见李植拒绝自己的孙子,李有盛脸上有些挂不住,咳嗽了一声。不过李臻品确实有些不成器,李有盛也没法作。顿了顿,族长李有盛说道:“那便让李老四来吧!”

李老四是李植四爷爷的独孙。四爷爷死得早,唯一一个儿子结婚没几年就得肺病死了。李老四他娘守了几年寡,也得病死了,留下李老四这么一个独苗。平日里,这李老四就靠东家一口饭,西家一口饭养活。四爷爷的儿子没读过书,也没有帮这孩子取个响亮的名字。李老四平日里全靠族人救济,大家就按四爷爷辈分,把他孙子叫做李老四。

这李老四自幼贫苦,身上也没有什么恶习。

“好,便让李老四来吧,工钱和二叔一样。”

听到李植的话,屋子里的人又是一喜。既是高兴有人来帮忙了,那这肥皂生意便能赚更多的钱。更高兴李老四这穷苦的孩子有地方吃饭赚钱了,家族的担子从此便轻了不少。

见李植答应得爽快,李有盛心下吃了一颗定心丸。不过李臻品被拒绝,还是让李有盛感到十分可惜,忍不住还是要为自己孙子争取一下。他摸着胡子说道:“臻品这孩子我知道,本质是个好孩子。等你生意做大了,你再考虑考虑臻品。”

肥皂的生意显然是个聚宝盆,李有盛也不怀疑这生意会越做越大。

李植随口敷衍道:“以后再说吧!”

说好了大事,李有盛和李道放下心来,开始大口地吃着羊肉。一家人聊着八卦说着闲话,偶尔说上几句玩笑,倒是十分融洽起来,很快就把一锅羊肉一扫而空。

第二天一早,还没开门,李道和李老四就来到了李植的家门口。

李老四年龄比李兴小一点,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不高的身材,穿着一件十分破旧的棉袄。那棉袄破了几处,而且明显偏小,穿在身上并不合身,大概是几年前做的。少年人长得倒是挺斯文,大概是自幼没有爹娘吃百家饭长大,他脸上带着一股讨好人的浅笑。

李兴打开院门,让二人进来一起吃早饭。进了堂屋看见李植,李老四竟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李植哥哥,李老四以后就仰仗你吃饭了!”

见这孩子的可怜样子,李植心里也是一酸,赶紧扶他起来。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哪里要行这大礼的?起来起来!以后你就跟着我做事。只要你做事老实用心,自然有好日子过。”顿了顿,李植又说道:“我这里做工管三餐,每个月还有二两银子月银,二爷爷可和你说了?”

李有盛昨天已经把这报酬告诉给了李老四,不过这么高的报酬,让李老四有些不相信。寻常店家雇人能给一两五钱银子就很好了,哪里还有包饭的?而李植给二两银子,还提供一日三餐,这待遇好得让人有些不相信。

此时听李植再说一遍,李老四才相信这是真的,顿时满脸笑得阳光灿烂:“植哥哥,你放心,我一定用心做事老实做人,不会给你添岔子的。”

李植这才转身和李道说道:“二叔也来了!一起吃早饭吧!”

受雇于李植,李道倒是丝毫不端叔叔的架子,赶紧答应李植,跟李植进了堂屋。

郑氏早已经在堂屋的饭桌上铺好了贩菜。眼看着肥皂生意每天都能赚几两银子,郑氏也不再吝啬:每人都有管饱的稀饭,一个荷包蛋,半碗榨菜。在这兵荒马乱的崇祯七年,这已经算是丰盛的早饭了。

那李老四吃百家饭长大的,有时候一年都吃不上一顿有荤腥的饭。此时坐到桌前看自己碗里有个荷包蛋,他眼泪就忍不住流下来了。用手擦着眼泪,李老四哽咽着说道:“我都三年没尝到过肉荤的味道了!”

“植哥哥,我一定卖力干活,不会给你添乱的!”

李植笑了笑,淡淡说道:“快吃吧,吃饱了好干活!”

便是二叔李道,平日里也都是吃惯了糠稀的,此时见早饭都有荤菜,也吃得十分香甜。有一句没一句地和诸人闲聊着,李道这早饭吃得十分愉快。

吃完饭,店铺就要开张了。门板刚卸下来,就看到门口有十几个哈着气的妇女,眼巴巴地等着李植开卖。肥皂连续两天售罄,心急的顾客们都只有早早来买。李植笑着和客人们打了招呼,便让诸人排队站好,一个个上来买肥皂。

李植让二叔李道负责收钱,李老四在店铺里负责货,自己则和弟弟李兴在厨房里做肥皂。这样有了分工劳动效率大涨,李植和李兴两人一天能做五百块肥皂。五百块肥皂,一天也有六两的利润。这样算下来,要不了半个月,李植就能把欠肖家的款还上了。

不过李植没有料到,更大的生意正接踵而来。

李植正关着门在厨房里做肥皂,却看到二叔李道走了过来,要李植出来有事。

“李植,快去店铺里,崔相公找你!”

李植愣了愣,问道:“哪个崔相公?坊里的崔相公?”

“是呀,就是井边坊里的崔相公,他在店铺里坐着等你哩!”

崔相公就是崔文定,崔合的父亲。崔文定是个秀才,社会地位较高,被其他人尊称为崔相公。李植暗道这崔文定没事找自己做什么,难道昨天自己调戏崔合被他知道了,他要来教训自己?

不会吧?肖光伟整天追着崔合,也没见崔文定怎么样他啊!

第十二章 做大

心里忐忑,李植洗了洗手,走到了店铺里。看到了崔相公正坐在店铺里的椅子上,旁边站着一个小厮。那崔文定中等身材,长得白白胖胖的,留着一丛山羊胡子。他头上戴着一顶四方平定巾,身上穿着一件茧绸直辍,外面套着一件鹿皮比甲,显得十分的富态。

见李植过来,崔文定也不说话,只拿眼睛上下打量着李植,仿佛看着个稀奇似的。其实李植在井边坊长大,崔文定见过李植许多次,对他本来是熟悉的。不过李植现在做了肥皂这门稀奇生意,让崔文定有些另眼相看了。

明朝社会里秀才地位然,李植也不敢托大,赶紧作揖行礼道:“后生李植见过崔相公。”

见李植恭敬给自己行礼,崔文定哈哈大笑,站起来扶着李植道:“不要多礼,不要多礼。”扶着李植的胳臂,崔文定笑着说道:“李植啊!几个月没见着你,你这本事怎么就变得这么大了?”

李植装傻充愣,笑道:“崔相公此话怎讲。”

崔文定见李植装傻,把头往后一仰:“还此话怎讲?你这肥皂生意,已经做得天津卫城里家家叫好,人人都要来买几块了。”

意味深长地看了李植一眼,崔文定笑着说道:“昨天你送给崔合的两块肥皂,我试用了一下,确实是个好东西啊!又能洗衣服,又能洗身子,你从哪里弄来这样的宝贝?”

李植笑道:“这肥皂是从江南的亲戚那里买来的。区区事物,如何经得起崔相公这样的夸奖?”

李植说是江南运来的,崔文定倒也相信。否则以李植一个普通少年,怎么可能突然明这么厉害的东西。

崔文定笑道:“确实是好东西,用这个洗身子,整个人都清爽了许多。用来洗衣服,更是格外的干净。往小处说,你让大家感觉舒服了。往大处说,你这个肥皂,那是提高了整个天津卫城的清洁程度啊!”

见崔文定把自己的肥皂夸得和一朵花似的,李植不知道他打得什么主意,只是淡淡答道:“崔相公过奖了!”

本来崔文定见李植一个少年人,自然浅薄。他以为自己堂堂一个秀才夸奖李植,必然让李植飘飘然,后面的事情就好说了。他没想到李植其实是个穿越者。两世为人的经历让李植远比同龄人稳重,对崔文定的恭维根本没放心上。

见李植不太吃自己这一套,崔文定想了想,笑了笑,只好直接说道:“我是来和你说做大这肥皂的买卖的。”

李植淡淡说道:“原来崔相公是来说生意的!店铺里嘈杂,崔相公屋里请!”

李植带着崔文定走进院子进了堂屋,分宾主坐下。家里没有茶叶,李植就用茶杯倒了碗井水招待崔相公。崔文定倒也不计较,举杯就喝了一口。

“你家这井水倒也清洌。”

喝了一口水,崔文定从怀里变出一个小盒子,说道:“这是南洋的上好香料木犀香油,是我店里的货物。来你家拜访,不能空手来啊!”

李植笑了笑,收下了崔文定的小礼物。

“李植啊,开门见山地和你说,我想和你买肥皂,运到京师去卖。”

“哦?”

“是呀!”崔文定直接说道:“你这肥皂是好东西,卖到京师自然也会有市场。我一直在京师和天津之间贩卖香料,在京师有几间门面,正好可以出售肥皂。”顿了顿,崔文定问道:“你这肥皂,一个月能从江南运来多少?”

生意上门来啊!李植用手指头敲了敲桌子,笑道:“如今我每个月从江南运来一万五千块。不过那边的货主是我亲戚,数量好说。若是崔相公给的价格合适,我也可以多运一些过来。”

“好!我每个月和你买两万块,你给什么价钱?”

李植听到崔文定的话,心里一喜,暗道这是大买卖啊。目前自己每天卖五百块,一个月也才一万五千块。崔文定这一上就两万块,自己的生意这就要翻番啊!

不过心里虽然高兴,李植嘴上却把得紧紧的。

“若是每个月两万块,小店能以十八文一块的批价卖给崔相公!”

崔文定听到这话,脸上一黑,说道:“李植,我每个月跟你买这么多,你还给我这么高的价钱?”

李植淡淡说道:“崔相公,我这肥皂如今是供不应求啊!恐怕只要你贩到京师,到货没几天就能卖个精光。说实在的,我二十文一块零售是低价,崔相公卖到京师去,卖的价格肯定不止二十文吧,这其中的利润巨大,崔相公不说大家都是明白的。”

被李植把自己的形势说个门清,崔文定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想了想,他又说道:“我能赚一些,恐怕你也能赚不少?你这肥皂的进价,也就十文吧?”看着李植波澜不惊的脸色,崔文定又说:“十一文?”

李植淡淡说道:“我多少钱进的货,崔相公就不要猜了。但现在天津有肥皂货源的只我一家!如果崔相公要两万块,我最多只能给十八文的价钱。”

被年轻人把话说死,崔文定一脸的没面子,咳嗽一声说道:“但倘若我要买更多的呢?”

“买多少?”

“每月五万块!”

听到崔文定的话,李植吃了一惊。如果一个月出货五万块,李植的利润一个月就有五百两以上,这肥皂生意就要变成大买卖了。李植本来不愿意在十八文的基础上让价,但五万块的生意,也确实诱惑着李植。

而且这崔文定当真狡猾,虽然打定主意要买五万块,他却先放个两万块出来试探价格,然后才把数量加到五万块。如今数量提高了,李植不降价有些说不过去。斟酌了许久,李植终于开口说道:“十七文!”

崔文定没想到李植在价格上咬得这么紧,吸了口气说道:“不能再少点?”

“半文钱也不能少了!”

崔文定考虑了几秒钟,把手往大腿上一拍,大声说道:“好,精明!果然是我井边坊的生意人!十七文就十七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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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银子

见崔文定答应下来,李植侃侃说道:“这个价格拿货,是要先付订金的。你先付一半的货款给我,我才能从南方调货来。否则如果我货来了你不要,我不是亏大了?到货的时候,你再付接下来的一半货款。”

崔文定淡淡说道:“此事无妨,五万块肥皂八百五十两,明日我就给你送四百二十五两的订金来!”

李植淡淡说道:“崔相公是个爽快人!”

崔文定见这少年精明有趣,大笑起来。

送走了崔文定,李植看着桌上的香料,想了想。

李植是会做香皂的,就是缺香料。此时有材料,他自然要试一试,便进到厨房里做起了香皂。把肥皂变成香皂倒也容易:趁肥皂还软的时候,李植把那一小盒木犀香油添加进入肥皂里面,搅拌混匀。那肥皂晾干后,就变得香喷喷的,变成香皂了。拿来洗头洗身子,身上都会留有余香,恐怕会深受妇女的欢迎。

不过这个时代没有化学工业,香料昂贵,消费得起香皂的家庭实在太少。这样的产品并不能卖多少出去,李植不准备大规模生产。偶尔做上一些,作为礼物送人倒是可以。

李植把香皂放在厨房的柜子上。

第二天一早,崔文定就带人送来了四百二十五两银子。沉甸甸地装了一整箱,是两个小厮一起抬过来的。

等崔家的仆人走了,李植把银子搬进屋子里,叫来弟弟和母亲一起打开箱子一看,看到十个四十两,一个二十五两的银锭。

看到这么多银子,一家三口人都出了惊叹声。

那些银锭都是私铸马蹄银,上大下小,形状像个元宝,大的足有大半个拳头大。银锭浑身雪白,泛着银子的金属光泽,显然距离被铸造出来没有多少年,流转的次数不多。

一箱子银锭在光照下闪闪光,仿佛把破旧的李家堂屋都照亮了一些。

李植拿起一块四十两的银锭,见那银锭上面还刻着铭文,分明写着几个大字“四十两重”,旁边又用小字写着“天启元年南昌府武宁县顾阿奎”,正是时间地点和铸造者的名字。

郑氏看着这些银锭,摸着心口说道:“植儿,娘亲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哩!你这个月能做出这么多肥皂出来么?这么多的订金,倘若到时候不能交货,崔相公处肯定不好相与的。”

李植淡淡答道:“娘亲莫怕,五万块肥皂算什么?明天叫二爷爷来,再在族中招募几个帮工。反正家里空屋子多,拿几间厢房南房做作坊,半个月就给他做出来!”

郑氏见李植言之凿凿,便相信了。见李植这么有出息,再不像以前一样呆呆傻傻的,郑氏满心的高兴,坐在椅子上不再说话。

李兴却问道:“大哥,这五万块肥皂我们能赚多少钱?”

李植算了算,说道:“有五百多两的毛利润,刨去需要的人工,也有四、五百两。”

李兴被李植算出来的结果吓到了,呐呐说道:“竟有这么多?”

郑氏也被李植的话吓得一惊,站起来说道:“竟能赚这么多银子?”

半响,李兴反应过来,高兴地跳了起来,说道:“大哥,那我们以后岂不是要变成富贵人家了?”他忍不住抱住了李植,大声说道:“大哥,我们要财了,财了!以后要过富贵人家的日子了!”

李植笑骂道:“看你那出息!”从李兴的怀抱里挣脱出来,李植说道:“有了这些银子,我们先把欠肖家的债务还掉!”

李兴闻言点了点头,大声说道:“大哥说的是,欠人这么多钱,总有些抬不起头来的感觉!”

郑氏听李植说要去还钱,激动地流出眼泪出来。这几个月来,她日日担心着自己家里欠下的债务,担心房子被肖家夺去一家人要流落街头,头都愁白了不少。如今听李植说要去还钱了,她如何能不激动?

郑氏用袖子抹去了眼睛里的泪花,说道:“好,植儿你真是出息了。你和兴儿一起去,把这债务先还了!”

李植从箱子里取出两块银锭,在一块银锭上用刀子切下了二两放一边,凑齐了七十八两银子。用家里的戥秤称了称重量,确定无误后,李植举着银子带着李兴,往肖家走去。

刚走出家门,李植就碰到了隔壁的蓝姨。看见李植举着银子,蓝姨大声问道:

“李植,你哪来的那么大两锭银子,这银子是你借的?”

“是我做肥皂买卖赚的!”

蓝姨吃了一惊,说道:“赚了这么多?那你举着这么多银子做什么?”

李植要的就是蓝姨的八卦,大声答道:“我去肖家还银子!”

听见蓝姨和李植说话,旁边几个妇女都从自家的店铺里走了出来,看着李植。

蓝姨听到李植的话,倒吸一口凉气,说道:“这才几天,你就赚到还债的银子了?”

李植不答蓝姨的话,转口大声说道:“今天还了肖家银子,我家就再不欠别人银子了!”

李植说完这话,在街坊面前骄傲地把腰杆子一挺,说不出的扬眉吐气。

蓝姨看着李植,点头说道:“你这孩子当真出息了,这么快就翻身了,一点不像以前那呆呆的样子。李成有个好儿子,他在地下也是欢喜的!”

李植笑了笑,没有回答蓝姨的话,便带着李兴往肖家走去,只任街坊们对自己指指点点。

一路上,李植也不急,举着银子昂阔步地走在街上,时不时有人询问李植,李植便和人解释自己去做什么,让邻居们都知道他去还钱。走到半路,李植看到崔合带着一个丫鬟走了过来。崔合看见李植举着银子,快步跑上来问道:“李植,你要去做什么?”

李植前些天开玩笑说崔合是自己心上人,似乎并未惹恼崔合,倒让两人的关系亲近了些。此时李植见崔合问得天真烂漫,心里好笑,答道:“我要去还肖家的银子!”

崔合听到这话,吃惊地问道:“这才几天,你就赚到七十多两银子了?”

第十四章 还钱

李植在美人面前拍了拍胸脯,笑道:“你不看看我李植是谁?赚七十多两银子,还不和玩儿似的?”

崔文定并没有把预订肥皂的事情告诉崔合,崔合也不知道李植银子哪里赚的。此时听到李植吹牛,崔合弯腰笑了起来,花枝乱颤,那美丽的容颜倒是让李植看得一迷。

李植穿越前总觉得明代人大概都长得木头似的。但穿越后才现不是这样的,尤其是这崔合,哪怕是用后世的标准,也是千里挑一的美人。不知道明末那些有名的陈圆圆柳如是们,又长得如何?

笑了一阵,崔合直起腰来说道:“那我也要跟你去,那肖光伟总缠着我真讨厌,我要看他脸黑的样子。”

李植笑了笑,便大步走在了前面,带着后面的崔合和李兴,走到了肖家的院子。李植一行人和门口的仆人通报了来历了,被仆人带到了肖家的前堂堂屋里。那肖家仆人也不让李植等人坐,把众人撂在那里站着,自己陪在一边。

没有椅子坐,李植也不生气,倒是暗道这明末思想还是很传统的,欠人银子的实在是没有地位。不像后世,欠人钱不还的和大爷似的。

半响,一个矮矮瘦瘦的中年男人,便是肖家家长肖守义,手上拿着李家的借据,带着儿子肖光伟走了出来。

见李植带着崔合一起来还债,肖光伟气得仿佛李植欠债不还似的,脸色黑,跟在父亲后面一句话不说。

走进了堂屋,肖守义也不招呼李植坐下,而是直接说道:“李植,你是来还钱的么?”

李植点头说道:“是呀,欠你家的六十两银子,还有半年五分利息一十八两,合计七十八两银子,现在还给你。”李植从怀里摸出银子举在手上,又说道:“你把借据还我吧!”

那肖守义倒也没说什么,只说一句好,就把李植手上的银子接了过来,他从肖光伟手上接过戥秤称了称重量,点了点头。

站在后面的肖光伟见父亲点了点头,心里刹那间就拔凉拔凉的。这李植真的弄出七十八两银子出来啊?而且他怎么和崔合关系越来越好了?李植来还债崔合都跟着来了,这势头不对啊。再过几天,李植岂不是要把崔合娶了去了?如今李植还上钱不会做人仆人了,自己娶崔合的希望是越来越小了。

肖光伟心里一片惨淡,黑脸上又气得血红。

肖守义正要把借据还给李植,却听到肖光伟在后面喊道:“爹你等等!李植!这才几天,你哪里赚来的银子,莫非是偷来骗来的?”

肖守义拿着借据,被儿子的举动吓了一跳,借据举在半空中倒是僵在了那里。

见肖光伟胡闹,弟弟李兴气不过说道:“肖光伟,现在银子已经还给你了,我们银子如何得的关你什么事情?”

肖光伟却站了出来,说道:“不行,你们家的银子来路不明,太不正常,我们不能把借据还给你!若是赃银,说不定要把我家扯进去。”

李兴气得满脸涨红,大骂道:“肖光伟,你胡说!”

肖守义拿着手上的收据,一时也不给李植了,说道:“慢着慢着,都不要急,把事情说清楚。”

李植瞪了一眼肖守义,暗道这儿子混蛋,这做爹的也不是好人啊。借据拖拖拉拉地不还来,还说什么“把事情说清楚”,这打得是什么主意?自家的院子位置好价值不止七十八两,看来肖家人潜意识里是想要自家的院子抵债啊。

清了清嗓子,李植大声说道:“肖光伟你不要乱说,这钱,不是我们偷来抢来的,是我卖肥皂赚的。”

肖光伟闻言一愣,肥皂生意的火爆已经众所周知,李植说是肥皂生意赚的钱倒有几分道理。不过这才几天,二十文一块的肥皂,怎么可能赚那么多银子?

“胡扯,这才几天,你怎么赚得了七十八两银子?”

李植不屑地看着肖光伟,淡淡说道:“本来这都是我的事情,不需要和你讲,不过居然你这么关心,告诉你也无妨。我的肥皂生意火爆供不应求,有人预付了几百两的银子跟我买货,我自然就赚了许多银子。”

听到李植的话,肖光伟心里一暗。他暗道这李植以前呆呆傻傻的,现在怎么这里厉害?不但把肥皂生意做得那么红火,如今居然有人预付货款求购他的肥皂了,这样下去他岂不是要不了多久就要财了。

肖光伟拿眼睛去看崔合,却看到崔合正看向李植。那漂亮的大眼睛里,满是对李植能赚到银子还钱的欣赏。看到这个情景,肖光伟气得脸色白。

李植转身看向肖守义,淡淡说道:“肖家当家的,莫非你要找预订肥皂的人出来对质?”

肖光伟不等父亲回答,不服气地大声说道:“谁怕谁?那就找人来对质!”

肖守义当然不像肖光伟那样愣头青,知道其中的不妥之处。李植言之凿凿,这银子显然是他正经赚来的。肖家要找人对质,事情就闹大了。肖家高息放债,别人来还钱肖家东拉西扯要查银子来历,不还借据,这事情传出去对肖家的声誉不利。

“光伟,不要胡闹!”

笑着看着李植,肖守义说道:“既然你说了银子的来历,我也没什么好怀疑的了,李植,这借据还给你!我们两家的债务,两清!”

终于,这沉沉压在李家人身上的借款,清偿了!

李植接过借据,把借据撕成了两半,这才装进了怀里。

“好!好!李植真厉害!真的赚到钱还债了!”

见李植撕掉了借据,崔合孩子气地拍手叫好起来。见崔合这么为李植高兴,肖光伟脸上更是一片惨白。

有房子抵押的借款五分利息是高利贷,肖家人借钱纯粹是为了利益。李家人还上了钱,就不再欠肖家任何人情。李植懒得和肖家人再多说,淡淡说道:

“告辞!”

李植去肖家还钱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井边坊。甚至有人围在肖家门口朝里面偷偷张望,看李植是不是真的还上银子了。

等李植还完钱走出肖家大门,大步走在回家的路上,便听见两边的街坊们对自己议论纷纷。

“瞧,出来了,当真是把银子还上了!”

“见鬼了,这李植以前呆呆傻傻的,傻了十八年,怎么现在这么出息?”

“李家真把钱还上了!这李植真出息了!李成刚死那阵,我还以为李家要破产,从此流落街头呢!”

“五分的高息啊!本息七十八两啊,也不知道是怎么赚的。”

“还能怎么赚?当然是那肥皂生意赚的啊,不过不知道这李植哪里贩来的肥皂?”

“肥皂买卖这么赚钱,李植家里还招人不?我也去他家做工去!”

第十五章 买油

等李植走回家,把还好钱的消息告诉母亲郑氏,郑氏已经是泪流满面。

郑氏擦着眼泪,走到丈夫的排位面前点起了一炷香,口中念念有词说道:“当家的,你儿子如今出息了,机灵了,再也不呆不傻了。你看病欠的债务,你儿子帮你还上了,我们一家人不会流落街头了。你在那边,也不用操心了!”

李植等郑氏上完香,把那撕成两半的借据拿出来,在父亲李成的排位前烧掉了。看着那借据烧成灰,一家三口人喜上眉梢。

从此以后,李家再不欠肖家债务!压在李家人身上的大山,再不存在!

见李植家里人激动成一团,崔合有些闷,便要走了。李植见她要走,从厨房里拿出一块香皂出来,笑着说道:“这个送给你!”

崔合闻了闻,睁着大眼睛问道:“好香好香,这是什么东西?”

“这个是香皂,和肥皂一样可以用来洗身子洗头,但是洗完头上身上会香香的,最适合你这样的漂亮姑娘了!”

听李植夸她是漂亮姑娘,崔合开心得咯咯笑了起来,这才接过李植的香皂,挥手说道:“多谢!我走了!”

送走了崔合,李植算了算每天需要的原材料和人工:自家的店里每个月可以卖一万五千块,再加上崔文定的每月五万块,一个月是六万五千块,平均每天要生产二千二百块肥皂。生产这么多肥皂,每天需要四百三十多斤豆油和差不多同样重量的纯碱,还要一百斤多一些的生石灰。

生产这么多肥皂,李兴和李植两个人是远远不行的,还要再雇十来个人。

不过雇人倒是容易,从家族里召集一些日子清苦的亲戚来做帮工就是了。先要解决的,是原材料的问题。这么大的生产规模,原先的原材料的供货渠道肯定不够用,李植需要找到大的供货商。

揣着几贯铜钱,李植走出了家门,走到菜市里一个叫做汪大的卖油郎摊位前。

“汪大,你这豆油是从哪里买的?”

看见李植来找自己,汪大倒是愣了愣:前几天李植不是一直和赵三买的油么?

这几天李植跟赵三买了一百多斤豆油,已经是赵三最大的主顾了。赵三的生意,这几天让汪大颇为眼红。此时见李植向自己问话,汪大便带着殷勤说道:“植哥儿,你要油跟我买便是,我给你便宜的。”

才几天,肥皂的成功,就让李植就从人人可以欺负的李家呆子变成受人尊敬的“植哥儿”了。

菜市里的人都知道李植现在不呆不傻了,十分精明。而且李植的肥皂生意红火,还掉债务是迟早的事情,这菜市场里再没有人敢歧视李植。汪大称呼李植一口一口植哥儿,分外的尊敬。

赵三站在一边,他见李植今天找到汪大,心里一紧。他生怕丢了李植的生意,走过来说道:“植哥儿,你今天怎么找汪大了,你跟我买油我再给你便宜的。”

见汪大把李植称为植哥儿,赵三也赶紧学样,生怕自己因为嘴上不客气失去了大主顾。

李植不屑说道:“就你们这小摊位,哪里供得上我的油料?如今我每天要四百多斤豆油,你们供得了么?”

赵三闻言愣了愣,顿时换上了一张哭丧脸,一脸不舍地说道:“植哥儿,你这生意是越做越大了,那以后你不到我这买油了么?”

摸出一百文钱,李植对赵三和汪大说道:“天津卫附近最大的炼油作坊,你们两个谁带我去?我给一百文钱。”

赵三权衡利弊,知道自己本小,再也满足不了李植的胃口,自己是肯定要失去这个大顾客了。不过这一百文钱的带路费,赵三还是要赚的——自己不赚就让汪大赚去了。他一把抢过李植手上的文钱,讨好地说道:“植哥儿,我带你去,我带你去!”

李植一直是赵三的顾客,汪大虽然也眼馋这一百文钱,但却不好和赵三争夺,只哼哼了几声便不作声。

“植哥儿,你跟我来吧。”

赵三让菜市里的一个朋友帮他看着摊位,便带着李植往东边走去。赵三走在前面,嘴上却不忘记八卦。

“植哥儿,你生意越做越大,怕是要不了多久就能还债了!”

李植笑了笑,说道:“我家的债务,刚才已经还掉了。借据已经烧掉,以后我李家再也不欠肖家银子了。”

赵三听到这话暗自乍舌,暗道这李植不知道从哪里搞出来的肥皂买卖,这么快就赚到了七十多两还债,真是让人吃惊。不过心里虽然嘀咕,赵三口头上对李植更尊敬了——李植这么能赚钱,李家以后便是富贵人家了,自己一个卖油的还不是只有巴结的份?

两人穿过东城横大街,出了天津卫城的东门德胜门,又往东边走了二里路,走进了一个高家庄里。赵三带着李植站到一个门口开着店铺的大院子前面,笑着对李植说道:“这就是高家油坊了,是天津卫这边最大的豆油作坊了。便是植哥儿一天要买几百斤,这里也能轻易供上。”

李植站在门口看了看,见那院子外面的店铺颇大,门口停着几辆运油的牛车。店里面有十几个伙计忙里忙外,正在往外搬运油料,一坛一坛地往店铺外面牛车的竹桶里倒油。一看就知道,这就是个进出量很大的炼油作坊。

赵三倒是没有乱带路,李植点了点了。

见李植点头,赵三脸上一喜,走进那店铺里说道:“高老四,快叫你家掌柜的来,大买卖上门了!”

那被唤作高老四的年轻人正坐在店里正看着账本,抬头一看是赵三,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什么大买卖?”

赵三用手一指李植,大声说道:“这是我们井边坊的植哥儿,每天要买几百斤豆油。我给你们介绍这么大的生意,你还不赶紧叫你们掌柜的来?”

那高老四愣了愣,打量了李植一番。见李植穿着满是补丁的棉袄,不像个有钱人的样子,眼里有些不相信。

李植走上去说道:“我以后每天要买几百斤豆油,你家若能供上,我便跟你买了。”

见李植言之凿凿,那高老四这才动容。他不再废话,说一声“稍候”,便走进院子把掌柜的叫了出来。

第十六章 进货

那掌柜的跟着高老四走了出来,他高高瘦瘦的,四十多岁年纪,瘦长脸,棉袄里面穿着一身玄色直辍,一副买卖人的精明模样。看到李植,那掌柜的双手抱拳虚虚做了一揖,正色问道:

“在下高家油坊掌柜高显平,这位小兄弟要买油么?买多少?”

李植淡淡答道:“我每天要买四百五十斤!”

那掌柜高显平点了点头,缓缓问道:“敢问小兄弟高姓大名?可不是说笑?这每天四百五十斤豆油,可是要好几两银子。”

赵三见高显平询问李植名字,赶紧殷勤地帮李植答道:“我们植哥儿姓李名植。木子李,植树的植。”

李植点了点头,淡淡答道:“掌柜的放心,我付得起银子。掌柜的便说个价格吧。”

那高显平听到这话,沉吟片刻,说道:“这豆油是好油,成本不低,少说也要十八文一斤。”

赵三给高家油坊带生意,高家油坊回头肯定要谢谢赵三,少不了要给赵三赏银。高家油卖得价格越高,高家给赵三的赏银肯定就越高。赵三此时见李显平开价十八文,便点头帮腔道:“植哥儿,这是公道价格了,我平日里在这里拿油都是这个价钱。”

李植摇了摇头,说道:“掌柜的再想想,我要的可不是十斤二十斤,是每天四百五十斤。”

那高显平吸了口气,十分肉痛地说道:“那也只能十七文半一斤。”

李植还是摇了摇头,淡淡说道:“掌柜的再想想,价格合适我便都在你家买了,后天就开始买。”

那高显平听到这话,倒是不再假装肉痛了,他笑着往后仰了仰头:“哈哈!小兄弟是个精明的!”顿了顿,那高显平点头说道:“那便十七文一斤吧,再少不了了。”

这油料一般都是本地生产,产量有限,需求一高了价格就有往上涨的趋势。李植能拿到十七文的价钱,已经不容易了。李植看了那掌柜一眼,知道价格已经降到对方的底线了,便说道:“那便十七文一斤,后天我就开始买,不过还要麻烦掌柜的送货到我家!”

“什么地方?”

“东城井边坊李家!每天四百五十斤,正卯时送到!”李植从怀里掏出一贯铜钱说道,“我先给一贯铜钱做订金!”

见到铜钱,那高显平脸上一喜。他本来见李植穿着破旧,有些不相信和李植能做这么大的买卖。见了这一贯铜钱,他才放心下来,大声说道:“小兄弟放心,包在我身上了!”

解决了油脂的供货商,李植便去买生石灰。生石灰是大宗的建筑材料,天津这南北货物聚集的地方自然不缺经营生石灰的大商家,李植在砖瓦街找到了一家经营石灰的大商号,讨价还价,订下了每天一百一十斤的订单。

接下来就是纯碱了,李植来到那家碱面店铺门口。

这几天李植天天来买碱面,已经是这家店铺的大主顾。那看店的老头见李植来了,以为他是来买碱面的,赶紧从椅子上站起来,招呼道:“李小哥又来买碱面啊?”

这老头对大客户李植不敢怠慢,叫声“李小哥”也是尊称。

李植摇了摇头,笑道:“孟掌柜,我今天不是来买碱面,是来请你给我介绍上家的。如今我要的货量大了,你供不上。你把你的供货商人告诉我,我要直接跟你的上家买碱面。”

听到这话,那碱面店的掌柜愣了愣,不爽地喃喃说道:“李小哥,你要多少碱面我都是供得上的,你不用去找我上家。”

李植摇了摇头,说道:“我每天要四百一十斤,你能供得上?”

那老头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侃侃说道:“莫说四百一十斤,就是一千斤,老头子我也能吃得下来。”

李植早就知道这老头会是这个答复。这碱面零售生意天津城只有孟老头一家人做,他当然想垄断市场,轻易不会告诉李植货物的来源。但是李植如今生意越做越大,从零售变成了批,继续和这老头买货,就要被他赚一个经手的利差,这当然是李植不愿意的。

直接找到老头的上家,以批价拿货,能节约不少的成本。

不过从这掌柜的话里,李植倒是知道了老头子可以从上家那里拿到足够的货物,显然这老孟头的上家是个大商人。李植只要找到这个上家,以后的碱面来源就不愁了。

李植笑了笑。

掏出一贯铜钱,李植缓缓说道:“孟掌柜,我给你一吊铜钱,你介绍上家给我认识如何?”

那老头看着李植手上沉甸甸的铜钱,脸上神色一变。不过他嘴上还是坚持道:“李小哥莫要说这样的话,要碱面跟我买就是了。找我的上家也是一样的。”

李植看到老头表情的变化,就知道老头认输了,笑着说道:“掌柜的你也是明白的,你不收我的钱,我拿这一贯铜钱去打听,花不了几天肯定能打听到你上家的来历。到时候掌柜的你怪我跳过你做生意,话就不好说了。”

那老头听到这话,脸上十分沮丧。显然,失去李植这个大主顾损失很大,不是一贯铜钱可以弥补的。但是李植说的话入木三分,自己的上家在天津卫城是有名气的大商人,李植花钱一打听自然知道。如果自己不拿这一吊铜钱,别人就要跳出来赚了。

孟老头重新上下打量了李植一眼,从鼻孔里吹了吹气。

叹了口气,挥了挥手,孟老头接过了李植的银子,无奈地说道:“也罢,老夫就赚你这一贯钱,带你去薛员外处。”

老头收了李植的银子,悻悻地把店门关了,带着李植往城西走去。走到西城一幽静胡同里一高门深院的宅子门前,在那侧门上敲了敲门。

一个穿着体面的仆人打开了侧门,看到是孟老头,笑道:“孟掌柜又来要货么?”

孟老头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我是给你家主人介绍生意来的,薛员外今天在家么?”

第十七章 杀价

“介绍生意?好事啊!这也是巧了,我家主人今天刚从京师回来,正在堂上练写字呢,我带你们进去!”

那仆人带着孟老头和李植穿过门楼绕过影壁,朝那院子里面走去,只见那宅子高堂邃宇雕梁画栋,处处显露着富贵人家的气势。走进院子里,李植看到一个胖胖的中年人穿着一件熊皮比甲,捻着长长的胡须,正在那堂屋里练书法。

是个好风雅的生意人。

若不是那胖胖的身材出卖了他的身份,李植真要把这薛员外当成个读书人。

见孟掌柜和李植从院子里走过来,那薛员外依旧自顾自地在那宣纸上挥毫泼墨。直到李植两人走进了堂屋里,那薛员外才稍稍停下了毛笔,抬头说道:“孟掌柜来了?”

孟老头赶紧走上去作了一揖,说道:“薛员外,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是来给你介绍生意的。我这个小友李植要买大量的碱面。”

那薛员外看了李植一眼,问道:“要买多少?”

见薛员外问,孟掌柜看向李植,李植拱手说道:“我每天要买四百一十斤。”

听到李植的话,那薛员外“哦?”了一声,放下了手上的毛笔,笑着问道:“李小友要买这许多么?”

李植点了点头,说道:“员外有这么多货物么?”

薛员外笑了笑,摊手说道:“我委托水帮漕军从襄阳运送碱面到京师,半个京师的碱面都是我供应的,货物在天津卫也只是稍微匀了一些给孟掌柜,就够天津卫用的了。小友你这点量,我还是有的。”

见薛姓商人口气极大,李植笑道:“那最好不过了。不过我以后要的更多,要是薛员外给个好价格,我以后还跟员外要。”

那薛员外捋了捋胡子,笑着打量了李植一眼,笑道:“好,李小友你说个价格吧。”

李植没想到薛员外让自己出价,愣了愣,暗骂了一声老狐狸。不过李植两世为人,可不傻,只道这出底价的时候可别被老狐狸看破了自己的底线。这纯碱是襄阳矿里挖出来的,既然是矿产,要扩大生产并不难,成本几乎都在运输和经销商的利润上,哪怕商品的需求提高很多,纯碱的市场价格也不会上涨多少。对于这种商品,李植决定好好的杀一杀价格。

沉吟片刻,李植说道:“十二文一斤!”

那薛员外听到这话,哈哈笑了起来,转头看向孟老头。

孟老头站在一边,似乎还在肉痛自己失去了李植这一个大主顾,没注意到薛员外和李植的对话。此时他突然见薛员外冲自己大笑,却有些不明白,没有回应,而是转头看了李植一眼。

倒是那个开门的仆人,跟着他家主人薛员外笑了起来。

薛员外笑了一会,淡淡说道:“这个小友,说笑起来也是有趣啊。十二文一斤卖给你,我要亏本!”

“那薛员外开价多少?”

薛员外被李植逼得出价,只好捻了捻胡子,大声说道:“十六文一斤!公道价!”

李植直接说道:“这个价格太高!”

那薛员外大声说道:“我给孟掌柜也是这个价格。如何高了?”

“我要的是四百一十斤每天,这么大的量,怎么能和半天没一笔生意的孟掌柜去比?”

薛员外点了点头,笑道:“那我给你一个优惠价格,十五文半一斤。”

李植暗骂这薛员外抠门,一次只降这么一点价钱,摇了摇头道:“还是太高!”

薛员外吹了吹胡子,不满说道:“再低低不下去了,再低我便要亏本了。”

李植看了看薛姓商人,侃侃说道:“薛员外,今天我和你买四百一十斤一天,只是现今的量。要不了多久,我就要和你买更多。”顿了顿,李植说道:“我这么大的量,没有优惠的价格是不行的。今天我便和你说个最高价吧,十四文一斤。”

听到李植的报价,薛员外脸上一黑,暗道这少年怎么杀价这么狠辣,已经杀到自己成本线上面一点了。顿了顿,薛员外十分不爽地说道:“这个价格,我怕是做不了。”

李植正色说道:“薛员外,你也说了,从漕运入京师的碱面你只供应了一半,显然这天津卫还有其他的碱面商贩过路。薛员外你不知道,我对碱面的需求是一天大过一天,倘若薛员外不做我的生意,我去和其他碱面商人做生意,那到时候生意做大的,就是薛员外的竞争对手了。”

那薛员外被李植说得十分不爽,呐呐问道:“你的生意,以后要做多大?”

李植想了想,侃侃说道:“只怕到时候一天两千斤三千斤也有。”

薛员外吃了一惊,问道:“要这么多碱面?你买去做什么?”

“这便是我的秘密了!”

薛员外显然是被李植描绘的前景吸引,开始重新估计形势了。他吸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十四文再加一点,十四文半我便允了你!”

李植看着薛员外的脸色,知道薛员外已经投降,淡淡说道:“半分也加不了!”

薛员外见李植死死咬住价格,气得冷哼了一声,咬牙说道:“好,本来我这碱面,至少也是要卖到十五文的,不过既然小友你以后要做这么大的买卖,我就成本价格,十四文一斤卖给你了!”

薛员外这话说得清楚,是因为李植以后的大量采购自己才低价卖给李植的。如果李植是在吹牛,以后没有这么大的量,薛员外就可以名正言顺提价到十五文了。

李植也知道薛员外话里的心机,不过肥皂产业的展迅,逐渐扩大规模是必然的,李植并不担心这个。

见李植一路杀价,以这么低的价格买到货物,孟老头十分惊讶,暗道这十八岁的少年怎么这么精明,顿时看向李植的目光都不一样了。

李植伸出手来,和薛员外握了握手,笑道:“那就仰赖薛员外的供货了,后天起我便要货,还请薛员外清早把货送到东城井边坊李家。”掏出一贯铜钱,李植又说:“这一贯铜钱,便是订金。”

薛员外当然不懂得二十一世纪的礼仪,不知道李植为什么握了一下自己的手。他无奈地笑了笑,让站在一边的仆人收下了订金,说道:“你放心,既然你买了我的货,我自然会给你送到门上。”

“还没有请教薛员外的名讳!”

“不才薛六安!”

李植这才作了一揖,淡淡说道:“李植告辞!”

第十八章 姥爷

以批价谈好了原材料,李植制造肥皂的成本就大幅度降低了,从八文半降到了六文半。以如今一个月六万五千块肥皂的量,这每个月就节约了一百三十两银子。

订好了原材料,李植转到了城里的锅店街,订做了十口半丈宽的深底大锅,让人第二天送到了家里。趁着还没有天黑,他又转到竹器街,买了五十个半米长宽两寸深的竹器盒子,用来盛放冷却风干的肥皂。

忙完了这些,李植才回到了家里。

虽然忙了一天十分疲惫,但李植仍然十分有精神。李植猜测大概是自己在这明末的事业蒸蒸日上,给自己一种兴奋感,支撑着自己的精神。穿越前,做工业设计师为人打工的时候,李植的精神可没有现在这么好。

今天李植没有在家做肥皂,李兴和母亲郑氏两个人做了三百多块肥皂,也是忙得晕头转向。此时见李植回家,李兴便是一阵抱怨:“我和娘忙得筋疲力尽,哥哥你倒是溜出去买东西做大爷了?”

李植对这个大咧咧的弟弟也没什么办法,只能付诸一笑。

晚饭是白米饭和一大盘猪肉丝炒白菜,李植二叔和李老四也一起吃饭。这个时代的家猪不吃饲料和瘦肉精,肉质十分鲜美,五口人边吃边聊,吃得十分香甜。

吃饭的时候,李植就对郑氏说道:“娘亲,如今我要扩大生产,还要招十来个人。你看看姥爷那边有没有合适的人手,我们二两银子月钱雇了!干活还给一日三餐。”

听到李植的话,郑氏有些忐忑地看了一眼李植二叔,说道:“植儿,李家还有那么多穷亲戚,你二爷爷拼命推荐人来我们家做工呢。如今便用郑家的人,说不过去的!”

明代妇女一旦嫁了人,便是夫家的人。如果偷偷把夫家的好处带给娘家,是违背妇德要被人背后骂的。郑氏是个本分的妇女,哪里敢在这个时候用郑家的人?

李植笑了笑,说道:“李家也没有那么多亲戚,总不能让李家所有人都来我们家干活。我给李家十个名额,在这之外再招三个郑家的人,旁人也没有话说!”

郑氏犹豫了一会,呐呐说道:“真用得郑家人么?”

李植拍了拍胸脯,大声说道:“这事我做主,谁敢嚼舌头?娘亲你待会就去姥爷家和姥爷说了,让他明天推荐三个人来。”

李植的二叔见李植拍胸脯,也跟腔说道:“嫂子莫要担心,只用三个郑家的人,没有人会议论的。”

郑氏这才转口说道:“也是,只用三个人,别人也不会说什么!”笑了笑,郑氏说道:“那你姥爷可要高兴坏了。你那几个表兄都是穷哈哈,这一个月赚二两银子,还管饭,要把他们高兴坏了。”

李植笑了笑,转头对二叔说:“二叔,那你今晚就去和二爷爷说,让他再从家族里选十个老实本分的来做工,先列个名单,我明天看了没问题就让人后天来。待遇还是那样,二两银子一个月,管饭。”

李植再从家族里招募人手,这是实打实的好消息。李植的二叔李道见李植让自己去传好消息,满心的欢喜,赶紧答应道:“好的,我待会就去和你二爷爷说去。”

想了想,李道又说道:“今天买肥皂的人更多了,有的人一次就买七、八块。五百块肥皂早上一个半时辰就卖完了!好多人排好久队都买不到。”

肥皂是个划时代的产品,越来越火爆在李植的意料之内。李植点了点头,说道:“那就限制购买额度,规定每个人最多一次买两块。这样让更多的人可以用上肥皂。”

“好,明天就这样办。”

安排好了店里的事情,李植就专心吃起了晚饭。晚上,李植带着李兴继续做肥皂,直到做满五百块才吹灭灯睡觉。

第二天一早,李植的姥爷拄着拐杖,带着李植的小舅舅和两个表兄来了李家。

看见李植,李植的姥爷郑品春满心的欢喜,踉踉跄跄走上来抓着李植的胳臂说道:“我家的好植儿,我小时候没有白带你!赚钱了不忘记你娘家的人,这是给我郑家出了大力了啊!”

李植在记忆里搜索着李植姥爷的信息,沉吟了一阵,这才笑着扶着姥爷说道:“姥爷,我们都是一家人,说这么生分的话做什么?”

郑品春听到这话咧嘴笑了笑,用力握了握李植的胳臂,这才指着李植的小舅舅说道:“你小舅郑元,在酒楼给人打杂烧火,一个月只有一两月钱。你舅妈天天和他吵架,到现在三十二岁了还穷得不敢生孩子。我让他来给你做伙计,算一个?”

李植赶紧跟舅舅打了个招呼,说道:“小舅来自然是好的。算一个!”

见李植和自己打招呼,站在那里有些紧张的郑元脸上一红,尴尬地点了点头。年近中年了还要投奔外甥,确实让郑元有些难堪。不过见李植答应让他来赚这二两银子,郑元脸上一喜,站在那里欢喜地搓着手。

李植的姥爷又指着李植的两个表兄,说道:“你大舅舅的两个儿子,都没有营生,守着你大舅的陶器铺子,成亲钱也没有。如今都盼着到你这里做事,算两个?”

李植点头说道:“算两个!”

李植的两个表哥见李植答应下来,都十分高兴。二两的月钱还管饭,这待遇十分优厚,足够两个年轻人攒钱娶媳妇了。两人倒不像郑元那样腼腆,走上来说道:

“李植,以后表哥就投奔你了!”

“李植,哥哥以后就靠你吃饭了!”

李植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两位哥哥放心吧,以后只要有李植的一口肉吃,两个哥哥也就有一口肉吃。”

见李植都答应下来,郑品春十分满意,满脸的笑。他指着李植的大表兄郑开成说道:“你大表兄还上过四年族学,会写字哩!”

李植闻言眼睛一亮,重新打量了郑开成一遍。在这大明朝,识字的人可不多,识字的人都算是知识分子了。能看懂告示文书,能写能算,想来能帮上李植不少忙。

李植笑道:“那好,大表兄的本事以后有大用处呢!”

见李植看得起大表兄郑开成,姥爷郑品春哈哈大笑,又用力地握了握李植的胳臂,这才笑道:“植儿啊,我是看着你长大的。想不到,你现在都这么出息了。这么快就还了你爸欠的债,又经营起这么大的产业,不得了啊!”

拄着拐杖,郑品春笑道:“要是你爹还在,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一定是十分高兴的!”

李植也不和姥爷谦虚,笑了笑,便让郑家四人留下来吃个早饭。郑品春也不客气,答应下来。郑家四口人一起吃了早饭,吃了鸡蛋喝了管饱的稀饭,想到这伙食就是以后帮工的日常待遇,心情更好。四人和李植的二叔谈笑风生,一顿饭倒是吃了两刻钟。

第十九章 限量销售

到了吃午饭的时候,李植的二爷爷李有盛带着孙子李臻品来到了李植家。

李兴去给二爷爷开了门。李有盛一进门,刚绕过影壁,就大声说道:“李植!这才几天,你又要扩大产业了?”

李植迎了上去,淡淡问道:“二爷爷有什么意见么?”

被李植噎了一句,李有盛咳嗽了几声,这才说道:“没意见,我有什么意见?好事啊!家族里的穷苦孩子们都有地方挣饭吃了!”

说完这话,李有盛打开手上那张写满了十个人名单的纸,把推荐的前九个人名字一个一个念了出来。李植小时候没有读过书,李有盛以为他不认字。

这些人大都是远方族亲,李植在记忆里反复搜索,也只搜索到这些人的一两个照面,实在是缺乏了解。不了解情况,他也没法甄选淘汰,便只能先答应下来。

“二爷爷,你推荐的这些人我都不太了解。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这些人我先用着,若是人品不好干活不老实,我是要辞退退回去的。”

二爷爷李有盛点了点头,说道:“这是自然,若是有不老实的,我也不会让他们留下。”顿了顿,李有盛把歪站在一边看热闹的李臻品拉了过来,有些紧张地说道:“这最后一个,便是我孙子李臻品。”

见李有盛又推荐不成器的孙子李臻品,李植皱了皱眉头。

李臻品被爷爷拉过来,看了李植一眼,就不爽地要摆脱着李有盛的手臂钳制,大声说道:“爷爷,我说了,李植不喜欢我,我们别热脸贴他的冷屁股!”

李有盛大声冲李臻品骂道:“胡闹!你还在家里吃闲饭么?你族弟是有本事的人,你跟着他做事有大前途!”

李臻品终于摆脱了爷爷的手臂,不爽地啐道:“有什么大前途,不就是做了个肥皂么?”

李有盛看了看李植,又看了看李臻品,一时下不了台,脸上一红。气急之下,他竟啪地一巴掌打在了李臻品的脸上。那一巴掌力气大极了,李臻品一下子没站稳竟跌倒在地上。

李有盛气呼呼冲地上的李臻品骂道:

“就是一个肥皂?你怎么说话的?现在李家一族人都靠你族弟的肥皂吃饭!”

李臻品摸着被打得火烫的脸,窝在地上,没有爬起来。

见李有盛这么大的火气,李植倒是不好拒绝李臻品了,这种情况下再拒绝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李植暗道这不会是爷孙两演的苦肉计吧,咳嗽了一声,李植无奈说道:“算了算了,二爷爷不要这么生气,便算李臻品一个吧。”

听到这话,李有盛喜上眉梢,脸上一下子都变形了,笑着说道:“李植李植二爷爷我要谢谢你!”

李有盛拉了一把地上的李臻品,说道:“还不起来谢谢李植,别人要你了!”

李臻品捂着脸缩在地上,不肯起来。

李植笑了笑,说道:“二爷爷忙了一天了吧,和臻品一起进来吃顿午饭吧。”

李有盛听到这话,便伸手去拉李臻品。李臻品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捂着被打的脸庞,和爷爷李有盛一起走进了堂屋吃饭。

李植这边招兵买马扩大生产,另一边,肥皂的需求越来越火爆。

陶器坊陈家的丫鬟环儿买了肥皂试用以后,效果很好,她便给小姐买了两块。小姐用得欢喜,见人就说肥皂的好,很快这肥皂的好处就在陈家传开了。老爷和夫人要用,大少爷和二少爷也要用,夫人甚至说要买四块拿去送人,这些人都巴巴地看着买来肥皂的环儿,纷纷出银子让环儿帮他们买来。

环儿倒是给自己整出一场奔波。

那肥皂供不应求,只有起个早才买得到。这天早上,环儿天不亮就起来了,早饭也没吃就往东城横大街赶去。等环儿找到了那肥皂铺子,却看到店面还没开,前面已经排队排了十几个人。

早上清早来排队的不少都是老顾客了,知道这家店铺的规矩,自的排起了队。环儿无奈只有排在后面,在冷风里哈着气,耐心等待店铺开门。

等待的时候,又有十几个人从各处赶来,排在环儿的后面。

到了正卯时,那店铺的门板才慢悠悠地打开,开始做生意。原先坐店里卖货的两个少年人不见了,换了一个中年人和另一个面生的少年。那中年人见这么多人在排队,大声说道:“各位早啊!”

“店家早!”

“快开始卖吧,我都等了一刻钟了,再等下去要被冷风吹病了!”

“等得我火都起来了,你这店铺开门也太晚了!”

李植的二叔乐了乐,笑道:“这不是才正卯时么?诸位莫急!”顿了顿,李道又说道:“为了让更多的人买到肥皂,用到肥皂,今天东家定了新规矩,一人一次只能买两块。”

一听到这话,排队的人就炸锅了。这肥皂是个好东西,又新鲜又便宜,拿来送人做礼物是最好的。这些早早来排队的,无不是准备多买几块的。现在突然听到李道说每人只能买两块,纷纷表示抗议。

“这是什么规矩,我们来的这么早!”

“我还准备买十块去送人呢?”

“哪有人放着生意不做,限制主顾购买数量的?”

见客人们议论纷纷,李植的二叔笑了笑,大声说道:“各位莫要心急!这是东家立的规矩,各位有不满找我东家去。我们帮闲的,只能照着做就是了。”

但还有人不甘心,在队伍里叫道:“两位货郎,通融一下!”

“东家有东家的规矩,咱们有咱们的情况不是?”

环儿也跟着喊了一嗓子:“这位叔叔,买不到肥皂,我家主人要责骂我了!”

见顾客们心存幻想,站在一边的李老四扯着嗓子大喊一句:“一人两块,多了没有!不愿意照东家规矩买肥皂的,可以不买!”

李老四在李植面前笑吟吟的,不代表他在其他人面前都是好相与的。此时见顾客们吵闹,他便直接喝骂镇压了。

李老四一句话,把客人们喝得一愣一愣的。

这是什么店家啊?店大欺客啊!

众人不敢反对,生怕再多说几句这店小二不卖肥皂给自己了,只能闷着头排在队伍里。

不管顾客们满肚子腹诽,李道慢悠悠开始收钱。排在前面的几个人都是准备买多块的,此时却只能买两块。一个个都是付了四十文,一肚子闷气地拿了两块肥皂就走。

第二十章 生产扩大

队伍一点点往前,轮到环儿,她却多了个心眼。买了两块肥皂后,她趁两个卖货的不注意,把买到的肥皂藏进怀里,自己又钻到了那长长队伍的最后面再次排起队来。这大冷天来一次不容易,环儿要多次排队多买几块。

否则明天自己还得再来!

不过令环儿乍舌的是,自己站到队伍最后面数了一下,队伍前面的人居然有六十多人,弯弯曲曲地蔓延在东城横大街上。这样的购货队伍,恐怕在大明朝是从来没有过的。

不过这也不是第一天了,除了过路的个别行人还有些惊奇外,两边的店家都是见怪不怪了。

环儿随着队伍慢慢往前挪,好不容易又轮到自己,那收钱的李道突然对环儿说道:“我怎么看你这么眼熟呢?”

环儿心下一紧,头上急出几滴细汗,赶紧说道:“我昨天也来买了,你当然看我眼熟了!”

李道哦了一句,这才收了环儿的钱。

又买到两块肥皂,环儿舒了一口气。老爷、夫人、大公子和二公子至少每人能有一块了,也算有个交代。看着那又变长的队伍,环儿不准备再去排队了。万一轮到自己时候那大叔认出自己呢?那不是白辛苦了。

说不定排到自己,那肥皂已经卖完了。

揣着四块战利品,环儿悻悻地离开横大街,往陶器坊陈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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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认了名单以后,李植的二爷爷就派人去各家打招呼,让李植新招募的亲族都在当天去一次李植家,算是拜码头。李植见了这些人后,和他们约好第二天一早就来上工。

开工以后十几人的伙食由郑氏负责,当天下午,郑氏就去买了第二天需要的食材。

第二天一早,李植家院子里人头攒动,十三个新招募的帮工都来了。郑氏在院子里加了一张大桌子,准备好了十几人的早餐:每人一个煎蛋,管饱的稀饭和酸菜。

新来的亲戚也都是苦哈哈,平日里饭吃不饱的大有人在,更别提吃上荤腥了。此时一来李植家就吃上了鸡蛋,一个个都是眉飞色舞,感慨好日子要来了。几个最苦的亲戚,吃着鸡蛋的时候,竟然激动得流出眼泪。

吃完早餐,李植让亲戚们站成一排,自己和弟弟李兴站在前面训话。

十三个穷亲戚,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站在一起,更显得诸人生活的艰辛。

两世为人,李植当着众人一点不怯场,大声说道:“诸位亲戚,很高兴你们来我家帮工。我提供二两的月钱加一日三餐,每天从正卯时做到正戌时,这待遇你们满意不!”

每顿饭都有荤腥,一日三餐一个月下来起码要花一两五钱银子。加上工钱,实际上李植每个月给的是三两五钱银子。这样的好条件还哪里说去?站在下面的亲戚们纷纷答道:

“满意!每顿饭都有荤腥,这是大好日子啊!”

“没见过这么好的工钱,我们都是诚心满意的!”

“植哥儿厚道的!”

听到亲戚们的回答,李植点了点头,说道:“诸位老实做事的话,以后作坊扩大,要招收新人,诸位就可以做头目,到时候月钱更多!”

现在的待遇,已经足以让这些亲戚们生**面,娶妻生子了。做头目拿更高的月钱?那是怎样的好日子?听李植这么说,站在下面的亲戚们满脸欣喜,一心的兴奋,一时间对未来更多了几分憧憬。

画好了未来的大饼,李植就要说当前的纪律了。

李植又说道:“不过,丑话我要说在前头!诸位里有我的长辈,我该尊敬。但是今天不同,到了我家做工,就是我家的帮工,以后要听我的规矩!”顿了顿,李植大声说道:“在我家,第一件事就是保密!”

“我的肥皂配方,是个秘密。诸位等下做工的时候,各负责一个步骤。为了配方保密,各人不能和其他人透露自己负责步骤的法子。”

扫视全场,李植霸气说道:“如果有人和其他人私议自己所负责的步骤,泄露秘密,就不要怪我把他扫地出门了!”

听到李植的话,亲戚们脸上一凛,纷纷表示:

“植哥儿说得有道理!”

“我们晓得了,不会议论各自的步骤的!”

强调完保密纪律,李植这才挥手说道:“现在我来分配岗位,各人进入各自的房间,各就各位开始生产吧!”

昨天下午,李植已经把家里的七间房子简单改造成了一个流水线作坊:第一间厢房里配一个人专门生产熟石灰;第二间厢房配一个人专门生产火碱;第三第四间南房设六个炉子,配六个人把火碱和油脂混在一起加热搅拌;第五间南房配一个人盐析;第六间南房配一个人碱析肥皂;第七间南房配三个人专门捞出肥皂、阴干肥皂和分割肥皂。

把岗位分开后,各人都只操作自己负责的步骤,不了解整个肥皂生产过程,做到了保密。同时这样分工后,每个人只负责一个步骤,操作简单易学,也降低了学习的成本。

李植和李兴花了一个时辰教导这些亲戚们,便让新帮工们都学会了各自负责的操作。到了下午,整个作坊已经全力运转起来了。

第一天,作坊就生产了一千八百块肥皂。第二天工人们更加熟练了,生产了二千五百块。到了第三天,作坊的产量已经稳定在了两千八百块。

在这两千八百块肥皂中,李植每天拿一千块供给自家的门店。其他一千八百块则供给崔文定,供他贩卖到京师。

门店在天津卫城的销售量扩大一倍,大大缓解当前严重供不应求的情况,让很多眼巴巴等着的妇女们终于买到了肥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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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家媳妇柳氏,这几天有些郁闷。

自从上次得到一块肥皂赠品后,她就知道了肥皂的好处:洗衣服可以轻松去掉污垢,再不需要抡着洗衣棒用力敲打衣服,把衣服打旧。如果算上衣服被打旧打坏的成本,二十文的肥皂可以为家里节约不少购置衣物的银钱。对于柳氏来说,肥皂无疑是个极好的物事,试用肥皂的第一天,她就把肥皂推荐给了张嫂,刘嫂,薛嫂子。

但是柳氏很快就现了一个问题:这么好的肥皂,根本买不到!

为了这肥皂,柳氏已经两次专门走到东城横大街了。第一次她去的时候是下午,那店里一个中年妇女坐镇,说当天的货物已经卖完,请第二天再来。

可第二天柳氏上午再去,巳时到的店,却依旧被告知已经卖完。

柳氏家里离那肥皂铺子也有两刻钟的路程,按这架势,岂不是要天不亮就去才能买得到?柳氏虽然心疼没有肥皂洗衣服时候把衣服打坏,但这肥皂,也太难买了点吧!自己每天早上要照顾丈夫和幼子,要煮饭做早食,不能离家去买肥皂。按这架势,自己岂不是永远用不上这肥皂了?

第二十一章 高兴的柳氏

张嫂刘嫂他们去买了一次,也是空手而归。结果第二天她们不做早食天不亮就出门,硬是抢了几块回来。张嫂她们说,哪怕清早就去排队,每人也只能买两块,所以不能帮柳氏捎带一块来。

在井边洗衣服的时候,张嫂他们炫耀性地用肥皂清洗衣服,把那些脏衣服洗得干干净净,让还用着洗衣棒的柳氏心里堵。

自己最早推荐的东西,却变成张嫂她们的利器,让自诩贤惠持家的柳氏心有不甘。因为这个事,柳氏煮饭做家务时候都有些蔫蔫的,让丈夫都奇怪地询问了几次。

丈夫哪里知道,这都是为了一块小小的肥皂。

不过柳氏还是想去碰碰运气。

这一天,煮好早食的米粥,不等丈夫和儿子吃完,柳氏就急匆匆往东城横大街赶去。走了两刻钟,柳氏在辰时到了那家肥皂铺子前。

那肥皂铺子前,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起码有六、七十个等在队伍里。听旁边人说只有等在队伍里才能买到肥皂,柳氏也赶紧学别人一样排起了队。

在队伍里,柳氏听到其他人的议论。

“昨天这个时候,店家已经不让别人继续排队了,说是卖完了。”

“我听人说这肥皂好用,今天已经是第二次来了,上回没买到!今天店家没有出来说话啊,莫非还有货?”

“嗨,这肥皂还真是紧俏,买都买不到。就怕等下轮到我们了,店家又说卖完了!”

柳氏听到这些议论,不禁有些紧张起来。一大早老远跑来,还要在队伍里等待,可千万别又让自己白忙一场。

随着队伍一点点往前挪动,柳氏盯着那肥皂门店里忙碌的一个中年人和一个少年。看着他们一点点卖光手头的肥皂,又看着他们时不时走进里屋搬出更多的肥皂,柳氏心里越来越紧张。

身边的其他人依旧不咸不淡地议论着:

“哟,今天货挺足啊!”

“就快到我们了,还有货!”

终于,前面长长的队伍挪完,轮到了柳氏。看着那门店里桌上摆着的十几块待售肥皂,柳氏知道自己这次成功了,她有种激动得想哭的感觉。

二叔李道收下了柳氏的铜钱,见柳氏表情激动,随口说道:“小娘子好运气!要昨天到这时候都没货了。今天东家运了一千块来,货源充足,所以到现在都有货!不过,一人还是只能买两块!”

柳氏强摁着激动的情绪,付钱拿到了属于自己的两块大肥皂,心情一下子好极了,几天来的郁闷一扫而空。捧着肥皂离开了队伍,柳氏兴奋地在地上跳了两下。

见柳氏如此激动,旁边等待的人都调侃起来。

“小娘子好高兴啊!”

“恭喜小娘子买到肥皂啊!这可是大事!”

被人取笑,柳氏脸上一红。不过看着怀里的肥皂,柳氏又觉得这一趟来得真值。这下子,自己也可以和张嫂他们一样扔掉洗衣棒,在井边轻轻松松地洗衣服了。从此以后,再也不怕脏衣服衣领和袖口上的污垢了。

捧着肥皂,柳氏喜滋滋地往家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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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半个月,李植凑齐了一半给崔文定的货,就先交了一半的货——两万五千块肥皂库存,一车一车运到了崔家的院子里。崔文定在天津见识够了这肥皂的紧俏,本来还担心李植不及时供货呢。收到货物崔文定才放心下来,立即把一半货款结清——又给了二百一十二两五钱银子给李植。

崔文定的货款加上门店这半个月的利润两百多两,李植手上已经有了六百两银子。比起刚穿越时候的窘境,李植现在已经是当之无愧的小富豪了。

有了银子,李植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给自家三口人,以及在作坊里做事的亲戚们做上几套新衣服。

李植自己当然要做新衣服。以前李家穷得叮当响,李植穿着一间破旧不堪的棉衣,棉衣上满是各种补丁。穿着这样的衣服,出去谈生意别人都怀疑你的实力,事倍功半。如今有钱了,李植要做一套新袄子,以及三套换洗的绸缎直辍,三套打底的中衣。

有了肥皂事业,李植足以穿上绸缎衣服了。

李兴和母亲郑氏,也和自己同样的待遇。

不过听到李植要为自己做绸缎衣服,郑氏一脸的不舍得,说道:“植儿,咱这刚赚了一点钱,还是节约一些,娘亲的衣服就先不做了!”

李植笑着对郑氏说:“娘亲,现在我们一天就能赚三十两银子,还差这几套新衣服的钱?”

李家现在是李植当家,钱财都是李植保管入账。之前李植并没有和母亲算过账,此时郑氏听到李植的话,吓了一跳。

“植儿你没有算错吧?我们一天能赚三十两银子?要说十两为娘还是信的。”

李植笑道:“当然没算错,娘,我们店里如今每天卖一千块肥皂,加上每天为崔相公做的一千多块肥皂,这当然就有三十两银子的利润!”

郑氏愣了愣,摸着心口说道:“我的天啊,我还没想过能赚这么多钱!”

李植拍了拍手,笑道:“所以娘你就放心吧,我们家如今也算是富人了,有穿绸缎衣服的本钱了。”

郑氏这才不再分辩,只是慢慢说道:“植儿,你真是出息了!”

自家三口人做绸缎衣服,而那些帮工的亲戚们,则每人做一套新棉袄,外加三套青布袷衣、三条白棉布裤。

这些来帮工的亲戚们,都太穷了,有些甚至比半个月前的李植更穷。他们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有些都不能挡风寒。开工至今只有半个月,月钱还没有放,他们是没有钱做新衣服的。

如今他们来到李植家做事情,吃得好了,李植还要把他们的穿提升上去,帮他们做新衣服让他们过上体面的生活。不过这些亲戚目前还是蓝领阶级,暂时穿棉布衣服就可以了。

这天晚上做完工吃完晚饭,李植让亲戚们都留在院子里。从裁缝街叫来三个裁缝,李植让大家量了量衣服尺寸。众人听说李植要为他们做新衣服,一个个都兴高采烈,配合裁缝量好了尺寸。

那领头的裁缝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见到这情景忍不住说道:“稀奇!稀奇!这是哪来的好东家哦?做事还管做棉袄做新衣?”

第二十二章 拯救苍生

李植的大表哥郑开成笑着说道:“我这东家不但管新衣,还管一日三餐,顿顿有荤腥哩!”

那裁缝啧啧感叹了几声,问道:“稀奇!真稀奇!你们一个月月钱多少?”

李植的二叔李道笑道:“老裁缝你莫要嫉妒,我们一个月有二两的月钱!”

那裁缝抬起头看了李道一眼,睁大眼睛说道:“二两?”

“正是二两!”

那老裁缝把手上的尺子放了下来,认真地问道:“你们这里,还招人不,我裁缝不做了,到你们这里做帮工。”

听到这话,众人一阵哄笑,骂道;“老裁缝还是老实做裁缝吧,我们这里人满了。”

见众人嗤笑他,那老裁缝哼了一声,不再说话,又开始忙着手上的裁量。

量到李老四的时候,那李老四哭了起来。

此刻李老四身上穿着一件不合身的棉袄,上面有一段都破了,露出里面的棉花出来。那黑乎乎的棉花跟着他抽泣的身子一抖一抖的。不过虽然身上的衣服破烂,但李老四吃了大半个月的好饭好菜,脸上却是血色很足,看上去十分健康,不像刚来的时候那样面黄肌瘦。

见李老四哭得伤心,李植走过去问道:“做新衣服,李老四你哭什么?”

李老四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喃喃说道:“从我娘走了以后,我从小到大都是拣别人不要的破衣服穿,从来没有穿过新衣服。看到这裁缝量尺寸做新衣,我就想到我娘。只有我娘对我这么好过,给我做过新衣服。”

听到李老四的话,众人都沉默了。几个同样苦贫的亲戚被李老四感染,也哭了起来,一时间竟哭成一片。

李植闻言沉默了一阵,这才朗声说道:“你们不要哭了,以前的苦日子都过去了!只要你们老实做事,好日子还在后头呢。李植若有富贵,决不让大家受寒!”

听到李植这么说,几个家贫的亲戚这才从停住了抽泣,擦干了眼泪。

“植哥儿,我们以后的日子全靠你了!”

“植哥儿,以后我全听你的了!”

“植哥哥,以后你让我往南我绝不往北。”

过了几天,让裁缝做的衣服就做好了。

李植把衣服给众亲戚,自己也洗了个澡,换上了新衣服。全新的布料贴合在干净的身体上,让李植觉得十分舒服。新棉袄的保温效果也好,让李植觉得这天津的初春没有那么冷了,再不被寒气冻得缩手缩脚的。

有钱,还是好的。

在水缸里看了看自己的影子,李植觉得一身绸缎衣服在身上,自己都变得帅气了些。

家里面,李兴指挥着一众亲戚忙碌地做工。作坊运作了大半个月,各方面已经步入正轨,已经不需要李植坐镇指挥了。李植穿着新衣服走出家门,准备到街上随便走走,却看到隔壁的蓝姨站在她家的店铺门口。

“哟,李植,哪里做的这一身新衣服?”

李植笑了笑,大声答道:“裁缝街做的!”

蓝姨眼睛一翻说道:“李植你真是富了啊,穿上绸缎衣服了。一个月前看你还愣头愣脑的,穿一身破烂到处借钱呢!”想了想,蓝姨又说道:“你家肥皂作坊还招人不,我让我儿子给你做工去?他从小和你一起玩大的,你也不照顾照顾他!”

虽然李植怕人对肥皂配方图谋不轨,对外声称自己的肥皂是南方运来的,但却骗过不过同一个街坊的邻居。每天一车一车的原材料运进来,这么多亲戚做帮工进进出出,显然是个作坊,街坊们都知道李植的肥皂是在家里做出来的。

对于这些街坊,李植也不否认肥皂作坊的存在。不过李植又使了个心眼,对街坊们强调肥皂的关键生产步骤不在自己手上——以防万一有人觊觎配方。

“蓝姨,你别看我这作坊热闹,但是做肥皂最关键的步骤还不是在我这做的。我从江南运来半成品后,在家里只是做一下后期加工!”

蓝姨眼睛一翻,说道:“我管你关键步骤哪里做的!不过你一个小子,也做不出肥皂的关键步骤出来!肯定是南方运来的!”

李植笑了笑,这才说道:“作坊人满了,下次招人的时候我优先录用蓝姨你儿子!”

听见李植这句话,蓝姨才笑了笑:“那敢情好!等你的消息了!”

李植敷衍了蓝姨几句,这才往街坊外面走去。走了几步,李植却看到崔合带着个丫鬟走了过来。那崔合上身穿着一身香色潞紬对襟袄儿,外面罩着一身大红焦布比甲,下面穿着纱绿潞紬裙子,头上戴着一个翠蓝销金箍儿,分外明艳动人。看崔合这一套服饰的金贵,也知道她爹崔文定有多么宠她。

看到李植穿着一身绸缎新衣服,崔合眼镜眨了眨,笑着跑了过来。

“李植,你怎么不穿你的破袄子了?哪里搞来这一身新衣服。”

李植笑道:“破袄子扔了,我在裁缝街新做的衣服,好看不。”

崔合眨巴眼镜,上下打量了一番李植,笑道:“好看,比那破袄子好看多了。”

李植见崔合夸自己衣服好看,李植心里就当崔合夸自己长得帅了,不禁一喜,顺口说道:“崔合,今天刚好我做了这一身新衣服,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到天津城里最好的酒楼醉仙楼吃饭去。”

崔合见李植邀自己吃饭,犹豫了一阵,这才呐呐说道:“不行,姑娘家不能和男人单独去吃饭的。被人说出去要嫁不出去的!”转了转眼睛,崔合又说道:“而且,我爹爹前几天还带我和哥哥去醉仙楼吃过。那里的红烧肘子最香了。”

李植想拿醉仙楼诱惑崔合和自己约会,却没想到崔合是那里的常客。见崔合拒绝自己,李植有些失望,吸了一口气没说话。

崔合想了想,又问道:“李植,你现在有钱了么?”

李植答道:“倒是有几个钱了!”

崔合拍手问道:“那你以后要怎么办?要买大宅子做富家翁吗?”

李植抬起头,在美人面前拍着胸脯说道:“那你也太小看我李植了,我是要拯救苍生的!”

第二十三章 王承恩

崔合愣了愣,呆呆问道:“什么?”

李植侃侃说道:“崔合你看,现在这世道,老百姓十分贫苦,衣不遮体食不果腹,就是因为有三个大敌在不断破坏天下百姓的精血!”

崔合好奇问道:“哪三个大敌?”

李植侃侃说道:“第一个大敌,就是西北的流贼。这些流贼不事生产,每过一地就劫掠一空严重破坏当地的生产。他们视人命如草芥,驱赶手无寸铁的贫苦百姓为他们冲锋陷阵,荼毒几千里。”

崔合点了点头,说道:“我听爹爹说,那些流贼真是十分可恶的,杀了不知道多少士绅百姓。好在天津不在西北,他们杀不过来。”

顿了顿,李植又说道:“第二个大敌,就是东北的建州鞑子。这些鞑子动不动越过长城劫掠内地,掠夺财富和人口。攻城时候遇到激烈抵抗甚至要屠城报复。崇祯二年从喜峰口入京畿,就杀了不知道多少人!以后,这些鞑子还会再来,最是可恨!”

听到李植的话,崔合脸上一暗,喃喃说道:“鞑子十分可怕,也不知道是怎么生出来的,那么多官兵都打不过他们,我在遵化的表姐姐就四年前就被鞑子杀死了!”

李植愣了愣,没想到崔合家还有亲戚被鞑子杀了,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沉默了下来。

崔合好奇问道:“那第三个大敌呢?”

李植吸了口气,这才说道:“第三个大敌,也是最大的敌人,就是**的官员。现在天下官员已经烂成一片,就像是帝国的癌症,不讲是非黑白只会疯狂吸食天下的膏腴。有田有地的大户和皇亲贿赂官员不交田赋。而寡田少产的可怜农民,却要承担全部的税收。朝廷征收的税赋,到了地方上被官员利用,往往征收十倍百倍,让小民衣食无靠,只能四处逃亡甚至投奔流贼!”

崔合不知道李植说的癌症是什么意思,想了想问道:“李植,你跟我说这三个大敌做什么?”

在美人面前,李植豪气干云,挥手说道:“我以后要为天下百姓灭了这三个大敌!”

崔合“啊?”了一声,窃窃问道:“李植,你有那么大的本事么?”

李植点了点头,看着崔合说道:“我要用科技的力量,灭了这三个大敌。”

崔合愣愣问道:“什么是科技?”

李植大声说道:“我的肥皂好用吧?科技就是新的技术,就是给我们带来肥皂的东西。科技能不断给文明提供新的力量,让弱变强,让文明打败野蛮。”

崔合听着李植的话,没有吱声,似乎还不相信李植的豪言。

李植吸了口气,淡淡说道:“不是我自大,而是如果我不站出来用科技的力量灭掉这三个大敌,汉人的天下就要亡了。”

崔合见李植说得这么动情,眨巴着眼睛看着李植,有点不敢说话的样子。

李植笑了笑,这才转口说道:“我送你的香皂好用么?”

崔合这才笑了起来,大声说道:“好用的,不但干净,还洗得身上香香的。”

李植说道:“等你用完了,我再送几块给你!”

“好呀好呀!”

李植不再和崔合吹牛,挥挥手就往街上走去,到处转悠去了。

二月中旬,李植造好了该月给崔文定的肥皂,顺利交货。崔文定付清了全部货款,又给了李植两百多两银子。崔文定的货款加上李植家店铺售卖肥皂的利润,李植手上已经有了近一千两银子。

崔文定早在拿到一半肥皂时候已经运货到京师销售。他也学李植的办法,先把肥皂切成小条作为赠品,等肥皂的好处已经传开来,他才出售整块的肥皂。等第二批两万五千块肥皂运到京师的时候,崔文定在京师的销售已经十分火爆,第一批肥皂早已销售一空。

等第二批肥皂到货,京城的妇女们闻风而动,纷纷上门抢购。知道肥皂好处的人越来越多,

就连宫中采买的太监,也买了一些回宫使用。

肥皂可以把汗垢洗得一干二净,远过皂角膏的效果,这让肥皂很快在宫中流行起来。

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承恩是崇祯皇帝的亲信,前些天他听宫外采买的太监说,如今京城有商人从天津运来一种叫做肥皂的物事。这肥皂可以用来洗衣服,去污能力极强,让衣服免去了洗衣棒捶打的折磨,保护了衣服。而且这肥皂还能用来洗澡,能把汗垢污渍洗得一干二净。

王承恩起初不相信:这兵荒马乱的世道里,哪里会突然冒出这样一个好东西?但等他亲自从采买的小太监手里拿了一块肥皂试用了后,他就彻底被这个东西折服了。

拿这个肥皂清洗皇上的龙袍,那些平日里极难洗掉的油渍在肥皂泡沫里搓几下,就洗得无影无踪了。平日里龙袍进几次浣衣局就被洗旧了,但用这肥皂清洗,就不会损耗衣物,衣服洗完还是新的。

王承恩又亲自试用用这肥皂洗澡。以前洗个澡,王承恩要在澡盆子里搓试两刻钟。但有了这肥皂,只需要一刻钟就能把身体洗得干干净净,一点汗垢都不留下。横看竖看,这卖二十五文一块的东西绝对是个宝贝。

这么好的东西,王承恩不敢私藏,立即就献给了皇爷。

亥时,紫禁城乾清宫。

烧着暖炉,焚着南洋来的香料,乾清宫里倒是一点也不冷。二十四岁的崇祯皇帝朱由检正口述圣旨,由王承恩在奏章在奉旨批红。看了一晚上的奏章,朱由检有些疲惫了。他揉了揉眼睛,从御座上站起来,在书房里走了走。

王承恩见状,赶紧走上去说道:“皇爷,夜已经深了,皇爷早些休息吧。国事再重,也要注重龙体安康啊!”

朱由检指着御案上叠得高高的奏章说道:“还有这许多没批呢,如何睡得?”

王承恩揣摩着皇帝的心思,抬头说道:“皇爷若是信得过辅臣的,又何必事必躬亲?重要的折子看了,不重要的,奴才按辅臣的票拟抄一份批红便是。”

朱由检背对着王承恩,沉默了片刻,这才说道:“温元辅孤而不党,倒是值得朕信任的。也罢!今夜就看到这里了,剩下的奏折便按票拟誊抄一份吧。”

第二十四章 郑元的月钱

好多天没有洗澡了,朱由检决定洗个澡再睡,转头对站在书房外的小太监说道:“来人啊,搬澡盆和皂膏来,朕要洗身子。”

王承恩见天子要洗澡,赶紧上去献宝说道:“皇爷,奴才最近得了几块叫做肥皂的东西,用来洗衣服和洗身子,洗得极为干净。奴才试用过几次,效果极好,皇爷要不要试试。”

“哦?拿来试试!”

王承恩从怀里掏出一块全新的肥皂出来,送到朱由检的手上。

“这怎么用?”

“和皂角膏一样,和水涂在身上擦拭几下起泡沫了,就行了。”

朱由检打量着手上这块棕黄色的长方体,点了点头。

没过多久,门外的小太监就搬来了澡盆和屏风,在乾清宫里布置出一个澡堂。朱由检洗澡时候不喜欢别人服侍,自己一个人跳进了澡盆里,开始用那肥皂清洗身子。

王承恩有些紧张地站在屏风后面,等着天子的试用评价。半响,王承恩便听到屏风后面皇帝的惊叹:“好多泡沫,这肥皂比皂膏厉害!”

皇爷果然喜欢这肥皂,王承恩心里一喜,赶紧答道:“奴才用时,也洗出好多泡沫,确实比皂膏好用。”

没多久,王承恩又听到皇帝的惊叹:“干净了,一下全洗干净了!”

听到天子的声音,王承恩知道自己献宝成功了,不禁在屏风后面眉开眼笑。

过了一会,远快于平时洗澡的时间,朱由检已经擦干身子穿着中衣走出来了。

“王承恩,你这肥皂不错,干净不说,还能节约洗澡的时间。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王承恩讨好地笑道:“是出宫采买的太监从一个香料铺子里买的,据说这肥皂的好处城中已经传开了,大家都在抢购,一个月几万块都不够城中百姓们抢的。”

朱由检点了点头,问道:“这肥皂是哪里产的?”

王承恩答道:“奴才也不知道原产地,不过听说京城中的肥皂是从天津运来的。”

朱由检沉吟道:“这倒是个好东西。”

王承恩闻言,问道:“皇爷,这肥皂不好买,来一批货很快就被买完了。要不让天津上贡一批供皇家使用?”

朱由检站在屏风前面,沉吟了片刻,摇头说道:“民力可惜,朝廷所用之物当以市价收买,不得强征。既然平日里不好买到,便派人联系那香料铺子的东家,专门跟他采购一批吧。”

王承恩赶紧答道:“奴才遵旨。”

没几天,崇祯皇帝派的采买太监们就找到了崔文定,要跟他专门采购。崔文定不敢怠慢,专门卖了两千块给皇家。

很快,皇家采购肥皂的消息就传到了各地。皇上都用的东西那能不好?来买肥皂的人就更多了。

交了崔文定的货,帮李植做事情的亲戚们就干了满一个月了,李植把二两的月钱了下去。

对那些光棍来说,李植管饭还帮做新衣服,他们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倒也不是急用钱。但是对那几个有家室的亲戚来说,这二两月钱就管大用了!

得了月钱,李植的舅舅郑元满心的欢喜。“下班”以后,他在集市上买了两斤腊肉,这才回家。

到家时候天色已晚,他一进门,就看见媳妇点着一盏桐油灯,在屋子里纺纱。郑元家贫成亲晚,媳妇瞿氏比郑元小四岁,但如今也已经二十八岁。郑元家十分贫苦,就连屋子也是租的,平日里衣食都十分节俭。长期的穷苦生活让瞿氏有些营养不良,更加显老,看上去倒似三十多岁的样子。

郑元提着腊肉,悄悄地走到媳妇的背后,轻轻拍了一下媳妇的肩膀。

瞿氏正专心纺纱,没注意郑元走进来。突然被人拍打肩膀,她吓了一跳,身子一缩转头过来,这才看到郑元。

“死相的!好端端的装什么鬼?你要吓死我了!”

郑元笑了笑,高高举起手上的腊肉,说道:“你看这是什么?”

就着昏昏的灯光,瞿氏仔细一看,这才看清郑元手上的东西,喜道:“是肉!你哪里得来的腊肉?”

“我买的!”

瞿氏也不知道多久没吃到肉了,她吞了一口口水,不和郑元废话,接过郑元的腊肉就往厨房跑去。急着吃肉,瞿氏闷着头点起柴火开了灶,在腊肉上割了一块,把腊肉放进锅里蒸了起来。

郑元知道自家日子苦,搓着手站在一边,看着瞿氏烧火蒸肉。

过了一刻钟,那腊肉就蒸好了,瞿氏也不管肉烫手,撕下一块就往口里塞去。满嘴的肉香从舌头上传来,瞿氏大力地咀嚼着,满足的闭上了眼睛。

郑元家太穷了,每个月赚来的银子付完房租,也只够买些面皮就着糠面过日子,哪里有肉吃?就是今年过年,郑元也没敢割一斤肉来。瞿氏长期缺乏蛋白质,身子十分虚弱。此时看到腊肉,便急着下肚。

郑家就是这样的苦日子,有什么办法?瞿氏恨,也只能恨自己嫁了个没有用的丈夫。穷了十年了,两个人连孩子也不敢要,怕养不起饿死!

郑元上次说去外甥家帮工有二两月钱拿,瞿氏也不相信。

穷了这么多年,难道郑元能一下子就变出息了?那李植也是个穷亲戚,据说还欠了钱还不起,怎么一下子就能翻身做主人,还给郑元这么多的月钱?多半是小孩子想了个什么事情,拉着舅舅一起疯。

这二两月钱的说辞,多半是哄我的!

此时有了腊肉,瞿氏暗道管那么多先吃几口!她可是虚坏了。几块肉下口,她只感觉是满满的享受,浑身都舒服,一时也不急着问郑元哪来的钱了。

也不知道多久没吃到肉了,吃着吃着,心里一酸,瞿氏脸上就流下了两道眼泪。

见媳妇哭了起来,郑元赶紧上前帮媳妇擦掉眼泪,急急说道:“媳妇不哭,不哭,以后再不过那样的苦日子了?”

瞿氏擦掉眼泪,嘴里咬着肉块细细咀嚼不舍得吞下,含糊说着:“怎么就不过苦日子了?你路上捡到银子了?”

郑元把两吊铜钱从怀里取出来,摊在手上:“你看,我外甥给的月钱!”

一两银子值一贯铜钱,李植给郑元了两贯铜钱。

灶火闪烁,照得那两贯铜钱闪闪亮。

第二十五章 许敏策

瞿氏看着那两吊钱,竟有些呆了。之前郑元说帮外甥李植做事管一日三餐,瞿氏还以为那穷鬼李植根本不月钱呢!管一日三餐要不少钱,瞿氏只道郑元和李植一起疯,好歹也混了口饭吃。没想到这李植,竟真的在管饭之外还了二贯的月钱!

两贯铜钱,足够三口人过日子啊!加上郑元不在家里吃食不花钱,加上自己纺纱赚的钱,手头一下子就阔绰起来了!自家的好日子,真的要来了?

从郑元手上接过那些铜钱,瞿氏咬着嘴唇,把铜钱在手上掂了掂,听那铜钱碰撞的悦耳声音。

“真的是铜钱啊!”

“我们家要过上好日子了?”

眼泪不争气地又流了下来,瞿氏抓着铜钱,狠狠抱住了郑元,把头埋在郑元的肩膀后面哭了起来。

郑元轻轻拍着瞿氏的背,慢慢哄道:“媳妇不哭,媳妇不哭,以后再也不过苦日子了!”

想了想,郑元又得意地说道:“不但不再过苦日子,我们还可以要孩子了!”

听到这话,瞿氏脸上一红,从郑元的怀里挣扎出来。

家里穷苦,两人一直没有要孩子的打算,瞿氏极少和郑元合房。少经房事,瞿氏对那些事还有些害羞。此时郑元提到要孩子,瞿氏脸上红得像个大苹果。

在灶火的亮光下看着媳妇脸红的样子,郑元笑了起来。

吃了一个月的肉荤,每天干轻体力活,郑元的身体如今十分健康。手上用力,郑元把娇羞的瞿氏拦腰抱了起来,大步往屋里走去。

肥皂的功用极好,对肥皂的需求,还在不断酵。

这天,李植正从纺织品市场转悠回来,琢磨着开纺织机械的事情,却看到崔文定带着一个头戴儒巾的中年人坐在自家的堂上,弟弟李兴陪在一边。崔文定看见李植回来了,从椅子上站起来迎了上来。

“李植你可回来了,我都等你半个时辰了!”

李植看了眼崔文定,暗道这商绅无利不起早,来找自己肯定是要买更多的肥皂了,便打了个哈哈说道:“得罪,我倒是不知道崔相公要来。崔相公的货卖完了?”

崔文定看了眼李植,正色说道:“我不是来和你要货的,我是来介绍个朋友给你认识!”说完这话,崔文定把李植拉到堂上,指着那个头戴儒巾的中年人说道:“这是我们天津八大商号之一的泰昌行东家许举人许老爷。今天专门来会你!”

那中年人见到李植过来,上下打量了李植一番,这才站起来说道:“不才许敏策,是泰昌行的老板。李公子肥皂行的大名早已如雷贯耳,不才今日是相见恨晚啊!”

举人老爷话里对李植十分尊敬,尊称他为公子。话说一个月前别人还都把李植唤作呆子呢,这反差实在有些大。全赖肥皂生意的蒸蒸日上,李植在这大明朝的社会地位大不一样了。

顿了顿,那许敏策又说道:“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说完这话,许敏策递上一份礼单上来。

按大明朝的规矩,拜访陌生人家里是要备礼的。若是礼物数量不少不方便拿着,就要备上一份礼单列明自己要送的礼品,然后再派家里的仆人送来实物。不过这礼单的玩意那都是上流社会的东西,一般家庭哪里需要用这个?李植第一次收别人的礼单,倒是被将了一军。接过许敏策的礼单,他也不知道该看看,还是该直接放一边。

最终,李植还是看了一眼,便见那礼单上都是香料丝绸之类的贵重物品,心中乍舌,不知道这许老爷打的什么主意。对方虽然是个大商人,但政治地位上是个举人,那是能直接候补做官的身份,地位然。既然举人老爷这么客气,李植也只能换上一副笑脸,说道:“许老爷实在是太客气了,后生招待不周,还请许老爷谅解。许老爷坐!请坐!”

许敏策见李植客气,心里欢喜,便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他也不急着和李植说事情,倒是天南海北地聊了起来。其实论起见识,两世为人的李植自然高于这许老爷崔相公。但是后世的事情李植不能说,明末的事情李植就没有这些知识分子知道得多了,聊了几句,一直都是许敏策侃侃而谈,李植只能一边附和打哈哈。

聊了半个小时,换了几次茶,那许敏策才总算绕回了正题,开口说道:“李公子这肥皂买卖,是自己产的,还是从江南运来的?”

虽然李植一直对外宣称肥皂是江南运来的,但每天大车小车的原材料往李家院子里运,不少人都怀疑李植的肥皂是自产的了。

听到许敏策的问题,李植心里一凛,不知道这许敏策什么意思。如果被人现肥皂是自产的,被人惦记上肥皂的配方就不好了。想到这里,李植口中敷衍道:“生产的最关键环节,是在江南完成的。我从江南运来半成品后,再在家里稍微加工,最后做成成品出售!”

许敏策随口问道:“李公子能否把江南的货源地告诉给许某?”

李植哈哈一笑,说道:“坦白说,这是在下的商业渠道,不能外泄!”

那许敏策闻言倒也不恼,还是笑着说道:“既然这样,许某要买肥皂,只能和李公子买了!”

原来还是来买肥皂的。

李植也不答他,直接问道:“许老爷要买多少?”

许敏策看了看崔文定,转头过来说道:“我每个月要买二十万块,贩到江南去卖!”

听到许敏策的话,李植吸了一口气。二十万块可不是一个小数字。如今李植在天津和北京销售的总和,也不过一个月八万块。这许敏策上来就二十万块,那是要把李植的买卖翻两、三番啊。

看来这肥皂作坊,又要扩大了。

至于自己撒谎从江南买半成品,又把成品卖给许敏策贩回江南去的不合理之处,李植也懒得解释。谁让这肥皂买卖只自己一家呢。你管我是哪里进的货,爱买买,不买拉倒。

想了想,李植答道:“二十万块,也是可以的。我联络江南的上家,让他增加供应量便是。”

第二十六章 成人之美

见李植说有货,许敏策脸上一喜。看了看崔文定,他高兴地笑了起来。

想了想,李植又说道:“每月二十万块肥皂的话,每块肥皂买价要十八文!”

许敏策说道:“李公子再便宜些,我可是买二十万块!”

李植摇头说道:“许老爷不知道,这肥皂生产得越多,成本越高。一生产多了,原材料供给不易,各种材料的采购成本都要上涨。”

许敏策看了看崔文定,崔文定开腔说道:“李植,你再让一些利,许老爷这是大买卖,你的利润不会少的!”

如今肥皂的名气已经打出来,上门购买的人络绎不绝严重供不应求,李植是不准备再降价了。看了那许敏策一眼,李植死死咬住价格。

“十八文一块,半文也不能少了!我门店卖二十文一块,百姓们都争抢着买呢,只有供不应求的时候。”

听到这话,许敏策和崔文定对视了一眼。

半响,许敏策说道:“也罢,十八文便十八文,我做这买卖,主要是想和李公子交个朋友。”

交个朋友?莫非还想买更多的肥皂?这许敏策的买卖做得很大啊!李植心里思度着,又重新估计了一下许敏策的身家。

笑了笑,李植慢慢说道:“许老爷抬爱!若要论交朋友,那也是李植巴望着和许老爷交朋友。”

许敏策听到这话哈哈大笑,侃侃说道:“李公子是个有趣的人,这个朋友许某是交定了!”

那许敏策颇有气魄,说完这事,就不再谈论肥皂的事情,又开始天南海北扯了起来,说起了大江南北生意场上的事情。李植见他这么豪爽,倒也干脆做起了一个听众,听他闲扯。

许敏策说起生意来,每每说到一个商人,便要评论这个商人的靠山后台,这点倒是引起李植的重视。李植暗道,莫非这大明朝的商人做买卖都要讲究后台的。那自己孤身一人,又去哪里找到个后台靠山来?

足足聊了半个时辰,许敏策才关起了话匣子。聊了半天,他和李植的关系倒是亲近了不少,当真算是个新朋友了。他又和李植约好每个月二十万块肥皂的买卖,说隔天就送货款一半的银子做订金,这才离开。

走出李家院子,崔文定站定在横大街上,向许敏策问道:“许老板,这李植如何?”

“是个聪明人,难怪能造出肥皂这样的好东西。这肥皂一物巧夺天工好处无穷,以后必然兴盛于大江南北,价值不可估量。”

虽然李植反复强调肥皂的关键步骤是在江南制造,但许敏策是什么人?那是火眼金睛的老江湖了。和李植聊了这么久,他早已经看穿真相,明白肥皂就是李植自家产的。

崔文定看了看许敏策,问道:“许公莫非是想取了李植的配方?自己来做肥皂?”

许敏策笑了笑,淡淡说道:“夺人产业虽然容易,却不是我许敏策的作风,而且传出去对舅父大人风闻不好。舅父的仕途,将来还有上升的空间!”顿了顿,许敏策说道:“江南富庶,这肥皂起码能卖二十五文一块,这里面我就有七文的利润。如果以后他把主要的货物都卖给我,这里面的利润十分可观。”

“所以,反其道而行之,我要助这李小友青云直上,如此成人之美,才合我的性子!”

崔文定哈哈大笑,拱手说道:“许老板高义!高!崔文定佩服!”

第二天,许敏策真的送来了订金。全部货款的一半,整整一千八百两银子,装了几个大箱子。这么多银子,让李家的人都看傻了。李植害怕银子多招贼,晚上把几个单身的亲戚留在家里住,以便防贼。

拿了这些银子,李植就要扩大肥皂工厂的生产规模了。

先李植需要一个大宅子。虽然李家院子颇大,但现在已经被作坊占满了,再扩大生产肯定需要新的空间了。

李植到牙人街找到了做房地产中介生意的“房牙”,让他帮忙寻找空的大宅子。

李植找到的那房牙叫刘士贵,是个瘦削的中年人。在牙行里看到李植,那刘士贵慢悠悠问道:“李公子要买多大的宅子?”

此时李植穿了一身绸缎新衣服,加上事业蒸蒸日上的精神气,气质大不一样。那房牙面对着李植这个客户,也尊称他一声公子。

“要有二十多间屋子的大房子,价格便宜的。”

刘士贵点了点头,说道:“李公子要二十多间屋子,那起码要有三进的院子。倘若想价格便宜,便寻个旧些的宅子吧。”

说完,他坐在了案桌后面,打开了一本很旧的本子,在那本子里一页一页地寻找起来。

半响,他抬头问道:“城北漆器巷子有一个宅子,三进,有南房五间、厢房八间、正房两间、耳房四间,作价一白九十两。公子合意否?”

李植算了算,现只有十九间房,摇头说道:“太小!”

那房牙又继续翻查,过了一会又说道:“城西有个三进的院子,十年新的,有厢房十二间、南房七间、正房两间、耳房四间,作价二百九十两。”

李植又摇了摇头道:“太贵了,你帮我寻个便宜的,旧一些也无妨。”

李植买房子做厂房,能用就行,倒不要新房子。

“公子要便宜的。”那房牙知道了李植的需求,又翻开那册子,反复找了好久,才一拍案桌说道:“有啊,公子,这里有个便宜的。”把那本子举到李植面前,那房牙说道:“城南米巷子,三进的院子,用了三十年了十分破旧。十二间厢房、七间南房、四间耳房、两间正房,一共二十五间屋子,只要一百八十两。”

虽然房牙的册子上写的是繁体字,不过李植也看得懂。看了看那条记录,李植笑道:“那便去米巷子看看吧。”

“我们此时就去!”

那房牙带着李植,穿街走巷到了城南米巷子。那米巷子正如其名,里面都是经营粮食买卖的商铺。房牙走到一间带着两个门面的破旧的大宅子门前,用力拍了拍院门。

第二十七章 买房

那院门没上栓,刘士贵一拍倒是把院门拍开了,老旧的院门出吱呀一声。

听到拍门声,一个少年人走了出来。看到是房牙刘士贵,那少年人把两人带了进去,在堂屋里坐了下来。

李植看那宅子,果然十分破败,不少窗户上的纸糊都破了也没有修整。不过李植反正是用这房子做工厂,也不在乎它的新旧。坏掉的门窗,找些木匠来修一修就好。

两人等了一会,一个中年人走了进来。看到刘士贵,他脸上一脸的尴尬,抱拳说道:“刘先生,我们这房子暂时不卖了!”

刘士贵愣了愣,问道:“说好的一百八十两,怎么又不卖了?”

那中年人苦笑了一声,说道:“从亲族处借到了银子,暂时就不搬出去了。卖了房子出去租房子也是要钱不是,我们一大家子,租房子也不好租!”

刘士贵不满地说道:“倒是白忙乎我一场,给你带客人来看房!”

那中年人叹了口气,说道:“要是我家在宣府的生意起不来,过段日子还是要找刘先生卖房的。”

刘士贵不耐烦地站了起来,挥袖说道:“可想好了再和我说!”

说完这话,刘士贵就带李植走了出去。李植白走了一趟,打了个哈欠问道:“刘先生,还有合适的院子么?”

刘士贵点头说道:“有的有的,李公子容我找找。”

用手指在口中沾了沾口水,那刘士贵站在街上翻看起他的册子,翻了五、六分钟,那刘士贵欣喜地说道:“有了!城东三横街有一个院子。三进三出,十间厢房、七间南房、六间耳房、两间正房,也有二十五间屋子。宅子建了十七年,如今作价二百六十两银子。”

听到院子在城东离自己家近,李植打起精神问道:“这房子没有问题么?别去了又不卖了。”

“卖的卖的,这院子的房东一直追随着他做官的亲戚,他亲戚去年到赣州升做知县去了,他便也往赣州去做生意去了,这房子如今是空的,就一个人留守专门卖房子。”

李植见这房牙对这房子情况这么熟悉,有些怀疑房牙早就就打定主意要卖这房子给自己,刚才东拉西扯都是铺垫。不过既然房子合乎要求,李植就说道:“那便去看看吧。”

房牙带着李植往城东走去,找到了三横街。那街道离井边坊不远,是难得的清净街道,两边都是大院子没有临街的店铺。房牙找到了要卖的院子,是一座半新的门第。他在门上拍了拍门,一个中年人打开了门。

“刘先生来了!”

“我带主顾来看房子了。”

李植跟着房牙走了进去,打量了那个宅子一番。宅子半新不旧,一水的青砖铺地。房间很多,在第三进院子后面还有一排比较小的后楼,没有列在二十五间屋子之列,如果李植以后扩大生产,倒是还有空余的房间可以用。关键是这院子所处的街道挺安静,符合李植保密配方的要求,李植比较满意。

如果像井边坊那样家家都有铺面,铺面里时刻坐着妇女盯着街道上的一举一动,保密工作实在是不太好做。

这院子虽然价格高了点,不过还是能够接受的。不过李植不想让卖家觉得自己求购心切,他四下里看了看,笑着对房牙说道:“再看看其他的宅子吧!”

那房牙看着李植说道:“李公子对这房子不满意吗?这价格不贵了!”

李植笑着说道:“再看看,再看看!”

拉着那房牙又看了三个不太合适的院子,跑了半天,李植这才装作不是很热心地对三横街的院子出价:

“三横街的院子,二百三十两,不能再多了。”

那房牙看了李植一眼,暗道这少年郎倒是有些城府,赶紧答应道:“我去说说!”

果然,两天后,房牙急匆匆到井边坊找到李植,告诉李植对方同意降价到二百三十两了。

李植听到消息心里欢喜,便拿出银子,带着李兴一起和房牙去做交易了。

房牙请人润笔写了房契,找到三横街的总甲,收了李植三两四钱五分的契税,又收了一两一钱五分的牙钱,去清军厅盖了章,这才把房契交给李植。

李植看那房契,只见上面写着:

“立典卖房屋文契张有德,今将坐落三横街二十五间房半新三进院子,四面门壁及窗瓦砖木,并天井明堂俱全,东至王腾源家墙为界,南至城东三横街,北至范和家墙为界,西至陈圣空家墙为界,凭中刘士贵,议价出典,由李植管业,三面议明时值二百三十两,当日一并收足,并无短缺。其房并无重叠交易,亦无他人争执,如有等情,由典卖人理论,与现业者无干。空口无凭,立此文契为证。”

房契底下是售房人张有得签字、见证人总甲魏节民签字、经纪人刘士贵签字,并注明了签约日期崇祯七年二月十九日,上面盖着天津清军厅的大红印章。

得了这房契,这院子就属于李植了,肥皂工厂的厂房算是有了着落。

买完了厂房,李植便开始招募人手。要在一个月内做出二十万块肥皂,李植需要再招五十个人。

招人消息一放出去,便又把李家族长李有盛引来了。这一次,李有盛不光推荐李姓亲戚,而是把李植姑姑、表姑的丈夫、的孩子也推荐进来了,一次性推荐了二十五个人。

李植母亲郑氏见李有盛把嫁出去的女儿家的人也推荐来了,便也不客气起来,在郑家找了十九个老实本分的亲戚,推荐给了李植。

剩下的名额,李植便从井边坊的儿时玩伴里招募。

听说李植又招人,蓝姨第一时间带着儿子钟峰来到李植家。她还没进院子,就看到李家院子里已经站满了人:李家的、郑家的亲戚挤满了不小的李家院子,正在一个个走进堂屋接受李植的问话——也就是面试。

“谢敏,你已经十七岁了,为什么以前没有出去做事情?”

“植哥哥,现在兵荒马乱的,缺人的地方少,我以前没有找到合适的差事!”

“你在家里做什么?”

“植哥哥,我一直在和我爹一起看守卖纸的店铺。”

“你卖纸有什么心得?”

“卖纸的心得。。。便是诚心做事吧!若是诚心和客人打交道,不欺诳,客人便会放心,买起纸来便痛快!”

“若是客人杀价太狠怎么办?”

“若是一般的报价,都是可以商量的。若是无理取闹的报价,你不搭理他,他自己也知道无趣,会往上加价的!”

“你倒是有些心得。好,你通过了!下一个!”

第二十八章 飞梭织布机

钟峰看见那院子里的情况,甩着胳臂说道:“李植这架势真足啊,他现在是做大买卖的人了!他手底下有多少人啊?”

蓝姨瞪了儿子一眼,说道:“如今他手下少说也有五十人。你看人家李植多出息,你看看你自己的样子?你和他一起玩大的,怎么就没有沾上些仙气?”

钟峰讪笑道:“那仙气不是一般人能沾上的。”

蓝姨又瞪了儿子一眼,讪讪问道:“你和他从小一起玩大的,他会不会用你?”

“小时候肖光伟欺负植哥儿,我还帮他出头揍过肖光伟呢。植哥儿以前虽然呆呆傻傻,但他是个念旧的人,一定会记得我的。”

“什么呆呆傻傻,你还乱说!植哥儿现在精明的很,比你机灵多了。你乱说他呆傻,给他听到了把我们轰出来!”顿了顿,蓝姨又骂道:“你看你,都十九岁了还没找到地方做事,整日蜷在家里,就知道舞枪弄棒。能打有什么用?你能打得过鞑子?你窝在我们家那店铺里,连饭钱都赚不到,以后怎么成家?我听人说,李植一个月给帮工二两银子,还每天给三顿饭吃,还都有肉!真是最好的雇主了。有了这样一个差事,成家生子都不愁了。你要是能被李植用了,你以后日子就好过了。”

“娘说的是。。。”钟峰敷衍了他娘一句,突然拍了拍脑袋,又说道:“不过娘你看,李家来了这么多亲戚,若是植哥儿招人招满了,怕是就不要我了。”

蓝姨听到这话脸上有些紧张,瞪了钟峰一眼,拉着他走进了李家院子。他知道李植明的排队的规则,知道要讲究先来后到,就带着钟峰站在李植亲戚的后面。两人等了足足一个半时辰,等李植把所有亲戚都问了一遍,这才站到李植前面。

李植早已经看到人群后面的蓝姨,笑着打招呼:“蓝姨,你带着钟峰来了啊!”

蓝姨见李植主动和自己打招呼,开心地答道:“李植,我听说你家招募人手!我家钟峰一直找不到事做,他从小和你一起玩大的,你便用他吧。”

钟峰笑嘻嘻跟在母亲旁边,冲李植长长作了一揖:“植哥儿好!”

李植看着钟峰,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关于他的回忆,知道他自幼和自己相好,还帮自己教训过肖光伟,便笑道:“钟峰,你愿意来我的作坊里做事么?”

钟峰抬头说道:“一百个愿意。”

李植点头说道:“那便来吧!算你一个!”

钟峰听到这话,大喜过望,堆起满脸的笑容。他又一揖及地,大声说道:“多谢植哥儿了,我一定老实做事情,对得起植哥儿的月钱。”

李植笑了笑,说道:“三天后早上正卯时你便来我家集合,我带你们去作坊里!”

钟峰点头说道:“好!”

蓝姨见李植不再说话,赶紧拉着钟峰离开:“植哥儿你继续招人,我们便不打搅你了。”

“慢走!”

回去路上,蓝姨和钟峰娘俩欢天喜地,高兴得像中了秀才似的。

“这下好了,你在植哥儿家里做事有饭吃,每个月还能存二两银子。要不了一、两年,你就有银子成亲了!”说着说着,蓝姨就流下了眼泪:“你爹死得早,我还担心这辈子也赚不到钱货给你成家呢,想不到咱家靠李植翻身了!幸亏你小时候和李植玩得来,鸡犬升天,要不然这穷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娘你怎么哭了,大马路上呢,这是高兴的事情。”

蓝姨走在前面,流着眼泪说道:“钟峰!娘这么辛苦把你拉扯大了,如今你得了这么好的差事,一个月能赚二两银子,你可要孝敬些给为娘花花?”

钟峰笑道:“娘!我每个月拿一两孝敬你!”

蓝姨听到儿子的话,这才破涕为笑,说道:“一两太多,一钱就够了,娘买几斤肉来吃,也尝尝荤腥的味道。”

李植招募完人手,便开始组织工人们开工了。他还是和从前一样,把整个肥皂生产分为六个工序,每个工序派一定人手操作,在房间里封闭运行。这样分配让单个工人不了解整个生产过程,保证了肥皂配方的秘密,杜绝了配方外泄的可能。

同时,李植还严禁帮工们和其他人议论自己负责的工序。

李植又提拔这个月表现好的亲戚做主管,负责管理某个工序。比如李老四,李植就提拔他为管理分割肥皂这个工序的主管,每个月的月钱升到三两。再比如李植的舅舅郑元,李植就提拔他作了管理皂化反应的主管,月钱四两。

而作为整个工厂的总管,李植的弟弟李兴每个月有八两银子零花钱。虽然李植和李兴没有分家,按明朝惯例李植是不用给李兴钱的。但李植毕竟是个现代人,不习惯明朝大家族共有财产的观念。李植认为给李兴薪水更能提高他的积极性,所以最后还是给了他薪水。

李兴做着管理工厂的事情,在家族里十分有地位,现在一个月还有八两银子零花钱,他十分兴奋,干着监督管理的活非常用心。

且不说李兴的八两银子,单说主管的酬劳:三、四两的月钱,在这年头也是让人眼红的高薪了,足够养活一家老小,何况李植还提供丰盛的一日三餐。被提拔的亲戚欢欣鼓舞不说,没被提拔的亲戚们也憋足了劲,暗道要好好表现,争取在李植下次扩张事业的时候成为主管。

安排妥当后,李植扩张后的肥皂工厂就热火朝天的运转起来了。

肥皂工厂步入正轨,李植就不需要花费太多精力管理了,李植开始制造这个时代没有的纺织机械。

现在是崇祯七年,要不了多久,崇祯皇帝就要在歪脖子树上吊死,女真人就要南下建立清朝了。李植可不想丢了汉人的江山剃为奴。李植要用科技改变这个时代,改变这个时代的历史,让汉人不再忍受那屈辱的满洲人统治。

一切计划,都要快。

李植准备明一系列的纺织机械,建立纺织工厂扩张自己的事业。而第一步要做的,就是制作飞梭织布机。飞梭织布机结构简单,却可以几倍地提高织布效率,当然是李植展纺织工业的选。

第二十九章 飞梭织布机(下)

穿越前,虽然李植并没有接过纺织行业的工业设计单子,但作为一个工业设计师的基本功,他也了解过纺织机械的构造,对飞梭的构造十分清楚。哪里需要安装弹簧怎样布置导轨,李植都知道。

这天,李植在桌上摊开一张宣纸,用细毛笔在笔砚里站上一些墨水,便开始绘制飞梭各个部件的设计图纸了。两刻钟后,李植就已经画完五张图纸。

见李植拿笔画图,郑氏不解地走过来,问道:“植儿,你这是画的什么?”

“娘,我画的是一种新式的织布机,要比娘你用的织布机快上几倍。”

郑氏诧异地说道:“还有这样的织机?不可能啊!那我这几十年织布不都白织了?”不过肥皂的成功,又让郑氏有些信任李植的新点子,忍不住问道:“植儿你哪里学来的这种织机?”

“一个老道士教我的!”

“又是那个道士?他怎么教你这么多好东西?”

李植笑了笑,没有回答母亲的问题,拿着图纸去铁匠铺找人做飞梭了。

去铁匠铺的时候,李植留了个心眼,把不同的部件交给几个不同的铁匠做,从而避免单个铁匠知道整个飞梭的构造,复制出李植的秘密。

王家铁匠铺里,当家的王铁头拿到弹簧的图纸,左看右看看不明白。

“李公子把精铁弯成这样一圈一圈做什么?”

李植没有回答王铁头的话,而是说道:“你莫要管我做来做什么,你只管做出来就是了。”

李植穿着一身绸缎衣服,气质不同凡人。王铁头被李植噎了一句也不生气,只觉得富贵人家的人就该这么霸道。

“李公子,做这东西我要收你三十文铜钱。”

“好说!”

就算李植是做个玩物,又与王铁头他何干?只要李植肯付钱就是了。王铁头见李植财大气粗,便不再啰嗦,按李植的图纸开始制作弹簧。

他用一块精铁烧红了,放在铁砧上反复捶打,打成了焚香那么粗细的粗铁丝。然后他又用钳子把这粗铁丝一圈一圈缠在了一根木棍上,做成了一个弹簧,最后把弹簧放在水里兹一声淬了火。

李植见他做出来,心里欢喜,便去试验这弹簧的弹力。但试了几下,李植觉得这弹簧弹力比较一般,按多了还会失去弹性变形。

李植想了想,觉得这可能是铁的弹性不够所致。后世的弹簧都是用专门的弹簧钢做的,再不济也要用钢,用铁做的弹簧大概是很难符合要求的,尤其是用这明代铁匠的劣铁。

“王铁头,你不要用铁来做这个,找块精钢来做!”

王铁头愣了愣,说道:“李公子,好钢用在刀刃上,你做这东西也用精钢,是不是太奢侈了?”

李植摇头说道:“用精钢来做要多少钱?”

王铁头想了想,说道:“怕是要一钱银子。”

李植笑了笑,说道:“你大胆做就是,银子我一分不少给你。”顿了顿,李植又说道:“你把这钢丝再敲细一点,有这个一大半粗就好。”

擦了一把汗,王铁头说道:“好!李公子既然肯出银子,我便糟蹋就是了。”

王铁头又鼓起风箱,把一块找出来的精钢烧红。铛铛铛地敲了一刻钟,那块精钢被打成细细的长条,被缠在木棍上。最后淬火,一个钢制弹簧就做好了。

李植试了试那钢弹簧,现效果不错。不过李植并不满意,又让王铁头改变缠绕的角度,钢丝的粗细,做了十几个不同的钢弹簧,最后找出弹力最大的一个,这才作罢。

做好了大弹力的弹簧,其他的构件就容易了。李植让不同的几个铁匠打制导轨、沉栏,最后让木匠做了一台宽度比明代织机宽一倍的新式织机出来,把飞梭装在了上面。

为了保密,织机上的飞梭被李植用几块木板包住,不让织机操作者看到飞梭的构造。

做好了织机,李植从母亲那里拿来一些棉纱,试验操作了一次。随着飞梭的每一次穿越经纬,那织机就就随着李植的操作回线一次,织布的度十分可观。李植操作了一个小时,织出了两尺的宽布,效率足足是明代织机的两倍。加上这织机的宽度本来就是明代织机的两倍,织出来的布都是两倍宽,最后的整体效率是明代织机的四倍。

郑氏站在一边,看到李植织布的度,一脸的不相信。织了三十年布,郑氏自认为是一个织布的老手了,也骄傲于自己能比一般人织得快一些。她却从来没想过,不靠经验而靠机器的力量,织布可以这么快,还能织出这么宽的棉布来。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郑氏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世界上还有这么奇妙的机器。

郑氏看着李植的织布机,叹了口气。在这种新织机面前,自己这三十年的劳碌岂不都变成笨功夫了?要是李植早拿出这种织布机,自己织布的产量岂不是要多出几倍?

先是肥皂,然后又有这种织机,李植再不是那个傻傻的呆儿子,而是一个浑身充满神奇的儿子了。也不知道李植说的那个道士为什么对李植那么好,教会李植这么多奇妙东西。

郑氏的惊讶,李植并没有放在心上。任何人对自己这些远于时代的明,都会吃上一惊的。

做出了飞梭织机,李植心情大好。制造这种织机需要铁匠和木匠,成本大概是三两银子一台,做上几百台李植也做得起。李植准备建设一个成规模的织布工厂,一次性添置四百台织机雇佣四百名织工。

这就需要一个空间很大的厂房。

城内是找不到这样大的厂房了。明代的宅子都是庭院结构,房间很小庭院很大,土地使用率很低。一间房子摆放五台织机的话,就需要八十间房子。这年头有八十间屋子的宅院都是装饰华丽的豪宅!李植倾尽全部身家未必买得起。

李植准备把厂房设在地皮便宜的城外,找一块空地修一座大厂房。

一台织机占地三个平方米的话,李植需要建设一个一千二百平方米的厂房。这也不是很大的工程,找几十个木匠泥瓦匠很快就做起来了。

第三十章 家丁

李植当然知道:明末的京畿是一个危险的地方,每隔几年后金就要破关而入在京畿掠夺一次。天津地处京师附近,过几年肯定逃不过女真人的攻击。

但是,女真人历次都是从西边的长城峰口破关,杀到天津需要一定的时间。一旦有警,李植有充分的时间把织机撤进城内。

至于厂房,也不值钱,到时候让鞑子烧掉也罢。鞑子走了,李植可以重建。比起购买城内的豪宅,这样的成本还是低多了。

主意打定,李植就找到房牙刘士贵,经他中介买了二十亩便宜的黄泥地。那黄泥地地处城东,长四十五丈宽二十七丈,离李植家只有半个小时的脚程,李植管理起来倒也方便。

土地买好拿到地契,李植又去营房街找了十五个木匠十个泥瓦匠,让他们购买木材石灰,在城外那片黄泥地上开始营建厂房。李植自己规划了房子的朝向和大小,计划是一百二十平方米一间的大屋子建十间,外面围一圈两米高的围墙。

工匠的头目告诉李植一个月就能把厂房建好。算上材料费人工费,大概要花费一百两出头的银子。

一百两银子对现在的李植来说不是什么大数目。李植预付了三十两,又给了那些工匠每人一钱的赏银,把那些工匠们喜得眉开眼笑,干活起来十分用心。

匠人们在黄泥地上选好房址,夯实土地,然后把柏木安放在夯实的地基土里,作为桩基。在这些桩基的基础上,木匠们搭建梁架,泥瓦匠就可以铺设地面、建设房屋的墙壁、铺设瓦顶了。

木材和砖瓦一批一批运来,在黄泥地上堆得和小山似的。

忙完了盖厂房的布置,李植又联系上铁匠和做机器家具的木匠,开始制造四百台飞梭织机。李植要机器要得急,雇的人就多了。铁匠方面还好说,打造四百套飞梭也只要四个铁匠分头干十几天。木匠方面就需要很多人了,李植在天津城里雇佣了八十多个木匠,全部生产新式织机的框架,希望在一个月内造出四百台。

不过李植在这边忙碌织布厂,肥皂作坊却有了事。这一天,李兴晚上却找到李植,说了一件令他警觉的事情。

“大哥,这几天肥皂作坊外面有几个人鬼鬼祟祟的,一大早就站在巷子里点算我们进的原材料,有一次还爬上了隔壁家的墙头,似乎想偷窥我们作坊里的情况”

“什么?”

李植听到这话,警觉起来。虽然李植对外宣称肥皂的关键生产环节不在自己这,但一些狡猾的商人可能不相信,甚至看穿了李植是在肥皂作坊里完成全套生产的。如果这些人动了心思想夺取李植的肥皂配方,显然就会派人来作坊里刺探情报。

这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可能就是这些贪婪者派来的商业间谍。

好在李植一直注重保密,把肥皂的各个步骤都放在房间里,又让工人们只操作被分割的单个步骤,想来这些间谍也刺探不出什么情报。

虽然李植做肥皂买的各种原材料用量是可以查出来的,但如果不知道具体生产方法,只拿那些原材料放一起煮,是生产不出肥皂的。比如说,不沉淀过滤除掉碳酸钙,生产出来的不是肥皂而是石头糊。另外盐析和碱析两步也必不可缺,缺乏这两步,生产出来的只是混杂着大量杂质的糊状混合物,根本没法用。

只有仔细了解李植生产肥皂的每一步,才能真正掌握肥皂的配方,生产出合格的肥皂。

不过虽然眼前没有被窃取配方的风险,李植却想得更远——既然现在有人想靠窥视来窃取肥皂的配方,那窥视失败以后,这些人会不会采用更激烈的手段?面对贪婪者更激烈的手段,李植拿什么抵挡?

李植需要建设一支能够保护自己产业的武力了。

李植想了一个晚上,决定让小钟峰牵头,建设一支保安队。或者按这个时代的叫法,叫做招募一批家丁。

钟峰自幼和李植一起长大,还帮李植教训过肖光伟,是个靠得住的人。而且他平日里就喜欢舞刀弄枪,崇拜武力,做家丁队长是比较合适的。

有了自己的武装,对付那些觊觎肥皂配方的人时候,就多了一分力量。

第二天,李植找到在肥皂作坊里忙着操作皂化反应的钟峰。

“钟峰,你做这活做得还开心吧?”

钟峰见李植问自己,一边用棍子搅动深底大炉子里的溶液,一边说道:“植哥儿,实话跟你说,整天搅动这铁炉子,日日做一样的事情,我都快淡出个鸟来了。想到一辈子都要在这炉子边搅拌,我心里是十分沮丧的。”叹了口气,钟峰又说:“不过植哥儿你放心,为了对得起你的工钱,我再不喜欢也会用心做的,不会给你添乱。”

李植笑了笑,逗他说道:“这可是为了你娶媳妇,不好好做工如何赚钱成家?”

钟峰用力点了点头,说道:“是呀!我也明白!只要坚持下去,我明年就能存二十多两银子娶媳妇了!到时候生个娃,咱也过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

说完这话,钟峰就爽朗地笑了起来,似乎对未来的生活十分期待,手上搅拌炉子的动作都用力了些。

李植笑着看了看钟峰,慢慢说道:“如果我让你摆脱这个炉子,做个使用刀剑的武人呢?”

“什么?”吃惊地看着李植,钟峰停下了手上的棍子,笑着说道:“植哥儿,你说笑吧。如果我去做武人,你还会付我这工钱么?”

“我会付啊!还是月钱二两,三餐有肉!”

听到这话,钟峰愣了愣,半天才反应过来。“植哥儿,你说的这好事是什么?莫非你是要让我做你的家丁?”

李植点了点头,说道:“对了,我就是让你做我的家丁,不过是家丁队长。以后你带领一队家丁听我命令,对付那些心怀叵测的敌人。”

钟峰听到这话,把手上的搅拌棍子往灶上一放,大声说道:“我干,植哥儿,我干这个!我一定做好家丁队长,给你带出一队好家丁出来。管他什么牛鬼蛇神来,我都带人上去揍他!”

第三十一章 寿宴

李植点了点头,说道:“好,那你今天起就做我的家丁队长了。我会为你招募十个手下,到时候你每天派人在作坊门口站岗,其他人就在院子里训练。”

“虽然你做了队长,但目前的月钱还是二两。以后如果你们家丁队立功了,我会给你加月钱!”

钟峰高兴得满脸通红,说道:“好啊,植哥儿太够意思了,给我十个手下!植哥儿你放心,我一定做好这个家丁队长,把岗站好,把训练搞好!揍那些觊觎我们作坊的破落户。”

李植点了点头,这才离开。

回到家里,李植又叫来了二爷爷,让他推荐六个亲戚做家丁。李有盛自然不会放弃上门的好事,推荐了六个李植见都没见过的远房亲戚,说这来的都是大个子。李植又放风给姥爷,姥爷郑品春立即推荐了四个身材比较高大的远房亲戚来,凑齐十个人组建了一个家丁队。

李植又从街坊的子弟中招募了一个人做作坊帮工,补足了钟峰离开后的空缺。

家丁队,是李植穿越到这个时代以来掌握的第一支武力,李植十分重视。

家丁队成立后,就开始进行日常的站岗和训练了。第一次训练,李植亲自带队进行。

站在肥皂作坊的院子里,李植看着站成一排的家丁队,点了点头。

明代禁止百姓在城中佩剑,但是百姓在自己家里是可以持有刀剑的。李植给自己的十一个家丁每人买了一把梨花长枪,平时放在作坊里,遇到警情才拿出来使用。站岗时候,每人持一根长棍做武器。

此时站在院子里,十一个家丁都举着梨花枪,看上去颇有气势。

站在家丁队前面,两世为人的李植大声训话:“你们知道,组建这个家丁队的目的所在吗?”

听到李植的询问,十一个家丁不确定答案,不敢回答。

“短期目标,家丁队的目标是对付那些觊觎肥皂作坊的奸人,保卫肥皂作坊。但,这并不是家丁队成立的根本目标。”

“家丁队成立的根本目标,是要打败鞑子,还我汉人的朗朗乾坤。”

听到李植的话,家丁们都是一愣。打败鞑子,对于这个小小的家丁队来说也太遥远了吧?

李植接着说道:“不打败鞑子,我们汉人的土地就要时时被掠夺,大明北方永无宁日。不打败鞑子,大明朝迟早要亡,我们汉人就要一个个死在屠刀下,我们就要剃为奴。”

听到李植慷慨的豪言,一众家丁们倒是对植哥儿另眼看待,越尊敬起来。仁者心怀天下,胸中有天下的人,一定不是碌碌匹夫。如果是一个普通人说这些大道理,恐怕要被人当作痴儿。但短短几个月内做出这么大事业的李植说出这样的话,就令人信服了。

植哥儿不是凡人,也许他真的能带领我们打败鞑子,结束这兵荒马乱的年头。

但李植鼓舞人心的话却不停:“也许今天你们还很弱小,不堪鞑子的一击。但随着我们事业的扩大,家丁队会越来越大。到时候,我们会有足够的资格成为鞑子的敌人。”

顿了顿,李植收回话题,说道:“当然,我们不是靠一股血勇和鞑子对抗。以后,我会用最好的装备武装家丁队,让家丁队成为武装到牙齿的精兵。”

“而今天的你们,就是家丁队的十一个种子。只要你们好好表现,不落伍,你们以后就是家丁队的元老,都会成为军官,享受军官的荣誉和收入。”

听到李植对未来的描绘,十一个家丁眼睛亮,仿佛已经看到自己未来的成就。

“当然,现在我们还没有铁甲,没有健马,没有鸟铳,没有大炮,我们只有一杆梨花枪。但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我们的训练就从这梨花枪结阵开始。所有人跟我一样,练习突刺!”

院子里早已经竖立了十二个稻草人。李植抓住梨花枪,朝一个稻草人胸口刺去,那稻草人胸口心脏位置放着一个拳头大木球,李植刺的就是这个木球。

“嗨!”

一枪过去,李植没有刺到木球,落了空。

转过头,李植朝家丁们说道:“所有人跟我一样,练习突刺这木球,练到枪枪都能命中目标为止!”

家丁们大声答应:“好!”

钟峰带头,家丁们纷纷加入了训练,开始朝稻草人突刺。一时间,院子中间充满了家丁们突刺时候的叫喊声。

三月初,南风渐渐兴起,正是乍暖还寒时候。厚厚的棉袄已经脱下,但贴里等里面的衣服还是要穿的。

看好肥皂的前途,位列天津八大商号之一的许敏策十分看重李植。最近这几天,许敏策时常拜访李植,在李家院子里和李植侃侃谈论,毫不在意李家院子的破旧和茶水的简陋。从许敏策的口中,李植知道了不少上流社会的信息。一来二去,李植便渐渐和许敏策熟络起来。许敏策唤李植做李小弟,李植叫许敏策许大哥,俨然成了忘年好友。

这一天,许敏策说天津第二大商号隆盛行老板吕思齐摆寿宴,邀李植一起去。本着见见世面的念头,李植穿着一身新衣服,和许敏策一起去醉仙楼赴宴。

李植走到醉仙楼门口,现整个醉仙楼已经被包下来。

醉仙楼门口站有吕思齐的家人迎宾,看到许敏策来了,那家人满脸堆笑说道:“许老爷大驾光临,我家主人脸上有光。许老爷请,随我往顶楼去!”

许敏策把一个贺寿的礼单交给了吕思齐的家人,那吕思齐的家人赶紧接下,抛下其他客人,带领许敏策和李植往楼上走去。

醉仙楼有三层,此时坐满了人。底层摆了十张桌子,桌旁坐的都是些普通商贾,大概是那隆盛行吕思齐的往来伙伴、零售渠道。这些商人虽然也穿着绸缎衣服,但却没什么气场,和许敏策这样的豪商无法相比。

第二层摆了四张大桌子,坐的就是些大商人了。这些商人不但衣着华贵,而且谈笑之间另有一股气势。李植站在楼梯口扫视一圈,现卖纯碱给自己的薛员外也位列其中。

第三十二章 总兵官巢丕昌

薛员外正端茶喝水,也看到了走上楼梯的许敏策和李植。他看了看许敏策,又看了看李植,冲李植笑了笑。

李植冲那薛员外虚虚抱拳,算是回礼。

那带路的家人见李植停下来,又开口说道:“二位顶楼请!”

有许敏策带领,李植毫不客气,直往顶层而去。

顶层就是豪商的聚集地了,诺大的空间里只摆了两张桌子,对着一个戏台。此时宾客已经基本到齐,凉菜酒水已经摆上了桌子,主桌上坐了七个人,副桌上坐了五个人。

坐在主桌的寿宴主人穿着一身大红潞绸圆领,一身的喜气,站起来向许敏策行礼道:“许公来了!好久没见到了。”

“吕公别来无恙!”

和吕思齐打了个招呼,许敏策站在两张桌子中间看了看,似乎在琢磨该坐哪。那个带许敏策上来的家人看了看李植说道:“许公,我家官爷、我家主人和七大商号老板,主桌上只有九个位置,莫不如请您这小友坐在副桌?”

主桌上只为八大商号的老板,以及一个未到的“官爷”设了位置。许敏策当然是要坐主桌的,李植就被这家人打到副桌去了。

许敏策听到这话,挥手说道:“既然如此,我和我这小友都坐在副桌吧。”

听到这话,那吕家家人愣了愣,没想到许敏策要去副桌上落座。

许敏策为了和李植坐一起放弃坐在主桌的机会,显然这是把李植的重要性放在其他重要宾客之上。主桌上的七个贵客听到这话,都好奇地打量了李植一番,暗道这是谁家的公子,竟这么被许敏策看重。看来今天许敏策不是来赴宴的,是带这小朋友来看热闹的。

不过这些大商人都是极有修养的人,只是微微看了一眼,便不再关心,任许敏策自己行动。许敏策也不客气,大咧咧走到副桌坐了下去。

副桌上的五个人都是主桌上贵客的亲友,地位稍低,见许敏策过来,这五个人纷纷站起来行礼问好。许敏策只是微微抱拳,便算是回了礼。

李植见状,也跟过去坐在了副桌上,坐在许敏策的旁边。

众人入座后,吕思齐也不急着开始宴会,只捻着胡须坐在那里,似乎是在等待着谁。

见李植坐下来,许敏策便笑着对李植介绍道:“那桌上七位,就是如今天津的八大商号老板了。坐在中间的那个就是隆盛行的吕思齐,是天津总兵官巢丕昌的表兄,来天津两年了,生意做得一般般,最喜欢交友看戏。坐在他左边的是源兴行的老板查云克,便是如今天津最大的商人了,他是天津兵备道查登备的侄子,表面上是做丝绸生意,其实是靠他叔叔的关系做通番东洋的买卖,每年收入以十万计。坐在他左边的,是咸进商号的老板6化荣,此人是天津清军厅同知6化林的弟弟。”

顿了顿,许敏策说道:“此人最好欺压小商人,仗着他哥哥的权势强买强卖,名声很差。你和他打交道要小心。”

许敏策说到6化荣,李植便看了6化荣一眼。但李植的目光一放在6化荣身上,那6化荣便感觉到了,转头过来盯着李植。

李植不敢再看,赶紧把目光收回。

坐在席位上,许敏策小声地和李植介绍着主桌上的人物,一一点评。李植初次见到这种场面,只忙着点头,把许敏策的话记在心里。

众人聊天交流,又等了一刻钟,这才听到楼梯下传来一声唱喏:“总兵官大人驾到!”

听到这话,顶楼上的十几个人都站了起来,齐齐看向楼梯口。

半响,一个身穿红色武官常服的高大官员从楼梯下走了上来。头戴乌纱帽,脚上穿着皂靴,胸前绣着狮子补子,那武官虽然小眼睛塌鼻子,但在一套衣冠的衬托下显得十分威武。

见那武官到来,十几个主人宾客纷纷跪在了地上,大声唱道:“总兵官大人在上!”

明代虽然由明太祖明令:下官见上官不需要跪拜!但在实际生活中,上位者位高权重,地位较低的人员见到上官都是行跪礼的。醉仙楼顶层的这些商人在平民百姓眼中是豪门,但在总兵大人面前也只是小人物,一个个都跪在了地上。

许敏策当然也跪在了地上,他虽然是个举人,但在总兵官面前这功名当真不算什么。他跪在地上,拉着柱在那里的李植说道:“李小弟你还不跪下?这是正二品都督佥事,当今天津总兵官巢丕昌,在天津只列于巡抚大人之下。”

总兵官就是明末对一地一镇兵马的总管武官了。总兵官在地方上管辖各种军事事务,往上只对巡抚或者总督负责,地位极高,是武官的最高职位。天津虽然在明末已经成为商业城市,但在政治上,在名义上还是个卫城,属于卫所军事编制,所以天津总兵官对天津的各种事务都可以伸手管理,权力很大。

李植作为一个穿越者,是极为反感明朝的跪礼的。但此时在场面上众人都跪了下来,李植不跪就要闯祸了,他无奈也跪了下来,匍匐在许敏策的边上。

第一次,李植在明朝见识了权力的力量。

有这样一个表兄撑腰,难怪吕思齐的买卖可以做到这么大了。

见李植跪了下来,许敏策才舒了一口气。

见到众人下跪迎接,总兵官巢丕昌虚虚用手一抬,口中说道:“免礼!”

众人看到巢丕昌手上一抬,就纷纷站了起来,目送巢丕昌入席坐在了主位上。入了座,吕思齐便和他表兄巢丕昌谈笑。主桌上的其他人时不时穿插一句闲话,聊得十分愉快。说了几句,众人便开始夹菜吃,宴席便算是开始了。

一道道热菜被端了上来,什么虎皮肉、蟠龙菜、鱼翅羹、驴肉火烧,醉仙楼不愧是天津卫最好的酒楼,做出来的菜无不是美味精致,巧夺天工。

总兵官赏脸为吕思齐祝寿,今天的寿星十分有面子。不过大官坐在这里,众人也不太管寿星了,众星拱月一样围着巢丕昌,不时上去给他敬酒。敬酒时候,那些商人个个举杯一饮而尽,巢丕昌只是虚虚喝一点润润嘴唇,更显出他和这些商人的地位差异。

许敏策不能免俗,也跑去敬了巢丕昌一杯酒,这才回来。

第三十三章 陆化荣

酒过三旬,主桌旁边的戏台上开始表演节目了。一些优人上去唱起戏曲,都是明代的传奇戏曲,李植也不知道唱的是什么,只咿咿啊啊的听了个热闹。

那些优人唱了一会便下去了,一个十分美貌的年轻女人抱着一个琵琶走上了台。朝总兵官跪拜行礼后,她坐在了一把椅子上。

那女人生着一副瓜子脸,脸上嵌着一双丹凤眼,下面一个笔挺的小鼻子,生得十分艳丽。即便是来自后世的李植,也不得不承认这女子是自己见过的女人中美貌排名前十的,也痴痴地看得入神。

见这女人出来,众人都停止了酒菜,都看着这女人表演。女人抱着琵琶唱起歌来,声音盈盈袅袅,十分好听。

见李植看得眼睛直,许敏策笑了笑,说道:“李小弟,这是扬州来的千金姬!”

“千金姬?”

“扬州那些勾栏妓院里面的牙公牙婆们,出资把贫苦家庭中面貌姣好的女孩买回,教她们弹琴吹箫,吟诗写字,画画围棋,打双6,抹骨牌,百般淫巧。等长大了便可卖给富贵人家做妾。这容貌最出众的第一等,可卖到千金以上,便称为千金姬。”

李植听到这话暗自咂舌,感叹这大明朝勾栏行业的达,又听见许敏策说道:“李小弟如今有钱了,不如也买一个千金姬为妾?”

李植笑道:“我倒暂时没有这样的打算。”

许敏策看了看李植,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半响,他喝酒喝得肚子涨了,便去小解去了。

许敏策一走,立刻有人上来找李植的麻烦了。

见许敏策走开,坐在主桌上的咸进商号的老板6化荣走了过来,直直走到了李植面前。

“你便是李植?”

李植愣了愣,不知道这6化荣为什么找上自己。他想起许敏策刚才对这6化荣的评价,心里警惕,点头答道:“是我!”

6化荣笑了笑,又问道:“天津城的肥皂生意,是你做的?”

“是我做的。”

6化荣直直盯着李植的眼睛,凶狠说道:“你开个价吧,把肥皂配方卖给我!”

原来是图谋肥皂配方的。

听到这话,李植心里一紧。刚刚在总兵官上楼时候见识了大明朝权力的力量,加上许敏策这些天的点拨,李植知道自己无依无靠,根本没有实力对抗这些背景深厚的官商。天津清军厅同知主管天津的民事,6化荣是同知大人的弟弟,若是他用强来抢,李植根本无力阻挡。

所谓让李植开价卖配方,只是个说辞,根本不会给李植多少银子。

对方来者不善,显然早有谋划。李植暗道莫非这些天在巷子里偷窥肥皂工厂的人,也是这6化荣派出来的?

难道是因为偷窥没有成果,这6化荣想要来硬的了,直接跟自己要配方了。

李植脸上不动神色,心里琢磨着,突然灵光一闪说道:“肥皂的方子我已经和许敏策大哥分享。若是卖给你,我要和许大哥商量。”

李植自己挡不住这个6化荣,但许敏策显然是有背景的,能够挡住。6化荣就连对自己难的时机,都要选在许敏策不在的时候,显然是忌惮许敏策。李植心里一急,就说自己把配方给许敏策了,拿许敏策来做挡箭牌。

听到李植拿许敏策来顶自己,6化荣狠狠盯着李植的眼睛,似乎要分辩李植话里的真假。好在此前许敏策看重李植,诸人都看在眼里,6化荣倒是被李植骗过去了。看了李植一会,他半信半疑地哼了一声,不再多说,转身走回了主桌。

显然,6化荣今天来直面李植,也是个试探。看到许敏策这么重视李植,他要试试李植和许敏策的关系。

见6化荣走开,李植舒了一口气,暗道好险。有许敏策的名头挡着,一时半会这6化荣还不敢对自己怎么样。

李植暗道这大明朝的官商当真险恶,自己搞的明创造,别最后全是为他人做嫁衣裳。不过那许敏策倒不坏,和自己做生意公平买卖,还处处提点自己。

他正在那里琢磨以后的对策,许敏策已经回来了。

拿桌上的毛巾擦了擦手,许敏策说道:“李小弟美色当前不为所动,老哥我也是佩服的。如此心无旁骛,假以时日,李小弟的生意定要做得更大。恐怕要不了多久,天津就要有第九大商号了。”

李植笑道:“许大哥笑话了。”顿了顿,李植说道:“李植没有一点背景,如何做的大买卖。怕最后还是被其他人鸠占鹊巢。”

许敏策听到这话,笑了笑说道:“李小弟倒是悟了!”

李植看着许敏策,暗道我如何不悟?6化荣都找上门了,自己还能不悟?这八大商号一个个都是后台大大的,自己一介平民根本无力抵挡。

拱手朝许敏策作礼,李植说道:“还请许大哥指一条明路。”

许敏策笑了笑,淡淡说道:“李小弟莫急,6化荣也不知道你的底细,一时半会是不会动手的。”

原来许敏策已经把6化荣的行为看在眼里,刚才却没有说破,还跟自己插科打诨。李植对这官商的城府,有了新的认识。

在桌上弹了弹手指,许敏策说道:“过几日,你备上一份礼单,我便带你去见我舅父!”

李植愣愣问道:“许大哥的舅父是?”

许敏策笑了笑,淡淡说道:“天津巡抚贺世寿。”

李植心里一愣,才明白许敏策的后台才是最硬的啊。巡抚是一地文武官员之,难怪许敏策不把其他七家商号放在眼里,自顾自跑到副桌和自己坐一起。

许敏策所谓的礼单,说的含蓄,其实就是让自己准备银子送钱了吧。

李植心里一咬牙,凑到许敏策跟前低声问道:“许大哥,一千两够吗?”

如今李植的肥皂产业一个月利润三千多两,送一千两给巡抚还是能够承受的。

许敏策笑着点了点头,说道:“第一次见面,也勉强够了。”

李植咂了咂舌头,咬牙说道:“给巡抚留个好印象,那我便备齐两千两吧!”

许敏策笑道:“这才体面!”

第三十四章 巡抚贺世寿

过了三天,李植带着两千两的银票,和许敏策一起走进了巡抚衙门。明人做官有个传统是不修衙门,那衙门虽然很大,但建筑十分破旧,看上去还不如李植家的破院子。

在二堂,李植见到了位高权重的天津巡抚贺世寿。

那贺世寿看上去有五、六十岁了,十分消瘦,瘦削的脸上一头的白白须。不过他身穿正三品官袍,胸前绣着孔雀补子,倒是把消瘦的身子衬得颇为威严。

许敏策是贺世寿的外甥,见到贺世寿倒不用下跪,只作揖唱道:“见过舅父!”

李植不敢怠慢,跪在地上说道:“小民李植见过巡抚大人!”

“免礼!”

贺世寿说了声免礼,李植就爬了起来,把手上的银票送了上去。

“这是小民的一点心意!”

贺世寿看了看银票上面的金额,点了点头,把银票放在了一边。

见贺世寿点了头,显然心情不错,许敏策插话说道:“我这位小弟,便是在天津城做肥皂生意的。天津和京师的肥皂,都是他家供应的。”

“哦?”贺世寿听到许敏策的话,起了兴致,转过头朝李植问道:“肥皂是你做出来的?”

巡抚位高权重耳目众多,欺骗巡抚可不是什么好事。李植送了银子给巡抚,料想这贺世寿不会再图谋自己的产业,便老实答道:“是在下做的。”

听到李植承认肥皂是他自己做的,许敏策轻描淡写地看了李植一眼,没有说什么。

贺世寿点了点头,这才说道:“坐!”

李植和许敏策这才得了空,坐在了椅子上,又听到贺世寿说道:“肥皂一物,确实是好东西。不说别的,就说这衙门里衙役胥吏们的头,用了肥皂以后便洗干净了,再不像以前一样一个个都是油油的,长虱子,我看着也舒服了!”

贺世寿一把年纪了,头枯败不再油,但他手下的衙役胥吏们还是头油腻长虱子,肯定有碍观瞻。有了肥皂,这油油的头才能洗干净,看上去清爽,也没有了虱子的烦恼。显然巡抚大人对肥皂的功用,还是很满意的。

不说别的,至少让巡抚衙门里的人更体面了。

贺世寿又说道:“我听京城的同僚们说,就连天子也用上了这肥皂,赞不绝口!李植你做出这肥皂,有功!”

李植早听崔文定说过,皇城里的太监每个月跟崔文定买两千块肥皂。所以听到巡抚说皇帝也用他的肥皂,倒是不怎么惊讶,只是淡淡答道:“抚臣大人缪赞了!”

贺世寿点了点头,拱手朝京师方向虚虚一礼说道:“如今奸臣当道君子避路,我等疆臣无能,不能驱邪除佞无法平定祸乱,但能以一物为圣上分忧,也是好的。”

放下了双拳,贺世寿说道:“所以我说,你这肥皂产业有功!”

这巡抚大人收受贿赂,倒也收得这么正义凛然大气磅礴,倒是让李植对明末的官场有了全新的认识。似乎这个巡抚大人自诩君子,对当今的官场十分不满。所谓奸臣当道,莫非是说当今的宰相是奸臣?

官场上的事情,李植一时也搞不清楚。

至于贺世寿说李植有功,也不会赏李植什么东西,更是空口白话的一句话。李植心里腹诽,嘴上却答道:“巡抚大人过奖了!”

贺世寿眯了眯眼睛,淡淡说道:“如果以后有人图你产业,对你不利,你便来找我吧。”

这句话才是关键!听到这话,李植心里一喜,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天津就数巡抚最大,有巡抚这句话,以后谁找上门来也不怕了。

说完这话,贺世寿朝堂外大声叫道:“孙执事,你来!”

听到贺世寿叫唤,一个缩头缩脑,戴着瓜皮帽的中年男人从堂外小跑进来,跪在地上说道:“老爷你叫我!”

贺世寿指着孙执事,说道:“这是我府里的孙执事,李小友你若有急事,找到孙执事便能见我了!”

李植答应下来,和那孙执事见了礼。

说完这话,贺世寿就不再说话,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李植知道这就是要送客了,赶紧告退。许敏策倒是还留在堂里,和贺世寿商量着什么,那孙执事和李植一起走了出来。

两人走出了二堂,李植从怀里拿出五两银子塞到了孙执事的怀里。

“孙执事,这厢有礼了!”

那孙执事拿到了银子,顿时满脸堆着笑,答道:“李小哥,好说!小哥以后有事,到衙门里找我孙有民就是了!”

虽然送两千两银子给巡抚让李植十分肉痛,但有了巡抚的支持,让李植安心不少,再不怕有人上门找事而自己无力反抗了。

摆平了巡抚,李植就要全力展织布工厂了。

三月中旬,在城东黄泥地上建设的厂房已经盖好。一千二百平方米的厂房十分坚固,外面还围着一圈高高的围墙,符合李植的保密需求。飞梭设备的制造工作量小,早已经做好,不需要李植操心。而织机的木工打造也进入了收尾阶段,四百台织机已经做好了三百多台,要不了几天就能完工了。

李植开始在市场上寻找合适的棉纱供货商和棉布收购者。

刚好这一天,崔文定来找李植进货结算,在李植家里坐了一会。

“你这些天在忙什么?我听说你在城外盖了一片大屋子?”

“我在建设一个织坊,雇佣几百人织造棉布。”

“哦?”崔文定对李植的话十分好奇,他不知道李植为什么突然进入他并不熟悉的织造行业,好奇地问道:“你对棉织行业也有兴趣?”

“有些心得,稍微改进了一下织机的效率。”

反正织布工厂一开张产品一生产出来,李植改进织布机的事情肯定就会传开。崔文定是自己老客户,李植对他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顿了顿,李植又说道:“就是还没寻到大的棉纱供货商和棉布收购商,不知道从哪里可以买到便宜的棉纱,从哪里可以方便地卖布。”

市场上小的棉纱供货商,棉布收购商是很多的,李植的母亲郑氏就认识。不过这些商人是小零售商,买货卖货都是零售价,商品在他们手上进出都要被收取一定的利润。利润被这些零售商掠取,对大规模经营的李植来说就十分不划算了,所以他要找到大的批商,最小化商品买卖之间的差价。

李植的话,却让崔文定心里起了波澜。

第三十五章 董家布庄

李植放着好好的肥皂产业不小心管理经营,却又花心思去改良织布机建立织坊了?要不这李植是胡闹,要么是这李植改进的织布机真的效率很高!如果真是后者,这李植可真是个天才。若是如此,自己可要好好地搞好和他的关系。说不定攀附上李植,自己下半生的富贵可就到手了。

崔文定心里想了一圈,口上却轻松地说道:“天津做棉纱棉布批买卖的无非就是三家,城西袁家、城北费家和城东董家,我都熟悉,你想和哪家做买卖,我带你去便是。”

“原来崔相公都认识,那就最好不过了!”李植说道:“哪家大些,给价公道些?”

“价格都差不多,都是随行就市的批价。要说规模大,那就是城东的董家。他家从北方进棉花贩卖到南方,等南人织好布,他又委托漕军把棉布从南方贩卖到北方,棉布行业上下的买卖全部做,是天津卫最大的棉布商人。”

“那我们便去寻他吧!”

崔文定点头答道:“我这便带你去!”

崔文定不耽误时间,立即起身,带着李植往城东董家走去。那董家离井边坊也不远,穿过四、五个巷子便到了。

一到那里,李植便看到董家院子外面一个好大的铺面,里面摆着各色布匹、棉纱。诺大的铺面里人不多,但有一个伙计正一担一担地搬着棉纱往外运。铺面外面停着几辆马车,显然是拉货用的,一看这架势就是一个很大的棉布买卖商。

崔文定朝店里管事的递上名帖,说明了是来议买卖的。管事的伙计收了崔文定的名帖走进后院,没过多久,就有一个方脸长须的商人走了出来,正是董家的家主董至义。

“这是哪阵风把崔相公吹来了?”

“董老爷,我是来给你介绍生意的!”

“好事!好事!里面请!”

把二人请到了正堂坐下,董家的仆人递上了新茶,李植喝了一口,只觉得芳香满口,确是好茶。

“董老爷,我这小弟如今开了一个织坊,想从你这里买进棉纱,然后织好布卖布给你!”

那董至义点了点头,说道:“棉布纺织一直集中在江南。我们把北方产的棉花贩到江南,又从江南买布卖到北方,来回运费不说,便是被钞关收的税费都要不少。若是在天津设厂织布,直接取北方棉纱供应北方棉布,是一条明路。”

李植插话说道:“我一个月要织布一万多匹,董老爷给个便宜的纱价!”

董至义捻了捻胡须,淡淡说道:“这位小友要做这么大的织坊啊!”顿了顿,他说道:“棉纱的市场零售价是七两五钱一担,我便给你个批价,七两四钱!”

李植哪里愿意接受这么高的价格,耐着性子和那董老爷讨价还价,最后议了个折中的价格,七两一担。说完棉纱价,两人又商量起棉布售卖的价格。

“董老爷,市场上棉布收购价是多少?”

“我从市场上零散织户收白棉布的价格,是九钱一匹。”

“我就按这个价格,每个月卖一万多匹给你如何?”顿了顿,李植说道:“不过我的布有个特点,是一般棉布的两倍宽。做衣服时候可以把布裁成标准宽度,也可以不裁布直接用两倍宽的布做衣服,可以做出新花样来。”

“哦?还有这样的布匹?”董至义沉吟了一阵,抬头说道:“这样的布倒是稀奇,定会十分畅销。小友卖的若是这种布,无论多少我都按市价收购!”

“好!一言为定!下个月我便来你这里进货销货!”

“一言为定!”

找到了进货销货渠道,李植便开始招募人手了。

李植给织工的待遇还是按以前一样,二两银子月钱,三餐有肉。不过和以前不一样的是,李植这次招募的男女都要。

明代织坊广泛使用女工。万历朝的辅徐阶大肆经商,就曾经开了一间规模很大的织场,雇了很多织布女工,每年生产大量织物在市场上进行交易。李植雇佣女工做织工,在明末人的观念里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李植招人给的福利极好,是肥缺,所以招聘先是面对家族内招聘。李家的男性亲戚几乎都在李植的肥皂作坊做事情,所以这次二爷爷推荐了三十多个李家女儿和媳妇。郑家那边,李植的姥爷也找了二十多个男女亲戚来。

李植稍微面试一下,就接收了这些人。招了这么多亲戚,几乎把李家郑家的亲戚全部网罗来了。

除了亲戚,李植还在街坊里招人。前段时间肥皂作坊录用了六个街坊子弟,如今已经拿到了月钱过上了小康日子。有银子拿管饭,还有肉吃,去哪找这样的好日子?街坊们看在眼里,都对那六个幸运儿眼红羡慕。这次再招人的消息一放出去,各色邻居便纷纷上门求聘。李植甄别筛选,又录用了七十多个合格的男女。

不过这些人还不够,李植还需要面向社会招聘。李植让大表兄郑开成写好了几十张告示,在天津卫的繁华地段贴了出去。

二两银子月钱,还管三餐有肉,这样的待遇打着灯笼也难找,告示一帖出去,应聘的人就挤满了李家院子,差点要把李家门槛踏破。

城北四通巷子的顾老二站在李家院子外面,站在等待面试的队伍里,心里十分忐忑。

他运气好,认识一个识字的账房先生,所以李家贴出招聘布告的第一时间他就从账房先生那里知道了消息,第一时间赶着往城东来了。他本以为自己知道消息这么早,肯定是能被录用上了。不过等他到了李家院子,他才暗道情况不妙——排在队伍里等待面试的人群,已经排到了一百多号。

想来李植家做织工的人太多了,这年头兵荒马乱经济萧条,找活计十分难,穷人家有碗饭吃就不错了。二两银子月钱还三餐有肉,这样的生活听上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但既然是城东李家招人,这条件就必然是真的——之前李家在街坊中招募六个人手,一个月给二两月钱还管饭有肉吃的事情,早已经传遍了天津卫,大家都知道李家是难得的好雇主。

不光是没有活干的穷人来了,就连一些有活计的人,也丢了活计来这里应聘——好日子谁不想过啊?

第三十六章 顾家媳妇

所以当顾老二按李家规矩站在等待面试的队伍里时候,他心里十分紧张,生怕轮到他时候已经招满人手了。

好在李家这次招募的人手十分多。面试的队伍一点点往前挪,从上午一直等到中午,终于在李家主人吃午饭之前轮到了顾老二。

顾老二紧张地走进了堂屋,回答了那年轻家主的十几个问题,然后就欣喜地听到:“你被录用了,后天正卯时到这里集合,然后一起带你们去织坊。”

顾老二仿佛一下子捡到了金元宝,嘴巴笑着咧得大大的,浑身都轻飘飘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李家院子里走出来的。

得了这样的好消息,顾老二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当铺里把棉袄棉裤当了六十文钱,到米店买一袋米。

提着米走回家里,顾老二有一种久违的自豪感。自己这个当家的,总算搞了点米来过日子了。

家里住的是和别人合租的院子,自家三口人就挤在一间屋子里。顾老二一打开门,就听见媳妇虚弱的声音:“顾老二,你提着什么东西回来的?”

顾老二骄傲地把米袋子一提,大声说道:“我买了米!”

“什么?你买了米?”顾老二的媳妇从床上爬了起来,有些焦急地抢过顾老二的口袋,家里钱早已经用完了,之前顾老二又一直没有找到活计,家里已经两天没有揭锅了。顾老二在外面奔波寻活计,为了支持住体力昨天还吃了一块面饼。顾家媳妇和老母亲,那是整整两天什么都没吃,此时看到了米,顾家媳妇一脸的欣喜。

“你哪里得来的米?”

“我把棉袄棉裤当了,换了六十文钱来!”

“什么?”

听到顾老二的话,顾家媳妇十分的失望,脸上黑了下来。他还以为顾老二从哪里赚来了几十文钱呢,谁知道是棉衣当的钱。顾家媳妇想到明年冬天顾老二就没有棉衣了,顿时眼泪就流了下来:“顾老二,明年冬天你怎么过?”

“媳妇儿你听我说!”

听到儿子和儿媳争吵,床上顾老二的老母亲醒了过来。抬起头盯着媳妇手上的米袋,老母亲眼睛直地说道:“我儿,我这两天都要饿晕了,我实在是抵不过了。你既然买了米,赶紧去煮些粥来喝吧!”

说完这话,婆婆头一歪躺在了床上,再没有力气多说一句。

顾家媳妇听到婆婆的话,再不和顾老二争辩。她咬着嘴唇,扶着墙往合租的厨房走去,生火烧起了粥。过了半个时辰,那粥便烧好了,顾家媳妇用力地端着一小盆粥,慢慢走回了自家屋子。

闻到粥香,床上的老母亲挣扎着爬了起来。顾老二找来几个破碗,先把粥盛了给老母亲,然后才给媳妇和自己盛了一碗。

顾家媳妇还在揪心顾老二的棉衣,背对着顾老二不肯说话。

老母亲也不顾粥烫,用力喝了一口,便全部咽了下去。热粥流进了胃里,老母亲精神一振,这才说道:“我儿,我总算是没饿死,你也赶紧喝几口吧!”

顾老二却不急着喝粥,而是拉着背对着自己的媳妇,说道:“媳妇你听我说,我敢把棉衣当了,是找到差事了!”

听到这话,顾家媳妇身子一摇,慢慢转身过来:“什么差事?”

“做李家的织工,一个月有二两银子月钱,还三餐管饭有肉!”

“什么?”

“城东李家啊!就是我上次和你说的,卖肥皂的李家!他家新建了织坊,招了我做织工啦!一个月二两银子月钱还管饭!所以我才敢去把棉衣当掉的,等下个月拿到了月钱我就能把棉衣赎回来啦!”

顾家媳妇听到这样的好消息,感觉是老天终于开眼了,她坐在椅子上愣了半天,这才高兴地笑了几声。笑着笑着,她又哭了起来。不过这一次,她是高兴地哭着。

二两月钱,足够买两百斤米,足够三口人的衣食住行。终于,自己家云开日出,有饭吃了。

这兵荒马乱民不聊生的年头,有饭吃,是多么值得高兴的一件事情啊。

顾老二赶紧把盛着粥的饭碗举刀媳妇面前,大声说道:“媳妇,你快吃几口粥,然后也去李家‘面试’去。我听说他家女工也招,要是把你也录用了,我们家就红火啦!”

顾家媳妇楞了楞,然后飞快地擦掉了眼泪,端起粥碗大口地喝起了粥。喝了几口,她就拍了拍衣服上的柴火灰要往李家去,却被顾老二拉住。

“媳妇再喝两口,别走到半路倒地上了。”

顾家媳妇点了点头,又用力地喝了两口粥,便再不管顾老二,推开门往城东李家的院子跑去。

招募了四百名新人,李植把织工们分为四十组。每组织工配一名组长,从肥皂作坊里选取有能力的亲戚充任,唤作主管,月钱三两。而肥皂作坊空出来的四十个岗位,则用新招募的人顶替。

三月底,李植订做的飞梭织机就全部组装好了。李植反复和织工们交代了保密条例后,警告织工泄密的后果后,才让织工们上岗工作。

为了保护飞梭织机的秘密,李植招募人手时候并不强调织布经验,而是重视织工的老实本分。所以刚开始时候,一些织工的操作还不熟练。但李植给的福利这么好,织工们工作时候都十分用心。不熟练的人练上几天,也便熟练了。

虽然工作未满一个月暂时没有拿到月钱,但是织工们还是被李植三餐有肉的福利震撼到了。每天早上或吃馒头或吃稀饭,固定有一个鸡蛋。每天下午管饱的米饭,每人有二两猪肉。更别提每天中午东家还提供额外的一餐,而且也有二两猪肉!

对于一天只吃两顿,极少荤腥的大明朝贫民来说,这简直是贵族般的待遇了。在没见过世面的贫民心里:就是那些做大生意的老爷们,在吃上面也只能这样吧?

第三十七章 杨氏

这一天,早上吃早饭时候,葫芦街黄家的杨氏用油纸把荷包蛋包了起来。中午和晚上吃饭时候,杨氏又把自己的四两猪肉包了起来,偷偷藏到了怀里。

正戌时“下班”时候,杨氏满心的欢喜,带着四两肉和一个荷包蛋,脚步轻快地走回了家里。

杨氏家里是和人合租的半个院子,一进院子,她就看到自己的两个孩子,大丫和石头正在院子里玩耍。大丫九岁了,留着一个脏兮兮的长辫子。石头才六岁,在院子里傻乎乎地玩着泥巴。

一看见杨氏,大丫就扑进了杨氏的怀里:“娘亲回来了!”

杨氏笑着摸着大丫的脑袋,从怀里掏出那包着肉的油纸,得意地朝大丫眼前挥了挥,说道:“大丫,你看这是什么?”

大丫用力用鼻子闻了闻,犹豫了一阵,这才说道:“好香!好香!好像,好像是肉!”

“到底是好香还是好像?”杨氏被大丫的话逗乐了。她从油纸里拣出一条肉丝来,轻轻地送进大丫的嘴里,眨着眼睛问道:“好吃不?”

大丫上次吃肉还是过年时候呢。此时得了肉丝,她狠狠地咀嚼了几下,这才用力地吞了下去。一脸的兴奋,大丫喊道:“娘,这肉真好吃。”

见大丫说好吃,杨氏才喜滋滋地把油纸里一半的肉丝倒到了大丫的手上,笑道:“大丫,给你一半,剩下一半给弟弟好不好?”

大丫双手捧着肉丝,舔了舔嘴唇说道:“娘,都被我和弟弟吃完了,你也吃呀!”

杨氏欣慰又得意地说道:“娘吃了好几天了,天天都吃。今天这是娘偷偷带出来给你和石头吃的。”

大丫捡了一根肉丝放进嘴里,用力地咀嚼着,点了点头。

杨氏这才抬起头,正要喊石头,却看到自己儿子已经站在了大丫的旁边,巴巴地看着姐姐吃肉,口水已经从嘴角流了下来。

“傻石头。”杨氏挑出两根肉丝,送进了石头的嘴里。儿子得了肉,立刻吧唧吧唧地咬了起来,一脸的幸福。

看到儿子开心的脸蛋,杨氏舒了口气,也感到一股幸福。

这都是东家李家带给自己的幸福啊!要不是这织工的活计,自己家平日里哪里吃得上肉啊?以前自己早起晚睡日日织造,一个月也赚不到一两五钱银子,丈夫在别人的葫芦店里做伙计,一个月也只有一两二钱银子。不到三两银子养活四口人,日子过得紧巴巴的,能有饭吃就不错了。

如今到了李家的织坊里做事,自己吃喝就不用银子了,加上二两银子的月钱,自家的日子很快就能火红起来了。

说不定,存上几年钱,自家可以买一个小院子呢。

杨氏想着未来的希望,越来越高兴。她把剩下的肉丝都给了石头,推开了自家的家门。

房间里,丈夫黄贵对着桐油灯,正缝着棉衣上一块断了线的补丁。他的缝纫技术不好,缝的线歪歪扭扭的,在桐油灯下显得十分笨拙。

杨氏见状,一把从黄贵手上抢下棉袄,骂道:“你缝什么?哪有一个大男人做这缝纫的事情的?”

黄贵讪讪地笑了笑,说道:“这不是你‘下班’的晚,我便替你做些事情么?”

杨氏啐道:“我戌时下班,在家还有一个半时辰,如何做不了这些事情,要你帮手?”

黄贵摸了摸脑袋说道:“如今你去李家织坊做事,能赚那么多银子,我也该多做些贡献了么!”

丈夫的话把杨氏逗乐了,她把头一低,吃吃笑了起来。不过她只笑了一小会就抬起了头,把油纸里的荷包蛋递给丈夫:“给你吃!”

黄贵看着荷包蛋,脸上居然红了起来,摇头说道:“这是你做工赚的,如何藏给我吃?莫要被你的‘主管’看到了,扣你工钱。”

“主管看到了!不过他不管,反正是给我的肉和鸡蛋,我如何处置东家不管的。”杨氏把鸡蛋塞到丈夫嘴边,又说道:“给你吃!”

黄贵脸上血红,挥着手说道:“我不吃!我不好意思吃你的鸡蛋!”

杨氏不满起来,把鸡蛋往黄贵的嘴巴里塞,大声说道:“说了给你吃就给你吃啊,你一个大男人别扭个什么劲!”

黄贵被荷包蛋顶嘴巴上,拧不过杨氏,只能张嘴咬了下去。好久没有吃到荤腥,那鸡蛋的香甜让黄贵精神一爽。

见黄贵终于开口吃了,杨氏笑吟吟地问道:“好吃不?”

黄贵赶紧点头说道:“好吃,好吃!”

见丈夫的傻样子,杨氏满心的幸福。她抬着头笑了起来,笑得声音越来越大,笑声里满满的幸福。

三月上旬,李家织坊的棉布便运到了大布商董至义店面里,通过董至义的渠道上了市。

比寻常棉布宽一倍的李家布,立刻就吸引了各方的注意。

茶叶坊林家的徐氏这几天要嫁女儿,没几天就要去婆家铺嫁妆了,便想给女儿做几套新衣。她走到董家在天津城南零售的布庄,立即被那宽幅的大布吸住了目光。

“店家,这白棉布怎么这么大,比一般的棉布宽一倍。”

店里的掌柜走到徐氏面前,得意地说道:“这是新上市的李家棉布,就是要比寻常棉布宽一倍。”掌柜举起那匹李家棉布,在棉布上比划着说道:“棉布这么宽,裁剪时候就有了更大的余地,布匹可以得到更多的利用。以前布匹稍微一剪就出来很多边角料,现在布宽了这些边角料都变大了,这些边角料也就变成了有用的部分可以用来做衣服。”

“而且!”顿了顿,掌柜又说道:“布匹更宽,做衣服时候前襟后襟可以直接一片剪成,不需要分两次裁剪成型后靠线缝合在一起,做衣服省力,而且做出来的衣服少了一道缝线,也更体面!”

“李家棉布,莫非是城东做肥皂的李家?”

“就是城东的李家!”

“这李家人怎么这么厉害,搞出了肥皂这么好用的物事,如今又织出这么宽的棉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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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1uneta的5oo打赏,本书的第一个打赏,感谢

第三十八章 珍妮纺纱机

徐氏手巧,给家里人做过不少衣服了,熟悉做衣服的各个步骤细节。布庄掌柜把话一说,她立即就明白了其中的好处,倒是对李植本事感慨了一番。想了想,她问道:“掌柜的,这宽布多少钱一匹?”

“这李家棉布两倍普通布宽度,一匹长的布要折做两匹卖。折算后价格和其他的布匹一样,一两银子一匹。”

“还能再便宜些不?”

“这是新品,便宜不了了。也罢,看你诚心想买,我便少你二分银子,九钱八分一匹卖给你。”

“好,我买一丈一尺!”

买了李家棉布,徐氏便回到家里,拿起剪刀针线为要出嫁的女儿做起了新的衣服。果然,宽布在裁剪时候规划衣服的余地更大,为徐氏节约了不少边角料。而且那宽布可以直接剪出衣服的前襟后襟一整块,倒是省了一道缝线。

做好了新衣服,过了几天徐氏便去女儿婆家铺嫁妆了。林家是中产之间,做的嫁妆不算丰盛,但也绝不寒碜,项链、盆桶,床上用品、箱子和衣服都有。嫁妆多做些,以后女儿在婆家的日子就好过些,徐氏并不十分节约。

其他的东西都是普通物事,唯有徐氏用李家棉布做的衣服,吸引了女儿婆家人的注意。

举起那套百褶裙反复看,女儿的姑姑笑着说道:“这百褶裙好稀奇,怎么不是前襟后襟缝起来的,只有背后中间有一道缝线,这么好看。”

见未来的姑姑夸奖自己的嫁妆,徐氏的女儿心里一喜,看向了娘亲。

徐氏走到姑姑面前,麻利地说道:“这是李家宽布做出来,前襟后襟裁剪时候就连在一起的,自然不需要再缝一线!”

“还有这样的布?那不时以后做衣服都不用缝两道线了,都只在背后缝一条线就好了?”

“是呀!”

“这李家宽布真是个好东西,亲家娘你哪里买的?”

“我在董家布庄买的。”

“我过几日也去买几尺来做衣服。”

李植的宽布有种种好处,在市场上很流行,收棉布的董至义也就乐于收购李植的棉布,李植的宽布便不愁销路了。算下来,织坊一个月能织出七千五百匹宽布,折合普通布匹一万五千匹。这些布匹李植以九钱一匹的价格卖给董家,再刨去棉纱成本和人工开支,织坊一个月能为李植带来一千四百多两的利润。

织坊虽然比不上肥皂的暴利,但也成为了李植财务上一个重要板块。

加上肥皂生意一个月三千两的利润,李植如今每个月能赚到四千四百多两。即便在富商云集的天津卫,李植也算是一个不小的实业家了。

有了钱还必须有保卫这些钱的力量,否则光有钱当真是一件坏事。为了震慑觊觎自己产业的小人,李植又招募了六十个人加派到自己的家丁队里。加上原先招募的十多个人,李植已经有七十多个家丁了。

这些家丁,李植以十人为一组,从第一批十个家丁中选取武艺较好的人担任组长。七组家丁,其中两组驻扎在肥皂作坊,由钟峰率领。一组驻扎在李植家,李植直接管理,用以保护李植的家庭财产。另外四组驻扎在织坊,由李老四率领。

李植这几个月观察下来,现李老四虽然出身苦,但十分忠诚可靠。武艺可以训练,但忠诚却难得。而且李植未来准备用火器武装自己的家丁,对于使用火枪和大炮的军人来说,个人的武力并不十分重要。李植把四十个家丁交给李老四,心里放心。

李老四和钟峰担任队长,月钱自然就要提高,李植分别给两人五两和三两一个月。

得了这么高的月钱,李老四更加感激李植,做事更加用心,唯恐哪里疏漏了对不起李植的月钱。钟峰加入李植的队伍不久,没有立功,还不宜给予太高的月钱,暂时拿三两银子的月钱担任队长。

这些家丁轮流在织坊站岗巡逻,闲时就训练队列作战。李植提供足够的肉荤给家丁们,家丁们不缺乏蛋白质,身体越练越强壮。练一个月下来,家丁们在突刺木球的项目中基本上都能十刺中五。

不列突刺的时候,李植又让这些家丁练习队列,组成西班牙方阵。西班牙方阵是这个时代经过战火考验的队列战法,李植当然会拿来使用。他让家丁们按照西班牙方阵的样子列成两排,第一排往右刺杀敌人,第二排直刺对面的敌人。

李植要求很严格,要求家丁们练到几十人如一人,能用长棍或长枪完成进攻和防御。

李老四和钟峰都很勤勉,带头苦练。加上有高薪加高福利,这些家丁们练得很用心。估计再练几个月,这些家丁们就能成为出色的阵列战士了。

忙完了家丁队的扩张,李植开始制造珍妮纺纱机。

在后世的历史上,随着飞梭织布机的出现织布的效率大幅提高,棉纱就有些供不应求了。在这样的情况下,英国人詹姆斯·哈格里夫斯在一七六四年明了一种新式的纺纱机。和原来的纺纱机不同,这种纺纱机将纱锭都竖着排列,用一个纺轮带动,极大地提高了纺纱的效率。哈格里夫斯以女儿的名字命名了这种新机器,便是闻名世界的珍妮纺纱机。

明末也有多锭的纺纱机,但是这些机器依然横置纱锭,最多只能排列五个纱锭。实际上明末五锭的纺纱机都未普及,市面上更多的纺纱机都是四锭的。

李植作为一个工业设计师,当然了解过纺纱机的构造原理,便是珍妮纺纱机他也会做。他把家里一间厢房当作实验室,找来几个铁匠木匠分别打造各个部件,自己带着李兴把各个部件组装,花了两天,便做出了一台二十锭的珍妮纺纱机。

这种珍妮纺纱机构造简单,但设计十分巧妙。纺纱时候,只要操作者转动纺纱机的大转轮,带动转轴,转轴就会通过绳套转动锭杆。完成后这一步后,小小的倒转一下大转轮再顺转,使的纱线从锭杆钩上脱下。最后放下锭子压板使锭子与锭杆同轴转动,将纱线卷绕到锭子上,便完成整个过程,将棉花纺成棉纱。

第三十九章 纱厂

李植这种新机器的效率,是明代纺纱机的四、五倍。

不仅如此,珍妮纺纱机纺出的棉纱粗细一致,用这种棉纱织出的棉布均匀细密,质量要好于明末的普通棉布。

珍妮纺纱机,让李兴又吃了一大惊。

“大哥,你这机器也太神了,比娘的纺纱机要快上四、五倍,而且这纺出来的纱都一般粗细十分匀称!你都是怎么想到这些机器的?你这一下子改变了一个行当啊。”

李植笑着眨了眨眼睛,说道:“一个老道士教我的!”

李兴摇头说道:“又是老道士,那老道士人再好,这懂得的也太多了吧。莫非他是个渡劫成仙的真人,天上地下无所不知?”

李植答道:“那还真有可能,我那时在海边看到他,只觉得他仙风道骨的,手上拿着一把拂尘,说不得已经成仙。”

李兴啐道:“仙人都是在山里住的,哪有海边的仙人?”

李兴也不傻,对李植的话实在难以相信。道士炼丹倒是有的,哪有道士懂这么多机器的,李兴不信。不过哥哥的表现又让他不得不信,不是别人教的,难道大哥自己想出这么多精妙的机器来?那就更不可思议了。

这些新明随便一个拿出来,都是可以改变这个时代的东西啊。

“我这个仙人与众不同,是喜欢海的。”顿了顿,李植问道:“李兴,你喜欢这些纺织机械吗?”

“喜欢啊,这些机械太精妙了,看上去就让人喜欢。”

见弟弟的思想单纯,李植笑了笑,说道:“我要在织布厂旁边建一个纺纱厂,我都让你管,让你管这些机器,再管近千工人,你管得来么?”

李植想实现的东西太多,要铺开的摊子很大,精力不够。织布厂和纺纱厂需要一个人站出来为李植管理,弟弟李兴虽然还年幼,但管理纺织工厂也没有什么难事要处理,弟弟忠实可靠,无疑是最好的人选了。

听到李植的话,李兴想了想就点头说道:“好啊。这些工人好管,拿了大哥这许多月钱,这些人一个个都战战兢兢的生怕被我们赶出去,一个个都十分听话非常好管理。不过你让我去管织坊,肥皂作坊怎么办?”

李植想了想说道:“肥皂作坊你不用担心,我自然找到人管理。”顿了顿,李植又说道:“让你管这么多人,我给你十五两银子一个月做零花钱。”

“大哥你太义气了!”

听到李植的话,李兴喜上眉梢,差点从地上跳起来。

珍妮纺纱机试验性制造成功后,李植找来泥瓦匠和木匠,挨着城东的织坊又建起一千多平方米的厂房,围上围墙。他又找来一百多个铁匠木匠打造珍妮纺纱机的部件,在一个月内造出四百台纺纱机。

当然,为了保密,这些纺纱机不同部位的打造李植是交给不同的匠人的,最后找亲戚组装在一起。而且对纺纱机的关键部位李植都用木板遮住,不让纺纱工看到纱机的秘密。

四月中旬,李植的纺纱机全部做好,纺纱工厂便已准备妥当可以开工了。李植再次布告示,又从天津城中招募了四百个幸运儿,清一色二两月钱,三餐有肉的待遇。

纺纱厂开工的第一天,李植就召集所有纱工集会,再次强调了一次保密条例。

纺纱厂门口的黄泥地上,李植站在一个小小的主席台上,大声对四百纺纱工说道:“诸位回答我,二两月钱,三餐有肉的待遇,够不够好?”

李植经过面试,录取的纺纱工都是老实人。听到李植的问题,这些纱工纷纷答道:

“这样的待遇十分好了!”

“东家给的待遇好极了,我都靠东家翻身了!”

“再找不到比这好的待遇了!进了东家门下,我在亲友面前都挺直了腰杆了!”

听到纺纱工人们的回答,李植清了清嗓子,说道:“诸位既然满意纱厂的待遇,就要记得一条,纺纱厂的机器,你们是不能议论的,也绝不能对外面的人泄露纺纱机的秘密。”

“一旦有人违反保密条例,绝对会被纱厂扫地出门!”

“我再强调一次,但凡透露一点纱厂的机械给其他人等的,立即扫地出门!”

听到李植严肃的警告,纺纱工人们都不敢说话。一时间,站着四百人的黄泥地上陷入了一片沉默。

李植大声问道:“你们明白了么?”

听到李植询问,众人才大声答道:“我们明白了!”

“东家放心,我们明白的!”

“我们绝不会背叛东家的!”

听到众人的回答,李植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挥手说道:“明白了就好。好了,所有人进厂,开始进厂熟悉机器吧!”

在纺纱厂里将新工人培训了几天,纺纱工厂便开始运转了。

培训的时候,纺纱厂的新工人都对珍妮纺纱机无比惊讶。他们哪里见过效率这么高的纱机?一个个都对东家,也就是李植,惊为天人。

有了纺纱厂,如今李植只需要购进去过籽的棉花,就能向织布厂供给棉纱。比起购买棉纱,购买去过籽的棉花就便宜多了,李植可以赚取不少原属于董家棉纱商的利润。

这一天,李植正在刚刚落成的纺纱工厂的各个车间里视察,看到工人们都干得十分用心,整个工厂高运转,心里十分满意。

李植走进三号厂房,看到大表兄郑开成在那里和几个主管在讨论管理事宜。郑开成现在是纱工主管上面的经理,月钱五两,手下有五个主管和四十五个纱工。

李植走上去站在郑开成的身后,听到郑开成说道:“纺纱量不能达标的个别工人,还是以手把手指导为主,扣月钱的办法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用,否则容易让其他纱工们产生恐慌心理。只有对极个别明显是消极怠工的工人,才采取停止肉荤供应,甚至扣月钱的办法。”

郑开成背对着李植不知道,正侃侃说着,其他的五个主管都看到李植了,纷纷对李植行注目礼。郑开成见手下们表情有异,这才转过身,看到了李植。

“哎呀!东家来了!”

郑开成是李植的表哥,按辈分可以叫李植一声弟弟。不过如今李植的事业一日千里郑开成十分佩服,不敢托大叫李植弟弟,而是和其他人一样把李植叫做东家。

第四十章 曾作泽的新圆领

李植对郑开成的用词十分满意,也不把郑开成叫做表兄,而是称为开成:“开成你颇有管理心得嘛!”

“比不上东家高瞻远瞩!”

见郑开成夸奖自己,李植来了兴趣,笑笑地眯着眼睛问道:“我如何高瞻远瞩了?”

郑开成见李植追问,舔了舔嘴唇说道:“东家让我说,我说不好东家可别生气”

李植淡淡说道:“你大胆说,说错了不怪你!”

郑开成这才点了点头,侃侃说道:“依我看,东家做的这纺织机器,效率十分高,盈利能力也很强。如果东家不是高瞻远瞩,一味扩张,到时候棉布生产多了冲击市场,就要让天津附近织布纺纱的小民们日子难过了。”

郑开成说的其实很对,明朝还是男耕女织的自然经济,如果李植全力扩大织布工厂,利润确实会直线提高,但却砸了自然经济下在家织布纺纱的妇女饭碗,不但会让这些人陷入贫困,而且会造成政治问题。

郑开成侃侃说道:“东家不急着扩大织坊,而是往上游展建立纺纱厂,这就避免了直接冲击市场价格。纺纱和织布都在自家工厂里完成,就把那些棉纱经销商的利润赚来了。这些商人毕竟是少数人,又都习惯了竞争和风险,他们的利润被东家赚一些也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郑开成所说的,确实是李植所想。李植并不想冲击明末的自然经济,所以才谨慎扩张纺织工厂的规模。

李植听到郑开成话,点头说道:“站得高看得远,开成不愧是读过书的人。”

听到李植的夸奖,郑开成摸了摸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

顿了顿,李植说道:“开成,让你做个经理有些屈才,我让你去做肥皂作坊的总管,如何?”

郑开成愣了愣,问道:“东家的意思,是把整个肥皂作坊给我管理?”

“对!我给你一个月八两银子的月钱,管理整个肥皂作坊!”

郑开成毕竟是个年轻人,得到李植如此重用十分兴奋,眉飞色舞地说道:“那再好不过了!我愿意干!”

李植笑了笑,淡淡说道:“明天你就和我一起去肥皂作坊吧!李兴来纺织工厂以后,那里已经好几天没有总管了!”

使用珍妮纺纱机棉纱的棉布十分细密匀称,一推出市场立即收获了广泛的赞誉。

天津城北笔墨巷子的冯家老大冯子山是个童生。他虽然有个童生功名,但这功名比不上秀才,也不值钱,他家里还是十分清贫的。这一天他家来了客人,客人同样是个读书人,是和冯子山同一期录取童生的曾作泽。

冯子山在家里的店铺里等到曾作泽,第一眼就看到了曾作泽身上一套全新的青色圆领袍子。那袍子也不知道是用哪里的棉布做的,布料十分轻薄匀称——市面上常见的棉布总免不了有些经纬不匀,有些棉纱粗,有些棉纱细,看上去粗的地方聚集成结。但曾作泽身上的那件袍子,就全没有这样的问题,浑身上下匀称一体。

市面上的棉布,无论产地哪里,都没有这么好的做工。也不知道织布时候如何淘汰细选棉纱,才能做出这样的好布出来。比起这样的棉布,市面上一般的棉布就显得十分粗糙了。冯子山暗道曾作泽哪里买来这样的棉布,也不知道他花了多少钱做这一身衣服?

那曾作泽本来仪表一般,但穿着这样体面的一件棉布圆领,倒是显出一些精致的气质出来,显出读书人的体面出来。曾作泽家里是做铜器买卖的,稍微富足些,冯子山暗道有钱就是好,可以做买好棉布这么体面的袍子。

见到冯子山,曾作泽一揖作礼,唱道:“冯兄别来无恙!”

接过曾作泽递过来的一包茶叶,冯子山挥手说道:“贤弟客气了,屋里请!”

两人进了堂屋,分主客坐下。冯子山把准备好的茶水泡了端上,便开始和曾作泽聊了起来。读书人聊的,无非是同期府试录取童生的其他人的风流韵事,自己最近写八股文的心得,下期童试的准备情况。聊天时候,曾作泽举手投足之间身上那件经纬细密的圆领十分显眼,硬是给他这小童生增添了几分精致的气质,让冯子山十分羡慕。

见冯子山时不时盯着自己的棉布圆领,曾作泽笑了笑。沉默了半响,他问道:“冯兄看我这件棉布圆领如何?”

听见曾作泽的询问,冯子山才反应过来自己老盯着对方的新衣服看,有些失态了。顿了顿,冯子山尴尬地说道:“贤弟这一身新圆领经纬匀称,十分体面,着实为贤弟添了几分神韵。”

曾作泽听到冯子山的夸奖,哈哈大笑,这才说道:“不瞒贤弟,你是第六个这么说的人了。别人都说穿上这件新衣,我才像是个读书人了呢!”

冯子山点了点头,说道:“这一身衣服确实十分体面。贤弟所费不菲吧?”

听见冯子山的话,曾作泽神秘兮兮地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

冯子山心急问道:“怎样?”

“这件圆领,一点不贵!”

冯子山吃了一惊,好奇说道:“贤弟这新衣精致匀称,所用布料定不是凡品,如何能不贵。就愚兄所知,天下南北的棉布,没有一处所产棉布能有如此精致。做这样的棉布,定要细选棉纱,专选那一样粗细的精纱织成布,才有这样的效果。愚兄猜测,怕也只有松江府的大织坊,才会生产这样的精细棉布,必然金贵。”

曾作泽哈哈大笑,说道:“冯兄猜错了,这棉布是天津本地产的!”

“本地产的?”

“就是董家布庄买的李家精布。别的棉布卖一两一匹,这李家精布也卖一两一匹。”

听到曾作泽的话,冯子山呐呐说道:“想不到我天津也有这么讲究的织坊,做出这样的精布。只是他要精选棉纱才做得出这样的棉布,又怎么会卖得如此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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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赶走肖光伟

曾作泽见冯子山话里如此羡慕自己新衣,便站起来说道:“眼见为实,冯兄既然喜欢这布,不如就趁这布还没卖完,赶紧和我一起去一趟董家布庄买他几尺来,如何?”顿了顿,曾作泽又说:“我听那董家布庄的人说,这布虽然是本地产的,但董家人要把布卖到京畿、山东甚至江南,匀给天津本地的份额并不多。冯兄想买,下手可要快了!”

冯子山虽然清贫,但读书人最重脸面,为了体面的新衣服买几尺布还是舍得的。他实在是喜欢这李家精布的细密处处显出读书人的精致,便站起来说道:“贤弟带路,我这便去买他几尺来,也和贤弟这样做一套体面的新圆领。”

“哈哈,我们这就去!”

李植的精布在各地畅销,李植当然知道。不过他坐拥珍妮纺纱机和飞梭织布机,已经获利不菲,而且他有心让这精制棉布形成口碑,所以也不急着涨价。

这一天,李植带着两个家丁出门,正要往纺织工厂走去,却看到崔合带着一个丫鬟在坊里的巷子上快步走来,后面跟着肖光伟。

“崔合,你等等我啊!”

崔合十分厌恶粘着自己的肖光伟,转身说道:“肖光伟!你别追着我啊!”

肖光伟好不容易走到崔合面前,笑着说道:“崔合我不是追着你,我是邀你去踏青,去看弥陀寺的桃花!”

“什么桃花?不去不去!”

李植一看这情况,就知道肖光伟又追着崔合不放了。明末虽然社会风气开放,但毕竟男女有别,年轻男女还是会彼此间保持距离的。像肖光伟这样缠着崔合的,传出去对崔合的名声还是不太好的。

肖光伟明知道这一点却还是粘着崔合,似乎就是要造成崔合和他相好的风闻,用心不良。

崔合骂了几句肖光伟,转身又往坊里走来,却看到了带着两个家丁的李植。看到李植,崔合仿佛看到救星,快步跑到李植面前。

“李植,你快来帮我!”

李植装作不解地问道:“帮你什么?”

崔合说道:“帮我赶走这个苍蝇一样的肖光伟!”

李植笑了笑,这才看向追过来的肖光伟。

肖光伟好不容易追了上来,看到李植站在崔合面前,想了想皱眉说道:“李植,我和崔合有话说,你赶紧走开。”

从小到大,在肖光伟的眼里李植永远是那个家里贫穷的呆子,傻乎乎的任人欺辱。虽然李植最近突然机灵起来还掉了欠肖家的银子,而且听人说还搞了个肥皂作坊,但李植的形象在肖光伟的心里里一时还没有变化太多。

所以肖光伟一看到李植,就大咧咧地要他走开了。见李植不听自己的话,肖光伟又骂道:“别以为你还了我家的钱就扬眉吐气了!就看你家这破破烂烂的院子,那和我家和崔合家是天上地下的区别!快走开!”

肖家经营南洋珍珠,一年也有几百两银子的利润,家里修着体面的宅院,肖光伟瞧不起李家那破旧失修的宅院。至于李植现在肥皂作坊的利润,肖光伟不太清楚,不过李家的院子那么破败,肖光伟下意识觉得呆傻李植做的产业不可能太大。至于李植新建的纺织工厂,年少不知事的肖光伟更是完全不知道。

肖光伟十几年来形成的瞧不起李植的思维定势,是难以一下子改变过来的。

打量了趾高气扬的肖光伟一眼,李植淡淡说道:“肖光伟,你在马路上追逐少年姑娘,有碍风纪,你可知错?”

听到李植为自己出头,崔合高兴地掂了掂脚尖,孩子气地拍了一下手。

“李植说得好!”

肖光伟听见李植的话,愣了愣,这才骂道:“李植,你得了失心疯么?你敢教训我?你也不看看你家我家的差距。我一巴掌打你都是白打,你信么?”

肖光伟还把李植当作是从前的那个傻子,仗着肖家的家世可以随便欺凌,他说起话来也是十分托大。

听了肖光伟的话,李植气愤地吹了一口气,骂道:“肖光伟你狗眼放亮起来,看清楚形势。”

挥了挥手,李植让跟在自己身后的两个家丁走了上去,一左一右把肖光伟围在了中间。

两个家丁都是李植按照打手标准招募的,个子比肖光伟高了半个头。而且这些家丁这几个月都在训练武艺,身材十分结实,自有一股气势。两人一左一右往肖光伟身边一站,立刻就把肖光伟罩在了包围圈里。

“肖光伟你再追逐崔合,别怪我李植叫人揍你!”

肖光伟虽然在井边坊里嚣张,却是个胆小的。被李植的人围住,他被吓得退了几步。他紧张地看了看李植的家丁,大声说道:“李植你莫要张狂,你敢动我,我爹找清军厅的陈老爹弄死你!”

李植听他炫耀关系,忍不住问了一句:“什么陈老爹?”

听见李植询问,肖光伟得意地大声说道:“清军厅的刑房吏司陈老爹!和我爹是朋友,上个月还和我爹一起喝酒。你敢打我,陈老爹不会放过你。”

李植这才听明白,肖家最大的关系,是天津清军厅的胥吏。

胥吏就是明代政府里除了官员之外的办事人员,和后世的公务员差不多,不过录用时候不需要考试。明代的官员基本都是科举考试制度下选出的,而胥吏则是从民间直接选用。所谓天津清军厅刑房的吏司,就是天津卫主管民事的“清军厅”中主管刑事的胥吏头目。一旦生大的刑事案件,这个陈老爹可以向清军厅的同知提建议。一些小的案件,同知大人懒得过问,陈老爹可以直接处理。

说起来,陈老爹算得上是个有权的胥吏了。若是以前的李植得知肖家的关系,一定是避之不及低调做人。

不过对于现在的李植来说,刑房吏司实在是太小了。李植可是孝敬了巡抚大人二千两银子的人,出了事去找巡抚贺世寿,再花点银子,随便勾勾手指头都能把这陈老爹镇住,又怎么会怕肖光伟?

第四十二章 拮据的温体仁

李植笑了笑,也不答肖光伟,又朝十几米外自己院子前面站岗的两个家丁招了招手。那两个家丁知道李植的意思,也走过来围住了肖光伟。四个强壮的汉子把肖光伟围在中间,把肖光伟吓得脖子都缩了起来。

那张有几分俊俏的脸上,渐渐写上了畏惧。

李植淡淡说道:“肖光伟,别说你爹认识一个刑房吏司,就是你家人认识同知大人,我都敢打你到生活不能自理,你信不信?”

听到李植的话,肖光伟脸上一白。他不知道李植是不是吹牛,不过无论如何现在是四个人围着他一个人,李植如果让这些打手揍他,一动手肯定是他肖光伟先吃亏。

而且李植自信的话,确实让他怀疑自家的关系罩不住,让他半信半疑了。

吞了口口水,肖光伟不敢再托大,退后三步逃出四个李家家丁的包围圈。见四个家丁没有追上来,肖光伟瞪了李植一眼,撒腿逃了。

“李植,你别嚣张,你等着!”

李植朝逃跑的肖光伟喊道:“再让我看到你缠着崔合,我一定揍你!”

看见肖光伟撒腿逃走,崔合咯咯笑了起来。她拍手叫好,脸上兴奋得红扑扑的,说不出来的高兴。

“李植好厉害!赶走苍蝇了!”拍了拍李植的肩膀,崔合亲昵地说道:“以后你就做我的挡箭牌了!”

“挡箭牌么?”

李植淡淡地笑了笑,没有多说。

见李植不答自己,崔合又问道:“你出门是要去哪里?”

“我去我的纺织工厂看看。”

崔合睁着大眼睛,缓缓说道:“我听爹爹说你盖了好大的织坊和纱厂,雇了几百人呢!李植你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厉害了?”

李植笑了笑,云淡风轻地说道:“还可以吧。”

崔合好奇地说道:“我还没见过几百人的大作坊呢,李植你带我去看看吧!”

李植看了看崔合,点头说道:“走!带你去瞧瞧热闹!”

李植带着崔合往东城门走去,出了城门走了一刻钟走到了纺织工厂。

看到李植带着崔合来了,纺织工厂门口站岗的四个家丁纷纷躬身抱拳行礼,这种受人尊崇的感觉,又让崔合一阵兴奋。

进了工厂,看到各个厂房里热火朝天的忙碌情景,崔合问道:“李植,你这工厂一个月能生产多少棉布?”

“我这工厂每个月能产一万五千匹棉布!”

“四百个人能产这么多布?我听娘亲说一个织工三、四天才能织一匹布呢。”

“我的织机不同寻常,效率是普通织机的四倍!”

“这么厉害?”

在织坊看了一阵,李植又带崔合到纱厂参观。纱厂里机器响噪忙碌纺纱的情景看得崔合满肚子的好奇,又问道:“李植,你这纺纱机怎么都用木板罩起来看不到里面结构?”

“里面的机器结构是我的秘密,当然不让人看!”

“那你这纺纱机的度是一般人的多少倍。”

“我这纺纱机的效率是普通纺纱机的五倍,八天就能纺出一担细棉纱。”顿了顿,李植又说道:“你知道董家布庄的李家精棉布吗,那精棉布就是我这纱厂和织坊生产出来的,十分畅销。”

“李家精布啊!我听说过的!好厉害好厉害!这就是你上次说的科技的力量么?”

听到李植的话,崔合兴奋地拍着手,看向李植的目光里都有些崇拜了。

“说得对,这就是科技的力量!”

两人正在说话,李植旁边的一个中年女纱工抬头看了看崔合,嘟囔道:“哪里来的这么俊的姑娘,倒是配得上我们东家呢!”

听到她大胆的话,其他女纱工也抬头看向崔合,七嘴八舌地说道:

“确实是个俊俏的姑娘!是我天津城里有数的漂亮呢!”

“配我们东家最好了!”

“东家真有眼光!”

听到工人们露骨的评论,崔合有些害羞,低着头站在那里有些进退失据。好久,她才壮着胆子抬起头,偷偷看了一眼李植。

没想到,她却看到李植正不正经地对自己眨着眼睛。

自己明明偷偷看他了,他却冲自己眨眼睛!李植什么意思,戏耍自己么?

崔合这下子笑不出来了,她咬着嘴唇,小脸一下子变得血红,一下子就把头低下了。

站在那里沉默了一阵,崔合低着头就往纱厂外面走。

李植赶紧跟上去,问道:“崔合,你看完了么?”

崔合头也不回地往外面走去,只答道:“看完了,我要回家去了!”

“我送你?”

崔合一跺脚,气忿地说道:“不用!我自己和丫鬟回去!”

李植见崔合急着要回家,笑了笑,不再追赶,而是让两个家丁跟在后面护送崔合。

董至义把李植的李家精布贩到京师、山东、河南、甚至江南,在各地都收到了好评。

京城城西,大明辅温体仁家里的正堂上,桌子上摆着几匹李家精布。温体仁和夫人秦氏站在桌子前面,仔细地看着这几匹布。

“夫人你看,这布的经纬极为精细,都是一般粗细,没有粗大成撮的。温达和我说了,这李家精布一匹只要一两,和普通棉布一样,却精细了这许多!这布极为畅销!这几匹精布都是温达抢购回来的!这样的布做出来的衣服,相比粗布来说是十分体面的。这布还宽,做衣服省了缝一道线。用这种布给下人们做夏衣,要比用粗布好得多。”

秦氏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不要宰相的面子我还要诰命夫人的脸呢!我们家里的这十几个仆人多的跟了我们十来年了,少的也跟了你四、五年了,你就找了几匹精棉布来打他们,就不能买几匹绸缎来给他们做衣服么?”

温体仁尴尬地笑了笑,好言说道:“夫人,我一月俸禄只有十多两,家里却有八口人,哪里还有银子给下人做绸缎衣服?”

秦氏闻言十分不满,呐呐说道:“我听人说宰相门前七品官,怎么我家的丫鬟仆人就如此不堪?别人随便一个侍郎,或者小小一个给事中,家里的仆人都是鲜衣怒马的,你堂堂宰相,却让仆人穿棉布衣服,出门都要让别人家的家人耻笑。我和那些命妇见面,别人看我的局促,看见我丫鬟的寒酸,都一脸的瞧不起。”

温体仁听见妻子的抱怨,只能缓缓说道:“让夫人委屈了!”

第四十三章 乘数效应

瘪着嘴,秦氏不满地说道:“人家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你堂堂一个辅,却一分银子不敢收。别人硬塞进来的银子,别人送给我儿的银子,你都要想法设法地送回去,说出去都是笑话。”

温体仁皱了皱眉头,说道:“我当初竞争入阁时候揭钱谦益科举作弊,得罪了东林一党。如今朝野上下竞为党人。他们耳目众多无孔不在,我便是秉公做事,也要被人参为奸臣打为阉党,哪里还敢收人银子?”

秦氏瘪了瘪嘴,啐道:“你当初又何必争这入阁,惹来这么一身麻烦。”

温体仁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大丈夫在世岂能甘于碌碌?如今我为辅,可以压制屑小提拔忠直,日复一日,也可使这千疮百孔的社稷恢复血气。虽然一时受气,然而天子知道我的孤忠,终有拨云见日的一天!”

“这句话从你入阁时候便说起,都说了四年了,到今天作了辅,还不是夹着尾巴做人,时时提防别人的陷害,处处看天子的脸色行事?一天没有天子的庇护,你就要被那些‘君子’活活打死!”

温体仁听到秦氏的话,愣了愣,才想起不知不觉自己已经当了四年阁臣了。叹了口气,温体仁重复说道:“终有拨云见日的那一天!”

说完这句话,夫妇二人都陷入了沉默,恐怕温体仁自己,都并不十分相信自己这句话。

半响,温体仁才说道:“你叫他们几个来吧,把这些布给他们!”

秦氏把身子一转,啐道:“你自己叫,我是没脸和他们说!”

见夫人不配合自己,温体仁只有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想了想,温体仁只有把仆人温达叫来,让他拿上李家精布去和其他的下人说。

四月中旬,盛夏的脚步已经越来越近了,这才上午巳时,太阳已经晒得户外的人头上冒细汗。李植单单穿着一身青色茧绸直辍,也能感觉到太阳带来的热浪。站在纺织工厂围墙外面,李植和泥瓦匠头目规划着新厂房。

“李公子,这排水沟要挖起来,可得要不少人工。”

“人工无妨,没有排水沟下雨积水起来,可就不好了。”

“围墙依着原先的围墙,可以省却一面。再修一倍的屋子的话,算下来怕是要二百二十两银子。”

“可以!还要修一个大会议室,做我和管理人员开会的地方。”

李植和泥瓦匠头目商量后,便拉起队伍,把厂房的规模再扩大一倍。

此前纱厂投产后,织坊用细纱织出李家精布,这种新布立即畅销大江南北,甚至卖到了京师官宦人家里。不过作为一个穿越者,李植的计划极大,他要抢在鞑子入关前成就一番事业,所以不敢怠慢。他要再次修建新的厂房添置新的织布机和纺纱机,把织坊和纱厂的规模扩大一倍。

李植要把织机和纱机的规模,都增加到了八百台。

有了八百台纺机和织机,李植的纺织工厂产量就要达到一个月三万匹。虽然说太多的棉布产量会冲击地方上的纺织小民,但是李植的纺织工厂如今规模还不是很大,市场还能承受。而且李植的销售依托天津大棉商董家,而董家的销售渠道遍及长江南北,销售分散到大明各地,这样一来,李植的三万匹布这个数量就不显得很大了。

比如说,四月董家销售到京师的李家精布大概是两千匹,不足京师棉布需求的十五分之一。除非李植再把纺织工厂扩大几倍,否则对单地纺纱织布的百姓来说影响不大。

除了扩大织机纱机规模,李植还添置了一百七十台轧花机来给棉花脱籽。明代的轧花机是黄道婆从崖州黎族学来的,技术上领先于西方,效率颇高,李植一时间也不准备再设计更复杂的轧花机了,就直接在纺织工厂装备了大明的轧花机。

有了这些轧花机,李植就可以直接利用粗棉生产精棉布,可以不再买脱籽棉花而是直接从董家购进便宜的粗棉了,又省去了被董家赚取一层买卖差价的利润。

提高的纺织效率和节省的买卖价差都在为李植赚钱,李植预估了一下利润:算下来,再次扩大后纺织工厂开工后,大概每个月能为李植赚取八千两的利润。这么高的利润,足够李植展其他方面的事业了。

五月上旬厂房盖好后,李植就开始招募人手,要招募九百七十名工人。

这样规模的招募,放在天津卫都是大事了。如今“城东李家”的名声是打出去了,天津卫的人都知道李家用人的福利十分优厚。报名面试的那一天,不但没有差事的失业人员来了,一些有工作的低收入平民也来了,三、四千人拥到纺织工厂外面,把纺织工厂外面的十几亩空地都站满了。

李植给这些人排好号码登记入册,让他们分批来面试。

李植已经不可能靠自己来面试这些人了,他把李兴、郑开成、李老四、郑元、李道等管理人员叫上,在纺织工厂的会议室里摆出了十张面试桌。李植给这些面试官统一了要求,就是通过面试确定应聘者的素质,最后录用那些老实本分的——只有老实本分的工人才能令人放心,守卫李植的产业和秘密。

三天后,所有的面试完成,李植顺利招募了近一千人。加上这一次新招募的人手,李植雇佣的工人和家丁已经达到近两千人。

到了五月中旬,新的织机和纱机也制造好了,扩大的产能就开始生产了。

天津卫城里商贾多产业少,并没有南方那样的大工厂,说起来李植已经是天津数一数二的大雇主了。

李植雇佣的这些人,直接拉动了天津的经济。

李植给的月钱充足,又三餐有肉,一个月在每个职工身上花费的银子要三两五钱。算起来,李植一个月要花七千两银子在职工福利上。这些银子到了职工手上又要消费出去,购买各种商品和服务,自然就会拉动当地的种种产业。

天津虽然是个南北商业重镇,但人口也只有十万人不到。一下子多了两千个高消费能力的工人,经济自然会繁荣不少。那些卖米面的粮食商人、卖肉的屠夫、卖布匹的布商、卖油卖菜的摊贩、烧铁做锅的铁匠、烧制陶器的陶工、裁制衣服的裁缝、酒楼卖酒的老板、勾栏唱戏的优人、甚至妓院里卖笑的娼妓,各行各业,生意都好做了不少。

李植的职工们有钱了,其中不少人增加了子女教育的投资。就连那些私塾里教书的秀才,都新收到不少蒙童学生。

这些人从李植的职工身上赚到银子,再消费出去,又拉动了更多人的生意,产生了巨大的乘数效应。

第四十四章 陆化荣上门

比起赚了钱就窖藏白银的商贾,比起平时只有奢侈品需求的豪商,李植的制造业具有极大的经济拉动能力。李植的肥皂和精棉布源源不断地销往全国各地,从全国各地赚来银子,然后通过产业投资和职工的月钱消费撒到了天津,直接增加了天津的繁荣程度。

到了六月,天津卫的乞丐减少了不少,就连路上赶路的行人,脚步也快了几分。

作为一个穿越者,李植观察着这几个月天津的变化,知道自己的产业给整个天津卫百姓带来了不小的好处。可惜自己不是天津卫的长官,只能看着产业的外溢效应让他人得利。看到这些,李植有些想在这个时代获取一官半职,直接管理一方土地了。

然而现实是骨感的,李植不但没有享受到自己产业的外溢效应,产业扩大带来的麻烦却找上他了。

六月十三日早上,李植吃完早餐正要往纺织工厂去,却看到位列天津八大商人之一的6化荣带着一大票人走到了自己门前。6化荣一身黑衣,他身后的十几个帮手家丁也清一色黑色短衣,来势汹汹。

看见这么多人上门,李植家门口站岗的两个家丁如临大敌,死死挡住6化荣的人不让他们闯进院子。

不过两个家丁哪里拦得住十来个人?6化荣的手下直接动手了,他们中四、五个人猛地冲上来,仗着人多把李植的家丁摁在墙上,不顾李植家丁的怒骂,就是不让李植的家丁动弹。然后6化荣就冷哼了一声,带着手下走进了李家院子。

听到门口的异动,守在李植家的其他八个家丁拿着棍子跑了出来,和6化荣的人在院子里对峙起来。

李植的弟弟李兴和母亲郑氏看着来人,都是一脸的惊愕,两人不知道生了什么事情,只慌张地看着李植。

站在院子里,6化荣看了看李植的家丁们,大声喊道:“李植,你出来!”

李植暗道一声麻烦上门了,沉吟片刻,他走出堂屋,朝6化荣说道:“你找我么?”

“我当然是找你!”6化荣睁着一双小眼睛盯着李植,大声说道:“李植,我上次和你说的让你出价把肥皂配方卖给我,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这6化荣蛰伏了几个月,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出手了!看这架势,他是准备强买强卖。

李植淡淡答道:“你冲进我家,是为了这件事么?”

6化荣冷哼了一声,大声说道:“今日和往日不同,今日我不但要买你肥皂的配方,还要买你的新式织机新式纺纱机的做法!你开个价吧!”

这几个月,李植织出的精布已经名满四方,这6化荣不但觊觎肥皂的配方,如今又盯上了李植的纺织机械,想一口把李植的秘技全部吃下。

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李植大声答道:“我要是不卖呢?”

6化荣眯了眯眼睛,大声说道:“如果你不出价,我就帮你定个价,肥皂配方加上两种机器的做法,作价五百两!”嚣张地大笑了一声,6化荣说道:“五百两,够买你家这种院子五个了,我给的价格不低了吧?”

李植冷笑了一声,说道:“我说过,我的配方已经和许老爷分享。卖不卖给你,要许老爷同意。如今我帮你问过了,许老爷不愿意卖给你,我也没有办法。”

李植知道这6化荣忌惮许敏策,于是便故伎重演,拿许敏策来堵他。

不过李植没想到,6化荣已经把许敏策和李植的关系调查清楚。

6化荣冷哼了一声,大声骂道:“你个毛都没长全的小子,也敢来骗我?我五天前已经专门到许府问过,许敏策亲口和我说他根本不知道你的配方!”

眼睛一瞪,6化荣说道:“小子,我和你说直说吧,家兄就是清军厅同知大人!我给你五百两,你的那些配方机器,你是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

想不到6化荣竟然专门去许敏策处询问了,难怪今天敢大模大样的冲进自家的院子。

不过即便李植的谎言被拆穿,他还是不能服软。这6化荣想一口把李植的秘密全部吃下,李植无法后退。

李植看这6化荣的眼睛,大声说道:“对不起,肥皂配方和纺织机械不卖!”

听见李植的话,6化荣脸上一暗。冷哼了一声,6化荣说道:“李植,我现在给你五百两,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你要是还是考虑不清楚,就不要怪我6化荣强取了!”

李植大声喝道:“6化荣,你莫非敢和我的家丁队动手不成?”

6化荣哈哈大笑,大声说道:“我打你的家丁队,打了是白打!你的家丁敢反抗一下,同知大人就要把你抓进大牢。你李植家丁再多,难道敢造反不成?”

听到这话,李植的家丁们都是瞠目结舌。自古当官的家属都是嚣张,但也极少有嚣张到6化荣这种程度的。这哪里是商人,这分明就是一群土匪啊。

6化荣说完狠话,便得意洋洋地看着李植,想从李植脸上看到畏惧的神色。

不过他看了半天,也没看到李植的畏缩。6化荣看见李植皱着眉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似乎根本不怕6化荣的威胁。6化荣心里骂了一声,暗道这李植莫非被自己吓傻了。

底牌已经打出,6化荣也再没什么狠话可以说的了,他一甩袖子,带着手下人马离开了李家院子,留下错愕的李家家丁和李家三口人。

看着6化荣的人马离开,李植的母亲郑氏脚下无力,一把坐在了椅子上,喃喃说道:“植儿,这次咱可遭了大麻烦了。这样的人我们家如何挡得住?咱家的富贵,怕是要到头了。”

李兴看着李植,也说道:“大哥,他有同知撑腰,我们根本抵挡不过啊。”

李植看了看母亲和弟弟,摇头说道:“那也不全是。”

郑氏闻言眼睛一亮,看着李植说道:“植儿,你有办法么?我们斗得过清军厅?”

李植说道:“娘亲,不出意外的话,我们是可以和这6化荣斗一斗的。”

听到李植的话,李兴和郑氏对视了一言,说不出话来。

李植摇了摇头,说道:“李兴,我要去钱庄存一千两银子做银票,你和我一起去吧。”

第四十五章 勇斗无赖

三天后,李植没有交出秘密,6化荣带着六十多人杀到了李植的纺织工厂。

那六十多人里有五、六个是6化荣的家丁,其余都是天津卫里有数的市井无赖。6化荣身为同知的弟弟,利用权力欺行霸市的事情做惯了,几乎成了这些流氓的头目,一有事情就能把无赖们聚集起来。此时六十人个个拿着一米长的木棍甚至铁棍,走在6化荣后面气势汹汹。

纺织工厂门口站岗的李植家丁一看到6化荣的队伍,立刻出了警报。李老四打头,工厂里四十个家丁拿着棍子跑了出来,列阵守在纺织工厂的门口。

工厂门口,李植的家丁和6化荣的无赖们对峙起来。

李植的家丁们日日训练,此时列成阵列十分熟练。家丁们举着两米长的长棍排成两列,站成一个半圆形的线列和包围自己的6化荣人马对峙。李植的家丁们站在阵列里不动如山,看上去颇有气势,对比对面的无赖们,就显得更有纪律和组织力了,胜了一筹。

6化荣睁大眼睛,把李植的家丁队上下打量了半天,眼睛里有一丝惊讶。

这李植不但展产业有秘门,训练家丁也有一手啊。这才几个月,就练出这样一支队伍出来了。

不过仗着自己这边人多,而且都是打架的老手,6化荣依旧十分张狂。

看见走出纺织工厂的李植,6化荣大声喊道:“李植,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到底卖是不卖?”

李植皱了皱眉头,大声问道:“我若不卖,你要如何?”

6化荣冷哼了一声,喊道:“你个不识相的若是不卖,我便带人打进去,夺了你的机器!”

李植看了一眼6化荣的无赖,又看了看自己的家丁,笑道:“我怕你倒是没有那本事呢!”

6化荣眉头一皱,大声喝道:“你到底卖不卖?”

李植沉默了一会,这才一字一顿地大声说道:“不卖!”

听到这话,6化荣脸上一凛,气得满脸红。眯着眼睛看着李植,他朝家丁和无赖们一挥手,喊道:“上,打趴他们!把机器抢出来!”

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6化荣平日里时常用酒肉养着家丁,花钱笼络着这些无赖,等的就是这一刻了。虽说这些人大多是临时聚集起来的无赖,散漫惯了,但这些无赖毕竟都是天津卫里欺行霸市打架斗殴的老手,一个个都是狠角色,此时又人多。他们见李植这边人少,都觉得自己这一边一定会打赢,便嗷嗷叫着开打了。

六十人举着棍子,朝李植的四十人冲了上来。

见对面开打,李植大声喊道:“第一排向右刺敌人,第二排直刺敌人!”

李植的家丁们这几个月都在练习阵列作战,此时听到李植的命令,一个个大喊得令,往前跨出一步,按照规矩朝冲过来的无赖们刺去。

李植的家丁们练了几个月的突刺,日日就练这一招,十分熟练。而且他们配备的木棍有两米长,和长枪似的,远比对手的棍子长,远距离进攻可以完全压制对方。

不等挥舞棍子的敌人近身,李植这边已经刺了出去。

西班牙方针的战法也十分刁钻:如果说正面刺过来的后排木棍还容易躲避的话,从右边刺过来的第一排木棍就根本没法躲避了。李植的家丁专刺要害,虽然用的是木棍,但全力刺过去,刺在身上也让人吃不消。

一个冲在前面的无赖好不容易躲过正面的木棍,却被右边来的木棍刺中心脏,立刻就喘不过气来,捂着胸口倒了下去。

另一个无赖奋力用手上的铁棍格开正面刺来的木棍,却被右边来的木棍狠狠刺在脑袋上,顿时头破血流,抱着头倒在了地上。

李植的家丁第一刺,6化荣的家丁就被刺到了十七、八个,其中七个人受伤较重倒下了。虽然没有被刀剑劈砍,但这些倒下的人都受了内伤,在地上翻滚呻吟,一下子是爬不起的。

突遭重击,本以为胜券在握的无赖们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他们还在惊讶对手队列的厉害,就听到李植又大声喊道:“再刺!”

李植的家丁们齐声吆喝,猛地又往前走了一步,又朝冲上来的敌人们刺去。

一个无赖往后一跳躲过右边刺来的木棍,却被前面刺来的木棍打在鼻子上,鼻子被打破了,瞬间就喷了一脸的鼻血,惨叫着倒在了地上。

另一个无赖被右边来的木棍刺在了右胸,又被前面来的木棍刺中了左胸,只觉得胸口里面一阵绞痛就倒在了地上。

这一刺,又有十七、八个人中招,八个人被刺倒在地。这些倒地的人被猛地刺中要害,在地上翻滚呻吟着。

6化荣站在后面,满眼的不相信。这些无赖都是天津卫里有数的破落户,平日里打起架来一个顶两,怎么在李植的家丁面前就这么不堪一击。李植区区一个商人,怎么他的家丁就这么能打?只是两个照面,自己这边已经倒下十五个人了。

但他还在惊讶,李植的喊叫声又响起了:“再刺!”

前排右刺,后排直刺,李植的人马又往前跨了一步,远远朝冲上来的无赖们刺去。又是几声惨叫声响起,6化荣的人马又倒下了八个人。

两军对垒,一寸长一寸强。李植家丁的长棍比6化荣家丁的棍子长得多,施展队列进攻十分顺手,压制得6化荣的人无法还手。更何况6化荣的人马崇尚单打独斗,毫无章法,李植的人马是用阵列对付散打。刺了三次,已经把二十多个敌人打趴下。

冲在最前面的二十多个人是最勇敢的,基本都被放倒了,剩余的三十多个无赖们就没有那么彪悍了。他们见到这样一边倒的战局,再不敢往前冲去,都停下了脚步紧张地看着李植的家丁。

李植却不愿意放过这些狗腿子,大喊一句:“前进三步,突刺!”

李植的家丁们往前跨了三步,手上握着长棍往前面的敌人身上刺去。

“啊!”

“啊!”

几声惨叫声响起,又有十七、八个人中招,其中七个人被刺中要害,捂着受击处倒了下去。

一个流氓被木棍狠狠地打中胯下,只觉得一阵剧痛从胯下传来,全身都无力抽搐起来,惨叫着倒在了地上。

一个6化荣的家丁也中招了,他被木棍打中眼睛,也不知道眼睛被打瞎没有,哪里还有力气再战?捂着眼睛就倒在了地上。

其余的流氓们见这形势,不敢再战,慌张地向后退去,一直跑到6化荣的身后才停下脚步。

见自己的人马一触即溃,6化荣气得满脸血红。不过他输人不输阵,大声喊道:“李植,你敢打我的人,不怕清军厅抄你的家么?”

李植笑着说道:“6化荣,你以为天津就你大哥一个官么?”

6化荣咬了咬牙,喊道:“好,李植你擅自挑衅他人,击伤我家家人,你等着清军厅派人来拿你!”

6化荣仗着大哥是清军厅同知,这时已经颠倒黑白,污蔑李植挑衅伤人了。

说完这句话,他就狠狠一甩袖子,也不管地上躺着的伤员,就带着逃下来的家丁和无赖们往清军厅衙门走去。地上的伤员大多数还在翻转呻吟,不过有几个渐渐缓过气来,也踉踉跄跄地爬起来,跟着跑了。

李植大声说道:“不送!”

听到李植的话,李植的家丁们一阵哄笑,让不远处的6化荣气得脸上更红了。

第四十六章 差役拿人

6化荣一走,李植就赶到了天津巡抚衙门。

塞了五钱银子给看门的衙役,李植和那衙役说道:“我找孙有民执事。”

那衙役得了李植的银子,欢天喜地地走进了衙门,把孙有民找了出来。

一见到李植,孙有民就问道:“李公子遇上事情了?”

李植塞了五两银子给孙有民,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李植有紧要事情找巡抚,求孙执事带路。”

孙有民拿了银子,脸上笑逐颜开,和见到亲兄弟似的,说道:“抚臣大人在三堂午睡,不过无妨,你先和我去三堂外等着,等大人一醒了我就带你上去进见。”

李植作揖说道:“全赖执事安排了!”

孙有民带着李植进了衙门,穿过两间堂屋走到了三堂。他让李植和他一起站在三堂门外,静静地在那里等贺世寿睡醒。

那孙有民在衙门里做事情,极懂规矩。李植不说找巡抚有什么事情,他便也不问,一声不响地站在那里。

等了半个时辰,两人这才听到堂屋里传来响声,显然贺世寿醒了。孙有民小心推开房门一点点朝里面看了看,看到巡抚确实醒了,这才打开屋门走了进去。

“大人,做肥皂的李植来了,说有急事要见你!”

“哦?”贺世寿刚醒还有些迷糊。他想了想,用手揉了揉面庞,这才想到了李植是谁,想起了李植孝敬他的二千两银子,挥手说道:“让他进来吧。”

孙有民折返回去,让门外等待的李植进屋。李植走进堂屋,行了跪礼,然后爬起来拱手说道:“大人,清军厅同知的弟弟6化荣图我产业,说要把我拿进清军厅大牢,还请抚臣大人救我!”

贺世寿抚须问道:“他如何图你产业?”

李植答道:“6化荣要我把肥皂配方和纺织机械交给他,我不给,他便带六十个无赖到我的织坊纱厂处打闹。小民的家丁打退了他的人马,他就诬陷我挑衅伤人,说要让清军厅的衙役来拿我!”

贺世寿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这同知6化林,还真是不消停啊!”

李植从怀里掏出那张一千两的银票,躬身上去递给了贺世寿。贺世寿看了看银票上的数字,这才点了点头。

“无妨,我会和6化林说的,你回去等消息吧!”

巡抚既然愿意处理,清军厅同知定然奈何不了李植了。听到这句话,李植心里的大石头落地,笑着答道:“多谢抚臣大人相救,小民告退!”

从巡抚衙门出来,李植回到家里等了一个时辰,先等来了清军厅的捕快。

五个捕快浩浩荡荡地杀进井边坊,推开李家门口的站岗家丁,挎着腰刀大摇大摆地冲进李植家里。在堂上看到李植一家三口,为一捕快扫了一眼李植和李兴,大喊:“差役拿人!谁是李植?”

李植暗道6化荣的报复先来了,抖了抖袖子站了起来,答道:“我是!”

那些差役也不废话,上来摁住李植,一把就将李植反手绑了。

看到这情景,郑氏立即就哭了起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哭喊道:“差爷饶命,差爷饶命啊!我们都是守律法的小民,为什么来拿我们啊?”

那为的差役笑了笑,又猛地变脸骂道:“得罪了二爷,还守法?招招要你的命!”

这差役嘴里的二爷,大概就是同知的弟弟6化荣了。

李兴赶紧从怀里摸出一两银子,给那个领头的捕快送去,说道:“差爷莫要绑我哥哥,好生带他去衙门就是!”

为的差役看了一眼李兴的银子,啪的一声把那银子拍到了地上,骂道:“还拿银子?!你家得罪了二爷,神仙也救不了你们。不绑他去,我明天就要吃板子!”

被差役拍飞银子,李兴惊得说不出话来。

说完这话,那差役狠狠地从后面推了一把李植,差点把李植推倒在地上,大声骂道:“你个不知道好歹的破落户!还不快走!”

李植没想到6化荣的人这么凶恶,也不知道巡抚贺世寿那边是怎么帮自己运作的。他看了一眼这几个差役,叹了口气,抬脚走出了院子。

看到差役冲进李家院子,外面围观的街坊已经站了里三层外三层。此时看到李植被绑着走了出来,众人顿时炸了锅。

“差爷怎么把植哥儿给绑了?”

“植哥儿那么大的产业,竟被清军厅绑了!”

“植哥儿被绑了,我家儿子在他家做事,以后怎么办?”

“有钱也不是好事啊!没权势,有钱反而是个祸事!植哥儿这是反受其害!”

李植扫视了一眼围观的众人,吸了一口气,缓缓走出家门。

见李植走得慢,抓人的差役又从后面推了一把,把李植推得一个踉跄跌出了李家院子。

见李植的狼狈样子,众人又是一片唏嘘,颇有些不平。家里有人在李植家做事的,平日里受了李植的好处,此时更有些义愤。不过在官府的人面前,这些人也不敢出言反抗。

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在李家院子外面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堵住了道路。那为的差役跟着李植走出了李家院子,狠狠地瞪了围观群众一眼,那些群众便心里慌,赶紧两边分开把道路让了出来。

那差役狠狠地拉了李植一把,让李植往井边坊外面走。

清开了道路,那差役迈着大步,正要牵着李植往前走,却看到道路前面慌慌张张跑来五个胥吏。

可能是来路上跑得太急了,当先的一个胥吏跑得腰带松了都没有时间重新系上,只用手抓着裤子往这边冲过来。

看到来人,那为的差役愣了愣,换上一张笑容迎上去说道:“陈老爹,你怎么来了?我魏机办事老爹你还不放心么?”

那被唤作陈老爹的胥吏听到差役的话,大声骂道:“魏机,松绑!赶紧给李公子松绑!”

听到陈老爹的话,那五个差役顿时傻掉了。

什么松绑?什么李公子?不是邢犯么?

不是老爷话,二爷传令,让我们来拿人么?

就是围观的群众,也没料到剧情居然突然反转,顿时,整条路上上百个围观的百姓都沉默下来。

第四十七章 同知陆化林

想了半天,那被唤作魏机的差役才说道:“陈老爹,这是二爷交待让我们抓的刑犯,如何能随意松绑?”

那被唤作陈老爹的胥吏跺了一下脚,大声骂道:“魏机,你敢不听我的话么?老爷亲自交待我让我们拦住你,让我们好生招待李公子,请他到衙门三堂议事!”

听到陈老爹的话,魏机等几个差役又愣了半晌,问道:“到三堂议事?二爷不是说押到大堂受审么?”

陈老爹骂道:“什么二爷?二爷的话你当成圣旨么?清军厅只有一个老爷!”陈老爹又跺了跺脚,骂道:“魏机,我的话你也不听么?”

那几个差役这才反应过来,如梦初醒,赶紧转过身来帮李植解绳子。几个差人心里吃惊手上忙乱,费了好一阵功夫才把李植身后的结解开,把绳子取了下来。

见李植身上的绳子解开了,陈老爹才松了一口气,冲李植一揖及地说道:“李公子受惊了!在下清军厅刑房吏司陈七寿,奉我家同知老爷的交待,请你到清军厅议事!”

刑房吏司陈七寿?不就是肖光伟家的靠山陈老爹么?怎么在自己面前这么狼狈?

李植从绳索中松开手来,抖了抖手,问道:“这演的是哪一出?”

李植知道,刚才那些差役是6化荣派来报复自己的,所以凶恶。而现在这些胥吏态度这么恭敬,必定是是天津巡抚贺世寿的人找到了同知6化林了。巡抚大概交待了同知不能欺辱自己,所以才有这样的剧情反转。

自己送给巡抚的钱没有白送,这巡抚拿钱还是办事的。

不过李植刚才受辱,他有心戏弄一下这些衙役胥吏。

“居然请我去,怎么又把我绑了?这样的架势,我可不太敢去!”

听到李植说不去清军厅,那陈七寿急得一头的汗,大声说道:“误会!全是误会啊李公子!我家老爷反复交代,一定要好生请你去议事。”那陈老爹见李植脸上依旧不忿,一咬牙走到差役魏机面前,啪地给了那魏机一巴掌。

“你也敢刁难李公子!?”

那魏机猛遭重击,生生地被打了一个踉跄,他惊讶地用手捂着红的脸庞,看着陈七寿说不出话来。

看到这神奇的一幕,围观的群众们轰的一声又炸锅了。

“差人挨打了,差人内讧了!”

“差人自己打起来了!”

“差人要请植哥儿去议事哩!”

“植哥儿这么能干,果然不是好欺负的!这差人该打!”

差役胥吏在明代是贱职,是不能参加科举的。但是因为靠近权力,这些人又往往凌驾与平民之上作威作福百般勒索,让百姓们又恨又怕。此时看到胥吏打差役,群众们仿佛看到狗咬狗,看得十分高兴。

听到群众的议论,那魏机脸上更红,红得像熟透的苹果似的,抬不起头来。就是打人的陈七寿,也是讪讪的有些尴尬。

李植朝围观的街坊们一拱手,大声说道:“街坊们,同知大人请我去议事,大家不用担心李家的生意!大家散了吧!”说完这句,李植才对陈七寿说道:“陈老爹带路,我随你去便是了!”

陈七寿这才放心下来,赶紧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带着李植往清军厅走去。

五个差役一脸的尴尬,跟着李植走在后面。胥吏在前差役在后,倒把李植弄得前呼后拥。

清军厅衙门在城北。那衙门比巡抚衙门小一点,不过也是十分的破败。

进了衙门,陈七寿带着李植走进三堂,天津清军厅同知6化林已经坐在堂上等待。那6化林四、五十岁,一张方脸,下巴上光溜溜的没有胡须,穿着一身正五品官服,正坐在堂屋主位上。

李植走进堂屋,那6化林就站了起来迎客。李植正要行跪礼,却听到6化林已经喊道:“免礼!”

李植愣了愣,暗道这巡抚的打招呼就是好用,自己的跪礼都免了。李植看了看6化林,唱道:“小民李植见过同知大人。”

6化林点头,大声说道:“坐,李植,坐!”

两人坐下,便有小厮端上了茶水。李植暗道进了衙门还有茶喝,这待遇不差啊。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却听到同知直奔主题说道:“李植,你与6化荣的纠纷一事,本官已经听闻!”

顿了顿,6化林又笑着问道:“李植,你和巡抚很熟啊?”

李植笑了笑,知道这6化林是想打听自己和巡抚的关系。只有弄清楚自己和巡抚关系的深浅,他才知道如何断案。如果自己和巡抚关系密切,他断案子就会更偏向自己。

想了想,李植撒谎说道:“是亲戚。”

李植前后送了三千两银子给天津巡抚,料想贺世寿也会格外关照自己。就算自己冒充贺世寿的亲戚,贺世寿知道了也不会怪罪自己。反过来说,如果李植说和贺世寿没有亲属关系,别人就要怀疑贺世寿受贿了,传出去对贺世寿风评反而不好。

“是亲戚啊!什么亲戚?”

李植没有回答这句话,只摁着茶杯喝茶。

6化林见李植不回答,只能琢磨着李植的上一句话,猜测李植大概是贺世寿的表亲。想了想,他已经有了主意,大声说道:“李公子,你受惊了!本官决定严惩到你家织坊寻事的十个刁民事主,每人重打四十大板!你觉得如何?”

6化林相信李植是贺世寿的亲属,更加看重李植,已经不着痕迹地改口叫李植为李公子了。而事情,也从民事纠纷变成了刁民闹事,说辞对李植更加有利了。

不过他有心庇护弟弟,倒是把6化荣排在外面了,只罚闹事的泼皮无赖。

李植想了想,问道:“6化荣呢?”

6化林听到李植询问,正色说道:“本官已经查明,6化荣和此事并无瓜葛,纯粹是他的家丁眼红你的生意意图勒索,伙同泼皮无赖上门闹事。6化荣一介商人无力约束手下,并无大罪。”顿了顿,6化林又说道:“当然了,无力约束家丁,也有问题,本官是他长兄,定会教育他一番。”

第四十八章 商量买官

李植想了想,还是问道:“6化荣无罪么?”

见李植反复追问,6化林有些不高兴,说道:“本官反复审过,却是无干的!”

李植见自己反复提问都被搪塞,知道这个6化林是肯定不会惩罚亲弟弟了。他将无赖泼皮和6家家丁打板子,便是给自己一个交待了。既然巡抚打过招呼6化林还是这么处理,李植一介平民,也不敢强求。

“同知大人如此处理,在下是认可的。”

“好!差人已经把事主押在班房,我这就去大堂断案,李公子去看吧!”

李植进了大堂,看到6化荣的十个家丁已经跪在了地上,神色张皇。大堂两边站满了手持水火棒的衙役,6化荣站在一边,一脸忿恨地看着李植,似乎并不服李植。

这个官商嚣张惯了,脑子显然没有他哥哥好用。

有巡抚撑腰,清军厅的人给足了李植面子。李植被衙役引导站在原告位置,也不用跪,就站着等待同知升堂。

大堂的门是开着的,不过衙门的大门关着,大概同知大人也知道自己案子断得没道理,并不想让百姓们围观这次办案。

伴着一声升堂的喝叫声,同知6化林从后堂走了进来,入座后他一拍惊堂木,两班衙役便以水火棒柱地大声喊道:“噢!”

那情景十分威严,把地上的十个6家家丁和无赖吓得神色慌张。

6化林坐在官位上,又一拍惊堂木,朝地上的6家家丁问道:“6九等十人!尔等屑小觊觎李家产业,聚众闹事敲诈李家家主。此事原告已经申诉清楚,事已查明,纯粹乃尔等自并无二主,尔等可认罪?”

6化林一句话就结案了,把6化荣排除在外不需要负责任。

地上的家丁和无赖们早已经被打过招呼,此时一起喊道:“我等甘愿伏法认罪!”

见家丁和无赖们服从指挥,6化林脸上一喜,大喊:“此事原委已经查明,被告业已认罪,无需多审!”

“6九等十人,每人杖责四十!以儆效尤!”

听到这话,两边的衙役走了上来,一个个把地上的刑犯摁在地上,开始打板子。

李植本以为会看到木板飞扬血肉横飞的情景,但现实却让他失望了。

这些家丁、无赖和清军厅的人都是6家兄弟的人,都是自己人,衙役打板子时候下手很轻,只演戏给李植看。衙役们高高地举起板子,大声唱喝,却轻轻地打下去。地上的人也配合,一棍下去便大声叫疼,好像被打断了腿一样,样子装得十分凄惨。

李植知道这些都是糊弄自己,不过他也没有办法。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自己一介平民?就算有巡抚撑腰,自己在官老爷面前也只有乖乖看戏的份。

打了一刻钟,四十大板打完了,地上的犯人们只是打破了些皮肉,有些瘀伤,并没有受重伤。

不过对于李植来说,能够稍微惩办闹事的6家家丁,也是有个交待了。

行刑完毕,6化林一拍惊堂木,喊道:“退堂!”在衙役们水火棒的柱地声中,6化林转进了后堂,再没有出来。

6化荣自觉得脸上无光,瞪了李植一眼,也立即离开了衙门。

地上的家丁无赖们爬起来互相搀扶,慢慢往堂外走去。

事情结束,那刑房吏司陈七寿又凑到了李植旁边,笑着问道:“李公子,你对这安排还满意不。”

李植点头说道:“还凑合吧!”

陈七寿听到这话,乐得眉开眼笑,说道:“李公子满意就好!李公子在巡抚面前,可要为我家老爷美言几句。”

李植冒充贺世寿的亲戚,让这些官吏们更高看了他一眼,生怕李植再去找贺世寿告状。其实李植知道自己无权无势,要求很低,只要6化荣有了忌惮以后不要来找自己麻烦就好。他不和陈七寿啰嗦,点了点头,大步走出了清军厅衙门。

了结了6化荣的事情,李植在家里休息了一天,思考未来的道路。

经过6化荣的事情,李植愈意识到在这个时代势力的重要。如果没有一官半职,自己的产业迟早有一天要被人夺取。李植决定谋取一个武官职位。按现在的情况看,如果李植有一个武官职位,觊觎自己产业的小人们多少会受到些震慑。

文官职位是不行的,文官职位需要功名出身,李植现在去追求功名不知道要花多少年。虽然说明末科场**,很多时候可以用钱搞定,比如江南的复社就一度把持科举。但即便是学会写繁体字即便是背熟四书五经以便能看懂考官的题目,也需要以年计的时间。走这条路的话,恐怕等李植好不容易拿到功名当上文官,满清已经入关了。

做武官却不需要这么麻烦,有战功就可以。虽然战功李植也没有,但李植有银子。有了银子,“制造”一些战功也行。

更重要的是武官可以名正言顺的拥兵自卫,这在兵荒马乱的明末是极为重要的事情。明廷的文官虽然现在威风,但没有武力,未来在李自成面前在皇太极面前就像纸糊的一样脆弱。而一旦李植当上武官,用未来的科技打造出一支先进武装力量出来,就在这个时代找到了安身立命的根本。

李植打定主意谋个武官的位置。

李植打定了主意,但还不知道是否可行,便去找了对官场熟悉的许敏策,和他商量。

许敏策得知了李植的意图,赞许地看了李植一眼,笑道:“李小弟也喜欢上当官了?”

李植说道:“不是想当官,是没个官位抵挡不了6化荣之辈!”

“这倒也是个说法!”许敏策顿了顿,正色说道:“不过李小弟,我提醒你,这武官可是有守土职责的,战场上弃土失城可是死罪。如今流贼肆虐鞑子凶猛,这天津卫的武官可不好做,稍有不慎就要掉脑袋。”

李植拱手说道:“李植晓得。”

许敏策好奇问道:“李小弟知道这一层,还想当武官?莫非李小弟有克敌制胜的法宝?”

第四十九章 买个百户

李植和许敏策打交道几个月,现这个许敏策虽有关系但并不图人钱财不随意害人,是个好相处的人。在许敏策面前,李植也不搞那么多掩饰了,便直接说道:“小弟对练兵打仗,确实有一些想法,便是流贼和鞑子来了,也不怕他!”

听到李植的话,许敏策诧异地看了李植一眼。

如果是其他一个少年人,坐在许敏策面前侃侃而谈对练兵打仗有想法,许敏策肯定会当他是年少轻狂。但李植这么说,就不一样了。

李植可是搞出肥皂,搞出飞梭织布机珍妮纺纱机的人物。

许敏策原先看李植搞出肥皂,只当这制造肥皂的法门是年轻人妙手偶得。但没想到,李植接下来又搞出了效率奇高的纺织机械,大赚银子。能同时搞出肥皂和新式纺织机械,这就不能用妙手偶得来解释了,这李植显然是个巧匠,是一般人无法理解的匠艺天才。

而如今李植又说对练兵打仗有想法,莫非这李植还能造出巧夺天工的武器?

如今大明朝内忧外患,西北流贼肆虐,东北建州鞑子虎视眈眈时不时破关入塞,如果李植能造出新式武器,那绝对是大明朝的福音,前途不可限量。

这个少年郎真是不断带给人惊喜。许敏策愈觉得要和李植搞好关系,以后李植一飞冲天的时候自己也能分润一些好处。

肚子里想了一圈,许敏策这才问道:“李小弟想谋个多大的官?”

李植说道:“想做个正五品的千户!”

许敏策摇头说道:“你没有战功,怎么能一上来就做千户,上官帮你填附战功也最多升做个百户。”

李植听了许敏策的话,暗道找许敏策咨询一下还是有好处的,否则到了巡抚那里要了不可能的官可能把事情搞砸。李植沉吟片刻,又说道:“我想做个能总管一地军民的百户,可有这样的职位?”

许敏策点头说道:“那便是个屯堡管队官么!只要李小弟愿意花钱,这样的位置也是寻得到的!”

李植问道:“许大哥,谋取这样的官位,要找谁?”

许敏策快语说道:“在天津,当然找巡抚大人!”

李植又问道:“这要多少银子?”

许敏策站起来在屋子里踱了几步,这才说道:“空手谋一个百户,怕是至少要三千两!”

李植点了点头,再不言语。

第二天,李植带上银票,再次来到天津巡抚衙门。

李植已经是第三次来巡抚衙门了,他熟门熟路,在执事孙有民的带领下找到了巡抚贺世寿。

李植来找贺世寿办事每次都送上重金做礼物,贺世寿对李植是满意的。老人不但在李植行礼后立刻让李植坐下,而且还让下人端上了新茶。

李植不敢耽误巡抚的时间,直奔主题说道:“抚臣大人在上,在下有一事相求!”

贺世寿喝了一口茶,淡淡问道:“李公子所求何事?”

李植没有马上回答这句话,而是从怀里拿出三千两的银票递给了贺世寿。贺世寿看了看银票上的金额,点了点头,把银票放到了一边。

李植这才说道:“在下想做个管理屯堡的百户。”

贺世寿好奇问道:“你是说,你想做武官,做百户?”

李植答道:“是的,大人,小民想谋个百户,管理屯堡的。”

听到李植的话,贺世寿坐在椅子上慢慢地捻着胡须,许久没有说话。

李植见贺世寿如此,忐忑问道:“抚臣大人,此事很难么?”

贺世寿笑了笑,这才说道:“可以!我明日派人把你从民户里销除入了军籍黄册,便算是有了军籍。刚好这个月水师在天津外海缴获了一艘三千料的海贼大船,你便在此事上立了功。我在论功的名单里把你放在前面,保你升为百户,找一个屯堡做管队官。”

贺世寿的意思,是把李植硬塞进打败海贼的有功人员名单中,上报论赏。李植昨天听许敏策说过,地方武官的调动升迁由地方督抚及都指挥使上报,兵部武选司审核。贺世寿除了巡抚的“事官”官位,本身还兼着佥都御史和兵部侍郎,是兵部的堂官,是武选司的上级。有他的推荐,兵部武选司一定不敢刁难,一个百户的封赏是逃不掉了。

听到贺世寿的话,李植心里一喜,暗道这官职就要到手了,却听到贺世寿又说了一句:“不过说起来,此事做起来牵扯人员众多,办理起来却有些麻烦。”

李植知道贺世寿这句话的意思,那是嫌银子少了!好在李植早有准备:他赶紧从怀里又拽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稳稳地送到贺世寿面前。贺世寿看了看,点了点头,放在了刚才那张三千两银票一起。

“李公子放心,天津距离京师不远,要不了一个月兵部的文书就会下来,到时候你就是正六品的大明武官了!”

李植这才放下心来,他退回椅子坐下,喝了一口新茶。

一个月后,七月中旬,兵部的封赏文书就下来了。

贺世寿虽然拿钱下手狠,但私德不错,拿了钱是办事的。李植正在此次封赏的名单中,进位正百户。贺世寿派人到李家通知李植,李植便到巡抚衙门领了腰牌、敕命和官服。

明末士人普遍从商,文官们对商人,尤其是豪商也没有什么歧视。李植虽然现在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官,但他和贺世寿几次来往都让贺世寿获利不少,让贺世寿对他十分满意。贺世寿当天帮李植把事情办好了,心情不错。他看见李植领到东西笑逐颜开,便不让李植走,要李植在巡抚衙门里换上官服给他看看。

李植只有在衙门的厢房里换上彪补子的大红六品武官官服,戴上乌纱帽,穿上皂靴。李植在屋子里走动了几步,只觉得自己浑浑然一个大明朝廷的命官!

李植又看了看那腰牌,见那腰牌是银质的,上面纹着素云图案。腰牌尾有两个小孔,上面穿着红丝绦。腰牌反面刻着“上天祐民,朕乃率抚。威加华夏,实凭虎臣。赐尔金符,永传后嗣。”几行小字,似乎是明太祖朱元璋的训话。翻过来,正面刻着“天津左卫静海千户所左百户所百户李植”一排字。

这腰牌,就是李植在官场上的身份证了,李植把他挂在腰间。

第五十章 千户尤化超

等李植穿戴好,回到三堂给贺世寿看了,贺世寿倒是笑了起来。

“好!有几分英气,配得上这身官服!”

贺世寿又让人拿铜镜来给李植。李植对着铜镜看了看,暗道真是人靠衣妆,这穿上官服了就是不一样,让自己一个十八岁的少年身上横添了几分威严气质。想到自己穿越到这个时代仅仅七个月已经变成朝廷命官,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百户,但也是官啊,李植心情很好,笑得嘴巴都咧开了。

贺世寿见李植高兴,捻着胡须想了想说道:“百户如今有了官服,却还缺一匹健马。武官有了坐骑,这才有威严。”

李植说道:“抚臣大人说的是,我这就去城西的马市买上一匹!”

贺世寿哈哈笑了笑,大声说道:“寻常马市上如何有良驹?老夫有一匹乌孙宝马,价值百金,我便送给百户吧!”

百金是文人的说法,意思就是价值百两银子。

李植听到这话愣了愣,暗道这巡抚还买一送一啊。虽然收费高昂,但贺世寿这生意倒是做出了些人情味。李植笑了笑,答道:“李植谢过巡抚大人了!”

贺世寿挥了挥手,便有下人跑出去从马厩里牵出一匹高头大马出来。那马有一人高,浑身赤红筋腱强壮,此时被人牵着时不时打个响鼻,确是一匹好马。

“此马名踏风!从今天起就是你的了!”

李植牵着马匹看了看,拱手朝贺世寿说道:“多谢大人的千里马!下官不敢叨扰大人公务,就此告辞!”

李植虽然没有专门学过骑马,但穿越前在旅游景点也骑过几个小时马,马术还是懂得一点的。

别过巡抚,李植穿着官服骑着骏马,带着两个家丁走在回家的路上,引得路人纷纷避让。虽然百户官小,但明朝的百姓们对官吏有着天生的畏惧感,一个个忙不迭让出道路。

等李植走进井边坊,就更引起了街坊们的议论。

“哟,哪来的武官,骑这么好的大马!”

“看那脸!那不是植哥儿么?”

“植哥儿当官啦!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植哥儿真是出息啊!不但有那么大的产业,如今还当官了!”

李植不顾邻居们的议论,笑着骑马回家,一直骑到李家院子外面才跳下马来。李兴和郑氏知道李植去巡抚处买官了,正担心着结果。此时看见李植穿着官服回来,两人一脸惊喜地迎到院子里。

“大哥,巡抚帮你办妥啦!”

李植点了点头,把马系在了院子里。

李兴兴奋地摸着踏风的鬃毛,笑道:“这马真骏!是巡抚给配的?”

郑氏摸着心口说道:“植儿,巡抚怎么给你配这么大的骏马!这百户到底是多大的官啊?”

李植答道:“这马是巡抚送的,不是配的。百户是正六品的武官。虽然武官不比文官值钱,但也是一个屯堡的长官了。”

郑氏满脸的欣喜,笑道:“管一个屯堡啊!那可真是大官啊!”

李兴大声说道:“等我去门口放他一串鞭炮来!让街坊们都知道我家的喜事!”

李植有了马,便觉到这有马的好处!第二天,他去马市上买了二十匹好马,分给属下:李植要带十个家丁去上任,这些家丁都要配马。另外产业的管理人员如今事务繁忙,起居交通也配上马才比较有效率。最后是李植做官地方和天津卫城里的通讯,家丁骑马来去传达信息便快得多。

李兴几个得了马,满肚子的欢喜,在纺织工厂门口来回骑个不停。

纺织工厂和肥皂作坊的工人们见李植穿着官服当上了官,一个个做事也更加小心了。这年头百姓最崇拜的还是朝廷命官。李植有个官位,虽然只是个小小的百户,但也使得管理更加简单了。

李植又检查了一遍纺织工厂和肥皂作坊,交代了几个管理人员几句,便骑马上任去了。

李植的官位,是以百户充任范家庄的管队官。

明末九边普遍实行营兵制,卫所官职渐渐失去实际意义淡化为一种品阶。李植现在的官衔是百户,但如果没有营兵制的官职,这个百户根本没什么用处。李植的营兵制官职是范家庄的管队,有了这个官职,李植才坐实了一个屯堡的长官。

范家庄距离天津卫城四十里,步行要两个时辰,骑马只要一个时辰。不过李植在去范家庄履新之前,还要去“运坊里”拜访一下顶头上司。

新官上任先拜访上司,这也是明末官场的循例。李植的顶头上司是静海千户所的千户,充任运坊里防守官的尤化。李植不知道这长官的脾气,买了一些常见的绸缎人参,作价五十多两的礼物,让四个家丁分别提着。

进了运坊里找到千户官厅,李植跳下马来正要找门人送帖子,却看到一个身穿武官服的中年男人带着几个随从正往外走。为那人身穿正五品武官服,中等身材,微微有些胖,一张圆脸上生着几根稀稀的胡须。

看到李植的正六品官服,这个官员倨傲地打量了李植一通,正要说话,眼神却被李植的坐骑吸引过去了。

仔细打量了李植的坐骑好久,这武官才吸了口气,缓缓问道:“这是巡抚大人的踏风?”

李植猜测这人就是自己的长官了,答道:“这是在下的踏风!”

那武官猛地抬起头,看着李植。眼睛转了几圈,他突然抛下了倨傲,堆起满脸的笑容出来,亲昵地说道:“想来你就是范家庄的新任管队官,百户李植了!”

李植知道,这是巡抚的踏风在起作用了。

堂堂巡抚,在这千户眼里是天大的上官,分分钟就可以提拔或者免去他的官位。这些穷武官只靠克扣军饷役用军丁过日子,不可能像李植那样随便一出手就是几千两,没能力巴结到巡抚这样的高层,就更加把巡抚看得重。这千户是个官迷,对官场上的事务十分用心,早就远远看过、认得巡抚的宝马踏风。如今这千户听到李植说“这是我的踏风”,便知道这是巡抚把宝马送给了李植。巡抚的宝马啊,哪有随便送人的?这李植定然和巡抚有着不一般的关系。

第五十一章 任职交接

一个小小的管队百户,尤化可以随便踩上一脚,但如果对方是巡抚的私人,这就大不一样了。巡抚的私人,那下来当百户只是来锻炼的,迟早要升上去。稍微得罪,可能就要引来巡抚的雷霆报复!这样的人尤化巴结还来不及呢,哪里还敢托大?

“在下正是李植!”

李植正要行跪礼,却被尤化抢了先。

“我是尤化!”尤化在李植面前上官的架子也不摆了,他上前一步,抓住李植的手,亲切说道:“管队官好年轻,容我叫你一声贤弟。贤弟,里面请!”

李植毕竟少年人脸皮薄,见识了这尤化的变脸功夫,倒是有些尴尬了。他咳嗽了一声,不着痕迹地从尤化手里把手抽出来,淡淡说道:“上官,这是在下的一点见面薄礼,不成敬意!”

尤化愣了愣,这才看到李植家丁手上挂着的箱子盒子。

李植的家丁赶紧走上去,打开箱子盒子,把里面的绸缎人参展示给尤化看。那尤化看到这份重礼,脸上的笑意就更盛了,忍不住哈哈笑出声来,看向李植的眼神里满是和蔼,大声说道:“贤弟真是客气,真是客气!”

他一挥手,让身后的随从们接了礼物,又朝李植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又说道:“贤弟里面请!”

李植见尤化这般作态,料想他也是一个贪腐势利的小官,倒是失了结交他的心思。李植懒得进千户官厅和他胡扯,就说道:“在下有些急事,就不叨扰长官了!来日一定再备礼物来拜访长官!”

听到李植的话,尤化有些失望。他还想好好招待招待李植,结交一番,等以后李植升迁时候自己也沾些福气呢!但李植毕竟是巡抚的私人,那是以后的大官苗子,又哪里会有时间和自己一个小小防守官,静海所千户结交?来给自己送重礼,那已经是给足自己面子了!所以李植说要走时候,尤化也并不惊讶,反而更加殷勤地答道:

“无妨,我便等贤弟下次来!”顿了顿,尤化又说道:“贤弟在范家庄有什么不如意,需要愚兄帮忙的,尽管开口!”

说完这话,他就站在那里,一副要目送李植离开的架势。

李植暗道这巡抚的宝马还真好用,一上来就帮自己摆平了上官。这尤化哪里像上官,简直像是自己的下属嘛!李植打了个哈哈,不再停留,便和家丁们跨上马,朝范家庄骑去。

从运坊里到李植的范家庄不过二十里,李植骑了大半个时辰,就到了范家庄。

范家庄距离海河两里路,不大,是个围着围墙的狭长村庄,东西长三十步,南北长一百四十步,墙高二丈未包砖,仅在南面开着一个门。李植早已经让两家丁打先进庄报信,等到李植到了庄门前,庄子里的大小官吏七、八个人已经站在庄门前迎接。

等李植进了庄门,这些人杂乱地喊叫道:

“见过管队大人!”

“管队大人好!”

这些人以两个正七品的总旗为,都殷勤地和李植打招呼。李植点了点头,随着这些迎接的官吏们骑进了范家庄。

范家庄里面的情况,可让李植十分失望。

那庄子里面十分破败,小小的主干道两边到处都堆着垃圾粪便。此时正是夏季,气温很高,整个庄子里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臭味。庄子里不少空房子无人居住维护,窗檐破败砖瓦缺失,青草都长进了屋子。李植猜测这些空屋子是逃亡的军户留下的屋子。庄子里看不到几匹牛马,为数不多的军户们也十分穷困,一个个骨瘦嶙峋,身上穿着破旧的短衣,站在肮脏的道路两侧看着新上任的李植,神情迷茫。

和这些军户比起来,李植的十个家丁就显得身形矫健神采奕奕了。

李植一直骑到庄子中间的百户官厅,这才跳下马来。在官厅正堂上,李植见到了即将离任的上一任管队官。

老管队官叫做严越,三十多岁,正要平级调到“流河里”去担任贴队官,只等李植来交接了。和李植稍事寒暄后,他就把范家堡的黄册账簿交给李植,又带李植查验了各处军械仓库和米粒粮仓。

“庄中含匠户、军户在内,合计有六十一户,口三百七十一,其中男子二百一十一口,成丁一百五十七口,不成丁五十四口。女子一百六十口,其中壮女一百零四口,幼女五十六口。”

李植一路听着,收下了黄册账簿,严越便带李植去校场点验守庄庄兵。

严越让几个总旗小旗分头去召唤庄兵们,自己和李植在校场旁边的一间空屋子里等待。开始李植还不明白严越为什么躲进破屋子里,后来李植站了半个小时就明白了:外面烈日炎炎,不站在屋子里等是要中暑的。李植站在不通风的破屋子里等得汗流浃背,那些庄兵才慢慢集合起来。

庄兵们穿得破破烂烂,手上拿着生锈的刀剑长枪。李植一眼望过去,估计来的兵丁还不到三十个。而且其中大多数都是老弱病残,根本没有战斗力,一看就是从军户中抓来凑数的。估计大多数凑数的兵丁根本拿不到军饷,难怪对集合命令拖拖拉拉。

两个总旗穿得好一些,站在队伍前面。只是这两个军官看上去也疏于武艺,只感觉吃得好一些不是那么瘦弱。

庄里唯一有战斗力的恐怕是严越的六个家丁。不过这些家丁属于严越的私人武装,并不属于庄内的庄兵。

李植翻了翻黄册,向严越问道:“账上不是说有庄兵五十七人么?”

严越翻了个白眼,似乎在心里骂了李植一句明知故问,这才说道:“有逃额!”

李植心里嘀咕:这拉了这么多军屯余丁上来凑数都只能凑三十个不到,那实际的逃兵情况得有多严重。李植又瞥了严越一眼,暗道这军官拉了这么多余丁来凑数,也不知道吃了多少空饷。天津镇的营兵月饷是二两银子,这严越光吃空饷一项上一个月就要贪墨好几十两银子。

不过李植又想,估计不光严越要吃空饷,严越的上级对军饷也要雁过拔毛,严越可能也贪不了那么多。而且他还要养家丁。想到这里,李植朝严越问道:“每个月下来的月饷,能有几成?”

严越似乎对李植的追问极为不满,哼了一声,答道:“下来你便知道了!”

见他这种态度,李植也不再多问。

交接完毕,严越拍了拍手,便带着家丁骑马走了。

第五十二章 整顿范家庄

从严越手里接下范家庄,李植便正式上任,成为管队百户官了。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李植上任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在范家庄这个屯堡内大扫除,清除堡里的垃圾和人畜粪便。

李植穿越到这个时代,最不习惯的就是明朝差劲的卫生。以前李植是一介商人只能管着工厂和作坊,但此时李植是一庄之主官,有能力改变范家庄一地,他当然要从范家庄做起提高卫生条件。

此时是七月,并非农忙时候,整个庄子的所有军民都被李植动员起来参加扫除。

李植组织庄丁在庄子外面挖了一个大坑,要把清理出来的垃圾全部运到这个坑里面。明代没有塑料什么的,不需要考虑降解问题,埋在地下过几年就全部腐烂了。

李植带头,全庄人忙活了一天,在庄子里清出了一百多车垃圾。垃圾实在太多,才运一半就把那个大坑全填满了,李植只能组织人手在旁边又挖了一个坑。

清理完现存的垃圾,李植又和军户们约法三章,严格规定以后不许军户们乱扔垃圾。所有垃圾全部丢到李植布置在全庄各处的二十个大垃圾桶里,由李植安排人专门清理。

乱丢垃圾的,杖责十下!

不仅如此,李植针对庄内大多数军户家庭没有茅厕的现状,组织军户们改造了二十间废弃的屋子,把这些屋子挖成公厕。平均每十五个人使用一个公厕,这十五个共用公厕的人轮流清扫公厕。如果专人检查时候现公厕没有清洗干净,前一天清扫的人杖责十下!

每个公厕都建有化粪池,用来基肥。

把这些事情做完后,整个屯堡顿时面貌一新,就连那令人作呕的臭味都消失了。走在庄里的道路上,那道路上下十分清洁,再找不到什么垃圾。

道路两侧的垃圾粪便清除了,李植又带人在道路两侧挖排水沟,防止下雨天道路积水无法通行。

庄里卫生条件一下子改善了,军户们都十分欣喜,看向李植的目光都多了几分期待。说实话,军户们也是正常人,也不愿意像猪狗一样在垃圾粪便堆里过日子,但明末这个时代最缺乏的就是组织力,凡事都坏在一个各自为政上。以前的管队官不管这事,百姓们无人组织,垃圾粪便只能乱扔。李植稍微一组织,成本无非就是雇佣两个人每天专门收垃圾,庄内便焕然一新。

整顿完庄里的卫生,李植就开始处理庄里的人事关系了。

李植这几天在庄内观察下来,现庄内最大的贪官就是前任管队官。他不但克扣军饷,吃空饷,而且还役占士兵。克扣军饷好解释,就是欺占士兵的月饷。所谓吃空饷,就是兵士逃亡后管队官不重新招募,把逃亡兵士的兵饷吞进自己腰包。所谓役占士兵,就是把士兵当农奴用,让士兵去百户的私田上劳动。

士兵的月饷都是管队亲手放的,百户以下的总旗小旗都无法对军饷动手脚。不过钱上动不了他们就动人,两个担任甲长的总旗同样役占士兵。

这样层层剥削士兵,士兵的生活十分艰苦,难怪范家庄的庄兵们逃亡地这么严重。除了跑不掉的老弱病残,年轻人几乎都逃走了。

李植先做的,是把两个正七品的总旗甲长找来,向他们划红线。

两个总旗跪在地上行礼后,李植故意让他们在地上等了一下,这才说道:“免礼!”

等两个总旗爬起来,李植坐在椅子上,让两人站着听自己说话:“我不知道以前的管队官是怎么和你们说的,但如今到了我这里,以后就再没有役占兵丁的事情了。庄兵是士兵,以后一律不许参加私田耕种,你们知道了么?”

两个总旗互相看了一眼,由年长的一个总旗声说道:“管队大人,这让兵丁耕田一事也是循例了,那些兵丁也都习惯了,也是我们两个甲长唯一的一点好处了,管队大人又何必为难我们?”

李植知道这些中年人积习已深,要改变他们在官场上的作风几乎不可能,也根本没打算和他们好好讲,只是冷冷说道:“既然我来了,我便要励精图治把范家庄打造成能养兵能练兵的屯堡!我今天是警告你们一次,如果你们再明知故犯,军法处置!”

听到这话,两个总旗身子一颤,脸上浮现出怒气。

年纪较轻的那个总旗壮着胆子拱手说道:“管队大人,防守大人没和你说么,在下和防守大人尤化是老相识了。嘿嘿!管队也不能把我们逼得太紧了!”

这个年轻的总旗见李植凶悍,便抬出千户尤化来压李植了。所谓老相识,大概就是他每年都要去尤化那里孝敬一番,送上几两或者十几两银子。这个年轻总旗以为,李植动他的利益就等于动尤化的利益。

明末官员贪腐不是个别现象,而是像一张网一样从上到下互相扣死。试问一个普通的百户,又怎么可能为了士兵的利益秉公执法,去断千户的财路?倘若是个普通人,是根本没有力量打破这种关系网的。

不过,李植是个穿越者,拥有未来科技带来的强大实力,这种实力可以一点点把这种关系网轰破。

“尤化?你大胆去告!”李植冷哼了一声,说道:“你们看见我的乌孙宝马了吗?那是巡抚大人亲自送给我的!”

听到李植的话,两个总旗吓得脸色一白。巡抚大人送马,这是多大的关系啊,动动手指头就能把尤化捏死。这样的背景面前,尤化算什么啊?两人心里害怕,噗通一声又跪了下来,口中喊道:“管队大人在上,我们晓得了。”

“我们从此再不招呼兵丁做事情了!”

李植看了一眼这两个暮气深深的总旗,暗道此二人不可重用,让他们退下去了。

忙完了庄里的杂事,李植就开始考虑自己未来军队的武器了。

李植先要造的,是米尼式步枪。

米尼步枪点火使用燧枪机,不需要火绳,大大提高了步枪的操作性。枪膛内刻有膛线,使用尾部锥形中空的米尼铅弹前装射击。由于膛线的压迫,铅制子弹射出后高旋转,飞行十分稳定射程增加。这样的步枪,可以打中四、五百米外的目标,绝对是这个时代的大杀器。

作为一个穿越者,李植设想的自己的军队,是全员装备来复枪加大量轻型火炮的热武器军队。这样的部队,基本上可以把这个时代的冷兵器军队轰成渣渣。

第五十三章 米尼式步枪

李植暂时无法生产火炮,火炮铸造技术是个难点。但来复枪,或者说米尼式来复枪的制造技术却不难,李植只要把设计图画出来,大明做鸟铳的匠户完全可以仿制。

燧枪机的部件,找工匠按图制作然后组装就是了。唯一一个新东西,便是一个手工拉床。但这种拉床对精度要求不高,李植只要设计图画出来,大明的铁匠就能造出来。

范家庄没有会打造鸟铳的匠户,李植回到天津卫城,找到五个会打造鸟铳的匠户,让他们先制造鸟铳给自己看看。

明代匠户是世袭身份,隶属于工部﹐分轮班匠﹑住坐匠二类。明初规定﹕轮班匠须一年或五年一班轮流到官手工作坊服役﹐每班平均三个月。住坐匠则是每月到官方手工作坊中服役十天。但是到了明末,匠户制度土崩瓦解,匠户只需要缴纳银钱就可以免于服役。每名轮班匠每年纳”班匠银”四钱五分,住坐匠则须月出银一钱。

付了银子,匠户就是自由的,可以任意雇佣。比如李植就可以随意雇佣天津卫城里的匠户。李植以前做飞梭雇佣的铁匠,也有好几个就是匠户。

李植找到的这五个匠户都是住坐匠,每月上交坐匠银,在卫城里打铁为生。至于为官家打造武器的活计,他们偶尔也干,但从来没从官爷的手上拿到过银子。此时听见范家庄的百户让他们做鸟铳,五人以为又是没钱拿的买卖,都不情愿。李植了解了情况后,给了五人每人五两银子材料钱和工钱,把五人乐得一愣一愣的,这才不再言语,开始制造鸟铳。

李植在范家庄熟悉各方面的情况,同时时不时骑马到卫城来,来看看匠户们的进度。

做鸟铳最先做的就是枪管:匠户们各自找来几块熟铁打成片状,把这些熟铁片烧红了,中间垫着一根圆形钢条,在一个钢制半圆形凹槽里反复转动敲打,把熟铁片敲成枪管形状,然后再用铁粉和硼砂焊合缝隙处,反复敲打直到焊接处牢固了。枪管粗成型后,匠户把枪管放在一个钻孔器械上钻孔,钻头上涂油,一点一点换上大些的钻头,一点点刨掉枪管内部不均匀处,直到在枪管里面钻出一个平滑的内膛。

这钻孔的工夫最花时间,一个匠户要钻上十几天才能钻出一根合格的枪管。枪管做好了,鸟铳制造就完成了大半,后面的枪托等做起来都是简单的。

李植等那五个匠户钻好了枪管,便让他们停了工序。

“你们怎么防止鸟铳炸膛呢?”

名字叫做王老大的匠户在五人中技术最好,算是个领头的,他说道:“管队大人,按照规矩,枪管做好后,我们要在枪膛里放上寻常******四倍的火药炸一次,如果炸完后枪膛没有开裂,这根枪管才被采用!有裂纹的枪管,就作为废品处理了!经过这一步检验,做成的鸟铳不会有炸镗的。”

顿了顿,王老大又说道:“不过这年头长官克扣材料,这枪管用料不足,在四倍火药的检验下肯定有裂纹。但没办法,材料不足!便是不合格的鸟铳,也交上去了。这一步关键的检验这些年都没人做了。”

王老大说出了明末火器制度败坏,鸟铳无人敢用的原因。其实还有一个原因王老大没说,就是为官府做火器官府克扣甚至不给工钱,匠户们为了养家糊口接其他有钱赚的活计,也只能草草完工,敷衍了事。

明末的官员**已经到了无药可救的程度。这样的环境下生产出来的武器其质量可想而知,也不怪大明朝的军队遇到鞑子一触即溃。

李植点了点头,确定这五个匠户技术上没有问题,这才问道:“你们这些年过的日子如何?”

王老大愣了愣,不知道李植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呐呐说道:“不瞒管队大人,我们五人的日子过得十分清苦。为官家打造武器,官家克扣买材料的钱不说,拖欠了几年的工钱到现在没有下来。如今兵荒马乱百业萧条,在外面接铁匠活计又接不到几单。每天垂手闲坐,养活自己都难。”

李植点了点头,说道:“你们是有技术的人,以后给我做事情,每个月我给三两月钱给你们。另外我每天提供一日三餐,顿顿有肉荤。怎么样?”

五人听到李植的话,满脸的不敢相信。犹豫了好久,王老大才问道:“大人,你给这么高的月钱,想让我们做什么东西?”

“我要你们为我打造新式的步枪,这种枪不用火绳,能打三百步外的目标。”

听到李植的话,五个铁匠更是一脸的惊奇,王老大说道:“大人,不用火绳的鸟铳我听人说过,但能打三百步外的目标的步枪,我就闻所未闻了!大人是不是搞错了!”

李植笑道:“不是我搞错了,是你们没见识!我这里有这种步枪的图纸,你们只要按我的图纸制造,就能造出来。”

“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我这种步枪的造法是绝对机密,你们一旦拿了我的月钱,就再不准离开我的势力,更不许和其他人传授这步枪的造法。”顿了顿,李植狠狠说道:“一旦泄密,天涯海角,我李植绝不放过你们。”

听了李植的警告,五个工匠缩了缩脖子,却有些欣喜地答道:“大人给这么高的月钱,便是刀山火海我们也去了,说什么也不会泄密的。”

李植点了点头,挥手说道:“好,你们今天起就雇佣人手搬家,把你们的炉子工具,全部搬到范家庄去。我在范家庄给你们准备好屋子,每人再给十两搬家银。”

李植说完这话,就让家丁给五个匠户搬家钱。搬个家哪里需要这么多银子?匠户们拿到十两银子,一个个欢天喜地张罗去了。

雇佣大小牛车,几天后,五个匠户就把全部家当搬到了范家庄。

李植检查了一遍匠户们的新家,这才从袖子里拿出燧枪机和手工膛线拉床的设计图纸。五个铁匠看了李植的图纸,琢磨了一阵便想通了燧枪的构造,顿时惊为天人,看向李植的目光都多了几分尊敬。

膛线拉床的用法,五个铁匠也想明白了,但他们却不明白这膛线有什么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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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试枪

不过李植不需要他们明白,只要他们照着图纸打造就可以了。五个铁匠在李植的指导下,按照图纸打制部件,又花了十天,各自造出了五个拉床。

每台拉床上面都固定着一个铁杆子,杆子上铸有螺纹,杆子前后运动时候螺纹必须通过拉床上一个固定死的卡门,杆子在螺纹和卡门的作用下就能匀旋转。杆子最末梢镶着一个钢球伸进枪膛里,钢球下面可以垫多层厚纸片,一点点加厚纸片,就能够逐渐抬高钢球的突出度磨枪管内膛,在枪管里一点点磨出旋转的膛线。

这种拉床对精度要求不高,只要拉出来的膛线能迫使子弹旋转就可以了。即便是后世十九世纪的枪匠,也是用纯手工打造这样的拉床。

李植之所以要造五个拉床,是因为他不知道米尼枪内膛膛线旋转的角度多大为好。五个拉床螺纹旋转的角度不一样,李植可以最后选出效果最好的一个。

拉膛线并不需要多少时间,八月中旬,匠人们就打造出这个时代第一批五把米尼式步枪。五人又按照李植的设计图制造铸模,用铅造出了几百尾部中空的米尼子弹。

试射的那天,米尼弹的效果让五个工匠差点惊掉了下巴。

李植在范家庄外面的沙地上竖好一人高的木靶子,分别放在两百米、三百米、四百米、五百米的位置。

五把米尼步枪分别试射,最差的一把也一次次命中了两百米外的靶子,把那一寸厚的木靶子打出一个个窟窿出来。

这样的成绩,已经让工匠们大呼神奇了。要知道他们熟悉的大明鸟铳最多能打五十步,打一百步外的目标命中率只有两、三成。打一百四十步,或者说两百米左右的靶子,那纯属乱打,十枪能中一枪都要烧高香。

而五把步枪中最差的一把,也能够稳稳的击中一百四十步外的靶子,这是何等的神奇。他们简直觉得自己半辈子的鸟铳都白做了,到今天才有拨云见日的感觉。

步枪试射的时候,范家庄不少军户也跑出来看热闹,当他们看着火枪一次次打穿两百米外的木靶,也一个个都兴奋地眼睛亮。

而试射中表现最好的一把米尼步枪,就更让这些铁匠和军户们目瞪口呆了。

这把表现最好的米尼枪不但能击中两百米的靶子,还能准准的一次又一次地命中两百步、或者说三百米外的靶子,把那个厚厚的木靶子打成了筛子。不仅如此,这把枪更能在四百米外击中目标靶子、命中率也有六成,堪堪能打穿木板。甚至五百米外的靶子,这把枪也能打中,命中率足有三成。

要知道四百米外,五百米距离上射击,这根本就不是枪是否有准头的问题了,而是对于那么遥远的目标射手能不能瞄准的问题了。换句话说,如果射手处于完美状态瞄得精确,这把枪拥有五百米以上的理论射程!

五百米,那可是一里路。冷兵器时代的步兵在一里外还没准备好冲锋,这边已经一枪崩掉你了。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这五个匠户哪里敢相信这样的步枪是他们亲手打造出来的。

就是围观的群众,看到这一幕也一个个大眼瞪小眼,惊讶得连惊叹声都不出了。几百步外取人性命,这是什么概念?说书人讲的故事里也不敢这么吹啊!看到后面,军户们仿佛看到神兵下凡,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

不但如此,这种米尼步枪还不用点火绳,用燧枪机。以前鸟铳射手瞄准时候时刻防备着被火绳烧眼睛眉毛的情况改变了,枪手可以稳稳地瞄准了。而且用燧枪机,射击时候就不用装火绳,点火绳,吹底火盘,试火绳,省掉了几个步骤,射击度也大大提高了。

匠户们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百户大人那么强调保密,这种步枪是前所未有的神器。一切现有的火器,在这把米尼步枪的前面只有俯认输的份。用这样的武器武装起来的军队,那得多强大?

独有这样的米尼步枪武装军队,那百户大人的前途岂不是。。。五个工匠被米尼步枪的效果震撼到,在肚子里想了一通,看向李植的目光里满是崇拜和尊敬。

看到米尼步枪的效果,李植也很高兴。这是穿越以来,他成功打造的第一件武器。有了这种强大武器,自己未来的事业前途光明。

不过秉着精益求精的想法,李植又让匠户们调整五台拉床的螺纹角度,在效果最好的那台拉床角度附近微调,力争作出角度最完美的膛线拉床。

李植不知道,他试射米尼步枪的威风,改变了范家庄里很多人的心理。

范家庄的庄兵蒋充这天上午结束了操练,百无聊赖的站在自家院子门口,却看到小华彰走了过来。华彰看到蒋充,走上来一拳打在蒋充的胳臂上。

“你姨父答复你没有!”

蒋充看了华彰一眼,淡淡说道:“还没消息!”

华彰眨了眨眼睛,问道:“还没消息?不会是他们不想你去,故意拖着不给消息吧。”

蒋充和华彰商量的,是蒋充逃亡离开范家庄,去兴济县投奔他姨父去的事情。

军丁的日子太苦了:虽然名义上天津镇的营兵都有二两银子月饷,可这钱根本就是一个虚幻的大饼。朝廷给饷本来就不足,各级官员还要层层盘剥,每个月下来到手的不到五钱。而且这还是好的月份,有时候官员们贪得急了,月饷根本就不。

不等到上阵打仗拼命的时候,这大明朝的官员们是不会足额把月饷下来的。有时候就算要开拔上阵了,饷银还是不,导致士兵毫无斗志一触即溃。

本来明末各镇训练废弛,本地的士兵们虽然拿不到饷银,但还可以在训练之余回家种田养家。可是各地的军官们却不肯轻易放过军丁们,他们纷纷役占士兵,白天逼士兵在军官的私田里劳动,让士兵们只有晚上才能忙碌自家的田地。官家的活自家的活,军士们一天要干十几个小时的活,这样的辛苦日子也只是混一口饭吃,媳妇都娶不起。

因为如此穷苦,所以范家庄有男丁其中男子二百多人,女子却只有一百六十人,几十个老男人找不到老婆。

庄里身强力壮有出路的,基本上都逃走了。剩下的不是年老体衰不敢远行的,就是蒋充和华彰这样无处投奔的。蒋充想投奔唯一一个家境较好的姨父,托人传了话,却等了几个月都没有答复。华彰就更没有去处了,他家三代单传,连个能投靠的亲戚都没有,只能守在范家庄里受军官盘剥。

第五十五章 枪匠学徒制度

华彰和蒋充是好友,听蒋充说姨父不给消息,华彰也有些意兴阑珊,无奈地靠在墙壁上,叹了一口气。

不过华彰刚叹完这口气,却听到蒋充说了一句话。

“不过我不想逃走了!”

华彰愣了愣,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蒋充再次说道:“我不想逃走了!”

“你不想娶媳妇了?”

蒋充看了看自己的小,说道:“华彰,你不觉得庄里的事情变得不一样了么?”

华彰听到蒋充的话,歪着脑袋想了想,说道:“这个月来了新管队,把垃圾都埋了,还修了公厕。你说的是这事么?”

蒋充说道:“你没现这个月,甲长和新管队都不敢让我们帮他们做农活了么?”

华彰啐道:“那是因为现在是农闲时候,你放心,过几个月收麦子时候,那两个破落户有得折腾你!”

蒋充摇了摇头,说道:“我看不是,去年这个时候也是农闲,可那两个甲长和老管队却还是要我们帮他们田里锄草,要我们到他家仓里给他磨面,各种杂七杂八事情,把我们当牲口用,生怕把我们闲着。”

华彰眨了眨眼睛,说道:“你说的还有些眉目,这个月是没事了,难道是因为来了新管队!”

“就是来了新管队!华彰,我和你说,这个新管队可有来头了,叫做城东李家。我听人说他在天津卫城办作坊雇佣了一、两千人,每个帮工的月钱都是二两,没有一个月拖欠的。”顿了顿,蒋充说道:“还供给一日三餐,三餐都有荤菜!”

听到好友的描述,华彰舔了舔嘴唇,说道:“还有这样的好事?那些帮工岂不是比我们做兵的待遇还好?”

蒋充看了看华彰,脸上有些激动起来,说道:“而且,你昨天看到管队大人的‘步枪’了吗?”

“我可从来没见过那么厉害的东西,嘿,我原先看热闹时候还想这什么东西?竖那么远的靶子做什么?能打一百步的靶子就不错了,结果呢?结果那步枪能在两百步外打穿一寸厚的木板!我当时都看傻了,这简直是仙人的法术啊!有了这样的武器,流贼还算什么?几百步外就要被这步枪打垮。就算是建奴来了,也吃不住这样的步枪!”

“你说我们当兵的人,最依赖的不就是兵器么?要是有一杆这样的步枪,打起仗来还怕谁?”

华彰想了想,也点头说道:“那步枪确实犀利,鸟铳只能打准五十步,这步枪能在两百步外打准,确实犀利!我以前是真没听说过这样的东西!”

蒋充说道:“你说,有这样厉害武器的武官,以后要立下多少战功,升多大的官?”

华彰愣了愣,啐道:“管队能升多大官和你什么关系?”

“你傻啊,管队一进庄就大搞清洁,处理垃圾挖排水沟,又严密纪律让军官不再役占我们军士,这都是辛苦活得罪人的活,这是有大报负的人才会这么做的!”顿了顿,蒋充又说道:“管队有大抱负,又有这么厉害的武器,不可能只造一挺两挺,显然是要招兵买马的。我们人在范家庄,这是有地利。要是能进入管队大人的队伍里,以后还不是跟着管队大人平步青云?”

华彰愣了半晌,问道:“你是因为这个所以不准备逃走了?”

蒋充得意地笑了笑,骂道:“你个傻的,好日子就要来了,还逃个球啊!把招子放亮,等着管队大人带来的好日子吧!”

试制米尼步枪成功,李植就开始招募更多人手,大规模制造了。

天津卫实际上是三个卫,包括天津卫、天津左卫、天津右卫。三个卫都在天津卫城里,城里的匠户很多。李植四方网罗,找到了六十多个会打造鸟铳的匠户,全部以三两月钱的酬劳雇佣下来,让他们搬到范家庄。

这些都是做火绳枪的老手,有李植的设计图纸,在王老大五人的指点下,这些人很快就学会了怎么造米尼步枪。

李植为了激励工匠们,规定每造出一把合格的米尼步枪再给赏银一两。这些匠户们大概一个月就能造出一杆步枪,每个月赏银加上月钱差不多能拿到四两银子了。匠户们什么时候拿过这么多银子?一个个干得热火朝天。

当然,为了防止造出劣质品,李植要求匠户们在步枪枪托上刻上自己的名字。一旦步枪现不合格甚至炸镗,第一次扣除两个月月钱六两银子,第二次再有,就要军法处置了!

不过光有这些匠户还不够,李植的范家庄孤悬天津城外,未来防御入塞鞑子的军事压力很大,李植需要快组建一支几千人的军队。第一步李植准备招募两千士兵,这两千人都配置米尼步枪,守卫范家庄。

要组建两千人的部队就要至少两千把步枪,这六十多个匠户就显得不够了,这些匠户每个月也只能产出六、七十把步枪,凑齐两千把步枪要两、三年,何况训练中步枪还有损耗,那需要的时间就更多了。李植于是又从天津卫找了一百多个熟练的铁匠,以二两月钱雇佣下来,让他们给会做步枪的匠户们做学徒。

一百多匠户和铁匠们搬进范家庄,把逃亡军户的破房子全部占满了。李植给他们每人十两搬家费,这些人便有钱雇佣泥瓦匠和木匠修葺破房子。天津卫的泥瓦匠和木匠们于是又找到活计了,几百工匠搬着各种砖瓦木材进进出出范家庄,把小小的范家庄弄得十分热闹。

李植希望这些做学徒,打下手的铁匠学习半年后也能出师独立造枪,便规定每一个会做步枪的匠户带两个铁匠学徒,枪匠打造步枪之余向学徒传授步枪制作技术,为期半年。半年后做学徒的铁匠就独立开炉打制步枪,学徒造出合格的步枪后,月钱也增加到三两银子。学徒出师后,学徒每造出一把合格的米尼步枪师父有三钱银子赏钱,剩下七钱赏钱才归学徒。

如果学了半年徒弟还不能出师,学徒就换个师父继续学,不过原先的师父和这个学徒每个月的月钱都要减少五钱银子,直到出师为止。

在这样的奖惩制度下,枪匠们都倾囊相授,抓紧时间把技术教授给做学徒的铁匠们,相信很快李植就能拥有一百多能打造米尼步枪的工匠。

第五十六章 招募家丁士兵

李植招募的匠户和铁匠们都充满了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期待:

铁匠何老二搬到范家庄,这是第二天。管队大人的二叔李道是枪匠们的总管官,他做主,给何老二分了庄北面的一个小院子。院子有三间屋子一间厨房,不过被废弃久了,檐破瓦漏十分破败,何老二和媳妇清扫了一整天才扫掉了那些蜘蛛网,赶走了盘踞在屋子里的鼠虫。好在托管队官的福,何老二拿到了十两搬家银,他便有钱请了泥瓦匠来修理屋子。

家人先住进屋瓦较全的一间屋子,让泥瓦匠先修理其他两间屋子。等两间屋子修理好了,家人就搬进修好的屋子,让泥瓦匠修理剩下的这间屋子和厨房。

这天天不亮,何老二就爬起了床。

何老二的媳妇被何老二吵醒了,睡眼惺忪地坐了起来,骂道:“何老二你这么早爬起来做什么?这是见了鬼了?这么多年也没见你这么早起!”

何老二瞪了媳妇一眼,说道:“你别瞎嚷嚷,别吵醒柱子!”

夫妇两人已经三十多岁了,只有柱子这一个四岁的儿子,平日里十分疼爱。此时听到何老二说到柱子,女人便放低了声音,说道:“你要去做什么?”

“我师父家在修院子,我去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地方!”

“我们家也在修院子,你都不管,怎么就去帮你师父张罗?”

“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如今管队大人给二两银子这么高的月钱,你以为是白给的?那是要在半年之内学会做‘步枪’的。不和师父搞好关系,半年之后学不会,月钱就要降到一两五钱,日子就没这么好过了!”

何老二的媳妇啐道:“你怕什么,你不是说如果你学不会,半年后你师父也要扣月钱么。你怕他不教你么?”

何老二摇头说道:“你懂什么?这是跟人学本事,还是殷勤些好!”顿了顿,何老二说道:“一旦学会了技术,月钱就要涨到三两了,做步枪还有赏银,到时候我们家就真的有好日子了!”

何老二的媳妇笑道:“那等你出师了,我们可以再生个女儿养!儿女双全!”

何老大不屑地瞥了媳妇一眼,转过身去,却忍不住笑了起来。想到未来的好日子,只睡了三个时辰的何老二丝毫不觉的疲惫,只觉得浑身都有力气。

从水缸里倒了半盆水洗了把脸,何老二穿好满是补丁的衣服,往师父沈大贵家走去。到了沈大贵的院子门口,何老二现大门开着,几个在破屋子里过夜的泥瓦匠和木匠已经爬起来干活了。

沈大贵比何老二早搬来范家庄七天,此时房子的修葺已经接近尾声。有管队大人给的搬家银子,加上丰厚的月钱,沈大贵在房子的修葺上舍得用银子,各种用料下得十分扎实,此时看上去,快完工的沈家院子显得颇为体面。

院子里,沈大贵打铁的炉子,铁砧,各种工具都已经布置好,已经可以开始造枪了。

沈大贵看见何老二这么早就来了,笑道:“何老二,我这还没开炉呢,你就来了?”

何老二殷勤地说道:“师父,我是来看看你家修房子的事情,看我有什么可以帮上忙的地方。”

听到何老二的话,沈大贵笑了笑,亲热地说道:“来,来,看看。要你帮忙地方多着呢!”

虽然沈大贵这么说,但其实沈大贵的院子已经基本修好,并不需要什么帮忙。沈大贵拉着何老二看了一圈,只见他院子里几个泥瓦匠来回穿梭糊墙贴瓦,两人只是看了个热闹。

看了一刻钟,沈大贵的另一个学徒也来了。

沈大贵说道:“既然你俩都来了,我们就开炉做步枪把!我在前面示范,你两在旁边仔细看着。”想了想,沈大贵说道:“你们也是老铁匠了,敲打出一根粗枪管恐怕你们都懂得如何敲,但是你们知道如何把枪管内膛磨直吗?”

何老二听到沈大贵这句问话,就知道沈大贵是全心全意教授丝毫不准备藏私了,不禁心里一喜。

“还请师父教授!”

沈大贵点了点头,说道:“用钻头每磨一次内膛,就要举起枪管对着光亮处瞄一下,看能不能看个通透。如果不能看通透,就要用锤子敲打挡住光线的部位,把挡住光线的部位敲直,直到整个枪管内膛是笔直的为止,然后再用粗一些的钻头再磨!”

“这里面的诀窍,要动手做过才明白。今天是第一天,你们两人先看我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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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罗完了步枪打造的事情,李植就开始招募士兵了。在明末这年头没有武力,赚再多银子也是空中楼阁,迟早要被鞑子和建奴掠去。

李植有心把肥皂作坊和纺织工厂都搬到范家庄来,放在自己管理的地方,这样保密工作好做,也更加安全。不过范家庄太小了,庄里已经没有空闲的房屋,无法容纳近两千工人和家属住下来。所以李植先要做的是贴着范家庄兴建一个新城,在新城里建设厂房和住宅容纳工人。

建新城就要修建新的城墙,李植准备把这件事情交给新招募的士兵做。

李植计划招募两千士兵,一个范家庄管队当然不需要这么多营兵,李植要招募的士兵全部作为自己的家丁。

明末将领广泛雇佣家丁,因为营兵是属于朝廷的,无论将领在营兵身上花多少钱把营兵训练得多精悍,一纸调令下来就人走茶凉,为别人做嫁衣了。明末官场混乱,即便是带兵的将领们也没有安全感,普遍把银子花在可以一直跟随自己的家丁身上。就连上阵打仗,主力也是将领的家丁。

这种情况已经变成明末的一个惯例。李植作为一个武官,当然也不愿意辛苦打造出强悍军队后被人一纸调走,到时候自己的米尼步枪士兵全部变成别人的手下。那样的话,不但是为别人做嫁衣,而且自己米尼步枪的秘密就全泄露了。所以李植不准备扩大范家庄庄兵规模,而是招募两千家丁士兵。

当然,对外说法是家丁,对内李植把这第一支武装称为选锋团。李植不习惯明代某某军某某营的军队叫法,准备用后世师、团、营、连、排这样的名称来称呼自己的部队。后世的叫法比较直接,自己人一下子就能看出部队人数的多寡。

第五十七章 现代化体检

招募士兵对应募者的要求就比工人高多了:这些家丁必须是十八到二十四岁的男性壮丁,身体健康没有毛病。而且这些士兵随时要离家出征,上战场打仗那可是有阵亡风险的,不比得工人那样在安全的后方工作,所以李植给他们定的月钱就相对比较高了:一个月三两银子,同时也像其他工人一样供应三餐,三餐有肉。

李植让人写好招家丁士兵的告示,在告示上注明了月钱待遇,特别强调雇主是天津城东李家的家主——如今纺织工厂和肥皂作坊的高福利已经传遍了天津附近,天津城东李家是个金字招牌了,李植当然要拿来使用。

写好了招募布告,李植让家丁快马把布告贴到天津城和附近的县城市镇,便在范家庄外布置体检面试的场地了。

华彰看到范家庄百户官厅旁边贴的招兵布告,第一时间冲到了蒋充家里。

“蒋充,蒋充!管队大人招家丁了!”

蒋充穿着一套补丁最少最体面的衣裤走出来,说道:“我知道了!”

华彰喘了口气,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蒋充说道:“这几天我都在官厅那里转悠。中午他刚贴出布告,我便看到了。下面的小字我不认识,但招兵那几个大字,我还是认得的。”

华彰点了点头,说道:“我听官厅里识字的刘老爹说,官爷这次招的是家丁,一个月月饷三两,还三餐管肉!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蒋充不认识太多字,看不懂告示上写的细节,此时听到这待遇也是一喜,强自镇定地说道:“城东李家招人,那待遇是差不了的!”顿了顿,蒋充说道:“走!我们这就去南门外去应募家丁!要是能进管队大人的队伍,我们就算是翻身了,要不了几年就有银子成亲了!”

“走!”

两人同行,走到城外的招募场地,看到那里立起了几个大帐篷。两人走近一看,看到每个帐篷里都摆着了十几张桌子,那些桌子后则坐着城东李家的管事人员。除了桌子,有几个帐篷里还摆着一些奇怪的器具。

虽然布告刚刚贴出来,但来应募的人已经不少了。蒋充一眼望去,觉得大概有两、三百人在各个帐篷前排队。

两人在那里张望了一阵,便有一个负责张罗的小厮走上来问道:“你们是不是来应募家丁的。”

华彰赶紧答道:“是呀,我们是来应募家丁的,不知道怎么个应募法呢?”

那个小厮给两人了两张画满格子的硬纸片,说道:“拿着这硬纸片,进第一个帐篷里排队做身体检查,通过了以后让体检官给你盖印。然后去第二个帐篷盖印,第三个帐篷盖印,依次走完所有的帐篷盖好六个章,最后到最后的帐篷里面试。”

蒋充看了看手上的硬纸片,喃喃问道:“如果身体检查没有通过怎么办?”

小厮笑道:“那就是不合格,可以回家了!”

蒋充咧了咧脸,再不言语,便和华彰一起往第一个帐篷里走去。进了那帐篷里,蒋充看到五个奇怪的大尺子。那些尺子都用一个架子竖在地上,上面有一块活动的木板。应募家丁的人在各个尺子前面排队等待,轮到了就脱了鞋子站在那木板下面,似乎是在量身高。

蒋充第一次见到这么专业的量身高器具。有了这样的器具,量身高只需要摁一下木板就能得到准确数字,实在是精巧。蒋充看着那身高尺,越觉得管队大人不同寻常了。

更别说管队大人明的这排队的主意了,真是节约了所有人的精力。

蒋充和华彰学其他人的样子,找了个人少的队伍排队,不一会就轮到了。蒋充脱了鞋往那里一站,量身高的人就把那块木板往下摁顶在蒋充的头上,唱道:“一米七零,合格!”然后旁边一个人在蒋充的硬纸片第一栏上盖了一下私章。

“去下一个帐篷吧!”

蒋充心里一喜,拿着硬纸片走到下一个帐篷,看到那个帐篷里竖着十几个奇怪的牌子,每个牌子上面都画着几百个箭头。那些箭头三个一组,指向的方向不同。牌子上面的箭头大,下面的箭头小,最小的箭头大概只有拇指指甲大小。

应募家丁的应募者者们站在三丈外,用一个勺子盖住一个眼睛,用单眼辨认体检官用木棍指着的箭头,然后用手指出箭头的方向。蒋充找了一个队伍排了进去,看了一会,知道这是检验眼睛视力的体检项目。

这就是后世的视力检测了,蒋充哪里见过?蒋充站在队伍里,暗道这检验方法也是精妙,一下子就分辨出视力的高低,把眼神不好的人淘汰了。城东李家真是奇妙,也不知道他们哪里搞来这么多精妙的手段。

好不容易轮到蒋充,蒋充使出浑身解数辨认那些箭头的方向。但那体检官越指越往下,到最后那指甲大小的箭头蒋充实在是认不出来了。

蒋充害怕自己要被淘汰,有些紧张,却听到体检官唱道:“五点三,五点二,合格!”坐在一边的另一个体检官拿起私印,啪一声在蒋充的硬纸片上盖上了第二个章。

蒋充心中大喜,接过硬纸片,欢天喜地地往下一个帐篷走去。

到了第三个帐篷,蒋充又检测了是否色盲。到第四个帐篷,体检官让蒋充脱光衣服检查有没有皮肤病,第五个帐篷检查是否夜盲。一个一个的帐篷走下来,蒋充现同行的人越来越少,不少人都被各种项目淘汰掉了。好在蒋充和华彰两人都身体健壮没有毛病,倒是通过了全部的体检项目。

一直走到最后一个帐篷,两人才看到了最后一个项目——面试。十个面试官坐在十张桌子后面,正在一个一个面试排队的应募者。蒋充看了一眼,直接走到了管队官李植面前的那一列队伍里等待。

这可是能和管队官说上话的大好机会,蒋充不准备放弃。

等了半个时辰,终于轮到蒋充了。蒋充有些忐忑地坐到了李植面前。

李植看了看蒋充,咦了一声,问道:“我怎么看你这么眼熟,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蒋充老实答道:“我是范家庄的庄兵,管队大人上个月检查庄兵的时候见过我。”

李植哦了一声,这才问道:“你为什么不做庄兵,来应聘我的家丁啊?”

蒋充答道:“做庄兵贫苦,拿不到月饷,没钱就娶不到媳妇。做大人的家丁有优厚月钱,说不定还能用上大人的步枪,有前途!”

李植听他这么说,问道:“你知道我的步枪啊。那我问你,如果你当了我的家丁配上了步枪,你的好友要你拿步枪给他看看,你给不给?”

蒋充立即答道:“不给!步枪是大人的宝器,不能让旁人染指!”

李植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问了几个问题。那蒋充倒是个有见地的汉子,回答得让李植十分满意,最后李植当场说道:“好,蒋充你被录用了,这个月你回去准备准备,下个月十五****便带着这个盖满私章的硬纸片到范家庄的南门处集合,听候调遣!”

李植在蒋充的硬纸片上盖上自己的私章,还给了蒋充。

蒋充听到管队官的这句话,感觉自己一下子飞了起来,浑身都是喜气。接过李植递过来的硬纸片,蒋充把它紧紧揣进怀里用手捏着,生怕那纸片飞了。他满脸堆笑地离开了面试的帐篷,兴奋地在帐篷外面来回踱步,等着一起来的华彰。

等了一刻钟,蒋充才看到同样一脸欢喜地跑出帐篷的华彰。

“蒋充,我募上了!你被募上没?”

“我也募上了!太好了,华彰你也募上了啊!”

华彰重重一拳打在蒋充的胳臂上,大声说道:“太好了,蒋充!我们要过上好日子了!走,我们去割两斤肉,买一坛酒来庆祝下!”

蒋充愣了愣,问道:“华彰你哪来的银子买酒割肉?”

华彰得意地笑了笑,说道:“这个月我帮修房子的泥瓦匠打下手,赚了一两银子,今天我要把他花光!”

蒋充骂道:“你倒是机灵,知道帮泥瓦匠打下手。走,今天我要狠狠敲你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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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波特兰水泥

招募了两千名身体健康的士兵,李植让他们下个月来报道。这个月,李植要抓紧时间修建士兵营房。李植准备让士兵们八人一间房,那就要造二百五十间房子。一个月内造这么多房子需要大量的建筑工人,李植几乎把天津附近的泥瓦匠和木匠搜罗一空。

得知李植要造的建筑是士兵营房,泥瓦匠的匠头陶有茂十分惊讶,诧异问道:“管队大人,你竟要造这么大的兵营啊?那得容纳多少兵丁?”

这陶有茂是个瘦削的中年人,嘴唇上留着两道长长的八字胡。他说起话来,两道胡子一抖一抖的,十分滑稽。

雇佣多少士兵虽然算不上秘密,但李植也不愿意让太多人知道。至少以后对阵建奴或者流贼时候,不能让敌人对自己的底细一清二楚。看了陶有茂一眼,李植说道:“你莫要多问,赶紧组织人手搭建起来就是!”

陶有茂连声答应,却又感叹道:“管队大人的军士,比州城的守备还要多哩!乱了,真是乱了!”

李植瞪了陶有茂一眼,骂道:“你莫要出去乱说,你要是乱传,我一定把你舌头割下来!”

听到官爷的喝骂,匠头缩了缩脑袋,笑道:“官爷,我哪里会乱说,我实在是吃惊不过,自言自语几句罢了。到外面我绝对不说!”

想了想,那个陶有茂又说道:“官爷你好大的气魄,养这么多兵,将来一定立下战功平步青云!做千户,不,做总兵!”

李植这几个月经历了许多事情,感觉在明末没有官身不行,倒是对当大官有些期待了,笑了笑答道:“那便托你吉言了!”

那陶有茂看着李植的脸色,见李植脸上没有不高兴,这才又问道:“官爷的营房怎么不修在城里,以后鞑子来了岂不是无险可守?”

李植笑了笑,说道:“庄子北面这一片,以后都要修成城池。我要修一座周长两千步的城池,城墙包砖,开四个门!”

那匠头愣了愣,喃喃说道:“官爷好大的气魄,官爷的意思,是要修一座县城那么大的城池哩!”

李植有些得意地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如此,过几个月你就能看到这座新城了!”

“不愧是天津城东李家啊!”那陶有茂呐呐地感慨了一句,突然有些着急了,他眼珠子转了转,噗通一声跪在了李植面前,匍匐在地讨好地说道:“官爷,这修城墙包砖的活计,你可要分些给我做。我手底下两百多工匠日日等着活计开张,赚饭吃呢!”

李植正色说道:“那要看你们修的这营房的质量了,营房的质量好,我便把修城墙的活计分给你们!”

陶有茂在地上磕头说道:“官爷放心,我们一定十二分用心,做好这些营房!”

既然准备开建城墙,要大规模地使用胶凝材料,李植就要开始制造水泥了。

明代粘合砖石用的是三合土。《天工开物》一书中记载:“用以襄墓及贮水池则灰一分入河砂,黄土二分,用糯米、羊桃藤汁和匀名曰三合土”。这种三合土需要糯米,成本高昂,直接导致中国古代土木工程的造价昂贵。而且比起水泥来,这种三合土的质量远远不如。

李植修建保命用的城墙,当然要用最好的材料。

李植选择生产的是波特兰水泥,这种十九世纪早期的水泥生产简单,坚固耐用。

波特兰水泥成本上比三合土低许多,效果却比三合土还要好。不仅是修建城墙要用水泥,随着李植事业的铺开,以后各处土木工程的量一定不会小,这种水泥处处都要用。

烧制波特兰水泥需要石灰石和粘土,烧好后配上少量石膏作为缓凝剂。石灰石和粘土都是极便宜的东西,得来容易,李植找到矿商订购了十万斤石灰石和三万斤粘土,所花费不过几十两银子。石膏在明末也有矿产,是作为一种药材使用的,也不怎么贵。李植在天津城里找到一家大药行,讨价还价,以三文钱一斤的价格订下一千斤石膏。

水泥生产讲究的是两磨一烧。煅烧前石灰石和粘土要磨细成粉末,在立窖中使用一千三百度高温煅烧,煅烧后要将得到的水泥再磨成粉末。

李植在范家庄南门外盖了几间厂房,外面围上围墙,用做生产波特兰水泥的工厂。工厂里有三十个大石磨,由驴子拉动,专门用来磨细材料和成品。李植又用三两银子月钱雇来四个烧制生石灰的的石灰匠人,让他们在工厂内竖起立窖,烧制水泥。

李植指挥匠人将材料磨成粉末后,按照三比一的比例配好石灰石,送入立窖中煅烧。立窖逐渐升温,在最高温度煅烧三个小时后熄火,得到大小石块状的熟料。李植让石灰匠们将这些熟料倒上石磨磨成粉末,又加入一些石膏做缓凝剂。

四个石灰匠按照李植的要求操作,得到了第一炉试验品。李植取来试了试:水泥粉加水搅成糊状,涂在砖上用以粘合另一块砖。等水泥干后,李植抓着一块砖将两块砖举起来。

第二块砖开始还能粘在第一块砖上,但稍一晃动,第二块砖就掉了下来。

第一炉水泥实验失败,不合格。

李植有些懊恼,他想了想,又检查了一遍自己记忆中波特兰水泥的配方。确认无误后,李植觉得可能还是立窖温度不够。

李植走到那个两人高的立窖面前,前后看了看,转头对最有经验的一个工匠说道:“梁老大,现在温度不够,你这窖子的温度还能提高么?”

李植作为一个工业设计师,了解波特兰水泥的配方,但对烧石灰的立窖却没有研究,只能依赖这个时代的匠师。说完这话,李植就稍有些紧张地看着梁老大。

梁老大恭敬地答道:“官爷,还可以提高,不过立窖要改造一下。”

李植脸上一喜,拍了拍梁老大的肩膀,笑道:“那就赶紧改造一下吧!抓紧时间!”

那些石灰匠人也是老把式了,对立窖的控制颇有心得。花费了三天他们就改好了立窖,把温度提升上去了。

第二炉再烧,李植终于产出了这个世界第一炉合格的波特兰水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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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试用水泥

李植又拿两块砖块来试,这次无论李植如何甩,第二块砖都牢牢地黏在第一块砖上。李植拿刀来砍两块砖的接口处,现那硬化的水泥坚硬如石,钢刀用力砍下去竟溅起一片火花,只在水泥上留下一道小口子。

这样的强度,做城墙是足够了。

几个工匠看到水泥的效果,一个个都十分惊讶。他们见过的最厉害的粘合剂就是三合土了,哪里见过水泥这样坚硬的粘合剂?四个工匠围着那两块黏在一起的砖头看了半天,拉敲打砸,硬是没能把两块砖头分开。

最后冯老大摇着头走到李植面前,说道:“官爷的手段太厉害了,这水泥用来修城墙那是固若金汤啊!”

做出了水泥,李植心里也十分高兴,大声说道:“你们四人做出了水泥,有功,每人奖白银五两。”

五两银子,足够三口之家两三个月的花销了。四个工匠也是过惯了苦日子的,在李植这里干活一个月有三两银子已经让他们十分感激了,此时李植再赏银,顿时把四个工匠乐得眉开眼笑。

“哪里是我们做出来的?都是按大人的指点做的!”

“大人太豪爽了,多谢大人!”

“谢谢大人!”

李植笑着听着工匠的感谢,又说道:“不过你们可不能把这水泥的配方泄露出去啊!一旦有人泄密,军法处置!”

四个工匠赶紧答案道:“知道的!”

“我们晓得的!”

试验性做出了水泥,李植就开始批量生产了。他又雇了十二个石灰匠,在梁老大指导下立起了三个新的立窖。四个立窖很快都开始批量生产水泥。一个立窖每天产三炉水泥,每炉两百斤,三个立窖一天能产出两千四百斤的水泥。

这些水泥,足够供给范家庄的土木工程了。多出来一些,还可以卖到市场上去。

水泥生产出来后,范家庄内的泥瓦匠第一时间得到了这种新的胶凝材料。李植把成品水泥交给了正修建营房的泥瓦匠们,用来代替三合土。

不过这些用惯了三合土的泥瓦匠们对李植的水泥不太接受。

泥瓦匠匠头陶有茂看着李植派人送来的水泥,有些不屑的吹了吹自己的八字胡,朝周围的工匠们说道:

“管队大人是和我们开起玩笑了!我做了一辈子的泥瓦匠,还没听说过比三合土要好的东西呢!我唯一听说过的是南方有钱的官绅造房子将红糖加入三合土中,那效果比三合土略好,但那造价就高了去了。管队大人送过来的这‘水泥’,一看就是很贱的东西,如何能和三合土媲美?”

听到陶有茂的牢骚,旁边的泥瓦匠们也纷纷议论道:

“是呀,三合土里面有糯米,其他材料怎么能比三合土有用?”

“管队大人不会是被猪油蒙了心,想靠偷工减料省点银子吧?”

“还真有可能,管队大人是不是没钱了?”

一时间,泥瓦匠们都议论起李植的金钱观起来。李植挑战了这些泥瓦匠的世界观,这些泥瓦匠就把李植从头到尾损了一遍,怎么也不愿意相信水泥比三合土好。

一个中年泥瓦匠走到陶有茂跟前,担忧地说道:“陶匠头,前几天你还说管队有钱,要用我们修城墙。现在管队修个营房连偷工减料的手段都用上了,怕是没钱修城墙了啊!”摇了摇头,这个中年泥瓦匠又说道:“我们这些天修这营房这么用心,材料用的这么足,就是想接上修城墙包砖的活计。现在看来,都是空想啊!”

听到手下的议论,陶有茂沉吟片刻,挥手说道:“好,我们先试试这水泥的效果,看堪不堪用再说!”

听到陶有茂的话,那个中年泥瓦匠大声说道:“试什么啊,陶匠头,这水泥黑乎乎的,一看就不行啊!”

陶有茂吹了吹胡子,大声说道:“我说试试,便试试。试完再说!”

听到陶有茂的话,众人这才停止了牢骚,开始试用这黑糊糊的水泥了。按照送水泥过来的小厮的说法,泥瓦匠们把水泥和沙子按照一比五的比例混好,然后打来井水浇在水泥和沙子的混合物上面,用铲子一点点铲动搅匀。

那黑乎乎粉末状的水泥,在搅动下就变成了粘乎乎的膏状体。看到这一幕,围观的泥瓦匠都是一片惊叹。

“变成和水泥巴一样的东西了!”

“有点意思啊!”

“别说,虽然肯定不如三合土,但说不定还真有点粘性!”

“管队大人这偷工减料,还是有点计较的,不全是乱来。”

陶有茂看到水泥的变化,也是满肚子的惊讶。他让人用这水泥做粘合剂,在挖好的地基洞里砌起一片四尺高的墙面。

那些泥瓦匠都是老手了,这水泥此时粘糊糊的又和三合土凝固前差不多,几个泥瓦匠砌起墙来飞快。不要半个时辰,一堵四尺长四尺高的砖墙就砌好了。砌好了墙,众人用土把砖墙的地基部分埋上,便等着水泥风干了。

等到太阳西斜的时候,水泥渐渐干了,众人又回到陶有茂处聚集起来。陶有茂见伙计们都回来了,便说道:“好了,怎么说也该干了!我们来试试他!”

众人顿时眼睛亮,看陶有茂要怎么试这水泥。

陶有茂指着那个中年泥瓦匠说道:“你去踢他几脚!”

那个中年泥瓦匠叫一声“好咧”,便撩起袖子,往后退了三步。他大叫一声,猛地冲上去往墙上踢了一脚。

众人见这中年泥瓦匠踢得这么用力,都怕那墙轰然倒下砸到自己,纷纷咧着嘴往后退后了一步。

“啊!!”

不过他们没看到砖墙倒下,却听到那中年泥瓦匠出一声惨叫声,然后就看到他抱着脚丫子在丝毫不动的砖墙面前跳了起来。

“我的脚啊!天杀的陶有茂,你让我踢这墙是想害死我啊!我的脚都踢断了!”

看到中年泥瓦匠的样子,众人都惊到了,一个个一愣一愣的,从新打量起这堵水泥墙壁起来。

这管队大人的水泥还有点用啊,不是那么次的东西。至少这水泥应对小面积的冲力能抵住,不是一脚一个窟窿的东西。

陶有茂看了看杀猪般呻吟的中年泥瓦匠,吹了吹八字胡子,又指着另外一个年轻的泥瓦匠说道:“你,过来撞一撞这堵墙!”

踢不坏,说明这水泥风干了以后还是很硬的。但是人撞上去是钝力,这水泥能不能在钝力在支撑住,又是两说了。

第六十章 新军训话

那个年轻的泥瓦匠搓了搓手,站到墙壁面前。助跑几步,他猛地把肩膀撞到了那水泥砖墙上面。围观的泥瓦匠们见状又往后面退了退,都暗道这下子这破墙该倒了吧。

但出乎众人意料的,年轻泥瓦匠撞得胳臂生疼,那水泥砖墙却如南天一柱般岿然不动,摇都没有摇一下。

众人这下子没声音了。

半天,才有一个泥瓦匠呐呐说道:“直娘贼,管队大人的水泥真和三合土差不多好用啊!”

众人站在那里如梦初醒,互相张望了几眼,听见又有人说道;“可刚才送水泥的小厮说这水泥要比三合土便宜好多啊!”

听到这话,泥瓦匠们一个个都觉得脸上无光。自己糊了一辈子三合土了,居然还不知道这世界上有这么便宜这么好用的粘合剂。敢情自己一辈子泥瓦匠都白干了啊,早请管队大人祭出这水泥多好?

众人们还是不服气,便有人叫道:“一个人撞不倒,两个人一起撞撞试试!”

听到这句话,众人纷纷说好,便有两个人走出来,齐齐往那墙上撞过去。

两人撞第一次,砖墙没有动摇。第二次,他们再撞,砖墙还是没有动摇。等他们撞到第三次,撞得自己头晕眼花了,那水泥砌的砖墙还是立在那里,岿然不动。

围观的泥瓦匠们陷入了一片沉默。

这是什么东西啊,这恐怕比三合土还要坚固啊!这么贱的黑乎乎的水泥,还掺上沙子一起用,居然比价格昂贵的三合土还要坚固牢靠。这样的东西哪来的啊,真是闻所未闻啊。有了这东西,自己糊三合土的几十年经验全是个屁啊!

就连老成持重的陶有茂,此时也是脸色尴尬。

好久,才有人说了一句。

“管队大人不愧是城东李家啊,以前弄出肥皂,现在又整出一个这么神奇的水泥出来了!”

众人沉默了半天,陶有茂才排众走了出来。他走进屋子里拿出一把菜刀出来,走到砖墙面前,用菜刀往那砖缝里的风干水泥上砍去。

他就不信,莫非连菜刀都砍不开这水泥?

但接下来的情景,却让他说不出话来了:只听到“哐”一声,砍到水泥上的菜刀被猛地震开,在水泥上敲击出一片火花出来。而一刀砍下去,那风干在砖缝里的水泥上只是砍出了一个小口子。

这水泥太坚固了,这简直是石头啊!要知道,即便是加了红糖的三合土,那也抵不住刀剑的劈砍啊!

众人看到这样的情景,一个个口服心服。对于这些日日用三合土砌墙的泥瓦匠来说,这水泥仿佛让他们看到了神仙手段。

陶有茂把刀往地上一扔,喟然叹道:“王八羔子,我糊了一辈子三合土,算是全白糊了。我真是第一次见到这玩意!这玩意比三合土要好十倍!”

九月中旬,士兵的营房便全部修好,床铺被褥也已经准备好。九月十五号,两千名选锋团的士兵纷纷到范家庄报道。李植把这两千人分为四个营,每个营五百人;每个营四个连,每个连一百二十五人;每个连四个排,每个排三十一人。

军中最重战功、能力和资历,现在没打过仗显不出战功和能力,便只能先重资历。如今招了两千新人,李植原先的七十多个家丁便水涨船高作了军官,派驻到各个排做排长。

这些士兵们在范家庄安顿下来后,排长让他们做的第一件事是在澡堂用肥皂洗个澡,把身上的虱子和污垢洗掉。第二件事是去食堂吃上一顿有肉荤蔬菜的管饱饭,享受一下选锋营士兵的优良待遇。第三件事,就是早早上床睡个好觉,准备第二天早上的集合。

第二天早上正卯时,天才蒙蒙亮,选锋营的集合号角已经吹响。士兵们从床上爬起来,在排长的带领下集合到范家庄南门外的小广场上。

范家庄南门外,已经站了不少看热闹的军户百姓。士兵前面的小土台旁边,李植穿着百户官袍骑在马上,等待着集合的士兵。

等到士兵们全部集合完毕,李植才跳下战马,走上了小土台。

李植站在小土台上放眼望去,只看到黑压压一片人头。想到这些人从今往后就是自己的士兵,将按自己的命令冲锋陷阵,李植心里不禁泛出一片自豪感。

自己穿越到这个时代,也许是一件幸事。在后世做工业设计师的自己,何曾掌握过这样的力量?

李植站在主席台上,大声喊道:“诸位健儿,今天,是你们到范家庄的第一天。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我李植的家丁,做我李植的士兵!”

“你们都是好汉,通过了严格的体检和面试,这才站在这里能拿到三两银子的月钱。你们这些好汉组成的军队,也必然是一支强军!既然是一支强军,就要明白成军的意义!”

好不容易挤进李植的家丁队伍,李植的两千新家丁们都十分服从命令,站在下面竖着耳朵听着李植的话,没有一个人喧哗吵闹。

李植大声说道:“我们是一支新军,我们是不同于其他大明军队的新军!我们成军,是为保卫家园成军!我们战斗,是为保卫家园而战!现在,范家庄就是选锋团的家园,李家的各种工厂,作坊,则是我们家园的果实。如果有人觊觎它们,你们就要击退敌人!”

“没有了家园,没有了李家的工厂和作坊,我们这支新军就会变成无土之木,我就出不月钱!”

“以后,如果流贼凶残,破坏我们的家园,我们就打流贼!如果建州鞑子入关觊觎华夏的土地,要占据我们的家园,我们就打鞑子!”

“我们以后流的每一滴血,都是为家园而流。”

李植挥舞着拳头,大声问道:“你们明白了吗?”

下面两千名士兵大声回应:

“明白了!”

“我们明白了!”

李植一挥手,大声说道:“选锋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修筑保卫范家庄的新城墙。各排长带队到指定位置,开始建墙!”

第六十一章 军官安排

各个排长把队伍带了出去,在规划好的不同位置停下队伍,分工具让士兵们开始修筑夯土城墙。

修城墙说起来倒也很简单,就是按照李植的规划从城墙外侧挖土,然后把土填到规划的城墙位置上。土被挖出来的地方,就变成护城壕了。到时候从海河引水进来,护城壕就变成护城河。城墙位置上堆积的泥土用石墩夯实,就成了夯土城墙,是砖面城墙的内基。

修城墙最繁重的工作是夯土,每铺上一层土壤都要夯实。操作时候由十几个人用绳子从不同方向牵着一个大石磨。众人齐声吆喝拉动石磨把那石磨挥舞起来,让后再扯动绳子让石磨重重砸在城墙的土上,把松软的土层压实。一次又一次重复这个步骤,直到所有土壤被夯实压紧。

干这个夯土的活十分费力,是重体力活。

夯土城墙建好后,包砖和建雉堞的事情,就交给泥瓦匠了。

李植规划的城墙工程量不小。城墙周长三千米,是个正方形,每一条边都有七百五十米。城墙高五米,宽三米,每二十米就修筑一个马面。

所谓马面,就是城墙上向外突出的一个墩台,方便城墙上的士兵从侧方打击爬墙的敌人。这种明代的防御设施设计思想类似于后世的棱堡,目的是形成多方向的交叉火力。李植在设计时候吸收棱堡的优点,把马面设计为对外突出的三角形,方便城墙上的火力交叉打击攀爬马面的敌人。

这样算下来,整个范家庄新城的城墙要五万多个土方的工作量,平均每个士兵要做二十多个土方的夯土城墙,肩挑背扛石磨夯实,算下来需要忙四、五个月。

不过李植给的伙食有蔬菜肉荤,营养充分。在营养充足休息充分的条件下做体力活,对于身体是有好处的。说起来,李植招募的这两千家丁们虽然身体健康,但以士兵的标准来看都不够强壮。修筑夯土城墙,可以帮助这些士兵们锻炼肌肉,在体质上尽快成为一名合格的士兵。

除了士兵的布置,李植还要安排军官人选。

选锋团的团长是由李植亲自担任的,便于李植控制军队。李老四和钟峰是原先家丁队的两个队长,现在两人自然就担任选锋团的两个营长。

还有两个营长位置,其中一个李植决定让弟弟李兴担任。这乱世里面,做部队的将领比管理纺织工厂更有前途,李植有心把营长这个好位置留给弟弟。而且如果李植有亲弟弟带兵,对其他人来说也是一种震慑,会让李植的家长位置更加稳固。李兴已经在纺织工厂总管位置上锻炼几个月了,有一定的管理能力,现在转到营长位置上继续磨练。

主意打定,李植就骑马来到纺织工厂找李兴。李植进了工厂,看见李兴正带着一个助理在工厂里四处转悠。李植叫唤了李兴一声,他便看到了李植,带着助理跑了过来。

“大哥你来啦?”

“这些天我没有来,纺织工厂最近怎么样?”

李兴得意地一拍手,侃侃说道:“我就等你问我哩!在我的管理下,这个月纺织工厂产出增加了半成,一个月产布三万一千多匹。另外我组织优秀纱工给其他纱工传授经验,这个月棉花消耗量降低了七担!”

歪了歪脑袋,李兴说道:“大哥你要给我赏银哩!”

李植啐道:“七担这种小数字你也好意思拿来说的?”

李兴不满说道:“多少也是节约啊!我又没有海边的仙人指点,也只能搞这种小打小闹了!”说完这句话,李兴把他身边的助手拉到前面,大声说道:“大哥,我要给你推荐我这个助手”

李植看了这个助理一眼:“哦?”

“大哥恐怕你都忘记了吧。他叫郑晖,是姥爷弟弟的孙子,算是我们的表哥了。他两个月就学通了纺纱织布,对厂里的管理门清的,这个月能多产半成布都是他的功劳。”

那郑晖被李兴推到前面,有些紧张,口上说道:“见过东家”,便要跪下对李植行礼。

李植在下属面前也摆了摆架子,等他行礼完才说道:“免礼!你做得不错,帮李兴帮得好!”

郑晖听到这话便站了起来,面有喜色,站在一边不再说话。

表扬完郑晖,李植正色对李兴说道:“李兴,我要调一调你的位置了!让你换个岗位!”

李兴眨了眨眼睛想了想,却觉得李植手下没有比纺织工厂总管更大的位置了,喃喃说道:“大哥你要给我换个什么岗位?我总管做的不是挺好的么?”

李植拍了拍李兴的肩膀,说道:“我要你去当将军,去做选锋团的营长。”

李兴眼睛一亮,问道:“做营长?管多少人?”

李植说道:“现在是管五百人。但是做营长和做工厂总管不同,做营长是将领,要对士兵的起居饮食劳作训练作战一切行为负责!权力更大。”顿了顿,李植又说道:“而且以后选锋团还要扩大,到时候你营长就变团长了。”

李兴转了转眼睛,笑道:“好啊!听上去是挺好的!”

李植说道:“做将军威风啊,去哪都带着一票人。打起仗来指挥士兵们冲锋陷阵,和做纺织厂总管大不一样!”

李兴想了想,有些担心地说道:“可是我不会带兵打仗?”

李植缓缓说道:“不会可以学,在训练和实践中一点一点学起来。我的新军用的是米尼步枪,打仗方式和从前完全不一样,没有人有经验。你学东西挺快,上去没几个月就能上手了。”

李兴大声说道:“好啊,那我便去为大哥做营长吧!”

李植点了点头,不再多说。

选锋团最后一个营长位置,李植留给了表兄郑开成。郑开成管理肥皂作坊管理得很好,是个难得的管理人才。他又和李植是亲戚,李植把部队交到他手上也更放心。

郑开成去做营长,肥皂作坊就需要一个管事的主管,李植想了想,干脆让二爷爷李有盛来管肥皂作坊。如今李植的事业越来越大,几乎把李家的亲戚全部吸收到产业里面任职了,李家人都认李植做东家做事主,李有盛这个族长反而没有李植更受亲戚们认可了。不过李有盛为人精明,而且六十岁不到身体还不错,还能做做管理。肥皂工厂最关键的事情是秘方不能外泄,李有盛作为族长外泄配方的可能性极小,是个可靠的人选。

看着小辈都跟着李植了财,李有盛这个老头也有些眼馋。李植让他来做主管,他立即满肚子欢喜地答应下来。

至于纺织工厂总管的人选,李植则选择在纺织工厂做主管的舅舅郑元。郑元以前虽然有些腼腆,但那是落魄的生活造成的。这几个月做了纺织工厂的主管以后,他的精神面貌大不一样做事十分认真,算得上一个优秀的管理人员。

第六十二章 郑元家的喜事

一下子从车间经理提拔为纺织工厂总管,郑元喜出望外。

这天晚上,郑元敲开布庄大门买了六尺紫绢,这才回家。

郑元每天戌时才下班,回家晚,妻子瞿氏已经习惯了自己吃饭。这天瞿氏正在床上坐着纺纱,却看见郑元背着手神神秘秘地走进了家门,她捂嘴笑道:“你怎么蹑手蹑脚,像做贼似的!”

丈夫升为纺织工厂车间经理后,一个月有五两月钱,郑元家的经济条件一下子就好多了。别的不说,每天瞿氏都有底气吃点鸡蛋猪肉了。女人家饭量小,即便是餐餐吃点肉荤一个月也不要五钱银子,瞿氏现在大大地吃得起。

嫁给郑元十年了,瞿氏只感叹苦日子终于到头了。现在家里条件好,她在别的妇女面前有地位,说话都大声些了。她心情好,整个人也丰润多了。原先瞿氏看上去像三十多岁,现在看上去却只有和她年龄一样的二十八岁了。

心情好了,她对丈夫的态度都好些,虽然郑元蹑手蹑脚的,瞿氏也只当丈夫和自己开玩笑,依然是笑着和郑元说话。

要是以前,瞿氏理也懒得理郑元。

听见瞿氏询问,郑元笑了笑,背着手坐到床上,说道:“娘子,我最近琢磨,我们该去买幢房子!”

瞿氏停下了纺纱机,问道:“买房子?”

郑元说道:“对,买房子!买独门独户两层的房子!”

瞿氏听到郑元的话,眼睛里闪过一丝兴奋,女人对拥有自己家的房子这种安全感具有天然的渴望,瞿氏可不想租一辈子的屋子。但想了想,她又犹豫地说道说道:“夫君,虽然你这几个月月钱提高了,但这才几个月,我们也只存了二十多两银子,哪里够在TJ城里买一幢房子?TJ城里两层的房子,怕最少也要六、七十两哩!”

郑元摇了摇头,说道:“钱不够,东家可以借给我们。不过我们不买TJ的房子,我们买范家庄的房子!”

瞿氏听到郑元的话愣了愣,喃喃问道:“范家庄的房子?植哥儿做官的那个范家庄?”

“正是!”郑元大声说道:“现在东家把范家庄扩成了一个县城那么大,要逐渐把纺织工厂和肥皂作坊搬过去。东家要在城里面要修几千幢两层的独立屋子,卖给或者租给工人。我现在是纺织工厂的总管,当然要带头买一幢大的!我们买有六间房的。。。”

听丈夫越说越玄,瞿氏有些反应不过来,打断说道:“你是工厂的总管?你不是第三车间的经理么?怎么变成总管了?”

郑元嘿嘿笑了一声,这才缓缓说道:“我外甥李兴调到范家庄选锋团第一营做营长去了,我就补了个空,当上了纺织工厂的总管。”

听到郑元的话,瞿氏愣了愣,半响才反应过来。看着郑元,瞿氏呐呐问道:“工厂的总管,一个月有多少月钱?”

“十五两!嘿嘿。”

瞿氏听到郑元的话,开心地看着郑元,嘴角一点一点冽开,最后夸张地向上咧着,大声笑了起来。她越想越开心,兴奋地在床上站了起来,手舞足蹈地挥舞着手臂,大笑说道:“十五两?财了,财了!一个月十五两银子,我家要过上好日子了!要过好日子了!”

雀跃时候撞倒了床上的纺纱机,瞿氏也浑然不知。

郑元任妻子在床上跳跃,坐在床尾也不说话。跳了一、两分钟瞿氏才冷静下来,看着郑元说道:“你怎么不开心的?”

郑元云淡风轻地说道:“东家事业越做越大,我既然跟上了东家,就迟早有达的时候,这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瞿氏有些崇拜地看着淡然的郑元,说道:“夫君你越来越厉害了!”

“那是自然!”郑元笑了笑,这才从身后拿出那六尺紫绢,笑道:“我刚才买的紫绢,给你做条裙子!”

瞿氏看着郑元手上的紫绢,诧异地用手捂住了眼睛,只从指缝里看那六尺轻薄丝滑的紫绢。苦日子过惯了,瞿氏哪里想过自己也能穿上丝绸衣服,一时间竟不敢接那紫绢。

郑元把瞿氏的手拉过来,把紫绢放在她的手上,笑着说道:“你自己缝制也行,找裁缝来做也行。反正如今我们富裕了,再不用紧巴巴过日子了!”

瞿氏拿着手上的紫绢,呆愣愣地看了半天,眼神从惊讶变成兴奋,又变成欣喜,最后平静下来。沉默了半响,她突然说道:“夫君,我有了!”

郑元愣了愣,半天没反应过来,问道:“你有什么?”

瞿氏脸上一红,说道:“我有孩子了!”

郑元闻言满脸的兴奋,大声问道:“你怀上了?”

瞿氏满脸羞红地点了点头,便低着头不再说话。

以前郑元家没钱,夫妻两怕生了孩子养不起饿死,都不敢合房。一直到郑元进了李植的肥皂作坊做事一个月有二两的月钱,郑元和瞿氏才合房。这过了半年,瞿氏就怀上了。

郑元脸上浅浅浮起了满满的兴奋。妻子怀上了!自己快有孩子了,有后代了,自己这个郑家的男丁,也担负起传宗接代的责任了。三十多岁了,自己终于再不是那个老实可怜的郑元,自己要做爹了!

好消息一个接一个,郑元感觉自己呼吸都有些急促了!

他抓住妻子的头,把嘴巴凑到妻子脸蛋上,狠狠地亲了一口。

忙完新军和城墙的布置,李植动用这几个月赚到的银子,开始在新城墙内大兴土木。京畿的泥瓦匠和木匠们,今年整年都找到事情做了。

范家庄里的泥瓦匠现在有两拨:一拨是李植雇来做选锋团营房的,陶有茂那一拨;另外一拨是早几天过来的,来帮一百多个匠户和铁匠修葺破屋子的。

第二拨泥瓦匠和木匠有四百多人,已经修葺完了枪匠们的屋子。现在李植把他们全部雇下来,在新修的城墙内部修厂房和别墅。

不但雇佣这一拨匠人,李植还派人去京畿各个州县找来了一千多泥瓦匠和木匠,又雇了六百多搬砖搬木料打下手的民夫,全部来范家庄修房子。

范家庄一下子聚集了两千多建筑工人,各种材料搬进搬出,好不热闹!修屋子的匠人民夫加上修城墙的队伍,把范家庄里里外外全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工地。

也只有李植拥有这么大产业的人,才雇得起这么多工匠。

城墙虽然没有建好,但李植对城墙内“新范家庄”的规划已经设计好了。以后不但选锋团的营房在城墙内,纺织工厂、肥皂工厂和水泥作坊也将在城墙内,而且李植还要在城墙内规划七千块住宅用地——其中五千块空白的住宅用地空置留待出售,另外两千块住宅用地现在就用来修建“别墅”。

第六十三章 建设新城

这些别墅是建给工人和士兵们的家庭住宅。范家庄距离tj卫城四十里,这路程在这个年代靠走路要走一天。李植既然把工厂和作坊搬到范家庄,工人们就不可能继续住在tj自然要举家搬到范家庄。另外新军士兵们拿着这么高的月钱,也一个个要结婚成家,到时候自然也需要在范家庄有住宅。

为了应对这些需求,李植设计了三种别墅。

第一种小别墅是面对广大普通工人和士兵的,占地五十五个平方,上下两层也就是使用面积一百一十平方,有一个正堂一个厨房一个茅厕,还有四间卧室,够一家老小居住了。这种房子李植准备修上两千座,卖给或者租给工人和士兵。

这种房子李植盖起来的成本是三十两银子,算上修城墙成本的分摊,成本要四十两银子,李植为这种房子的销售定价五十两银子——李植足足雇佣两千士兵保护范家庄,当然要从房产里赚一点回来。无论如何,这种房子比tj卫城里的房子是便宜的。

工人士兵买房子时候存款不够可以找李植借钱,以后还款则慢慢从月钱里面扣。如果是租,这种房子一个月租金二钱七分银子,十分便宜。当然,单身汉或者经济困难的家庭可以数家人合租一套别墅,那就更便宜了。

如果工人们在tj卫城有房子,卖掉tj卫城的房子来买范家庄的这种别墅,估计还能有不少剩余。如果在tj卫城是租的房子,转到范家庄来租这小别墅也更划算。

除了让泥瓦匠修建的两千套小别墅,李植还在城内预留了四千多块五十五平方米的空白地块。如果工人和士兵们对李植提供的这种小别墅不喜欢,也可以自己买地自己盖房子。这种地块作价二十两银子,买好了地自己请泥瓦匠木匠,盖什么样子的房子都可以。

第二种别墅是面对管理人员和军官的,占地八十个平方,上下两层共一百六十个平方米使用面积,有一个正堂一个餐厅一个厨房一个茅厕,还有五间卧室,足够三世同堂居住。这座房子李植要修一百套,全部修在城西。

这种别墅定价七十两。钱不够也可以向李植借钱。如果是租,则一个月租金四钱银子。如果买地皮自建,地皮价格是三十两。

最后一种别墅是针对高级管理人员和高级军官的,比如李兴和郑元这样的人。这种豪华别墅占地一百四十平方米,四周围有两米高的围墙,围墙内四十平方米是院子。建筑的使用面积是二百平方米。比中级别墅多一个茅厕一间书房一间卧室。

这种房子全部规划在城西风水最好的地方,定价一百三十两,租金一个月七钱银子。如果买地皮自盖,地皮是五十两银子。

除了准备盖的两千多座大小别墅,李植还规划了五千多块空白的住宅用地。以后这些地块不但可以供给士兵和工人,还可以卖给到范家庄做大小生意的商人们——一旦工人和士兵的家庭迁入范家庄,对各行各业都会产生巨大的需求,会吸引各种商人走贩和服务业人员入驻范家庄,到时候空白的地块就有用武之地了。

当然范家庄最后还有一种房子,就是李植的百户官厅。

经过李植的扩建,原先的范家庄已经被新范家庄城墙包住了。老围墙拆除后,老范家庄就成为了新范家庄的一部分。原先的范家庄太小了,包括寒碜的百户官厅。李植在新范家庄最中间位置重新建了一所四进的大宅院,作为新的百户官厅。

新的百户官厅以后是新范家庄的心脏,除了给自己住的简易棚屋,匠人们第一个要盖的就是这个新的百户官厅。

泥瓦匠葛老二和钟民是李植的人从xh县找来泥瓦匠,在范家庄修别墅。

来范家庄的第一天,葛老二就被百户大人的“水泥”给震撼到了。这黑不溜秋的东西看似毫不起眼,效果却十分犀利。以一比五的比例混上沙子,和水搅拌成粘糊糊的东西,用来砌砖涂墙效果好极了。风干后水泥十分坚硬,用手扳用棍子撬怎样都弄不开,就和天生的石头一样硬,牢牢地黏合着砖块。

那效果,比三合土好多了。

都说tj李家不同寻常,有肥皂和李家精布等各种新东西,但看到这水泥,葛老二才真正意识到李家的神奇。

第二天还没开工的时候,葛老二就和钟民一起到水泥作坊那里领一木桶的水泥,然后到工地上使用。葛老二一路上看着木桶里的水泥,越想越觉得这东西奇妙,想着它以后怕是要彻底取代三合土了。

葛老二琢磨着,这水泥以后肯定会被市场认可,要不了多久就会传到xh县去。就是不知道这水泥价格高低,泥瓦匠弃了三合土用水泥修房子,亏本不亏本?

若是水泥比三合土贵,修房子的主人喜欢用水泥,使用水泥多出来的造价肯定要让造房子的主人补贴,这样泥瓦匠就没什么赚头。倘若这水泥比三合土便宜,泥瓦匠按原价接单,水泥和三合土的差价泥瓦匠就可以赚进自己的荷包里!

原先盖一个院子要用好几两银子的三合土。如果水泥稍微比三合土便宜一些,效果却比三合土好,泥瓦匠就能赚不少银子。葛老二现在帮别人修屋子忙一个月才赚一、二两银子,如果水泥便宜,说不得他要增加许多收入。

葛老二想着想着,忍不住和钟民问道:“百户大人这水泥卖多少钱一斤?”

钟民走在葛老二的前面,倒是没有想那么多,随口答道:“没听说百户大人卖水泥啊。现在范家庄又是城墙包砖又是修‘别墅’的,水泥用量这么大,恐怕没有多余的拿出来卖了吧!”

葛老二心里琢磨着,有些放心不下,又问道:“你说这水泥会不会比三合土便宜!”

钟民看了看葛老二,说道:“这水泥看上去黑不溜秋的,不像是很贵的东西。不过那也不一定,这是tj李家修的房子,tj李家啊!说不定是为了房子质量好用好材料,不一定比三合土省钱!”

葛老二心里有事,忍不住说道:“不行!这事情要搞清楚,我们回水泥作坊那里去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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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水泥的价格

钟民看了看前面马上就到的工地,说道:“我倒也想知道这水泥贵贱!行!把水泥放到工地上,我们便回去问问价格!”

两人把水泥放下,便走回到水泥作坊去了。排队是百户大人明的好东西,两人不敢破坏排队的秩序,在那排队领水泥的队伍里等着,一点点往前挪,等了一刻钟才轮到了最前面。

分水泥的梁老大看了葛老二一眼,见他空手来,大声问道:

“领水泥的木桶呢?”

葛老二赶紧解释道:“我们已经领过了,我们是来问一句,这水泥对外出售么?”

分水泥的几个匠人对视了一眼,说道:“这半年范家庄用得多,不卖,以后范家庄修好了,对外卖!”

葛老二脸上一喜,笑着说道:“这水泥卖多少钱一斤?”

听到葛老二的询问,后面的泥瓦匠们都来了兴致,纷纷往前凑了凑听梁老大怎么回答。这些泥瓦匠们都琢磨过,要是这水泥价格比三合土便宜,那以后他们为人修房子就能赚些材料钱。

梁老大见后面排队的泥瓦匠都拥了上来盯着自己,大声说道:“排队排队,别把队伍弄乱了!”

那些拥上来的泥瓦匠们却不肯离开,纷纷说道:

“不会乱!老爹你说个价钱我们再去排队!”

“这水泥卖多少钱一斤,老爹给说说!”

“是呀,百户大人怎么卖的?”

泥瓦匠们见梁老大为百户大人做事,把梁老大几个叫成老爹了。梁老大见泥瓦匠们这么热切地想知道答案,看了同伴们一眼,无奈说道:“你们不要着急!管队大人说过,这水泥价格不会过三文钱一斤!”

听到这话,围上来的泥瓦匠们都是一片欢喜,一个个满脸喜色。

葛老二和钟用对视了一眼,眼神里全是兴奋。

要知道三合土成本是一文钱一斤,但三合土一斤就只能当一斤用!而水泥是和沙子一比五混合使用的,一斤能当六斤用。水泥价格是三合土的三倍,就意味着用水泥和沙子做粘合剂成本只有三合土的二分之一。

这意味着泥瓦匠只要买到水泥,帮别人修房子就可以节约下一半的粘合剂费用!这可不是一笔小钱。对于一个月只赚一两多银子的泥瓦匠来说,说不得收入就要翻番了!

水泥虽然让他们扔掉了最熟悉的三合土,却能让他们多赚钱!

那些欢喜的泥瓦匠又大声问道:

“百户大人什么时候开卖水泥啊?”

“量足不足啊!”

“买得到买不到啊?”

梁老大无奈地答道:“买得到买得到!范家庄一修好水泥就开卖!我们东家一定会把货备足的,现在大家回去排队!领好水泥开始干活了!”

听到这句保证,欢喜的泥瓦匠们才放下心来,回到领水泥的队伍里。

十月十五号,选锋团第一营第三连第一排的华彰拿到月钱了。

月钱三两,李家足额放,没有一丁点克扣拖欠。这天修完城墙吃完晚饭,第一营的营长李兴在营房外面摆起两盏油灯摆了个桌子,一个一个地给第一营的士兵们钱。

李兴虽然年轻,但他是百户大人的亲弟弟,说话做事挺有章法。这些天李兴和士兵们一起在城墙上填土夯土,挥汗干活,营里的家丁没一个敢轻视他。

华彰的月钱,是亲手从营长李兴手上领到的。赤足的银子,在油灯灯光照射下闪闪亮。华彰拿着银子放在手上来回搓弄,说不出的开心。

“多谢营长!”

李兴看了一眼华彰,淡淡说道:“谢我做什么?要谢就谢我大哥!都是他的钱!”

华彰赶紧改口说道:“是,多谢百户大人!”

华彰拿到钱紧紧揣在怀里,往自家的土屋走去。

华彰十九岁了,他爹每天唉声叹气地就是愁家里没钱给华彰娶媳妇。现在华彰一个月就能拿到三两银子,他爹的愁结要解开了要不了多久他就能存上二十两银子做彩礼,找个媒婆说个媳妇了!

这得了月钱,华彰赶紧回家和他爹报告。华家的两间土屋子里,他爹听到消息高兴坏了,以前老咳嗽的毛病似乎一下子都好了。他和华彰说了一刻钟的话,没有咳嗽一下。

华彰和他爹说了一阵,高兴地把银子藏在箱子里,准备回营房。他刚出门,就看到隔壁的沈嫂。

那沈嫂拿眼睛从上到下打量了华彰一通,这才说道:“华彰!你长壮了!”

华彰老实答道:“这个月在大人的家丁营里吃得好,又每天干活,是长壮了一些!”

听到这话,沈嫂前突着脑袋眯着眼睛盯着华彰,神秘兮兮地说道:“华彰你别骗我!我听说你们月钱了!”

华彰是个直性子,开心地答道:“我骗你做什么沈嫂,我们是月钱了。了三两赤足银子,没有一钱的克扣!”

沈嫂听到华彰的话,沉默了半响。半天才十分嫉妒地说道:“华彰,你命真好啊,知道去应募家丁队!我家儿子就傻呼呼的,看到应募告示也不去应募,说是骗人的,结果如今只能在庄兵队里喝稀粥!你看,现在真的银子了!”

听到沈嫂的话,华彰摸了摸脑袋说:“我是听蒋充说好,才去应募的。”

沈嫂啐道:“什么蒋充,别提那衰人,那是你命好!华彰,你如今是有钱了啊!你想娶媳妇不?”

华彰看了看沈嫂,大声说道:“想啊,怎么不想,沈嫂你有门路啊?”

沈嫂神秘兮兮地笑了笑,说道:“我消息灵通,这十里八乡的姑娘我哪个不认识。你想成亲,我给你介绍个!”

华彰愁娶不到媳妇已经愁了一年多了,听到这话喜出望外,连忙答应道:“好啊,沈嫂你给我介绍个好的,我到时候拿银子谢谢你!”

沈嫂捂着嘴巴笑了笑,说道:“你喜欢怎样的姑娘?”

华彰想了想,摸了摸脑袋说道:“喜欢大的!”

沈嫂愣了愣,问道:“什么大的,屁股大还是胸脯大,华彰你说清楚!”

华彰这才坚决地说道:“胸脯大!”

沈嫂点头说道:“好的,我知道了,要胸脯大的,这几天我就给你张罗,倒时候给你相个胸脯大的姑娘!”

华彰笑道:“那就全赖沈嫂了!”

“记得你说的银子!”

沈嫂啐了一句,不再言语,扭着屁股走了。

第六十五章 第一批步枪

华彰别了沈嫂,觉得自己成亲的事情有眉目了,喜上眉梢,暗道这跟上了管队大人就是不一样,一下子就有媒婆来帮自己张罗了,说不得过几个月自己就抱上媳妇了。他咧着嘴往营房走,走到一半碰到了在庄里闲逛的蒋充。

“蒋充!蒋充!”华彰跑到蒋充跟前,大声说道:“我跟你说个大好事!”

蒋充叼着一根野草在那里闲逛,一回头看是华彰,随口问道:“有什么大好事?”

“有媒婆来给我介绍亲事了!”华彰兴高采烈地笑着,说道:“我爹都愁了两年了,但以前穷,理都没人搭理我。现在管队大人一月钱,就有媒婆给我张罗了。”

蒋充把野草一吐,啐道:“三两的月钱,当然有贪钱的媒婆盯上你!”

华彰摸了摸脑袋说道:“什么叫贪钱的媒婆,那可是帮我介绍媳妇啊,蒋充你不想赶紧成亲吗?”

蒋充说道:“以前想,现在不急了!沈婆子刚才找到我,我都没理她!”

“沈嫂也找你了?你为什么不让她替你相个媳妇?”

蒋充瞪了华彰一眼,说道:“华彰你傻啊,现在你家还穷,家里箱子里只有三两银子,家里只有两间破土屋,媒婆能给你介绍什么漂亮姑娘?随便找一个丑媳妇给你不错了!但我们一个月拿三两月钱,你要是不急着成亲,等过了两年存下几十两银子,买一个体面的屋子,比如买一幢管队大人造的小别墅!那条件一下子就大不一样了!有了小别墅,家里有银子,又有这么高的月钱,十里八乡的姑娘还不是任你挑?”

听到蒋充的话,华彰一下子仿佛醍醐灌顶,站在那里支吾了半天,憋着气说道:“蒋充你说的有道理!”

蒋充看了华彰一眼,又说道:“而且,你想想,我们是管队大人的第一批兵!”顿了顿,蒋充缓缓说道:“你看管队大人的那些步枪,杀敌几百步之外,到时候立战功跟玩儿似的,你觉得管队大人以后只是一个百户吗?我看千户都止不住。到时候管队大人扩大队伍,我们这些老兵就有机会做军官了!”

蒋充看着华彰,说道:“我听排长说他的月钱是六两银子!你想想,如果我们运气好做了排长,有六两银子月钱,能找到多俊的姑娘做媳妇?和你现在急急忙忙找个丑媳妇能比么?”

华彰被蒋充从头到尾说了一通,被说成了一个大红脸,想了半天红着脸说道:“蒋充你说的是!当初要不是听你的,我都不一定去应募管队大人的家丁呢!我听你的!那我找沈嫂说去,说我暂时不找媳妇了!”

蒋充听华彰这么说,笑了笑不再多说。

十月中旬时候,李植手上已经有了一百三十把米尼步枪。

李植用这些步枪武装了一个连一百二十五人,剩下的几把配给了几个营长,让营长们熟悉武器。得了这种可以几百步外取人性命的神奇的武器,士兵和军官们都把它们当成宝贝,士气大涨。

李植让装备了米尼步枪的这个连每天只修半天城墙,剩下半天到训练场上练习队列,到靶场上练习打靶。

步枪射击和队列都是容易学的东西。练了大半个月,到了十一月上旬的时候,这个连队的射击已经能在三百米外九成命中靶子,队列也练得颇有阵势。

对于让士兵们练习队列,郑开成有些不理解。

“大人,你让这些士兵们练习齐步走,向右看齐练得这么整齐,练得一个连队的动作像一个人似的,与战斗似乎无关,一定别有深意!”

郑开成极会说话,虽然是说出自己的疑问,但他一句质疑说出来却像是拍马屁。

李植看了眼郑开成,笑道:“开成,你要知道我们的部队是不一样的。我们使用步枪,不强调单个步兵的武勇,而是使用阵列进行射击。这种情况下,士兵是否遵守纪律就成为战斗力的关键!我让士兵训练队列,练的就是他们的纪律!”

郑开成拱手说道:“听大人一言,胜读十年书!”

李兴站在一边说道:“郑开成你怎么文绉绉的!倒似个秀才!”

郑开成正要解释,却听到李植说道:“李兴你莫要嫌别人斯文!你到现在还不识几个字呢!”

李兴昂着头说道:“我是不识字,但我又不考功名!”

李植说道:“明天起你找个先生教你识字,每天认十个字,学个半年学会一千五百个字。起码要能看懂告示文书。”顿了顿,李植又对一边看热闹的其他两个营长钟峰和李老四说道:“你们两人也要学识字,半年后我要检查。”

“大哥你要求越来越高了哩!”

李植骂道:“你莫要偷懒,不学无术,你看不懂字以后怎么传递命令带兵打仗?”

“好哩,我学哩!”

听到李植的话,三个营长都答应下来。郑开成本来就会写字,不用再学,有些得意地站在一边。

李植又说道:“你们四个营长平时要注意观察,或者委托连长观察,把那些脑袋聪明负责任,训练和劳动中表现突出的士兵提拔为班长,每个班长管七、八个人,月钱提高一两到四两一个月。”

李兴答道:“好啊大哥!估计被提拔的人要乐疯了!”

郑开成拱手答道:“好的!大人!”

李老四和钟峰忙不迭说道:“知道了!大人”“我晓得了!大人!”

练了一个小时队列,士兵们离开训练场转到打靶场,开始训练射击。这个连的士兵已经练了二十天,每天都打二十枪,士兵们的射击已经有板有眼,打得几百米外的靶子噼啪作响,装弹度也从半个月前的半分钟一提高到了现在的一分钟三。

李植的部队使用定装火药技术。

这种技术说起来也简单,在此时的大明和都已经被广泛使用。不过在大明士兵是把鸟铳一次射击需要的火药和子弹装进纸包里,使用时候先咬破纸包倒一点火药到火药池,再把剩余的火药和子弹塞进枪膛。人则不用纸包,是将一次射击使用的火药和子弹装在竹筒里,称为早合。

这种装弹方式,是前膛步枪快射击的保证。

李植作为一个穿越者,当然会使用这种先进的装药方式,他选用厚油纸包裹子弹和火药。

李植和四个营长在靶场看了一会,都为这个连的强大火力兴奋不已。钟峰舔了舔嘴唇说道:“大人!这米尼步枪也太强了,士兵能以一当百啊!”

李植笑道:“你说的也太夸张了!你想带兵上阵了?”

钟峰大声说道:“想啊,以前我以为武艺是战场上最重要的东西,现在有了大人的米尼步枪,我才知道武器装备才是最重要的。带着这么厉害的部队上阵,便是对上鞑子也不怕!”

李兴也激动地说道:“对,大哥,我们有这样的武器遇上鞑子也不怕!鞑子若像五年前那样再来抢劫,我们就灭了他!”

第六十六章 巡抚的美意

四人正在那里议论,突然一个侍卫跑来了,说道:“大人,官厅门口有人递了名帖来拜访!”

李植打开那名帖一看,看到上面写着“愚兄许敏策叩”,知道是许敏策来了,便对四人说道:“你们继续组织训练,我有客人来了!”

李植来到百户官厅二堂,看到许敏策已经坐在那里喝茶了。李植雇的几个下人倒是机灵,他们见许敏策气度不凡,已经好茶伺候上了。

李植走上去拱手说道:“多日未见,许兄别来无恙!”

许敏策站起来回了一礼,笑道:“贤弟的新官厅好气派啊!”

这个位于新范家庄中心位置的百户官厅是李植新建的,前后有四进,布置讲究用料扎实,看上去十分气派。明人有不修衙门的传统,一般的文武官员在任上更是不会建新衙门,许敏策见李植打破常规,忍不住出言讽刺。

李植淡淡答道:“还过得去吧!”

许敏策直接说道:“建新衙门对贤弟的名声可不太好,贤弟就不怕别人咂舌头?”

李植不是个唯唯诺诺听人指挥的性子,他作为一个穿越者,对于明末这个时代的种种规矩却没有那么重视,笑道:“我倒是不在乎的!”

许敏策笑了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摇了摇头。

李植招呼道:“许大哥坐!”

两人分宾主坐下,许敏策说道:“贤弟这里是热火朝天啊,又是盖屋子又是修城墙,京畿的泥瓦匠一半都被你雇来了!我看你建了不少独幢的房子,那是给谁住的?”

李植说道:“那些别墅,都是给我工厂里的工人居住的!我建的是新范家庄,规划住七千户人,建好后是一座贸易繁荣的城镇!”

“七千户人口?那都是一座大县城了!”

听到李植的话,许敏策吸了口气,越觉得李植不同寻常了,这是要无中生有造一座城啊!哪有一个小小百户干这事的?即便是李植这样坐拥几个工厂作坊的商人,恐怕也要倾尽财力才能起这么大的工程,这李植的气魄真是大啊!此子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许敏策暗道幸好自己一直提携李植,如今自己已经是李植的兄弟了,日后李植鲤跃龙门之日,自己的好处也一定少不了。

许敏策心里在盘算,一时间倒是没有说话。李植看了许敏策一眼,淡淡问道:“许大哥的肥皂卖得怎么样?”

听李植说到肥皂,许敏策满脸笑容说道:“肥皂在江南十分畅销,货物一运到不要十天就卖完了!”

李植如今雇佣两千家丁,每个月开支极大。水泥价格便宜运费太高,供给临近县镇还行,不适合长途贸易。棉布生产太多了冲击男耕女织的小农经济恐怕会引起反弹,暂时能够扩张的还是肥皂作坊。他有心卖更多的肥皂给许敏策。不过买肥皂这事要许敏策来开口,否则价格上许敏策肯定又要讨价还价。李植对肥皂的事情轻轻一点,就闭嘴不再说话。

许敏策见李植不说话了,大声说道:“我今日来拜访贤弟有两件事,其中一件就是为了肥皂的事情。我想每个月再和贤弟多买三十万块肥皂运往江南销售,不知道贤弟意下如何!”

李植笑道:“许大哥处处帮衬我,小弟心里感激,既然许大哥开口要多买,小弟无论如何也要凑上数量卖给大哥的!下个月起,我便每个月把五十万块肥皂送到许大哥仓库里!”

许敏策闻言大喜,问道:“那价格如何?”

李植说道:“就依从前的价格。”

许敏策想了想,点头说道:“如此也好!”

许敏策如今几乎成了李植肥皂业务的江南总代理。这肥皂生意是垄断的贸易,市场需求极为火爆。许敏策以十八文的价格从李植这里买肥皂,托漕帮运到江南就卖二十五文一块,中间利差有七文钱,除去运费他也能赚六文多。如今他多买三十万块,一个月就多二千两的利润,一年就是二万四千两银子。

两万四千两银子,即便是对于位列卫城八大商家的许敏策来说也是一笔巨款了。许敏策并不掌握肥皂的核心技术,却靠交好李植赚了这么多银子,实在是十分满意。他暗道李植这个朋友真是没有白交,喜吟吟坐在椅子上。

不过这种买卖是双赢的,李植也获利匪浅。又谈成了一笔买卖,李植每个月又多了三千多两银子的利润,心情更是不错。

两人各自琢磨着生意,许久,李植才问道:“许大哥说今日有两件事,还有一件事是什么?”

许敏策这才摊了摊手,看着李植说道:“还有一件事,便是愚兄来给贤弟送一程富贵。”

李植不知道许敏策什么意思,说道:“还请许大哥明示!”

许敏策哈哈笑了笑,这才说道:“庆oy县的盐山上这半年盘踞着一股盗匪,劫掠地方十分猖獗,地方官府无力清剿,便上报到了巡抚大人处。巡抚大人考虑让谁去平贼时候,便想到了你!”

天o津巡抚辖河o间府全境,顺o天府的武o清、宝o坻二县,永o平府的滦o州、乐o亭二地及附近海岛。庆oy县是河o间府下面的一个县,也归天o津巡抚节制。有了山贼,地方报到巡抚处,巡抚就要派兵去清剿。

顿了顿,许敏策又说道:“巡抚大人说,不如派你去剿灭了这伙山贼。事成之后,巡抚便以剿匪之功保你做副千户,留在范家庄充任范家庄防守官,如何?”

李植听到这话愣了愣,半响才反应过来。想了想,李植觉得这巡抚收了自己的好处,已经把自己当成他的嫡系了,处处用心提拔自己。而且自己出手大方,贺世寿把好事给自己能捞不少银子,自然记得自己。

李植拱手说道:“巡抚大人有心了!”

许敏策眨了眨眼睛,笑道:“那群山贼有三、四百人。此事克期半年,半年内要你剿灭山贼。”顿了顿,许敏策缓缓说道:“事成之后,你可要到巡抚衙门打点一番,不能辜负巡抚的美意。”

听到山贼有三、四百人,李植倒是愣了愣,说道:“倘若事成,在下自然要重谢巡抚。只是山贼如此势大,巡抚大人何以相信在下一个管队官能定期剿灭!”

许敏策眨了眨眼睛,笑道:“什么管队官!我听人说了!你有一千家丁!比一个守备的兵还多!这些家丁好好练几个月月应该能剿灭山贼吧?你既然自己要来做这个百户,自然有做军官的本事?可不要让巡抚大人失望!”

许敏策有情报,不过情报不太准确,李植招募了两千家丁,他以为只有一千。想来天o津官场上的大多数人得到的情报都和许敏策的差不多吧。一个百户招募两千家丁,说出去都没有人相信。

不过听到许敏策的话,李植心里一凛,又道这事也不全是好事,这件事情里面还有考验自己的成分!倘若自己坐拥“一千家丁”却打不掉山贼,可能贺世寿和许敏策就不再重视自己,对自己又是另外一套应对了。如果贺世寿对自己不再支持,李植未来的事业恐怕要艰难几分!

拱手朝许敏策虚虚一礼,李植说道:“许大哥放心,在下一定不会让巡抚失望。不出一个月,在下定将此匪剿灭!”

听到李植说一个月就剿灭山贼,许敏策眼睛一亮,看向李植的目光又不一样了。

第六十七章 县令的轻视

许敏策和李植商量好,第二天巡抚的命令就下来了。李植的上司,运坊里防守官的尤化骑马来到了李植的范家庄,传达了巡抚的命令。

尤化虽然来之前就听说了李植在范家庄的大动作,但亲眼看到大工地似的新范家庄,他还是很惊讶的。谁见过一个百户搞这么大的城镇建设工程的?等他走到李植崭新气派的百户官厅门前,就更是惊诧无比了。

这李植什么路数?居然冒天下之大不韪建新的衙门?

不过他知道李植是巡抚大人的私人,他不敢议论李植的行为。巡抚让一个管队去剿灭几百人的山贼,这里面肯定有蹊跷,但尤化哪里敢多问?他宣读了巡抚让李植去庆县剿匪的命令,便急冲冲离去了。

临走时李植塞给他十两银子,倒是让他眉开眼笑。

得了巡抚的命令,李植就可以带兵出征了。李植让李兴坐镇范家庄,自己临时雇佣了一百个民夫用独轮车运输辎重,带上装备了米尼步枪的第二营第一连一百二十五人出征庆县庆县在河间府最南面,距离范家庄有三百里的路程。李植每天行军三十里,带着两百多士兵民夫走了十一天才走到庆县城。

没有马,李植的部队一路上是全靠两条腿走的。

随军出征的第二营营长钟峰一路上走得辛苦,就提出建议了:“大人,鞑子每人都有两匹马,所以一日能行百里穿插迂回。倘若我们的士兵也配马,那作战能力要大大提高!”

李植算了算,一匹马二十两银子的话,两千名选锋营士兵配马要四万两银子。但战兵一人单马的话辎重队跟不上,部队还是走不快。战兵一人双马的话能用马匹载上辎重,才能真正提高行军度,但花销就要八万两银子了,再加上养马的维护费用,这可是一大笔银子。

李植答道:“此事所费太大,需要从长计议。”

钟峰点了点头,不再多说。

等众人走到庆县县城,便派传令兵快马去县衙通报了。

李植只道自己这是奉巡抚之令来帮助地方剿匪的,自然该受到地方的款待。他把部队停在城门外一里处,准备等待庆县官员乡绅们的迎接。

但李植却没有等到他想象中的欢迎场面。

李植从巳时等到午时,肚子都等得咕咕叫了,只等来两个报信的吏员,官员和乡绅的人毛都没有一个。那两个传话的吏员看到李植也不行跪礼,大咧咧拱手说道:“百户大人,我家老爷严世则请你到县衙叙话!”

李植听到这话,知道这知县是不准备迎接自己了。自己是巡抚派来的官军,这知县怎么这么托大?李植心中腹诽,无奈只能招呼部队开拨入城。没想到这边人马还没动,那几个吏员就赶紧上来拦住:“百户大人入城就可以了,军队就驻扎在这里!若军队进了县城扰民,便大大不妙了!”

听到这话,钟峰忍不住骂道:“你个破落胥吏,你没看到我们是来帮你们剿匪的官军吗?怎么恁不知道礼数,也不让我们进城歇息?”

两个吏员鄙夷地看了李植的人马一眼,说道:“山贼有三百多人,百户大人这一百多战兵,除非一个个都是天兵天将,否则怕是讨灭不了山贼吧?”

钟峰顿时就火大了,骂道:“你敢小看我们的人马,看我不揍你!”

见军官火要打人,两个吏员十分惊恐,慌张地往李植身后躲避。

李植明白了:文官士绅本来就轻视武官,自己的官这么带来的人马又这么少,这是被庆县上下彻底鄙视了。他制止了怒的钟峰,不耐烦地对两个胥吏说道:“你们二人带路,我和你们去见县令!”

那两个吏员这才带路,把李植带进了县衙。

县衙的二堂里,知县、县丞和几个当地士绅已经坐在那里。这些人看着穿着官袍的李植进来,也不欢迎,一个个直直地打量着李植像是看一个下级。尤其是那知县严世则,十分托大地坐在二堂中间直视李植,仿佛李植该给他行跪礼一样。

明末以文御武,武官地位低下,正六品的百户见了正七品的县令下跪是常态。不过李植只道自己是来帮你剿匪的,哪有向你行跪礼的道理?虚虚拱手一下就算是行了礼。

“见过知县大人!”

那县令见李植不行跪礼,脸上有些拿不住,板着脸半天没有说话。

李植见场面僵在那里,淡淡说县尊大人今日派个向导给我们,我们明日就到盐山剿匪。”

县令见李植不行跪礼一肚子的火,也不让李植坐,看了一眼李植冷笑说道:“剿匪?那三百多悍匪可是积年老盗,又岂是你这一百新兵可以剿灭的。你来熟悉熟悉情况,了解了解形势,便赶紧修书给巡抚要求派更多兵马来!”

李植淡淡说道:“本官的士兵装备精良训练有素,足够打败匪徒!”

那县令哼了一声,问道:“你说你的家丁装备精良,那有多少人披甲,配有多少马匹?

李植老实答道:“本官的士兵们没有披甲的,除了几个军官,其他人也没有配马匹!”

县令摇了摇头,又问道:“我听说你刚刚上任做管队,你的家丁练了多久?”

李植淡淡说道:“练了两个月!”

“练两个月就敢上战场以少敌多?”

听到这话,县令似乎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坐在旁边的县丞和士绅们也是一脸不屑,笑成一片。半响,县令严世则才停了笑声,冷冷说道:“李植!我真不知道巡抚怎么想的,居然派你一个小小管队来对付这积年悍匪!你上山送死事激怒了那三百悍匪报复我们庆县你该当何罪?”

李植听到县令的嘲笑,只直接说道:“本官奉巡抚大人之命带兵来剿匪,县尊大人只管提供向导带路便是,其他言语,等在下剿灭匪徒,又或者战死沙场之后再说!”

听到李植这话,几个士绅们对视了一眼,都道这武官虽然没有实力,却有一副视死如归的气魄,倒是有些气势。

听到李植大义凛然公事公办的言论,那县令有些尴尬,也是对李植多了一丝尊敬。他收起了嘲笑,正色说道:“好!李植!不管怎样你倒是个不怕死的,既然你一意要去剿匪!我便为你配个向导,”

严世则朝堂外大喊一声:“秦六,你熟悉道路,便去为巡抚大人派来的管队官带路,去盐山剿匪!”

那门外的秦六听到这话,跑进二堂噗通一声跪在堂上,哭天抢地地说道:“大人,你不能让小人去送死啊!小人上面还有老母要供养!”

严世则见秦六这么胆怯,觉得面子有些挂不住。他偷偷看了一眼李植,见李植没有鄙视的表情,这才大声说道:“让你带路又不是让你上阵!你怕什么?”

那秦六跪在地上求饶道:“大人,那盐山的山贼那么凶悍,看见小人带路还不是要把小人杀了?”

李植看了一眼秦六,站在那里淡淡说道:“秦六你放心,死不了你!”

县令见自己人如此胆怯,也觉得脸上无光,大声骂道:“秦六你若不去,本官以临阵脱逃罪斩了你!”

那秦六看了县令一眼,脸色惨白地跪在地上,再不敢说话。

李植和这县令在嘴巴上过了几招,知道这些文官士绅们也不会给自己摆接风酒了,就大声说道:“好,本官今日也不叨扰县尊大人了,今夜本官就随士兵们在城外扎营,明日就去盐山剿匪!这个向导秦六,我带走了!”

说完这话,李植就一把拉起地上的秦六,把他带出二堂一路往外拉去。

看到雷厉风行说走就走的李植,县令、县丞和几个士绅都愣在那里。半响,那县丞才说道:“这李植怎么这么自信,莫非他真的有办法打败山贼?”

旁边一个县里的士绅说道:“父母大人!我听说这李植是巡抚大人的亲戚,巡抚大人派他来剿匪,恐怕是有把握的!”

就连瞧不起李植的县令严世则也呐呐说道:“莫非这李植真能靠一百多新兵打败三百多悍匪?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众人呐呐看着李植走出去的方向,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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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遭遇山贼

在城外扎营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李植就让秦六带路赴盐山剿匪。

一路上,秦六哭丧着脸,不停地唠叨着:

“管队大人,那山贼头目叫做过山空,善使一把大刀,也不知道杀了多少好汉!你们这些新兵哪里是他对手?”

“管队大人,那山贼中有二十多个好手,个个是百里挑一的悍将。上次县里巡检率领五百人进剿,被那二十多个悍匪一冲就全垮了,巡检当场就被过山空一刀劈死了,小的我是逃得快,才捡了一条性命!”

“管队大人,那些山贼这半年两次杀到县城外面,县太爷除了关城门没别的办法,你又何必去硬碰呢?”

“大人,你这些新兵哪里顶得住那些悍匪的一冲?要不我们这就折返回去,求巡抚大人再派重兵会剿!管队大人,声名再重,命要紧啊大人!”

李植被这向导吵得烦了,说道:“你不要怕,到了那里你指明道路我就放你回去!”

那秦六听到这话眼睛一亮,赶紧说道:“大人此话当真?”

李植不耐烦骂道:“我骗你做什么?”

那秦六顿时一脸的喜色,仿佛捡到一条命,这才停了唠叨。

在秦六的带领下,两百多人的部队一路往东走,渐渐走出了平原进了一片山地。那片山地里无人居住,地势起伏不定,到处是大树巨石。李植带着部队在狭小的山路上来回穿梭,暗道这真是个适合藏贼的地方。

那秦六被告知可以提前走后就心情好多了,殷勤说道:“大人,这就进了盐山了!再走十里路,便到贼窝插云峰了!”

为了防止被山贼伏击,李植让所有步兵一级戒备。他又放了三个班二十四个斥候在前面和两边侦查,大部队则跟着这些侦察兵走在后面。

又走了几里路,李植突然听到前面侦察兵处传来噼哩啪啦的枪响,李植心里一凛,大声喊道:“所有人占据高处,准备迎敌!”

一百名步兵们纷纷往道路两边的大石头上面爬去,给步枪装上弹药准备进入战斗。

半响,一个班的侦察兵折返回来了。这些侦查兵们喜气洋洋的,其中两个士兵抬着一个腿部中弹的山贼,一直走到李植面前把那山贼扔在地上。

那山贼的伤口被扯动,在地上大声呻吟着。

“大人,碰到三个山贼的斥候,抓了一个活的,跑了两个!”

李植看了看这个腿部受伤的山贼,拔刀砍在这山贼的另一条腿上,那山贼立即出一声惨叫。

“山寨里有多少山贼?”

那受伤的山贼见李植这么狠辣,不敢撒谎,慌张说道:“官爷!有三百四十多个山贼,还有一百多个妇女杂役!”

李植又问道:“你们用什么武器?”

那山贼答道:“大多数人用大刀,有六十多个弓手,有二十多匹马!三十多人有盔甲!还有还有两门没用的虎蹲炮!”

李植愣了愣:“还有大炮?哪来的?”

那山贼赶紧答道:“官爷!那是落草山寨的炮匠铸造的,不过山寨里没有火药,那虎蹲炮打不响!”

“山寨里还有炮匠?”

李植这才放下心来,让人把这山贼绑在树上便不再理他,带着部队继续前进。

又往前走了四里路,离插云峰还有三、四里路时候,李植听到“啪!”的一声,听到前面探路的斥候班突然又打响了一枪。这一枪显然是侦察班在报警,李植赶紧让部队占据视野开阔的有利地形,分布在山坡上准备战斗。

半响,李植看到正前方的斥候班跑了回来,一边跑一边大声叫嚷着:“大人!山贼们杀过来了!”

李植愣了愣,没想到这些山贼这么嚣张,这么远就杀出山寨出来了。赶紧问道:“有多少人?多远?”

“三百人左右!距这里只有两里路了!”

李植稳下心神,暗道自己穿越后第一场战斗要打响了,他大声喊道:“把其他两个侦查班叫回来!所有人冲到山头上占据有利地形!”

想了想,李植对秦六说道:“秦六,你滚吧,不需要你带路了!”

秦六如蒙大赦,给李植磕了个头,一溜小跑就往来路上逃去了。

按照李植的命令,一百二十五名战兵举着步枪往山头上跑,抢到了山头上占领了山路的最高点,举起步枪对着山脚下。

李植走到山头上观察了一下地形:自己的的部队正处在小山的最顶端,山顶距离山脚下大概有四百多米。山贼们要冲过来只能从山脚下的山路上往上冲,这样的地形山贼是跑不快的。而且这一片山坡陡峭,没有道路的地方有几片悬崖无法通行,山贼要冲上来只能走山路,李植的步枪手们可以轻易地封锁山路上的山贼。

李植暗道这地形不错,有利于自己部队的火力展开。当然如果在平地上使用三段射击火力更猛,但进山剿匪,在平地遭遇山贼的几率不大。

即便是在山路上开战,李植也有信心让这些山贼有来无回!

李植举起战刀,大声喊道:“所有人再检查一遍点火药是否装好,子弹是否装好!”

士兵们又检查了一遍火药和子弹,这才重新举枪对准了山脚下。

众人屏息等待,等了半刻钟,看见了赶过来的山贼。

在二十多骑马的骨干率领下,三百名左右的山贼浩浩荡荡走到了山脚下。那些山贼一个个十分强壮,显然平时吃得不错!当先一个大盗胯下骑着枣红色高头大马穿着崭新的绵甲,手上举着一把五环大砍刀,气势汹汹,想来就是山贼的领过山空了。

那些山贼们看到了山头上的官军,骑到四百米的山脚下停住了脚步,一个个从马上跳了下来,浑不知自己已经进入山头上米尼步枪的射程内。

李植见山贼们愚蠢,大声喊道:“四个排排长听好了,等会我喊开火后,四个排轮流射击,排长轮流指挥齐射!中间间隔五秒!明白了吗?”

“明白了!”

“明白了!”

山贼们跳下了马,就在山脚下吆喝起来。穿着铠甲的人整理着铠甲,没有铠甲的人干脆把上衣脱了,赤着上身举着武器。山贼的头目站在最前面,举着大刀在那里大声呼号,似乎在鼓舞着士气。

山贼们看上去十分彪悍,倒是让山上的士兵们有些紧张了。不过练了两个月队列,李植的士兵们纪律性不错。而且士兵们都知道自己手上步枪的厉害,对击败这些山贼信心十足。

不过还是有一个士兵开了小差,太紧张擅自开枪了。

只听到“啪”一声,蹲在钟峰右边一个士兵按响了扳机。那子弹却没长眼,也不知道打到哪里去了。

山贼们开始还被这一枪吓了一跳,不过现那子弹根本没有命中任何目标,山贼们哈哈大笑起来。三百多个人的笑声,在山脚下汇成了一片。

钟峰被这擅自开枪的士兵气得火冒三丈,上去一脚把他踢得滚了两圈。

“不听指挥!老子踢死你!”

那士兵在其他人的注视下满脸羞红,赶紧蹲回远处重新装弹。

喊了半天,山贼们终于朝山上跑上来了。距离山顶四百米,还不到全力冲锋的距离。山贼们一开始并没有全奔跑,山贼的前锋在山路上快步走,花了半分钟才走到米尼枪的二百五十米外。

李植等的就是这一刻了,大声喊道:“开火!”

听到李植的命令,第一排排长长刀一挥,大声喊道:“第一排射击!”

他的声音还未落下,三十一把米尼步枪就吐出了火舌,喷出一片烟雾,朝山脚下的山贼们倾泻子弹。

二百五十米的距离太近了,在平时训练中米尼步枪起码有九成五的命中率。虽然在实战中士兵们比较紧张,但也有七成的命中率。只一个刹那,山腰上就有二十多个山贼被米尼步枪击中,在惨叫声中倒在了血泊里。

第六十九章 屠杀

山贼们突受重击,一个个愣在山腰上,停下了脚步!

不可能啊,这样的距离上官兵的鸟铳不可能有杀伤力啊!

但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第二排士兵又开火了!

“第二排射击!”

火药炸开后呛人的硝石味弥漫在山头,仿佛是死亡的味道。

山贼们站在山腰上不动,自然成了最好的靶子。短短的山路上,血花四溅!第二排的士兵们一次齐射,又打死了二十六名山贼。

在米尼步枪面前,这些彪悍的贼匪就像纸糊的一样脆弱。中弹的二十六个山贼像是没有了灵魂的沙包,扑通扑通倒在了山腰上。

山贼们如梦初醒,哇哇大叫起来,便有人要往山脚下逃跑。

山贼的大头领过山空一刀砍在一个逃兵背后,鲜血横飞,那个逃兵惨叫着倒在了地上。过山空大声喊道:“鸟铳装弹慢只能打一次,冲上去我们就赢了!”

在大领的鼓舞下,山贼们又集结起勇气,往山顶上冲去。

不过这两百五十米上山路,不是那么好走的。

“第三排!射击!”

震耳欲聋的枪击声中,三十片黑色的浓雾接二连三地从米尼步枪的枪口冒出,把半个山头笼罩在内。子弹像是死神的召唤,向二百多米外艰难爬山的山贼的们冲去。

二百多米距离上米尼步枪的破甲能力是很强的,即便穿着绵甲也无法抵挡,何况大多数山贼都没有披甲。这些子弹一颗颗钻进了山贼的身体里,破开了山贼们的皮肤,旋转着往更深处钻了进去,把山贼们的内脏撕成了一团血糊。

“第四排射击!”

山顶上又是一大片烟雾冒出,第四排士兵按下了扳机。

第四排的士兵蒋充瞄准了一个冲在最前面的山贼,那个山贼身穿绵甲,显然是个山贼头目。蒋充凝神静气,按下了扳机。

枪机撞击火药盘,出“嗒”地一声轻响,却没有能够点燃引火药。精钢做枪机的燧枪虽然有八成的点火率,但也不是每次都能成功点火的。蒋充这第一下就没有能够顺利击。

不过蒋充早已在训练中习惯这种情况了,他依旧把枪口瞄准那个山贼头目,第二次摁下了扳机。

“啪”一声巨响,枪机撞击引火药喷出火焰,火光四射,蒋充被亮光刺激得闭上了眼睛。等他再睁开眼睛,现那个头目已经倒在了山路上。

在这个距离上,绵甲是防不住米尼弹的。

这是蒋充第一次射杀敌人,蒋充拍了拍身边的石头,兴奋地看了看四周的战友,看有没有人注意到他的狙杀。不过周围的战友们都在装弹,没人看蒋充。蒋充愣了愣,也赶紧拿出通条清刷枪膛,准备下一次射击。

第四排打完,又有二十五个山贼倒在了山路上。第一轮射击,米尼步枪打死了一百多个山贼。

米尼步枪展现了越这个时代的杀伤力。

“过山空”见山头的火枪打完了一轮,红着眼喊道:“它们的鸟铳打完了!冲上去!冲上去就赢了!”

距离山顶一百七十步,损失惨重的山贼们嗷嗷地叫了起来,全力往山顶上冲去!

这些啸聚山区的悍匪,却不理解燧枪机的米尼步枪的装弹度。

第四排完成射击后五、六秒后,第一排已经又装好了子弹。距离山贼的前锋两百米,第一排士兵开始瞄准。

“第一排,射击!”

在山贼们目瞪口呆的目光中,山顶上又传来噼噼啪啪的射击声,又冒出了铺天盖地的黑烟,三十一子弹向山贼们射来!

“啊!”

“啊!!”

短短几百米的山路上,变成了一个屠宰场。

一个山贼被子弹打中了脑袋,那高旋转的子弹破开了头骨,激出一片血液和脑浆。

一个山贼被子弹打中了肚子,米尼弹进入他的身体后失侧旋,把他的肾脏和膀胱搅了个稀烂,让他瞬间就倒在了地上。

一个山贼被米尼弹打中了腿骨,大腿一下子就被打折了,他倒在山腰上大声惨叫,那惨叫声狠狠地冲击着山贼们的士气。

山贼们现不对了,这山顶的火力不但射的远而且装弹快。一些山贼们渐渐失去了往上冲的勇气,开始往后退避,把身边的其他同伴让到前面去承受山顶火力的扫射。

“第二排!射击!”

“第三排!射击!”

每一排开始射击,就有一片山贼倒在山路上。米尼步枪就像是割草机,疯狂地收割着山路上山贼们的性命。

再彪悍的山贼,你武艺再好再能打,在米尼步枪面前也就是一枪的事情。

这盐山的山贼们是米尼步枪的第一个屠杀对象,等到山贼们现这种步枪的威力时候,已经太迟了。

山贼们失去了继续战斗的勇气,一个个转身往山脚下逃去。就是那个悍勇异常的山贼领过山空也明白了继续冲锋绝对是是送死,抓着大刀往来路狂奔。

“第四排!射击!”

“第一排!射击!”

子弹打在背上,打在后脑勺,打在大腿上,山贼们惨叫着倒在了山腰上。背对着山顶的火力倾泻,山贼们在山路上抛下了几十具又几十具的尸体。

山贼们已经毫无斗志了,手上的武器已经被全部丢弃,就是穿着盔甲的也扔掉了头盔,只求能跑的快一些。

他们想逃到屠杀开始的二百五十米处,逃到他们以为的火枪射程之外。

不过他们不知道,米尼步枪三百米上有九成的命中率,即便是打四百米外的目标也有六、七成的命中率。李植之所以刚才放他们进二百五十米才开火,就是为了让他们无路可逃。

“第二排!射击!”

“第三排!射击!”

山贼们逃到了三百五十米外,但屠杀还在继续。山路上满是尸体,慌不择路的山贼们甚至会被地上的尸体绊倒。

过山空看着周围不断倒下的山贼,心里惊骇莫名。

自从自己扯大旗在插云峰拉起队伍起,自己什么时候受过这么大的挫折?就是上次一路杀到县城门外打垮了县令的弓手队,他也才死了三个好手。在这个县,过山空已经成为霸王一样的人物,打劫村寨都不需要动手,派个人去对方就乖乖交钱交物。

然而今天,也就是一盏茶的工夫,自己已经丢下了近两百个兄弟在这山坡上。从来只有自己抢别人钱财蹂躏别人的媳妇女儿,杀别人的时候,什么时候自己这么狼狈过?

现在,自己狼狈得就连自己的命保得住保不住都不知道。自己已经距离山顶两百五十步,可山顶的鸟铳还是一地收割着兄弟们的性命!

这哪里是鸟铳,这是神兵啊,这是哪里来的官军?难道叱咤了qy县五、六年的自己,今天竟要死在这里?

过山空忍不住往回头望了一眼,看到了山顶上指挥战斗的李植。打败自己的那个武官,竟是那么年轻。

“啪”一声,不知道是谁瞄准了过山空,朝他开了一枪。

这一枪很准,“过山空”被击中了后脑勺。米尼弹射进了过山空的脑袋,让他立刻就失去了生命。他往前一倒,惨叫着倒在了血泊里。

其他的山贼们看到这一幕无比震惊,但没有人敢停下脚步扶起过山空。

李植的士兵们看到山贼的领被击倒,出一片欢呼声。李植仿佛看到副千户的官位已经到手,得意地吹了一声口哨。

大领被打死了,还活着的山贼们更加慌不择路。

还在逃命的四十多个山贼们已经被山顶上的步枪打疯了。这步枪追杀他们到三百五十米之外,射程似乎是无限的。他们想跪地求饶,但刚才跪下来的人已经被打死了,即便是跪着的山贼山顶的步枪也不放过,依然无差别射杀。

他们终于放弃了往山下跑,而是往基本无法行走的山崖树林里钻,手脚并用地在陡峭的山崖上爬行。

对于这些逃命的山贼,李植不会放过。他一声令下,士兵们举着枪冲下了山顶,走到山腰上朝山崖树林里艰难爬行的山贼们开火。一片枪响后,三十多个山贼倒在了难以攀爬的山崖上。

最后十几个山贼爬得远了,隔着树木无法打到。李植让部队以班为单位爬进山崖树林里追杀,力图。

十几分钟后,这最后十几个山贼也大多被打死,被士兵们割了脑袋提出来。

看到最后几个山贼也被砍了脑袋,士兵们大声欢呼击掌相庆。

不过胜利的兴奋过后,士兵们冷静下来,看着血腥的战场,便有人吐了出来。

战场上到处是横七竖八的尸体,一些被打断手脚的人没有死透,在尸体旁边惨叫着,呻吟着,那叫声让人仿佛置身修罗地狱。断肢到处都是,血腥的气味令人作呕。到处都是血,汇集在山路上往山下流动,像是一条小溪。

这不是战斗,米尼步枪让战斗变成了一场屠杀。

李植穿越到这个时代的第一场战斗,以屠杀告终,大获全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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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铸炮工匠

除了“过山空”的尸体李植要整个运出去外,李植把死掉和重伤的山贼全部割了级,把级交给民夫放手推车上。第一次处理尸体,不少士兵割级时候都吐了。

缴获了二十多匹马匹,李植分给三个侦查班,以加快侦察兵的反应度。

处理完尸体和战利品,李植把还能活动的山贼全绑了做向导,带兵杀上了插云峰。

山贼在插云峰最险要处布置了一个寨门,是准备据险力守的。不过这次过山空倾巢而出打击李植,山寨里只留下三十多个老弱山贼。李植在寨门下把过山空的脑袋一举,那剩下的几个老弱就呼啦啦全跪了,忙不迭把寨门打开。

李植暗道这些老弱机灵,要是这些老弱不开门,李植就准备在山寨门前做个井栏,在高处拿步枪枪毙这些老弱。

寨门洞开,李植就让士兵们进去把老弱山贼们绑了,开始清点山寨内的人口物资。

经过一番刑讯审问,李植搞清楚了山寨里的情况:

山寨内有老弱山贼三十二人,这些人干过抢劫的买卖杀过良民,李植把他们全部绑了准备押回天o津给巡抚大人处理。山寨里还有铁匠九人,是专门为山贼们打造兵器的。这些人没有杀过人做过坏事,但为虎作伥也是罪过,李植让士兵打了这些人三十大板,然后扔在野外。

山寨里还有八十多个抢来的女人,被山贼当作玩物和奴婢,这下全被李植救了出来。明代妇女讲究贞节,这些女人在贼窝里沉沦时候还不觉得,此时一见到李植带着官兵杀上来,就都觉得此生再没脸见人,有三个人竟然羞愤中咬舌自尽。

这些妇女李植也不刁难,只让她们第二天跟随部队回城。

山寨的金库里有纹银八千二百多两,黄金一百三十两。马厩里有马匹三匹,毛驴五头,骡子三头。仓库里有各色绸缎二十一匹,棉布四十二匹,烈酒一百一十三坛,刀剑一百六十六把。对于这些战利品,李植毫不客气,全部收归个人。

当然,得了战利品就要奖赏士兵。参战的士兵,李植依战场表现分别奖赏五两到十两银子。运输物资的民夫也每人三两银子赏钱。

打仗轻松愉快,还能拿到这么多赏银,士兵和民夫们各个欢天喜地。

最后李植在山寨里找到了五个会铸造铜炮的炮匠。李植坐在山寨头领的屋子里,让人把这些炮匠押了上来。

一见到李植,这些炮匠们就磕头如捣蒜,大声求饶:“大人饶命!大人明鉴!我们虽然在山寨里落草,但什么坏事都没有做过!我们铸的炮因为没有火药从来就没用过!大人明鉴!”

李植看了这五个炮匠一眼,缓缓说道:“你们哪里学的铸炮技术?”

那五个炮匠互相看了一眼,最后由为一人出来答道:“我们原先是登莱巡抚孙元化雇佣的铁匠,随他学了铸造红夷大炮的方法。谁知道孔有德造反破了登o州,我们都被孔有德携裹入他军中做反贼。直到前年孔有德被打败逃亡辽东,我们五人才得了个空逃了出来。”

“我们在逃亡路上听说孙元化被天子以谋反罪处斩了,我们是孙元化的炮匠,又被孔有德携裹做过叛军,不敢再回登o州。一路北逃无路可走,就落草了插云峰为这些山贼铸炮。不过山上什么材料都缺少,我们只铸了两门虎蹲炮。”

“山上没有火药,两门虎蹲炮从来没有用过!”

李植看着这五个炮匠,想了想,朝当头一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曹余!”

“你们会铸红夷大炮?”

“会的,我们会造红夷大炮。我们还会做铳规、铳尺和矩度仪,这些东西让大炮打得更准。”

听到这些铁匠的话,李植心里一喜,暗道捡到宝了。白手起家铸造铁炮李植不会。但有了这五个炮匠,李植就可以利用自己知道的一些后世技术改进这个时代的火炮了。如果自己的部队有了大量轻型火炮配合米尼步枪,那部队的火力会得到大幅度提升。

不过这几个炮匠又是造反又是从贼又是落草的,不惩罚一下,他们会瞧不起李植,做事不会用心。李植想了想,说道:“你们五个屡屡从贼,我罚你们没籍为奴。等下我找人和你们签下卖身契,以后你们就是我的奴仆为我铸炮,一日管三餐没有月钱。铸好了我需要的新型火炮之后,才恢复你们的匠户身份每个月月钱。”

五个炮匠对视了一眼,都是满脸的喜色。官爷不杀他们他们已经很开心了,官爷居然还给一条明路给他们,这太让他们高兴了。他们不怕做奴,他们落草插云峰做贼也同样被这些山贼们当作奴仆呼来喝去,不但没有钱拿还时刻担心官兵的围剿,朝不保夕。如今跟了李植不但安全有了保证还有希望恢复匠户身份,这岂不是天大的好事。

五人赶紧匍匐在地,大声说道:“我们原意为奴,为大人铸炮!”

李植笑了笑,点了点头。

第二天,当李植的部队押着三十多个山贼老弱和十几车的山贼级回到县城后,整个县城轰动了。

百户大人消灭了过山空的消息飞快地传遍了整个县城,一时万人空巷,全部涌到了城门口看杀贼归来的选锋团。李植的部队刚进城没走几步,就被几千百姓围得水泄不通。

过山空这几年劫掠百姓杀害良民也不知道欠下多少血债,此时他被剿灭,百姓们岂有不欢呼鼓舞的道理?

李植知道百姓们的心理,专门把过山空的尸体吊在一台马车上给百姓们看。过山空那魁梧的身子此时变成了尸体,吊在那马车上显得十分醒目。百姓们纷纷向过山空的尸体吐痰,表达自己对过山空的愤怒!

“快看!杀人不眨眼的过山空死了!”

“好多级啊!都是那些万恶的山贼的级!”

“还有那么多活的被绑着的!这下一个个都老实了!”

“百户大人太厉害了,居然带着这么点人马把过山空连锅端了!”

“百户大人真是勇猛啊,想不到我大明如今还有这样勇悍的武官!”

倒是跟在士兵们后面进城的八十多个女人,让百姓们心情矛盾:百姓们既欣喜于县中的女子脱离了山贼的魔爪,又羞愧于这些女人们都已经被山贼凌辱失去了贞节,以后她们的存在是县里说不出口的丑事。

不过这就不是李植考虑的问题了。

第七十一章 难堪的县令

李植凯旋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全城,官员士绅们得了消息,聚在县衙门口。不一会,县令也知道了消息,慌张带着这些官员士绅往外面跑去。等他们赶到城门口,便看到了被百姓们簇拥在中间的选锋团和军官李植。

看到骑在高头大马上凯旋而归的李植,县令胡子耸动,有些说不出话来。

跑来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此时就连城墙上也站满了人,大家都挤在那里看山贼级,看打败山贼的英雄。不过百姓们看到县令过来了,还是主动避让让出了一条小路让官员和士绅们走到李植跟前去。

知县走近了,看到李植的部队无一人受伤,老脸上更是一脸的惊讶,那眼神仿佛是看到了一群神兵天将。

县令看了一眼李植,大声问道:“百户大人,插云峰贼巢中的山贼们,你已经全部缉拿了?”

李植拍了拍自己的乌孙宝马,大声说道:“脱县尊大人的福,一个也没有漏掉!”

“贵部无人受伤?”

“倒是没人受伤!”

县令倒吸了一口凉气,暗道这真是天兵下凡啊?就是当年剿灭倭寇的戚家军,也无法以少胜多毫无伤吧。

李植如此武勇,县令脸上十分难堪。他看了看左右的官员士绅,看他们一个个都脸有愧色。显然前天接待李植时候自己这些人太轻慢了,如今李植大胜归来,自己这些人一个个都下不了台阶。

李植却不愿意这样放过县令,他看着身穿七品官袍的县令,骑在马上笑了笑。

“县尊大人,当日如此,今日如何?”

县令被李植一句话臊得满脸通红,羞愧得闭上了眼睛,半天不肯睁开眼。

过了半晌,老县令突然“喳”地叫了一声,打开了眼睛,咬牙一甩官服长袖,推金山,倒玉柱地朝李植长揖及地,大声说道:“多谢百户大人不计前嫌勇闯险地,为我小县除暴安良,讨灭匪类!”

明末文官地位很高,武官见了差不多级别的文官往往都要下跪。一个知县向一个百户长揖及地,这种情况众人都没有见过。若不是知道百户大人打了这么大的胜仗,百姓们都以为自己看错了。

不过既然县令带了头,一众官员士绅也赶紧跟上,县丞、主簿h县里的几个举人一个个长揖及地,大声喊道:“多谢百户大人不计前嫌勇闯险地,为我小县除暴安良,讨灭匪类!”

不光是官员士绅们朝李植行大礼,人群里有功名的秀才童生们看到父母大人带头行礼,便也一个个长揖及地,朝骑在马上的李植拜倒行礼。

那些百姓们看到士绅士子们如此行大礼,知道此时场面庄重,一个个不敢说话,倒是让几千人围着的东城门安静下来。

几千人的中心处,李植骑在马上看着揖拜在地的官员士绅们,虚虚一拱手,淡淡说:“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揖倒在地的县令听到这句轻飘飘的话,脸上更红,往前跌了一步,差点摔倒在地上。

去剿匪的时候只有李植和钟峰有马,回去的路上却有三十多匹驴马,选锋团第二营第一连的凯旋之路走得轻松愉快。

等李植回到卫城,把山贼的级和老弱山贼交给巡抚,贺世寿看向李植的目光都不一样了:

先,贺世寿知道李植的家丁队成立不过两个月,凭借两个月的新兵打败插云峰的积年老盗,这着实是件了不起的事情。李植主动要求做武官,看来还是有两把刷子的,贺世寿越觉得李植是个可造之才。

其次,雷霆手段清除领内积年老盗,这对巡抚来说也是一件政绩,对贺世寿未来的仕途也是有帮助的,贺世寿自然就看帮他完成这项政绩的李植顺眼。他当天就为李植写好了轻功论赏的文书报兵部,要不了一个月,李植的封赏就会下来。

再者,李植素来出手大方!这次看到巡抚为自己请功,李植也没有怠慢,他从插云峰缴获的赃银中拿出一千两孝敬给了贺世寿,让贺世寿十分满意。

有如此下属,夫复何求?贺世寿已经在琢磨还有什么地方有由头可以提拔李植了。

李植处理完清剿山贼的工作,就回到范家庄开始扩建肥皂作坊的产能。

李植去盐山剿匪来去花了一个月时间,此时已经是十二月中旬,范家庄是百业待兴:新范家庄的夯土城墙已经修好了四分之三,包砖的活计也完成了一半。九月中旬起第二批泥瓦匠和木匠在范家庄开始修别墅,到如今已经修好了六百幢小别墅。

能够容纳扩张产能的肥皂作坊厂房也已经建好,在新范家庄的南面。

李植有心把天o津卫城中的工厂和工人们全部迁到范家庄,新建设的肥皂作坊当然不会在卫城招募人手。这次李植直接在范家庄开“招聘会”招募人手,并且要求被雇佣的新员工全部搬进范家庄,租住在新建好的小别墅里。

小别墅四间卧室,一个月租金二钱七分银子。如果工人是个单身汉,分租一间房子只需要七分银子。即便是有孩子的夫妻,分租两间房子也只要一钱四分银子,不到一个工人月钱的十分之一,工人们都是承受得起的。

招聘会很顺利,只用了半天李植就招到了七十个老实本分,愿意搬进范家庄的新员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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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的冷风呼啸,吹得人浑身都冷。施二把冻僵的手放在嘴巴边哈了口气,放下自己的行李包裹,有些紧张地站在范家庄百户官厅前。

施二是附近施家村的农民,三天前在村里听读过书的人说范家庄招工人,施二急忙赶到范家庄参加面试,幸运地通过了。当时面试自己的百户大人给了自己一个印着印章的纸牌,让自己今天带上家当行李来范家庄报到。

这一趟来范家庄,家里的爹妈是流着眼泪把自己送出来的。

农家人没出过门,没见过世面,但也知道帮官家干活拿银子是挺难的。范家庄和施家村很近,以前范家庄那些穷军户们施家村的人都见识过,那是真穷,当兵的一个月五钱月饷都不一定拿得到,都被当官的吞掉了,平日里还要帮当官的种地。施二要到这样的地方做事情,爹妈都知道以后不会有好生活。

不过施二也没有其他出路,只有来范家庄试一试。

他家只有二十七亩旱田三间土屋,每年种出的粮食交完田赋,本来也就刚好够一家人吃饭。不过虽然家里穷,但老爹咬紧牙关存钱也要为施二的大哥娶媳妇。这些年家里四口人省吃俭用存了十两银子,上个月他二十三岁的哥哥终于找了一个媳妇,成亲了。

大哥成亲了施家可以传宗接代了,爹妈虽然欢喜,不过嫂子一过门,家里的经济问题就摆在桌子上了。二十七亩旱田,是供养不了两个男丁成家的,施二必须找到其他出路。所以虽然不相信百户会给他月钱,施二还是来到了范家庄,至少这里干活能挣一口饭吃吧,给家里腾出一口人的饭食,让大哥和嫂子可以生个儿子。

施二这一搬到范家庄,就算是家里分家了。这次分家,家里所有财产都留给了成了亲的大哥,施二没有分到一亩田一间屋子,只带着自己的棉衣棉被就出门了。

为了家里的传宗接代,施二也只能这样了。

第七十二章 施二的新生活

此时施二有些紧张地站在百户官厅门口,准备和站岗的士兵问路,问问肥皂作坊的工人到哪里去报道。不过那些站岗的士兵一个个十分健壮,举着步枪站在那里很威风,让没见过世面的农户施二有些害怕。

他还没开口,那举着枪的士兵见他站在那里半天,就开口问他了:“是来肥皂作坊报道的是吧?”

施二赶紧答道:“是!兵爷知道去哪里报道么?”

那士兵往官厅里面一指,说道:“到大堂西面的工事厅报道!那里会给你分配房子!”

“多谢兵爷!”

施二畏畏缩缩地走进了百户官厅,往西面看了看,果然看到一间大房子上面挂着“工事厅”的牌子。施二背着棉被和行李走近了工事厅。

“肥皂作坊报道的?”

“是!”

“面试官的纸牌呢!”

纸牌?施二赶紧从包裹里找出那张盖着印的纸牌,恭恭敬敬递给了工事厅里的官员。

“你一家几口人搬到范家庄?”

“就我一个人!”

那管事的李家人点了点头,看了看手中的账簿说道:“那便分你一间小别墅的房间,分到第正源街五十二号的二楼西房,和三个人合用一间堂屋、厨房、澡房和茅厕,一个月租金七十文钱,租金从月钱里扣。”

施二听见那官员说了一堆,也没听明白什么正源街什么二楼西房什么意思,只听明白这住处不用自己付钱,赶紧点头说道:“好的,好的!”

“黄老三,你带这个工人去正源街五十二号。你等下问他缺不缺钱,缺钱就先给一个月月钱给他!”

“知道了!”

那个官员说完,便有一个管事的黄老三走出来,带施二往正源街走去。

那黄老三似乎是个话少的,一路上也没有和施二说话。施二边走边拿眼观察范家庄,只看到看到到处都是修房子修城墙的人,路上不停穿梭着运木料砖石的牛车,虽然天气寒冷,这里却是一派热闹景象。

在北大街上走了半里路,带路的黄老三带着施二一拐走进了正源街。那正源街在城北的西面,两边密密麻麻全盖好了崭新的小别墅。

找到五十二号小别墅,黄老三笑着看了看施二,说道:“到了,就是这里了!”

施二拿眼睛去看那屋子,只见那屋子上下两层,黑瓦铺顶,青石门槛,水泥刷的光滑墙面上涂着雪白的石灰,看上去十分漂亮。施二在施家村见惯了漏风漏雨的土屋,觉得这样气派的房子那都是城里的老爷们住的。

但这个黄老三怎么把自己引到这里,这是给自己住的房子?

黄老三敲了敲门,等了一会见没人回应,便直接把门推开了。

“其他人还没来报道,你是第一个住户哩!”

黄老三站在屋子里,见施二没跟着自己进屋,笑着问道:“你站在门口做什么哩?还不赶快进来?”

施二一脸的惊诧,睁大眼睛问道:“这是给我住的屋子?”

黄老三笑道:“是的哩,还不赶快进来!”

施二如梦初醒,这才背着行李走进了屋子。黄老三把他带到二楼靠西面的一间卧室门口,把那卧室推开了。

卧室东西三米长南北四米宽,十分宽敞,水泥墙面上刷着雪白的石灰。里面摆着一张双人大床、一个衣橱、一张文案和一把简单的木椅,文案上摆着一个桐油灯。

这些家具,这样的屋子,在农户出身的施二眼里已经是豪华了。

“这便是你的房间了,一个月七十文钱房租!从月钱里扣。”

施二不敢相信地问了一遍:“这是给我一个人住的房间?”

黄老三笑道:“是哩,堂屋厨房洗澡间和茅厕都在楼下,你和这别墅里的其他三个人一起共用。现在庄里空房子多,如果以后你成亲了一间屋子不够,可以申请租两间房,一百四十文一个月。如果要赡养老人,便租一整套别墅也可以。”

施二还是不敢相信这么好的房子是给自己住的,呐呐问道:“怎么给我住老爷的房子?”

黄老三听到这话笑了出来,说道:“什么老爷的房子?这就是工人的屋子。老爷的房子比这大多了,还带大院子哩!就是我住的中等别墅,也比这个好。”

施二这才相信这房子是给自己住的,咬着嘴唇不再说话。

黄老三见他的拘束样子,笑道:“还背着棉被做什么,赶紧铺床上去吧。”

施二听到这话,赶紧取下行李,开始铺床。

黄老三站在一边看施二干活,又问道:“你带了钱来了么?”

施二听到这话愣了愣,以为黄老三要找自己要钱了,果然这房子不是白住的。施二咬了咬嘴唇,老实答道:“身上只带了五十文钱。”

黄老三笑了笑说道:“五十文钱哪里够用啊!看你这全是补丁的棉袄,看你这双破了洞的布鞋,给人看了多不体面。要不你先从工事厅账上借一个月的月钱拿去花销,下个月就不给你月钱了。”

听到这话,施二愣了半天,才明白黄老三这是要借钱给自己。愣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

见施二没说话,黄老三直接从怀里拿出了两吊钱,从中取了七十文钱出来,笑道:“这是你下个月的工钱,扣除七十文租金,一千九百三十文给你。你拿去做一身新衣服,多体面?现在范家庄还没建好,但是已经有几个裁缝进来接活了,就在思文街东面!”

施二接过黄老三的两吊铜钱,如痴如醉,如坠梦境。

“这是一个月的月钱?两吊铜钱?”

村里的先生只跟施二说范家庄招人做工,根本没说待遇。估计那先生也根本不相信大明武官纸面上写的待遇,干脆没跟施二说,只告诉施二有一口饭吃。所以到了这里知道一个月真的两贯铜钱,施二十分惊讶。

黄老三吸了口气,好奇问道:“你来应聘时候不知道么,我们东家一个月给两贯铜钱,三餐管肉!”

“三餐,管肉?”

施二感觉自己脑子已经不够用了,这雇人的东家怎么这么好,给住这么漂亮的大房子,一个月给两贯铜钱,一天三餐管肉,还要先借钱给自己花。这里是范家庄么?这东家是大明的武官么?

自己有什么本事,让这些人对自己这么好?

施二早听说过范家庄上一任百户的苛刻,本来还以为这范家庄是个火坑,自己这辈子都是一个苦命的人了。谁知道到这里竟受到这样的待遇。这样的待遇,自己岂不是要比成了亲的大哥要活得好多的,要不了几年,自己就能娶上媳妇了?自己和大哥分家空手来范家庄,竟是一件福事?

想着想着,施二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噗通一声,施二跪在了黄老三跟前,大声说道:“黄老爹,施二从没想过能过这样的日子!施二多谢东家,麻烦黄老爹和东家说一声,以后东家让我往西,我绝不往东。就是刀山火海让我去闯,我也去了。”

黄老三见这农村孩子这么耿直,笑了起来,赶紧把他扶了起来,笑道:“说什么傻话呢?不要你做那个,你以后在肥皂作坊里用心做事,坚守保密条例就好了!跟上了东家,以后好日子多着哩!”

施二爬起来,擦了一把眼泪,用力地点了点头。

第七十三章 顾老二的新家

李植准备把自己的近两千工人全部搬到范家庄。

先要搬的是纺织工厂,再搬肥皂作坊。

纺织工厂各个工序衔接不太紧密,各种半成品只要备一些存货就不影响生产,某工序搬到其他地方也不影响。肥皂作坊则不同,肥皂作坊各个工序是流水线作业,任何一个工序搬到其他地方整个生产就无法组织了。所以李植决定先搬一部分纺织工厂,等先搬家的人把范家庄弄热闹了,再搬肥皂作坊。

单身的工人好办,直接把他们搬到范家庄租小别墅就可以了。但是有家室的就比较麻烦了,如果工人的配偶在卫城中有其他差事做,工人们是不愿意让配偶辞去差事搬到范家庄的。虽然外面的差事月钱较低,但毕竟那也是家庭的一份收入。

李植让郑元统计纺织工厂的工人的配偶情况,报到李植这里。

最后一统计,李植现纺织工厂一千七百七十工人中,大概有第一类四百多人是单身未婚,第二类九百多人有配偶但配偶没有工作,只有三百多人属于第三类即配偶在外面有差事的。毕竟这个时代妇女在家纺纱织布做家务的多,出去工作的少,所以第二类人比较多。

李植只要为那第三类三百多人的配偶找到新工作,就能把全部产业工人搬到范家庄了。

李植觉得这也不是什么难事,以后范家庄热闹起来,各行各业都会缺人,三百多工人配偶也就能在范家庄找到新工作了。

李植决定先搬第一类和第二类合计一千三百多户到范家庄,把范家庄的人气先撑起来。

主意打定,李植就让泥瓦匠在范家庄内修纺织工厂的新厂房。十二月二十四号新厂房修好后,郑元通知工人们搬家。李植组织人手搬运纺织机械,争取在三天内把一千三百台机械运到新厂房,然后就继续生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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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纺织工厂中午就提前下班了。顾老二下了班,在范家庄北门集市上转悠了一阵,买了一副对联,一挂鞭炮,五斤腊肉、十斤鲜肉、二十斤面粉和十斤各色蔬菜。

他已经随东家搬到了范家庄,如今租住在德信街的一幢小别墅里,租两间房。

一千三百户纺织工人入驻范家庄后,天o津卫城里的商贩们立即就嗅到了商机——这些纺织工人都是有稳定月钱的消费群体,消费能力可观。不少商贩离开卫城,把生意做到了范家庄里,果然一个个都是生意兴隆。

李植在范家庄新城四个方向上设置了四个集市,到了崇祯七年最后一天的时候,这四个集市里已经颇有一些商贩了。卖米的、卖面的、卖肉的、卖油的、卖菜的、卖鸡鸭的、卖杂货的都有了。商贩们知道李家的工人消费能力强,在除夕这一天备足了货。

顾老二提着年货,喜气洋洋地回到了自家的别墅门前。

别墅前面,顾老二的老母亲拄着拐杖在街上转悠。如今顾老二在纺织工厂工作,老母亲算是吃饱了饭,精神好了许多。搬到范家庄的小别墅里以后,她就喜欢在街坊附近转悠。

顾老二招呼母亲说道:“娘!我买了肉,回家包饺子了!”

顾老二他娘却说道:“你和媳妇包,我等下去吃就好了!”见顾老二听到自己的话愣,他娘又说道:“你小时候我养你时候,那是一个辛苦啊。。。现在让你包个饺子给我吃,你有什么不欢喜的?”

顾老二看了他娘一眼,有些无语,推开门走进了别墅。进门上了二楼,他看到自己的媳妇正在屋子里织布。

顾老二进入李家做事后,每个月有二两月钱。顾老二存了几个月钱,就买了一台传统织布机给媳妇在家织布。虽然这种织布机远比不上纺织工厂里的飞梭织布机,但妇道人家在家织布还是能赚到一些辛苦钱的。勤快的妇女,一个月下来能赚一两多银子。

有顾老二的月钱加上媳妇织布赚的钱,顾家算是摆脱贫困了,再不是那个没有饭吃的家庭了。

顾老二在范家庄向东家租半套别墅,和其他一个家庭合租,一个月租金是一百四十文,这对如今的顾家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顾老二和媳妇住楼上的一间,顾老二他娘腿脚不好,住的是楼下的房间。

看见顾老二提着鞭炮对联进门,顾家媳妇欢喜地从屋里跑了出来,笑道:“当家的,你买了这么多年货来啊!”

自从顾老二在纺织工厂做事拿到月钱以后,顾老二的媳妇就不再对他直呼其名,而是叫他当家的了。

顾老二笑道:“今年搬新家,我们过个好年。”

顾家媳妇看着顾老二手上的年货,眼睛里泪花闪闪的,说道:“今年我们家都吃上腊肉了!去年这个时候,家里就只剩下十斤面粉,连撑过个年都不够呢!”

顾老二笑着用肩膀拢了拢媳妇,笑道:“都过去了,还提那些做什么。走!我们到厨房包饺子去!”

顾家媳妇用手擦了擦眼泪,说道:“何家在用厨房,我们待会再去!”

何家是和顾家合租这套别墅的另外一个工人家庭。同样是丈夫在李家工厂上班妻子在家纺纱,家里有一个老母一个男孩。

顾老二说道:“合租房子就是这点不好,还是要共用厨房!”

顾家媳妇说道:“哪里不好!好哩!我是第一次住这么好的房子哩!你看这水泥墙多结实平整,这家具多体面,比我们在天o津郝家院子租的那间房子好十倍!你要再让我去郝家院子的那一间房住,每日和娘挤在一起,我怎么也不去了!”

想了想,顾家媳妇又说道:“而且这两间房的房租,也就和卫城里一间房的房租差不多!李家待我们真好!”

顾老二说道:“这里自然是比郝家院子那里好多了。不过我是说,等过些时日我们有孩子了,我们就去单独租一套小别墅,不和别人合租了,一个月也就二钱七分银子。”

顾家媳妇埋怨道:“有了一点钱,你就开始乱花了!”

顾老二却问道:“媳妇,我们现在有钱养孩子了,你肚子这几个月有动静没有?”

顾家媳妇埋怨道:“前段日子在郝家院子时候,你娘一见你回来就坐在房间里,我们半年也没有合房几次,怎么可能怀上?”

顾老二点了点头,说道:“娘亲是有些脾气古怪,我媳妇受苦了!”

顾家媳妇说道:“现在好了,有两间房间了,不用日日和你娘关在一间屋子里了!”

顾老二说道:“要不我们现在进屋试试,说不定就怀上了!”

顾家媳妇点了点头,转身走进了屋子里。等顾老二也进屋后,顾家媳妇在门口看了看,确定顾老二他娘没有进别墅后,小心地关上了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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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升官

一月中旬,兵部的封赏敕命就下来了。

贺世寿派人通知李植,李植便到巡抚衙门领取腰牌敕命和官服。

贺世寿见李植来很高兴,大声说道:“百户官如今升任副千户充任范家庄防守官了,赶紧换一身官服给我看看。”

贺世寿的仆人早已经准备好,把李植的东西全递了上来。李植笑着领了东西,在巡抚衙门的厢房里换了官服。

副千户是从五品武官,官袍是青色的,胸前的补子上面绣着祥云海浪,中间绣着一只熊罴,配着银鈒花的腰带,看上去比百户官服气派些。

李植再看那腰牌,见那是一块镀金银牌,和只纹着素云的百户腰牌不同,上面纹着云龙和伏虎,更有气势。腰牌反面还是明太祖的训话,正面则刻着“天o津左卫静o海千户所副千户李植”一排字,就是李植现在的官身了。

升了官,李植心情不错,在厢房里吹了吹口哨。

李植换好衣服戴上乌纱帽,出来走回三堂,便听见贺世寿的笑声:“好一个威武的大明武官!”

李植走上几步,拱手笑道:“全赖巡抚大人提携。”

说完这话,李植就从怀里掏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送到贺世寿手上。

李植现在的关系全靠贺世寿,对贺世寿自然大方。贺世寿送他一个副千户的官位,李植前后送两千两银子给贺世寿,可谓有来有往。所谓人情,便是你来我往有个呼应。贺世寿私德不错,得了李植这么多好处,以后自然会更照顾李植。

在天o津这地头上得了巡抚的照顾,就没人敢对李植不利了。

贺世寿看了看银票,琢磨了一会,哈哈大笑说道:“副千户是个有趣的人!我听说你在范家庄修城墙,建新城?”

李植拱手说道:“下官想把自己的产业全集中到范家庄,统一管理!所以扩大了范家庄的城墙,如今新城墙周长六里。”

“啧啧!副千户好大的气魄。不过年轻人有上进心,也是好事!”顿了顿,贺世寿又说道:“你修城建墙,都是为国为民的好事。若是上官有刁难你的地方,尽管来找我!”

李植笑道:“有巡抚照顾,下官就没有忌惮了!”

李植又和贺世寿聊了几句,便起身告退,离开了巡抚衙门。

李植穿着新官服回到了范家庄,还没进官厅,便有仆人上来报告道:“老爷,运坊里防守官尤化来访!”

李植如今升为范家庄防守官,尤化已经不再是他的上级,两人如今算是平级。李植对这个尤化没什么好印象,知道他是个典型的官痞不准备和他深交,暗道他来做什么?

李植跳下马把缰绳交给仆人,正要往官厅里走去,却看到尤化已经带着侍从走了出来。看到李植换了一身官服,尤化大声说道:“恭喜李贤弟升为副千户防守官,今天真是个可喜的日子啊!”

李植笑道:“千户大人好灵通的消息。”

尤化笑道:“前些日子你去剿匪大获全胜,我便知道你要升官。后来我听人说你要升做范家庄的防守官,和我平级。今日我恰好听人说你往巡抚衙门去了,所以知道你的升赏下来了,特来贺喜。”顿了顿,尤化又说道:“昨日贤弟还是愚兄的下属,今日贤弟已经是我的平级,贤弟升迁度之快,前所未有啊!”

尤化从侍从手上拿过一个盒子,笑道:“这是愚兄的一点心意,算是给贤弟的贺礼!”

李植知道这是自己的升迁让尤化更加看好自己,来和自己套交情了。李植暗道我以前做你下属时候你没有照顾,现在平级了你来巴结已经太晚了。

不过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有人来祝贺,李植也不好把他赶走。打开礼盒看了看,李植看到礼盒里放着一棵辽东老参,大概价值二、三十两,便笑道:“让千户大人破费了!”

“贤弟这是什么话?愚兄一点心意罢了!”

李植见这尤化这么热情,收了他的礼物不好赶他走,便和尤化一起进了官厅,在二堂分宾主坐下。

尤化问道:“贤弟如今升了防守官,上司便是卫城里的tj左卫指挥使、守备大人罗里宗了,贤弟可知道守备大人的喜好?”

李植倒是对此不太清楚,老实答道:“这我倒是不知道!”

尤化一拍手,得意地说道:“贤弟,这一点便要愚兄教你了!守备大人最爱书法,热衷收集名家字帖。你若寻上一副好帖子送去,他一定对你另眼相待。”

李植愣了愣,暗道我哪里去找名家字帖去,一时有些着急。但李植又想自己有巡抚的关系,也不用太巴结这守备大人,送些寻常的礼物去便是了。

打定主意,李植便对尤化不太热情了,又说了几句,李植便把上门巴结自己的尤化送走了。

第二天,李植备上一百两的寻常礼物,便去天o津卫城见上司罗里宗。

卫城的守备官厅在卫城城南,在tj左卫卫指挥使司里面,并不起眼。不过这卫城守备是统领tj左卫所有兵士的武官,颇有权力。

李植在门口送上名帖,不一会,便有军士过来带李植到官厅二堂。二堂上,身穿正三品卫指挥使官服的守备罗里宗已经在等李植。

李植抬头看了一眼,见那罗里宗四、五十岁,尖脸上留着长长的胡须,身材瘦长,不像个武官,倒似个文人。

李植见到长官,赶紧上去行礼:“下官李植拜见守备大人。”

李植只是一个小小从五品防守,在正三品的守备面前是个虾米官。不过罗里宗似乎知道李植的背景,并没有在李植面前托大,笑着站起来扶起了李植,说道:“副千户请起,何须如此大礼?”

李植站起来把礼单交给罗里宗,说道:“这是在下的一点心意!”

罗里宗看了看礼单,收下了,笑道:“副千户破费了!坐!”

李植得令,坐在了椅子上。

罗里宗也坐下了,想了想寻找话题说道:“我听说副千户在范家庄建设新城,动静颇大。副千户修的是多长的城墙?如今成果如何?”

李植老实答道:“在下修的是周长六里的城墙,如今土墙已近完成,正在包砖。”

罗里宗抚须说道:“副千户以私财修公墙,实在是亘古未有之事,便是本官也是佩服的。”

李植答道:“大人缪赞,下官惭愧!在下的产业如今都迁到范家庄新城中,修建城墙也是保卫下官的私产。”

罗里宗说道:“无论如何也是筑城守土,值得褒奖!”顿了顿,罗里宗又说道:“我前十日前在巡抚衙门里听说副千户的奏功文书报上去了,没想到这么快就下来了,可见巡抚大人十分重视副千户啊!”

说完这话,罗里宗笑着看了一眼李植,眼神十分和蔼。

守备官在李植面前是个大官,但在巡抚面前就不入流了。巡抚管的都是承宣布政使,提刑按察使、总兵副将之类,一个守备说起来连巡抚衙门都是难进的。罗里宗突然说他在巡抚衙门里得知消息,这是在暗示李植他和巡抚有私交。和巡抚有私交,和李植就是一条线上的人了。

李植不傻,当然听出了罗里宗的话外之音,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守备大人也经常到巡抚衙门走动!”

罗里宗哈哈笑了一声,似乎十分得意于自己和巡抚的关系。想了想,罗里宗问道:“我听说,副千户是巡抚大人的亲戚?”

李植听到这话,嘿嘿笑了一声,没有回答。

罗里宗见李植不答话,也搞不清楚李植什么路数,但巡抚处处帮衬李植这大家都是知道的,他便把李植当巡抚亲戚处理了。

这罗里宗喜欢附庸风雅,和李植谈了一会就把话题转到诗词字画上。李植对这些东西没什么研究,和罗里宗对不上话,两人的交谈便有些空洞。

一个武官喜好诗词字画,鞑子来了拿什么抵抗?李植不懂风月,就有些腹诽。

李植见气氛有些空洞,便不再久留,客气了几句便告辞了。那罗里宗却十分热情,一路把李植送到了官厅门口。

第七十五章 杨秀娘的房子

二月中旬,纺织厂最后三百多员工也搬到了范家庄。

这批员工是配偶在天o津有差事的员工,他们能顺利搬到范家庄,要感谢热闹起来的范家庄产生的各种需求。

现在范家庄的居民有很大的消费能力:两千多名泥瓦匠每天要吃喝、早前已经搬进范家庄的一千三百户工人家庭每天产生各种消费、还有两千名月钱三两的选锋团士兵偶尔出营消费。

这几千人的消费,带动了各个行业的需求,让范家庄百业待兴:卖米的、卖菜的、卖油的、卖肉的、卖布匹绸缎的、做裁缝的、卖瓦罐的、卖铁锅的、打铁的、卖瓷器的、卖葫芦的、卖筷子的、卖箱子的、卖柴火的、卖家具的、卖门锁的、卖头巾帽子的、开酒楼的、开茶园的、开勾栏的、说书的、唱戏的、开私塾教书的,各类店铺场馆都渐渐开了起来,都是天o津来的老板商贩开的。

不过范家庄距离卫城四十里,这些做生意的老板不可能雇佣天o津卫城的人做事情,否则每天雇工从卫城赶来范家庄做事,睡觉时间都没有了。这些店铺商馆要在当地雇佣人手,这就在范家庄产生了极大的人力需求。

但范家庄里的居民都是工匠和工人,能够出去工作满足这些服务业用工需求的闲散人员极少,范家庄的商贩们就一直处于缺人状态。

直到李植把纺织工厂最后三百多户工人和肥皂作坊迁到范家庄,范家庄的用工需求才得到缓解。三百多工人配偶出现在用工市场上,一下子就被缺人的各行各业吸收进去了。

比如纺织工厂工人杨氏的劳工黄贵搬到范家庄后,很快就在一间酒楼找到打杂的活计,每天包一顿晚饭,月钱一两四钱,比他原先在卫城时候的月钱还高。

有了新的工作,便让黄贵没有了背井离乡的苦恼,很快融入了范家庄的生活。

这一天晚上,黄贵等酒楼打烊了,洗了个手,便往崇武街的自家别墅走去。

黄贵家,在崇武街租了一整幢别墅。

黄贵的妻子杨氏在纺织工厂做事情,一个月包伙食还有二两的月钱,她的收入加上黄贵一两四钱的月钱,每个月家里有三两四钱的收入,足够一家四口的开销了。杨氏搬到范家庄时候说喜欢独门独院的清净,硬要租一整幢的房子,黄贵也拗不过她。

不过一个月二钱七分的租金倒也不算高,黄家如今出得起。

黄贵走回家,看见月光下女儿大丫和儿子石头在家门口和其他孩子们一起玩耍,在那里玩抓人的游戏。两个孩子看到父亲回家了,都停了玩耍跑到了黄贵的身边。

“爹爹回家啦!”

黄贵摸了摸石头的脑袋,笑着朝大丫问道:“你们晚上吃了没有?”

大丫说道:“我们自己舀锅里的饭和菜吃了,吃饱了!锅里的肉包子我和石头一人一半吃了!”

石头刚想说话就被大丫抢白,只能睁着大眼睛看着黄贵。

“娘亲回来没有?”

大丫抢着答道:“娘亲已经回来了,在楼上屋子里点灯看东西呢?”

黄贵愣了愣,问道:“娘亲在看什么东西?”

大丫抢着说:“不知道!”

黄贵点了点头,让两个孩子继续玩去,自己推门进屋。进了屋,黄贵果然看到楼上有亮光,便往楼上走去。

小别墅有四间房,黄贵和杨氏住楼下的一间房,两个孩子在楼上一人住一间房,还有一间房空着放杂物,亮灯的就是这间放杂物的房间。

黄贵走到房间门口,看到杨氏一脸的欢喜,在那里喜滋滋地看着一张不知道什么东西的纸。桐油灯前,二十六岁的杨氏被油灯的光线照得一身金黄色,倒显得十分漂亮,让黄贵看得痴了。

妻子和自己结婚前也是个美人,这些年和自己一起吃苦了,黄贵心里想道。

杨氏突然现了门口的黄贵,慌张地把手上的纸张藏到身后。

黄贵走进房间,笑道:“你下班啦!”

杨氏摇了摇脑袋,啐道:“下班了啊!”

黄贵又问道:“今天和工友们处得怎么样?有什么新鲜事?”

杨氏歪着脑袋说道:“没什么新鲜事,每天就是织布,吃饭,织布,吃饭!”

黄贵附和着说道:“说起来也挺无趣的,每天都做一样的事情。”

杨氏瞪了黄贵一样,说道:“不就是织布么!打着灯笼也难找这么高月钱的活计了!有了钱就可以养家啊!”

黄贵笑道:“那倒是,自从你去了李家织坊,我们家的日子就好多了!”

杨氏笑了笑,自从自己在织坊工作,自己在家里地位提高多了。现在丈夫说话都顺着自己,不和自己抬杠。

想了想,杨氏猛地把藏在身后的那张纸拿了出来,轻轻地放在了桌子上,笑着对黄贵说道:“给你看!”

黄贵见妻子把藏身后的东西拿出来了,好奇地凑在灯下看了看,见那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小字,底下摁有两个手印,可黄贵是一个字也看不懂。

“石头他娘,这是什么?”

杨氏得意地指着那纸张最下面两个名字,说道:“这两个名字你总认得吧?这是你的名字黄贵,这是我的名字杨秀娘!”

黄贵点了点头,说道:“这两个名字我认得!”

杨氏得意地挺起了胸脯,大声说道:“这是地契!我们家房子的地契!”

黄贵愣了愣,终于明白过来。他想了半天,吞了口口水无奈地说道:“你还是不听我的,买了这幢房子?”

杨氏一下子收起了得意,畏缩地看了一眼丈夫,呐呐说道:“我不听你的买房子,你不要我啦?”

黄贵无奈地说道:“我怎么会不要你?”

杨氏听了这话又笑了起来,大声说道:“那就行!你看,我们家有自己的房子了,这幢漂亮的别墅如今是我们家的了,多开心的事情啊!”

黄贵呐呐说道:“不是和你说别买么,买不如租!”

杨氏却不听,摇头说道:“租这房子每个月要花二钱七分银子,租十五年东家就收回造房成本了,到时候我们每个月还是要付租金。买房子就不同了,和东家借五十两银子买这房子,再借五两买下东家布置的家具,算四厘的利息,每个月东家从我的月钱里扣除四钱三分银子,扣十五年借款就还清了,房子就全是我们的了!到时候住房子就不用付钱了!”

“黄贵你说,每个月多花一钱六分银子,就能有自己的房子了,世界上哪有这么划算的事情?这么好的事情不买,不是傻子么?”

黄贵坐在床上没有说话。

杨氏不满地追问一句:“黄贵,你说我说的是不是?”

黄贵有些恼怒地说道:“你前几天硬说要租一整套别墅时候,就打定主意买这房子是不是!?”

杨氏有些慌张,看了看丈夫的脸色没有说话。

想了想,黄贵气忿说道:“这每个月花四钱银子!要是我们再生一个,家里的钱不够怎么办?”

杨氏听到丈夫这句话才舒了口气,大声说道:“当家的,够的,钱够的。除去每个月还东家的钱,我们家每个月还有二两九钱七分银子,即便是再添一口人也够花了。大不了我们节约些,少做几套新衣。要是用钱紧张,我们就把这一间不用的房间租出去,一个月还能多七分银子!”

“再说!这房子这么大!以后石头成亲,我们就不用为他买房子了!”

听到杨氏愿意再为自己生一个,黄贵脸色才好看一些。听到杨氏说以后石头成亲的事情,黄贵渐渐想明白了,收起了恼怒的脸。

黄贵说道:“你愿意再生一个,我便依你!”

杨氏瞪了黄贵一眼,说道:“有自己的房子,我便愿意再生一个!租房子,我就不生了!”

心结被打开,黄贵这才张开笑脸,凑到油灯前面和妻子一起看那张地契。

“有了这地契,这房子就是我们的了?”

杨氏说道:“当然!你看这两个字,这两个字是‘地契’,再看这个名字,‘李植’,这就是副千户大人的名字,这张地契就是说副千户把这幢楼卖给我们了!”

黄贵喃喃说道:“想不到我们家也能有这么好的房子!”

杨氏听到这话,满脸笑容地说道:“是呀,我们家也能有这么好的房子了!你看这墙面,这屋顶,多好的房子啊!到李家织坊干活之前,我做梦也不敢想自己能住这么好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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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召见下属

忙完了工厂搬迁的事情,李植就召见了归自己管辖的两个百户管队官。

李植打败山贼后,巡抚贺世寿把李植升为副千户充任范家庄防守,范家庄的主官从管队官升成了防守官。官职变了,隶属关系自然也有所变化,附近原先隶属其他防守官的两个屯堡被划为范家庄的管辖范围。两个屯堡的主官都是百户充任管队官,这就都成了李植的下属。

其实李植一升官以后,这两个百户就主动来拜访过李植。不过一来李植那时候忙碌于工厂搬迁的事情,没时间见他们。二来李植也没想好怎么面对这两个百户。所以那时候李植干脆没有见这两个百户。

李植知道,明末的官场没有例外的,这两个百户充任屯堡管队官,必然是疯狂掠取军户血汗的官员。但即便知道这一点,李植也不愿意轻易对这两个百户官动手,整顿他们管理的屯堡。

明末的官场牵一而动全身,各个官僚都和上级有着千丝万缕的利益输送关系,李植一个小小的副千户是无法打破这个时代的规律的。而随着李植的官位越提高,李植治理属地面临的阻力就越大,因为他手下人的官位也越来越大了。虽然李植有巡抚的关系,但那也只是送钱的利益往来,碰到敌人鱼死网破,李植也得掂量掂量。

李植穿越到这个时代以来展产业,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李植的明,也改善了许多人的生活,但这些都是建立在李植自己也获利的前提下。为了不认识的兵丁军户的利益而树立敌人和人拼命,那也不是李植的风格。

在范家庄之外的黑暗,李植暂时还不准备去改变。

所以李植在召见这两个下属之前,让人调查了这两个下属的背景。

情报很快就汇集上来了。徐家庄管队,百户范百年,走的是天o津兵备道的路子。兵备道有分理军务监督官兵,管理卫所兵马屯田,镇压流贼盗贼的权力。兵备道一般和参将同列,但实际中兵备道往往可以节制参将,是天o津镇的重要文官。

而镇北堡管队,百户骆天成,则是镇海营参将骆振定的亲侄子。镇海营是天o津巡抚辖下最大的一支兵力,有三千多人,驻守于马头营。镇海营既然实力雄厚,这参将在天o津自然就颇有话语权。

李植如果动这两个人的利益,自然就要得罪兵备道和镇海营参将。

李植想了几天,最后还是决定暂时不去整顿这两个屯堡。毕竟李植现在只是一个副千户充任防守官,去招惹兵备道和参将是不智的。

等自己实力再强大一些以后,再慢慢处理范家堡之外的其他领地吧。

主意打定后,李植在二月中旬召见了两个百户。

听到李植的召唤,两个百户都第一时间赶到了范家庄。在范家庄官厅的二堂中,两人见到了李植。

两人也穿着官袍,但在李植面前没有一点官气。一见到李植,两个百户就长跪不起,在地上磕了一个头。

“徐家庄管队范百年拜见防守大人!”

“镇北堡管队,百户骆天成拜见防守大人!”

范百年的话里强调自己是个管队,他自然就是防守大人李植的听话下属,这话李植听得舒服。但骆天成强调自己是个百户,这就有点意思不对了,似乎是暗示李植不过一个副千户,只大骆天成半级。

这参将的侄子,就是要嚣张一些。

李植听到这话,便决定让骆天成在地上多跪一会。他扶起范百年,说道:“徐家庄管队好魁梧,一看就是我大明的武官!”

见李植单单扶起范百年让自己跪着,骆天成愣了愣,跪在地上斜看了站起来的范百年一眼。

范百年听到李植的夸奖,站起来说道:“小的是武举出身,确实是练过棍棒的。”说完这句,他就赶紧从怀里掏出一张礼单来,送到李植的手上。“这是小的一点心意,还望防守大人笑纳。”

李植看了看那礼单,见上面列着大概二十多两的礼物,知道对于一个百户来说这也算礼数周到了,便点了点头收下了礼单。

见李植收下了礼单,那范百年脸上一喜,知道自己成功过关。他倒是个直性子,一高兴起来眉目间就带上一片喜色。

李植沉吟片刻,这才说道:“骆百户,请起!”

骆天成悻悻地从地上爬起来,脸上多了几分恭顺,也掏出一张礼单送到李植手上,说道:“小的也准备了一份礼单,还望大人笑纳!”

李植接过礼单,看了看,见上面也有二十多两礼物。李植看了一会,挑出一个毛病,缓缓说道:“骆百户居然送我天香绢,这是嘲讽本官是女子么?”

骆天成也是知道李植的背景的,都传李植是巡抚的亲戚,这背景谁敢得罪。听到李植的质问,他脸上一沉,是真的有些慌了,噗通一声又跪在了地上,慌张答道:“防守大人明鉴!小的岂敢嘲讽上官?小的是送给防守大人家中的女眷用的!”

李植冷哼了一声,笑道:“原来如此,起来吧骆百户。”

骆天成慌张从地上爬起来,脸上已经没有了一丝倨傲。

“坐!”

得了李植的命令,两个百户才敢坐下去。但两人看见刚才李植对骆天成的刁难,知道这上官不好对付,都只敢坐半个屁股在椅子上,一副恭顺模样。

李植坐在官椅上,淡淡说道:“本官召见你们两个,是要说明本官的方针政策的!”

“本官在范家庄的治理,想来你们也听说过,那是一视同仁不容污垢的。所以范家庄短短半年,便有今日的繁华。”

“二位在各自屯堡的作为,本官也全部知道。说句大实话,本官要是追查,二位的官也就不用当下去了。”

听到这句话,两个百户都额头冒汗,紧张起来。李植在范家庄的治理大家看在眼里,仗着巡抚的威风断人财路又有谁敢反抗?如果他起飙来抓两个百户的小辫子,就是兵备道和参将也保不住两个人。

“不过水至清则无鱼,本官也不准备刁难两位!李植对两位只有两个要求。

“第一、就是以后吃相好看些!如果领地上无事,本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如果吃相太难看激起兵变民变,本官绝对会让你们看看什么叫雷霆手段!”

“第二、就是以后每年的屯田子粒,只能多不能少!”

“知道了么?”

屯田子粒就是军户屯田的赋税。明末卫所兵失去战斗力,每年缴纳的屯田子粒就成为考核卫所官员的重要事项。范家庄的屯田子粒份额很少,就算今年缺少了一点,李植花几十两银子买些米就交差了。但这两个百户的份额,李植可不想掏自己的腰包为他们补。

明末军户逃亡严重,卫所屯田荒废的多,李植也不要求两个百户足额交纳,只要求他们从此只多不少就够了。

听到李植的话,两个百户是既惊又喜。惊得是这李植不好糊弄,似乎对自己的事情门清的。喜的是李植并不准备断两人的财路,只要两人不闹出事情,只要交纳足够的屯田子粒就不插手两人的屯堡,这是天大的喜讯。

两人听到这话,又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大声说道:

“大人英明,小的绝不为大人添麻烦!”

“小的一定打理好,交纳足够的屯田子粒,屯堡里绝不会出事!”

听到这两人的话,李植点了点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知道便好!”

看到李植的姿态,两个百户知道该滚了。两人等了一个月才等到李植召见,见了李植还不到一盏茶时间就被赶走,这新任防守还真是难打交道啊。不过官大一级压死人,两人哪里敢反抗?两人屁颠屁颠爬起来,便拱手告辞了。

“小的不敢叨扰大人,就此告辞!”

“小的告辞!”

李植点了点头,挥挥手让两个大明朝的蛀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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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铁坯铸炮技术

李植升为防守官后,范家庄的兵额也提高了。原先范家庄庄兵兵额只有五十七人,现在有一百二十人了。

按道理来说,有这种么多的兵额,每个月就能领到相应的月饷。不过明末财政紧张,朝廷经常不出兵饷。再加上明末官场,军饷下来雁过拔毛层层克扣,到手就极少了。范家庄一百二十人按天津镇的标准本该每月有二百四十两军饷,但到了二月中旬第一次军饷时候,李植从卫指挥使司拿到手的军饷只有七十二两,平均一个兵七钱银子都不到。

看到这样惨淡的军饷,李植暗道大明的基层武官也贪不了多少钱。即便是吃空饷,也吃不了多少。

拿不足月饷的士兵是没有士气进行高强度的军事训练的,最终养出来的军队只能是弱兵。范家庄本来有二十七个老弱庄兵,其中四人应募转入了李植的选锋团,还余二十三人。下来的军饷这么少,李植不可能募满一百二十人,只能再募集十三人。

这三十一个庄兵李植每个月给二两月饷,刚好把上面下来的月饷全部用光。平时李植让他们每日训练城墙防守,到时候可以稍微协助选锋团守城。其他时候这支部队就在城内巡逻,充任类似武警的角色。

下来军饷这么少,兵额不足的问题李植也没有办法。如果上官来检查时候,李植找一百多选锋团士兵来凑数就是了。

忙完了这些事情,李植便去盐山俘虏的五个炮匠那里看了看。

回城一个月了,李植让这五个炮匠在城内建一个火炮作坊,不知道如今建得如何。

等李植走到城东的火炮作坊里,现熔炉已经建好,五个铁匠正忙着制造铸炮泥型。

看到李植过来,五个炮匠赶紧跪下:“见过防守大人!”

李植说道:“免礼!你们的进展怎么样了?”

五个炮匠答道:“工具和熔炉已经打造好,正在制造泥型准备制造第一门铜炮。许久没有造炮了,第一门炮准备铸一门小的。”

李植想了想,问道:“你们用泥型铸炮,那泥土里的水气怎么办?那么高温度的铜水一浇进去,泥型里只要有一丝水分就会立即蒸在铜炮里形成气泡。这气泡可是火炮的大害,很容易导致炮壁脆弱导致炸镗!”

五个炮匠没想到李植还知道这么专业的问题,互相看了一眼,由匠头曹余说道:“大人高明!泥型确实容易藏水,所以我们做好泥型后都要风干一个月才使用。不过即便是这样,还是免不了有些微水气使铜炮形成马蜂窝,平均铸十门炮才有一门炮堪用!”

“十门炮才有一门堪用?那要做多少无用功?李植笑了笑,想起自己在后世了解过的铸炮方法,说道:“如果不用泥型,而是用铸铁做铸模呢!铸铁里面没有水,不会形成气泡,成品率会极大提高!而且铸铁做铸模产出的铜炮内外壁都会比较光滑,可以减少表面清理,镟铣内膛的工作量!”

听到李植的话,五个炮匠都愣住了,他们用泥型做了十年的大炮,却没想过用铸铁来做铁型。

不过他们毕竟是经验丰富的铸造师,李植一点拨他们立即反应过来,都觉得用铸铁来做铸模确实有很大的好处。

没有了气泡,铸造的火炮岂不是每门都能用?再不会有那么多废品!

这防守大人,怎么什么都懂?

摸了摸后脑袋,曹余笑着问道:“防守大人,如果用铸铁做铸模,这铸模和铜炮到时候如何分开呢?”

李植就知道这炮匠会问这个问题,稍微回忆一下自己在后世了解的铸造知识,李植说道:“用铁模铸造炮时,先在模的内表面刷上用细稻壳灰与细砂泥加水和成的涂料,再涂刷极细煤粉调制的第二层涂料,然后箍紧铁模,烘热,浇入铜水。待凝固后,立即脱去铁模,趁炮身还是红热时,清除毛刺,得到成品。”

听到李植的话,五个铸炮匠都陷入了沉默,仔细思考着李植的话。

中国是世界上最早使用金属型铸造的国家,早在战国时代就用铁范成批铸造生铁农具和工具。使用铁模铸造采用双层涂料等,也是传统铸造的常规技艺,五个炮匠之前也听说过。此时李植一点拨,他们立即就想通了。

想了半分钟,曹余想明白了,说道:

“大人高明!这铸造方法实在是高!”

李植笑着接受了炮匠的恭维,又给炮匠们详细解释道:

“先按铜炮大分五节作出泥炮。然后按泥炮节数分制铁模泥型,每节泥型分成两瓣,用车板旋制内面,使表面光洁形状规整,然后烘干备用。泥型内放入预制的把手,浇注时和铁模铸成一体。”

“用泥型翻铸铁模时,先将炮口那一节倒置在泥制平板上,用泥充填其中一瓣,烘干后,盖上泥制平板,将型箍紧,浇注后便得到第一节铁模的一瓣。然后除去填泥,又可如法铸得另一瓣铁模。这样逐节浇注,就可铸成层层榫合的整套铁模。”

听了李植的这段解释,便是其他四个铁匠也想明白了。他们对李植的办法惊为天人,看向李植的目光除了敬畏,又带上了一丝崇拜。

我大明朝居然还有这样的武官!

李植又说道:“你们先按我说的办法造铜炮,成功了以后,我们再造铁芯铜体大炮。铁芯铜体的大炮更坚固,更轻便!”

还有更好的技术?

这防守大人比当初孙元化大人麾下的弗朗机铸炮师懂得还要多啊!

曹余听到这话眼睛亮,把匠人对技术的崇拜展露无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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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铁芯铜体大炮

火炮作坊失败了几次,最后在李植的指导下,用了二十天时间摸索出了技术,成功使用铁坯造出了铜炮。这种新方法造出的铜炮炮身上没有蜂窝气孔,质量要远远好于泥坯铸造的铜炮,不但提高了铸炮的成功率,而且降低了成品炮的炸镗概率。

而且用铁坯铸炮铁坯可以重复使用,省却了铸模时间,铸炮度大大加快了,三天就能铸造一门铜炮。

不过李植不满足于此,李植又让匠人们铸造铁芯铜体大炮。所谓铁芯铜体大炮就是先用熟铁铸造炮芯,待炮芯冷却后用铸模包裹炮芯,在铸模中炮芯外面浇铸一层青铜。

这种造炮方法是明末中国的一项明,可惜在原先的历史上没有得到广泛推广。明末中国的铸造技术并不落后于西方。明廷和后金长期的战争中产生了对先进武器的需求,铁芯铜体大炮便应运而生。这种新式火炮能以较少的材料承受较高的膛压,降低了火炮的重量。同时熟铁熔点较高耐磨性较好,因此这种技术提高了火炮的寿命。不仅如此,因为青铜较为昂贵,铁芯铜体炮节约了用铜,还降低了铸炮成本。

李植让炮匠们按这种方法摸索、制造火炮。

李植选择的第一种野战火炮是这个年代的米宁轻型长炮,这是一种84毫米口径,使用六磅炮弹,炮身长两米的前膛炮。这种火炮的直射距离是4oo米,最大抛射射程32oo米,标准炮重9oo斤。不过李植使用铁芯铜体技术铸炮,炮重可能可以下降不少。

选择这种火炮的原因是火炮的重量和口径都比较适合。李植以后面对的战斗大多数都是和步兵骑兵混合的敌人进行野战。无论是东北的后金还是西北的流贼都擅长野战,较少在坚城中死守。李植不需要能够摧毁敌人要塞的重炮,而是需要能够配合步枪兵野战的轻型火炮。

这样的需求下,六磅炮就比较适合了。

九百斤的火炮还能用铁芯铜体技术改造得更轻一些,这样可以用马车拖拉,运输也比较方便。

炮匠们要进行各种试验制造,到造出符合李植要求的成品估计还要一段时间。李植又去tj雇佣了五个铁匠到范家庄,让他们给五个炮匠打下手,做学徒。然后李植就把任务交给炮匠们,自己则去忙别的事情了。

崇祯八年一月十一日,范家庄新城的夯土城墙完工。

新城墙周长三千米,包裹着整个范家庄新城。城墙高五米,底宽四米,顶宽三米,每二十米筑有向外突出三米的马面一个。城墙外有护城河,护城河宽五米,深三米。

城墙内外包砖,外围设有雉堞垛口,不过这些目前还没有修好。城墙上设有十六座重炮炮台,每一面城墙上各有四座。这些炮台上需要的重炮,就等待铸炮作坊以后生产了。

城墙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上建有四座洞式城门,都已完工。四座城门东曰熙春,南曰崇文,西曰庆丰,北曰尚武。四座城门上都建有城楼,城楼二层,高五米,使用重檐歇山屋顶。楼顶为灰筒瓦、绿剪边,绿琉璃列成的楼脊上装饰兽头。楼体外侧均设置有箭窗,远望十分威武。这个时代并不太平,百姓们都期望有城墙的保护。城墙合龙的这一天,范家庄的百姓们不少都拿出了鞭炮出来放,十分欢喜。

城墙合围了,选锋团两千士兵的土木劳动就告一段落,开始训练队列、格斗技巧和野外行军。部分分到步枪的连队则每天下午到靶场练习射击。

夯土城墙合围了,李植就准备正式把家搬到范家庄副千户官厅里了。这几个月李植和弟弟李兴为了工作都住在范家庄,母亲郑氏半个月也见不到两人一次,十分想念两个儿子。如今城墙已成范家庄更安全了,李植便准备把老母亲也接到范家庄。

李植带着四个家丁,骑着马匹,驱着一辆马车回到了井边坊。一路上百姓看到西边来了个武官,赶紧让开道路回避,站在道路两边看热闹。

“哟,那不是李成的儿子李植吗?”

“李植当这么大官啦?瞧那补子,那是五品武官啊!”

“嗨,你们不知道啊,李植在西边修了一座城,有县城那么大,叫做范家庄!”

“真是风水轮流转啊,去年这个时候李植还欠银子还不上呢!”

李植骑在马上,无视众人的议论,大摇大摆地往家中骑去。李家院子已经修葺过了,门口站着两个拿着棍子的家丁,也是十分气派。

李植骑到自家门口,刚跳下马来,却看到崔合披着一件玉色云缎披袄,穿着一件纱绿潞紬裙子,带着一个丫鬟往这边走过来。

崔合身后,追着阴魂不散的肖光伟。

崔合看到李植,笑了一笑,喜吟吟上来说道:“李植,你好久没回井边坊了,如今你当大官啦?”

李植还没答话,肖光伟跨着步子追了上来,喘气说道:“崔合,你莫要理李植,他如今已经要搬出城外去了,不是我井边坊的子弟了!”

崔合一跺脚说道:“肖光伟,你再缠着我,我就让我爹爹收拾你。”

肖光伟笑道:“你爹爹又没有什么背景,不比得我家认识衙门里的老爹,你爹爹怎么收拾我?”

崔合气得嘴巴打结,转身对李植说道:“李植,你如今当官了,你帮我收拾肖光伟!”

李植笑了笑,说道:“我帮你收拾肖光伟,有什么好处?”

崔合眨了眨眼睛,说道:“那我便和你做好朋友!”

李植啐道:“好朋友什么意思,你都是我心上人了,比好朋友还要近一层哩!”

崔合急道:“那你要如何?”

李植说道:“我帮你收拾肖光伟,那你便嫁给我吧!”

崔合听到这话愣了愣,脸上顿时血红了起来,她下意识地拉着衣角,故作镇定地说道:“那你要去我家说媒,看我爹爹同意不同意。”

李植点了点头,说道:“那我便先帮你收拾了肖光伟,然后去和你爹爹提亲。”

崔合听到这话,血红的脸上更红,却又露出一股笑容。她俏生生站在一边不再说话,更显得明艳。

李植这才转身看肖光伟,对着这个纨绔少年大声喝道:“肖光伟,你日日追着姑娘家崔合不放,害人名声,该当何罪?”

肖光伟愣了愣,看着李植身上的官袍,有些慌张地说道:“李植,你想怎样,我爹可是认识陈老爹!”

李植朝四个家丁一挥手,大声说道:“此獠骚扰本官未婚妻,罪不可赦!把此獠给我拿下,重打二十大板。”

第七十九章 参观新城

四个家丁练了几个月了,十分健壮,上去想玩儿似的就抓住了肖光伟,把他摁在了地上,掀起他的裤子露出了两个大白屁股。

肖光伟惶恐异常,在地上挣扎喊道:“李植,你敢动我,清军厅的陈老爹不会放过你!”

李植上次就和清军厅刑房吏司陈七寿打过交道。那时李植还是一介平民,陈七寿就因为巡抚的关系对李植毕恭毕敬。如今李植升了官,更不把陈七寿放在眼里,笑了笑说道:“你去试试,看陈老爹敢不敢放过我?”

看门的两个家丁把棍子递了过来,动手的四个家丁其中两人摁住挣扎的肖光伟,另外两人一人一根棍子开始往肖光伟屁股上打去。

两人轮流打,一人一下,下手不轻,肖光伟顿时杀猪般惨叫起来,那惨叫声传遍了整个井边坊。围观的街坊们站在一边围观,纷纷乍舌。

“李植怎么这么凶狠,耍官威,打肖光伟板子呢!”

“小时候李植傻傻的,肖光伟老欺负他,现在长大了反过来了,李植打肖光伟了!”

“这肖光伟老缠着人家崔合,坏人姑娘名声,也确实该打。”

“儿子被打,还是被官家打,这算是白打了,他爹肖守义的脸要丢光了。”

四个家丁重重地打了二十下,打得肖光伟喊叫力气都没有了,趴在地上惨叫呻吟。

肖光伟挨完打,在地上趴了好久,才咬牙拉起了裤子。但他刚想爬起来,屁股上传来的疼痛又让他重新趴回了地上。肖光伟什么时候吃过这么大的亏,一下子想不开,居然趴在地上哭了起来。

从小被自己欺负的对象变得如此强大,这让肖光伟十分无奈愤懑。他越哭越大声,最后在那里嚎啕大哭。

李植看着这不争气的纨绔少年,摇了摇头。刚穿越时候,这个少年还骑在李植头上,可现在,两人的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李植转身看向崔合,现崔和正兴高采烈地握着拳头,为肖光伟被教训眉开眼笑。

李植说道:“我带你去范家庄看我建的新城吧?”

崔合脸上又红了起来,踌躇说道:“你不去我家提亲啦?”

李植说道:“要改日备好礼物再去,今天急急忙忙地空手去,要被你爹爹轰出来。”

崔合想了想,这才说道:“好啊,那我便去看看你的新城吧!”

李植让崔合和丫鬟坐进马车,带着两人折返回范家庄看热闹。

一行人行到范家庄东门,崔合和丫鬟跳下了马车。崔合一下车就看到城门上那高大的重檐城楼,兴奋地拍手说道:“李植,这是你的城么?好威风的城楼!”

李植笑道:“还可以吧?”

崔合兴奋地点了点头,说道:“别人最多有一座大院子,你真的有一座城呢!”看了看城门口络绎不绝地运送建筑材料的人,崔合说道:“你的城好热闹,怎么这么多人进进出出的?”

李植说道:“城里的建筑还在修呢!走,我们进去看看。”

看到防守大人带人进城了,守卫城门的士兵们纷纷对李植一行人躬身行礼,让崔合得意得咯咯直笑。

一进城,崔合就被城里的干净整洁吸引住了,东看西看,说道:“李植,你这范家庄里怎么没有垃圾的?好干净!一点都不像个城镇!”想了想,崔合说道:“其他脏东西也没有,没有臭味!”

李植说道:“在我这乱扔垃圾是要打板子的。每五户人门口就配一个大垃圾桶,我雇专门人运送垃圾到城外无人处掩埋。而且老居民住宅边建着公厕,新居民家里都有茅厕,连着化粪池,自然就没有粪便堆积,没有臭味了!”

崔合点了点头,四下望了望,又说道:“你这街上怎么脏水也没有?”

李植笑道:“我这城市建设的时候就规划好了,中间高四周低,道路两边挖着深深的排水沟,上面铺青石,排水沟藏在下面你看不到。住户家里的废水都从排水沟流到城外的河里去了。”

“好厉害!”崔合东看西看,又说道:“我怎么觉得你城里的人要比天o津城里人穿得好多了?衣服上补丁都少些,脸色也好些,没有一脸菜色的可怜人!你城里都是富人吗?”

李植笑道:“城里的居民大多是我的雇员家庭,一个月包三餐有肉还有二两月钱,自然比天o津的百姓要富裕些!”

崔合想了想,笑道:“你给这么高的月钱啊?真是个好东家!”

李植朝崔合眨了眨眼睛。崔合看到李植的动作,想起上次在纺织工厂李植朝自己不正经眨眼睛,哼了一声没理他。

哼完,崔合又兴高采烈地看起热闹来。

李植带着崔合一路往北走,穿过热火朝天的别墅建设工地,走到北大街附近的北门集市。北门附近是第一批别墅的建成地,已经搬来了两千个工人家庭。这些工人家庭消费能力十分强劲,因此北门集市里十分热闹,卖什么的都有。还有摊贩租不到集市里的摊位,把生意做到集市外面的路边来。

崔合看了看那热闹的集市,笑道:“李植,你城里的人真的好有钱呢!这里的摊贩这么多,买东西一定很方便吧!”

李植说道:“是呀,这些摊贩每天都摆摊摆到戌时,等工人下班呢!”

崔合又问道:“这些摊贩住哪里?”

李植说道:“我租别墅给他们住,不过我的别墅主要是给工人住的,租给工人以外的家庭租金要高些。走,我带你去看别墅区!”

“好的呀!”

李植带崔合离开集市,走进北大街附近的别墅群里,去看那已经修好的一千座别墅。看着那一幢幢白墙黑瓦的两层别墅,崔合惊讶地说道:“李植,你城里的房子好漂亮啊,这都是你雇的员工住的么?”

李植笑道:“是呀。不过你要是嫁给我,是要住副千户官厅的,房子比这个还要漂亮!”

崔合脸上一红,歪着脑袋娇滴滴说道:“我爹爹还没同意呢,说不定不肯哩!”

李植笑了笑,说道:“我带你去看我的士兵!”

李植带崔合走上南城门,走到城楼二楼,便看到在范家庄南门外训练的两千家丁。

那些家丁大多数都在练队列,拍着整齐的方阵在校场上齐步走,直行转弯。几千个人头随着步伐整齐挪动,动作划一,看上去十分有气势。

崔合看到这么多士兵,“哇”了一声,说道:“李植你当的是多大的官啊?怎么有这么多士兵的?难怪你敢教训肖光伟!”

李植笑道:“这都是我的家丁!保卫范家庄的。有这些家丁,范家庄固若金汤,鞑子来了也不怕。”

崔合又问道:“远处那噼啪作响的地方是在做什么?”

“那是在练新型鸟铳,你知道鸟铳么?”

崔合得意说道:“我知道啊!鸟铳可以远远地打人!”崔合想了想,说道:“有这么多兵,那你的城比天o津卫城还要安全啊!”

李植得意地说道:“那自然是比天o津安全一些的!”

第八十章 娶亲

李植在崔合面前将范家庄炫耀了一通,让崔合对自己十分崇拜,便准备去崔家提亲了。选了个好日子,李植带着价值一百两的礼物来到了崔家,拜访崔家家主崔文定。

崔文定是李植的老客户了,靠李植的肥皂赚了不少钱。他看到李植带着重礼来,虽然不知道李植所为何事而来,却也十分高兴。他在正堂和李植分宾主坐下,天南海北的聊了起来。

说了几句,崔文定让仆人把自己的儿子叫来,介绍给李植认识。

“李植,崔合的弟弟崔昌武今年十七岁了,也成人了。他今年考取了童生!”说到这里,崔文定停顿了一下,似乎为自己儿子这么年轻就考取童生十分得意,然后又说道:“他也算是和你一起玩大的,以后你要多关照他!”

崔昌武生得十分清秀,一双眼睛很大,长得有几分像他姐姐崔合。他看见李植穿着五品武官服,有些紧张要拜倒在地。李植赶紧上去扶住他,他这才放松下来,站在父亲面前朝李植作了一揖,大声说道:“李植哥哥好!”

李植笑道:“武哥儿好,好久不见了!”

崔昌武摇了摇脑袋,拱手说道:“李植哥哥如今为天子做官,我辈不敢随意叨扰!”

李植笑了笑,没有答话,崔昌武便坐在了次席上,听父亲和李植说话。

崔文定满意地看了一眼自己儿子,朝李植说道:“李植,和你说句实话,如今知道肥皂好处的人越来越多,整个京畿各个府县都有需求,我准备把肥皂的销售带到这些府县去。所以。。。”崔文定抚了抚胡须,说道:“所以这每月五万块的量,就实在有些不够了!李植,你是不是再匀一些肥皂给我?”

肥皂的市场需求实在是太庞大了,一块二十文或者二十多文的价格百姓们都用得起,所以一直十分紧俏,是绝对的卖方市场。

不光是肥皂,李植的精布,水泥都是紧俏货物,供不应求。李植没有扩大产能是怕产品一下子太多,冲击市场既有利益格局。而且如果李植在天o津生产单种货物太多的话,原材料采购也是一个问题。

如今能把李家的货物卖出去不算本事,能和李植买到货物才算英雄。

李植笑了笑,说道:“那便每月再加五万块肥皂,不过给你的售价要涨到十八文一块。”

崔文定听到这话兴奋莫名,一拍大腿说道:“好!不愧是我井边坊的子弟,就是爽快!十八文就十八文!”

崔文定在京师卖肥皂一块卖二十五文,李植多给他五万块他就能一个月多赚三百多两银子。虽然原先五万块肥皂进价也要涨到十八文,但比起十七文他也只是少赚五十两。如今崔文定一个月靠李植的肥皂一个月能赚六百多两银子,一年至少七千两的利润,比他的香料买卖赚钱多了。他得了这么多好处,自然不在乎那每月五十两损失。

想到未来的利润,他看李植是越看越顺眼。

李植见崔文定心情大好,想了想说道:“崔相公,我今日来是来问一件事情!”

崔文定这才收起笑容,想起李植今天带来的价值一百两的重礼,正色问道:“何事?但讲无妨!”

李植拱手问道:“不知道崔合和人定亲没有?”

崔文定听到这话,愣了愣,但他立即就明白李植的意思了,想了想,笑了起来。他十分得意地和自己小儿子对视了一眼,整了整衣襟,抚须缓缓说道:“还没有!”

李植听到这话一喜,正要说话,却看到崔文定举起右手说道:“停!你不能说,有话让媒人来说!”

在堂屋墙后偷听的崔合听到这话,噗嗤一笑。她笑完赶紧捂着嘴,生怕自己的笑声被堂上的几个人听到,低着头跑进后院去了。

李植听到崔文定这句话,心里更欢喜,知道崔文定这是答应下这门亲事了。不过这年头不能自己上门提亲,这年头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要请媒人!崔文定十分疼爱崔合,在女儿成亲的事情上自然要把礼数做主,明媒正娶地嫁出去!

李植得了这句话,便告辞离开了崔家,找媒人去了。

第二天,李植请了个媒婆,到崔文定家说媒。

那媒婆是井边坊的秦嫂,也算是看着李植和崔合长大的,素来以能说会道闻名井边坊。李植塞给她五两银子,她便喜滋滋地帮李植张罗起来。

秦嫂到了崔合家说起李植和崔合的婚事,崔文定当场答应下来。而且他又请了一个媒人,作为崔家的媒人和李家的媒人一起张罗崔文定十分疼爱崔合,此时嫁女,摆出一副要把最繁冗的礼数做足的架势。

听到崔文定正式答应了婚事,李植十分高兴。崔合这样的美人,又是李植的青梅竹马,李植岂有不娶的道理?

不过这事一定下来,李植每天就要在范家庄迎接两个媒人,回答各种问题,讨论各种礼数,倒是比管理领地还要忙一些。

明代婚姻要行三礼,第一步是“纳彩”,李植通过媒人之手给崔合送去一把木梳、两节头绳、几尺鞋布崔合则通过媒人回敬一双手工百蜡底布鞋、一方手帕。

第二步叫做纳征,李植要给崔家送聘礼。李植真心喜欢崔合,大方地给崔家送去了纹银一千两的聘金。另外有十几套女孩子家的绸缎衣饰,其中包括一套白紫和一套大红裙。最后还有一套黄金簪子和耳扒。

崔家对李植的聘礼十分满意,以针线女红作“答礼”。

做完了以上两步,李植和崔文定便通过媒人择吉日了。双方把日子选在二月十三,是个大吉的日子。

到了二月十二,成亲吉日前一天,崔合家把嫁妆送到了李植的副千户官厅里,开始“铺嫁妆”。当着李植的面,崔合家的丫鬟把所有的箱子打开,意为“开箱财”。

崔相公素来疼爱崔合,给崔合做的嫁妆十分厚重,也花了八、九百两银子,各种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包括成套的金手镯、金项链、盆桶,床上用品、箱子、衣服等等,琳琅满目。其中还有一把红漆筷子,寓意“快快生子”。崔合亲手做的新娘的新鞋放入新郎鞋中,取意和谐到老。

三礼最后一礼,就是迎亲了。

二月十三这一天,李植雇了三个吹鼓班子,骑着自己的乌孙宝马,一路敲锣打鼓地从范家庄走到卫城,把八抬大轿子抬到了井边坊崔家门口。

看到李植的气派班子,井边坊的邻居们全部挤到崔家门口看热闹。

“好气派的场面!这崔合终究是嫁给李植了!”

“崔合是我们坊里最漂亮的姑娘,今天嫁人咯!”

“不嫁给李植嫁给谁?如今李植是范家庄防守,从五品的武官!”

“我们井边坊没有比李植出息的孩子了!”

崔家院子里,崔合的三姑六嫂聚在正堂前面,哭成了一片。

崔合戴着一块红盖头,在伴娘的搀扶下走出了院子,步入了轿子。受到亲戚的感染,她也哭得泪人似的,眼泪都流到盖头下面的下巴上了。

李植把抽泣着的崔合迎上了轿,在马上拱手朝街坊说道:“诸位街坊,今天我在范家庄官厅和井边坊李家院子同时摆酒,大家有空的就赏个脸,到李家院子喝个喜酒!诸位来喝酒不要带贺礼,空手来便是给我李植面子!”

街坊们听到有喜酒喝,纷纷唱到:

“好说,植哥儿的酒是要喝的!”

“植哥儿,那我就空手去喝酒了!”

“我有空啊,晚上去喝酒咯!”

李植说完这话,才大声说道,“起轿!”

八个人抬的娶亲大花轿被抬了起来,走在迎亲的长长队伍里,往范家庄走去。

到了范家庄,又有两个吹鼓班子在官厅前敲锣打鼓,更是热闹非凡。

轿子停在官厅大堂前面,已经是傍晚。大堂前的院子里早已经坐满了宾客,都是李植产业里的管事干部,以及各种产业的供货商、分销商,一个个正喝着李家的喜酒见证着李植的大喜日子。不光他们有酒喝,哪怕就是李植家的普通工人家丁没有资格坐在酒席上,今天在食堂里也有额外的酒肉吃!

李植跳下乌孙宝马,和崔合一起步入大堂,开始拜堂。一拜天地,二拜祖先牌位、亡父牌位和母亲郑氏,然后夫妻对拜。

两人拜完,喝酒的人群里响起一片叫好声。

完成了这一切仪式,李植便拉着崔合步入了第三进院子的正房中,也就是李植的新婚洞房。

忙了一天总算娶到了美人,李植舒了一口气。

坐在床沿上,李植在洞房里掀起了崔合的红盖头,看到崔合的脸上留着两道已经干了的泪痕,红着脸,脸红得像两个熟透的苹果。

李植笑道:“娘子红着脸好漂亮。”

崔合听到这话,高兴地笑出声来,眨巴着眼睛说道:“夫君又取笑我!”

李植听到崔合叫自己夫君,浑身都有些欢喜。他捧着崔合的脸庞,亲了上去。崔合全身紧张,整个人僵在那里不敢动弹,只任李植亲吻。李植笑了笑,把崔合推倒在床上,几番一晚温存,自不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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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研究玻璃产业

李植成了亲,新婚燕尔和崔合如胶似漆,一个蜜月都没有分开。到了三月桃花开了,厚厚的棉袄脱下了,李植才重新回到工作中。

李植先去步枪作坊检查了一遍。

李植让二叔李道管理步枪作坊,他管理得还是不错的。步枪作坊批量制造米尼步枪至今已经七个月,这七个月里六十多个枪匠已经生产了四百多把米尼步枪。不仅如此,做学徒的一百三十个铁匠绝大多数也已经出师,制作了第一批一百二十七把合格步枪。

新工匠出师以后,他们的月钱就从二两变成三两,每把步枪造出后一两的赏钱中三钱归老工匠师父,剩下七钱归自己,合起来一个月有三两七钱的月钱,算是有数的高薪了。如今出师赚钱了,新枪匠们一个个十分兴奋,干活十分卖力。老工匠们就更不用说了,月钱加赏银一个月有四两六钱,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富裕人家了,干活时候也十分用心。

这些工匠们每个月生产一把米尼步枪。每把步枪出厂前都经过四倍火药的考验,质量十分可靠。李植用这些步枪装备了四个连队五百人,让连队士兵每天在靶场上训练射击,争取最快度成为合格的步枪手。

其他没有拿到步枪的部队则继续训练格斗,队列和野外拉练。

李植又去火炮作坊检查了一下。

这两个月火炮作坊摸索制造铁芯铜体大炮已经初告成效,炮匠们已经掌握了两种金属合铸的窍门,李植要求的六磅炮已经初步铸造出来了。九百斤的实验性火炮就不说了,经检验完全合格。八百斤的合格长炮也铸造出来了,断断续续打了一百炮都没有现裂纹,而且比这个时代的米宁轻型长炮轻一百斤。

不过炮匠们觉得铁芯铜体大炮的潜力还能挖掘,准备进一步降低炮管厚度减轻炮重。然而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两门五百斤和五百五十斤的实验性六磅炮铸造出来以后都炸膛了,差点伤到人。炮匠们不知道炮管厚度的极限是多少,只能一步步摸索。

但估计也要不了多久,炮匠们就能搞明白铁芯铜体六磅长炮最合适的参数了。五个炮匠都十分期待新式火炮参数找好的日子,希望李植到那一天可以恢复他们的匠户身份。

李植交待炮匠们注意安全,便离开了火炮作坊。

肥皂作坊的产能在许敏策追加订单后已经提高,如今有一百五十个工人在范家庄城内的肥皂作坊工作。不过上个月崔文定又增订了一批每月五万块的订单,李植干脆又招募了五十个工人,凑齐了两百人的总数。新增五十个工人的产能远远过崔文定的需求,多出来的肥皂李植直接在销售。

纺织工厂在郑元的管理下正常运转,没有什么事情。水泥作坊正常向泥瓦匠们供给水泥,也没什么事情。

检查了一圈,确认各个条线都运转正常后,李植就开始展新的产业了。

李植这次要做的是玻璃。

作为一个工业设计师,李植当然了解过作为常用民生产品的玻璃产业,是十分清楚玻璃的详细理论制法的。如今范家庄已经初步建成,各种产业都可以安全地安置在范家庄里,李植便准备把玻璃搞出来。

建玻璃作坊最先需要考虑的是建立坩埚炉。烧制玻璃需要把纯碱、石灰石、石英混合的原材料加热到155o16oo度,寻常的炉子肯定不行,需要专门的人才建立专门的炉子。而且盛放原材料的坩埚也需要专业人才制作。

这个时代最常用高温烧制产品的就是烧瓷器的匠人了,李植准备找几个烧瓷匠来为自己制造玻璃。

李植在天o津卫城里打听了一阵,知道往南一百五十里的青o县就有瓷匠,便亲自带上家丁骑马赴青o县。到了青o县县李植打听了一阵,知道在这个县有一个柳村全村人全是烧瓷器的,其中要数蔡家的青花瓷烧得最好。

李植花钱请了一个人带路,找到了柳村蔡家。

那蔡家的房子很大,在柳村中间占据了一大片土地,是个独门独户的大院子。李植站在院子外面看,看到里面有几个竖起的粘土炉子,大概就是蔡家烧制瓷器的炉子。

李植在门口递上名帖,便有一个蔡家人跑了出来,把李植带到了正堂。

李植还没走进正堂,就看到那堂屋地上跪着一个年轻人,执傲地挺直了腰杆跪在那里。

年轻人前面站着三个老人,中间一人极为生气的样子,一脚踢在了年轻人的肩膀上。

“我打死你这个逆子!”

年轻人被踢倒在地上,又固执地爬了起来,跪在青砖地面上大声说道:“爹!我和翠儿是真心相爱!”

老年人气得满脸通红,大声说道:“我们蔡家也是柳村的大户,你就看上这么一个穷得家里都揭不开锅的贫贱商贩的女儿!我给你说的亲你都不要,你要把我气死?”

地上的年轻人大声说道:“我和翠儿已经私拜了天地,他已经是我的媳妇!我这辈子是非她不娶了!”

“我再问你一次,你听不听我的和韩家女儿成亲?”

年轻人脖子一挺,大声说道:“我这辈子只有翠儿一个媳妇!”

老年人气不过,又一脚踢在年轻人的胸口上,大声骂道:“滚,滚出蔡家!我们蔡家没有你这样的逆子!”

年轻人爬起来跪在地上,抬起头看了看老年人,颤抖地说道:“爹!你把我赶出去我要饿死的!”

老年人大声吼道:“我养你十八年,教你烧瓷器教了十年!你就这样报答我?你让我在村里都抬不起头!你也知道人要吃饭?你不是有翠儿吗?去她家找她啊!”说完这话,老年人用尽力气大声吼道:“滚啊!我们蔡家没你这一口人!”

年轻人把头一低,慢慢爬了起来,低着头往门外走去。他和站一边看热闹的李植错身而过,都没有抬起头。

李植站在一边看了一场热闹,知道这是子女要自己做主自己的婚事惹毛了父亲。他暗道这大明的父母权力还真是大,幸好自己和崔合的婚事没有父母反对,否则还真成不了亲。

等蔡家家长站在二堂里消了消气,李植才随那小厮走进了堂屋。

蔡家家长看到李植的官服,收起了怒气行礼说道:“官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李植笑了笑说道:“免礼。”

蔡家家主请李植入座,让李植坐在主位上自己陪在下,又让仆人送上了茶水。

李植喝了一口茶水便直奔主题说道:“不知道蔡公经营这个瓷器作坊,一年有多少利润呢?”

蔡家家主见这官爷上来就问自己收入,有些尴尬,想了想说道:“蔡家六口人烧瓷,一年除了吃穿用度,也有百余两的利润。”

想不到这蔡家人一年利润还挺高的,算上六口人的用度,蔡家一年起码有一百五十两银子的收入。别人收入高,你挖墙脚需要的银子就要更多。李植心里有些肉痛银子,脸上却不动声色说道:“我出二百五十两一年,聘请你们六口人去范家庄为我做事情,如何?”

蔡家家主愣了愣,问道:“范家庄?官爷要烧什么?”

李植说道:“我要烧一种特殊的透明的瓷器,前所未有,需要一些人手!”

蔡家家主摇头说道:“官爷,恕小民不识抬举,但我们蔡家家传七代烧瓷,那是几百年的产业了,不愿意离开柳村失了这份产业!”

蔡家家主不肯为自己干活,李植吸了一口气说道:“我愿意出三百两银子,蔡家六口人每人每年给五十两,怎么样?蔡公考虑考虑?”

那蔡家家主却还是固执说道:“官爷就是出一千两银子,小民也不愿意放弃祖业!”

李植听到这话愣了愣,说道:“蔡公再考虑考虑,谁和银子过不去呢?”

蔡家家主刚把儿子赶出家门心情十分不好,说道:“官爷恕小民愚钝,此事小民一家人无论如何是不会答应的!”

李植最后无奈说道:“那我请你们六口人中一个人,只要一个人,怎么样?”

蔡家家主蛮横说道:“我们六口人刚好支撑一个窖,少了一个人产业就撑不起来了!”

李植被这家主的古板惊到,无奈地吸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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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建玻璃窑

李植和蔡家家主说不通,便起身离开了。

走到蔡家门外,李植看到那个被蔡家家主赶出家门的儿子跪在门外。

李植想到蔡家家主说教了这个儿子一身烧瓷本事,暗道这个人也是个人才啊,要是把他雇去说不定也行,便开口问道:“年轻人,你跪在那里做什么?”

那个年轻人看了一眼李植,低头说道:“官爷,我被赶出家门了,只能跪在这里求我爹原谅我,否则我在外面没有事业,迟早要饿死。”

李植问道:“你愿意娶韩家女儿了?”

那个年轻人摇了摇头,咬牙说道:“我此生只有翠儿一个媳妇!”

李植听到这话笑了起来,恐吓地说道:“你要娶翠儿,你爹如何会让你回家。恐怕你就是在这里跪死,你爹也不会改口啊!”

那年轻人听到李植的话,脸上一片惶恐,慌张问道:“官爷,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李植眨了眨眼睛,笑道:“不如你和翠儿私奔?”

那年轻人还以为李植要帮他出什么主意,没想到是让自己私奔,立刻就没了精神,喃喃说道:“这兵荒马乱的,我带着翠儿往哪里奔去?迟早饿死在他乡!”

李植拍了拍手,走到这年轻人身边,缓缓说道:“我听说你爹教了你十年本事,你会建窑么?”

那年轻人看了看李植,说道:“我会啊!从建窑到选坩埚到塑胚到烧窑我全会,不比我爹差。”想了想,他又说道:“可是建一个瓷窑要买各种材料,成本就要几百两银子,我空手建不起来啊。”

“你真的会建窑?”

“我真的会,我家的瓷窑我还改良了呢!”

李植听到这话来了精神,大声说道:“那本官就给你指一条明路吧!到范家庄来为本官建窑!”

那年轻人看了看李植的官袍,想了想低头说道:“不行,我就是饿死,也不能把家传的烧瓷手艺泄露出去!”

李植骂道:“泄露什么啊,本官不要你烧瓷,只要你建好高温的窑洞烧玻璃!”

地上的年轻人愣了愣,抬头看向李植,眼睛里泛着亮光,问道:“烧玻璃?”

李植点头说道:“对,烧玻璃!你按照我的指导建窑,不需要拿出你家传的烧瓷绝学,只要建好一个高温窑子就行。你帮我干活我给你一个月四两月钱,还便宜价钱给别墅给你住,足够你和翠儿生活了!”

地上的年轻人终于反应过来,惊喜地看着李植:“建窑只要是老瓷工都会啊,官爷为什么选我?”

李植说道:“据说你们蔡家人手艺最扎实。你干不干?”

年轻人赶紧答道:“我干!我干!这活计一点不会泄露我家的祖传技艺,官爷我干!”

李植笑着点了点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贱名蔡怀水。”

李植一伸手从怀里摸出十二两银子出来,说道:“蔡怀水,我相信你是会建窑的,先支三个月的月钱给你。你拿了钱去和翠儿打个招呼,把十两银子给姑娘家里送去,权当是定亲了。你这就和我去范家庄建窑子,过几个月存几十两银子回来迎娶翠儿!”

“当然,前提是你能帮我建出玻璃窑子。要是过几个月你建不出窑子,你便回家娶韩家姑娘吧。”

年轻人见李植想得这么周到,喜出望外,惊喜中忍不住流下泪来。他擦了一把眼泪,从地上爬起来接过了银子,点头说道:“官爷,我一定为你建好玻璃窑子!”

李植点了点头,便让蔡怀水去翠儿家打招呼去了。李植乘空在县城里买了一匹马,等蔡怀水一回来,便把马匹牵给了他。

“和翠儿家说得怎么样?”

“我告诉他爹我得了四两月钱的差事,他爹欢喜收下了我的银子!”顿了顿,蔡怀水笑着说道:“翠儿十分高兴呢!”

李植笑了笑,说道:“那便得了,上马,随我去范家庄。”

到了范家庄,李植强调完保密几率之后,就把自己设计的玻璃窑子图纸展示给蔡怀水看。除了主炉、储热室,李植还设计了一个退火通道。

所谓退火就是控制温度变化让高温材料按适宜度逐步降温,消除材料内部的残余应力。如果不消除残余应力,玻璃是会自己裂开的。

李植和蔡怀水说明:这个窑子的目的是把坩埚中的玻璃原材料加热到比烧瓷还要高几分的温度,让材料完全融融变成玻璃液体,加入硝石去色,然后进入退火通道退火,最后用食盐澄清去泡,灌入模压器中模压成型。按这个思路,李植让蔡怀水设计玻璃窑子。

蔡怀水果然是个老瓷工,李植说的各种后世技术他一点就通,拍胸脯说能把这窑子做出来。

李植给了蔡怀水一千两银子支用,让他采购各种材料。李植还在范家庄城东南划了一块土地给蔡怀水做厂房,又雇了五个杂役给蔡怀水做帮工和学徒,让他们跟着蔡怀水建烧玻璃的窑子。

这边玻璃窑在建,那边李植要的六磅炮已经做好了。

三月二十日,五个炮匠终于完成了各种测试,将六磅炮定型。

虽然六百五十斤的铁芯铜体大炮试射了一百也没有炸镗,但是炸镗可是大事,那是要让炮兵丢性命的,一千也不能炸一。出于保险起见,炮匠们最终还是把六磅炮定型为七百五十斤的标准。这个标准下火炮的双层膛壁足够厚,能够完全保证炮兵的生命安全,不会让炮兵们不敢点炮。

二十一日,造好的两门六磅炮被安排在范家庄南面的沙地上正式试射。

李植也专门来观摩这次试射。不光李植来了,城里不少百姓儿童也跑来看大炮。这些人围在大炮旁边围了几圈,最后李植不得不加派了二十个士兵过来维持秩序。

按照李植的设计,两门六磅炮被装在一辆两轮的炮车上。每门炮另有一个放置弹药箱的前车,也是两轮。运输时,炮架和前车连到一起,组成一个四轮马车方便拖曳。每辆炮车配四匹马拖拉,保证炮兵行军的度。

炮匠们把炮车开到了沙地上,解除了炮车和前车之间的卡栓,将火炮架在了沙地上。

看到火炮被架了起来,围观的人群欢呼雀跃,一个个捂着耳朵准备看大炮射炮弹。

第八十三章 烧制玻璃

试炮的目标被定为两千米外一座小山上的一棵大树。五个炮匠用专门为这种火炮制作的铳尺计算好了火药用量,将一斤一包的火药包撕开给火炮装药。接着炮匠用木舂舂实火药,放入实心炮弹,然后再舂实一次。完成装弹后炮匠用矩度测量目标到火炮的直线距离,用铳规测量仰角,调整火炮的角度。然后在大炮尾端的点火处倒入少许火药作为击药,随后炮匠们全站在两侧,匠头曹余在点火处装上火绳,准备射。

忙完这一通,炮匠们已经花费了两分钟。如果是第二次射,装药前还要把炮车复位,清理炮膛冷却炮管,那需要的时间就更多了。李植以前听说十七世纪欧洲最优秀的炮手一小时也只能打二十炮弹,现在观看炮匠们试射,李植知道此言不虚。

准备好了射,李植一声命下,曹余点燃了火绳。

火绳燃烧,点燃了炮筒内的火药。只听到轰隆一声如雷响,火炮向前吐出一片火舌,将圆铁实心弹震了出去。那炮弹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直往远处的目标飞去,最后砸在那棵目标大树的十几米外,打断了另外一棵大树。

围观的人群以为火炮命中了目标,一下子都欢叫起来,大声叫好!

选锋团军纪严明对百姓秋毫无犯,只会保护范家庄的百姓。李植的武力越强大范家庄就越安全,百姓们是真心希望这些大炮百百中。

试射完实心弹,五个炮匠又开始试射霰弹。

霰弹炮弹就是一个圆筒,弹体外观呈圆筒状,外壳是一层薄铁皮,底部是一个木质的膛片,弹体内装有铁质小弹丸。

火炮开火后霰弹底部的膛片推动弹身前进。弹体离开炮膛的瞬间火炮内外压差巨大,弹体外壳无法承受,随即破裂,内装弹丸逬出,在空间中形成圆饼状弹幕。这一弹幕会逐渐散开,划过一个由炮口为定点的圆锥形空间,扫射这个圆椎形空间中的目标。

对付近距离的士兵目标,霰弹的威力是巨大的。

李植让人扎了一百个稻草人,密集地放在火炮的一百米外,让火炮试射。

五个炮匠清理炮膛,装上火药和霰弹,点燃了火绳。只听到一声轰隆巨响,几百小弹丸散射开来疾向那些稻草人飞去,把那一片稻草人打得草屑纷飞。

李植派人去检查,最后现有三十个稻草人中弹了。如果是人中了这霰弹,不死也得重伤,立即就失去战斗力了。这样的结果令李植很满意,可以想象,如果这样的霰弹面对流贼和东奴射,其杀伤力能有多大。

五个炮匠忠于职守,做出了合格的火炮,李植当场宣布解除五个炮匠的奴仆身份,归入范家庄的匠户。

“你们以后就专门为我铸造大炮,每个月月钱三两银子,还可以在食堂一日吃有荤菜的三餐。”

五个炮匠经历无数坎坷,终于重获官家认可的身份。听到以后还有三两的月钱,他们顿时泪流满面,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噗通噗通地跪在了地上。

“多谢官家!”

“谢谢官家!”

“官家如我们五人的再生父母!”

李植笑了笑,上去扶起五个匠户。

六磅炮就此定型,李植让五个炮匠开始按这个标准批量生产六磅炮。现在这几个炮匠三天就能铸造一门炮,一个月能造十门。

四月十日,李植的玻璃窑做好了。

玻璃窖里布置有六个坩埚都是蔡怀水找专门的坩埚匠人用最好的瓷土烧的。玻璃窑点火后,坩埚在窑里烧了两天,烧得白热,李植才把原材料放进坩埚里。

李植把第一炉作为试验,在不同的坩埚里放置略有不同的原材料:有的坩埚里只有纯碱、石灰石和石英,有的坩埚里这三种主要原材料配比不同,有的坩埚里加上一点硼砂,有的加上一点长石看看哪种配方最后产的玻璃最好。

也多亏有了蔡怀水,李植才知道哪里买得到硼砂、长石之类的配料。

说起来,烧制玻璃还挺麻烦的:

烧热的玻璃水中,要加入硝石去色玻璃因为含有微量的铁元素所以呈绿色,其中尤以二价铁为绿,三价铁则不是显著的绿色。李植加入硝石后,硝石将二价铁氧化为三价铁,玻璃就显得无色透明。

不但如此,玻璃烧制好后还需要澄清要在玻璃热液中加入澄清剂,比如食盐。澄清剂遇热挥会形成大气泡,这些大气泡上升过程中带出小气泡,能让玻璃中的气泡减少,因此澄清。

李植的炉子设计得很成功,烧了一天把六锅原材料全部烧成了玻璃热液。玻璃液分别进入退火通道退火后,李植检查玻璃试验品的成色,现第三个坩埚里加了硼砂的玻璃的透明度最好,算是找出了最优的配方。第二炉玻璃李植又微调第一炉找出的最优配方,直到找到较为完美的配方,这才作罢,开始制作成品。

第三炉玻璃,李植就开始用模压器模压玻璃用品了。李植用熟铁制造模压器,模压器上抹上一层用桐油调和的木炭粉末,防止铸模和玻璃黏合。一个坩埚的玻璃液倒入退火通道降温后,将一些玻璃液被倒入铸模,工匠们压下铸模压具,迫使玻璃液体在模压器中成型。待模压器中的玻璃冷却后,一个圆形玻璃杯就做出来了。

透明的玻璃杯做出来,放在桌子上十分美观,散着本不该属于这个时代的光泽。蔡怀水大呼神奇,兴奋地跟在李植后面左看右看。

“东家,做成了!做成了!这下我可以去娶翠儿了!”

五个打下手的匠人也是满脸惊奇,看向李植的目光中满是崇拜。

这个时代玻璃是绝对的奢侈品,这么大的透明玻璃杯匠人们都没有见过,放到市场上去卖肯定可以卖个好价钱。

不过李植拿起那玻璃杯仔细一看,却现了不足之处玻璃杯杯壁里还有一些气泡。这些气泡不但有碍美观,而且会让玻璃杯变得脆弱,容易破裂。

李植想了想,觉得还是澄清的工作没有做透。

李植决心要干掉这些气泡,于是在新一锅玻璃热液中加大了食盐的投放量。食盐放多以后气泡倒是减少了,却让整个玻璃液乳化了,做出来的玻璃杯变得不再透明,变得像是后世的磨砂玻璃似的,让李植大失所望。

李植想了好久,决定还是维持原来的食盐投放量,增加搅拌的工序!他找铁匠打造了几十根铁棍子,让匠人们在玻璃液冷却前不断搅拌坩埚中玻璃热液,把玻璃热液中的泡沫尽量搅拌冒出,这才加入食盐做澄清剂。

加入了搅拌程序后,李植指挥工匠们将这一锅玻璃倒出模压。新一个玻璃杯做好后,李植惊喜地现气泡基本没有了。他得到了一个晶莹剔透的圆底玻璃杯。

看着这个完全透明基本无色的玻璃杯,李植感觉银子在朝自己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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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京城营销

李植一边让工匠们批量制作玻璃器具,一边就准备如何营销这种高级用品了。

这个时代大明玻璃制品很少,欧洲虽然有威尼斯商人等可以生产玻璃,但一来玻璃在西方也是昂贵奢侈品,进价不菲,贩卖到中国未必能够盈利。二来从欧洲海运玻璃到大明十分艰难,海上风大浪大海船摇动玻璃极容易破碎,所以在大明鲜见玻璃制品。

见得少,用的人少,需求就不旺盛。如果李植在店里摆着玻璃杯出售,可能一个月也卖不掉几个。

李植决定主动出击,让大明朝的人们试用试用,了解到这种商品的好处。

具体来说,李植决定把玻璃制品送给受人尊崇的人士,让他们在别人面前使用玻璃制品,从而形成购买玻璃制品的风潮。

所谓受人尊崇的人士,本来当朝皇帝是个不错的人选,可惜天下人都知道崇祯皇帝素来节俭不好奢侈。玻璃器进贡给天子可能会被雪藏,说不定一年也就拿出来用一两回。

那送给谁好呢?李植已经穿越大明一年多了,自然了解了一些基本的官场知识,他想到了内阁辅温体仁和东林党魁钱谦益:内阁辅就是当朝宰相,自然有广泛影响力,只要他用了别人肯定跟着用。而东林党魁钱谦益虽然如今闲住在家,但门生故吏遍及天下,自然影响力不小,也是一个人选。

其他的对象,拣官大的把玻璃杯送上就是。等到这些大官都用玻璃器了,那些小官和富商们肯定跟风使用。

四月底,李植带上了新做好的十套玻璃茶具和十套玻璃酒盏,往京城送礼去了。

京城有三十多万人口,比天o津大多了。李植从崇仁门进入京城,只见那围着京城的内城城墙足有十几米余高,城门上更有四层高的门楼,城墙外桓修筑着马面,每隔几米就站着持矛的士兵,看上去十分有气势。

不过京城的卫生状况和这个时代其他大明城市一样糟糕,还没进城门,李植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臭味。进了城门这味道就更浓了,城市的道路两侧到处是乞丐,街道上污水横流,街角垃圾和粪便堆积,说不出的脏乱。

路上的行人也一个个衣衫褴褛面有菜色,显然这天子脚下的经济也不怎么好。

李植骑着马,带着家丁和马车,小心地在这脏乱的街道上穿行,先在城东的一家大客栈落了脚。

找到了住处,李植便去送礼了。他带着两个家丁捧着一套玻璃茶具和酒具,几盒人参鹿茸,一路打听往内阁辅温体仁家走去。

走到一条比较干净的街道上,李植找到了温体仁的宅子。那是一个三进的院子,也算颇为秀丽,但作为辅的宅邸似乎就有些寒酸了。宅子关着大门,旁边站着几个游手的闲汉。整个院子门口十分冷清,似乎没什么客人的样子。

李植走上去,在侧门上拍了拍。这毕竟是拍宰相的家门,李植有些紧张。

等了半天,没听到动静。

李植正犹豫要不要再拍一下,却听到旁边的闲汉笑道:“宰相府上一天也没个客人,看门的温七睡着了哩,官爷你用力敲敲!”

李植愣了愣,这才用力在侧门的门板用力地敲了敲。果然,这下有人把侧门打开了。一个睡眼惺忪的仆人从门里把头伸出来,看了看李植问道:“什么事啊?”

李植赶紧把自己的名帖送上去,说道:“下官李植有几件礼物送给宰相大人,还请门官帮下官把名帖和礼物送进去。”

说完这话,李植就从怀里掏出一锭五两的银子,要塞到那仆人的手里。

那看门的仆人却触电般地把手收了回去,大声骂道:“你莫要给我银子,让老爷知道我收人银子,定会把我赶出家门的。”

李植无奈,只好把名帖和装着礼物的锦盒送上去。

那仆人收起了李植的名帖,却不肯接李植的几个礼物锦盒。他把门关上,往院子里走了进去。

李植被这温家仆人的风格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又看了看旁边那几个游手的闲汉。那几个闲汉笑道:“宰相府上稀奇事多了哩,第一件事就是从来不收礼,官爷你这趟白来了!”

李植暗道不妙。

果然,过了一盏茶时间,那侧门又打开了。那看门的仆人似乎精神了一些,看着李植说道:“老爷今天有事,不见客,你走吧!”

李植赶紧说道:“下官有几件薄礼,还请门官转给辅大人!”

那看门的仆人挥挥手说道:“大明的宰相不收礼,你不知道么?你走吧!”

说完这话,那仆人就啪一声把侧门关上了,再不肯把门打开。

李植吃了一个闭门羹,一顿腹诽,心里骂道这温体仁怎么如此不通人情,看不起自己这个小官么?李植白走一趟,恨不得在那门上踢一脚。不过再不爽李植也知道这辅得罪不得,只能带着礼物走人。

李植第一趟送礼受挫,重整精神,一路打听,往东林党魁钱谦益家走去。

走到城西一个体面的巷子里,李植只看到那道路两边全是高门深院。一路往前走直到那巷子的最里面,李植才找到钱谦益的宅邸。

虽然落闲在家没有官位,但钱谦益的府邸依旧十分气派。那门楼雕梁画栋,门口摆着两个大石头狮子,张牙舞爪栩栩如生,远比温体仁的宰相府有气势。门口不知道为什么,也站着一个东张西望的闲汉。

李植在门口拍了拍门,便有一个门人打开了门。

李植把自己的名帖送上去,笑着说道:“在下天o津武官李植求见钱谦益先生!”

那门人上下把李植打量了一会,皱眉说道:“老爷今天很忙呐”

那门人故意把很忙两个字拖得长长的,李植立刻便知道他的意思了,赶紧从怀里摸出二两银子送到那仆人手上。

那仆人得了银子,正色说道:“那我便为官爷通报。不过前面还有两拨客人在等,官爷和我到西厢房一起去等吧。”

李植愣了愣,懒得在这里浪费时间,干脆又塞了二两银子到那仆人手上。那仆人得了银子,笑着说道:“官爷在这里等着,我这就进去把你的名帖送上去。”

第八十五章 东林党魁钱谦益

李植笑了笑,在那里等了一会,便看到那个门仆折返回来。

“老爷有空了,官爷随我来吧。”

李植跟着那仆人绕过影壁,走进了第一进院子。李植拿眼睛往西厢房看去,果然看到那里面有几个人在等待,自己这是插队的。

进了正堂,李植看到一个面容瘦削的老人一袭青衫,正坐在主位上闭目养神。李植的名帖被打开看过了,放在了一边的茶案上。

那老人个子不高,身上很瘦。脸上的不知道是不是刮了胡子,没看到一根胡须。一双细长眼睛深陷在眼窝里,两条深深的法令纹一直延伸到鼻翼根部。

这便是影响力巨大的东林党魁钱谦益。

李植在那正堂站了一会,见老人没有睁开眼睛,便长揖说道:“在下武o官李植,见过东涧老人。”

听到这话,钱谦益才睁开了眼睛。

老人一睁眼,李植就感觉到两道老辣的目光扫视了自己一眼,让李植有些紧张。虽然赋闲多年,但钱谦益作为东林领袖始终有着巨大的影响力,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上位者的气势。

钱谦益看了李植一眼,也不让李植坐,说道:“你来见我什么事情?”

李植赶紧让几个家丁把礼物锦盒送上来,说道:“在下仰慕先生已久,今日备了一些薄礼送给大人,并无他事。”

李植把几个礼盒打开,把那些人参鹿茸和自己的两套玻璃器皿打开,给钱谦益过目。

那些人参鹿茸还好,钱谦益扫视了一眼便不再看,倒是两套玻璃器皿吸引了他的目光。站起来从锦盒里取出一个小酒杯看了看,钱谦益说道:“这是泰西的玻璃?这两套玻璃器从泰西运来极为不易,怕是要一、两百两银子吧?”

李植摇了摇头,说道:“这是在下作坊生产的玻璃,一套作价三十两,两套只要六十两!”

钱谦益眼睛里精光一闪,问道:“这是你生产的玻璃?”

“正是!”

钱谦益重新打量了李植一眼,问道:“你的玻璃这么便宜,在哪里卖?”

李植等的就是这句话,赶紧答道:“在天o津李家店铺出售,到天o津一打听便知道!”

钱谦益笑了笑,把那锦盒盖子翻过来,看到盖子背面写着大大的几个毛笔字:“李家生产,三十两一套”。

所谓人老成精,那钱谦益是多精明的人物?想了想,他已经看破了李植的意图,说道:“有趣!”

李植愣了愣,却不知道怎么答这句话。

说完这话“有趣”,钱谦益又从另一个锦盒里拿出一个玻璃茶杯打量起来。

“东西倒确是好东西!晶莹剔透!”

打量了一会,钱谦益把玻璃茶杯放下了,淡淡说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李植见这钱谦益已经猜到自己拿他当广告用的企图,心里一紧。不过刚才老人说了一句有趣,又夸奖了自己的产品,看来并没有为自己的行为生气,说不定还乐得做自己的活广告。李植心里想了一通,赶紧作了一揖,带着几个家丁退出了钱谦益的府邸。

当天晚上,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钱士升风尘仆仆地来到了钱谦益家中。

东阁大学士是大明阁臣的职位之一。明末实行内阁制,起初阁臣只是供皇帝咨询、起草诏命的秘书机构,并无决策之权。但明朝后期文官权力扩大,阁臣外为文官领袖,内有票拟权力参与决策,逐渐成为有实有名的宰辅。

钱士升和钱谦益十分熟悉了,两人每几天就要碰面一次。这天钱士升空手来到了钱谦益府上,钱谦益家看门的仆人一看到钱士升,就一路小跑地把他引到正堂上。

过了一会,钱谦益就从后院走了进来,和钱士升打了个招呼就坐下了。钱谦益坐下后和家人说道:“用新得的那套茶具招待阁老!”

旁边站立的仆人赶紧答应,下去备茶。

钱士升看了钱谦益一眼,直奔主题,担忧地说道:“受之,天子圣心眷顾奸相,我们撼不动啊!”

受之是钱谦益的字,钱士升以字称呼钱谦益表示尊重。至于钱士升口中的奸相,自然就是指内阁辅温体仁了。

钱谦益笑道:“这世上哪有撼不动的人物?”

钱士升说道:“前番凤阳皇陵被毁,奸相温体仁臣王应熊包庇凤阳巡抚杨一鹏,巡按吴振缨。我们让主事郑尔说、胡江攻诘王应熊、温体仁朋比误国,结果郑尔说、胡江惹帝怒导致被谪。”

今年年初正月十五,流贼攻陷了凤阳,毁坏了大明皇陵,此事关系重大,凤阳巡抚杨一鹏,巡按吴振缨自然有罪,按崇祯皇帝的性子那就是要杀头了。但是杨一鹏和吴振缨和温体仁、王应熊关系好,温体仁和王应熊便扣下了两人报告凤阳皇陵失陷的奏章,一直扣到收复凤阳的奏章到了京城以后才把两套奏章一起交给天子,希望天子看到皇陵恢复的奏章时候火气小些,不杀巡抚和巡按。温体仁王应熊这样的操作,显然是违规了。东林党诸人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集中火力攻击内阁辅温体仁和阁老王应熊。

主事郑尔说、胡江是小官,就是东林党试水探路的石头。

但是天子此时仍然倚仗温体仁,对敢于攻讦温、王二相的小官十分恼怒,一律采用削官降职的处分。

天子的恼怒震慑到了钱士升,却并没有吓倒钱谦益。钱谦益宦海浮沉多年,政治斗争经验极为丰富,一下子就看出了门道。

钱谦益淡淡问道:“攻讦奸相的主事郑尔说、胡江如今怎么样了?”

钱士升说道:“二人如今为我们办事惹怒天子,暂且被天子降职,表面上吃亏了实际上得了名声。等风头过了我们自然就会找机会再提拔二人。如今二人虽然被降职,但都十分懂事,没什么情绪。”

笑了笑,钱谦益说道:“两个主事人微言轻攻讦宰相,天子没有杀他们也没有廷杖,这里面有戏!”

钱士升听了钱谦益的话,顿时拨云见日,也是眼睛一亮。

第八十六章 玻璃的利润

钱谦益说道:“机会难得,便是再谪几人也不能放过,再找人攻之!”

钱士升想了想,一字一顿地说道:“受之所言有理,我便让给事中何楷、许誉卿、范淑泰齐攻之,如何?”

钱谦益说道:“不但让给事中做事,而且再让御史张缵曾、吴履中、张肯堂攻之,如此声势浩大,我看天子如何保他?”

钱士升想了想,咬牙说道:“如此也好!便来一场大的!”

两人快言快语说完了正事,这才停了下来。钱士升和钱谦益商量完大事,舒了一口气,拿起茶案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

但钱士升举起茶杯的时候,才现这茶杯居然是个带把子的透明玻璃杯。黄色的茶叶放在圆底的透明茶杯中,晶莹透亮,十分好看。

大明朝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茶杯?用这茶杯喝茶感觉人都高档了一些。

钱士升笑道:“受之好风雅,用价值百金的玻璃杯喝茶。”顿了顿,钱士升又说道:“不过这透明茶杯确实漂亮,让这茶水都带着一股文气了!受之花了大价钱买的这茶杯吧!”

钱谦益摇头说道:“这是别人送的。今天打天o津来了个武官,硬要送我两套玻璃器具,一套酒具,一套茶具,说是他自己产的,每套只做价三十两银子。”

钱士升说道:“哦?这么便宜!还有酒具?不知道用玻璃杯装烧酒是什么感觉,受之拿玻璃酒具来给我看看!”

钱谦益和家人挥了挥手,那家人便走到后院里,拿了李植送的玻璃酒具和一瓶烧酒出来。仆人当着二钱的面前把烧酒倒进玻璃酒杯里,把玻璃酒杯交给了两人。

钱士升拿着那玻璃酒盏赞道:“这用玻璃杯装烧酒,倒是绝配,晶莹剔透有如水晶,顿时意境就上去了!此物比玻璃茶杯更有意思!这武官好本事能产这样的酒杯,我也去买他一套在家待客!”

钱谦益闻言笑了笑,想起了李植送他玻璃器具的目的,暗道自己这么快自己就给李植宣传了一次产品。

“这武官说他是天o津李家的,抑之若要买酒杯,派人到天o津去找李家店铺就买得到了!”

钱士升点了点头,说道:“明天我就派仆人去买。今天我就回去了,我还要去和言官们传话,让他们动手。”

钱谦益点了点头,站起来把钱士升送到门口。

在京城待了几天,李植挨个到大官门上拜访。虽然官员都很忙,都没有接见李植,但李植还是把玻璃器具送了出去。李植还通过贿赂门人,把这些玻璃是天o津李家生产的信息送了进去。再加上锦盒盖子背面写着的几个大字,想必等这些官员打开锦盒看到精美的玻璃器,都会记住这是天o津李家的产品。

这些官员得到了这样的宝贝,肯定要在别人面前炫耀使用,到时候李植的买卖就来了。

做好了产品宣传,李植就回到了天o津。当然,巡抚贺世寿那里李植没有怠慢,也送了一套玻璃茶具和一套玻璃酒具。

没几天,就有人从京城来买李植的玻璃器具,大多数都是来买酒具的。先是每天一、两个人来买,然后每天有三、四个人来,最后商铺竟一天能卖十几套玻璃酒杯。到后面,的富商们也开始购买李植的玻璃酒杯。

整个五月,李植的商铺卖掉了一百五十三套玻璃酒具,二十一套玻璃茶具。到了六月,天o津卫的李家商铺里更是卖出了两百一十六套玻璃酒具,二十七套玻璃茶具。这样的销量算下来,刨去烧玻璃的成本,玻璃作坊一个月能为李植赚五、六千两银子。

大兴土木的李植这半年一直在对外支出银子,积蓄的银子几乎消耗殆尽,但玻璃作坊的收入让李植手上一下子又阔绰起来了。

李植在玻璃产业上赚到了银子,六月份又去给贺世寿送去了两千两银子。一年时间,贺世寿已经从李植这里得了一万一千两银子。李植的孝敬也算是贺世寿的收入大项了。贺世寿银子赚的十分轻松,看李植越顺眼。

贺世寿看李植顺眼,李植在天o津的种种利益就能得到保护。

不过李植倒是不担心玻璃配方外泄,为了防止玻璃产业的配方外泄,李植早就在生产环节层层设计:他一开始就把烧玻璃的烧窑和投料工序细分为六个步骤,每个步骤交给不同的人操作。而且李植也不告诉操作投料的工人他操作的是什么材料,只让他知道材料到了就按重量投入坩埚。而原材料采购人员也只知道自己买的是什么材料,不知道这些原材料怎么用。

即便是帮助李植建玻璃窖的蔡怀水,他也只清楚玻璃窖的结构,不知道李植的各种材料配方和比例。

想搞到李植的玻璃配方,就要买通所有玻璃作坊工人和所有原材料采购人员,这是极难的。如果说技术从保密到扩散的趋势是不可逆转的话,李植希望这个扩散的日子尽量晚一些到来。

到了六月,李植的两千套别墅已经全部建好。

这些别墅中的一千套被李植租给了各项产业的员工家庭,七十文一间房,租金水平保证李植可以十五年收回别墅的房价。

还有一千套别墅,被李植租给了范家庄中的各色外来商业服务业人员。范家庄有两千户高消费水平的员工家庭,各行各业都有需求,所以几个月内范家庄就涌入了两、三千商业和服务业人员。这些人也要住房子,也租住在李植的别墅里面。李植租给这些外来人员的租金就贵一些了,每月一百零五文钱租一间房,这租金水平使得李植十年就能收回一幢别墅的房价。

房价收回后,租金就是净利了。

两千套别墅的租金,如今也能让李植每个月收入六百多两银子。

当然,其中有少量别墅是卖给员工和外来人员的。小别墅卖给工人家庭是五十两一幢,这个价格每个家庭限购一套。卖给外来人员则是六十两一套其实即便是六十两一套的房子,也比天o津卫城的房价低一些。范家庄各行各业需求都火爆,在这里做买卖赚钱容易,这个房价水平也不算高。

别墅建设停止后,范家庄摆脱了大工地的状态,再没有了那么多堆积的建筑材料,建筑垃圾也减少了,整座城看上去整洁了许多。两千幢别墅也让范家庄初具规模,站在城墙上看过去,城北那些白墙黑瓦的连绵别墅十分整齐美观。

无论在卫生条件还是繁荣程度上,范家庄都是这个时代城市中的翘楚。

第八十七章 援剿讨贼

六月二十七日,范家庄迎来了一行特殊的客人。

巡抚贺世寿带着外甥许敏策、左卫守备罗里宗和几个随从官员,浩浩荡荡来到了范家庄。

一进范家庄,贺世寿一行人就被范家庄整洁的街面震撼到了。大明朝大小城市,都是垃圾满地粪便堆积的,没有一个城市像范家庄这么整洁。不光是没有垃圾和粪便,道路上污水积水都没有,道路平坦笔直,两边都有排水沟孔。

住在这样的城镇里多么身心愉悦?贺世寿现李植不仅会赚钱,在城市管理上也有些手段。

一路上,几个繁荣的集市也令贺世寿一行人驻足良久。那几个集市里卖什么的都有,从鸡鸭鱼肉蔬菜水果到针线杂物陶瓷盐铁,应有尽有。这样热闹的集市,便是天o津卫城的集市也比不上!

而城北那些密集漂亮的小别墅,就更让贺世寿一行人惊讶了。虽然也知道李植在范家庄大兴土木,但短时间内建好这么多漂亮房子给领民们居住,实在是令人惊叹。

天o津卫城里消息灵通的人都以为李植是贺世寿的亲戚。如今看到李植的成就,贺世寿觉得这样一个年轻人做自己亲戚也不错,颇给自己长脸。这范家庄的建设,将来也是贺世寿任上的一项政绩!

四处看了看,贺世寿来到了范家庄中心的副千户官厅。看着那崭新的官厅衙门,贺世寿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

“到底还是年轻人啊!居然修新的衙门!”

李植早已听到家丁报告巡抚入城了,所以贺世寿一到官厅门口,李植就出现了。他招呼一众官员们到正堂入座:“巡抚大人来了!下官有失远迎!许大哥也来了!里面请里面请!”

贺世寿带领一众官员坐进了官厅正堂。

今天除了许敏策,来的官员都比李植大,李植只能敬陪末席。

贺世寿喝了一口下人端上来的茶,笑道:“李植,你这个城修的不错!”

李植答道:“巡抚大人过奖了!”

贺世寿说道:“你建城有功,三年大计考核的时候,我会把范家庄新城作为你的功绩写入考核,到时候自然有升赏下来!”

李植拱手说道:“多谢巡抚大人!”

贺世寿说完这话,摸了摸胡子,说道:“今天我来,是有一件大事要交给你做!”

李植答道:“请大人明示!”

贺世寿朝许敏策说道:“敏策,你来说!”

许敏策点了点头,朝李植说道:“贤弟你也知道,正月时候流贼聚集凤阳破坏了皇陵,天子震怒非常。如今天子调各方兵马围剿流贼,要求克期平贼!不光九边的强兵,就是我这样的内地也要出兵助剿。”

顿了顿,许敏策说道:“巡抚大人反复思考了,我们镇有海防重任,其他部队调不出,这次便调贤弟你去助剿!”

李植愣了愣,问道:“去哪里助剿?”

许敏策说道:“我们东边的军镇这次援剿,都是到湖广巡抚卢象升手下!”

卢象升?李植记得在穿越前自己就听说过这个人,似乎是明末有数的牛人,不过后来壮烈牺牲了。

李植想了想,不知道为什么贺世寿派自己这么一个小官去援剿。

“巡抚大人,下官只是一个防守官,帐下兵丁不过一百二十,为什么由下官去援剿?”

贺世寿笑道:“你虽然只有一百二十正兵,但是我听说你有一千多家丁么!上次你带一百多家丁就灭了过山空,我看你的家丁很强么!我听说你连大炮都有了!你这一千多家丁代表天o津出征,我天o津不丢人!”

李植听到这话,愣了愣,暗道巡抚对自己的动向还是很关心的,知道自己有大炮了。

许敏策看了看李植,说道:“贤弟,这也是一次机会啊!此番大军云集重兵压境,流贼必是灰飞烟灭。若是讨贼有功,回来必有升赏!大丈夫一身本领本来就该为国分忧,建功立业!岂能整日守坐在家中?”

李植看了看贺世寿,说道:“大人主意已定?”

贺世寿说道:“我今日来范家庄,便是和你宣布这件事情!”

李植听到这话,在脑海里计算了一下自己手头的力量:步枪作坊一直在生产步枪,已经造了一千两百把步枪。士兵们轮流使用有限的步枪练打靶,如今练了三个月射击的家丁有一千来人。炮兵那边,练了两个月火炮的士兵有两百个,自己这次能带一千三百多人出征。自己的部队火力强劲,一千三百人可以当几千人用了。

点了点头,李植拱手说道:“那在下就只有领命出征了!”

贺世寿满意地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罗里宗等几个官员也知道这次天子是号令森严克期平贼,都觉得流贼是肯定是要剿清的。他们只道巡抚这是重点培养李植,让他去立战功去了,一个个赶紧上来说道:

“我等就在天o津等副千户凯旋归来了!”

“副千户此番平贼,一定是有功的!到时候一个千户逃不掉了!”

李植拱手朝这些官员说道:“那就托诸位的吉言了!”

得了巡抚的命令,李植就开始准备出征了。

先第一件事就是买马。李植手上只有几十匹马,部队要开到湖广去这些马是远远不够的。侦察兵需要马匹,辎重兵需要马匹,拖运炮车也需要马匹。李植这次准备带四十门六磅炮随军出征,那就需要一百六十匹驮马,再加上一百匹战马给侦察兵用,十几匹战马给使者使用,四百匹驮马给辎重民夫使用,李植需要再买五百六十匹驮马一百多匹战马。

李植派出家丁,到京畿各个府县购买马匹,把各地库存的好马一扫而空。

有了马,李植立即派出三个使者快马骑往湖广联系卢象升,通报李植部队将要前往湖广的消息。

李植又在范家庄征集民夫,以三两银子一个月的月钱雇佣了五百名辎重民夫。

买好了马匹组织好了辎重队,李植带部队在范家庄附近演习了几天依靠马匹的野外行军,还演习了行进中遭遇战,没现什么问题,李植就准备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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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初遇流贼

出前一天,李植把事情告诉给了崔合,崔和有些惊慌失措。

“夫君要去湖广打仗了?”

“我是大明的武官,当然是要带兵打仗的!”李植从背后抓着崔合的手,自信地说道:“不过娘子放心,我的军队兵强马壮,不会有事的!”

崔合咬了咬嘴唇,窃窃说道:“可是我还是害怕!”

李植轻轻从背后抱住崔合,笑道:“娘子放心,只有我打别人的,没有别人打我的。几个月,我就回来了!”

崔合说道:“夫君可以不去么?”

李植摇头说道:“巡抚亲自上门点将,逃不掉的!”

崔合低了低头,没有说话。

半晌,崔合转头说道:“那说好了,六个月,不,五个月就要回来!”

李植点了点头说道:“娘子放心!”

崇祯八年七月二十日,李植把李兴留在范家庄坐镇,自己带着钟峰、李老四的两个步兵营和郑开成麾下的一个步兵连两个炮兵连,朝湖广开去。

部队出城的那一天,范家庄的百姓们夹道欢送,为李植的部队出征讨贼而大声喝彩。和西北赤贫的农民们不同,生活安逸富裕的范家庄百姓们是十分厌恶四出劫掠专事破坏的流贼的。如果不打掉这些流贼,范家庄的美好生活就不安全。

看着李植部队的健马大炮,范家庄人对自己的子弟兵很有信心。

李植的部队一路向南,每日行军三十里,用一个月的时间开到了河o南彰德府。到了彰德府已经是八月二十一日,李植遇到了自己派往卢象升处的使者。使者告诉李植,卢象升已经升迁,如今他的身份是右副都御史,兵部侍郎,总理江o北、河o南、山o东、湖o广、四o川、山o西、陕o西军务。总理卢象升让李植弃了湖广,往洛o阳去,在洛o阳和诸军汇合。

使者还告诉李植,听到天o津仅派一个卫所防守官来援剿,卢象升十分不高兴。

李植被卢象升的官衔惊到了一下,暗道这好大的官,居然管这么多地方。

李植知道选锋团的实力,不在乎卢象升高不高兴。他让使者再赴卢象升处,告诉卢象升自己将奉命开往洛o阳,期待在洛o阳能看到总理大人。

别了使者,李植便指挥部队往南面行军,走了十天,又遇到了返程的使者。使者说洛o阳一带流贼云集,总理大人将赴洛o阳南面的汝o州汇集各军,让李植弃了洛o阳到汝o州集结。

李植让使者回复卢象升说自己得令,将奉命开往汝o州。

接下来几天,使者来回穿梭,在选锋团和卢象升之间传令。

又走了十天,李植经过洛o阳城郊,便感觉到一股浓浓的战乱气氛。

此时正是九月十二日,已经算是初冬,士兵们都穿着厚厚的冬衣。李植骑在马上往四野里望去,竟看不到一处人烟。路上经过的村庄不知道是举村逃难去了还是被流贼洗劫过,全是空的。粮仓里空空荡荡。村民的屋子上破碎的门窗半开着,屋子里面什么都没有。

看到一个个村庄的破败模样,钟峰说道:“幸好天o津不在河o南反复遭贼,乡村竟残破成如此模样。”

郑开成摇头说道:“黄河天险,流贼越不过黄河的。”

李老四皱眉说道:“若流贼到了天o津,我便和他们拼了!”

几人正说话,突然看到远处有动的东西,赫然是流贼的斥候塘马。

遇到敌人了,李植不敢大意,放出一百个侦察兵在前后左右侦查敌情,加向南面汝o州开去。但选锋团走到洛o阳城南靠近汝o州的地方,却被越来越多的塘马,也就是流贼的骑兵,围住了。

开始时候,远处还只有几十匹流贼的塘马。李植不管这些散骑,继续往南走,走了一个时辰外面的塘马越来越多,变成了几百人。再后来,竟有两、三千塘马在四周穿梭骑行,呼啸嚎叫着,包围着选锋团,压得李植的斥候兵没法侦查。

那些塘马也不知道是哪家流贼的队伍,大概觉得选锋团兵少,似乎想吃掉李植的队伍。

都说流贼展到今天已经兵强马壮,装备甚至越了官兵。李植今日亲眼所见,方知此言不虚。官军的队伍里,哪里有这么多骑兵?

李植让士兵们结成圆阵把辎重火炮护在中间,给步枪上膛,慢慢行军,随时准备好进入战斗。

到了下午申时的时候,远处的那两千多塘马大声吆喝起来,把包围圈越缩越小。到后来竟有大量塘马试探到选锋团两百米之外。

李植的士兵们大多数没有经历过战斗,被骑兵包围压迫着,一个个十分紧张。

李植不等这些散骑们继续压制选锋团的士气,大声让士兵三段射击。传令兵大声呼喊,士兵们举起了步枪。只听到几百声枪响,三段击第一批士兵开火了,一大片一大片的浓雾从枪管里冒出,空气里顿时硝烟味弥漫。

士兵们练了几个月的射击,准头很好。四百米尼弹向流贼的塘马射去。只一次齐射就有近两百个流贼塘马被步枪打死,从马背上摔了下来,死透在初冬的荒废田地上。三十几个流贼被打中手脚等非要害处,但也摔下了马。另外还有三十几个流贼的马匹被打中,马匹抽搐挣扎,把马背上的流贼摔了下来。

冲击力下摔下马背的流贼立刻被摔伤摔死,失去了战斗力。

远处的流贼们被米尼步枪的威力吓到了。他们哪里见过这么厉害的“鸟铳”?这还没接触就打死两百人,接触了会变成什么样子。流贼们明白选锋团不是一支弱军,立即放弃了围攻选锋团的计划,夹着尾巴往远处逃去。

马蹄扬动烟尘滚滚,这些塘马转眼就没了踪影。

四野里一下子又变得无比空旷。要不是不远处还有两百具尸体,还有惨叫呻吟的伤兵,否则远处空旷的原野很难让人相信刚才这里大战一触即。

李植让士兵们去把死去的和受伤的流贼统统割了级,又把那些失去了主人的战马牵来分给各级军官和老兵。选锋团缴获了两百多级和两百匹战马。

被打死的战马被放血割肉,烤了吃了。

初次和流贼交手,流贼给李植送上了一份不小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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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初入官军大营

选锋团继续南行,于九月十五日到达了汝o州,找到了大军云集的官军大营。

官军大营附近岗哨密布,游骑穿梭,防范得十分严密。李植几次受到游骑的盘查,好不容易带兵接近官军大营,便看到自己派出的使者跟着一个骑马武官一起过来了。

“大人,总理有令,让我军随这位袁千总在大营西南面扎营。”

李植抱拳朝那个武官说道:“在下天o津范家庄防守李植,见过千总大人。”

那个千总倨傲地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带着李植的部队穿过大营往西南角落走去。

和卫所武官的管队,防守,操守官位不同,千总是营兵的编制,位列守备之下,能带几百士兵。比起李植防守官位下的一百二十兵额,千总的士兵就多多了。所以这个袁千总也不太看得上李植,懒得多说。

这次天子决心剿灭流贼,各镇重兵云集,来援剿的不是副将就是参将,甚至有总兵自己来的。所以总理卢象升派一个千总来给各部军马带路。但天o津派来的李植只是一个防守官,用千总来带路就显得大材小用了。

李植心里猜测这里面的门道,随那个千总到了大营西南面,在一片空地上停了下来。那千总丢下一句话就走了。

“你们便在这里扎营吧,驻扎时候小心些,尤其是晚上莫要惊乍乱动,惊到了其他各军。”

这句话就是裸的歧视了,仿佛李植的士兵不堪一击随时炸营一样。李植心里有些无语,看了看四周的情况。

这块营地是在整个兵营的最西南角,十分安全。流贼在官军的北面,若有贼兵袭营当其冲的也是北面驻扎的各军,西南面是最安全的。显然总理大人把自己的部队当成了弱军,不敢把自己的兵马布置在正面,怕选锋团一触即溃冲击其他各军。

李植让辎重民夫们拿出帐篷扎营,自己则去中军大帐中报道。

走到中军大帐外面,李植现各路军马的将领都在那里议事。总理卢象升穿正三品文官官服端坐在大帐正中间,其他各路将领则按品阶站在两侧。站得远了看不清楚,李植只觉得那卢象升虽然坐着,也能看出十分高大,倒比两边那些武将都魁梧些。

李植出示腰牌信印给门口的站岗士兵看,那士兵便跑了进去,半跪在卢象升面前:“天o津援剿军马,防守李植到!”

听到那士兵的话,站成两排的武官们脸上都是一阵耸动,齐齐看向了站在门口的李植。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惊讶和不屑。

此次各路大军云集剿贼,天o津就派一个小小卫所防守官来援剿?开什么玩笑?

卢象升虽然早就知道天o津的安排,但此时脸上也忍不住泛出一片不耐烦,冷冷说道:“让他进来吧!”

传令兵回来传话,李植这才得了令,步入了中军大帐。

大帐里都是各路大佬,不是副将就是参将,甚至还有总兵。李植一个小小防守官走在众人的中间,在大佬们不屑的视线下,有些突兀。

不过李植却知道自己的实力,走得昂挺胸,丝毫不把这些大佬的轻视放在心上。

看到李植的自信模样,一些将领们有些不爽了,不时有人冷笑几声,仿佛在嘲笑李植的不知天高地厚。

李植走到总理面前,看了卢象升一眼,却见这文官虽然老了,却依旧是精神饱满。他的两道眉毛斜竖着,一个鼻子十分挺拔。

李植正要跪下去,却听到卢象升说道:“军中礼节从简,你站着说话吧!”

李植得了这话,站直了说道:“天o津范家庄防守李植见过总理大人!”

卢象升看了看李植,缓缓说道:“贺世寿怎么派你一个防守来了,天子命各地大力援剿的圣旨他没看到么?”

李植拱手说道:“巡抚大人说,在下代表天o津援剿,不给天o津丢脸。”

听到这话,两边的将领们顿时炸锅了,忍不住都议论起来:

“天o津真有意思,派一个卫所防守来说不丢脸!”

“一个防守,也能不丢脸哩!”

“嘿,这意思是要把我们比下去哩!”

听到李植的话,卢象升脸上一黑,似乎是责备李植的自以为是,说道:“你可知道这次大兵云集汝州,我帐下有多少总兵,多少副将?”

李植见这些大佬们如此看不起自己,想了想拱手说道:“总理大人,在下虽然只是一个防守,可也带来了一千三百兵马!”

听到这话,一众武将们仍然是一脸冰冷,一个个都冷哼了几声。

“一个防守也招一千士卒,想必都是老弱病残。”

“莫要一上去就炸了营,冲击他军!”

“一个防守养一千兵?这兵能用?我看连流贼的饥兵都不如!”

大明各地兵镇都靠朝廷下来的军饷养兵,有多大官就有多少兵额,就有多少兵饷。若是一个总兵只养三千兵,那这三千兵肯定是拿着厚饷,自然士兵训练用心,兵强马壮。如果一个小小卫所防守只有一百多兵额,却靠被层层克扣的军饷养一千多兵,那这一千士兵吃饱都成问题,如何能上阵杀敌?

这是来汝o州骗吃骗喝的?

所以即便知道李植有一千三百兵马,各镇的大佬们依旧是一脸鄙视,丝毫不把李植放在眼里。

有一个老将跳了出来,大声说道:“此战结束,老夫便要参他天o津巡抚贺世寿一本,参他目无天子,只派一个卫所防守来援剿!”

又有一个老将站出来说道:“老夫也要参贺世寿一本,参他玩忽职守,目无国家!”

听到这两个老将的话,其他将领们纷纷附合,一时群情沸腾,都在骂天o津巡抚贺世寿。

上阵杀敌可不是开玩笑,友军没有战斗力就会导致战局不利,到时候被贼兵打败了脑袋就没有了。天o津援剿不力,派老弱来剿贼,危害的可是全力援剿的其他镇官兵的生命,怪不得众将群情激奋。

卢象升听到众将的议论,以手抚须,默然不语,显然对贺世寿的安排也有不满。

第九十章 牵制兵马

李植看到一众大佬的样子,转身朝那先跳出来的老将拱手说道:“敢问上官名讳?”

那个老将瞥了李植一眼,闭上了眼睛。

旁边一个中年将领大声说道:“小子你看好了,和你说话的这位是正二品都督佥事,辽东总兵官祖宽!”

原来这老将是个总兵,好大的官。

李植拱手朝老将说道:“上官,若是在下的兵马战力不俗,在对贼作战中立下功绩呢?”

那个老将闭着眼睛说道:“你一个防守的兵马,能如何不俗?”

听到这话,众将一阵冷笑,似乎都十分赞同这祖宽的说法。

李植说道:“要是在下的一千兵马,能杀敌劲卒两千呢?”

听到这话,祖宽睁开了眼睛,玩味地看了李植一眼。半响,他冷笑了一声。

见祖宽一笑,大帐里的武将们顿时哄堂大笑,笑着议论起来。

“杀敌两千不太可能,被杀两千倒是可能!”

“不但自己的兵马被杀,还要被贼兵冲乱我军阵势,导致其他镇兵马侧翼受敌!”

“此子好生狂妄!一个防守,也敢夸口杀敌两千!”

“天津竟派一狂徒来援剿!”

李植吸了一口,大声说道:“诸位可知道?在下的兵马在来此途中,在洛o阳遭遇流贼两千多塘马!在下的兵马将流贼击退,缴获级两百!”

听到这话,中军大帐里的将领们沉默了。

一个防守官!遇上两千塘马全身而退?两百级?开玩笑么?流贼的塘马战力不俗,岂是一个防守的弱军能够抵挡的?

半响,才渐渐有人说道:

“可怜洛阳的百姓!”

这句话一出,其他武将便纷纷叫嚷起来。

“此子为了战功,竟杀良冒功!”

“一个防守为了争脸面,竟把杀良冒功的手段也用上了!”

“天津的武官好手段!”

李植想证明自己的实力,可是却越描越黑了。

这些将领们不相信李植能击杀流贼,都以为李植是杀害普通百姓冒充杀敌缴获的级。明末武官道德沦丧,杀良冒功的事情在明末并不罕见。但这毕竟是龌龊的勾当,说出来为人不齿。此时将领们不但瞧不起李植的实力,而且也瞧不起李植的人品了。

就连总理卢象升也丝毫不相信李植能击退两千多塘马,不但不准备为李植叙功,连查看李植缴获级都懒得看了。他已经无心再和李植说话,叹了口气说道:“好了!你退下吧。众将继续议事!”

李植被这些将领们鄙视到底,心里十分不爽。尤其是自己缴获的两百级,竟然就这么轻飘飘地被认为是杀良冒功了,这让李植非常恼火。

不过李植知道自己部队的实力,知道一上战场自己的实力就会展现出来。板着脸,李植退到了大帐最外围,在一众将领的最末尾角落站着。

李植身边的一个游击将军却不屑于和李植同列,看李植过来,他赶紧往旁边走了几步挪开。

连续几天,李植都是一个人站在武将阵列的最尾端,无人理睬。总理卢象升和总兵副将们议论怎么迎敌,讨论得很激烈,李植人微言轻也插不上嘴。不过听他们议论,李植大概知道了目前的敌我情况。

目前盘踞在官军附近有三家流贼,便是闯王高迎祥,闯将李自成和老回回马守应。

其中北面有两家流贼,是高迎祥和李自成。

闯王高迎祥是流贼领袖,他一家有部众九万。探马侦查确定其中有饥兵四万,老贼一万五千,塘马五千。饥兵是流贼们携裹的百姓,没什么战斗力,被流贼充为炮灰。老贼则是流贼的主力,是做贼多年的老兵,有相当战斗力。塘马是骑兵,是流贼的精锐,往往一人多马来去如风,战斗力可观。

闯将便是大名鼎鼎的李自成了。不过此时李自成还不是流贼领袖,只是十三家七十二营流贼中的一家。他有部众七万,其中饥兵三万,老贼步卒一万三千,塘马四千。

东面有一家流贼,领叫做马守应。

马守应虽然没有高、李二人有实力,但此人作战彪悍,也是十三家流贼中较强的一家。探马报告他有部众三万,其中饥兵一万三千,老贼步卒五千,塘马三千。

而集中在汝州的大明官军,则有十五家援剿兵马合计两万九千人,其中步卒二万四千,骑兵五千。

讨论了三天,最后卢象升和几个高级武官们达成了一致,确定了官兵的战术决定以少量兵力牵制马守应的兵马,然后以主力正面进攻高迎祥和李自成的兵马。官兵的战斗力强于流贼,只要马守应的兵马被牵制不能支援高、李,相信两万多官兵能大破高、李两家流贼。

不过在派谁牵制老回回马守应的问题上,讨论陷入了泥潭。

谁都知道,牵制马守应这活计不是好事。马守应有五千步卒三千骑兵,颇有战斗力。任何一家援剿兵马拿两、三千官兵上去迎敌,缠是能把他缠住,但要付出的代价也是明显的那可能就是要牺牲几百上千人。而且这种逆风仗一般都打得十分艰苦,即便坚持到主力击溃高、李,恐怕负责牵制敌军的兵马也取得不了多少战功,拿不下几个贼兵级。

更何况以少量兵马对阵八千贼兵,若是一着不慎被贼兵冲垮了队伍,那可就是崩溃了,小命都未必保得住。

这样的苦差没人愿干,卢象升让武官们主动请缨。一堆武官沉默了半天,没有一个人出来请命。

卢象升抚须叹道:“没有人愿意为国出力,做此中流砥柱么?”

众将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没有一个人说话。

见无人愿意做牵制兵力,辽东总兵官祖宽说道:“总理大人,此战术虽然可以集结主力击敌,一举溃贼,但对牵制兵力要求过高。不是下官们推诿,实在是怕牵制不成反被老回回一冲冲垮,不如再想其他战法?”

卢象升不满说道:“此战法可以一举击溃伪王高迎祥,震慑其他流贼,让他们对我们官兵闻风丧胆,大大有利于以后的战斗。否则一家一家的打过去,何时才能全灭流贼?更何况几个月前总兵曹文诏死于贼手,天下官军惊恐,如今军中士气低迷,甚至有官军面对流贼不敢战。不正面击溃高迎祥,不在此立威,剿贼大计难成!”

听到卢象升的话,一众武将都沉默了。目前的官军虽然大军云集,但士气确实低迷,需要立威。

不过总理的战法固然好,但谁愿意冒那么大的风险去做费力不讨好的苦差呢?而且这可不是一般的苦差,只有战力彪悍的兵马才能接这活。没有能力的话,被老回回一冲冲垮了那可是要丢性命的。

卢象升抚须看了看低头沉默的武将们,皱了皱眉头。

难道就真的没人愿意挺身而出牵制老回回了么?

许久,卢象升叹了一口气,正要说话,却听到大帐最后面传来一声:

“下官所部兵马,愿意做此牵制兵力!”

第九十一章 迎敌

听到这句话,一个个低着头的武将们都是吃了一惊,纷纷四下里张望起来,看是谁说了这句话。

卢象升顿时喜上眉梢,站起来大声说道:“言者何人?站出来让本官瞧瞧!”

李植双手抱拳,从武将末席走了出来,大声说道:“下官天o津防守李植,愿与老回回一战!”

看到站出来的是李植,卢象升一下子十分失望,他尴尬地站在那里,半响说不出话来。

“你”

李植拱手说道:“下官愿战!”

卢象升有些尴尬地说道:“想不到居然是天o津的兵马愿意做此苦差。”不过他很快又说道:“不过你部不是老回回的对手,坚持不了多少时间!还要再寻其他人应战!”

李植大声说道:“总理大人放心,在下誓将老回回兵马拖到大军击溃高迎祥。”

卢象升虽然瞧不上李植的人马,但一时也为李植的胆气所慑,击掌说道:“好气魄!虽然天o津援剿只派一个防守,但你这个防守还是有胆气的!”

顿了顿,卢象升环顾说道:“一个防守都如此慷慨,诸位高官厚爵,就没有愿意为国出力的吗?”

一众武将们听到这句话又把头低了下去,没一个人搭腔。

卢象升有些恼怒了,在椅子前面来回走动,十分烦躁。

李植见状,再次拱手说道:“总理大人,在下曾击退流贼的两千多塘马,知道流贼的战斗力,愿意对战老回回,请总理大人成全!”

听到李植的话,卢象升有些惊讶了。

虽然说李植只是一个小小的防守官,所带的一千兵马不可能有战斗力,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但是李植的请战态度也太坚决了吧?要知道每个武将对于自己的兵马情况是最了解的,上战场不是儿戏,没有几把刷子是不可能敢对上强敌的,因为那是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这个李植,却反复请战。

莫非他实在是个狂生?

又或者,他真的打退了两千塘马,他割下的两百级是真流贼?他真的拥有拖住老回回的实力?此时无人应战,自己是不是该相信这个李植一次?

卢象升想着想着,脸上阴晴不定,竟一时有些犹豫不决起来。

李植见卢象升犹豫,趁热打铁说道:“大人,在下愿意立下军令状,若不能拖住老回回,在下提颈上人头来见大人!”

卢象升注视着李植,似乎是在做最后的决定。

李植又说道:“大人明鉴!下官不是狂徒。下官这个防守官位,是下官以一百二十五名士兵全歼三百四十名积年悍匪的战功换来的!那一役,下官兵马无一人损伤。”

听到李植这句话,卢象升最后下定了决心,大声说道:“好,李植,我便信你一回!便以你部一千三百兵马牵制老回回。务必要将老回回拖住一个时辰。”

说完这话,卢象升又转头朝那些低头不语的武将们说道:“山海关副将李重镇何在?”

一个中年武将身子抖了抖,勉强走出队列说道:“末将在!”

卢象升大声说道:“与伪王高迎祥对战时候,你部三千人走在最东侧,莫要深入接敌!倘若天o津的兵马被老回回击溃,你第一时间抽出兵马转到东侧,阻拦老回回的兵马夹击我军。”

李重镇暗自咬牙,拱手说道:“末将得令!”

卢象升点了点头,大声说道:“那便如此定下来了。明日诸位便按计划,随本官上阵杀贼!”

一众武官纷纷拱手答道:“下官得令!”

卢象升点了点头,不再言语,大步离开了中军大帐。

见总理走了,一众武官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说了几句,便也要离开中军大帐了。只有那个被卢象升点名的李重镇神情恍惚,站在那里像是丢了魂似的。

这个李重镇十二分料定李植的兵马坚持不了一柱香时间,有没有李植都是一个样的,最后这个牵制老回回的差事还是落在自己头上了。

想到明天可能的损失和风险,李重镇脸色白。

总兵祖宽看了看李重镇,走到李植面前大声骂道:“狂徒!你妄自尊大,害得李重镇要接这苦差!如果明天你的兵马一触即溃,看我不一刀砍了你的脑袋!”

李植淡淡答道:“总兵大人,若是下官拖住了老回回,甚至击溃老回回的兵马呢?”

祖宽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李植说道:“若是下官击溃了老回回,总兵大人便拜下官三拜,如何?”

祖宽冷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大战前一晚,卢象升给各营兵马都下了大量酒肉。打大仗打的是士气,只有让士兵们吃饱喝足了,才有高昂斗志和贼兵厮杀。

其他各营士兵都是苦哈哈,平日里被军官克扣军饷,吃苦吃惯了。此时得了酒肉,一个个兴奋异常吵翻天。李植在各营兵马看了一圈,看到到处都是欢声笑语。有肉吃有酒喝,官军们满脸红光,一时忘记了明日的凶险。

这年头士兵缺少肉荤,光靠吃粮食,无论如何都是有些营养不良的。此时得了肉,士兵们整个人都精神了。

李植四处观察了一阵,觉得这些士兵们平时过得十分艰苦,真不知道有多少战斗力。

倒是选锋团吃惯了肉荤,此时了酒肉下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士兵们冷静地分食酒肉,整个军营里十分安静,引得其他营的将领们一阵阵侧目。

不过这些将领们都知道天o津兵马是一个防守官的弱军,只当选锋团被明天的大战吓傻了,没一个觉得选锋团是平时待遇好所以冷静。

李植和三个营长在军帐里商量了一会明日的战阵,便让全团士兵熄火睡觉,自己也和衣睡了。

第二天卯时,官军大营里万头耸动尘土飞扬。二万八千官兵拔了营,手持兵器排列战阵,在大声吆喝的军官率领下朝各个方向奔跑步行,像是百川汇海的奔腾水流向各个方向流动,最后汇成一支浩荡大军步出大营。近三万兵马在大营外面集合,按军官的指挥各自入列,排成锥形大阵。

大军由五千骑兵护卫两翼,朝北面的高迎祥、李自成贼营杀去。

李植骑在马上看那大军齐出的阵势,只看到传令兵骑着快马来回穿梭,各营梭旌旗挥舞。不少装备较好的边军穿着鸳鸯战袄,看上去火红一片,说不出的气势。

总理卢象升身穿一副山文铁甲,外面披着一件青袍,骑着一匹骏马,随一众总兵副将位列中军,目光坚毅。

李重镇的山海关兵马位于大军最右翼,走在大军的侧后方,随时准备抽身去战东翼的老回回马守应。

选锋团却不在这支大军中,而是独自开拨,离了大军往东面开去,去迎战老回回的三万部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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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后台延迟,九十章没显示出来

今天三更,这是第二更

第九十二章 炮击

选锋团行走在荒废的田野中,在斥候的带领下,一路往东,寻找老回回的兵马。

往东走了十七、八里路,斥候回报,老回回的贼营就在前面四里之外。李植骑在马上举目望去,已经看到老回回那巨大的贼营了。周围老回回的塘马斥候越来越多,选锋团的斥候已经无法伸展了。

前面时不时传来几声枪响,是选锋团的斥候开始射击老回回的塘马了。

李植收回了斥候,不再让选锋团前进,而是让士兵们给步枪上膛,在略高的一个土丘上排成一个半圆阵。整个阵型就是一个半圆的一条边,边上是三层士兵,半圆凸出的这条边的中间对着老回回的兵马。李植又让炮兵们把大炮从炮车上卸下,将大炮布置在半圆形阵列的两翼。

李植让负责给大炮校准的士兵站上土丘最高点上观察炮弹落点,就让炮兵开始朝老回回的军营轰炸了。

炮兵们用矩度测量老回回贼营到火炮的直线距离,用铳规测量仰角,调整火炮的角度。然后用铳尺计算好了火药用量,将固定重量的一包包火药撕开给火炮装药,用木舂舂实火药,放入实心炮弹,然后再舂实一次。接着炮兵在大炮尾端的点火处倒入少许火药作为击药,随后炮兵们站在火炮两侧,由炮长在点火处装上火绳,准备射。

李植大喊一声开火,炮长们点燃了火绳。只听到轰隆轰隆四十声巨响,选锋团的士兵们都下意识地捂住耳朵。

巨大的火花和烟雾从大炮炮口冒出,四十颗实心铁炮弹向老回回的贼营射去。

老回回的贼营很大,这样巨大的目标六磅炮不可能打不中,四十门炮全部打在了贼营里。炮弹落在地面上,帐篷上,甚至落在流贼的身体上,洞穿它们撞到的一切,打出一片飞屑和血花,然后在地上一弹继续往前方撞去,再撞穿几匹军马或者流贼的身体,再落地,再往前弹跳,跳跃几次才停下来,掀翻一切阻拦的帐篷、军械和,把老回回的贼营打得一片狼藉。

只一次开火,四十门火炮就打伤打死了一、两百贼兵。

半死军马的嘶鸣声,受伤贼兵的惨叫声立即在贼营中响起,吓得不知道怎么回事的贼兵们惊慌失措,四下逃窜。

胆小怕事的饥兵们本是被流贼携裹的百姓,此时看到从天而降的炮弹一个个吓得心惊肉跳,已经忍不住想逃。

老回回马守应听到了响声,冲出了自己的大帐,有些惊慌地看着炸开的自家大营。他抓住一个张皇逃窜的传令兵衣领,大声喝问:“怎么回事?”

“官兵杀过来了!官兵,官兵有大炮!”

刚才老回回就听到斥候回报,说有一支一千多人的小股官军靠近了自己的大营几里外,老回回也没当一回事——自己有一万多饥兵八千兵马,一千官兵除非是来送死的,否则是不敢攻上来的!马守应估计那些官兵是来侦查的,一会就回去了。

没想到这支官兵不但敢攻打自己,还有炮兵,这就对自己的大营开炮了。

马守应气得暴跳如雷,大声说道:“全军出击,去把这些狗娘养的官军端了!”

传令兵们这才找到主心骨,一个个行动起来把马守应的命令传到各营。八千贼兵渐渐动员起来,拿起武器跨上战马,开始驱赶张皇失措的饥兵们往寨子外面行去。

饥兵们拿着简陋的刀剑,甚至拿着镰刀锄头就被集合起来,被送上战场做炮灰。

不过部队集结需要时间,贼兵们还没有集结好,第二批四十炮弹又飞了过来。有校正兵的指导,这次四十门六磅炮瞄准了老回回军营的中间。在矩度、铳规和铳尺的帮助下,四十炮弹准头很好,即便偏离目标也只偏了十几米,纷纷撞进了正在集结的庞大贼兵队伍里。

六磅的铁质炮弹在地上疾弹跳,在集结的贼兵队伍里疯狂穿刺。每遇到一个血肉之躯,炮弹就把这些血肉骨头打得粉碎,穿透过去,继续穿刺下一个士兵的身体,在地上弹跳,然后继续撞刺。四十炮弹像是四十个死神,在马守应的士兵队列中拉出四十条血肉横飞的死亡直线。

短短几秒钟,就有两、三百多士卒被炮弹打破身体,倒在了贼营的中间。

饥兵们已经完全没有斗志了,它们本是被携裹的百姓,哪里敢用脆弱的身体和这冰冷的炮弹做对抗?一些饥兵们这便要逃。

但马守应的八千士卒还没有丧失斗志,它们举起刀剑朝试图逃跑的饥兵们砍去,把混乱逃窜的饥兵们逼了回来。

马守应也被这杀人的炮弹震撼到了,一千多官兵居然有四十们大炮?这是哪来的官军?自己流窜大明各地七年,从来没有见过火力这么强的官军。

火炮凶猛,已经没有时间仔细整队了,马守应大呼一声:“出击!冲过去杀了这些狗娘养的官军!”

八千老贼大声呼喊起来,驱逐着一万三千饥兵走出了大寨,朝四里外的官军杀去。马守应有些忌惮这些官兵的火力,不像寻常时候那样冲在最前面,而是骑在三千塘马的最中间。

贼兵们走了一里路不到,走到距离选锋团还有三里路的地方,四十门大炮又开火了。

四十炮弹在空中出尖锐的啸声,毫不留情地撞进了庞大的贼兵队伍里。

又是一片血肉横飞,炮弹穿透了五、六层士兵的身体。不管是装备镰刀的饥兵还是装备两匹战马的塘马,在这夺命的炮弹面前都是一触即死。哪怕是被炮弹撞到手脚的一角,那也是立即断手断脚,再没有一点战斗能力。

断肢和鲜血跟着炮弹的轨迹飞了出来,杀猪般的惨叫声四处响起,又有两百多人倒在了血泊中。

胆小怕事的饥兵们再也受不了这样的轰炸,他们本是种地耕田的农民,哪里有胆气和这样的敌人作战?这哪里是官军?这是天兵啊!只听到“轰”一声。饥兵们四散开来朝四面八方逃去。哪怕有狠的塘马在后面追逐驱赶饥兵们也绝不回头,坚决不向那些死神般的官军处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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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枪毙老贼步卒

饥兵一下子逃亡殆尽,马守应脸色铁青。这些饥兵虽然不堪战,但是也是未来老贼的苗子,几个人里说不定就有一两个能磨练成老贼步卒。这下子饥兵一下子逃光了,损失不小。

不过如果能击败面前的官军,这些饥兵有一些是会为了食物返回回来的。只要击败这一千多人的小股官军,自己的实力不会损失太多。

马守应躲在塘马骑兵的中间,大喊一声:“加快行军!官军只会用火器!冲上去我们就赢了!”

被炮弹轰炸得七荤八素的老贼步卒和塘马们不再追逐逃跑的饥兵,重新汇聚起来,快步朝一里外的官军杀去。

看到流贼的饥兵被轰溃,李植心情大好,让炮兵再用实心弹射击一次。

贼兵们走了一百五十步,距离官兵两百步,又被当头炮击一次。

又是四十炮弹呼啸袭来,全部砸进了七千多人的贼兵队伍。贼兵们一听到那火炮开炮的轰鸣声就四散逃亡,一下子就不成队列。但即便是这样混乱逃窜的贼兵也丝毫减少不了火炮的杀伤力。两百步的距离上,六磅炮已经是直射,威力惊人。四十炮弹在贼兵队伍里呼啸穿刺,一瞬间又割下了一百五十条生命。

十几炮弹落进了塘马队伍里,杀死了几十个宝贵的贼军骑兵。

马守应听到那炮弹呼啸声时候也是心里一慌,下意识地在战马上缩成一团。一炮弹从他身边几丈处呼啸而过,打穿了两个骑兵的坐骑,把那些骑兵从马背上摔下来,摔了个半死。

马守应吸了一口气,暗道这官兵的火力也太猛了。他甚至有些犹豫要不要冲上去了,这炮弹的威力让他下意识地想逃。

不过最后还是理智战胜了情绪,马守应骑在马上大声喊道:“冲啊,冲上去就赢了。”

七千九百贼兵鼓起勇气,大声呼喊着往选锋团冲去。

距离两百步,前面的官军队列已经可以看得很清楚了。官军只有一千多人,排成半圆阵站在一个凸起的小土丘上,两侧布置着四十门大炮。马守应坚信只要自己冲上去,就赢了。

三千塘马是最珍贵的,自然用在关键处,不能用来冲阵。马守应让五千步卒最快度冲上去,直接攻击那小股官兵的正面。五千人冲击一千多人,马守应觉得自己的老贼步卒肯定能一鼓作气冲垮官军。

不过他根本不明白选锋团的火力有多么强大。

李植看到贼兵冲到了两百步外,停止了实心炮弹的轰炸。实心炮弹已经轰散了老回回的贼兵,已经达到了战略目的,可以告一段落了。他下令让所有六磅炮快装上霰弹,准备炮轰敌人的冲锋。

火枪手们则站好队列,准备三段射击。

三百米,两百五十米,两百米,五千举着大刀长剑的贼兵们叫嚷着,冲到了选锋团正面两百米外。

李植挥舞战刀,大声喊道:“步枪射击!”

传令兵大声呼喊,三百八十名米尼步枪手瞄准了目标,摁下了扳机。

火光四射,噼哩啪啦地射击声连绵响起,在小土丘上激出了几百股呛人的黑雾。三百八十子弹呼啸着向迎面冲来的流贼士兵。

在两百米上,训练了几个月的射手使用米尼步枪的命中率几乎是九成。流贼步卒们的冲锋度有限,正面冲来时候和固定的靶子似的,只一个瞬间就被射来的子弹撂倒了三百人。

流贼们突遭重击,一下子反应不过来,还蒙着头往前冲。

“射击!”

只过了七秒,三段击第二批步枪手走到了前列,开始了第二次屠杀。

又是三百多声枪响,无数烟雾弥漫开来,把整个凸起的小土丘笼罩在烟雾中。饥渴的子弹从枪膛中飞出,毫不留情地冲进了赤裸裸陈列在前的流贼身体中。高旋转的子弹破开流贼的皮肉,在那放置内脏的躯体中左冲右刺,把那些器官搅成一团血肉。

冲在最前面的三百多个步卒伤口喷血,口吐鲜血地倒了下去。

最前面的几百步卒是最勇敢的,一下子就全部倒下了。后面的流贼们一下子傻掉了,他们放慢了脚步,恐惧地看着前面烟雾笼罩的小土丘。

但他们还没有犹豫过来,第三次射击就开始了。

“射击!”

纷飞的子弹像雨点一样向流贼们飞来,狠狠地撞进了他们的身体,打断肋骨,搅碎那些脆弱的器官。即便是运气好没有被打中躯干,只被击中手脚,手骨腿骨也是立即被打断,倒地失去了战斗力。

只一轮三批射击,就有九百多名老贼步卒被打死打伤,倒在了血泊中。还活着的老贼步卒,只剩下四千人。

不过流贼们还怀着最后一丝希望,他们揣测着,打完了这一轮,小土丘上的官军就要装弹装火绳,没有时间再打第二轮了。只要冲上去,就赢了。

他们带着惊惧,冲到了选锋团一百二十米开外。

不过他们的幻想很快就被残酷的现实打破了。只停顿了七秒,小土丘上的选锋团再次开始三段轮射。

距离一百二十米,子弹像是长了眼睛似的,一枚又一枚地穿进了流贼的胸膛,打碎心脏,胃脏,肺脏,肾脏,打碎它们遇到的一切,把这些杀人如麻的老贼踢进了地狱。

转眼间,又有三百五十贼兵倒在米尼枪下。

这不是官军,这是天兵!前面是死亡禁区,再往前冲是死路一条。

百分之二十五的人员损失,已经越了老贼步卒的承受极限。谁的命都不是拣来的,谁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填平这个死亡禁区?最勇敢的冲在最前面的老贼已经全部牺牲,剩下的没有那么勇敢。跑在前面的放慢脚步,想让后面的填上来挡住自己,跑在后面的则直接转身就逃。

逃跑的人一刹那就带动了其他人,最后所有人都转身逃跑。

他们张皇地转身逃去,手上的大刀长矛全部被丢下,只希望能跑得更快一些。

在选锋团一排一排的轮射声中,老贼步卒们丢盔弃甲,四散逃窜。

逃跑的过程中选锋团还在射击,慌张逃亡的老贼又在选锋团前面抛下了一千多具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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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击溃老回回骑兵

马守应押着塘马行在老贼步卒的后面,本来是押阵的。但无论他追得如何快,如何凶狠地砍向逃兵,潮水一样逃下来的步卒依旧不管不顾地往四面八方逃去。显然,无论马守应的塘马多凶狠,都没有小土丘上天兵一样的官军可怕。

转眼间五千老贼就被枪毙一半,剩下的溃不成军。马守应脸色白,暗道今天竟就这样败了?败给这样一支仅有一千多人的官军手上?

即便自己能逃走,以后自己的威名也要受损,还有谁会看得起自己这家队伍,谁还愿意加入自己麾下?被这样一支一千人的官军打败,自己的兵马以后还怎么面对官军,岂不是见到官军就要抖逃窜?

不,马守应还有最后一张王牌。

马守应拔出战刀,大声喊道:“所有塘马跟着我冲,冲击官兵北翼的大炮,从最薄弱的地方把官兵打溃。”

塘马骑兵们都是跟随马守应多年的老贼,最是彪悍。塘马们知道此时形势已经是孤注一掷,纷纷大声叫嚷着,停止了追杀逃兵,聚集在一起。它们大声喊杀,策马往选锋团的左翼绕过去。

官兵左翼全是炮兵,看上去最为虚弱。

只听到一片马蹄声疾,三千匹军马的马蹄震动了大地,在荒废的农田里踏出一片滚滚的烟尘。

马守应满脸的狰狞,在队伍的中间大声呼喊着,鼓舞着士气,誓要把这支官军冲垮。

塘马们往选锋团的左翼冲去,距离四百米、三百米、两百米,一百米,眼看就要冲到炮兵的前面。

选锋团左翼的二十门火炮,开火了!

马守应还从未见识过大炮霰弹。

二十门大炮一门接一门的开火,吐出火舌浓雾,将两千细碎的霰弹弹子喷向了一百多米外的流贼塘马。

冲锋的塘马布得太密了,正是霰弹最好的目标。连绵的炮声中,塘马一片接一片,像被风吹倒的麦浪一样接连倒下。流贼队伍的前段立刻就变成了一个修罗地狱。

密集的霰弹弹子射中了马匹的前胸,射中了马匹的马头,射中了骑在马上的骑兵,深深地射进了血肉之中。霰弹炮子的度比米尼弹更快,破坏力也更强。肌肉被撕碎,骨头被打断,鲜血像是泉涌一样迸出来。

一片接一片,三百左右塘马被火炮射中。被射中的骑兵们鲜血横飞。不管是被打死的,被摔死的,还是被猛然压下的马匹压死的,这三百塘马立即失去了战斗力。

死伤的塘马和地上挣扎的贼兵们太多了,竟变成了一片路障,阻拦了后面塘马继续冲锋的路线。塘马的冲锋阵型太密集,立即就有几十匹马刹不住车被前面的马匹绊倒,马失前蹄,人仰马翻地把背上的骑兵摔下来,又让几十骑兵失去了战斗力。

马匹嘶鸣声和伤兵的惨叫声汇成了一片,听起来竟像是一片流水的激荡声。

看到眼前的一幕,马守应脸色惨白。

败了。

自己只剩下两千六百多塘马,冲锋的路线被马匹尸体和伤兵拦住,一鼓作气冲溃官兵的计划已经是幻想。而小土丘上的敌人却毫未伤,正准备朝自己这边射击,自己已经没有赢面了。

“射击!”

选锋团左翼和中部的八百多火枪手开始朝塘马们三段射击。

距离一百米,选锋团射击停止在马尸前的塘马们仿佛是射击静止靶子,几乎百百中。两百七十子弹划过,狠狠地扎进了骑兵的身体里。

惨叫声此起彼伏响起,两百多个骑兵中弹,摔下了马。

只一轮射击,马守应的塘马就崩溃了。

老贼步卒的溃败本来就影响了塘马的士气,官军的强大火力更让他们惊疑不定,骑兵们士气并不高。此时塘马们猛遭霰弹重击,又被火枪兵打了一轮,合起来已经有五百多骑兵被打死打伤。塘马们的纪律已经崩溃,一个个都掉头要逃。

马守应败了,彻底败了。

马守应看了小土丘上一眼,他要看看这支官军的头领是谁,竟然练出这样一支可怕的兵马。

他看到的,是李植年轻的身影。十九岁的李植,俨然是个少年。

马守应觉得自己的世界在这一刻崩溃了,自己转战南北七年,经历多少和官军的厮杀战斗,今天竟惨败在一个少年军官手上,血本无归。饥兵逃了,老贼步卒溃了,塘马被打残了。要多久自己才能重振雄风?

但现在已经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了,现在是考虑能否生还的时候了。

他掉转马头,不管不顾的往来路奔去,希望拣下一条性命。

他逃晚了,被身边跑得快的骑兵甩到了后面。他刚调转马头,选锋团又开始了一轮齐射,一子弹稳稳地射了过来,从马守应的左背射进了马守应的身体,旋转着撕碎了他的心脏。

马守应惨叫了一声,就像一个沙包一样闷声摔在了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李植站在小土丘上,看到被贼骑簇拥在中间的一个大将被步枪击毙,兴奋地一拍大腿——说不定那就是老回回被击毙,那自己就赚大了。

李植在侧面大获全胜,正面战场上官军的战况却晦暗不明。

卢象升和几个总兵、副将们站在一个隆起的土丘上观察不远处的战场厮杀,一个个皱眉不语。

一直以来,官军都认为自己的战斗力强于流贼。前几年,卢象升甚至能带领几千官军追杀几万流贼,杀得流贼抱头鼠窜。但今年以来,这种情况却被逆转了。流贼不但敢和官军正面对阵,还能坚持战斗击破官军。

几个月前,剿贼的副将刘弘烈被流贼俘虏。没多久,副将艾万年、柳国镇复战死。接下来,百战百胜的官军王牌,总兵曹文诏在湫头镇被贼兵埋伏杀死,从此贼军气势大涨,再不惧怕官军。

此次汝州大战,官军将领们依然还抱着轻视贼兵的念头,但战场的实际情况却让卢象升等人明白:贼兵,战斗力可观。

战场上两万五千官军对战高迎祥、李自成的三万七千步骑,官军不但不能大破贼兵,还隐隐处于下风。原先卢象升等人准备在一个时辰内击溃贼兵,但现在看来,这样打下去,要被击溃的是官军。

卢象升眉头紧皱,握着腰上的大刀不语。这样下去,显然要败。而卢象升手上可以再投入战场的,只剩下山海关副将李重镇一支兵马。

李重镇是有其他用处的:按计划,李重镇要在李植溃败后牵制老回回兵马,所以没有杀进胶着的战场,而是在右翼护卫大军。卢象升有心将李重镇的三千兵马也投入战场,但又担心天o津的兵马被老回回击溃后,无人牵制老回回。

如果无人牵制老回回,老回回从容夹击官军侧翼,那官军的场面就是大溃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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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斥候回报

卢象升正犹豫着,却听到一边的总兵辽东总兵官祖宽说道:“大人,那李植的兵马孱弱,可能已经崩溃了,老回回很快就要包抄过来。到时候李重镇的兵马被抽出去抵挡老回回,情况怕更加不妙啊!”

祖宽的意思,是要退兵。

听到祖宽的话,其他将领们纷纷说道:

“天o津的兵马肯定支撑不了多久!”

“我看天o津的兵马已经溃了,斥候还没有报告过来罢了!”

“大人!情况糟糕啊,要不我们鸣金收兵,退回大营死守?”

“大人,如今形势不妙,只能退兵了!”

官军将领们眼看形势不妙,一个个想逃跑了。

此时两军已经接阵,鸣金退兵必然会导致极大的伤亡,逃跑中说不定要被贼兵掩杀三、四千人。但是卢象升知道众将说得有道理,天o津的兵马仅是一个防守,挡不住老回回多久,再不退下去可能就更难退了。

卢象升扫视了周围的将领一眼,脸上阴晴不定,十分犹豫。

祖宽上前一步说道:“大人!胜败乃兵家常事,再不退兵,等老回回掩杀过来,我们就退不下去了!”

卢象升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沉思了一会,却听到东面传来一声长长的喊声。

“报~~!”

卢象升看了来声处一眼,看到了一个身穿甲胄的斥候跳下了马,快步朝土丘上跑来。这个斥候卢象升认得,是一众将领昨天集体推选出来,专门派出侦查东面老回回动向的精锐斥候甲长。东面的战况关系战局进退,一众将领们知道利害,专门选了最精锐的斥候侦查情况。

这个斥候回来了,一定是东面的战况出了大情况。

看到这个斥候甲长来到,一众将领们都是喟然长叹:

“我就知道,李植的兵马败了!”

“糟糕,这个斥候回来了,东面已经完了,天o津的兵马败得这么快!”

“没想到天o津的兵马这么不堪一击!”

“我就知道那李o植是个狂徒!这下被他害死了!”

“赶紧走!等老回回掩杀过来,我们就退不下去了。”

卢象升本来还对言之凿凿的李植有一些信心,希望他能多支持一会。但此时看到那个斥候甲长亲自来报军情,卢象升也知道这一定是东面分出胜负了。李植不可能击败老回回,显然李植已经溃败了。

这一仗,输了!现在官军要在北面和东面面对双重的攻击,情况更加糟糕。这样张皇撤兵,恐怕不仅要折掉三、四千人,起码要被伪王伪将掩杀六、七千兵马。

一众军官都脸色白,都懒的去听那斥候怎么说了。他们生怕撤兵完了退不下去,集体聚集到卢象升旁边。

“大人!快下令撤兵吧。”

“大人!再不走就要一溃千里了!”

“大人,现在走还能撤下两万人!”

卢象升叹了一口气,正要说话,却看到那个斥候冲到众将面前,半跪于地大声喊道:“大人!喜报啊!”

众将领觉得李植铁定是败了,都懒得听斥候的话,听到这话一个个都没有反应过来。还在劝卢象升快跑。

“大人,你先走!用我的宝马!”

卢象升听到斥候的话,却是愣了愣。他拨开挡在自己前面的一名副将,惊疑地问道:“喜报?”

那个斥候抬头说道:“大人,大大的喜报啊!”

听到这话,周围的将领终于回神过来了,听清楚了斥候说的是喜报两个字。

喜报?什么喜报?李植还没有败?没有败这个斥候甲长亲自跑回来做什么?

众将领一个个转身过来,看怪物一样看着那个半跪在地的斥候甲长。

那个斥候甲长大声说道:“天o津防守李植已经击溃贼兵,击杀贼兵三千八百,阵斩老回回马守应!”

听到这话,众将领一个个全呆住了。

击杀贼兵三千八百?阵斩老回回马守应?就凭天o津一个防守官的一千三百弱兵?开玩笑么?

卢象升倒是第一个反应过来,脸上又喜又惊,大声喊道:“你再说一遍!”

那个斥候甲长再次大声喊道:“天o津防守李植已经击溃贼兵,击杀贼兵三千八百,阵斩老回回马守应!”

众将这才回过神来,一个个睁大眼睛盯着这个斥候甲长,仿佛要把他吃了。

“不可能啊。。。”

“这怎么可能?”

“斥候兵!你搞错了吧!”

那个斥候见众将疑虑,大声说道:“在下亲眼所见,战场尸横遍野,全是流贼的尸体。天o津的兵马毫未伤,割了三千八百颗级,防守官李植还亲自给我看了老回回马守应的尸体!”

众将听了这话,目瞪口呆,一个个互相看着,半天缓不过神来。

一千三百兵马打掉了老回回三万部众?即便不算饥兵,那马守应也有八千兵马。流贼这几年战斗力猛涨,老回回的兵马又是有名的彪悍,结果这才开打多久?就这么一会,他们就被一千三百天o津兵马大败,老回回都被斩于阵中?

众将呆了半天,硬是没有一个人说话。憋了半天,众将突然脸红耳赤地大声说道。

“不可能,你肯定是搞错了!”

“绝不可能!那个李植没那么大本事。”

“一个狂徒,能阵斩老回回?开什么玩笑?”

“斥候!你可知道谎报军情该当何罪?”

众将恼羞成怒,把那个斥候甲长围在中间大骂了一顿,倒是把那个斥候吓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但众将正在这里叱喝小兵,却又有三个斥候快马冲了过来。

“报~~!”

众将愣了愣,集体看向冲上来的三个斥候。

“天o津防守李植阵斩老回回后,已经率部向此支援过来!”

听到这话,众将们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一个斥候可能搞错,可是这两批斥候四个人,那就不可能都搞错了。这个李植,真的阵斩了老回回?就是最精锐的九边精兵,总兵麾下精兵,也没有这样的战斗力啊!这个李植是个防守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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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支援

众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呐呐向斥候们问道:“李植如何击败的老回回?”

斥候大声说道:“大战之时贼兵塘马众多,我们被逼在外面看不到战场。大战结束后我等才冲了进去,听天o津的兵马说是用大炮鸟铳破贼的!”

鸟铳就算了,各地的明军都有,官兵们怕炸镗都不大敢用。听到大炮,众将都是一愣:“李植有大炮?”

卢象升抚须说道:“李植确实上报过说他有轻炮四十门!本官本想李植也许能坚守一个时辰,想不到他竟能凭此大炮斩杀老回回!”

听到李植有大炮,众将悻悻站在那里,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倒是山海关副将李重镇站出来说话了。李植击败了老回回,他就不用做牵制甚至断后的苦差了,他是真心感激李植,大声赞道:“天o津的兵马威武啊!便是当年的戚家军在此,也不过如此!”

众将听了这句话,都有些面红耳赤。他们是没有立场表扬李植的。这些天他们嘲讽鄙视李植,没想到此时这个小将却立下如此大功。

众人这才想起李植的那句话,“天o津派我来援剿,不丢脸!”现在看来不但不丢脸,还大大地给天o津长脸啊!

众将悻悻地站在小土丘上,说不出话来。

倒是总理卢象升第一个缓了过来,抚须长叹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想不到一个区区卫所防守官,居然能阵斩马守应。这一仗无论如何不算输了!这不光是李植的喜讯,也是诸位的喜讯啊!”

李植斩这么多,这一仗众将便算是打赢了,报上去大大的有功。听到这话,一众将领才明白过来,咬咬牙,这些将领们转过身来拍起了卢象升的马屁:

“都是总理大人运筹帷幄,才有此胜!”

“总理大人慧眼独具,我等佩服!”

卢象升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如今马守应已败,无需提防东面。天o津兵马强悍,即将来援,此战大有可为!李重镇何在?”

李重镇拱手说道:“末将在!”

卢象升大声说道:“你部兵马不需再防守右翼,我令你军随其他诸军杀入战场,和贼兵一决雌雄!”

“末将得令!”

卢象升又说道:“众将听令,准备随我杀入阵中,亲自入战场破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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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理完贼兵级,李植赶紧指挥一千一百火枪手向北面进军,支援卢象升的正面战场。

距离北面战场三十里路,李植率部快走,花了两个半小时到达正面战场。等李植到达战场的时候,看到整个战事已经是一片焦灼。

李植率部站上一片高地,粗粗看了看战场的情况。

整个战场位于一片废弃的农田上,连绵四、五里,此时战场上人头耸动,杀声震天。北面的贼兵到处举着“闯”字大旗和“李”字大旗,正往南面进攻。南面的官兵打着各镇的各色旗帜,正往北面攻回去。

战场的中央,一杆“卢”字大旗随风飘扬。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卢象升已经放弃了指挥,率领旗下标兵杀进了战场。他挥舞着一把长柄大刀,在战场最中央左右冲杀,山文甲外面的青袍都被流贼的鲜血染红了。流贼大小头目无一个人敢挡卢象升的锋芒,只能集体防守,一步步往后面退去。

李植没想到卢象升一个文官,打起仗来这么骁勇。

几个总兵副将此时也全部亲自披挂上阵,在自己的部队前面冲锋陷阵。他们一边挥舞着武器拼命冲杀,一边大声叫嚷着鼓舞着士气。也就是靠官军将领的身先士卒,官军才吊着一口气没有崩溃。否则依官军这段时间低迷的士气,早就被击溃了。

李植又仔细看了看,看清楚了战场形势。

官军中路战况占优,卢象升率领标军和几路参将游击在中路反复冲杀,对面的贼兵中军力有不逮。

西翼的战事相对稳定。李植仔细看了看,现两边的骑兵在西翼厮杀。

流贼西翼有近万人的大队骑兵,分为两伙人。两伙骑兵反复冲击官军的西翼,和那边的五千官军骑兵近万步卒来回厮杀。那一边的贼兵旗帜特别多,远远看去一片旌旗招展。

大概贼军的两个大领,高迎祥和李自成,就在那两伙骑兵里面。

东翼上,官军的形势就有些危急了,贼兵的东侧集结着精锐老贼,兵力十分密集,正狠狠地压迫着官军的东翼,似乎一口气就要把官军东翼击溃。

李植仔细看了看,现辽东总兵官祖宽、山海关副将李重镇、密云副将雷时声等几人战斗在战线东侧,正在奋力拼杀。三将所在的东侧情况最为危急,尤其是最东侧的祖宽处。

那祖宽一身的血,身边的躺着几十个精锐家丁的尸体。大概是兵力不足又冲得太猛了,他不小心冲进了老贼的包围圈里。现在他身边只余十几人,被流贼精锐断了后路虚虚围了几圈。后面的辽东军想要冲过来接应总兵却被流贼挡着,祖宽扛着一把三环大刀指挥家丁左右防守,危在旦夕。

选锋团在高处站了一会,官军和贼兵们就看到了选锋团。看到援军到来,官军士气顿时一振。卢象升看到李植的旗帜,十分激愤地和身边的标兵喊了几句什么,那一群标兵顿时士气大振,又往前面冲了几米,逼退了一片贼军。

便是李重镇,看到李植的旗帜到达战场也是精神一振,大声鼓舞起身边的士兵,让士兵们不要再往后退。

李植不再犹豫,让士兵们装好火药子弹,率领选锋团朝流贼的东翼攻去。

看李植的部队过来,流贼阵中旌旗挥舞,传令兵来回穿梭,便有两千人弃了前面的官军,抽身退出战场,朝东面的李植部队迎来。

这两千人本来是对阵辽东总兵祖宽的队伍,和其他三千老贼一起一直压着辽东兵打。此时两千人一抽出去,祖宽前面的压力顿时一轻,辽东军转危为安。

祖宽本来在贼兵的包围中左支右绌。他厮杀了一个多时辰,力气都快用尽了,但这生死关头却容不得他手软,他喘了一口气,猛地大叫一声举刀往南面的流贼砍去,想逼退这几个包围自己的流贼冲回到大队伍里去,却硬生生被那几个精锐老贼舞刀逼了回来。

祖宽心里一寒,暗道自己身经百战,莫非今天要折在这里?

祖宽正在那里焦虑,却突然看到包围自己的贼兵弃了自己齐齐退去,往东面攻去。

得救了?谁救了自己?祖宽心头狂喜,抬头一看,看到了来援的李字大旗。

东侧援军?李?天o津李植?自己竟被李植救了下来!自己昨天还辱骂过他哩!

祖宽站在那里,一时竟不知道该喜还是该羞。他尴尬地看着不远处的李字大旗,心里百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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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攻击流贼东翼

按照流贼的估计,抽出来这两千贼兵足够挡住李植的一千人马了。这伙流贼却不知道选锋团火力的威猛。

李植骑在马上,站在排成三排的步枪兵身后,挥舞马刀喊道:“射击!”

传令兵把命令大声传达下去。

距离贼兵一百五十米,火舌从枪管中喷出,一片一片烟雾冒出来,三百八十子弹向对面两千老贼步卒射去。老贼们就像被割倒的麦子,一片片地倒了下去,刹那就失去了三百多个战士。

老贼们哪里见过这样的火力,目瞪口呆地在原地愣了几秒,便转身要逃!

李植哪里会放过他们,大声喊道:

“射击!”

子弹从逃兵们的背后刺入身体,把这些专事破坏的贼兵结果在战场上。

“射击!”

三轮步枪打完,已经有近千老贼步卒被撂倒在地。迎上李植的两千老贼只剩一千兵马,早已经不成军了,像被撒开的沙子一样,丢盔弃甲地往北面逃去。

只用了几分钟,李植就把贼兵调出来的两千迎击兵力打溃了。祖宽在战斗中看不到李植那边的具体情况,但也知道贼兵的旗帜刚迎上李植的旗帜就溃了,那旗帜倒了下来。

从自己这边抽调过去的贼兵被击溃了?这么快?这些精锐老贼杀得自己差点丢掉性命,竟这么一下子就被李植收拾了。

这李植是神兵天将?

选锋营继续向流贼的东侧压去。流贼无奈,又抽调出五千人退出正面的战斗,喊叫着朝李植冲了过来。

这五千人是更里面的贼兵,本来是面对山海关副将李重镇的队伍,本来已经压得李重镇喘不过气来。李重镇率领麾下三千人且战且退,已经后退了两、三百米。李重镇如果再退,就要让整个东侧战线被流贼击穿。

李重镇暗自焦心,大声嘶吼着让士兵们往前冲,往前顶住。

如果流贼从自己这里突破战线,导致整个战局崩溃,总理大人绝不会轻饶自己。但流贼的战力实在不俗,李重镇隐隐觉得自己顶不住多久了。

然后李植的援军来了。没一会,自己前面的五千人就被抽走了。这突然一抽出去,李重镇立即化险为夷,前面竟没有了敌人。李重镇感激地看了李植的旗帜一眼,大声喊杀着冲了上去,他率部往前压了几百米,截断了流贼的东翼,把流贼东翼剩余兵马虚虚围了起来。

卢象升在战场中央厮杀,看不清东侧的战况。但他明显感觉到李植到达后敌人东翼的力量薄弱了。他大喜过望,改变战术,率领标军往东侧压去,力争要把东侧的贼兵压垮。

虽然高迎祥、李自成从李重镇对面抽调出五千人迎战李植,但这五千精疲力尽的流贼,又哪里是选锋团火枪手的对手?这些贼兵已经很疲劳了,跑起来都跑不快,如何冲得破选锋营前面两百米的死亡禁地?更何况这五千老贼的士气和官军一样已经崩到极限,稍受重击就要崩溃。

“射击!”

距离两百米,三百八十子弹噼哩啪啦地从火舌中喷出,向那些作恶多端的老贼们射去,毫不留情地钻进了他们的身体,把他们脆弱的生命生生结束。

三百老贼在那一片枪响声后,一个接一个地倒在了战场上,再也爬不起来。

“射击!”

随着一声枪响,一个老贼被打中了左眼,眼睛里猛地喷出一个血柱,这个老贼就失去了生命。

一个老贼跑动中被打中了右腹,米尼弹旋转着撕开了他的皮肤。因为钻入身体时候受力不均匀,子弹在他的右腹不规则地旋转起来,搅碎了他的右肾和肠子,把这些脆弱的器官转成了一团肉泥。中弹不过五秒,他就口吐鲜血地倒了下去。

距离一百七十米,又是三百八十米尼步枪开火。就像是一场屠杀,将三百二十名老贼倒在了地上。老贼们已经不敢全奔跑,他们战栗地放缓了脚步,希望别的贼兵冲到自己前面,帮自己挡下子弹。

但每个人都是这么想的,最后所有人都放慢了脚步。

“射击!”

距离一百五十米,选锋团再次开火。

已经算是老兵的蒋充瞄准了一个老贼头领,冷静地按下了扳机。只听到一声清脆的枪响,米尼步枪枪口和枪机处同时冒出火花和烟雾,前面那个老贼头领痛苦地捂着右胸,口吐鲜血倒了下去。

蒋充下意识地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渣,有些得意。

选锋团三轮打完,地上倒了近一千贼兵。剩下的四千贼兵便被打崩,他们再无力继续战斗,嚎叫着离开了战场,往北面逃去。

老贼们逃亡的过程中还要承受选锋团的火力打击,又被撂倒六百多人。

选锋团又解决了一拨敌人,又往流贼的东侧压去。

祖宽刚才已经跳脱了贼兵的包围,回到了自己的大部队里。他骑上了自己的大马,左右看了看战场的形势。

祖宽的兵马在阵线最东翼,他看到了东面杀过来的选锋团。

选锋团西北面,五千迎击李植的老贼,不知道为什么已经只剩下三千多人,扔下一地的尸体,正张皇失措地往更北面逃去,丢盔弃甲。李植的兵马沐浴在一片浓厚的黑色烟雾中,正大步往贼兵东翼的剩余兵马压过去。

只用了一盏茶的时间,天o津的兵马就杀了一千多流贼,把五千流贼打溃了?这是什么概念?

祖宽征战南北几十年,还从未遇到如此凶悍的兵马。

他心下骇然,暗道此战若胜,李植实为功!

李重镇正在压迫流贼东翼的剩余兵马,却突然看到那些转去对阵李植的五千兵马败了。那五千人的旗帜本来还高高举着,一路往东面迎去,却只用了一盏茶的时间旗帜就全部倒了。李重镇看那些倒下的旗帜就知道,这些兵马已经溃不成军。

李重镇心里十分震惊。要知道自己是一个副将,刚才尚被这五千兵马压得喘不过气来。李植一个防守的兵力,却能在短短时间击溃这五千人。

这要悍勇到什么程度才能做到?便是戚爷爷的戚家军怕也没有这样的战斗力,这天o津的兵马是神兵下凡吗?

李重镇站在战场上看着选锋营的旗帜,有些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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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闯王闯将溃逃

李植杀进胶着的战场后,形势急转直下,胜利的天平已经彻底倒向了官军。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流贼即将被李植压垮。流贼的东翼再没有能够威胁李植的兵马。被击溃了七千人后,流贼东翼的崩溃,只是时间问题。

如果流贼西侧的九千塘马绕回来向李植起集团冲锋,也许能够冲垮李植的兵马。但是这一战战场绵延四、五里,西侧的高迎祥李自成绕过来起码要十分钟,在这段时间内李植的兵马肯定能把流贼的东翼射崩。流贼的东路一崩,整个流贼阵线要不了多久也会崩溃。

时间在官军一边,流贼的失败,已经注定。

所有流贼都看向了西边,看向了他们的大领,希望闯王闯将拿出良策改变战场形势。

关键时刻,高迎祥和李自成展示出了他们最拿手的本事——逃跑。

高迎祥和李自成起事以来,到处被官军追杀,也不知道逃过多少次了。他们虽然想趁流贼杀死曹文诏士气大振之时再打败卢象升,从此得到和官军作战的主动权。但只要形势不对,他们还是会再逃的。他们坚信一个道理,只要精华主力还在,就有东山再起的时候。

高迎祥和李自成不再指挥骑兵冲压官军的西翼,而是转过马头,抛弃了还在死战的两万多老贼步卒,率领九千骑兵往北面逃去。他们进攻时候像一阵风,逃跑时候更加快,转眼就跑出去了几百米。

战场中间的老贼步卒们还不知道自己被抛弃了,还在抵挡官军。

等兴奋的最西翼官兵大声呼号,把高、李逃跑的消息传到流贼耳中,等流贼们始终等不到回马枪杀回来的统帅和骑兵,从而相信官军的呼号时候,已经过了几分钟,此时高、李二人率领骑兵已经逃出了两、三里,追不上了。

大领弃我们逃了!

流贼的大军就像一片紧绷的玻璃突然崩了,顿时化成了碎片。

先是西翼目睹闯王闯将逃跑的几千流贼弃了对手,撒腿往北面逃去。接着不到半分钟,流贼东翼早已脆弱的防线也崩溃了,被李植打溃七千人后,东翼的流贼早已经无力抵挡官军。此时听到大头领逃跑的消息,老贼步卒们顿时一溃千里。

很快,卢象升面前的一万中军流贼也不再敢战,崩盘了。

两万流贼丢盔弃甲,把背部****裸地暴露给官军,向北方逃去。

官军的将领们刚才还在苦苦支撑,此时却突然就得到了胜利,一个个如陷梦境。

他们慌忙指挥步卒们追杀逃亡的流贼,但官军士兵们也已经筋疲力尽,追了几里路就再追不动,一个个伏在地上大口喘气。只有五千官军骑兵还有力气追杀敌人,这些骑兵四散着追了上去,举刀朝流贼的背后砍去。

不过这四千多官军骑兵也不敢追得太猛,官军步兵已经停止追逐,官军骑兵一支孤军追在外面。如果流贼的骑兵突然杀个回马枪杀回来,官军骑兵人数只有敌军一半,要吃大亏。他们只敢来回驰骋追在跑得最慢的老贼身后,砍倒这些没有力气的步卒。

卢象升和中军诸将停下了脚步,看着追杀出去的骑兵,哈哈大笑,庆祝着来之不易的胜利。

汝州之战,卢象升率官军大获全胜,三家流贼溃不成军,马守应战死,高迎祥李自成溃逃,官军骑兵追杀逃兵十里。此役,官军以两千人的伤亡,合计斩敌一万三千。

大战以后的第二天,卢象升召集众将到中军大帐中议事。

中军大帐外面,一万多流贼的级堆积如山。级的前面,马守应的尸体挂在一根木杆上。一些专门的士兵正在用石灰等材料处理级尸体。其他士兵们则围绕着这些级议论纷纷,交谈着这一战的种种情报。

“这次大战多亏了天o津的兵马,天o津兵马只有一千多人,却阵斩了马守应!”

“天o津兵马击溃了老回回后,就到主战场支援我们了。”

“要不是天o津兵马强悍,把贼兵的东翼打崩,这一仗本来是要输的!”

“要不是天o津的兵马杀到,说不定你我的小命都没了。”

军中最尊重强者,何况是救命的强者?经此一役,各镇士兵们都对天o津的兵马十分敬重。各营士兵经过天o津兵马营外时候都小心谨慎了些,就连他们好奇查看天o津军营帐里情况时候也只敢偷偷看一眼。

李植带着几个营长和士兵走在官军大营中的道路上,士兵的身后插着“天o津”旗帜和“李”字小旗。所到之处,其他军镇的士兵们纷纷尊敬地让出道路,让李植一行人先走。

李植看了看这些官军们,笑道:“这些兵卒们倒是知道好歹!”

郑开成说道:“要不是我们杀到战场,仗就打输了,救命之恩哩!”

李植走到中军大帐,别了几个营长和士兵独自走了进去,看到一众高级将领都已经站在那里了。

李植一进去,山海关副将李重镇就迎了上来,大声说道:“防守官来了!”

李植愣了愣,正要答话,却看到李重镇已经一揖及地,笑着说道:“多谢天o津兵马昨日来援,若不是天o津的兵马,我部兵马防卫的战线东翼便要被贼兵击溃了。防守官兵马一到,战场形势立转。若不是防守大人,此战必败!”

这个李重镇倒是知道好歹的,虽然李植只是个小小副千户防守官,他也懂得感谢李植。李植笑了笑,扶起了李重镇说道:“副将大人免礼,支援友军是我等大明武将的本分,用不着感谢的。”

李重镇站直说道:“是本分,也是情义!”

见李重镇这样感谢李植,其他人都有些尴尬,不知道该不该和李重镇一样给李植鞠一躬。

昨日的形势,要不是李植杀来,确实是要败绩。

不过前些天众将十分轻慢李植,这一下子给李植行礼拜谢,众将还是有些转不过弯来。

众人沉默了半响,辽东总兵祖宽走了出来。

祖宽前几日处处鄙视李植,昨日却被李植救了一命,此时看到李植已经是满脸羞红。这个魁梧的老将吸了一口气,粗着嗓子大声说道:“防守官劳苦功高!昨日若不是防守官杀到,老夫已经是贼兵刀下之鬼了!”

第九十九章 道歉

李植看了看这个总兵大人,笑着说道:“原来在下救了总兵大人!”

祖宽大声说道:“正是!防守官不但救了老夫,而且也救了辽东镇三千边兵。否则老夫一死辽东军一溃,不知道多少人要被贼兵杀死!”

祖宽脸上红得和关公似的。他是堂堂总兵,对李植一个防守官说起感激的话来十分尴尬,但心里做人的义气又让他不得不说,他瓮声瓮气地大声说道:“前天老夫反复轻辱防守官,是老夫孟浪,不知道防守官治军之强。昨日老夫才明白,防守官一千三百家丁之战力,可以与几千人的九边精兵相比。大明有防守官这样的强兵悍将,是大明之福!”

“防守官受老夫三拜!”

祖宽猛地朝李植作了一揖,手都拱到了地上,然后他站直起来,看了看李植,又一揖及地。这样拜了三次,他才停了下来。

堂堂总兵给一个卫所防守官行此大礼,这才大明也是独一份的吧。看到这一幕,旁边的总兵副将们都十分震撼,一个个说不出话来。

李植赶紧上去扶起祖宽,笑着说道:“总兵大人大礼,在下受不起!”

祖宽被李植扶起来,却不愿意被李植抓着,面红耳赤地挣脱了李植。他红着脸不好意思再站在人群前面,说了一声“多谢防守官!”就兀自走到一边去了。

众人看了一阵热闹,一个个沉吟不语,看向李植的目光多了几分敬意。

过了一会,门口的卫兵大声喊道:“总理大人到~!”

卢象升身穿正三品文官官服,头戴乌纱帽脚穿皂靴,手抚长须,在几个幕僚的簇拥下走进了中军大帐。

两边的诸将纷纷拱手行礼,目送总理大人入帐。

站在大帐中间看了看诸将,卢象升大声说道:“此番大胜,功在全员!昨日全赖诸位亲身血战,才有今日之功,诸位辛苦了!”

一众将领拱手说道:

“全赖总理大人指挥若定!”

“总理大人亲自上阵搏杀,军心大振,才有此战之功!”

卢象升点了点头,看向了站在最后面的李植,招收说道:“李植,你来!”

李植拱手出列,大声说道:“末将在!”

卢象升说道:“李植,某前日小看你了。如今看来,十五家援剿兵马中,以你TJ兵马最强!看来你那两百塘马级,也是真的!”

顿了顿,卢象升说道:“虽然大胜之功在全员,但也在你!昨天若不是你来支援,和伪王伪将的厮杀是要输的!你立下了大功一件,本官也是佩服。”

李植有些欢喜,大声说道:“总理大人过奖了!”

李植正在那里得意,却听到卢象升环顾左右说道:“前些天李植初来,不少将领都轻言折辱他!包括本官也小瞧了他。如今李植立了大功,本官甚为自己前些天对李植的轻视不安!”

说完这话,卢象升看了看李植,似乎是在为自己的轻视对李植道歉。接着,卢象升又说道:“那几日出言折辱李植的几位,诚当出列向李植行礼谢罪!”

众将听了这话,一个个大眼瞪小眼。那些天歧视李植的几个将领脖子一缩,躲在行列里不愿意出去。

见一众将领不愿自己站出来。卢象升点名说道:“密o云副将雷时声,南o阳参将陈治邦,登o州参将王奋宇,兖o州参将罗解,汝o州游击马良文,你等出言折辱李植最多,如今该如何?”

几个被总理点名的将领正是那些天嘲笑李植的主力,此时他们听到总理的话,在队伍里愣了愣,一个个无奈走了出来。

众将要对一个防守官行礼道歉,一个个脸上烫。那密o云副将雷时声也是一员老将,须皆白,此刻奉了总理大人的命令要道歉,脸上又红又白十分精彩。其他几个将领也差不多,十分不情愿向一个十九岁的副千户行礼道歉。

但他们又不敢卢象升的命令,只能硬着头皮作揖说道:“我等那几日孟浪了!”

“还请防守官见量!”

“那些话副千户莫要往心里去。”

李植听到这五人悻悻的道歉,站在那里低头不语。

卢象升问道:“李植,如何?”

李植拱手说道:“我看几位大人都十分勉强,恐怕心里要记恨下官!”

卢象升皱了皱眉头,淡淡朝那几个将官说道:“你们哪个记恨李植?”

听到卢象升的话,道歉的五个将官头上冒出细汗。总理大人位高权重,一句话可以决定五人的升迁调动,他们哪个敢违抗总理的意思?记恨李植?这道歉是总理的命令,现在五人只想赶紧过关!

雷时声当场就一拱手拱到地上去了,咬牙说道:“防守官勇冠三军,若不是防守来援,昨天东翼就要溃了。我等前些日子的轻言折辱都是笑话,哪有记恨防守的缘由?”

南o阳参将陈治邦是个中年人,留着长长的胡子。此时他也是作揖作到了地上,长长的胡子有些颤抖,艰难地大声说道:“防守的兵马强悍非常,昨日阵斩老回回,岂是凡俗?我等那些日孟浪了!此时满怀歉意!如何还敢记恨防守官?”

其他三人也一个个都朝李植一揖及地,大声说道:

“防守官海量!我等岂敢违抗总理大人的话?前些日子说了那些尖刻的话,此时只有一肚子的后悔。”

“副千户海涵,副千户少年英雄,我等都是十二分诚心向副千户行礼致歉的!”

“我等是十二分佩服防守的战功!若让我去和老回回打,怕是顶不住两个时辰。心里只有佩服,哪里会记恨防守?”

看到这五个将领的窘境,其他的将领十分庆幸自己那时没有嘲讽李植太多。他们看着五个尴尬的将领在那里道歉求饶,想笑又不好笑,一个个脸上十分精彩。

听到这些话,李植才笑了笑,让五人弯腰弯了一会,这才慢慢说道:“诸位上官请起!”

听到这话,五个将领才长吁了一口气,直起腰,满脸羞红地走回了队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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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分首级

教训完五个将领,卢象升又大声说道:“来,李植,以后你不要站在最后面了,你站在众将前排,站到总兵副将的后面,参将游击的前面!”

听到这话,众将都是一愣,一个个满脸羡慕地看着李植。总理大人赏罚分明,这是对立了大功的李植特殊照顾啊,让官位低微的李植站在前排,和副将参将同列,这是何等的殊荣?让李植位列参将之上,这意思是要逐渐提拔李植做参将甚至副将啊!

一个年仅十九岁的少年,小小防守官,就要被逐渐提拔到副将参将,前途不可限量!

也只有兵马彪悍的李植,才能得到这样的照顾。

见一众将领红着眼睛看着自己,李植拱手朝卢象升说道:“末将不敢!”

卢象升环视众将,大声问道:“我提拔李植,诸位可有不服的?”

众将纷纷收起嫉妒的眼神,大声说道:“李植功勋卓著,我等都是服的!”

“昨日要不是李植来援,胜负未知!我等心悦诚服!”

“副千户官虽然不大,实力在我等参将游击之上!”

就连那位列参将第一的南o阳参将陈治邦,也红着脸挪了挪位置,往后面站了一步,把自己前面的位置让给了李植。

李植站在那里想了半响,最终还是决定听从卢象升的话。他朝满脸艳羡的诸将一拱手,站到了几个参将的前面。

站在前面感觉就是不一样,李植感觉诸将看待自己时候眼神里都多了几分尊敬。

卢象升挥手朝李植说道:“李植,以后你就位列众将前排了。现在你随我到侧帐中来,我有话和你说。”

卢象升说完这话就掀起了大帐的侧门,走到旁边的侧帐里去了。李植愣了愣,赶紧追了上去,也走进了那旁边的侧帐。

侧帐不大,只有二十个平方米。里面摆着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桌子上放着一张汝州山水地图,看来是卢象升平时思考战法,和将领面授机宜的地方。等李植走进去时候,卢象升已经站在那里,背对着李植抚须不语。

李植走了过去,拱手说道:“总理大人!”

卢象升没有回头,背对着李植淡淡问道:“李植,此番你缴获级多少?”

李植想了想说道:“末将军马此番斩六千五百七十级,其中塘马八百一十级,老贼五千三百七十级,饥兵一百八十级。”

卢象升见李植把缴获的级记得这么清楚,知道李植正满心想靠这军功升官。卢象升沉吟了片刻,然后才转身过来说道:“我军在老回回的贼营中缴获纹银一十三万两,驮马六千一百匹,我把其中一万两纹银和一千匹驮马给你,作为你的缴获!”

高迎祥李自成带着九千塘马退出战场后,第一时间跑回贼营把银子和马匹全部带走了,官军到了贼营里除了妇孺什么也没找到。但是马守应被李植打死了,他的兵马全部溃散群龙无,官军的斥候就乘势占领了马守应的大营,夺下了马守应的银子和马匹。

这些缴获说起来虽是李植的功劳,但是按照大明的规矩李植不能私占战利品,也是要由卢象升分配的。卢象升分这么多银子和军马给李植,是向李植示好。

一千匹驮马价值三十两左右,一千匹驮马就是三万多两银子,加上一万两纹银,合起来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李植不知道卢象升什么意思,赶紧拱手说道:“多谢总理大人!”

卢象升看着李植的眼睛,缓缓说道:“但是你缴获的级,就要分润一些给其他军镇了!”

李植愣了愣,没想到卢象升要说的是这个,缓缓问道:“为何要分在下的级?”

卢象升用手拍了拍李植的肩膀,说道:“副千户,这也是军中的规矩了!你不知道!”顿了顿,卢象升说道:“朝堂上诸官都是这么想的:倘若你一支孤军斩获太多,其他军马毫无收获,其他军马岂不是十分无能?各将领关系盘根错节,都是我大明的人物,自然不能做此无能之辈,在分配级一事上自然要有所照顾。将斩获的级按照官位大小分配,也是军中的传统,不是专门针对你!”

李植没想到大明的军旅也是如此腐朽,没缴获级的武官还要分别人的战功。

卢象升让一众将官向自己道歉,又让自己站在参将前面,给足自己面子,原来是先扬后抑,到这里是想分自己的级。

不过卢象升是总理,自己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听他的。

李植吸了口气,悻悻问道:“需要在下让出多少级?”

卢象升淡淡说道:“我一力保下来,你给你留一千级,再帮你把阵斩老回回的功劳保下来,其他的五千五百七十级,都要让出去。”

李植脸上一红,正要说话,卢象升又说道:“虽然你只留下一千级,但是你只是一个从五品副千户充任防守官,正兵兵额只有一百多,如今有这一千级也是浩荡大功。功劳报上去,我保你连升三级,到时候一个正四品卫指挥佥事充任操守官逃不掉的!”

大明朝的惯例:参将以下的地方武官,升迁调动由地方督抚及指挥使上报。参将以上必须有兵部报批,内阁批准同意后,以圣旨下。李植现在的官位低,升迁基本上都由督抚报备。卢象升挂着兵部侍郎的官衔,是兵部武选司的上官。他向武选司报备李植正四品的官位,李植就能拿到这个官位。

听到这话,李植脸色才好看一些,在那里思考着。

卢象升又说道:“副千户,你还年少,升迁太快不是美事。你如今斩获一千级阵斩老回回,一下子连升三级,足以让其它官员侧目了。若再苛求升迁必然引来其他官员的嫉妒,到时候是暗箭难防啊!”

虽然卢象升说得有道理,但是李植还是有还价的空间的。

虽然卢象升要按照官场循例让李植让出级,但如果李植不服把事情闹大,这么多士卒众目睽睽之下朝廷还是能够把事情调查清楚的。当然如果李植那样做就得罪死了卢象升和一众将领,而且最后可能朝廷也不会如何处罚卢象升,但是这意味着李植还是有讨价还价的余地的。

想了想,李植说道:“将级分出去可以,但是在下有两个要求!”

第一百零一章 捷报抵京

卢象升说道:“但讲无妨!”

李植说道:“第一、我升为操守官要在原地升迁,便做天o津左卫范家庄的操守官,不要调往别处。”

李植在范家庄经营产业,如果被调到别处管理这些产业会很困难。虽然地契和工厂都是李植的私产,但是在别人领地上管理自己的产业总归不方便,权威不足容易泄露秘密,所以李植要求原地升迁。

卢象升抚须说道:“此事无妨,我保你就地升为范家庄的操守官。”

李植点了点头,又说道:“第二个要求,就是求总理大人允许我离去,不再援剿,而是返回天o津。”

卢象升听了这话有些惊讶,缓缓问道:“你为何如此心急回程!”

李植拱手说道:“在下担心东奴犯境,在下要回天o津防守!”

其实李植担心的不是建州东奴,而是担心TJ的产业。之所以借口东奴,是因为不想让卢象升知道自己范家庄有那么多高科技秘密需要管理。

自己出征后,虽然留了李兴坐镇范家庄,但李兴毕竟年轻,整个范家庄处于群龙无的境地。如果哪个工厂出了问题,或者有员工泄露秘方秘密,或者有奸人觊觎李图的产业,根本没有人能组织应对。

范家庄的产业是李植的根本,如果那些产业出了问题赚不到银子了,选锋团再强悍也没法维持,就要解散。目前李兴太年轻没有人能代替李植管理范家庄,李植不想长期在外征战,最多打个半年仗就要回去管理产业。

只要维持住范家庄的产业,未来的事业还不是手到擒来?

所以打完汝o州之战,李植便想回天o津去了。

而且卢象升也说了,自己功劳太大升迁太快。这么说的话,以后自己打仗斩级都要算别人的,都是为别人做嫁衣,那自己还在hn虚耗时间做什么?万一范家庄出了问题,自己悔之不及。

卢象升想了想,说道:“如今你位列参将之上,已无人敢折辱你!”

卢象升是在提醒李植,自己让他位列参将之上,这是要慢慢提拔他,未来前途大好。也许过上五年、十年,李植就要在卢象升手下做个参将甚至副将。

但李植哪里能在外征战五年十年?那样的话范家庄肯定出问题,一出问题选锋团也不出军饷。李植拱手说道:“在下知道,但是在下更关心自己在天o津的产业,害怕东奴来了无人守卫。”

卢象升听了李植的话,抚须不语。

这李植,不愿为自己之下!

防卫东奴虽然是个理由,但现在还没有东奴入关的消息,这么急着回去做什么?卢象升琢磨,李植是因为级被分给其他人,心里别扭,不愿意再战。

毕竟是年轻气盛的年轻人啊,吃不得这么大的亏。

若是吃得亏,在自己帐下征战几年,便可做上参将,这年轻人却因小事气愤放弃前程。

不过卢象升也不是非要留下李植。如今老回回被斩杀,流贼中最强的高、李二家大溃败,官军威名已建,流贼已经丧胆。后面对战其他十家流贼时候自然不会这么艰苦。而各地援剿的队伍还在6续到达,兵力上是充裕的。

此时正是各镇兵马追杀流贼建功立业的时候,李植要回去,也只是少个抢功的将领。所谓来者不拒,去者不追,既然李植要走,卢象升也不会苦苦挽留。

卢象升沉思一阵,点头说道:“也罢,如今兵力充裕,你又立下大功,我便允许你的兵马先回天o津。事后我会上奏天子,为你说清楚原委!”

李植拱手一礼,大声说道:“末将谢过总理大人!如此操作的话,在下诚心让出级!”

和卢象升谈好了级分配,李植跟随卢象升走回了中军大帐。

众将似乎都知道卢象升去侧帐里是和李植谈级的,正在那里焦急等待着,如今他们见卢象升满意地回来,便知道这是谈成了。这次大胜李植兵马缴获级占全军的一半,李植若是肯让出级,众将的功劳便翻了一番。众将此时见李植愿意让利,看李植的目光都变得十分和蔼。

就连刚才向李植道歉的五个军官也不再恼羞,都是讨好地看着李植。

密o云副将雷时声见李植要经过他旁边,讨好地说道:“副千户!副千户这次怕是要升做指挥佥事吧?”

李植心情不好,看了他一眼没有搭理他。雷时声被李植忽略,倒也不生气,只是瘪了瘪嘴。

那南o阳参将陈治邦见李植和卢象升谈妥,脸已经不红了,而是满脸的欢喜。他刚才既见识了李植的威风,此时又得了李植分润级的好处,如今是十二分地尊敬李植。他在自己前面让出大大一片空间,讨好地朝李植说道:“副千户,这边请,站在我前面!”

卢象升琢磨了一天,便给各将领分配好了级,将奏功的奏章写好,快马到了京师。

斩一万三千级,阵斩老回回马守应,这是大大的捷报。消息传到,京城一时称颂之声四起,都夸卢象升统帅有方,更夸天子封这总理的职位封得大大的英明。

夜已深,皇城中的乾清宫内,大明天子朱由检坐在御案前,又仔细地看了一遍卢象升的奏章。

“辽东总兵官身先士卒,坚守大军东翼,斩获一千二百二十七级。”

“山海关副将李重镇奋勇杀敌,突破伪王伪将东翼,斩八百八十一级。”

“密o云副将雷时声坚守东翼,斩七百六十三级。”

朱由检看到这里,笑了笑,把奏章放在御案上,笑着朝王承恩问道:“王承恩,朕封的这总理卢象升如何?”

王承恩躬身说道:“皇爷英明,这卢象升十二分的骁勇,亲自挥刀杀到战场上,打得高迎祥李自成落荒而逃,阵斩老回回,实在是不可多得的良帅。皇爷慧眼独具,才找到这样的帅才!”

朱由检笑了笑,说道:“这是兵部尚书张凤翼的推荐,辅温体仁的附议!”

王承恩说道:“皇爷能圣心独断,便是大大的英明。那些臣子的建议千千万万,皇爷知道哪一条是对的,哪一条是错的,便是大大的睿智!”

顿了顿,王承恩又说道:“高迎祥是十三家流贼中最强的一家,那李自成和马守应也是强贼。如今总理卢象升以一战之功溃高、李,斩马,官军士气大振,讨贼的形势大不一样了。过段时日总督洪承畴兵马南下,恐怕流贼便是无处藏身了。”

“如此一来,想来这些流贼也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达不了几天了!”

听到王承恩的奉承,朱由检也有些高兴,一甩龙袍前襟坐回御座上。他又看了看那奏章,看到后面,看见关于李植的报告。

“天o津范家庄防守李植,阵斩贼帅老回回马守应,斩一千零六十五级。”

一千零六十五级?这岂不是比这一战中的副将、参将们的缴获还要多?这是一个防守的战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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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众将观摩试枪

看到这里,朱由检有些诧异。想了半天,朱由检不由得有些怀疑自己所了解的卫所军官情况了,转头朝王承恩问道:“王承恩,一个卫所防守官有多少兵额?据朕所知,不过两百人吧?”

王承恩躬身说道:“皇爷英明,防守的兵额确实不过两百人。据奴才所知,各地各镇不太相同,若是九边的军镇,防守怕是只有一百五十正军兵额吧!”

朱由检愣了愣,又仔细读了一遍那一行小字。

“天o津范家庄防守李植,阵斩贼帅老回回马守应,斩一千零六十五级。”

崇祯把奏章放在了御案上,惊喜地叹道:“一个卫所防守官,统兵不到两百,居然能阵斩贼帅马守应,还斩一千多级,这是怎样的勇将?”

王承恩愣了愣,走过来凑到御案边上,细细地看了那一封奏章。半响,王承恩也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皇爷,这确实是个勇将,以一百多兵卒斩杀一千多贼兵,还阵斩马守应,比一干副将参将斩都多,这是不可多得的勇将啊!”

“便是已故总兵曹文诏,也不过如此!”

朱由检喟然说道:“阵斩马守应,肯定大大地鼓舞了士气,此战此子功勋卓著。想不到曹文诏之后我大明又有如此良将。若是大明诸将都如这李植一般悍勇,那东奴和流贼又算什么?克日便可平定!”

王承恩说道:“是皇爷的德行感召上苍,所以才又有此等勇将现世!”

朱由检大声说道:“这个防守官李植表现不俗,你在批红上写清楚了,朕赏李植白金一百两,以彰勇将杀敌之功。”

一个月后,李植杀敌一千余人,阵斩马守应的消息传回了天o津。

天o津兵备道查登备得了消息,赶到巡抚贺世寿的衙门和贺世寿商讨这个消息。

“巡抚大人,我听到消息,说范家庄的李植阵斩老回回马守应,缴获级一千余!”

贺世寿抚须笑道:“这个消息老夫已经知道了!”

查登备说道:“那老回回马守应也是有名的一家流贼,纵横南北七、八年,最是彪悍善战。想不到竟折在我们天o津一个防守官刀下!”

贺世寿淡淡说道:“李植此子,是有些本事的。”

查登备拱手说道:“前些时日我听闻巡抚大人派一个防守官援剿,还十分担心,担心援剿不力被兵部怪罪。如今看来,李植此子十分骁勇,其战功可以媲美总兵副将啊!”顿了顿,查登备啧啧说道:“便是天o津镇海营的参将骆振定带镇海营去援剿,恐怕也斩获不了这么多级。我听说李植带了一千多家丁出战,没想到他的一千多家丁战斗力可以媲美三千正军!此子如此善战,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而且李植以小小防守的身份能分到一千级,说不定实际斩敌更多!”

查登备赞叹了一阵,又说道:“外面都传,都说李植是大人的亲属?”

贺世寿听到这句询问,笑着抚须不语。

有李植这样一个“亲戚”,实在是给贺世寿长脸。这李植不但经营产业有一套,带兵打仗也十分骁勇。去年带一百多人就剿灭了积年悍匪过山空,今年带一千多人出去就阵斩老回回马守应。以前李植希望别人觉得自己是贺世寿的亲戚,如今反过来,贺世寿也希望别人觉得李植是他家亲戚了。

见巡抚笑而不语,查登备觉得这传言多半是真的。这李植是贺世寿的亲戚,又被贺世寿一手提拔起来,算是贺世寿嫡系中的嫡系了。这次他又立大功,回来一个操守的职位是跑不掉的,贺世寿的人马气势很盛啊!

这天o津,快要变成贺世寿的一言堂了。

查登备心中不爽,脸上却丝毫没有展现出来。

查登备说道:“巡抚大人,我听闻卢象升想留下李植在军中,李植却要求带兵回天o津。”

听到这句话,贺世寿更加得意。

李植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是贺世寿的嫡系,贺世寿当然不希望李植长期为其他巡抚、总理驱策。李植主动要求回天o津,这就证明他不愿意被卢象升这个上级收服,而是要继续留在贺世寿旗下效力,这让贺世寿大大的有面子。

自己对李植的一番提拔,没有白费啊!

贺世寿说道:“李植是个识趣的年轻人。等他回到天o津,我让他见你一面。”

查登备笑道:“那我就等着见一见他了!”

汝州之战的消息传了出去后,便在各地渐渐酵,引起各种反应。但暂时停留在汝州的卢象升一军,并不知道外面的种种情况。

上报完奏章的第二天,卢象升帅诸将到李植军中,查看李植的鸟铳大炮。

李植这一次战功实在太彪悍,让各路将领都十分吃惊,他们自然想知道李植是如何赢的。他们当时在战场上隔着贼兵看不清李植是怎么杀贼的,听李植说是靠鸟铳大炮之法破敌,便要李植演示一番。

李植早就料到了会有这样的情况,当然早有准备。早在从天o津出时候他就准备了没有膛线的燧枪十把,拿来糊弄这些大明官员们。

至于大炮,直接给这些官员们看看也没有关系。

卢象升等官员齐齐站在校场上,看李植的士卒演示鸟铳大炮。

十把燧枪在选锋团士兵的操作下齐齐开火,一次次打中了七十米之外的木靶子,看得一众大明官员们齐齐点头。

“不愧是天o津的兵马,果然装备精良!这鸟铳居然不用火绳!”

“天o津的鸟铳竟然让士卒们如此放心射击,不怕炸镗?”

李植见众将看得热闹,便顺着众将的话头说道:“敌人冲上来时候,千铳齐射,往往一次就能把敌人士气打垮!正是凭此火器我才击败了老回回!”

众将们恍然大悟,都说难怪李植能击败老回回。

鸟铳射击完,李植让士卒们把燧枪交到卢象升手上细看。卢象升把那燧枪机看了又看,最后点头说道:“李植,你这个鸟铳不用火绳,倒是稀奇,这方法是你独创的么?”

李植拱手说道:“这是在下偶然想出的一个办法!”

卢象升摆弄着那把燧枪,淡淡说道:“我看军士们射击时候十分放心,这些鸟铳都没有炸镗的风险?”

李植回答:“在下给匠户们给足材料钱,这一把鸟铳在下给足六两材料钱,再给工匠四两工钱。一旦鸟铳炸镗就严厉追究工匠责任,所以造出来的鸟铳不炸镗!”

听到李植的话,一旁的将领们都沉默了。他们这些军官和他们的手下大小将官们整日都在思考如何从匠户身上榨取银子,什么时候想过给足材料银子?甚至给那么多工钱让匠户安心劳动?李植这一把鸟铳耗资十两,他们是学不来,也不准备学。

多搜刮银子,银子多了多贿赂各路神仙,才是升官财的良策。即便像李植这样横扫八方,最后还不是要分润级给他们?他们虽然吃空饷索贿赂,养的兵马孱弱,但最后升官财的还是他们。

把银子给匠户?那样自己收入少了给各路神仙银子少了,最后说不定一犯小错就要被各路神仙攻击,最后丢了官位甚至性命。

大明不是没有燧枪。据史料记载,崇祯八年南京户部右侍郎毕懋康造自生火铳,以燧石枪机代替火绳枪机。但即便有人明了这样的先进武器,也根本没人大规模装备。

卢象升久在军中,自然知道大明军旅的种种弊病,看了看那燧枪,他叹了一口气。这燧枪虽然稍微改良了鸟铳,提高了火器兵种的战斗力,但是暮气深深的大明军队还是没办法用上这样的武器。

没有其他原因,就是一条:大明的将领们整日想的都是如何捞钱,如何孝敬关键人物,根本不愿意花费银子提高军马的战斗力。即便有个别将领有朝气,最后也得向上上下下各级官员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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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回城

把燧枪还给李植,卢象升说道:“看看你的大炮!”

李植让士兵们把六磅炮推出来,在校场上射击演示。

大炮射了几次,击中了三里外的一个大圈。又直射了几次,打破了四百米外的几块大木板。

众将兵马中都没有装备火炮,对火炮没什么概念,不知道李植的轻炮减轻了一百多斤大大提高了机动性降低了造价,反而都觉得李植这大炮倒是稀松平常。他们都觉得这也就是寻常的小型红夷大炮。红夷大炮九边各军镇多多少少都有一些,只不过李植拥有的数量确实惊人。这样四十门大炮在战场上齐射想必十分壮观,难怪老回回会中了李植的招。

不过这么多红夷大炮,得花多少银子?

卢象升问了一句:“这大炮造价多少?副千户如何有这么多银子造炮?”

明代一贯铜钱六斤重,七百五十斤铜需要一百二十多两铜。而李植的六磅炮用青铜六成用生铁四成,造价更低,铸造一门六磅炮的成本不过一百两。

但李植当然不会直接报出家底,而是说道:“铸造一门大炮十分艰难,良品率只有十分之一,一门要耗银六百两!在下有一些织坊产业,靠这些织坊赚到的钱养军。”

这四十门大炮就是两万四千两银子!

这彪悍的天o津兵马,原来全是银子堆出来的。

听到李植的话,众将都是大眼瞪小眼。一个小小防守官居然靠自己的产业,几万两几万两地往外掏养一支军马!只听说当军官克扣军饷赚钱的,没听说自掏腰包养兵马的。这自掏腰包为国家养军,要思想境界多高才行?

这李植,实在是个异类。

即便是卢象升,听到这个数字也是十分失望,暗道李植强军的法子耗资巨大,是不可复制的,大明朝恐怕也只能有这一例。

看完了李植士兵的表演,卢象升和众将兴趣了了,找不到什么可以借鉴的地方,便各自离开了。

崇祯八年九月二十五日,结束了汝o州之战的选锋团拔营,开回天o津。

来的时候士兵们是用两条腿走来的,回去的路上却多了一千多匹战马、驮马:在洛阳击退两千塘马时候缴获两百匹战马,击败老回回时候缴获了三百多匹未受伤的战马,加上卢象升分给李植的一千匹驮马,选锋团一人一匹马都不止,行军起来轻松许多。

加上卢象升分的一万两纹银战利品,这一行算是满载而归。

部队一路北行,用了两个月,在十一月二十一日返回了范家庄。

选锋团全员归来,斩获战功无算,范家庄百姓们无比欢喜,万人空巷地聚到了南门崇文门门口,放鞭炮敲锣打鼓欢迎子弟兵的凯旋。

噼哩啪啦乱窜的鞭炮挂在城门上,像是舞动的精灵,欢迎英雄的归来。

在欢迎的群中队伍最前面,李植看到了不停踮着脚尖往这边张望的崔合。

看到李植骑在马上的身影,崔合不管身边的丫鬟,撒腿就往李植这边跑来。一众士卒们看见副千户夫人冲过来,赶紧避让。等李植跳下马来抱住她,崔合已经哭成了泪人。

藏在李植怀里,崔合鼻子一抽一抽地说道:“你终于回来了!我还怕再也看不到你了!”

李植笑着摸着崔合的脑袋,说道:“不怕,不怕,我回来了!”

崔合抬起泪水涟涟的脑袋说道:“要是你被人打死了,我一个人日子怎么过啊?”

李植安慰道:“不会被人打死的,只有我打别人呢!”

崔合这才停止了哭泣,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说道:“你打赢啦?”

李植点头说道:“是呀,打死了六千多个贼兵呢!”顿了顿,李植又说道:“不过他们把我的战功分掉了,只留给我一千颗级的战功!”

崔合气愤地撅起了嘴巴,说道:“他们欺负我们!”

李植点头说道:“是呀,欺负我们官小呢!”

崔合抱住李植,孩子气地说道:“我们以后不理他们!”

李植笑道:“对!不理他们!”

说完这话,李植就跳上了乌孙宝马。然后他把崔合拉上马,抱着崔合往城中骑去。

崔合是个十分喜好新奇的女子,这是她第一次骑马,她坐在李植怀里十分开心,破涕为笑。

一路上百姓们看见凯旋的防守官,一个个都是站在道路两侧仰望着,仿佛在向李植行礼。倒是有一群儿童在人群前面跳跃追逐,还往李植的身上洒野花。

等李植走到副千户官厅,看到天o津左卫的守备罗里宗已经等在那里。罗里宗没有一点上官的架子,一见到李植就大步迎了上来,大声说道:“我来祝贺李贤弟凯旋!更来祝贺李贤弟荣升正四品指挥佥事!”

罗里宗听说李植立下大功,即将升迁,更觉得李植前途不可限量,已经主动把对李植的称谓改为李贤弟了。他昨天得到选锋团今天将进城的消息,从早上起就在范家庄等李植,到现在已经等了一个时辰了。

罗里宗觉得李植的实力很强前途很大,所以他现在抓紧机会结交李植。作为一个上官,罗里宗已经没法更亲切了。

李植笑着跳下战马,把崔合扶下马,这才准备给罗里宗行礼。但他还只是摆出一个动作,罗里宗就赶紧扶住他,大声说道:“贤弟何需大礼?莫要折煞愚兄了!贤弟此番出征风头压过一众副将参将,愚兄这个守备算什么?”

罗里宗是看邸报知道的消息。

邸报是明末的官方信息渠道,类似于后世的报纸,向各地的官员传递朝廷和地方的重要消息,所以明末的官员能知道天下的事情。罗里宗看邸报上说李植有一千多级的战功。这一千多级的战功,比汝o州之战的其他副将参将的斩获还要多。

罗里宗知道军中的循例,李植以一个小小防守官能分到一千级,实际斩获必然更多。罗里宗看到邸报后十分震撼,从新审视了李植的实力,对李植越尊敬起来。

李植笑了笑,站直说道:“罗大哥说笑了!兵部的升赏下来了?”

罗里宗笑道:“半个月前就下来了。这次汝o州之战大胜,天子十分欣喜,让兵部第一时间落实了升赏。你的腰牌敕命都在巡抚那里。本来我要帮你带过来的,可是巡抚说要让你亲自去巡抚衙门拿!”

李植知道巡抚这是要自己记他的人情,便笑道:“那我这就去巡抚衙门拿!”

罗里宗抚须说道:“我和贤弟同去,沾一点贤弟的喜气!”

第一百零四章 升官指挥佥事

李植骑着骏马,和罗里宗一同来到了巡抚衙门。

如今李植身份提高了,也不需要再找孙执事了。他直接送上名帖,稍等一会,便有管事的仆人把李植等人迎到二堂。

二堂里面,巡抚贺世寿和兵备道查登备已经在那里等待。

贺世寿看见李植走过来,笑着对查登备说道:“看!来了!还带了个守备来!”

查登备拱手说道:“巡抚大人算得好准!”

李植和罗里宗走进二堂,朝巡抚行了礼。李植站起来说道:“多日不见巡抚大人,大人越春风了!”

贺世寿哈哈大笑,说道:“你倒是会说话。”顿了顿,贺世寿指着查登备说道:“这是天o津兵备道查登备,他今天专门来见你!”

李植转过去看了一眼查登备,见他四十多岁,一张国字脸,下巴上没有胡子,鼻子下面却有两瓣胡须,一双细长的眼睛十分有神。

罗里宗跟在李植身后,转身便跪了下去,说道:“下官见过兵备大人!”

李植也转过去正要行礼,却被查登备一把扶住。也不知道是因为李植是巡抚的亲戚,还是因为李植实力惊人立了大功,这查登备十分看得起李植,不让李植行礼。

“操守官今日是凯旋的英雄,无需行此大礼!”

等李植站起来,那查登备上下打量了李植一番,又说道:“果然是少年英雄,难怪能立此大功!为我天o津争来了好大一个脸面!”

李植见他称呼自己为操守官,知道自己这次是真正升为操守官了,不禁有些欣喜。

“兵备大人过奖了!”

贺世寿见查登备已经说出李植的升迁,不再拖延,让仆人拿出李植的腰牌敕命,大声说道:“李植,这次援剿你没有让我失望。如今兵部升赏已经下来了,升你为正四品天o津左卫卫指挥佥事,充任范家庄操守官。这便是你的腰牌、敕命和几套官服,你可要收好!”

贺世寿把东西交道李植手上,笑着问道:“我这次让你去援剿,安排得如何?”

李植躬身领过东西,大声说道:“下官升职全赖巡抚大人提拔安排,李植没齿难忘!”

贺世寿笑着点了点头,又大声说道:“天o津左卫卫指挥佥事李植,跪下接赏!”

李植突然听到这句话,不明就里,只能稀里糊涂地跪在地上,却听到贺世寿说道:“天o津左卫指挥佥事充任范家庄操守李植,天子喜你此番骁勇杀敌,平贼有功,特赏你白金一百两!你可接好了!”

原来是天子另有赏赐!

李植跪在地上,恭敬接过天子赏赐的两颗大银锭,捧在手上。只见那银锭雪白雪白成色极好,两头大中间小,边缘翘起,中间上面刻着:“6字二千三百三十号”,中间两边刻着:“银作局崇祯七年十一月内销镕”,“花银五十两重”,“作头顾阿信等”,“匠人仇士平”。

看到天子御赐的银子,贺世寿、查登备和跟在后面的罗里宗都露出羡慕的表情。这一百两银子可不光是银子,更是一种莫大的荣誉。大多数武官一辈子也没得过这种殊荣,一般来说受到封赏的人都会把这天子赏银当作传家宝的。

李植跪在地上唱到:“皇恩浩荡,臣李植感激不尽。”

贺世寿听李植唱完,点头说道:“快去把官服换上吧!”

李植这才爬起来,到厢房去换了官服腰牌。

那正四品指挥佥事的一套装备和从五品副千户的大不一样:乌纱帽帽顶用金,镶着一颗大珍珠做帽珠。官服常服不同于青色的副千户官服,是大红色的。官服的补子上绣素云下绣海浪,中间绣着一只张牙舞爪的老虎。官服配套的腰带是素金的。

再看那腰牌:腰牌是黄金铸成,用料扎实,比副千户镀金的腰牌要高档得多。腰牌阔两寸,长一尺,上面纹着双云龙,双伏虎。腰牌背面是太祖高皇帝的鈒文训话,正面刻着一行字:天o津左卫卫指挥佥事李植。腰牌尾都有圆洞,上面挂着一根红丝绦。李植将腰牌挂在腰带上。

李植在铜镜里照了照,觉得这一身大红官服让自己威武许多,十分满意。

李植穿好衣服回到二堂,贺世寿就抚须哈哈大笑,说道:“好大一个武官来了!”

李植虽然只是一个卫所操守官,在巡抚帐下根本不入流。但明代武官论起品阶普遍较高,此时李植论起品阶来是正四品武官。他穿着大红的官袍,和正三品的文官贺世寿穿着同样颜色的官服,看上去气势相当。

当然,世事不能靠气势做判断,明末的武官相当不值钱。便是正三品的“卫指挥使”罗里宗遇到遇到正四品的“按察使司副使”充任“天o津整饬兵备道”查登备也要跪拜。

李植笑道:“巡抚见笑了!”

兵备道查登备说道:“操守官步步高升,实在令我等羡慕。”

李植拱手说道:“全赖巡抚大人提拔!”

贺世寿见李植识趣,抚须笑而不语。

和巡抚说了几句话,李植就告退了。出了巡抚衙门,李植又和罗里宗告辞。

李植虽然升为操守官,但如今还是守备官罗里宗的下级。但那罗里宗却没有摆出上级的官威来,对李植十分亲昵,拍着李植的肩膀说让李植多来卫指挥使司走动!李植一一答应,这才离开。

李植穿着大红官服骑在马上,气势大不一样。卫城道路上的行人纷纷避让,唯恐冲撞了这高品武官。

李植出了天o津卫城,一路向西,进了范家庄西门。

看到李植升官换了红色的官服,道路两边的范家庄百姓们都兴奋地让开道路,仰视着马上的李植。

“防守大人升官了!穿大红官服了!以后叫什么?”

“你懂什么!东家现在不是防守了,我估计东家如今已经是操守大人了!”

“东家真本事,跟着东家前途大好!”

李植的升迁让范家庄的百姓们十分兴奋——李植的官位越大,他们在范家庄的美好生活就更有保障,他们是十二分希望李植升官。

李植骑马骑到官厅大门前,当然如今这官厅已经是指挥佥事官厅了,跳下马来。

母亲郑氏带着几个丫鬟坐在正堂等李植,此时看到李植穿着一身大红的官袍走进来,郑氏惊讶说道:“植儿,你可回来了,这几个月我都在盼你回家呢!我昨天听说你今天要回来,今天早上就在这里等你,可上午你一到门口又走了。”

“我随守备大人到巡抚衙门领官服腰牌去了!”

郑氏问道:“你如今怎么穿大红的官袍,几个月没看到你,你又升官了么?”

李植笑道:“是呀母亲,如今我已经是正四品的武官了!”

郑氏惊讶说道:“正四品?好大的官啊!官名叫什么?”

“卫指挥佥事!”

郑氏欣喜地和几个丫鬟对视了一眼,走上来拉着李植的袖子说道:“植儿,你同我去侧院给你爹上几炷香!告诉你爹你升官的消息。”

李植跟着郑氏来到郑氏住的侧院,在侧院正堂里的父亲牌位前上了三柱香。郑氏也点了三炷香插上去,念念有词道:“当家的,你儿子如今出息了!出去打了四个多月的仗!如今已经是正四品武官了!卫指挥佥事!你在那边知道消息,也该含笑九泉了!”

李植笑了笑,又和母亲说了一会话,这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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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召见下属

第二天,李植的两个新下属来范家庄拜会李植。

范家庄的主官升为操守官后,附近的两个防守官被划归范家庄操守官管辖。两个千户原先是李植平级,如今已成为了李植的下属。李植升为他们上官的消息早已被通知下来,两个千户听说李植回到范家庄,便急忙来范家庄见李植。

两个千户都穿着正五品的官服,其中的一个是李植的熟人,静o海千户所千户充任运坊里防守官尤化。另一个千户是天o津左卫前千户所千户充任石头堡防守官苏恭。石头堡离范家庄也很近,李植以前也听说过苏恭这个人物,听说是兵备大人的远房亲戚。

尤化一进指挥佥事官厅就堆上了满脸的笑容。看到李植,他那张微微胖的脸上甜得能滴得下蜜来,跪伏在地大声唱到:“下官尤化见过操守大人!”

另外一个千户苏恭则显得有些木讷,脸上没什么表情,闷着头在地上一伏:“下官苏恭见过操守大人!”

李植淡淡说道:“免礼!”

两个千户爬了起来,递上了礼单。

李植先看了看尤化的礼单,上面无非是些丝绸补品之类的物品,价值大概三十多两。这个尤化是个官痞,最有看人的眼色。如今李植连连提升风头正劲,他自然知道要巴结,出手也算是不小气。李植点了点头收下了。

“尤千户破费了!”

尤化赶紧说道:“一点心意,谈不上破费!”顿了顿,尤化又巴结说道:“去年这时候指挥佥事大人还是正六品百户哩,如今大人平步青云,已经是正四品指挥佥事了!当真是少年英雄!”

去年的这时候,李植刚刚启程去剿灭山贼过山空,尤化还是李植的上级。一年过去,尤化已经是李植的下属,要跪拜李植了。

尤化虽然是夸奖李植,但话里还是有些悻悻的意味。

李植笑了笑,没有搭理尤化,又打开了苏恭的礼单,却看到上面只有价值几两的丝绸,不禁有些不爽。李植倒不是缺这几十两银子,只不过明末的官场自有明末的潜规则,拿价值这么少的礼物来拜见李植这个操守官上级,就有瞧不起李植的意思了。

虽然李植从来不从官位上捞钱,但李植也做过防守官,自然知道防守官的油水:一个防守官有一百多兵额,一个月克扣兵饷吃空饷也能捞几十两银子,再加上下属屯堡管队的孝敬,役使兵丁耕种私田的收入,一个月捞七、八十两是稀松平常的,拿几两银子的礼物来拜见上级算什么事情?

李植不贪墨,不代表下级可以轻视他。

李植要是不飙,以后便要被这个苏恭瞧不起,以后李植的种种交待,苏恭也不会放在心上。

李植把苏恭的礼单合上还给了苏恭,淡淡说道:“我看你也不用给我送礼了!这礼单还给你吧!”

见苏恭送的礼物狭促李植飙,尤化脸上一喜,便摆出看热闹的表情出来。

苏恭呐呐地接过礼单,脸上泛起一阵惶恐,终于摆出了一张笑脸,说道:“操守大人,不是下官抠唆,下官实在是没有银子。操守大人,你那么有钱,也不在乎下官这点礼物吧?”

李植淡淡说道:“好,苏恭!那我下午便和你去一次石头堡,检查一下你有没有吃空饷喝兵血,有没有私占军田役使兵丁?若是这几项你一项都没有犯,我一定会奏报巡抚大大地提拔你!”

顿了顿,李植又说:“如果你犯了一项,那本官就不客气了!”

听到李植的话,那苏恭脸上渐渐有些害怕了,他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大声说道:“操守大人,下官有两房小妾七名子女,花销实在很大,入不敷出啊!”

听到苏恭的话,站在一边的尤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尤化暗骂这饭桶只会喝兵血养女人,脑子这么不好使——你家里小妾多花销大和操守大人什么关系?难道操守大人还该帮你养女人孩子?

李植冷冷说道:“你什么意思?”

跪在地上的苏恭听到李植冰冷的语气,终于明白过来了,他猛地往怀里一掏,又摸出一张礼单,和刚才那张礼单合一起送到了李植手上。

李植看了看那张新礼单,上面列着四十多两的礼物,合上刚才那张旧礼单,一共有价值五十两的礼物。

原来这个苏恭刚才是试探李植,试探失败了他还留有后手。大概他是觉得李植这么年轻,一定好糊弄。刚才那饭桶一样的言论,都是装出来的。

李植拿着两张礼单,琢磨了一会:自己这样逼这个苏恭给自己送礼,苏恭回头不会说自己敲诈他硬要他送重礼吧?

好在这礼单金额很小,几十两,也就是个见面礼,就算苏恭出去乱说别人也不会当回事。不过既然想到这一层,李植心里就更厌恶这个苏恭了。李植暗道无论如何要惩罚一下苏恭,否则也太不把自己放眼里了。

听说这苏恭是兵备大人的远房亲戚?

那又如何?李植真要刁难他,兵备道远水也难救近火。

“苏恭!本官这个月会抽空到你石头堡去一次,视察军情!倘若有人拦我的马告你的状,本官一定会严肃查处!”

听到李植的话,跪在地上的苏恭额头上冒出一层细汗,开始后悔自己对李植的试探,大声说道:“下官一定在堡门前迎接操守大人,陪同操守大人视察!”

李植淡淡看了跪在地上的苏恭一眼,也不叫他起来,只大声说道:“好了,说正事!你们两人大概也听说过我的作风,我对你们两人的要求也很简单!”

范家庄外的其他屯堡,李植还是不想插手。大明的官场牵一动全身,各种关系错综复杂,一砸别人饭碗就会引来各种报复,李植不想找麻烦。但是对于自己的下属,基本的要求还是要提出的。

“第一,吃相好看些,不要引起兵变民变!倘若激起事端,本官绝对会彻查你们的所有作为!”

“第二,屯田子粒只能多不能少!少了我就会去查为什么少!”

“满足了这两条,我便秋毫不犯!做不到这两条,别怪我铁面无情!”

两人经过一番试探,知道李植不是个好相与的,此时对李植已经是十分恭敬,赶紧答道:

“下官知道了!”

“下官明白了!”

第一百零六章 玻璃窖扩产

处理完官场上的迎来送往,李植就开始检查自己的产业了。到汝o州去援剿一走就是四个多月,李植很担心自己的产业出问题。

李植先去工人最多的纺织工厂看了看。

纺织工厂还是老样子,雇佣着一千七百七十人,到处都是各种机器摩擦的声音。纺织工厂直接购进粗棉花最终产出李家精布,能完成整个产业链的生产,每个月产布三万一千匹左右。这些精布通过董家的销售网罗行销到大江南北,每个月能给李植带来八千四百两的利润。

纺织工厂的总管是李植的舅舅郑元,如今他做了大总管,十分得志,说话快人快语早没有当初的腼腆模样。郑元的管理还不错,李植在工厂内检查了一番,没有现什么问题,机械保密上也没有什么漏洞。

李植又去肥皂作坊检查了一下。

肥皂作坊如今已经有两百名工人,作坊里到处都是大坛子大铁锅,工人不断在坛子铁锅里加入原材料,加热搅拌。如今肥皂作坊每个月产出肥皂七十万块,其中五十万块卖给许敏策销往江南,十万块卖给崔文定卖往京师,剩下十万块以二十文的价格在天津出售。

肥皂产业每个月可以为李植带来八千二百两的利润。

二爷爷李有盛在管理肥皂作坊,李有盛身体还好,做肥皂作坊的总管绰绰有余。李植和他聊了聊,现二爷爷管理上抓得很紧。

李植又去其他地方看了看。

水泥作坊已经开始向京畿的泥瓦匠们销售水泥。不过水泥单价便宜,一斤才三文钱,销往各地主要成本都在运费上,一远了运费太高就不划算了,产业做不大。一个水泥作坊每个月生产七万两千斤水泥,利润不过一百六十两。

步枪匠人方面,现在李植有匠人一百九十五人,每个月可以生产近两百把米尼步枪。每把枪需要十两成本,每个月李植要花两千两银子生产步枪。到了崇祯八年的十一月底,李植已经有了两千多把步枪。

有了这些步枪,留守范家庄的六百多新兵也练了几个月打靶,算是合格的新兵了。两千家丁全部武装了步枪。有了这两千士兵,李植感觉自己的腰杆又直了一些。

李植现在的实力,已经过天津最大的一支兵马——三千人的镇海营了。虽然李植并不外露实力,但守备、兵备道见了李植都客客气气的。

毕竟这是明末乱世,有兵马就有力量。

火炮作坊方面,这大半年已经生产了八十门六磅炮,已经足够李植使用了。炮兵的比例不能太高,李植让作坊停止生产六磅炮,转而摸索生产十八磅重炮作为范家庄城防的防御火炮。

李植给炮匠们画的十八磅炮设计图是基于这个时代被英格兰人称为“标准长炮”的一种重炮:这种炮炮重三千七百斤,口径392寸,炮长十尺,直射射程一千五百米,抛射射程六千米。李植的炮匠们用铁芯铜体法铸炮,大概能让火炮轻不少。

李植让炮匠们摸索试制,多试验几次不怕失败,只要几个月后能造出来就行。

李植最后检查了一下玻璃作坊。

玻璃作坊是李植第三个比较赚钱的产业,李植找李兴来一问,现玻璃酒具现在已经供不应求。玻璃作坊每个月能产两百五十套玻璃酒具,五十套玻璃茶具。玻璃茶具还好,每个月能卖三十多套。无色的玻璃酒器则极为畅销,一上市没几天就立即卖光。

而且玻璃酒器的需求似乎是越来越盛。不光是京城的人知道了玻璃酒具的好处,京畿各个府县也有来买的,甚至有南方的富商士绅也派人来买货。

李植销售的一套酒具里面有二十个无色酒杯,能够两桌人使用。三十两一套的话,平均一个酒杯只卖一两五钱。和西方货船跨越重洋贩过来无色玻璃杯比起来,李家的无色玻璃酒杯就便宜多了,怪不得富商们都要抢购。

虽然如今玻璃作坊每个月能为李植赚六、七千两利润,但显然这个产品的盈利潜力亟待挖掘。

李植立即找来蔡怀水,让他马上动手,在原先的玻璃窑旁边再建一个新窑,扩大玻璃的生产能力。当然蔡怀水一个人干不行,李植又雇了六个工人作为第二个玻璃窑的员工,和蔡怀水一起建玻璃窑。

蔡怀水建第二个窑子轻车熟路,只用了二十多天就指挥工人们建好了窑子。第二个窑子一落成,李植就让新窑子全力生产玻璃酒器。新建的窑子比老窑子多一个坩埚,将玻璃酒器的总产能扩大到了一个月六百套。

玻璃酒器的招牌已经打出去,现在市场上供不应求,李植对酒器的销售有了新想法。

李植要搞一个拍卖会!

以拍卖的形式出售玻璃酒具,就能最大化每一批玻璃酒具的价格,实现最大的收益。

拍卖会面对的对象,当然就是天津的豪商们。天津是南北漕运中转站,是商贾辐辏之地,豪商云集。这些豪商们买了李植的无色玻璃杯可以转贩到大江南北,获利高于李植自己在店里卖。李植面对这些豪商拍卖玻璃酒具,一定能卖出更好的价钱。

而且卖货给这些商贾们,实际上也是给他们赚钱的机会,可以扩大自己的人脉。

主意打定,李植就找到许敏策,和他商量开拍卖会的事情。

许敏策听到拍卖会三个字愣了愣,问道:“拍卖是什么意思?”

“就是让买家竞价,价高者得!”

“原来如此!”

许敏策早就听说了李植新开的无色玻璃产业赚钱,此时听到李植要开拍卖会卖玻璃酒器,悻悻地说道:“贤弟买卖越做越大,各种点子层出不穷,愚兄都跟不上了。”

李植知道许敏策这是想要好处,笑道:“我这次把每月六百套酒具分成十二个份额,其中十个份额拿来拍卖。我把剩下的二个份额,也就是每月一百套酒器以三十两一套的价格供给许大哥,让许大哥贩到南方去赚钱,如何?”

许敏策闻言大喜过望,这一百套酒具贩到江南去估计能卖到四、五十两银子一套,刨去运费、钞关和人工费用,这一百套就是每月一千多两的利润。

许敏策暗道李植是个识趣的人,自己把他介绍给巡抚没有错。

不过许敏策又琢磨:这无色玻璃酒器大量销售,卖到五十两的价格也是极限了,到时候肯定要动用自己在江南的人脉网络宣传,这一千多两银子赚起来倒是没有肥皂买卖那么轻松。

但有这么多钱赚,总是好事。

李植向许敏策让利,也有自己的想法。许敏策和巡抚贺世寿实际上是一家人,许敏策在贺世寿的巡抚衙门里很有言权,向许敏策让利实际上也是加深和巡抚关系的一种办法。

许敏策得了好处,微笑着说道:“贤弟放心,我这就向天o津所有大商人下帖子,让他们到醉仙楼去参加拍卖!”顿了顿,许敏策又问道:“时间定在什么时候为好?”

“就后天下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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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拍卖玻璃杯

十二月的天o津卫城,正是最冷的时候,冰冷的寒风从衣服领子的缝隙里往里面钻,让人手脚冷。路上的行人们大多都穿着黑不溜秋满是补丁的棉衣,在肮脏的道路上快步行走。快点赶路早点进入没有寒风的室内,就是这些行人最大的愿望。

而城西的醉仙楼里,此时却是温暖如春,十分干净整洁。三楼的大厅里摆了不少铜暖炉,让整个大厅保持在舒服的温度上,让聚集在这里的天o津豪商们感觉不到寒冷。茶几上摆着的香炉里点着香料在烧,让整个大厅香气扑鼻。

李植之前让醉仙楼的小二们按后世拍卖会的样子摆好了椅子,此时所有椅子都面对西面的戏台。天o津的豪商们来了一大半,坐在椅子上交谈议论着今天的拍卖会。

此前许敏策已经把拍卖会的规则写在了请贴上,这些大商贾们都知道今天的规矩。

“这拍卖真是个稀奇的事情!”

“李家的新点子就是多!”

“我今天就是来看稀奇的!”

“别说,能买到李家的货是好事。看看许敏策,跟着李植赚了多少银子?”

“啧啧,今天说什么我也要买到一个份额的玻璃酒具!我卖到苏州去!”

众人正在那里议论,却听到楼下传来一阵吵闹声。众人对视了一眼,走到窗户边把窗户打开来,往楼下吵闹处看去。

众人看到了6化荣。

天津清军厅同知6化林的弟弟6化荣正要闯进醉仙楼,却被李植的家丁拦了下来。

“你没有请帖,不能进去!”

“你家今天请的是天o津的大商人,我家老爷6化荣是天o津八大商人之一,凭什么不让我家老爷进去!”

李植的家丁拿出腰上别着的短棍,大声说道:“我家老爷李植有令,今天醉仙楼包场!没有请帖的,不准进,硬闯者拿下!”

6化荣冷哼了一声,冲那几个李家家丁说道:“莫非你敢在天津拿我6化荣不成?”

李植的几个家丁对视了一眼,站直了腰板,大声说道:“硬闯者拿下!”

6化荣正要骂人,却听到背后传来冷冷的一声喝骂:“哪个敢闯本官的私宴?”

6化荣回头一看,看到李植和许敏策一起走了过来。6化荣看到李植身上穿的大红武官官服,脸上一萎,有些失了气势——便是他大哥6化林,穿的也不过是青色的正五品官服。虽说武官不值钱,那也毕竟是个正四品的官啊!

更何况李植的实力不止是他的官位,他兵强马壮刚立援剿大功,现在是巡抚身边的红人。李植身边站着的许敏策,就证明李植现在和贺世寿关系匪浅。

6化荣看了看李植,咬牙说道:“李植,你宴请商人不请我?”

李植淡淡说道:“你我有仇,你忘记了?我不请你没什么问题吧?”

6化荣听到李植说和自己有仇,倒是有些紧张,呐呐说道:“李植,以前的事情已经过去了!”

李植笑着说道:“过没过去,是本官的判断,不需要你来决定!”

6化荣听到李植这话脸上一白。李植现在风头正劲,他不但有巡抚撑腰,而且据说养了一、两千彪悍家丁,十分有实力,已经不是清军厅同知可以欺负的小人物了。众人都议论说李植迟早还要高升。

6化荣现在,十二分不想李植记挂着自己。

见李植记仇,6化荣吞了口口水,转口说道:“李植,如今我来是想和你做生意的!你让我进去,我买你的无色玻璃!”

李植冷冷说道:“和你没什么生意可以做的!送客!”

在李植的撑腰下,几个家丁拿着棍子迎了上去,把6化荣逼下了醉仙楼门口的台阶。

6化荣看了看李植,又看了看许敏策,一咬牙,默然离开了。

见李植逼走了6化荣,三楼窗户边上的大商人们都出一片“啧啧”声,都赞叹李植如今平步青云,威势已经和从前大不一样。若是以前那个没有官位的李植,在6化荣面前哪有这样的强硬?

大商人们看了一会热闹,又关了窗,回到了位置上坐着。

李植心情很好,拾级走上了醉仙楼三楼。

看到李植走进三楼大厅,豪商们都站了起来迎接李植。

“李操守来了!”

“见过操守大人!”

“指挥佥事大人别来无恙!”

李植看了看,现天津八大商号有六家派人来了,有一些更是家主亲自来。加上身边的许敏策,除了6化荣6家其他七大商号都聚齐了。李植在人群里看了看,又看到了销售李家精布的董家董至义,以及卖碱面给自己的薛员外。

李植拱手说道:“诸位坐!”走到戏台上,李植说道:“今天拍卖的规矩大家都知道了。以每月五十套酒具为一组,一共十组,大家竞价购买各组货物,出价最高者得。竞价成功的商家要交一百两订金给我,然后择日交割货物钱款!”

顿了顿,李植又说:“玻璃酒具上市也半年了,大家都听说过这商品,都知道自家能把酒杯贩卖到多少两,大家竞价时候量力而为!”

李植说完这话,让仆人们拿出几套玻璃酒具出来,装上烧酒分到各个商贾手上,让他们再仔细看看。

众人又看了那玻璃酒杯一次,不少人出赞叹:

“无色透明,晶莹剔透!”

“有色的玻璃常见,这完全透明没有气泡的玻璃还真是少见!”

“我倒是见过西夷贩来的无色玻璃杯,但那比李家的贵多了。”

“这玻璃杯装上烧酒,倒似水晶杯一样。”

李植见众人手上都有了玻璃杯,都鉴赏了一番,便让纺织工厂的经理郑晖站上台去做主持人,开始拍卖。

玻璃酒器从底价三十两一套开始拍卖,五钱加一次价。

“三十一两!”

“三十一两五钱!”

“我出三十二两!”

第一组玻璃酒器拍卖时候,坐在下面的买家们琢磨着后面机会还多,还十分谨慎,加到三十五两五钱就没人再加了,让卖布的董家捡了个便宜。那董至义琢磨着这酒具卖到山东去能卖四、五十两一套,乐得眉开眼笑。

第二组,竞争就开始了,直接把价格推到了三十六两五钱,最后源兴行的老板查云克抢下了第二组酒具。查云克是做通番海贸生意的,最清楚奢侈品的行情,也有销售奢侈品的渠道。他知道这三十六两五钱拿下的玻璃酒具能赚不少银子。

第三组、第四组,价格一点点上去了。到了第八组,价格已经涨到了三十九两,最后查云克又拿下了第八组。

第九组、第十组,价格都稳定在三十九两。

最后一场拍卖下来,李植收到了一千两订金,以平均三十七五钱的价格卖出了五百套玻璃酒具。按这个拍卖的情况,李植算了一下账,算下来玻璃作坊每个月的盈利增加到了一万七千两。这利润和纺织工厂和肥皂作坊加起来差不多。

这是一大笔财富,能让李植做很多事情。

第一百零八章 招募新兵

李植正在那里兴奋,源兴行的老板查云克走了上来,说道:“指挥佥事大人好大的买卖!”

李植笑道:“查老爷买了两组酒具,也能赚不少银子吧!”

查云克说道:“我这两组玻璃的辛苦银子,和指挥佥事的利润比起来就实在是稀薄了!都说天津八大商号,我看早就该改成九大商号了!”

李植知道这查云克做的是跑海的生意,一年获利不菲,卖两套玻璃酒具的利润对他来说不算大买卖。想到海船,李植随口问道:“查老爷出海赚的是大钱,查老爷的船是自己造的?”

查云克见李植问起,想了想说道:“不瞒操守,我的船是自己找船匠造的。操守问这个,莫非也想做这跑海的生意?”

崇祯朝时候大明开放了海禁多年,但对下海通洋的船只数量限制,只有领到市舶司“船引”的海商才能从福建月港出下海通洋。这船引每年只有一百多份,都被一些最有关系的商人收入囊中。而有许多想下海却没有市舶司关系的海商,就只能走私了。

但走私船被官方视为海贼,没有地方上的关系也是无法操作的。查云克是兵备道的侄子,而兵备道又管着天o津海面的海防事宜,这才让查云克能放心地从天o津扬帆入海。

李植一个操守只管范家庄,想做这通番买卖目前是无法操作的,李植也是随口一问。

李植笑道:“要是以后我想造船,便要找查老爷介绍造船匠人了!”

查云克打量了李植一番,倨傲地笑了笑,大咧咧说道:“操守大人造船容易,能不能下海就两说了,海面上的事情不是那么容易的。不过,操守如果要造船,尽管找我。”

玻璃的买卖赚了大钱,李植就又在范家庄摆下体检帐篷,招兵买马。

这一次,李植要再招募两千家丁。

汝o州之战让李植明白,这乱世里有兵才是最关键的。有了强悍的兵马,巡抚、总兵甚至总理都会尊重你。虽然斩杀的级不能全部括入囊中,要分给其他高阶武官,但有了战功慢慢升官还是可以的。

虽然大明的武官们都不认可李植的思路,觉得他是在用银子堆出一支强军,实在太败家。但这些人不知道,李植作为一个穿越者,赚钱并不是太难的事情,败家也不是一件傻事。

只要手上有越来越多的兵,只要有慢慢提高的官位,李植就有了真正的实力,就能保护好自己的产业,就能赚更多的银子。

而且说起来,明末的京畿是个危险的地方,女真人动不动进来劫掠一番。城池一旦被女真人攻破,往往就是一阵血洗。天o津位处京畿东侧,自然不是安全的地方。从自保的角度出,李植也要赶紧训练出更多的强悍兵马。

李植的兵马待遇优厚,第一批二千家丁都已经奔小康,这是周围几十里的居民都知道的事情了。第二批招兵布告一帖出去,立刻就有几万人涌向了范家庄应募,他们希望加入选李植的队伍,做一个三两月钱,三顿有肉的士兵。

体检、面试按部就班,崇祯八年十二月二十七日,李植赶在过年前招满了两千家丁。新的两千家丁组成了新的一个团,被称为破虏团,团长是李植的弟弟李兴。李植从选锋团中选拔表现优异的军官和士兵到破虏团担任军官,把组织框架搭建了起来。

方老三是破虏团的一名新士兵。

他本是范家庄西边方家村的一名民户子弟,前几天听村里的读过书人的人说镇上贴了布告,说范家庄招收家丁。范家庄的家丁啊,那是多令人向往的差事啊,以前听村里消息灵通的人说过:范家庄的士兵每天提供三顿管饱饭,餐餐有荤菜,而且还一个月三两银子。这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事啊!

虽然范家庄的家丁要出征打仗,却每次都是大胜,没听说有人负伤战死。

方老三姐姐已经出嫁,家里有一个大哥、一个弟弟。家里只有旱田三十三亩,怎么看都供不起三个男丁成家。方老三亟待找一个出路!听到范家庄招人的消息,方老三立即和村里十几个年轻人一起来应募,最后一路体检、面试,结果只有方老三一个人被录用了。

他自幼身体健康,又不夜盲,人又老实,符合范家庄的要求。

方老三被录用的消息传出去,整个方家村都来方老三家贺喜。方老三的老爹高兴,干脆借了三两银子在家门口摆了两桌流水席,请全村人来吃。

全村人都兴高采烈地来吃流水席,那气氛和方老三中了秀才似的。

方老三他爹不客气地和方老三说,这流水席的三两银子将来是要方老三还的——也就是知道方老三将来有钱还债,别人才把这三两银子借给方家。

后来过了两天,方老三他爹又在村里借了四两银子,给一家五口人每人做了一套体面的新棉衣,说这钱将来也要方老三还。

现在方家的人都把方老三当财主了,毕竟一个月有三两的月钱啊!这年头要是节俭些,一口人衣食住行一个月开销不过七、八钱银子,三两银子可以养四口人。方老三一个单身汉,在军营里包吃包住,哪里花的掉三两银子?

方老三只能笑着把这些欠债答应下来——被范家庄李家人募为家丁,碰到这天大的好事,不出点钱让家人乐一乐,实在说不过去。

在家里乐了半个月,方老三便别了家人,按要求到范家庄报道了。

他被分到破虏团第一营第三连第三排第一班。报道那天,连长给他一个刻有他名字的木质腰牌。

拿到了腰牌,方老三就跟着班长到军营里放行李去了。方老三的班长叫做蒋充,是个十分强壮的老兵。一路上蒋充也不和方老三说话,对方老三这个新兵一脸的瞧不上。

军营建在城南,是一间一间的大宿舍,每个班一间房,房里面有四张上下铺双层床。每五个宿舍建有一个公共澡堂和厕所。澡堂里配有免费的肥皂和热水,班长蒋充到了军营才和方老三说,新兵们进军营后要立即到澡堂里洗澡,以后冬天每三天要洗一次澡。春秋夏每天都要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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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老花眼镜

方老三赶紧找了一张空床放下行李,端着的木盆去澡堂用从没用过的神奇肥皂洗澡,洗了一个十分舒服的热水澡。然后傍晚时候方老三和其他六个新兵一起跟随班长走进了破虏团的食堂。

士兵的食堂很大,分为十个,从第一食堂到第十食堂。班长蒋充十分看不上方老三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把新兵们带到食堂的路上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到了第七食堂里才指点了几句。

方老三按照班长的指点,在第七食堂取饭的窗口亮明自己的木质腰牌,炊事兵就把晚餐给了方老三:一块三两的五花肉,一大勺水煮大白菜,还有管饱的白米饭。

肉是红白相间的五花肉,饭是不带一点糠壳的白米饭。

除了过年,方老三这是第一次吃上了有肉有菜的管饱饭,吃得狼吞虎咽,仿佛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吃完一碗饭,方老三又去窗口领了一碗,把肚子都吃得鼓起来才作罢。

吃饱了饭,方老三感觉浑身都舒服。

其他士兵们也是苦出身,一个个嚎叫着吃着米饭和肉菜。

班长蒋充只吃了大半碗饭,坐在那里看着埋头苦吃的新兵们,一脸的鄙视。吃完饭回到宿舍,蒋充一句话不说,只让新兵们正戌时就上床睡觉,说谁要是不睡觉起来炸营了,就是砍头的死罪!

一句话吓得新兵们躺床上大气不敢出。

第二天一早,新兵们在食堂吃上了有鸡蛋、咸菜和稀饭的早餐,就被班长领到了城外的训练场上。蒋充站在队伍前面,看了一眼土包子似的新兵们。

“你们都是新兵,什么都不懂!但你们很快就会懂起来!”

“你们知道我当上这个班长,花了多久吗?”

“不知道!”

新兵们纷纷摇头,蒋充大声说道:“我花了一年四个月!这一年四个月,我练习了四百八十次打靶,做到了一百三十步外次次上靶!我参加了两次战斗!打死了八个贼人,其中有三个是贼人头目!所以我才有今天,做到了你们的班长!”

听到蒋充的战绩,新兵们看向蒋充的目光都不一样了,带上了几分崇拜。打死八个贼人,这是多厉害的人物啊。

蒋充在七个新兵面前走了几步,大声说道:“这里有饭吃有肉吃,还有高额的月钱,这日子好吗?”

蒋充自问自答地说道:“这日子很好!但还能更好吗?”

蒋充又大声说道:“还能更好!”

“只要你们刻苦训练,过了新兵期后开始用心打靶,参加战斗时候正常挥。要不了两年、三年,你们每个人都能做到班长,都能像我一样带七个兵!拿四两的月钱!”

“我如今向操守大人贷款,买了属于自己的一套两层别墅!有自己的房子了!不是我吹牛,来给我说亲的媒婆踏破了我家的门槛!我挑媳妇都挑花眼了!”

“只要你们听从指挥,你们也可以做到我这样。”

听到蒋充鼓动性的言论,七个新兵们只觉得自己前途一片光明。只要服从命令,好日子似乎就在朝自己招手。新兵们挺起胸脯站得直直的。有几个新兵出身太苦,此时听到蒋充描绘的美好未来,激动得满脸通红。

蒋充看了看新兵们,话锋一转,又说道:

“但是,如果有人不服从命令,没有纪律,训练开小差,战斗时候出岔子,那就是军法伺候!”

“不但如此,还要服从保密条例!你们在破虏团使用的武器性能,不能泄露出去,就是朝廷官员问你们也不能说。打靶时候,不能在其他平民面前打!不能和士兵以外的人议论你们战斗时候的情况!要做到严守秘密!”

新兵们坚定地看着蒋充,用目光表达自己对遵守条例的决心。违反条例?这么好的日子!拿刀逼他们他们都不会去违反条例!

蒋充看新兵蛋子们的激动模样,笑了笑,淡淡说道:“第一天训练体能,二十里越野跑,所有人跟着我跑!”

忙完了招募新兵,李植空闲下来,便开始开新的产业。

李植这次要搞的,是老花镜。

有了无色透明的玻璃,做眼镜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这年头大明朝读书的人不多,近视眼也不多,做近视眼镜估计卖不出几副,但老花眼却很多。

老花眼是由于眼睛的睫状肌松驰,晶状体变扁致使物体的像成在视网膜之后,所以就看不清物体。老花镜其实就是凸透镜,利用它的聚光作用,把物体的像前移到视网膜上。

简单来说,只要把圆形玻璃加工成焦距合适的凸透镜,装在木头框架里,就是一副老花眼镜了。

大明朝崇尚礼教,以孝为先,官员和大家族的执掌者都是老人。这些老人掌握着大明朝绝大多数财富,但基本上都是老花眼。眼镜老花了就看不清奏章、文件、书信和名帖,这个问题困扰着大明朝的老人们,而李植就要帮助他们解决这个问题。

只要花些银子就能恢复视物能力,就能重新看清楚文书,想必这对很多老人来说都是一件划算买卖。

制作玻璃凸透镜可以利用模压器把浆状的玻璃模压成型,但是这样制作的玻璃镜片还很粗糙,需要打磨抛光加工,这就需要专门的人才。

李植想了想,决定找一些加工玉石的玉匠来打磨抛光玻璃镜片。玻璃的硬度和玉石基本上差不多,一般来说玻璃比和田玉等软玉硬,比翡翠等硬玉软,能够打磨玉器的工匠就能处理玻璃镜片。

李植带着李老四,在天o津卫城找到一家装饰讲究的玉器店,和玉点老板打听处理玉器的匠人。那老板见李植一身大红官服走进店里,行礼伺候十分殷勤。他听说李植要雇玉匠,也不藏私,直接告诉李植顺天府玉o田县产玉,说那里有玉匠聚集,能找到玉匠。

李植立即带着李老四和几个家丁往玉o田县去。他花了一天骑马行到了玉o田县,到了玉o田县一打听,找到了一条卖玉的胡同,现胡同里面聚集了几十家玉器加工和销售的商人。李植听人说那些玉店都是前店后厂,玉匠都在店铺后面的院子里加工玉器。

李植选了装饰最豪华的一家玉店,走了进去。

玉店老板见一个四品武官带着几个随从浩浩荡荡走进来了,赶紧迎上来行了礼,紧张地说道:“官爷来有什么事情么?”

李老四大声说道:“我家老爷要雇几个会打磨抛光玉器的玉匠,你这里有么?”

那店老板闻言愣了愣,惊惶说道:“官爷,小店磨玉的玉匠人手刚刚好,没有多余的人,怕是不能让官爷雇!”

第一百一十章 磨玉工匠

李老四掏出一锭十两银子的银锭放在桌子上,说道:“店家,我家老爷给你十两,你找几个老练的匠人来!”

那玉器的老板看了看李老四的银子,苦笑道:“官爷,倘若让你雇走了玉匠,小店就要关门了。你便是给我五十两,我也不能让你雇我的玉匠。”

李老四和李植对视了一眼,李植说道:“店家,你把老师傅给了我们,你再培养几个新人磨玉便是。”

那店家说道:“官爷,这些玉匠都是祖传的本事,传子不传婿。老玉匠走了,新玉匠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学得本事,岂是朝夕可以培养的?官爷看在小店本小利薄的份上,不要抢夺小店的玉匠。”

李植听到这话,问了句:“这些玉匠是祖传的本事,不是你教的技术?”

那店家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点头说道:“小店也是拿月钱雇的这些玉匠,都是他们家里传下来的技艺,哪里是小店的本事?”

说完这句话,那店家就反应过来,有些后悔了,暗道这官爷莫非要跳过自己直接雇佣玉匠不成。

李植笑了笑,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和你谈了。”

李植带着一行人离开了玉器胡同,找了家客栈住下了。休息了一会后,李植找到客栈里的掌柜,说道:“掌柜,我有事问你!”

那掌柜见了李植的官服,便要下跪行礼,却被李植扶了起来。

“我要雇几个会打磨抛光玉器的匠人,你可认得?”

那掌柜老实问道:“官爷要怎样的玉匠?若是最顶尖的匠人,能做些巧活,能够在玉石上面上花、打钻、透花的,那工钱可就高了去了,而且也不好请。若是一般的玉匠,只是开玉、扎碢,在我们县就多了,一般是二两的月钱。”

李植问道:“一般的工匠会打磨棱角,给玉抛光么?”

客栈掌柜说道:“那自然是会的,这都不会哪里算得上是玉匠?”

李植点点头,说道:“那你便给我找几个手艺熟练的普通玉匠,要打磨抛光技术好的。我要雇五个人,每个人每月我给三两银子月钱,一日提供三餐,三餐有肉,再给他们每人十五两银子搬家费,让他们到天o津范家庄做事!”说完这话,李植拿出二两银子放桌子上,说道:“这银子给你,算是介绍费。”

那掌柜的脸上顿时笑容满面,说道:“我这就为官爷张罗去!”

李老四见那掌柜满脸喜气洋洋,加了一句:“掌柜的你可找对人!若是找不会做事的工匠来,我家官爷可是不好相与的!”

那掌柜赶紧说道:“晓得的,小民晓得的!”

第二天晚上,那掌柜的就带了九个玉匠到客栈里,介绍给李植。李植看了那九个人一眼,说道:“怎么找来这么多人?”

掌柜的说道:“听到官爷的月钱,他们都愿意来。这九个人都是老手了,官爷挑五个人吧。”

听到掌柜的话,九个玉匠都紧张地看着李植,生怕李植不要自己。

李植扫视了九人一眼,说道:“成了亲的,有哪几个?”

便有六个年纪大些的玉匠站了出来,说他们是成了亲的。李植看了这六人一眼,点了点头,剔除了年纪最大的一人,选中了其他五人。

这五个玉匠有钱成亲,说明他们目前的收入水平不错,自然是技术不错的匠人。其他三个单身汉没钱成亲,水平就难以估测了。李植一时也检验不了这些玉匠的水平,只能用这种粗糙的办法简单评估。

五个成了家的玉匠被李植选上,喜上眉梢,暗道这下子收入提高了一半,新东家还提供三餐有肉,这样的好事哪里找?

李植找到了匠人,立即支付了十五两搬家费,便催促匠人们立即搬家到范家庄,组织老花眼镜的生产。

崇祯九年一月二十七日,玉匠们把家当行李和磨玉的工具从玉o田搬到了范家庄,开始为李植生产老花镜。

做老花镜第一步先是做模压器,李植画好图纸,找来铁匠做了二十个弧度不同的玻璃镜片模压器。玻璃匠人们在这些模压器里面灌入退火后的玻璃热液,压制出凸玻璃片,然后把凸玻镜片交给玉匠处理。

玉匠们要把粗压出来的玻璃片打磨成焦点唯一的凸透镜。

玉匠们打磨玻璃片的这个操作,在玉器制作上叫做磨碢。匠人们利用“磨碢”这种工具细磨玻璃的表面。具体操作时候玉工用左手托拿着玻璃,抵住正在旋转的钢盘的刃边。桌子的一端放着一个盛了水和红沙的盆子,玉工就用右手去舀沙,浇在玻璃上。坚硬的解玉沙,配上旋转而锋利的扎边刃,可以把玻璃上不需要的部分磨掉。

磨出了镜片不算完,还要抛光。

抛光分为木碢和皮碢两步。

木碢一般是用葫芦瓤做的。操作时候使用的工具结构是登板连系着木轴,带动圆形的木碢旋转,在石沙的帮助下抛光镜片。这步骤配用的石沙硬度比较低,一般是用石英沙。

然后还要皮碢:皮碢时候用牛皮做成的圆碢旋转摩擦镜片,将镜片磨成光滑透亮的玻璃镜片。

抛光结束后,老花镜片就算做好了。李植让匠人们把镜片装进木头框架内,便成了老花镜。

老花镜的度数是以焦距的长度为标准的。李植从自己的身高倒推出一米的大概长度,做了一把铁米尺,然后以各个镜片的焦距的倒数乘一百,得到各个镜片的度数。

这第一次做出来的镜片,从一百度到八百度都有。

李植找来几个识字的老头来做试验,让他们试戴各种度数的老花镜。这些老人戴上了度数合适的老花镜后,现自己可以在近距离看清楚文书文字了,一个个大呼神奇。

这操守大人明的东西,总是这么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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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玻璃作坊的秘密

李植确认好各个镜片的度数后,又重新做模压器,以二十五度为一个单位做出二十八个不同度数的镜片模压器。新的镜片经工匠打磨抛光,做出一套标准度数的镜片后,又用这些标准镜片为模子做精细的模压器,降低打磨的工作量。

最后二月十五日标准模压器做好后,每个玉匠每个时辰可以磨出一副镜片,五人每天可以做三十副眼镜。

产品做出来了,李植就开始销售了。李植在天o津卫城的李家店铺里,以十两一副的价格出售老花镜。

李植把老花镜定在这个价格,一来是为了阻止其他人仿制。毕竟老花镜的仿制是比较容易的,一副老花镜使用的玻璃只有一套玻璃茶具的二十分之一,价格太高了就会有人用西洋玻璃来磨取仿制品,仿制品就无可抵挡,所以不能定价太高;二来李植也是希望更多的人来买老花镜,扩大利润。十两说多不多,殷富人家的家主都出得起这个价钱。以这个价格出售,大明朝能买得起眼镜的人家很多,老花镜的销量就会上去。

产品保密方面,李植通过控制镜片的原材料保密。

市场上的无色玻璃基本上都是李家生产的。玻璃酒具的酒杯比较小,不可能用来磨玻璃镜片。玻璃茶具的杯底可以磨成玻璃镜片,倒是不利于眼镜产业的保密。好在茶具销量本来就不太好,李植干脆不再生产这种玻璃茶具了,从原材料上切断其他工匠仿制玻璃镜片的可能。

至于西方人跨越重洋运来的大件无色玻璃,那就价值昂贵了,用大件西方玻璃器皿来磨成十两一副的老花镜显然是不划算的。不把眼镜卖到二十两、三十两的高价,成本都收不回来。

通过控制原材料,李植阻断了其他人仿造老花镜的可能。

李家在天o津的商铺早已经扩大了。如今店铺两边的其他两间店铺也被李植买了下来,豪华装修后看上去十分体面。李植在最东边的一间店铺卖肥皂,在最西面一间装修最高档的店面卖老花镜。

所谓万事开头难,新产品最初的客户总是很少的。李植在店铺上面挂上大大的“包治老花眼”的锦旗,希望能吸引到最初的一批客户。李植现在能做的,就是等着这个产品慢慢酵,为自己带来利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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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有弟他爹希望还生个儿子,所以给他取了这样一个傻名字。然而他后来真的有了一个弟弟,这让他怀疑自己名字是不是真的有用。

他本是范家庄西边六十里丁家村的农户,崇祯八年四月,听说范家庄招人,他便来应募工人。他十分幸运地通过了操守大人叔叔李道的面试,进入了范家庄玻璃作坊做事。一开始他干的是点柴烧火,后来操守大人,那时候还是防守大人,让他干采购,专门跑城西薛员外的店铺买碱面,然后每烧一炉玻璃时候他就把碱面倒到坩埚里,每锅九斤。

他就干这简单轻松的活儿。

玻璃作坊第一座玻璃窑正式运转后有十七名员工,窑头蔡怀水带着三个人负责烧热炉子,三个人,包括丁有弟,分别采购货物并且往坩埚里面加货物,一个员工负责往沸腾的坩埚里加硝石,两个员工负责往坩埚里加食盐并且搅拌融液,一个人负责退火,四个人负责模压成型。

按操守大人的规矩:每个员工都只负责自己的业务,没有人知道别人买的使用的材料是什么,也不知道别人的材料要多少分量。员工不许和其他员工议论自己的工序,更不能把工序细节泄露到外面去。

窑头蔡怀水负责秩序的执行,弹压违反纪律的员工。

蔡怀水是个简单负责的窑头,他在这里管事的时候,整个窑子运转得十分平稳,员工们大多遵守纪律,没有人议论别人的工序。丁有弟十分感激操守大人给他这样一份工作,一个月二两银子月钱,三餐有肉,又轻松又简单。

丁有弟在城北的鹤鸣街租了一间别墅屋子,一个月租金只有七十文。在范家庄吃喝不要钱,顿顿有荤菜,半年下来丁有弟觉得自己长壮了不少,胆子都大些了。而且在范家庄还有这么高的月钱,每个月他能存一两八钱银子,大半年下来他已经有了十多两的积蓄。

丁有弟的好差事让他身价上涨,时不时就有媒婆到他家说媒,这让他十分骄傲。

但好日子很快就过去了。十一月底操守大人建第二个玻璃窑子时候,把原先的窑头蔡怀水调到了第二个窑子,第一个窑子由原来的烧炉工人黄眀担任窑头。自从这个黄眀担任窑头以后,玻璃窑里面的气氛就变了。

开始的一个月,大家还能遵守纪律。但过完年回来以后,几个工人就开始打听别人的配方秘密了。

开始时候,和窑头黄眀要好的三个工人,在窑子里不停地旁敲侧击打听别人的原材料名字,用量,偷看别人工序的操作。比如退火的工人操作退火时候本来是在一个隔间里单独操作的,黄眀的人大咧咧跑进去要观看,和负责退火的工人吵了几次。

黄眀不但不阻止那几个人破坏纪律,还时不时惩罚不愿意说出配方秘密的员工——黄眀作为窑头,是有权力取消员工伙食里的肉荤的。比如负责加硝石的陈三操作时候本来是要屏退左右人员的,但黄眀的人要去看。每次一吵起来,黄眀就取消陈三的肉荤。

黄眀家里很穷,听说他爹还在外面赌钱欠了银子,十分缺钱,大家都怀疑黄眀串通外人套取玻璃配方。

但是这玻璃作坊做事的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户,没有证据,大家也不敢得罪黄眀去举报他!

不过大家都知道自己的差事来之不易,一旦泄露自己的配方给黄眀的人,操守大人不会轻易放过自己。轻则取消自己的差事,重则坐监打板子。想到这一层,工人们都死死把这自己工序上的秘密,不让黄眀的人有机会洞察细节。

很快,黄眀现以自己这点有限的权力硬来不行,就开始改变策略了。他开始一个个邀请窑里的员工到酒家吃饭,说是要商量大事。黄眀请客请了几次客后,丁有弟现窑里的不少员工都开始和黄眀打成一片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清理叛徒

他们在操作时候窃窃私语,议论自己工序上的秘密。做关键操作时候也不再屏开黄眀,就在黄眀面前操作给他看。

丁有弟知道,这些人肯定已经拿了黄眀的好处,开始把工序上的秘密卖给黄明了。

丁有弟想去举报黄眀,但又苦于没有证据,怕得罪了窑子里面已经投靠黄眀的其他员工,以后要被他们集体陷害。

终于,三月七日这一天,黄眀找到了丁有弟,邀请他到范家庄最大的酒家集贤楼吃酒。在酒桌上,趁着两碗烧酒的酒劲,黄眀凑到丁有弟的耳边,小声说要出一百两买他这个工序上的秘密。只要丁有弟答应,黄眀马上给五十两银子给他,然后丁有弟告诉黄眀加入坩埚里的材料是什么,一次多少斤,要诀是什么!全部说完,明天当着黄眀操作一次,黄眀再给五十两银子给丁有弟。

一百两银子,足够丁有弟在范家庄买两幢小别墅了。

丁有弟也一下子被黄眀出手的大方震惊了一下,恍惚了几秒,但很快他就找到主心骨:这事不能做!

这兵荒马乱的年头,背叛了东家,拿着一百两可以做什么?

去买几十亩旱田种?这年头士绅皇亲都不缴田赋,田赋全部压在丁有弟这样的平民身上。在土里刨食一年到头种不出几两银子,还要受尽胥吏们的盘剥,累死累活,每年青黄不接时候都要饿肚子!

去别处找一份差事?背叛了东家的人谁会雇佣?就算别人不知道自己的底细,雇佣了自己,但这年头能拿到一两五钱的差事就算是烧高香了。一般这样的差事都是重体力活,能把人累垮。像操守大人提供的这样的差事,是再也寻不到的。

更何况操守大人也不是好相与的,背叛他,自己在天o津是混不下去的,只能远走高飞!

丁有弟不是贪婪的人,他很冷静,他知道拿这一百两银子是自己害自己。

但是黄眀却很嚣张,他拍了拍丁有弟的肩膀,冷冷说道:“我们花这大手笔套你的秘方,是动了真格的,你想一想也知道我们来头不小!你要是不合作,我保证你没有好日子过。在范家庄内我们动不了你,我保证你一出范家庄就要断手脚!”

听了黄眀的话,丁有弟心里一凉,背上冒出一片细汗。

难道自己,就真的保不住这样一份好差事,只能接下这一百两银子远走高飞了。

丁有弟不是一个懦弱的人,他端着酒杯想了一盏茶的时间,就下定了决心。他决心要保住自己的好日子,和这个黄眀周旋到底。他假装答应了黄眀,收下了黄眀的五十两银子,告诉黄眀自己采购的是砒霜,每次十五斤加进坩埚里。

黄眀喜出望外,不停地敬丁有弟酒,最后喝了个半醉才回去。

丁有弟拿着银子没有回自己的别墅,他在范家庄里绕了一圈,确定没人在跟踪自己以后,冲进了指挥佥事官厅。

守门的士兵开始还不让丁有弟进门,但丁有弟从怀里掏出五十两银子,说有人要偷范家庄玻璃的秘方时候,那些士兵们赶紧进去报告了。很快,丁有弟就看到操守大人亲自走了出来。

看到操守大人的那一瞬间,丁有弟明白,自己在范家庄的美好生活,保住了!

看着那五十两银子,李植相信了丁有弟的话,有人在偷自己的配方。

李植想不到自己层层设防,还是有人殚精竭虑地偷自己的配方。自己给这个窑头三两月钱,没想到他不感激自己,反而和外面的人联合起来套取玻璃配方。是谁在觊觎自己的配方,想产出暴利的玻璃?

李植让丁有弟和黄眀虚与委蛇,自己则连夜派出人手,派人偷偷盯梢黄眀,看到底是谁在和他接触。

过了两天哨子就有了消息,四个假装做米面生意的外来人每天联系黄眀,往城外传消息。李植又让人盯着这几个假米面商人,看他们往哪里传消息。

哨子跟了几天,终于搞清楚了,这几个米面商人进了吕思齐的家里。吕思齐是天津八大商号之一隆盛行老板,天津总兵官巢丕昌的表兄。

原来是是总兵的人想山寨自己的玻璃。这吕思齐平日里最喜欢交友看戏,一副任侠模样,想不到偷起配方来下手这么狠,上千两的银子就这么洒进来。这劲头,显然是准备一次就搞定玻璃的配方。

李植的官位小,动不了吕思齐,但处理自己领地上的刁民还是可以的。

李植一声令下,家丁们四出抓捕,把黄眀和那几个假米面商人全部抓了起来,关进了大牢审问。刑讯之下,几个刁民很快就交待出了主使者和已经买通的员工。主使者确实是吕思齐,几个假米面商人向吕思齐的弟弟直接汇报,拿银子办事。而靠这些银子,黄明已经买通了玻璃作坊一号窑八个工人。

李植立即把这八个疑似出卖自己的工人抓进来,刑讯审问。最后提刑官确定,这八个人确实卖出了自己工作上的秘密。这些秘密已经通过黄眀传到了吕思齐处,好在最核心的三个采购人员没有被收买,加硝石除色的工人也没有被收买,吕思齐拿着有限的信息产不出玻璃。

但审讯的结果还是令李植十分恼怒。自己高薪养着这些工人,这些工人却用吃里扒外来回报自己。

李植下令,将黄眀、假米面商人和八个卖出配方的工人集体枪毙。罪名是沟通建奴泄露军情。李植稍微布置了一下,弄出了一些假证据,指向九个工人和吕思齐的人员私通鞑子。依靠这些证据,李植给十三个罪犯判了死刑。

操守官掌握一方钱粮捕盗,是有权力杀死不法的。透露商家秘方罪名太小,不能杀头,李植干脆说这些人通虏。

不是李植狠心,实在不是不凶狠一些无法震慑屑小。这包括黄明在内的九个工人知道玻璃生产的步骤,又已经生了异心,既不可能留在玻璃作坊继续做事,又不可能就这样辞退让他们到外面传播玻璃作坊的生产方法,只能灭口。

拿着李植的高薪,自然是要承担责任的。外泄秘密,就是这样的收场。

听到李植给自己的四个假米面商人定死刑,吕思齐也没有声张,似乎也不想暴露自己偷李植配方的事情,还不愿意和李植撕破脸。

第一百一十三章 张账房的老花眼

将窃密贼人行刑的那一天,范家庄的百姓把刑场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百姓们都站在李植这一边,往跪在地上的刑犯们扔泥巴,骂声一片。

“吃里扒外,就是这样的下场!”

“拿东家的月钱卖配方给鞑子,就是死罪!”

“要是东家没钱了,能给我们这么高月钱?”

当然也有一些工人被李植的雷霆手段震撼到,看着死刑犯的眼睛里有些害怕,一言不。

那黄眀被押到刑场上方才如梦初醒,磕头如捣蒜。

“贱民知道错了,大人饶小的一条性命,小的保证以后什么都不说!”

可惜黄眀的悔悟来得太晚了。时间一到,十三个火枪手走到了死刑犯的面前,把枪抵在刑犯的心脏上,摁响了扳机。

枪毙了几个吃里扒外的员工后,李植重新招募了九个新工人。不过这新工人不是补充到玻璃作坊的,而是招募进纺织工厂和肥皂作坊的。至于玻璃作坊的空缺,李植从纺织工厂和肥皂作坊选了九个工龄长,做事老实的老员工补充到玻璃作坊,然后让新员工接他们的班。

李植这样操作,是为了把好的工作留给敬业的老员工,鼓励老员工的工作积极性——李植决定把玻璃作坊的员工月钱提高到三两一个月。

玻璃作坊是暴利的行当,保密工作非常关键。如果不把员工的月钱提高一些,就更容易被外面的觊觎者收买,所以李植要加薪水。而薪水这么高的工作提供给老员工,更能提高整个员工队伍的士气。

丁有弟在这次泄密事件中表现突出,李植把他提拔成第一窑的窑头,平时依旧管买碱面,顺便监督管理其他工人,月钱四两。

李植大开杀戒杀了九个泄密者,其他工人们都十分震惊,平时干活更加小心了。丁有弟和蔡怀水监督工作做的也上心,玻璃作坊的保密工作加强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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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账房看着那面迎风招展的“专治老花眼”锦旗,心里有些忐忑。他已经是第二次来这家店铺门口了,就因为那锦旗上的几个大字吸引了他。“专治老花眼”,那不是他的福音么?

张账房如今五十一岁了,眼镜不好。因为老花眼,账都快看不清了,每天把账本远远地举着,勉强能猜测出账上的记录,还时常因为隔太远看不清而猜错。这几年在东家的茶叶店里,他是越来越不受东家待见——眼睛看不见的账房,谁会待见啊?这样下去,要不了半年东家就要把他给辞退了。

虽然东家一直请不到合适的账房先生代替自己,但自己一个老瞎子老出错怎么能行呢?

张账房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都已经成亲。张账房若是丢了这份一两八钱月钱的账房差事,就只能带着老伴一起去跟儿子过日子了。可儿子在药材店里帮人熬药,也只有一两四钱的月钱,下面还有一对子女要养,哪里养得起老头老太婆?这眼睛老花了丢了账房的差事,恐怕以后一家人都要饿肚子。

于是在这个时候,张账房看到了这面“专治老花眼”的锦旗,不由得犹豫了很久。——李家店铺素来是卖货的,既没有郎中也没有药材,怎么能治疗老花眼呢?这不是明摆着骗人么?

不过按李家的声誉,搞出那么多新鲜事情的李家,似乎不太会这么公开搞骗局,似乎李家又有那么一点可能,真的能帮自己治好老花眼。

如今在天o津,李家的声誉大了去了。这李家不但有肥皂这实用玩意,还产出精致的李家精布,李家有比三合土便宜好用的水泥,还有晶莹剔透的玻璃酒具。李家的新鲜玩意仿佛是无穷无尽的,隔一段时间就冒出一个新东西出来。

也就是这李家的店铺打招牌说“专治老花眼”,张账房才会有一点相信。否则你让他去一家卖货的商铺里找人治老花眼,他肯定当你是个骗子、疯子。

无论如何,进去听听吧!若是骗银子的,转头就走便是了。自己虽然老了,但记了一辈子账,骗局还是能分辩出来的吧?

张账房终于还是被李家的商誉折服,下定决心走进了李家的店铺。

不同于其他的李家商店,这家新店铺门可罗雀,店里除了三个小厮一个掌柜一个客人都没有。张账房一进门,便有一个热情的小厮迎了上来,大声说道:“老爷子,你这是来治老花眼的么?”

张账房定了定神,退后一步,上下仔细打量了这个小厮一眼,只见那小厮国字脸大眼睛,不像是个骗子,这才点头说道:“是,来治老花眼!你这能治么?”

“包治!”那小厮热情地答道。

小厮大包大揽的话让张账房警惕了几分,暗道这李家店铺莫不是真的搞了个骗局吧。这世界上有这么神的神医?能包治老花眼?那那些把脉开方子的郎中还不得羞得一头撞死?更何况这店铺里,也没看到有药柜银针啊?

张账房扫视了李家店铺一眼,只看到雕梁画栋的装潢,当真连一个郎中一个药柜都没看到。

张账房心里警惕起来,冷笑了一声,自顾自坐了下去,坐在店门口的一张藤椅上,冷冷问道:“你们怎么治啊?”

“我们用眼镜治!”小厮大声说道。“您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拿眼镜来试!”

眼镜,那是什么东西?

似乎是因为许久没有一个客人,那小厮看到张账房后很激动,撒腿跑到柜台后面取来了一个箱子。他跑过去时候跑得快极了,路上撞到了一把藤椅,惹得坐在后面的掌柜大声骂了一句。

不过那掌柜似乎并不是真的生气,大概张账房是他今天第一个客人,他也一脸期待地看着张账房。

那个小厮搬着箱子走过来时候倒是放慢了脚步,慢慢走到张账房面前,打开了那个木箱子。那箱子里包着锦缎,上面挂着二十多对无色玻璃方片,对,就是玻璃。张账房在东家家里见过玻璃酒杯,就是这种无色玻璃。小厮的箱子里挂着二十多对用木框框成一对一对的无色玻璃方片。

李家是产玻璃不错,但是用这个能治老花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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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十八磅炮

张账房问道:“这便是眼镜么?”

小厮答道:“是,您老花多少年了?”

张账房听到这句询问,抬起头来想了想,说道:“怕是有四、五年了,这两年特别严重!”

那小厮从那些玻璃中取出一副,交给张账房说道:“您试试这个,三百度的!”

张账房愣了愣,看着那个小厮问道:“怎么试?”

小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你看我都激动糊涂了,您第一次来怎么知道怎么试呢?我帮您戴上!”

张账房正要答话,那小厮就自说自话地把那一对玻璃片递了过来,把那个木框子卡在了张账房的耳朵上面,把眼镜中间的横梁顶在张账房鼻根上,把两片玻璃片挡在了张账房的眼前。

张账房愣了愣,有些反应不过来,说道:“你这是做什么?”

“治您的老花眼啊!”小厮大声说道。他举起手边的一本《春秋》,翻到第一页,举到张账房的眼前大声说道:“老大爷,现在你透过玻璃片看这本书上的字,清楚吗?”

张账房闻言眯了眯眼睛,透过玻璃片去看那本《春秋》。

奇了怪了,透过这两块玻璃片,张账房还真的模模糊糊看清楚了那本书第一页的内容。虽然还是不清楚,但是比没戴眼镜时候那是清楚多了。

这眼镜,还真的有用啊!

原来李家是用这玻璃治老花眼,难怪没看到有郎中。张账房戴着眼镜打量了一番这个店铺,这才看清楚这个店铺装修的华丽,不像是个骗局。

自己多虑了。

“清楚了一些,还是有些模糊!”张账房有些期待地看着那个小厮的眼镜箱子,看着里面的二十多副眼镜。

“那再试试三百五十度的!”那个小厮把张账房鼻子上的眼镜摘下,又给他戴上了一副新的眼镜。

“更糊了,还没有刚才的好!”

“那试试二百五十度!”小厮又从箱子里拿出一副新眼镜。

“看见了!看清了!”

张账房有些激动,大声叫着站了起来。戴上这副“二百五十度”的眼镜,张账房一下子就看清了半步之外的那本《春秋》第一页上的全部的字。这是多么神奇的事情?这折磨了自己几年的老花眼,竟被这小小的两片玻璃片征服了,让张账房重新看清楚了书上的字!

“有用!真是有用!”

张账房一拍大腿,从小厮那里接过那本春秋,一页一页地翻了过去,现自己能把那书上的每个字都看清楚。

张账房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真的看清楚了,绝对不是骗术。有了这个眼镜,那自己岂不是又可以帮东家记账了。自己一两八钱的差事,保住了?

这李家的新东西,就是神奇!

小厮又让张账房试了二百二十五度和二百七十五度的,最后现还是二百五十度的管用。

张账房欢喜地拿着那二百五十度的眼镜,左看看右看看,欣喜地问道:“这眼睛多少钱一副?”

“十两银子!”

听到这话,张账房愣了愣。十两银子,不便宜啊!抵得上自己半年的月钱呐!

可无论如何,也比丢了差事划算不是?

想了想,张账房问道:“能便宜些么?”

“老大爷,我们这是成本价,便宜不了了,这可是无色玻璃做的啊?能便宜?不过您放心,如果以后您老花眼更严重了,拿二百五十度的眼镜来换更高度数的眼镜,我们不收钱,免费换!”

张账房还是有些积蓄的,听到这话,张账房下定了决心,买他一副!这李家的商誉在这里,说换那就是能换,买了一副眼镜就等于这辈子都摆脱老花眼的问题了,就能一直做账房先生做到走不动路为止了。

张账房急着戴着眼镜去做账,去让东家继续雇他,说道:“我这就回家拿银子,你们什么时候关门!”

那小厮笑着说道:“您慢慢走!不急!您是我们第一个客人,您不回来,我们今天不关门!”

崇祯九年三月中旬,范家庄的城墙包砖完毕。

城墙三面包砖共用青砖二百八十八万块,水泥五十八万斤。包完砖的城墙周长三千米,高五米,宽三米。城墙每二十米就修筑一个马面,共有马面一百五十个。每一米半就有一个垛口,共有垛口两千个。

城墙上面很宽阔,可以跑马。城墙上设有十六座重炮炮台,每一面城墙上各有四座。

建好的城墙笔直巍峨,十分漂亮,让整个范家庄看上去十分有安全感。无论是纺织工厂、肥皂作坊、玻璃作坊、水泥作坊还是范家庄的民宅、军营,如今都在巍巍城墙的保护中。

修好城墙,李植让这一批泥瓦匠们继续修别墅,给持续扩张的范家庄提供住宅。

三月中旬,炮匠们成功制造出了“标准长炮”。

炮匠们制造的标准长炮是一种十八磅炮,口径四寸,炮长十尺,直射射程一千五百米,抛射最大射程六千米。李植的炮匠们用铁芯铜体法铸炮,让炮重从理论上的三千七百斤下降到三千二百斤,造价降到三百八十两一门。

李植让炮匠们把火炮运到靶场上,让火炮射击五百米外两米长宽的大铁板。

铁匠们看到那靶子那么远,面有难色,不过还是按要求操作射击。

到了靶场上,炮匠们赶着马车调整火炮朝向,然后四人抬起炮车卡门,两人拉动马车,这才把火炮从马车上卸下来。然后炮匠们开始清理炮膛,用两种刷子在炮膛里各刷了一次,才开始用铳规、铳尺和矩度测量大炮角度和火药用量。算好后炮匠们从标准火药包里倒出了火药,用木棍舂实。然后再放入炮弹,再舂实一次。然后在火门上倒一些火药,插上火绳。

炮匠头目曹余点燃了火绳,火绳很快点燃了******。只听到一声轰隆巨响,那十八磅大炮吐出火舌,朝远处的大铁板喷出了炮弹。

第一炮弹像一道闪电一样飞了出去,瞬间就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炮弹打偏了,没有击中铁板。

李植知道这目标太远了,让人把铁板移到二百米外,重新让火炮射击。

炮匠们这次有些信心,他们调整角度,又射击了一次。

这一次炮弹没有飞偏,只听到一声巨响,炮弹击中了大铁板。那半寸厚的铁板左上角被生生打出一个大洞出来。炮弹穿透铁板后又弹了几次,往前冲了几百米,打断了前进路途上的一棵树,这才停止了冲势。

李植走近了一看,见那铁板的洞口有五、六寸大,洞口上铁板往后卷着,看上去十分触目惊心。

这大炮威力十足,即便是战车来攻城,也能一炮把炮车打碎。

李植让炮匠们这就动手铸造十八门标准长炮,十六门摆在炮台上,两门备用。

第一百一十五章 望远镜

三十二岁的唐冬走在回家的路上,嘴里哼着《西厢记》的小调。

唐冬如今是玻璃作坊的新员工,月钱三两。

他本来在肥皂作坊做事情,是前年十二月肥皂作坊扩大时候招录进肥皂作坊的。想不到做了一年多,总管李有盛说他做事老实,推荐他去玻璃作坊做事情。

三月上旬,玻璃作坊出了九个贼,偷操守大人的技术。操守大人把九个贼人杀了,又从肥皂作坊和纺织工厂补了九个人到玻璃作坊,一个月三两月钱。

唐冬就是这九个幸运儿之一,他在玻璃作坊做的事情是给玻璃液加一种粉末。这事十分简单,只要在玻璃液还热的时候从窑外把粉末倒进去就行。唐冬连那粉末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当然他也不想知道。

除了工作环境有点热,这差事没有缺点。不过比起三两的月钱,有点热这根本都不是问题。三两月钱,足够让唐冬一家人过上好日子。

唐冬一走到巷子口,在巷子里戏耍的三个孩子就冲了上来,大声叫道:“爹爹回来了!”

“爹爹!”

唐冬以前家里穷,成亲晚,如今大女儿也只有七岁。此时大女儿抱着唐冬的腿,两个小儿子围着唐冬打转,不停地叫着爹爹,让唐冬满脸的欢喜。这儿女都能吃饱能快乐玩耍的日子,就是让人心里舒服。

唐冬从怀里摸出几块状元糖交给大女儿,笑道:“给你们糖吃!”

大女儿欢喜地拍了一下手,这才接过状元糖。两个弟弟看姐姐手上有糖,立即停下了脚步,眼巴巴地看着姐姐。姐姐想了想,一、二、三、四地数了数糖的数目,欢喜地说道:“每人三块!”

她拿了三块给小弟,又拿了三块给二弟,然后就喜滋滋地抓着糖,也不急着吃,似乎在享受着手中有糖的幸福感。

唐冬见女儿的乖巧样子,心里欢喜,一把将女儿抱了起来。他抱着女儿走进了家门,看见和自己合租一套房子的解家当家解老大正在那里学字。解老大拿着一根没有墨水的毛笔,在私塾老师给的字帖上反复临摹。

唐冬站旁边看了看,没看懂那是个什么字,笑道:“解老大,你写的这是什么字?”

解老大说道:“我写的这是‘义’字!你看不懂吧?”

唐冬一摸脸说道:“你学这个做什么?”

解老大说道:“你没注意吗?东家提拔的主管一半都是识字的,一旦识字,在东家面前就大不一样哩!”

唐冬啐道:“你还想做主管?也不去照照镜子?”

解老大嘿了一声,没有搭理唐冬,俯下头继续去练字。

唐冬把女儿放下来,和解老大说道:“解老大,我今天做事时候下决心了,我要贷款买房子,以后怕是不和你合租房子了!”

解老大啐道:“瞧瞧,看把你得意的,这才去玻璃作坊干几天,就看不上租的房子,要买房子了!三两月钱,了不起么?”解老大抬起头来,不屑地说道:“记得前年你刚来这屋子的时候!一身袄子那破得?说你不是个乞丐我都不相信!”

解老大又看了唐冬大女儿一眼,说道:“那时候你三个孩子,面黄肌瘦的,皮包骨啊!好像一碰就要碰坏似的。这才一年多,就一个个长成小胖妞了!”

“那时候你家女人叫你什么,叫你唐大眼!现在知道叫你‘当家的’了!这人啊,变得还真快!”

唐冬笑道:“全赖东家给的好差事!”

解老大笑道:“你说你家女人知道你要买房子,是高兴有自己的房子呢还是担心钱不够花呢?”

两人正在说话,楼上正在纺纱的唐冬媳妇听见了。她撒腿跑出来,惊喜地喊道:“当家的,你要买房子啦?我们要有自己的小别墅了?”

唐冬看了解老大一眼,笑了笑。

做出了老花镜,李植又要动手做望远镜了。

望远镜是行军打仗的必备物品,能够在几里之外洞察秋毫掌握先机,当然是需要优先制造的产品。李植穿越前了解过开普勒式望远镜,这种望远镜结构非常简单,只是两个凸透镜和两个全反射棱镜的组合,能够将远处的像物放大几十倍。

这种简单的望远镜,已经足够李植目前的需要了。

四月三号,李植找来磨玉工匠,让他们按照李植的图纸磨出一个八十毫米直径的凸透镜物镜和三十毫米直径的凸透镜目镜,又磨了两个全反射棱镜。透镜磨好后,李植测了测两个透镜的焦距长度,找来铜匠做了一个前大后小,中间折了一下的铜筒子,将物镜、棱镜和目镜都按李植的图纸装了进去。

做好后,李植举起望远镜到城墙上一看,现望远镜做成了,自己看到了远处的细小景物。

李植估计了一下,这个开普勒望远镜虽然结构简单,但放大倍数起码有二十五倍。

这个时代西方望远镜刚刚明,价值昂贵,大明使用望远镜的人极少,望远镜并没有统一的中文名字。李植干脆就直接叫它做望远镜。

有了望远镜,侦察兵的工作就好做了。以后侦察兵站在高处用望远镜扫视,可以监视十几里内的动静。冲到敌人附近和敌人的斥候肉搏的需求就相对减少了。实际上李植的士兵格斗能力不强,近身肉搏和鞑子的斥候比起来就差多了,甚至流贼的斥候都比李植的斥候格斗能力强。一旦打起来,李植的斥候兵往往无法接近敌人部队。

有望远镜可以很大程度缓解这个问题。

不但如此,炮兵也能通过这望远镜得益。有了望远镜,炮兵射击校正工作就精确多了。以后校正兵站在高处,可以把几里外的炮弹落点看清楚。

当然,将领有了这望远镜,也能更好的观察战场情况,益处很大。

老花镜的市场一下子还没有打开,销量寥寥。李植让磨镜片的玉匠们停了老花眼镜的制作,一起制作望远镜,为斥候兵和炮兵们多做几个。

这望远镜军事价值颇高,李植决定不对外出售,只装备自己的部队。若是友军需要,情况允许的时候可以送几个出去做礼物。

李兴听说哥哥搞出了可以看远处的望远镜,立刻从军营里赶过来抢走了一个。拿到望远镜,李兴爬到北城楼最上面一层对着范家庄城外城里一阵张望,十分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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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老花镜的需求

第一批十二个望远镜,李植装备给了郑开成等高级军官,其他的则给了选锋团的斥候和炮兵。

四月七号,第一门批量铸造的十八磅炮已经装在了城北的炮台上,是用八匹马的炮车拉上去的。炮台位于城墙后面,比城墙高两米,是个圆柱形的墩台。

李植将一门望远镜交给了负责给火炮落点校正的炮长,让他试验用望远镜校正火炮角度。

炮长抓着望远镜看了半天,一脸的兴奋,仿佛现了新大6。

炮长熟悉了一下望远镜后,试射就开始了。火炮手们操作火炮,用铳规、铳尺和矩度测量仰角和火药量,朝四里外的一个石灰画的大圆圈开火。

标准长炮有效射程三里,意思是在一千五百米内对特定目标能够达到有效射击效果,弹道基本是直线。用标准长炮打四里外的目标是抛射,炮击效果和精度上都会有所下降。但如果目标够大的话,调整好角度还是能打到的。

火炮轰鸣,在火舌中猛地喷出了炮弹。炮身一挫,炮弹以肉眼看不见的度向远处射去。

四里外,用肉眼已经看不清火炮的落点,甚至连炮弹是否落在圈里都看不清。但李植用望远镜看着,却看清楚了,炮弹落在了石灰大圈左边二十米外,撞进了一片芦草里。李植取下望远镜,果然听到炮长大声喊道:“左偏十八步!”

炮手们上去拖动炮架,将火炮重新安置在炮台中间。根据炮长的观察,炮手们用矩度重新调整了炮口的角度,再次进行了射击。

火炮再次开火,轰鸣声中,炮弹在空中画出一道弧线,向四里外的白圈飞去。最后炮弹一头砸进了那个直径三十米的石灰大圈中,砸出了一片土渣子,又往前弹跳前进。

炮长兴奋地喊道:“命中目标!”

炮手们跳了起来,击掌相庆。能够在四里外命中目标,还是让炮手们很骄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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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花镜的需求,还在慢慢酵。买了眼镜的人在别人面前使用眼镜,渐渐带动了更多的购买者。

谢晋道站在李家眼镜店前面,有些踌躇。

谢晋道是个生员,也就是秀才。他考了好多年,是二十八岁那年考上的,那时候他父母还在,一家人养他一个读书人。但是这年头秀才不值钱,他白考了一个秀才,忙碌了一辈子。如今他送走了亡去的父母,靠在王家族学里教书混一口饭吃。一年忙到头,学生们给的束脩不过二十多两。

虽说二十多两本该够他用度了,但是谢晋道好杯中之物,嗜酒,手上每有几个钱便要去买酒来过日子,所以一年到头存不下几个钱。

也就是贪杯好酒,谢晋道到了四十八岁了依旧没有娶妻,还是独身一个人。

这几年,谢晋道感觉自己身体越来越不好了。先是腿脚不灵便了,以前走二十里山路一点事没有,如今从王家庄走到卫城十里平路都走不动了,路上要歇两次。其次手开始抖,不知道为什么抖得利害,不搁在什么东西上面就抖个不停。

莫非是喝酒喝多了?

不过这些都是小事,最麻烦的是他的眼镜开始老花了。

作为一个读书人,眼镜老花了真是大问题。看书看不清了,写字写不好了,最糟糕的是没法好好教书了。学生写的文章谢晋道看不清楚,远远地举着眯着眼睛看,十个字里面起码有三个字靠猜,结合上下文才能猜出学生写的是什么东西。这怎么行?这样下去谢晋道就要被王家家主辞退了。

没了这族学先生的活计,谢晋道就要饿死。他堂堂一个秀才,可不想四十多岁就饿死在天o津。

谢晋道前些天遇到王家的账房先生,看见那账房先生鼻子上戴着两片玻璃片,在那里做账。谢晋道就问他你眼镜不老花啊?那账房先生得意地指着他鼻子上的玻璃片说道:

“就这两块玻璃片,十两银子!”

谢晋道当时还没听懂,问道:“什么东西这么贵!”

那账房先生说道:“这叫眼镜,专治老花眼,十两银子买了,戴上,就能看清楚字了。”

谢晋道这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么一个东西,能治老花眼。他试了试账房先生的眼镜,倒是没什么效果,账房先生说每个人的眼镜都不一样,要自己去店里配。谢晋道不怀疑这眼镜的效果,毕竟要十两银子,没效果能赚这么多银子?他和那账房先生问清楚了李家店铺位置,便往这里走来了。

但到了这里,他又有些舍不得了。十两银子啊,够买五坛金华酒——他这几年都不舍得喝金华甜酒。这几年他的学生送的束脩都薄,他也就买些天o津土酒过过日子。

但不治好这老花眼,别说喝酒了,饭都没得吃。

谢晋道叹了一口气,揣着十两银子走进了李家眼镜店。

那店里有几个人,除了自己还有两个顾客在试镜。谢晋道一进店,一个小厮就迎上来笑道:“老爷子贵姓,你来治老花眼么?”

谢晋道整了整衣襟,说道:“老夫姓谢,是个生员。”

那小厮恍然大悟,立刻十二分尊敬地说道:“原来是谢相公,谢相公老花眼多少年了?”

谢晋道还在肉痛十两银子,没好气说道:“两年了,老花得厉害,学生的文章看不清了。”

那小厮说了声稍等,便去后面搬出一箱子眼镜出来,拿出一副给谢晋道戴上,说道:“谢相公,你看这二百度的怎么样?”

那眼镜一戴上去,谢晋道斜着眼睛看了看桌上那本《春秋》,翻了翻,果然现自己看清楚上面的字了。谢晋道无奈地眼睛一眯,暗道这十两银子铁定是要花出去了!

五坛金华甜酒,一下子就没有了。

谢晋道粗声粗气地说道:“看清楚了!”

那小厮却不放过谢晋道,又递过来一副眼镜把谢晋道鼻子上的这副换下了,说道:“谢相公再试试这二百二十五度的!”

谢晋道又翻了翻那本《春秋》,楞了楞说道:“更清楚了!”

那小厮又给谢晋道弄了一副二百五十度的,戴上来试了试效果,现没有二百二十五度的好。

那小厮这才说道:“那就是这一副二百二十五度的了!”

谢晋道倒是没有为这眼镜的效果惊诧,这十两银子卖的东西,必然有这样的效果,否则能赚这么多银子?他倒是又心疼起十两银子起来。谢晋道看了看坐在里面的眼镜店掌柜,见他正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不禁冷哼了一声——这些逐利商贾,真是吃人不吐骨头,两块玻璃片要十两银子!

谢晋道啪一声把十两银子拍在桌子上,冷冷说道:“银子在这里了,你可收好了!”

那小厮拿着银子走进去,用戥秤称了称银子,这才笑着说道:“谢相公,我们还有一个盒子给你,你等等。”

那小厮走进去拿出一个长方形的盒子出来,交给谢晋道,说道:“这是专门收纳眼镜的盒子,谢相公你可拿好了!”

谢晋道想到如今自己治好了老花眼,这族学先生的差事算是保住了,舒了一口气。不过想到花了整整十两银子,足足五坛金华酒的钱,谢晋道又忍不住重重的哼了一声。

逐利商贾!不懂圣人教化!

一挥手接过眼镜盒子,谢晋道戴着眼镜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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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落魄的胖子的5oo打赏,感谢!

第一百一十七章 刺刀

步枪作坊如今每个月能生产两百把步枪,到了四月初的时候,李植已经有了三千二百把米尼步枪装备了部队。

选锋团的两千老兵拥有自己的专用步枪,每天使用自己的步枪训练,自己保养步枪。而破虏团士兵的步枪还没有生产全,就只能轮流使用步枪训练了。平日里破虏团士兵扛着木棍模拟步枪训练队列。打靶时候,一千多把步枪被放在靶场上,专供轮流来练习打靶的破虏团士兵使用。破虏团的士兵每周打靶二次,每次打十二,三个月下来每人都打了三百次靶。

火枪手对比传统战士具有成军迅的优点。破虏团士兵打了三百子弹,打靶时候基本上都能稳稳命中两百米外的人形靶了,再练几个月便可以成军了。

米尼步枪有挂铅的麻烦:铅弹和步枪的膛线长期摩擦后,子弹边缘的铅会吸附在膛线上导致膛线失效。所以每把步枪打两百以后都要拿到步枪作坊里去清理挂铅,让枪匠们用拉床把膛线上依附的铅拉出来。

好在铅质较软,用钢质拉刀清理挂铅很快,枪匠们一天可以清理二十把步枪。

米尼步枪使用较软的铅弹,枪管的寿命大概是一千左右,选锋团的士兵们成军后打靶就打得少了,步枪大多数都没有到使用寿命。只有剿灭过山空时候出动的第一批一百二十五把步枪打了一千子弹以上,被报废了。

报废的枪少,目前可使用的步枪还是以每月两百把的度增加。用不了几个月,破虏团的全部士兵都能拥有自己的步枪。

不过对于李植来说,这样的生产度还是太慢了。未雨绸缪,李植又派人到京畿各府县招募会做鸟铳的匠人和普通铁匠。

李植派出去的人,以郑晖为。郑晖是李植姥爷弟弟的孙子,算是李植的表兄,为人精明沉稳,原先在纺织作坊做经理,现在李植把他调到官厅里做吏员之,也就是吏司。平日里官厅的文书琐事,李植都让郑晖负责处理。

这次郑晖招募的枪匠学徒,李植给每人月钱二两,再给每人十两搬家费,让他们到范家庄租住李植建的别墅。做学徒一段时间出师后,每生产一把步枪赏银七钱。

李植给出的高薪吸引了很多匠户,招募人手的吏员每到一地,基本上都把当地的匠户全部吸引到招聘会现场,场面十分热烈。招募人员走了六个府县就完成了李植的招募目标。要不是李植强调要进行面试,要求吏员们只招募老实本分的工匠,恐怕六个府县要有一千多工匠涌进范家庄。

最后李植迎来了八十多名会做鸟铳的枪匠和二百一十多铁匠,合计三百人,让这些铁匠们全部搬到范家庄来做枪匠学徒

当然,为了保密,李植不将膛线的秘密告诉给新来的枪匠学徒们。枪匠学徒们只学习制造较厚管壁的滑膛燧枪,按照规矩做好各项检验后,将做好的滑膛枪交给老枪匠们拉膛线。

把膛线拉制工作集中到老枪匠身上,李植的保密工作就会好做许多。

手工时代精度无法保证,不同枪匠手工制造的枪支在口径上总归有些差别,但这不影响拉床拉膛线的操作。李植设计的拉床十分灵活,如果枪膛宽了一毫米,只需要在拉床的拉刀下面多垫一层厚纸片抬高拉刀就可以了,反之亦然。

李植给予老枪匠平均四两的月钱,给他们的保密要求也很严格。李植亲口和这些枪匠们说过,如果谁泄露膛线的秘密到外面,泄露者直接枪决。

操守大人的狠辣枪匠们都清楚,九名玻璃作坊的贼已经**守大人杀了。没有人愿意抛弃范家庄的美好生活,冒生命危险出卖膛线的秘密。

新学徒们不参与膛线的拉制,不涉及到米尼步枪的保密工作,收入自然不比老枪匠们。

新的两百枪匠招募进来以后,学徒期间月钱二两,学成后做没有拉膛线的步枪,每做一把奖金一两。当然这一两银子奖金里面有三钱银子是给匠人的师傅的,只有七钱归学徒。但无论如何,二两七钱的每月收入也很可观了。

要知道李植还包枪匠和学徒们的一日三餐。

这些新学徒中,会做鸟铳的工匠到了范家庄就开始学做滑膛燧枪,一个月后就开始独立生产没拉膛线的步枪。而不会做鸟铳的铁匠们来到范家庄后并没有立刻开始学做燧枪,而是被组织起来为现有的米尼步枪制作刺刀。

李植要为火枪手们装备刺刀。

李植的部队里步兵只有火枪手,没有保护火枪手的长枪兵或者刀盾兵,一旦近战接触就全靠火枪手肉搏。此前李植给每名火枪手都配备一把长刀,但显然长刀对骑兵没什么杀伤力,不利于火枪手在面对骑兵时候保持士气。

李植决定仿效后世的做法,给米尼步枪加上可拆卸的刺刀,作为火枪手的冷武器。

李植设计的刺刀刀刃长五十厘米,刀刃在下,刀背刻有锯齿。刺刀可以刺也可以砍,一旦突入敌人身体锯齿就会撕扯皮肉,让伤口极难愈合。刺刀刀刃后面还有一个刀柄,二十厘米长,让刺刀可以脱离步枪作为一把单手短刀使用。

刺刀是装在枪管下面的木托上的。步枪木托上装上一个带有凹凸齿的铁杆子,在刺刀的刀柄尾部开一个洞,里面设计好和铁杆子匹配的嵌洞。装刺刀时候把刺刀底部的洞套进木托上的铁杆子,套到底后旋转九十度,再往下一按再转九十度,刺刀就固定在步枪上了。

以后手持长兵器的步兵或者骑兵向火枪手冲过来的时候,火枪手们射击完就上刺刀。有了刺刀,火枪手们就有了可以对阵敌人步兵的长兵器,甚至可以凭此挑战骑兵,对提高火枪兵的士气意义重大。

为了制造刺刀,李植从天o津卫城的铁器商人处买了几千斤苏钢提供给铁匠们。苏钢是一种明代的冶铁技术,是灌钢法的改良。苏钢生产时候利用“熟铁”中的氧来氧化生铁中的硅、锰、碳,从而去除夹杂,制作出来的精钢品质不错。

两百多学徒枪匠们先不学造枪,而是在城南新开辟的铁匠作坊区搭建炉子制作工具,日夜敲打,为选锋团和破虏团的战士们制造刺刀。

第一百一十八章 郑开成成亲

四月底,铁匠们一个个都建好了自己的炉子,开始批量生产刺刀。第一批一千把刺刀生产出来后,李植把刺刀装备给了选锋团。

这一天,范家庄训练场上柳絮纷飞,四月的阳光温暖地烘在人们的身上,让人感觉十分舒服。李植穿着初夏的单薄衣衫站在训练场上,看一千选锋团士兵练习刺刀。

“刺!”

“刺!”

在各个排长的号令下,一千士兵一个排接一个排的举枪齐刺。只看见一片刀光闪闪,一千挺刺刀齐齐前突,带出一片骇人的杀气。

“砍!”

“砍!”

士兵们从上往下挥枪劈砍,又是一片刀锋森森。

便是敌人冲破火枪阵射击涌到了跟前,李植的火枪手们也可一战。

士兵们抓着步枪,一次又一次演练这简单的劈和刺,直到演练得精熟为止。

现在李植有四千家丁,其中三千七百名是火枪手,分别组成选锋团和破虏团。另外三百人是炮兵,被李植称为雷霆营,负责操作五十门六磅炮——在汝o州之战中李植现五人操作一门六磅炮还是人手欠缺,所以改为六人操作一门炮。

两个团和一个炮兵营合一起组成一个师,称为虎贲师,由李植担任师长。当然李植同时还担任选锋团的团长。

不过这样算下来,就没有人操作城防重炮了。李植计划让炮兵营的老兵来做城防重炮炮兵的骨干,那就还要再招募一百三十个新兵补进雷霆营和城防炮队伍。

五月上旬,李植在范家庄摆下体检帐篷,又招募了一百三十名炮兵。

在家丁队伍之外,李植这个范家庄操守官还有四百名正兵兵额,其下属的防守、管队们有合计四百五十名正兵兵额。这八百五十名正兵兵额的军饷每月本该有一千七百两,但朝廷本来拨款不足,加上层层克扣,这几个月每月到李植手上只有六百两。

不过比起做防守官时候每个兵额六钱的军饷,在操守任上下来的军饷还是多了一钱,算下来每名正兵了七钱银子月饷。

如果李植把七钱每兵的月饷全下去,那就该三百一十五两银子给下属。不过李植知道如果自己不克扣银子,多下去的饷银也会落进下级武官的私囊,所以干脆也克扣了每兵一钱银子的兵饷,只了二百七十两银子下去——下级防守官和从前一样,拿到的还是每兵六钱银子兵饷。

下来的六百两银子,于是就还剩三百三十两。

范家庄原有三十六名卫所正兵,被李植当作武警和守城士兵使用。李植此时有了三百三十两银子,便按照二两银子每人的标准,又招募了一百二十九名身体健壮的正兵,组成了合计一百六十五人的正兵队伍,充作防御城墙、站岗放哨和巡逻城市的辅兵。

当然本着人尽其用的原则,对于这支队伍李植也制定了高强度的训练任务,所以也提供三餐有肉的伙食。这样的伙食每人每月要花一两五钱银子,等于李植每月还亏了二百五十两银子。

好在李植产业众多,这点银子出得起。

五月中旬,选锋团第四营营长郑开成成亲了。

郑开成在范家庄贷款买了一套豪华别墅,婚礼就在他的豪华别墅里举行。新娘是卫城城东窦家裁缝家的女儿,生得十分水灵。郑开成今年已经二十一岁,按大明的标准是晚婚了。女方今年才十五岁,足足比郑开成小了六岁。

也就是郑开成如今当上高级军官,才能娶到这么年轻漂亮的女孩。

郑开成是个心眼活络的性子,擅长人情世故。婚礼这一天,郑开成早早就去接了新娘子,然后就把新娘子留在新房里,自己站在自家院子门口迎接来赴宴的客人。来郑开成婚礼的大多是李家的高级管理人员、选锋团和破虏团的军官、指挥佥事官厅里面的高级吏员。这些人都是范家庄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郑开成一个个迎接过来,十分热情。

到了正酉时,李植轻装简行,带着两个侍卫来到了郑开成家门口。郑开成看见李植来了十分的高兴,走上来说道:“师长!你亲自来了!”

李植笑道:“你成亲我怎么能不来呢!”

郑开成把婚宴摆在正厅和院子里,正厅里三桌,外面四桌,布置得井井有条。李植当然坐在大厅中央的主桌上。李兴、李老四、钟峰等军官、郑元、李道等高管、郑晖等高级吏员也一起陪李植坐在主桌。

李植一到位,郑开成就让婚宴开始了。众人此时肚子都有些饿了,吃菜夹肉好不热闹。

吃了一会,郑开成站起来,端着玻璃酒杯来敬李植。

“师长!全赖有你,我郑开成今天才能成亲娶妻,郑家有师长这样一个好亲戚是郑家的运气!郑开成永远对大人你感激不尽!下属敬您一杯!”

李植见郑开成话说得还是那么好听,笑着举了举酒杯,一口把杯中的金华酒喝尽。

在座的军官和高管们见李植对下属敬酒喝得这么干脆,都十分感动。这年头找一个春风和煦的上官实在是不容易,更何况这个上官能力这么强,让追随着他的下属们一个个前程似锦!

等郑开成喝完了,李兴站起来说道:“大哥!我也敬你一杯。我们李家有今天,全靠大哥一个人!本来我们两个人都要去做仆人了呢!”

李兴话里对李植的崇拜溢于言表,显然他对李家今天的成就十分自豪。

不过听到李兴最后一句话时候,众人都哄堂大笑,仿佛听到一个不可能的事情。

说完话,李兴把酒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李植见弟弟豪迈,也只有将玻璃酒杯中的烧酒喝完。

李兴敬完酒,李老四站了起来,十分激动地说道:“东家,我敬你一杯。若不是东家,我李老四饭都吃不上,饥一顿饱一顿,不知道能不能熬过前年冬天!东家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李老四只有用一辈子冲锋陷阵来报答你!”

说完这话,李老四就激动地一仰头喝完了酒。

见李老四还是这么感恩,李植笑了笑,又喝了一杯。

选锋团第二营营长钟峰此时站了起来,他为人素来大咧咧的不善言辞,此时只是大声说道:“大人!我钟峰也感谢你给我这么好的差事!我敬你一杯!”

连喝三杯酒,李植脸上已经有些微红了,讪讪说道:“今天是郑开成成亲啊,怎么都来敬我?”

钟峰听到这话不敢再劝酒,举着酒杯站在那里有些尴尬,悻悻地只能坐下。

李植等他坐下,一仰头把酒杯里的酒喝完了。钟峰见状,赶紧又站了起来,仰头喝干了手上的烧酒。

李植喝完这杯,郑元和李道等人也要上来敬酒,李植却不给他们机会了。他站起来大声说道:“你们不要敬我了,再喝下去我要喝高了。来,我们一起敬新郎官一杯!”

主桌上的人都站了起来,举杯朝郑开成说道:“我们敬新郎官一杯!”

郑开成赶紧站了起来,朝李植说道:“下属不敢当!”

说完这句话,郑开成就一仰头喝完了酒杯里的酒。

第一百一十九章 赵老三进城

赵老三是个木讷的人,埋头做了十年的长工。

他今年二十七岁了,家里穷一直没有成亲。他原先在庄子里的财主艾家做长工,实在是太穷了。赵老三暗道这样下去不行,这才在今年年初巴巴求贩猪的本家赵乐收留,做了一名猪贩子。

虽然一个月也只有一两二钱银子月钱,那也比做长工好多了,至少这月钱能让赵老三买米面吃个全饱。

做贩猪的买卖,要到各乡各镇张罗生意,买那些农户养的肥猪,讨价还价,然后把猪赶到集市的屠夫家。当然有些木讷的赵老三不需要和人讨价还价,他在一干猪贩子里地位最低,只负责抓猪赶猪,把猪赶到屠夫家里。

这个月,东家赵乐说他接到一单大生意,说范家庄的大主管和他买猪了,一天买五头。东家赵乐高兴坏了,因为范家庄的买卖稳定,而且给的价钱公道,不像那些刁钻的屠夫黑心——那些屠夫都不是善茬,看你猪已经赶来了就往死里杀价。东家说每天五头猪卖给范家庄大总管,每个月能多赚二两银子。

范家庄还挺远的,距离赵老三的村子四十多里路,不过东家显然愿意多走十几里路。

东家的话,让赵老三心里有些嘀咕。

那范家庄赵老三去过,四年前路过的,不就是一个穷军户住的土围子么?庄外围着一人高的土墙防狼,里面住着三、四百人。那些穷军户一个个都住着和赵老三一样的土坯房子,什么时候过上这么好生活了?一天要杀五头猪?

不过不管怎样,东家高兴,赵老三自然就跟着乐。这兵荒马乱的年头不就图碗饭吃么?东家有钱赚,他的饭碗就有保证。

东家对范家庄的买卖十分用心,不容有失。前几天东家都是带着几个老手赶猪到范家庄。今天一个老帮工生病了,东家才让赵老三来赶猪。

天还漆黑的,赵老三就赶到了胡家集子,在那里找到了和农户们买猪的东家。四个人抓了五头猪,挥着竹鞭往范家庄走去。赵老三知道东家重视这笔生意,一路小心。

走到半路,天亮了,赵老三担忧说道:“东家,今天怕是要晚了!”

东家大声说道:“没事,范家庄的帮工们中午才吃肉,他们早上吃鸡蛋!”

赵老三听到这话就愣住了,中午吃肉,早上吃鸡蛋,这是帮工?就是他村里的财主艾家家主也没有这样奢侈的日子啊!那艾家有旱田二百多亩,佃农五户,还比不上范家庄的帮工?这些帮工都是老爷么?吃得这么好!

赵老三一直住在村里,又不喜欢和人说话,一直没什么见识,今天听到东家的话算是开眼界了。

赵老三问道:“东家,范家庄的帮工过得这么好么?”

旁边的两个帮工听到这话都乐了,纷纷说道:“赵老三你可真傻啊,你连范家庄的事都不知道?”

“赵老三你在村里也不喜欢说话,真是什么都不懂!”

东家赵乐摇头说道:“赵老三我和你说啊,这范家庄啊,真是的稀奇的地方,你可能这几年都没去过吧?去了就知道了!”

到了范家庄,赵老三远远就看到了那巍峨的西城楼。那两丈高的重檐城楼建在一丈多高的包砖城墙上,看上去十分雄伟。青砖铺就的城墙左右延伸一、两里,哪里还有赵老三记忆中那个破破烂烂的范家庄的影子?

这范家庄大变样了啊,变成一座大城了?

赵老三走到城门口,被看守城门的官兵给拦住了。

“你叫什么?没有通行牌么?有人做保么?”

赵老三以为那些官兵要敲诈他银子,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赵乐讨好地上去说道:“兵爷,这是我雇的帮工,今天新来的。”

那官兵说道:“你俩到组长那里去摁手印!”

赵乐让其它两人看好猪,自己带着赵老三到旁边一个坐着的兵爷那里。那兵爷又问了赵老三一遍,在一个本子上写了几个字,然后让赵乐和赵老三都摁下手印。

“若是赵老三在城中做事不法或者刺探情报,你作保人赵乐有连坐责任,你可清楚了?”

“清楚,我们清楚的,兵爷!”

那个坐在桌子前的组长交待完,这才拿了一块白色的小木牌出来,交给赵三。得了这块通行牌,赵老三才进了城。

赵老三抹了抹头上的细汗,暗道原来不是讹他银子。这范家庄管得真严。

进了城,城里的情景更让赵老三吃惊了。

那城里的道路很宽阔,主干道有两丈来阔,可以并行两辆马车。道路上铺着青石,中间高两边低,两侧挖着深深的排水沟,非常气派。道路两边都建着两层的黑瓦白墙的屋子,建得整整齐齐,十分体面。大马路两边开着各种店铺,经营各色买卖。

这天才刚亮,那些商铺都已经开门了。馒头店包子店酒楼茶坊都有,吆喝声此起彼伏,三三两两的行人在各家店铺进出,一副繁华的景象。

若是别处的大明城市,哪有这么多人在外面的店铺花钱?别处的百姓一个个都是苦哈哈,都巴巴地省着钱买米面过日子。只有这范家庄的居民才这么富裕,有钱在外面的店铺里花。

范家庄路上的行人都穿着体面,身上的衣服都没几个补丁。而且那些行人一个个都气色良好,身材不像别处的人那样干瘦,都是营养充足的样子。赵老三走在街上和那些本地人一比较,他衣服破身材瘦,一看就是外来的。

这范家庄里的百姓真有钱啊!这哪里还是那个破破烂烂的范家庄,这是一座富足的城市啊!怎么才几年就大变样了?

城里的治安秩序非常好,道路上时不时就有兵士来回巡逻。那些兵士都十分强壮,握着长枪赳赳前行。但这些兵士虽然健壮却丝毫不扰民,一点都不像其他地方的兵痞们。百姓们一点都不害怕这些兵士,似乎一个个都还高兴于有兵士维持治安。

最让赵老三惊讶的是那城里的道路上一点垃圾都没有,更别提让人作呕的人畜粪便了。城里干净整洁,其他城市里一进城就闻到的臭味这里一点都没有。道路两边每隔十丈就放着一个装垃圾的大桶,时不时有人走过来扔垃圾,没一个人敢往地上乱扔垃圾。列队巡逻的士兵似乎在维持城里的秩序,随时准备处罚违反秩序的歹人。

就是道路两边树木上落下的叶子,也有一个妇女在用大扫帚清扫。

这是大明的城市?这也太干净了!

进了范家庄,赵老三的东家赵乐就十分拘谨,生怕哪里出错被抓。他招呼着三个帮工赶猪往城南的“饮食部”走去,走到半路一头猪拉出几块猪粪在路上,赵乐也赶紧走过去拿纸包住,清理干净才扔进垃圾箱里。

就是赶猪进天o津卫城,赵老三也没见东家这么守规矩。

城南的饮食部是好大一片屋子,里面似乎有好多仓库。赵乐让赵老三几个人在外面等着,自己走进去,没一会就带着一个大个子主管走了出来。那大个子主管带着赵老三一行人走到了一个猪圈门口。他让赵乐把猪赶到旁边,在一个大大的地秤上称重量,算好了银子给赵乐。

赵老三见那猪圈里已经有十几头猪了,合着自己赶来的这五头,一共有二十头猪。七、八个屠夫站在猪圈外正在磨刀烧水,十几个推着小车的人在旁边聊天等待,准备运肉,似乎就要开始杀猪了。

这范家庄一天要吃掉二十头猪?按现在一斤肉五十一文算,这一天就要一百多两银子啊!这范家庄的主人真是有钱!

乘赵乐赶猪上秤的时候,赵老三好奇地问那大个子:“差爷,这范家庄做差的人都有猪肉吃?”

那大个子瞥了赵老三一眼,说道:“托操守大人的福!我们这些为操守大人做事的,早上吃鸡蛋,中午和下午每人各三两肉!”

“操守大人这么有钱?”

那大个子笑了笑,说道:“你是新来的?操守大人的产业可不是说着玩的。”

赵老三吸了口凉气,讨好地说道:“差爷,范家庄还招人不?”

那大个子笑了笑,啐道:“多少人想进范家庄做事哩,你想进来,可真不太容易!”

赵老三知道自己是幻想,搓了搓手,不再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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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天妃娘娘宫

五月二十三这一天,李植在纺织工厂看了看。

如今纺织工厂一月产布三万一千匹,每匹售价一两银子,每月收入银子三万一千两。

支出方面:工人一千七百七十人,月钱每月支出三千五百两;工人每日三餐有肉,伙食方面每名员工每月耗资一两五钱,整个工厂伙食每月支出二千六百两;购买粗棉每个月耗资一万六千四百两。

最后算下来纺织工厂纯利润是每月八千四百两。

这净利润还是很高的,李植感到满意。要知道就算是选锋团两千人,一个月月饷加伙食也不过九千两。

李植正在那里检查工厂,听到家丁来报说许敏策来了,李植赶紧赶到官厅。

“好久没看到贤弟了!贤弟最近如何?”

李植拱手说道:“瞎忙!不比许大哥闲云孤鹤!”

“我听说贤弟搞了个眼镜在卖,卖得如何?”

“一个月卖了一百副不到,还不成气候。”

许敏策笑了笑,说道:“看来贤弟也不是做什么都红火的?”顿了顿,许敏策说道:“卫城里娘娘宫这几天有庙会,庙里搭了戏台唱戏,男女老少都去了,好不热闹。贤弟随我去看看热闹不?”

李植这几天倒是没有什么事情,笑道:“那便随许大哥去看看!”

两人说好,轻装简行各骑了一匹马,带着四个家丁就往天o津城去了。进了卫城现人流都在往城中心的娘娘宫走。大人抱着小孩往里面走,那些孩子乐得眉开眼笑。妇女们也携伴同游,一群一群往庙里走去,说不出的欢欣自由。

李植笑道:“今年的庙会这么热闹?”

许敏策说道:“今年是庙会大年,自然不同往年。”

娘娘宫是俗称,庙的大名叫做天妃宫,是祭祀妈祖娘娘的。天o津是南北海运要地,入京的海船都要从天o津入河,所以天o津自古就有许多海商,自然尊敬妈祖娘娘。天妃宫是元代泰定元年建的,明代永乐元年扩大重建,是天o津最重要的庙宇。

两人随着人流往庙里走去,不一会就到天妃宫的大门外。那寺庙外面的广场上挤满了人,人头耸动,好在李植身上穿着官服,百姓们看见乌孙宝马骑过来都让出一条小路,让两人钻了进去。

钻进娘娘宫外面的人群,李植现庙宇里烧香的人倒不多,反而是庙外看戏的人多。庙宇的正门外面的广场上搭了一个大大的戏台,上面正在演关云长千里走单骑的大戏,百姓们都挤在戏台前面看戏。随着台上的关云长过五关斩六将,台下的百姓们时不时爆出一片叫好声,气氛十分热烈。

台下面卖糖葫芦的卖窗花的在人群里穿梭吆喝,映出一片欢喜的景象。

李植暗道这看戏倒是热闹,大概是这个时代难得的娱乐了。自己也该在范家庄多建几座庙,多搭几个戏台让百姓们看戏。

两人进了庙宇跳下马,把马匹交给了一个家丁让他在庙外面等着。

许敏策站在人群的后面,倒也看起了戏来。他似乎对关云长十分崇拜,拉着李植说道:“贤弟也来看看这关云长如何斩杀曹阿瞒的虾兵蟹将不?”

李植笑了笑,没想到许敏策一个举人还崇拜关羽,说道:“我不看了,我去庙里逛逛!”

许敏策随口说道:“那愚兄就在这里等贤弟。”

李植别了许敏策,带着三个家丁往娘娘宫里面走去。

那娘娘宫分为前殿正殿,前殿供奉着王灵官像和四大金刚神像,正殿里才是天妃娘娘的神像。庙宇里人不多,烧香磕头都不需要排队。李植在前殿烧了三炷香供了几十文铜钱,便带着家丁绕过神像,要往正殿走去。

不料李植还没有绕过神像,就感觉到眼前人影一闪,一个香软的东西撞到了自己的左胸。他只听到哎呀一声清叫,一个女孩四脚朝天倒在了自己跟前。

李植愣了愣,看了看地上的女孩。

那女孩倒在地上,头上挽着一副杭州攒,戴着翠云子网儿,露着四鬓,十五、六岁样子,正是待出阁的好年龄。女孩上身穿着一件白银条纱衫儿,下身穿着一件密合色穿花凤缕金裙子,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小姐。一副瓜子脸,一双丹凤眼,身材在衣服的包裹下凹凸有致,说不出的娇俏迷人。

女孩在地上荡悠了一下才稳住身子。她身子还躺在地上,一双眼睛就狠狠地瞪向了李植。

她身后的两个丫鬟追了上来,大声说道:“小姐你摔了?”

女孩躺在地上,气不过地对李植说道:“你个穿官袍的,你好没礼貌,你不扶我起来么?”

李植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上去扶起女孩,说道:“本官没有看到小姐跑过来,没想到冲撞了小姐!”

那女孩看到李植的官服一点不怕,抓着李植的胳臂从地上爬起来。

她听到李植的话一瞪眼睛,娇声喝道:“本小姐哪里跑了?是你没头没脑跑过来,撞倒了本小姐!你还嘴硬?”

李植尴尬说道:“本官走得慢,慢慢走的,哪里用跑了?”

“明明就是你跑过来撞的我!”那女孩眼睛一瞪,瞪着李植说道:“你不要本官本官的,你多大个官?说来听听?”

李植说道:“本官是范家庄操守李植!”

“原来是个小操守官!”那个女孩得意地笑了笑,娇声说道:“我叫耿华,我爹爹是正二品都督佥事,天o津镇副将耿应节,你怕不怕?”

原来是副将家的小姐,好大的官,怪不得这么刁蛮。

李植拿这女孩没办法,只好说道:“原来是上官的千金,本官怕的!”

女孩听到这话得意地笑了笑,咯咯如花枝乱颤,眼睛一横说道:“那你怎么赔我?你把我裙子都撞皱了!”

李植暗道这女孩怎么这么刁蛮,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这毕竟是个副将的女儿,不好惹。想了想,李植想尽快脱身,说道:“我改天赔你一副透明玻璃手链!”

“玻璃手链?听上去像很漂亮的东西?”女孩得意地看着李植,似乎对李植的虚心赔偿很满意。但她正在那里得意着,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说道:“等等,你卖玻璃?你是范家庄的官儿?我听说范家庄建了一座新城,好干净的,倒是没有去看过!”

李植没想到自己的范家庄这么有名了,拱手说道:“本官正是范家庄操守!”

那个女孩上下打量了李植一番,说道:“看不出来嘛!“眼珠一转,女孩娇声说道:”我的玻璃手链你什么时候送到我家里?我家就在城西大铜巷子!找人一问就知道了!”

李植还要找人做玻璃,要打洞,还要抛光呢,哪里能马上拿出来,只能敷衍答道:“本官回去就找人做,做好便派人送去!”

女孩想了想,觉得自己的收获不错,这一跤没有白摔。她瞪了李植一眼,就自顾自带着丫鬟走开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滚动轴承

回到了范家庄,李植又检查了一遍各个产业,确认没有问题后,他开始投入于滚动轴承的研制。

轴承是工业生产不可或缺的东西,能极大降低机械连接处的旋转摩擦力,提高机械的运转效率,增强机械运行的稳定性。如果没有轴承,近代的机械根本做不出来。

作为一个工业设计师,轴承的生产也算是基本功了。穿越前李植是了解过轴承的原理的,也查阅过一些简单制作轴承的办法,现在正好拿出来使用。

李植从做枪匠学徒的铁匠里选出十个会加工钢具的铁匠,选的是最老实的十个人,把他们叫到一个专门建造出来的工房里站好。那工房分为十个房间,每个房间都竖着打铁烧钢用的炉子。

李植先和他们进行保密条例教育工作:“我找你们来做一个新物事,这个物事做出来以后,你们的月钱就提高到三两每月,三餐照旧。”

听到李植的话,工匠们都十分兴奋。

大人又要做新东西了?这次找到自己了,自己要财了!

李植让工匠们兴奋了一会,又慢慢说道:“不过给你们高薪,要的是你们严守秘密。如果我现谁把生产这个东西的秘密泄露出去,那就是死罪!”冷冷看了十个铁匠一眼,李植说道:“玻璃作坊的九个叛徒,就是先例。你们也不想重蹈覆辙吧?”

十个工匠们还没高兴一会呢,就**守大人的话吓得紧张起来。

被选作匠头的吴铁头赶紧答道:

“操守大人还信不过我吴铁头么?就是刀架我脖子上,我也不泄露一点秘密出去!”

其他工匠们也答道:“大人,我们都是老实本分的铁匠,不会泄露秘密!”

“大人,我们都老实做事情,不会泄密。”

李植点了点头,又说道:“这个新作坊实行连坐制度,一人泄密,十人一起受罚!泄密者杀头,其他人也要扣一年工钱。所以你们要是看到其他人偷窃机密,都要上去阻止,举报!”

吴铁头拍着胸脯说道:“大人放心,谁偷秘密我吴铁头第一个和他过不去!”

李植看了看铁匠们,见铁匠们都神色严肃受到了震慑,这才说道:“我要做的东西叫做轴承!我要用上好的苏钢做八个钢球,要抛光磨圆。然后还要铸两个钢环,一大一小,钢环上留好一内一外两条钢球的轨道。然后让这八个钢球在钢环的轨道上旋转运行。最后做两个铁皮保持架,把这些钢球固定在钢环的内部让他们不交头碰撞。”

听到李植的话,十个铁匠有些不知所云。他们没有见过滚动轴承,听李植一席话也不知道李植在说什么。

李植开始一个一个地教他们。

李植把轴承制作分成五个工序。第一个工序是制作一大一小两个钢环。第二个工序是小段小段地截断钢棍,作为做滚珠的原材料。第三个步骤是加热滚珠原材料,然后用把高温柔软的滚珠原材料放在在钢质模具上敲打,把小段钢棍敲打成滚珠。第四个步骤是用上好的瓷土砂轮和精钢磨盘打磨滚珠,消除毛刺,抛光钢珠。最后一个工序是用铁皮做两个保持架,两边夹住滚珠,把钢珠固定到轨道的既定位置。

李植把十个工匠分成五组,分别操作不同的工序。李植要求工匠们只关注自己的工序,不许了解打探别人的操作。

然后李植拿出自己画的图纸,分别给各个工序上的五组工匠看了。

看了图纸,十个工匠才些微有些概念,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李植一个个手把手指导,从头到尾指导工匠们打造轴承。

先是铸造钢环,这倒是简单,用沙子做好模具浇铸钢水便成形了。不过为了减少钢件上的气孔蜂窝,李植让铁匠们利用铸造出来的钢环反过来做铁模具,然后再用铁模具铸造钢环。

接着将一根圆形钢棍烧红烧软,抵到一个简易截料器上截出一小段一小段的钢料,作为滚珠的原材料。

把滚珠的原材料一桶一桶地放到一个炉子里加热烧到红热后,将原材料一颗颗取出来,放到一个留有半圆孔的钢块上,用棍头同样留有半圆孔的钢质棍子抵在滚珠原材料上,用锤子锤钢棍,把原材料挤压成球形。

得到粗糙的滚珠后,将滚珠用多个滚珠筛子筛选滚珠,除去太大或太小的滚珠。然后用砂轮和磨盘给滚珠去毛刺抛光。得到光滑的滚珠后将滚珠回火加热,最后倒入烧温的油中淬火,提高滚珠的硬度。

滚珠做好后,将滚珠排成一排放进轴承外圈中,将轴承内圈安上后,把滚珠滑到不同的位置,滚珠和内外圈就联成一体,不会掉下来了。

最后用铁皮做保持架,用钢钉固定,从两边包住滚珠,让八个滚珠均匀分布在钢圈里面,不会碰撞摩擦。

李植一个工序一个工序的指导不同的铁匠们,制造工具操作生产,最后用了十五天的时间,做出了这个时代的第一个滚动轴承。

李植给轴承加了点油,把轴承套在手上用力一转,那轴承转了四、五圈,停下来了。

看到轴承最后的效果,铁匠们都十分惊奇。那匠头吴铁头说道:“操守大人,这个圈子能自己滚这么多圈,好光滑!大人,这是做什么用的?”

李植没有回答吴铁头的话,在那里琢磨这轴承怎么不好使?居然只能转四、五圈?虽然这已经比没有轴承的好多,但显然李植设计的轴承不该是这样的效果。想了想,李植觉得大概是轴承的内外圈太粗糙了,摩擦系数太高导致滚珠转了几圈就停下来了。

看来轴承的内外圈轨道也要精抛光。

李植又给整个生产加了一个工序——内外圈轨道抛光——钢环铸造好后,用上好的瓷土砂轮和精钢磨盘打磨毛刺,抛光轨道。

又花了三天,李植带领铁匠做好了抛光的工具,抛光了滚珠的轨道。

重新做好了轴承,上好油,李植抓在手上用力一转。那轴承这次没有停下来,转呀转呀转了好久,起码转了十几圈,这才慢慢停了下来。

这样的轴承已经能满足李植的使用了,李植很满意。

心里高兴,李植大声说道:“轴承制造成功,十名工匠每人三两银子赏银!”

工匠们喜出望外,一个个大声说道:“大人恩德!”

“大人太豪气了!”

“谢过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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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加强战备

完成了轴承的试验制作后,轴承作坊就开始批量生产轴承了。

轴承作坊有十名手工匠人,这十名工匠分工合作,一天能生产十个滚动轴承。到了六月二十九日,作坊已经生产了一百多个轴承。

这一百多个轴承是范家庄的宝贝,必须用到最关键的地方。李植找来几个木匠,把这些轴承先装备到六磅炮上,替换了炮车原有的木质轴架。

范家庄城防的十八门十八磅重炮是在六月十五全部造好的,其后火炮作坊又浇铸了几门六磅炮,目前李植手上有八十四门六磅炮。

这些六磅炮装上轴承后机动力将大大提高。

以前六磅炮的炮车需要四匹马拖动才能转移,守城时候在城墙上空间狭窄马匹不易操作,火炮在城墙上转移就不方便。有了轴承,炮车车轴上的摩擦力大大降低,炮车移动起来就轻松多了,六名炮手加上几个民壮完全可以拉动三百七十五公斤的六磅炮做短距离移动。因此六磅炮在城墙上可以快转移,随时支援到敌人主攻的那一面去,这对于城防来说是个极大的利好。

如果火炮不能移动,八十四门轻炮平均分配到四面城墙,每个方向只能布置二十一门。如今炮车能够快机动,就能把绝大多数火炮集中到敌人主攻的方向轰炸敌人。

不过李植对城防还是不放心,崇祯年间女真人数次突入京畿掠夺,李植只有把范家庄布置得严密一些才能放心。三月时候他就雇佣了附近的一千民壮,在城墙外一、两百米处挖掘了无数大小坑洞。这些坑洞两、三米深,小的十米长宽,大的几十米宽,从外到内有好几层,星罗棋布排列在城墙外面。到了六月,这些坑洞已经全部完成。

如果敌人的步兵攻过来,这些坑洞就逼迫他们绕道。在米尼步枪的射程内,敌人每多绕一米,就要多承担几分死亡的压力。如果敌人制造战车攻城,这些坑洞能直接阻止战车。只有填平这些沟壑,战车才能继续前进。

对于离开战车填平沟壑的步兵来说,城墙上的米尼步枪会成为他们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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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一,正是盛夏,灼热的太阳烘烤着大地,让所有动植物都脱水一样无精打采。高温让人不愿意动弹,稍走动几步就一身的汗,浑身不舒服。荒野里除了响彻四野的蝉叫声,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不过即便是这样的日子李植也没有放松防务,依旧让士兵们顶着烈日训练。

李植来到校场上,检阅选锋团和破虏团的训练。

李植新招募的八十名鸟铳工匠很快就掌握了燧枪的制造,只做了一个月学徒就出师了。随着他们的加入,步枪作坊的生产度得到显著提高。到了七月初一,步枪作坊已经累计生产了四千零一十六把步枪。刨去报废的一百三十把,能用的步枪有三千八百八十把,足够让李植麾下三千七百火枪手人手一把步枪。

校场上,三千七百名火枪手手持步枪排成长长的队列,练习如何保持正面迎敌。

三百炮手骑在马上模拟敌人,在火枪手的三百米外驰骋,试图绕到火枪手阵型的侧后方。火枪手的军官们则需要根据敌人在不同方向上的兵力比例,调整各个连排正面的方向,让合适的兵力面对合适的敌人,不让敌人绕到无人面对的后方。

三百骑兵开始时候集体往火枪手的左翼绕,李兴和各个军官传下命令,让火枪手逆时针旋转,把左翼变成正面,正面面对绕到左翼的骑兵。

三百名炮手们一招落空,又改变策略,兵分两路一路向北,一路向南。

选锋团和破虏团的军官们大声下令,传令兵们骑着马在队伍里跑动,快把命令传了下去。列在北翼的选锋团顺时针旋转九十度直面北方的骑兵,列在南翼的破虏团则逆时针旋转九十度直面南方的骑兵,丝毫不让炮兵营模拟的骑兵钻到空子。

炮兵营的骑兵们见火枪手们应对有方,再次变招,他们分散队伍在步枪手的三百米外来回驰骋,像跑圈一样威胁火枪手的各个方向。

火枪手的军官们见招接招,结成圆阵,守住所有方向。

骑兵们渐渐停止了转圈,聚集在火枪手的东侧。

李兴等军官们立即下令,火枪手们从西翼断开圆阵,把南北两个半圆都伸展开来,再次正面面对聚集在东面的骑兵。

骑兵们又模拟了几种骑兵战术,但火枪手们总是保持合适的兵力正面面对骑兵。骑兵要在火枪手射程外转圈,比直接旋转队伍方向的火枪手走的路多得多。只要火枪手们快反应调整正面,骑兵们没法直接绕到火枪手侧后方,总是被火枪手们以正面面对着。

李植让火枪兵训练的,也是火枪手迎敌作战的基本功。掌握了这项基本功,骑兵们就无法简单袭击火枪手的侧后。在真实的战场上,也只有用大量步兵牵制火枪手正面,骑兵才能绕到火枪手侧后起进攻。

李植看了半个小时训练,现火枪手们已经基本掌握了正面对敌的方法,他感到很满意。火枪手们既然掌握了这套战法,以后他们面对后金骑兵时候就不会暴露侧后,能够始终用正面对着敌人的主力。

李植让士兵们就地歇息,把几个军官召集到自己这里。

“破虏团练得怎么样了?”

李兴拍了拍胸脯说道:“没问题了!可以上战场了!我几次让选锋团假装骑马冲击破虏团阵线,破虏团已经习惯在骑兵集团冲锋面前稳稳站住了!”

李植点了点头,问道:“射击成绩如何?”

李兴说道:“一百三十步上稳稳上人形靶!”

明人大概以一点五米为一步,一百三十步就是两百米。

李植和军官们正在那里讨论训练,突然看到远处一个家丁骑着快马飞快地往这边冲过来。

众人停下了讨论,齐齐看向那个驰骋过来的家丁。

那家丁骑到近处,跳下马来牵着马跑到李植的跟前,半跪喊道:“大人,鞑子来了!”

李植愣了愣,这才看清楚,这个家丁是自己派到天o津卫城里搜集情报的士兵。

“鞑子来了?”

那家丁抬头大声说道:“大人,我听巡抚衙门里的孙执事说的,今天早上从京城传来的消息,鞑子六月二十七日从独石口破关而入,从雕鹗堡进入长安岭,已经兵临京畿。”

鞑子来了!

李植吸了口气,看向了北面。

第一百一十三章 巡抚衙门议敌

崇祯九年六月二十七日,后金——此时已经建国称大清——武英郡王阿济格率领清兵、蒙古兵六万余人破独石口,从雕鹗堡进入长安岭。

清军入关,李植让虎贲师加强戒备,严守范家庄。他令哨骑驻扎到附近屯堡墩台中,时刻监视附近的军事动向。他还派家丁到天o津卫城搜集消息,让家丁随时传递紧要消息到范家庄。

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

七月三日,京师戒严。崇祯帝急令内臣李国辅守紫荆关、许进忠守倒马关、张元亨守龙泉关、崔良用守固关。几天后,又命成国公朱纯臣巡视边关。

七月四日,天o津总兵巢丕昌受诏急援京师,入京师西北的昌o平州驻防。

七月五日,清兵会于京畿延庆,攻陷延o庆州州城,入居o庸关。

此后十日,京师方面战事平淡,没有坏消息传来。

但到了七月十九日,一个惊人坏消息从前线传来:清“饶余贝勒”阿巴泰偕扬古利率兵破喜峰口,率领三万东路清军攻入京畿,呼应西路兵阿济格兵马,兵锋直指天o津。

七月二十日,一个更惊人的消息传来:七月十七日,清兵自天寿山后突现昌o平城下,攻昌o平城。降人内应,清兵攻陷昌o平,明总兵巢丕昌降清,守陵太监王希忠、户部主事王一桂、赵悦,摄知州事保定通判王禹佐,判官胡惟忠、吏目郭永、学正解怀亮、训导常时光、守备咸贞吉不降,死。

这是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大兵云集严防死守,被誉为“密尔王室,股胧重地”的昌o平州居然被攻陷,一众高级官员或战死或被杀死。清军自此可以直逼京师城下。

更令人惊讶的是,天o津总兵官,那个在醉仙楼为吕思齐贺寿的巢丕昌,那个派人偷窃李植玻璃秘密的巢丕昌,居然投降于清军。

大明与后金交战几十年,虽然败多胜少丢城弃土,但明人始终视后金为不通礼教的奴虏,降清的几乎没有总兵一级高官。巢丕昌降清,对于天o津的官场来说不啻于一场巨震。降奴不但是令人羞耻的行径,而且会招来朝廷的严厉报复,可能巢丕昌的家人都要被关入大牢,甚至处斩。就是巡抚贺世寿,也有御下失措的罪过。

果然,七月二十日,再坐不住的天o津巡抚贺世寿召集天o津附近各路将领,要众将七月二十一日到巡抚衙门议事。

李植七月二十一日快马赶到卫城巡抚衙门,看到门口已经牵了几十匹高头大马,显然是各路将领的坐骑。他走进巡抚衙门大堂,看到天o津附近的文武官员们已经齐聚一堂,左文右武地站在贺世寿麾下。

武官天o津副将耿应节、镇海营参将骆振定、天o津下东路参将秦信基等等都已经到齐,文官兵备道查登备,清军厅同知6化林,天o津通判等也已经到场,众人正在那里议论巢丕昌的事情,一个个义愤填膺。

“总兵降清,我天o津的脸面被巢丕昌丢尽了!”

“巡抚大人,不如立即抄没巢丕昌家人财产,以证我等清白!”

“诚当缚巢丕昌家人,交于京师。”

贺世寿听到一众将领的各种议论,抚须不语。直到他看到李植走入大堂,这才颔说道:“范家庄操守来了!”

听到巡抚的话,众人这才转头过来,齐齐看向步入大堂的李植。

这就是那个在汝o州大战立功,阵斩老回回马守应的李植?看上去只是一个相貌普通的二十岁年轻人么?不过听说这个李植有一、两千家丁,上次援剿就靠这一千多家丁立了功,实力不俗!有远一个操守的实力!

听说他是贺世寿亲戚?难怪巡抚招呼他这么亲热!

李植走上前行礼说道:“下官李植拜见巡抚大人!”

贺世寿说道:“免礼!如今范家庄情况如何?”

李植爬起来说道:“下官已令士兵严防各路,没有问题!”

贺世寿点了点头,不再说话。李植左右看了看,站到了参会武官的最后面,位列游击、守备之下,和一众操守官站在了一起。

贺世寿见众人还在议论巢丕昌的事情,清了清嗓子说道:“巢丕昌家属如何处置,驱逐东奴之后朝廷自有定论。然而此番东奴东翼军已破喜峰口,直逼我天o津。现今防卫要紧,众将有何高见?”

听到贺世寿的话,文官武将们神情一滞,没有人说话了。

东奴的战力实在太强,巢丕昌以总兵身份率领三千精兵驰援昌平,居然也被东奴轻易吃掉了。剩下的一众参将哪里有那么强悍的战斗力?都不敢直面鞑子的兵锋。想来想去,无非是死守城池一策。

武官如今以副将耿应节为,见众人沉默,耿应节站出来说道:“大人!如今东奴兵锋正劲,我等不可硬抗,诚当死守门户,等待九边各镇援军到达。”

镇海营参将骆振定拱手说道:“耿大人所言是老成谋国之语,下官附议!”

其他武将纷纷说道:“耿大人所言极是,如今只有据险力守一策,我等附议!”

贺世寿见众人意见一致,抚须说道:“如今之际,也只有如此了。等各路勤王兵马齐聚,想必东奴也只能退出京畿。”顿了顿,贺世寿说道:“不过,如今东奴东翼兵马直逼我天o津,此战如何防守,众将当议一议!”

贺世寿说完这话,众将又沉默了。怎么守?各自守各自的城池呗,还能怎么办?这贺世寿喜欢吟诗作对,以前一直没有带兵打仗过,打起仗来什么都不懂!

众将也没什么方略,一时没人说话。

等了半响,倒是李植身边的宁牙堡操守官薛有良站了出来,大声说道:“巡抚大人!此战东奴东翼有三万兵马,极为强盛。东奴每攻一地,往往集聚万人齐攻,不克不休!天o津附近大小屯堡年久失修,早已衰败不堪,恐怕是防不住!不如弃了诸堡,让防守屯堡的操守、防守和管队把兵马全部集中到附近各州县城池中,集兵力守!”

听到这句话,李植身后的操守官们顿时活过来了,一个个大声说道:“此计甚妙!将人口猪羊财帛转入大城,可保平安!”

“集兵防守大城,可保大城不失!”

就连防守州县的守备们也觉得这样一来集兵一处,自己驻守的城池会更加安全,一个个点头称善。

听到这些操守守备的话,贺世寿抚须想了想,没有说话。

弃了屯堡入大城防守,固然可以更加安全。但如今天o津总兵巢丕昌降奴,他这个天o津巡抚已经在风口浪尖。倘若弃了屯堡,朝廷战后再追究他抛城弃土的罪责,他便是吃不了兜着走。

但东奴确实势大,那些屯堡好像是守不住。死守屯堡丢了人口物资,罪责更大。

想来想去,贺世寿拿不定主意,朝李植问道:“李植,你也是操守官,你如何看?”

听到巡抚询问“亲戚”李植,一众操守都知道李植的话会影响巡抚的决策。如何防守可是关系他们身价性命的大事,他们一个个紧张地看向了李植。

李植看了看身边的操守门,站出来说道:“诸将所言乃坚壁清野之计,在如今算是良策!下官附议。”

贺世寿闻言点了点头。

守备们听了这话十分欣喜,暗道自己的城池又多了些兵将来防守,算是安全几分了。一众操守们更是觉得这下可以躲进州县大城里了,也舒了一口气,都觉得这次小命怕是能保住,看向李植的目光都多了几分好感。

不过李植又拱手说道:“不过末将的范家庄是天o津卫城西面锁钥,末将不能放弃,愿领兵据守!”

副将、参将、游击、守备、操守,众将听到这话,都是满脸惊讶地转身看着李植。

西面锁钥?范家庄不就是一个屯堡么?算什么锁钥?躲进州县大城保命的活路你不走,要独自留到屯堡里死抗鞑子?此子不要命了?喝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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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战争阴云

听到李植的话,高级将领们都重新打量了李植一番,暗道这李植有多大的本事?敢大言不惭靠自己守住范家庄?鞑子这些年攻城略地,攻城的本事十分见涨,不是一个操守官能够守得住的。听闻范家庄富庶,东奴大军一来范家庄岂不是要倾巢而覆?

此子是个狂生?

站在李植身边的一众操守官们则有些悻悻,暗道这个李植很自信嘛?他让我们逃进州县大城中,自己却要率兵守土,这风头都给他一个人出尽了!他不知道东奴攻城动辄动用万人,攻势之凌厉不是一个操守可以扛住的?就是有一千多家丁又如何?

好在这送死的傻事和其他人无关,一众操守官们心里冷笑,暗道便让他李植出这个风头罢了。

贺世寿却和其他将领不同,他知道李植有强兵和火炮,屡立战功,倒是有几分相信李植的话。他听到李植的话笑了笑,左右看了一眼,仿佛在向其他官员炫耀自己这个“亲戚”的勇敢,笑道:“李植,东奴战兵常年征战弓马娴熟,守土不是儿戏,你可知道守范家庄之难?”

李植拱手说道:“下官知道。下官有信心守得住!”

贺世寿点了点头,抚须说道:“既然你有信心,我便许你守卫范家庄。倘若你能守住,我一定为你叙功!”他转头扫视其他操守,又说道:“其余操守便按计画,将自己屯堡的兵马人丁、钱粮猪羊全部转移到附近的州县大城中,此事从快从!”

一众操守官们赶紧抱拳答道:“末将得令!”

离开巡抚衙门,李植回到了范家庄。

此时的范家庄已经是一级战备,士兵们晚上都和衣而睡,一听到警报立刻冲上城头,满满的大战气氛。李植担心鞑子偷袭,又让选锋营选出十几个班的老兵派到北面、东面和西面的险要处,以班为单位做哨兵。这些哨兵配备望远镜,每人配备两匹战马,在险要处警戒,遇到大股的建奴立刻骑马赶回范家庄报告军情。

前线的消息6续传来:

七月二十二日,叛兵薄京城西直门,清军屯清o河。天子朱由检终于还是迫于形势,不得不让各地总兵勤王。兵部传檄征山o东总兵刘泽清五千人,山o西总兵王忠、猛如虎四千人,大o同总兵王朴、保o定总兵董用文各五千人,山o永总兵祖大寿万五千人,关、宁、蓟、密各总兵祖大乐、李重镇、马如龙共万七千人入援。

七月二十四日,一个流贼的消息传来:高迎祥被孙传庭于周o至黑水峪俘虏,正押往京城。

听到这个消息,李植不禁有些喟然。

自从汝o州之战后,流贼势力已经大不如从前,加上各地援剿兵马的源源不绝,流贼力不能敌,在平原地带无路可逃,已经全部逃窜到山中。这些流贼在山中缺乏粮饷士气涣散,被官兵剿灭本来只是时间问题。

闯王高迎祥的被俘,就是流贼此时困境的写照。

然而就在这样的关键时刻,东奴又恰到好处地攻入京畿,逼崇祯召天下兵马勤王。各地援剿的兵马纷纷抽调回援京师,围歼流贼的大业功亏一篑。要不了几个月,流贼便又要杀出兵力薄弱的官兵包围圈,荼毒千里。

皇太极配合流贼削弱大明的用心,昭然若揭。

七月二十三,清兵攻陷良o乡。

七月二十五,兵部尚书张凤翼自请总督各镇援兵出师,许之;赐尚方剑,给万金,赏功牌五百。以监视关宁太监高起潜为总监,南援霸o州;辽东前锋总兵祖大寿为提督,同山o海总兵张时杰属起潜,给三万金、赏功牌千,购赏格;兵科给事中张第元监军,巡抚辽东方一藻守山海关。

七月月二十六,清兵攻陷顺o义!知县上官荩与游击治国器,都指挥苏时雨等拒城守。城陷,上官荩与治国器、苏时雨等皆死之。

七月二十八,清兵攻陷宝o坻县!知县赵国鼎、主簿樊枢、典史张六师、训导赵士秀皆死。

听到宝o坻县被攻陷的消息,天o津附近的气氛更加紧张——宝o坻县是天o津巡抚贺世寿的管辖范围。宝o坻被攻陷,意味着清军已经进入天o津境内了。

七月二十八日,李植坐在家中,抱着有些惊慌的崔合。

这些天城里的百姓已经被组织起来了,到处都在搞城防建设,建造鹿角拒马,搜集滚石檑木之类的器具。城里兵马跑动穿梭,大兵们一个个都是荷枪实弹地来回穿梭,一副大战将到的情景,把胆小的崔合吓坏了。

“娘子若是害怕,我把你送回天o津,在天o津李家院子躲避几天?”

崔合紧紧抓着李植的手腕,使劲摇了摇头。

李植问道:“娘子怕不怕?”

崔合用力点了点头。

李植问道:“那为何不去天o津?”

崔合幽幽地说道:“你不在我身边我害怕!要是城破了,你死了,我一个人在天o津怎么活啊?还不如和你一起守在这里,相依相伴。”

李植感受到崔合话里的浓浓情义,取笑道:“成亲前你也没有我,不也过了十几年!”

崔合气愤地说道:“那不一样啊,如今我们已经成亲了,便是像鸳鸯一样谁也离不开谁了!”

李植点了点头,说道:“是呀,我们谁也离不开谁!”

崔合背对着李植,又说道:“而且,如今我有了!”

李植愣了愣,问道:“有了什么?”

崔合大声说道:“有了孩子啊!”她笑着看了李植一眼,说道:“我昨天找郎中看了,说我这是喜脉,我怀上孩子了!”

李植听到这话喜上眉梢,笑道:“没有搞错吧?这么快就怀上了?”

崔合睁大眼睛,板着手指说道:“不快呀,都成亲一年多了!”

李植笑了笑,用力把崔合抱入怀里,说道:“那我们孩子叫什么?”

被李植抱着,崔合似乎安心了许多,大声说道:“那要等你这个爹爹来取名啊!我又不会取名字!”崔合紧紧抓着李植的手腕,说道:“夫君你要守住范家庄呀,要是守不住,我们的孩子就没了!”

李植豪气说道:“一百个范家庄我都守得住,建奴敢来,让他们有来无回!”

第一百一十五章 斥候遭遇战

七月三十,清军陷定兴,教谕泺州熊嘉志殉节死。

八月初三,清军陷安肃,知县临清郑延任与妻同殉。教谕灵寿耿三麟亦死之。

八月初五,清军进入了范家庄地界。

选锋团第二营第一连第一班和第三班的士兵全部是老兵,都参加过崇祯八年的汝o州之战,都杀过流贼见过血。李植给这两个班配备了望远镜和战马,让他们布置在范家庄北面三十里,时刻警戒是否有鞑子入境。

八月初五这一天,第一班和第三班在范家庄北面巡逻,遇上了清军。

他们遇到的不止是清军,还有一群被清军抓到的百姓。他们还没看清楚那股清军,就被震天的哭嚎声惊到。士兵们骑马立到高处,看到了令人震怒的情景。

二十多个清军挥舞着砍刀和皮鞭,在平原上驱逐着一群衣衫褴褛的大明百姓,把百姓往西边赶去。那些百姓有三、四百人,也不知道是哪个州县的居民。可能是他们居住的州县被鞑子攻破了,往外逃的过程中遇到了鞑子,所以落入了这一股鞑子之手。

鞑子攻城往往不克不休,一旦遇到激烈抵抗便要屠城。被攻破城池的百姓只有逃难,才能捡的一条性命。

可惜这一群百姓逃难途中还是遇到了鞑子。

那些百姓中男女都有,一些妇孺还抱着孩子,一边哭号一边奔跑着。跑不动的老人时不时摔倒,有些在地上挣扎几下还能站起来继续跑,有些倒在地上就再也爬不起来,永远躺在了土地上。

体力不足的孩子们渐渐跑不动了,有一个落在了最后面。一个鞑子看见这个落后的孩子,上来就是一刀。

血花四溅,那个孩子被一刀砍在脖子上,血喷得一米多高,倒在了血泊里。

杀人的那个鞑子一刀得手,哈哈大笑起来,举起染血的马刀大声吆喝着。

逃难人群里的一个妇女看到这一景,大声号哭起来,她踉跄着跑到了人群后面,要往那个孩子的尸体边走去。

旁边的鞑子一鞭抽在这个妇女脸上,直接把妇女的脸上抽得皮开肉绽,抽倒在地。

人群里一个汉子受不了这样的场景了,大声嚎叫了一声。他穿过逃难的人群,不管不顾地往那个杀人的鞑子冲去,要为自己的孩子报仇。

但他还没走两步,旁边就冲过来一个身穿重甲的鞑子。这个鞑子挥舞着长长的马刀一刀砍在这个汉子的背上。这个汉子出一声惨叫,像是沙袋一样倒在了地上,再也没有爬起来。

鞑子杀了两人,精神更加亢奋,大叫着把百姓往西面驱赶。但鞑子杀死两个百姓的场景吓到了逃难的百姓。百姓们不知道这群鞑子是要杀光他们还是要驱赶他们,害怕再往西跑要被鞑子们杀光,便四散着往南面逃去。

鞑子们见逃难的大明百姓们队伍散开,呼号着骑马冲到了最南面,朝那些跑在前面的百姓砍去。

一个赤着上身的汉子被一个无甲的鞑子追上,被一刀刺进了后心,口吐鲜血,惨叫着倒在了地上。

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被一个身穿绵甲的鞑子追上,一刀被砍在了后背上,噗通一声就往地上倒去。她怀里一岁半大的孩子被狠狠砸在了地上,大概被砸伤了,出凄厉的哭声。

那个身穿绵甲的鞑子狞笑着驱赶马匹,让战马在地上践踏那个哭号的婴儿。战马的重蹄狠狠地砸在婴儿的身上,直踩得那个孩子血肉模糊,不出哭声为止。

二十多个鞑子连杀了十几人,才吓住了往南面溃散的百姓,把慌张失措的百姓们重新聚拢起来往西面驱赶。

看到这样的惨象,选锋团两个班的士兵们看得眼睛血红。

都说乱世人命贱如狗,但华夏百姓何时遭受过这样的屠戮?

士兵大声喊道:“班长,我们上去和这些鞑子拼了!”

“姚班长,我们上,打死这些天杀的鞑子!”

“姚班长,我们救下这群百姓!”

这两个班里担当指挥员的是第一班的班长姚长乐,他放下望远镜沉吟了一会,看了看第三班的班长。见第三班的班长也是一脸的怒色,姚长乐点头说道:“抓一两个活口回去,我们的巡逻任务就算立功了。我们上!”

十六名士兵主意打定,给步枪装上了子弹,骑马往鞑子处跑去。

侦察兵们骑了一百米,在距离鞑子三百五十米的地方放慢了马步,缓步慢行渐渐朝鞑子靠拢。鞑子看到了姚长乐的队伍,呼号起来。几十个鞑子用满语大声嚎叫沟通,最后留下了五个鞑子看管百姓,派出二十四人往侦察兵们杀来。

那些鞑子杀惯了明兵,十分托大。平时就是上百明兵遇到了这些鞑子也会被一冲冲垮,他们哪里把这十六人的小股明兵放在眼里?他们张牙舞爪地挥舞着刀剑,一点点增加马掩杀过来。

见鞑子们杀过来,侦查兵们纷纷跳下来马,蹲在地上瞄准敌人。

距离三百米,二百五十米,两百米。

姚长乐大声喊道:“都瞄准了!放他们到一百步再开枪!”

一百步就是一百五十米,放敌人到一百五十米打得更准。侦查兵们屏息静气,抓着火枪死死瞄准了驰骋过来的鞑子,准备开枪。

一百八十米,一百六十米,一百五十米!

姚长乐大声喊道:“开火!”

十六把步枪吐出火舌,把锥形的米尼弹狠狠喷出枪管,极向一百步外的鞑子冲去。第一次齐射,高旋转的尖锐子弹有十三命中了敌人。

那些鞑子中有十人是清军中的“步甲”,穿着内嵌铁片的绵甲。但这些绵甲哪里挡得住高旋转的米尼弹?绵甲里内嵌的铁片一下子就被米尼弹贯穿。米尼弹在绵甲上打出一个洞,一头扎进了盔甲下面的身体里,旋转着搅碎了皮肤下面的器官。

五个步甲被子弹击中,惨叫着倒下了马,狠狠摔在了地上,很快就断了气。

有五个鞑子是不穿甲或者只穿不镶铁片绵甲的“跟役”,他们在米尼弹前更没有抵抗之力。三个“跟役”被米尼弹击中身体,被子弹搅碎了内脏,立刻就失去了战斗力从马上摔了下去。

这二十四个鞑子中有九个是鞑子的精锐“马甲”,穿着重甲。有三个马甲被米尼步枪打中了身体。不过这些马甲穿着两层盔甲,在内嵌铁片的绵甲下面还穿着一层锁子甲。一百五十米的距离上,米尼弹穿过两层盔甲后动能减弱,并没能立即枪毙这三个马甲,只是给三个马甲造成了轻伤。

三个马甲受了伤,脸上更加狰狞,大声嚎叫起来。

有两子弹没有打中人,而是打中了战马,一匹战马中弹后倒地抽搐,把背上的一个马甲压在了马下。另一匹战马受伤后人立而起,把身上的一个步甲摔在了马后。

前面倒地的马匹和人员造成了后面鞑子的混乱,一匹步甲的战马没来得及调转马头,被前面的尸体绊倒,马失前蹄,一头栽倒在地上,把背上的马甲摔了个半死。

被马摔下来的鞑子们,也暂时失去了战斗力。

刚才还不可一世的鞑子们,一下子已经被步枪兵们打残一半。

第一百一十六章 斥候小捷

选锋团的侦察兵一次齐射,就让十一个鞑子失去了战斗力。鞑子们这才知道自己遇上了强敌,慌张起来。前面前进的道路被地上的马匹和人尸阻拦,要继续冲锋只有停下马绕过这些障碍物,冲击的度大减。而前面的大明士兵随时可能再射击!

这不是战斗啊,这是被处决啊!这是哪来的大明军队,怎么这么强?

还活着的几个步甲和跟役顿时失去了斗志,便扬鞭要逃。

后金,或者说清军的什长叫做专达,每名专达下面管着十个人。这九个马甲中就有一个马甲专达,是这群鞑子中领头的。他不等那几个步甲和跟役逃散,就一刀砍在一个要逃的跟役背上,把那个跟役砍死在马上。

“后退者死!”

逃跑也要被马甲们追杀,没有活路,鞑子们暗道只能冲了。听到专达的嚎叫,想逃的几个步甲和跟役重新调转了马头,咬牙跟着马甲往前面冲去。这些明军是火器兵,鞑子们想象着:鸟铳手们装弹慢,只要冲进明军的队伍里肉搏明军就会溃散了。

绕过地上的尸体,十二个鞑子嚎叫着往选锋团的两个班冲去。

一百米,八十米,六十米,选锋团的士兵已经完成了装弹,再次举起了米尼步枪。

“射击!”

十六把步枪齐射,朝十二个鞑子吐出了代表着死亡的米尼弹。

米尼弹在枪膛内密闭性好初快,而且锥形子弹高旋转,破甲能力远过滑膛枪。只要靠近到七、八十米的距离上射击,锥形米尼弹就能穿透清军马甲的双层甲。此时在六十米的距离上,即便是穿着两层甲的鞑子“马甲”也会立即被打出窟窿。

距离只有六十米,冲在前面七个马甲成了米尼步枪最好的靶子,全部被击中,一下子身上就被打出血洞,血花四溅。穿透了盔甲的子弹因为受力不均,不再均匀转动,杀伤力更加惊人。这些子弹在马甲的身体里无规则地搅动着,瞬时就让七个马甲口吐鲜血,失去了生命。

扑通扑通,七个杀人无数的鞑子精锐立即倒在了马下。

后面的四个步甲也没有逃脱死亡的命运,全部被米尼弹射中,摔下了马。

两次齐射,二十四名鞑子只剩下了一个最后面的跟役还活着。

那个跟役知道这些大明军人的火器射程远装弹快,知道自己往后面逃跑也是死路一条。他横下一条心,大声喊叫着给自己壮胆,策马绕过前面的尸体,然后加向十六个步兵冲来。

他仗着久经战阵的一股勇悍,梦想冲垮这些火器兵,捡下一条命。

他不知道这些步枪手是日日操练,练了几个月刺刀的好手。

“上刺刀!”

步兵们快取出别在腰间刀鞘中的刺刀,在枪口上拧了几下装上了刺刀。

“刺!”

那个跟役的对面,七、八把刺刀森森刺出,像刺猬突然竖起的刺一样密集,把最后冲上来的清兵跟役捅死在马上。

看见二十四个主力被明军士兵打死,在后面看守大明百姓的五个跟役不敢上来再战,弃了百姓策马跑了。

侦查兵们把中弹重伤的鞑子杀了,和战斗中被打死的鞑子一起割了级,得了十九个级。他们又把战斗中被打中手脚失去战斗力,以及没有中弹,被马摔下来摔伤的五个鞑子绑了。

这些鞑子这些年来杀明军杀大明百姓太多了,积威已久,此时被打败一下子还没有反应过来,被绑着跪在地上还怒目瞪着侦察兵们,口中骂咧咧的。

侦察兵们忿恨于这些鞑子刚才屠杀百姓,对被绑着的鞑子拳打脚踢打了一顿,把这些受伤的鞑子打了个半死。两个最嚣张的马甲牙都被打掉了几颗。

“让你们屠杀我大明百姓!”

“打死你们这些畜生!”

“敢杀进关内来找死?”

五个鞑子被打得口鼻流血一个个摊在地上,才老实起来,不敢再瞪着选锋团的士兵。

侦察兵们这一行,收获不少。

先是十九个级和五个俘虏。

其次是马匹和铠甲,侦察兵们缴获了二十匹战马,二十六副铠甲。铠甲被米尼弹打中都有洞,但找铁匠们修补修补还能用。

那些无路可逃的百姓们见侦查兵们打死了二十多个鞑子,仿佛看到了神兵天将。他们知道只有跟着这些大兵才有活路,三百多人集体冲过来,跪在侦查兵面前磕头,求侦察兵们收容他们。

“兵爷!带上我们吧!”

“兵爷!我们无路可逃了!”

“兵爷们不要扔我们不管啊!兵爷!”

老人女人们集体匍匐在地,没命般地磕着头,让见者心酸。

侦察兵看这些百姓们这么可怜,只能带着这些百姓一起回城,一路把这些逃难百姓带到了范家庄。百姓见大兵们愿意收留自己,一路上感恩戴德,感激的话说个不停。

好在侦察兵们是亲眼看到这些百姓被鞑子屠杀,知道其中没有细作的。否则依现在大敌当前的氛围,范家庄还不一定敢收容这些百姓。

李植坐镇在范家庄指挥佥事官厅中,正处理着各方面的消息。突然听说侦察兵抓到了五个活鞑子,救下了三百多百姓,他立即给予侦察兵表扬嘉奖。李植让懂满语的士兵刑讯审问这些鞑子活口,希望能审问出一些消息来。

对于跟来的逃难流民,李植找人安置在范家庄南面,住在原先一批泥瓦匠栖身的棚屋里。这些百姓经过盘查,确定全是宝o坻县的百姓,是城破时候往南逃出来的难民。如今他们逃到了范家庄算是捡了一条命。李植让饮食部每天给难民供给三餐米粥,让这些难民也参加城防建设。

等鞑子退兵,这些百姓可以回到宝o坻县。

那五个鞑子被审了一天,开始时候还嘴硬,后来一上刑就都老实了,交代了底细。

原来这些鞑子是清正黄旗品公扬古利的手下。

八旗制度是老奴努尔哈赤于创立的组织制度。创建时规定每三百兵为一牛录,设牛录额真一人,五牛录为一甲喇,设甲喇额真一人,五甲喇为一固山,设固山额真,也就是旗主一人。初建时仅三旗:黑旗、白旗、红旗。万历四十三年因为“归服益广”将三旗析设为八,从此便有了八旗。

随着满清的展,八旗人数越来越多,有的旗人数过了二十五个牛录。同时随着满清的征伐扩张,又有了蒙古八旗,汉军八旗。

正黄旗是八旗中上三旗,上三旗无旗主,是皇帝的亲兵。

品公是满清的爵位,是异姓功臣爵位中最高一等,地位仅次于满清宗室的贝勒。

扬古利此次入关带着正黄旗四十个牛录一万二千兵马,在天o津西北面劫掠攻城。宝o坻县就是扬古利攻破的。扬古利如今驻扎在范家庄西北五十里处,准备要南下攻击天o津的核心地带,试一试天o津的城防。

要不了几天,扬古利就要攻到范家庄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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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清兵围城

八月初八,清军杀到了范家庄地界。

开始时候,李植只是感觉到四面八方的奴骑越来越多。建奴的斥候骑兵像是一阵一阵的海浪一样,不断压迫着李植的哨兵。这些游骑全是骑射娴熟的马甲步甲,战斗力可观。他们似乎吸取了前几天的教训,四、五十人一组散布在四野里,一批一批地往前试探压制选锋营的哨兵,但又不冲上来交战,只靠着人多一点点挤压范家庄的哨兵。

鞑子的骑兵如此密集,李植的哨兵出去接战有被包围的危险,李植便把哨骑们撤了回来,收进城里。

侦查周围的军情,就全靠望远镜了。

到了八月初九,一万两千清军已经攻到了范家庄城下。李植站在城楼上看去,只看到城池一里外一批批黄色盔甲的奴骑奔逐,在荒地上扬起一片片的尘土。城北五、六里外密密麻麻地布着清军帐篷,连营几里。

李植用望远镜望去,见那些营寨里守卫森严,传令骑兵来回穿梭,驻扎的清军士卒全部身着黄色盔甲或军装,军纪军容远汝o州见到的流贼。

营寨很大,里面不只有清军,营帐里更多的是清军劫掠抢来的百姓和骡马财物。望远镜里看不清楚,只隐隐约约从几个开着的门的营帐里看到那些百姓似乎都被绑着。想来是清军要押着这些百姓到辽东去做奴隶,为满清的战争提供人力。

用望远镜望去,清军营帐里各色旗帜招展,李植也不知道那些旗帜是什么意思。营帐每隔百米就竖立着一根大纛,李植猜测就是清军的甲喇章京和牛录章京所在。正中的大营上飘扬着一根织金龙纛,大概是正黄旗品公扬古利所在。

鞑子到了战场并不急于攻城,而是四处寻找木材树木,开始制造战车。城北的一片树林便倒了霉,被鞑子砍了个精光。

除了准备攻城,鞑子还有另一手准备:

到了下午,鞑子大营里骑出了三骑人。三人慢慢绕开城外的坑洞陷阱,搬开那些鹿角拒马,一路骑到了北城城门下面,距离城门五十米左右停了下来。当中一个汉人通事用汉语朝城楼上的士兵们大声喊叫:

“城上的好汉,我大清兵所至,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你们不要心存侥幸妄加抵抗,免得身死城灭。现在投降,我大清军不杀无辜!”

城上的士兵用步枪对着他,死一样的沉寂。

那个通事有些惶恐,舔了舔嘴唇又喊了一遍。

回应他的,是三声清脆的枪响。

枪响后,只听到扑通三声,三个招降范家庄的鞑子和汉人通事被米尼弹打中,摔倒在马下,死透了。

看到传话的通事被打死,鞑子的阵营里顿时一片骚动。

没多久,清军各个营帐大开,一百鞑子押着三百多大明百姓骑了出来。骑到城墙外一里处,这些清军停了下来。

被押出来的百姓们知道没有好事,一个个跪在地上号哭起来,一时哭声震天。

便有鞑子上去给大明百姓中的一个中年汉子解开绳索。那个汉子被松开手脚,四下里张望了一下,撒腿就往范家庄的北城门处跑去。

他跑了不到三十米,一个鞑子马甲弯弓射箭,一箭射在了这个汉子的后脑勺上。鞑子的箭又准又沉,那汉子出一声惨叫就倒在了地上,再没有出一点声音。

城墙上的范家庄士兵们见百姓被杀,咬牙咧齿,响起骂声一片。

鞑子又解开了几个十六、七岁的年轻女孩的绳索,那几个女孩看到前面中年汉子的死状,一被解开绳索就嚎啕大哭。她们知道不免一死,用手擦着眼泪,一脚深一脚浅地往范家庄城门处走去。

鞑子等她们走了几十步,骑马追上来,从背后一刀一刀地砍死了这些女孩。

城墙上的士兵们见此,已经是眼睛血红。

但鞑子更凶残的还在后面,他们举起马刀,开始在跪着的大明百姓中间驰骋穿梭。他们每跑几步就挥舞马刀砍向下面的百姓。被绑着的百姓们逃也逃不掉,只能引颈受戮。城北的空旷土地上一时鲜血横飞,惨叫声震天。

几百人的鲜血,把一片土地都染成了红色。

范家庄的城墙上,士兵看到这一幕都心如刀割,便有士兵转身跪在了李植跟前:“大人,我们杀出去和鞑子拼了!”

李植闭上了眼睛,淡淡说道:“不要中了建奴的激将之计!我们据险力守!”

士兵们满肚子仇恨,转头看着李植说不出话来。

杀完了大明百姓,鞑子们在百姓的尸体旁呼号了一阵。他们见城墙上的明军没有冲出来,便骑马返回了大营。

这一天接下来,鞑子都没有什么动静,只是不断地在周围砍伐树木,似乎是在营帐里埋头造战车。

到了第二天上午,鞑子的营帐里突然传来连绵不绝的号角声。营帐各个大门洞开,身穿黄色战甲的士兵们嚎叫着冲出了营帐。他们没有骑马,步行举刀列在大门两旁。

那杆织金龙纛也被举了出来,纛下站着几十个将领,骑着马慢慢往城墙这边移动。织金龙纛率领整个清军阵列向前,在城墙四里外停了下来。

一辆辆盾车从营帐里推了出来。

那些盾车六、七米长,两、三米宽,两米来高,盾车外面包着厚厚的一层木板,正面还盖着打湿的棉被,一般的弓箭鸟铳都无法打穿。盾车下面装着八、九个木头轮子,里面站着二十几个马甲步甲推动盾车。

鞑子造了近一百辆盾车!各辆盾车之间间隔不过四、五米,浩浩荡荡布满了整个战场的正面。

清军以三百兵丁为一牛录,每牛录中有十名左右最精锐的白摆牙喇,四十名左右的精锐马甲,五十名步甲,其余两百兵丁都是披绵甲或不披甲的跟役和辅兵。

此时每辆盾车的后面都跟着二十几个推着独轮车的跟役和辅兵,他们准备用土石去填平城墙外面的坑洞陷阱。

跟役和辅兵后面,则跟着三百多身穿铁甲的白摆牙喇,也就是所谓的白甲兵。他们头盔上有红缨,背上插着火炎边旗,手持弓箭押在后面,准备随时支援关键处,同时射杀一切逃跑的己方士卒。

李植用望远镜观察那些白摆牙喇,现白摆牙喇中还有一些穿着厚厚铠甲的将领,这些将领头带翎,背上插着方二尺的飞虎背旗,大概是白摆牙喇的头领。

一个甲喇章京带着亲卫骑马立在城墙两里外,担任这次攻城的前线指挥。他身后的亲卫举着一杆大纛,十分显眼。

盾车出了营帐大门,便往范家庄北城墙压过来。范家庄各面城墙防御准备工作都差不多,鞑子们干脆就直接攻击北墙了。

李植早就知道鞑子会造战车,此时已经把六十二门六磅炮集中到了北城墙。六磅炮抵在专门设计的垛口上,可以向城下射击。加上北墙炮台上的四门十八磅重炮,北城墙上现在有六十六门大炮。

四里、三里、两里、一里、鞑子的盾车一点点进入了火炮的射程。

李植传令下去:“步枪手不要射击,火炮等盾车停在坑洞前面再打!”

鞑子的盾车继续前进,抵达了距离城墙一百多米的坑洞前面。鞑子们推着盾车一路上都没有遭到攻击,以为范家庄城上没有火炮,分外高兴。

他们不知道范家庄的厉害,还以为这座看上去富饶的城池已经是唾手可得。

盾车在坑洞前停了下来,盾车后面的跟役和辅兵把独轮车推上来,开始填平城外的坑洞。

李植大喊一声:“炮兵轮番开火!”

城墙上号角声响起,天鹅音长鸣,二十门六磅炮和两门十八磅炮瞄准了近在一百五十米外的盾车,吐出了火舌。

巨大的轰隆声响起,墙上的士兵们都忍不住掩住了耳朵。黑色的烟雾猛地从炮口喷出,把硝石和硫磺的味道喷到了整片城墙上。

炮弹像是一道道闪电,以肉眼看不见的度朝不远处的盾车飞过去。

十二门六磅炮命中了目标,在那些盾车上砸出了一个个一米大的洞。炮弹砸出的木头碎块横飞,比流弹更致命,刹那间就让盾车里最前排三、四个鞑子失去了战斗力。

鞑子的马甲和步甲虽然穿着盔甲,但脖子脸上是没有防备的,被纷飞的木块插进脖子,就是立即死透。纷飞的木片雨中,被割开脖子的鞑子不在少数。还有几个鞑子被木屑割到眼镜,立刻就瞎了。就算运气好没有被伤到要害,只是被木块插进脸面上,那也是大出血丧失战斗力。

除了危险的木屑木块,炮弹本身也是杀伤力十足。炮弹撞进盾车,撞碎阻拦它的肉体,在地上弹跳,又直接带走了一、两条性命。

一门十八磅炮打中了盾车。

十八磅炮威力就更大了,砸在盾车上直接把盾车前排全部撞碎了,撞出的木头碎块更多,直接让盾车最前面五、六个鞑子或死或伤,退出了战斗。沉重的炮弹撞进盾车里,把阻拦他的一切肉体撞成肉浆,把肉浆撞碎,撞碎第一个身体,再往后冲撞碎第二个身体,在地上一弹,连续撞破三、四层鞑子躯体才停下来。

被炮弹击中的盾车里血肉横飞,里面传出了无数鞑子凄厉的惨叫声,仿佛那些盾车已经变成了一个个修罗地狱。

第一百二十八章 炮轰盾车

有几炮弹虽然没有命中目标,但落地弹跳中也撞在了盾车后面的跟役辅兵身上,撞死了十几个倒霉的跟役辅兵。

一次齐射,鞑子在城墙下的八十多个士兵就失去了战斗力,而且这些士兵基本全是精锐的步甲马甲。织金龙纛下的清军将领顿时一片骚动。李植用望远镜看过去,看到清军的将领们聚集在一起议论纷纷,似乎十分肉痛他们前面勇士的牺牲。

不过屠杀才刚刚开始。

城墙上又是一声号角声响起,又是二十二门大炮轰鸣,朝停在一百五十米外的盾车狂轰滥炸。

这一次十一门火炮命中了目标。炮弹撞在盾车上,那盾车就像是开了花,在撞击处飞溅出无数的木块。这些密集纷飞的木块快得像刀子,收割着盾车里面精锐鞑子的生命。

脖子一旦被割到,马上就丢了性命。

即便是运气好没被木片割到脖子头颅,只是手上腿上被这些木块割到,那也是大出血。这些破碎的木块刺进身体里难以取出,伤口一扯动木块就在肉里继续切削皮肉,造成比伤口更大的创伤。

更何况炮弹本身还具有强大的破坏力,六磅炮刺穿一、两层士兵的身体才在地上停下来。而十八磅炮的炮弹则像是一个无可匹敌的杀神,撞碎了他前进道路上的一切阻挡,把盾车里三、四层的鞑子肉体撞成了血浆肉泥。

清军的跟役辅兵还没有往坑洞里倒下一车土,盾车里的精兵们已经遭受了两次迎头痛击,一百六十多名鞑子或死或伤,失去了战斗力。

而第三次齐射马上来了。

又是二十二门火炮齐鸣,浓厚的黑雾中火炮射出了炮弹,向一百步外的盾车射去。

盾车在火炮面前哪里有防御作用?简直是扩大火炮威力的凶器!炮弹打穿了沾湿的棉被和两寸厚的木板,把那些起防御作用的木板撞成飞溅的木块。木块刺进了步甲马甲的头面脖子,把这些杀人无数的建州鞑子刺倒在地。

弹跳的炮弹让后排的清军魂飞魄散。炮弹声一响,他们就撒腿逃出了盾车,站到了盾车外面。

李植举起望远镜看向织金龙纛下面,看到几十个鞑子领已经站不住了,聚到了中间的大领处说着什么。中间的那个大领大概就是扬古利,他一言不,似乎还在思考战场的局势。

三次齐射打完,李植的炮兵们开始把炮车推回原位,清理炮膛,战场上一时安静下来了。操作盾车的马甲步甲们见城头的火炮不再响了,也一个个躲回了盾车里。

盾车后面的跟役和辅兵们抓紧时间推车装土,想把一百五十米上这一层坑洞壕沟填平。鞑子们不知道城墙上炮兵的水平,还以为李植的士兵们需要很长时间重新装弹,他们幻想能在这个间隙时间里填平坑洞。

然而只过了一分钟,他们的幻想就破灭了。辅兵们还没有填满坑洞的十分之一,城墙上的火炮已经装好炮弹,开始第二轮射击了。

烟雾已经散去,炮兵们可以从容瞄准——又是二十二炮弹破开空气,朝停在坑洞前的一百量盾车轰去。一片木屑飞舞,十几辆炮车中了招,惨叫声从那被打破的一辆辆盾车中传来。

这些被击中的盾车中刹那间血肉横飞,盾车内部的前半部分被喷上了一层血,染成了红色。血液不停地从木片割开的伤口和炮弹撞烂的碎肉中喷出,从盾车下面一直流到了盾车外面。

鞑子们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厉害的炮击?看着一个个勇士在盾车里被大炮夺去了性命,他们再无斗志,便转头要逃。

马甲步甲身后的白摆牙喇却不让他们逃走。白摆牙喇在阵线后方游走射箭,箭箭狠毒直钻要害,把那些逃离盾车的马甲步甲射杀在战场上。

马甲步甲们现后退没有活路,只有重新钻进了盾车里。

惊魂未定的鞑子刚回到盾车里,又是二十二炮弹飞来,炮弹又撞开了十三辆盾车。那一辆辆盾车就像是一个个被铁钳打开的罐头,被破开得毫无脾气。

短短一、两分钟,城上的火炮齐射五次,已经有六十多辆盾车被炸开。纷舞的木头碎片和凶猛的炮弹屠杀着盾车里的马甲步甲,让四百余鞑子或死或伤,退出了战斗。

如果说刚才屠杀大明百姓的时候鞑子们还十分自信能轻松攻下范家庄的话,现在这些鞑子已经失去了取胜的信心。这小小一座城,怎么有这么多大炮?攻下这座城,要在城墙下铺下多少勇士的尸体?

终于,鞑子的领扬古利意识到城墙上火炮的猛烈,不再逼迫马甲步甲坚守盾车,鸣金收兵。

听到收兵的号角声,苦守在盾车里的鞑子精锐如释重负,齐齐往后方逃去,像潮水一样从战线上撤了下去。

第六次齐射的火炮把目标对准了逃跑的鞑子们。二十二炮弹朝移动的目标们呼啸而去。

鞑子们听到城墙上的炮击声,抱着脑袋四处逃窜,唯恐被炮弹摸到碰到。二十二炮弹落在了地面上,又弹起来,在地面上弹跳前进,在逃跑的鞑子队伍里划出了二十二条死亡直线。虽然这一次齐射的战果没有轰炸盾车来得多,但二十二炮弹也砸死了三十多个鞑子。

两轮六次炮击结束,鞑子有三百余人被打死,一百余人重伤被扔在了战场上,损失惨重。

盾车里撤下的鞑子们躲进了大营里,再不敢轻易靠近城墙。那一杆织金龙纛随着撤退的清军一起进了营寨里,带领整个清军队列撤回了大营里。

接下来的半天,清军除了派出游骑斥候,再没有派出士兵攻击范家庄城池。

站告捷,范家庄内一片喜气。

在火炮的威慑下,一百名选锋团士兵在天黑前出城清理战场——割取鞑子的级,给那些重伤的鞑子补刀。这些士兵们恨透了凶残的鞑子,补刀杀鞑子时候杀得十分兴奋,一刀一刀嚎叫着刺下去。

得了四百多鞑子级,李植让人把这些级硝好,摆在城门前示众。这些级让城内的气氛轻松了不少,百姓们开始相信子弟兵们能守住城池,被清军大兵围城的恐惧感减退了不少。

百姓们齐心协力忙了一个月,如今城墙下面到处都是鹿角拒马,鞑子想靠近城墙不容易。城墙上面堆积着滚石檑木,烧着金汁,鞑子若是想爬上城墙,就要用尸体来堆。百姓们都知道范家庄此时是一座坚城,不是那么容易攻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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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扬古利的试探

李植晚上让士兵早早安睡,准备好第二天迎敌。

第二天一早,清军大寨中号角齐鸣,一万多清军一个牛录一个牛录地跑出了营寨,列阵在前。一片一片黄色铠甲军服的鞑子战士列好方阵,每牛录为一小阵,每甲喇为一大阵,军容整齐,看上去十分壮观。

战士们列阵站好以后,织金龙纛缓缓移动,从中军大寨中移到阵列中间。李植举起望远镜观察,看到扬古利默然不语地骑在马上,左右的鞑子将领们也一个个肃然不语,显然昨天范家庄的大炮让他们很郁闷。

这次清军破关而入,连战连胜,还没有尝到失败的味道,范家庄是第一个让鞑子受到较大损失的城池。

阵列后面,一百多辆云梯被抬了出来。

那些云梯五、六米长,五米多高,并不沉重,由二十个跟役和辅兵抬着走,可以走得很快。这些云梯是鞑子们昨天造好的,本来是准备等盾车把城墙外坑洞填平后使用。鞑子们没想到盾车根本挡不住城墙上的火炮,干脆就直接把云梯直接推出来攻城了。

如果云梯架在范家庄的城墙上,鞑子们就可以从云梯上直接跳上城墙。

扬古利昨天见识了城墙上火炮的厉害,知道静止在坑洞前的盾车是活靶子。但他认为快移动的云梯不会被火炮击中,只要清军的勇士登上了城墙,这座城池也是一鼓而下!

抬着云梯,清军的阵列压到了北城墙北面四里处,停了下来。

谨慎起见,扬古利没有让大军立即起进攻,而是让三百步甲马甲掩护二百跟役辅兵,抬着十座云梯试探攻城。扬古利虽然以悍勇著称,但也知道打仗不能莽撞。这范家庄有那么多大炮,谁知道还有没有别的手段,还是试探一下为妙。

看到鞑子派轻兵出来试探,李植笑了笑。

看来昨天的大炮把鞑子吓坏了,不敢一拥而上直接攻城了,而是派轻兵出来试探范家庄的底细。如果李植让火枪手在两百米上就全力射击,轻易把这五百鞑子击退,扬古利肯定就转身逃走,再不来攻打范家庄了。

李植却不准备这么轻易放过扬古利,他要在这一万鞑子身上赚一笔战功呢。他要骗扬古利把筹码全部压上来,然后一口吃个大的。

五百名试探攻击的鞑子抬着十台云梯,快步往范家庄北墙上走过来。进入城墙一百五十米,他们遇到了大大小小的坑洞,只能绕着走。坑洞和坑洞之间还放着大大小小的拒马、鹿角,鞑子们费力的挪开这些障碍物,才慢慢接近到城墙下面七十五米。

七十五米的直线距离,他们起码绕了一百五十米,才靠近了城墙。

城上的火炮,并没有开炮。

鞑子的人马在陷阱和坑洞之间绕路,被拉成了一字长蛇阵,马甲步甲在前,云梯在后。长蛇阵中当先三十人攻到城墙五十步内后,立即就搭起了长弓,开始朝城墙上射箭。鞑子的箭以沉重著称,用人畜粪便泡过所以有毒,被射中一箭基本就丧失战斗力了。

不过五十步还是远了点,鞑子三十多名前锋射了一轮,只射中四个城墙后的虎贲师士兵。

看到四个士兵被射伤,李植感到十分肉疼。这些都是自己亲手练出来的士兵,便是被射中一个,李植也会心里不舒服。

“挂悬户!”

悬乎是古代城防防备弓箭的一种装置。每个垛口上做木架一个,两足在城内,架子悬在城外紧贴垛口的边缘,上面盖着杯子毯子,用水打湿。这样的装置挡在垛口外面,弓箭就不能射入。

五百个悬乎挂了起来,鞑子的箭无法射入了。

鞑子见范家庄城上挂起了悬户,不再射箭。

五百个鞑子带着十台云梯慢慢走进,又绕了半天,终于走到了城墙脚下。十台云梯架了起来,越过护城河,直接把梯子架到了城墙上。鞑子的马甲步甲只要顺着云梯往上攀爬,就能冲上范家庄的城头。

五十个马甲带头,往城上爬去。

“扔滚石檑木!”

“倒金汁!”

虎贲师格斗能力远逊于鞑子,鞑子登城会引起混乱,李植当然不能让这些鞑子爬上城头,立即让部队用城防器具伺候这五百个鞑子。

大量的滚石檑木被从城上砸了下来,把试图登城的二十多个鞑子砸死在城墙下面。

金汁是烧沸的粪便,被当头浇在登先鞑子的身上,把这些鞑子烧得皮开肉绽。这些粪便有毒,加热后更是毒性重,被烫伤的伤口会因为粪便里的毒素腐烂,根本无法愈合,只能截肢甚至等死。

登先的五十个马甲还没摸到城头,就有二十多个被城防器具打死烧死在城墙边。

剩余的四百多鞑子可没有战死在城墙下的决心,他们都知道扬古利是拿他们试探敌情的,也不愿意拿命去冲。他们看着城墙上站着的四千明军士兵,不敢再冲。

云梯上还活着的二十多个马甲跳下了云梯,撒腿往来路逃了回去。其他清军见马甲们逃了,也一哄而散,集体往来路逃去。

李植看着逃跑的鞑子笑了笑,暗道这下可把鞑子骗到了。

果然,扬古利在远处观察了一番,觉得范家庄的城防措施稀松平常,只是准备得比较充分而已。除了大炮,城中并没有其他厉害手段,无非是滚石檑木之类的。城外的陷阱虽多,绕过去就是了,绕路途中被火炮轰击一轮也死不了多少人。滚石檑木有限,以一万二千兵力攻打这样一座城市,还是能攻下的。

大清军常年征战,士卒们都是在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战斗力远不是饭都吃不饱的明军卫所兵可以匹敌的。只要勇士登上城墙打开缺口,明军就会溃散。

昨天在这座城池下面抛下了四百多勇士,不把这座城池攻下,对不起那些勇士的英灵。如果放弃此城,这次入关大清军攻无不克的威风就要受损。

扬古利是个果敢勇猛的战将,他随努尔哈赤起事以来,战必陷阵攻必先登,所以才得到了这外姓臣子最荣耀的品公爵位。平日里皇太极对他比对一般的贝勒还要重视。他不相信眼前这样一座稀松平常的小县城能够阻挡住自己的脚步。

扬古利和几个甲喇章京对视了一眼。几个甲喇章京虽然表情严肃,但还是有拿下此城的信心的,眼神里都十分乐观。扬古利不再迟疑,大声喊道:

“全军进攻!”

号角长鸣,鼓声雷雷,一万两千鞑子大声嘶喊,搬着云梯往前奔跑,朝范家庄的北城墙冲去。

从范家庄的城墙上看去,只见烟尘滚滚,清军像是一片黄色的海洋一样朝这边涌来。

第一百三十章 屠杀清军

一万二千鞑子的队伍前锋前进到城墙外两百米时候,城墙上的悬户被撤掉,六十六门大炮开火了。

六十六炮弹像是死神的镰刀,撞向了鞑子群里。一些炮弹落地前就撞上了鞑子的身体,炮弹立即把那作恶多端的躯体洞穿,砸出无数血泥血浆,然后在地上疾弹跳前进,再弹跳,直到命中下一个鞑子的身体。

被打穿肚子的鞑子立刻就死透了。就算是手脚被炮弹碰上,也立即断手断脚。惨叫声立即在鞑子群中响起,一百余鞑子被炮弹击中,倒在了血泊中。

鞑子们早就知道会遭遇火炮轰炸,还算冷静。在几个冲到前线指挥的甲喇章京的吆喝下,鞑子承受住了虎贲师的第一轮打击,冲到了城墙外一百五十米。走到这里地面上已经是坑洞密布,鞑子们开始绕过坑洞,在一个个坑洞间辗转前行。

李植并没有让步枪手们立刻射击,李植这次要抓个大的。

范家庄北墙上有五百个垛口,加上女墙上的射击孔,北墙上有一千个射击位。李植让士兵们四人一组站在射击位后面,准备进行四段轮射。此时射击孔上的第一排士兵已经屏息静气瞄准了一点点靠近的清军,只等命令传下就摁下扳机。

等冲在前面的鞑子冲到城墙下面一百米,李植才大声喊道:“射击!”

城门上的号角立即响起,把李植的命令传达到全军。

射击位上的第一排士兵对准了一百米外的目标,摁响了米尼步枪。一千锥形子弹像是密集的雨点一样从城墙上射出,袭向当先的一千名鞑子马甲步甲。

李植的士兵们久经训练,在一百米的距离上准头惊人。一次齐射就有八百多子弹命中了目标,八百名鞑子身子猛地一顿,身上绽出血花来。

有三百多名马甲被击中。一百米的距离,米尼弹破开两层铠甲后势能依旧可观,已经能够伤害马甲的身体了。虽然这样的伤害往往不致命,但也能让马甲们伤口剧痛流血不止。马甲们中弹后不敢剧烈活动撕扯伤口,除了个别异常彪悍的,大部分中弹马甲已经失去冲锋陷阵的能力。

他们或撑着身体不能动,或倒在地上,失声惨叫。

另外还有四百多名冲在前面的步甲也被射中。这些步甲只穿着镶着铁片的暗甲,哪里顶得住米尼弹的近距离射击?米尼弹轻易破开绵甲,射进绵甲下面的肉体里。子弹在破甲过程中受力不均,刺入身体后不规则的高旋转,就像是一个撕扯着躯体的榨汁机,把榨汁机机芯遇到的人体器官全部搅成血水。

四百步甲像是四百个沙袋,扑通扑通地倒在地上。

惨叫声此起彼伏的响起,混合着伤者死者身上喷出的血液、漏出的肠子和掉下的断肢,构成了一副让人脸色白的恐怖场景。走在后面一点,侥幸没有被射中的马甲步甲们满脸的不敢置信——这世界上竟有这么凶猛的武器,能在七十步外夺人性命。

骑马立在二里外的满清品公扬古利看到前线的情景,身子一震。怎么刚才自己试探明军的时候明军没有火铳?自己被骗了?明军为什么要骗自己?难道明军有必胜的信心,要骗自己的多投入一些部队,以便多积战功?明军为什么这么自信?难道这火铳能够连射?

扬古利想着想着,暗道不妙,脸上已经是一片惨白。

鞑子最前面的八百多人被打趴下了,后面的几百士兵有些惶恐地往前跑了几步,走到那血流满地的死人身边,暗道这样恐怖的射击只能有一次吧?

然而他们猜错了,城墙上的第二次齐射五秒后就开始了。

噼哩啪啦一片枪响,城墙上又冒出一片一片的白色烟雾,又是一千子弹疾袭来,前排准备先登的马甲步甲就像碰到割草机的杂草一样成片倒下。

子弹打在肚子上,肚子就是一片血糊。子弹打在胸脯,射进心口里,那立即就要丢掉性命。子弹打在脸上,小半个头就要被打掉,再无生气。子弹打在手上脚上,骨头也是立即被打折,甚至当场把手打断。

又是八百多名鞑子或死或伤,倒在了血泊中,城墙外一百米的这一带仿佛变成了一片死亡禁区,进入者非死即伤。

半死的伤员倒在地上呻吟着,那令闻者心颤的呻吟声狠狠地打击着鞑子的士气。后面的鞑子已经不敢往前冲了,他们转头看向押阵的白摆牙喇,看看白摆牙喇是不是盯着自己,如果自己往后逃能不能拣下一条性命?

就在他们犹豫彷徨的几秒内,城墙上又响起了一片枪声,第三次齐射开始了。

这已经不是战争了,这是屠杀。

一片噼哩啪啦的枪响声落下,距离城墙一百多米的地方又倒下了八百人。三百多中弹的清军马甲还好,两层护甲让他们保住了性命,伤口处只要取出子弹还能愈合,不算重伤。不过虽然没有重伤,那子弹也穿过盔甲射进了肉里,带着这样的伤口步行冲锋显然是不可能了。他们停止了前进的脚步,捂着伤口站在原地,或者干脆就倒在了地上。

而四百多中弹的步甲就没有这么幸运了。被子弹贯穿的身体喷出鲜血,像是泉涌一样往外流。力量随着喷涌的血液一起飞的消失,除了几十个被打中手脚的没被打死,其他三百多中弹的步甲很快就死在了坑道中间的道路上。

鞑子们被打崩了。

这是怎么样的武器啊?居然能在七、八十步外夺人性命,而且射这么快,数量这么多。这冲上去已经不是战斗了,这是送死。在这绕来绕去的道路上冲到城墙面前,恐怕冲到了那里清军已经死光了。

鞑子们张皇大叫,往来路逃去。他们已经失去斗志了,如今他们对城墙上步枪的恐惧远远大于他们对白甲兵的恐惧。白摆牙喇那是押阵射杀,而城墙上的火铳那是排队枪毙,其可怕程度根本不是一个量级。

刚刚还气势汹汹的鞑子们此时就像是一片退潮的海水,转过身去,张皇失措地往营寨的方向逃去。

白摆牙喇射出羽箭阻止逃兵溃退,却毫无作用。

扬古利立在战场不远处看着战场上溃下来的士兵们,脸色惨白心如死灰,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这一战输惨了,折损这么多勇士。在敌城下全军溃败,士兵们已经不敢再攻城。这恐怕是这十年来大清损失最大的一战。损失这么大,皇上不会轻饶自己,看来自己这个品公的爵位是要被彻底剥夺了。

自己面对的是哪一支明军?怎么有这么恐怖的战斗力?

扬古利打败过太多明军:天命四年萨尔浒之战时候,扬古利击败了明军的西路军和北路军。天命六年,努尔哈赤攻沈阳,扬古利率队先登,第一个冲上沈阳城头冲垮了明军。天命十年,扬古利在耀州全歼毛文龙的来犯兵马。天聪三年,他在大明京畿击败满桂的兵马。天聪六年,他随皇太极攻入大同宣府,明军无人敢应战,扬古利四处攻掠如入无人之境。

每一次遇到明军,扬古利都能将之击败,从来没有意外的。明军在扬古利眼里就是病夫的代名词!扬古利从来没想过自己会遇上范家庄城墙上这样的明军,这些明军竟如此强悍,一下子就杀伤了正黄旗一千多勇士!这城墙上的军队怎么和自己见过的明军完全不同?

这是哪里冒出来的明军?

扬古利在那里痛心清军的伤亡,而城墙上的步枪手们还在射击,他们挪动位置,开始了第四轮齐射。

李植放鞑子到一百米才下令射击,就是让他们逃无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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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击溃扬古利

鞑子们在坑洞间的曲折道路上跑不快,还在火枪手的射程内。第四次齐射开始了。距离鞑子的后部一百二十米,七百把米尼步枪吐出火舌,将致命的米尼弹喷向狼窜逃命的鞑子。锥形子弹击穿了他们的铠甲、头盔,又放倒了五百名鞑子。

两百名踉跄逃命的马甲中弹了,他们中的不少已经身中数弹,流血太多,往地上一倒就死掉了。两百多名步甲也中弹了,子弹在盔甲上打出一片血花,穿过铠甲钻进了他们的身体里,把他们打死在这范家庄的土地上。

一个“分得拨什库”被一枪打在了大腿腿骨上,左腿腿骨立即被打断了,他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分得拨什库是一个牛录中仅次于牛录章京的军官,平日也算是百人之上的大官。然而此时无数清军从他身边跑过,却无人管他,更没有人上来背上他。

这个分得拨什库咬牙爬了起来,一边惨叫着,一边单腿往大营方向跳跃逃命。

鞑子还在逃,而屠杀还在继续。

鞑子的最后部逃到距离城墙一百四十米的时候,第二轮射击开始了,又是一千声枪响。

逃亡的鞑子就像是被大风刮倒的芦草,一片一片地倒在了地上。

一个逃跑的马甲被打中了后脑勺,砰一声被打破了颅骨,脑浆和血水一起崩裂出来,扑通倒在了身前的坑洞里。

一个逃跑的步甲被打中了左肩,那子弹刺入身体后猛地旋转突刺,把他的左肩骨头打碎,让他的左手彻底废了,他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

一个腹部已经中弹的马甲正捂着肚子逃跑,他肚子上刚才中了一枪,本来就因为失血过多脸色白,一脚深一脚浅,却突然又被飞来的子弹打中了后背。子弹破开两层盔甲刺进了他的左背,让他背上喷出一朵血花。他终究支撑不住了,捂着后背倒在了地上。

冲在前面的马甲步甲本来是大清最引以为傲的勇士,此时却像是被驱赶的难民一样,在大小坑洞只见狼奔豕突,几百几百地死在这范家庄的土地上。此时鞑子的步甲已经被打死两千人,四十个牛录的两千强悍步甲几乎全部死在了范家庄城下。

无论你是孱弱的还是悍勇的,在米尼步枪面前都是平等的,都是一枪解决问题。

如果一枪无法解决问题,那就两枪。

好不容易,鞑子的前锋逃出了那一片坑洞,逃到了城墙外的一百步外,逃跑的鞑子们往后看了一眼,以为自己这是安全了。

但城墙上的步枪们,竟在一百步外又开始了新一次的射击。

又是一片惨叫声,又有六百多鞑子中弹。

鞑子们的心情已经不能用慌张来形容了,而是彻头彻尾的恐惧。城墙上那站着的似乎不是敌人,而是杀神,竟然能在一百步外杀人!鞑子们像见了鬼一样,疯狂地往来路逃去。

地上到处都是死去鞑子的武器和旗帜。鞑子的尸体堆积在坑洞边缘的道路上,横七竖八,尸体里流出的血液汇集在一起,涓涓流动像是一条小溪。不少鞑子逃跑路上被这些尸体绊倒,稀里哗啦地摔在地上。

鞑子的前锋逃到城墙外两百米,城墙上的明军还在射击,仿如神兵天将!

最后一轮射击瞄准了一百九十米上的鞑子逃兵。子弹像雨点一样飞过去,又击中了六百鞑子士兵。

二百名身穿重甲的马甲中弹了,但此时他们已经逃到了安全距离,子弹穿透两层盔甲后就基本没有什么穿透力了,所以他们这一次受伤较轻。但三百多名没有盔甲的跟役就倒霉了,一下子就被米尼弹射中了身体搅碎了器官,一个个口吐鲜血而死。

明军居然能在这个距离上杀人?这还是大明的军队吗?鞑子们已经没有了一点勇气,他们丢掉了旗帜,撒腿往后跑只求能拣下一条性命。还活着的八千鞑子像是八千退向海水中的螃蟹,毫无章法。他们挟裹着无力阻止溃逃的白摆牙喇,往几里外的营寨里跑去。

扬古利和几个将领骑马立在潮水一样退去的溃兵中间,脸色惨白说不出话来,只能喟然长叹。这些逃下来的溃兵哪里还像是大清国的百战勇士,哪里像是横扫辽东漠北和大明的百胜之军?如今这些溃兵一个个都像是被夺了魂的乌合之众,仿佛城墙上放铳的是不可战胜的魔鬼。

城墙上的明军,怎么这么强?

这是大明的卫所军?就是大明号称强兵的九边兵马在此,扬古利都有信心一鼓而下。但遇上城墙上的这支明兵,自己只有挨打的份。

这一战,正黄旗损失惊人。尤其是冲在前面的两千步甲!这些步甲只有一层镶嵌铁片的绵甲,损失最为惨重,几乎已经全部阵亡在城下。两千步甲啊,全是大明的百战勇士,全没了!

精锐的马甲情况稍好。他们仗着有两层重甲,损失稍少,被打死了六百人,还有一百多人伤重无法再战斗。

跟在步甲后面的跟役也死了不少,足足有一千二百倒在了城下。

这一场攻城战,大清损失了近四千勇士。

这些都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身经百战的勇士,竟全部折在这座明军城池之下。

正黄旗经此一战,几乎被打残了。

扬古利想着想着,一双老眼越来越红,最后竟流出了两道眼泪。

也不知道皇上得志这个消息会如何?是震惊到说不出话,是要愤怒地用皮鞭抽自己,还是和自己一样为大清的勇士流下眼泪?自己贵为品公,不能为大清攻城拔寨,竟因为料敌不周把四千大清勇士折损在一座孤城之下。

可耻自己忝列贝勒公爵之中,最后竟是这样收场。

扬古利的眼泪滚滚,久久停不下来。

一边的梅勒章京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品公,溃兵们都逃入营中了,我们也退下去吧!”

扬古利闭上眼睛停了眼泪,许久才睁开了眼睛,调转了马头。

第一百三十二章 追击

往前骑了几步,扬古利又转头看了看范家庄的北城墙,朝旁边的梅勒章京问道:“范家庄明军的主将叫什么?”

“一个卫所军官,我们此前也不注意,没有情报!”

扬古利叹了口气,问道:“如果城上的明军离城和我们野战,战果会是如何?”

梅勒章京咬牙说道:“我大清勇士战技远胜九边明军,何况这支卫所军?若是正面交战,一接战这明军就要被我大清勇士冲垮!”顿了顿,这个梅勒章京又踌躇说道:“只是这支军马铳炮太强,我大军如今新败,士气受挫,不知道能不能冲上去。半路被铳炮打溃也很有可能,胜负难料。”

扬古利点了点头,吸了口气。

这支范家庄明军之强,实在令人心神震慑。如今即便是大清军最擅长的野战,扬古利也没有必胜的信心。

回到大营,扬古利无心再停留在范家庄,立即鼓舞溃兵拔营往北方开去。正黄旗损失太惨重了,勇士们都没有了出时的心念,此时不宜再战。诚当安心守在北边,把劫掠得来的几万人口物资安稳送回沈阳为上。

虽然损失了近四千人,但有这四万大明百姓做奴仆,正黄旗的血气可以慢慢恢复,这一趟杀入大明京畿总的来说还是划算的。

押着几万大明百姓,扬古利的队伍慢慢离开了范家庄,往宝o坻开去。押着这些哭哭啼啼的明国百姓,清军走得极慢。这些明国奴隶本来就营养不良身体虚弱,此时被清兵押着走一脚深一脚浅的,每走一里路都要倒下几个人。

对于那些倒下的明国奴隶,清军们都是再补上几刀,确认他们死透了才扔在路上。

不过扬古利并不怕行军过慢遇到明军,此次清军入关二十余战皆胜,除了范家庄的这一战,大清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扬古利不相信哪支明军敢上来挑战自己。

就算遇到一万明军,哪怕是凭借被打了半残的正黄旗,扬古利也有信心把来敌打溃。毕竟他手上还有四百白摆牙喇和九百马甲精锐,这些精锐骑兵一冲上去便是万名明军也要被冲垮。而六千跟役辅兵,战斗力也过一般的明军。

大明的那些卫所兵,从来都是不堪一击。扬古利不相信天o津附近的卫所军敢上来挑战自己。

扬古利了解其他明军,却低估了范家庄明军的胆略。

扬古利往北走了十里,突然背后一片烟尘滚滚,五十个侦查敌情的马甲突然跑了回来。为的一个专达跳下了马半跪在地,大声说道:

“大人,范家庄里的明军杀出来了!”

####

李植看了看战场上的一地鞑子尸体,让士兵们上去处理——杀掉重伤的鞑子,割取级,除下他们的盔甲。

清理完战场,李植现自己竟然斩获了四千零七个级,而且其中大多是鞑子精锐马甲步甲的级——自己把正黄旗打了个半残——从萨尔浒之战后,还没有任何一支明军在正面战场上获得过这么多的鞑子级。这些级交上去,绝对是一场大捷,大大的大捷,升官财是免不了的。

不知道贺世寿领导的天o津,会不会要求自己分出级给别的武将。卢象升说分战功是军中循例,想来不是骗自己,估计TJ也不会例外,级估计还是要分的。这样多的级,天o津的大小文官武将这次全部要升职。

天o津的官员们,白捡了一个天大的便宜。

李兴等几个高级军官极为兴奋,围在李植身边,叽叽喳喳地议论着这一战的战果。

“大哥!这次鞑子被我们打惨了!”

郑开成笑着说道:“大人,我们这次只折了四个人!两个轻伤两个重伤。”

钟峰兴奋说道:“鞑子往北逃了,不敢再往南面深入了!”

李植看了看远处徐徐退去的清军,问道:“鞑子怎么退得这么慢?”

李老四皱眉说道:“东家,鞑子押着几万大明百姓,这些百姓走得慢!”

李植想了想,说道:“我们去救下这些大明百姓!”

几个高级将领愣了愣,半晌才反应过来。郑开成呐呐说道:“大人是说和鞑子打野战?大人,鞑子野战能力远过我们的士卒啊!”

即便是平日里最喜欢喊打喊杀的钟峰也说道:“大人,野地浪战是鞑子的长处。鞑子还有八千兵马,我们杀出去十分危险!”

李植淡淡说道:“乘鞑子战败气馁之时,我要在野外歼灭这支正黄旗鞑子。你们召集部队,随我出征!”

“大人”

李植沉声说道:“我主意已定,你们不要多说了!”

几个军官对视了一眼,不敢再说,只能下去召集部队。

号角鸣响,虎贲师三千七百步枪手和三百炮兵很快就集结好。李植骑在前排,让亲卫高举李字大旗,率领这支部队往北行军朝正黄旗的鞑子追去。

走了三个小时,李植就追上了缓慢前进的鞑子。

####

扬古利被追上来的李植军气坏了。

这支明军杀了四千大清的勇士,在自己身上赚足了战功,居然还不满足,还要追杀自己。难道这支大明军队要逼自己把抢夺的人口财帛全部吐出来,让自己只带着残兵逃回北方吗?

那扬古利入关这一趟,岂不是白白折损了人马。如此一来,别的七旗不说,至少正黄旗是要被明军打怕,以后都不敢轻易入关了。

如果把这四万百姓送到沈阳,自己就算丢了兵马,也算是有了个交代,皇上最多剥夺自己的爵位。如果弃了这些明国百姓,自己入关空折损四千勇士,一个大明百姓都没有掠夺到,皇上一定会当场把自己关入大牢。

这支明军将领是谁?要我扬古利的命?

这支明军实在是太嚣张,难道他们不知道我后金我清军健儿野战的威名么?区区四千兵马敢挑战八千清军?即便是我正黄旗刚败了一场,也不是四千明军可以挑战的。自己虽然输了上午的攻城战,但手上还有四百白摆牙喇和九百马甲。这些悍兵都是两层重甲。这些精锐冲阵厮杀,便是一万明军都要被冲垮。

扬古利勇猛好战的性格又占据了他的头脑,他转过马头怒视极远处徐徐追来的明军,大声说道:“全军随我南面杀敌!”

一众甲喇章京大声唱喏,冲到自己的甲喇中调动军队。

号角长鸣战鼓敲响,正黄旗四百白甲兵和九百马甲骑上了战马,准备以骑兵方式冲阵。两千八百披绵甲的跟役和四千不披甲的辅兵也转向了南面,以步兵姿态接敌。

扬古利的织金龙纛缓缓移到了南面,率领八千勇士列阵南行。大清军白甲兵在西翼,马甲在东翼,步兵在中军,齐头并进,在野地迎接范家庄的四千明军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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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击溃中军

李植从望远镜里看到清军的布置,针锋相对,把选锋团布置到西翼,最西侧摆放二十门六磅炮,把破虏团布置到东翼,最东侧摆放三十门火炮——炮车装上轴承后,机动力提高了很多,用六匹马拉着跑得比步兵还要快,很快就完成了布置。

为了应付骑兵冲阵,李植选择了比较厚实的四排队列,让步兵进行四段轮射。

追到清军两里外,李植让步枪兵装好子弹,又把火炮从跑车上卸下,装好炮弹推着走,一点点靠近迎出来的八千清军。

李植在望远镜里看得仔细:清军虽然刚溃了一场,但依旧十分有气势。尤其是九百马甲和四百白摆牙喇斗志旺盛,骑在马上大声嚎叫外,鼓舞着其他跟役辅兵们。

这是一场硬仗。

烟尘滚滚中,两军渐渐靠近,四百米、三百米、两百米,清军开始提冲锋。一千多名骑兵和六千多步兵朝虎贲师冲来,大地仿佛都在微微震动。

战斗开始了。

“开火!”

李植大声下令,中军号角鸣响,三千七百步枪手开始朝敌人中军射击。

第一排一千名步枪手瞄准目标,摁下了扳机。噼哩啪啦的枪声中,一片一片的白雾冒出,一千子弹像是一阵暴雨,像鞑子的中军袭去。

范家庄的士兵们经过长期训练,准头很好,算是经验丰富的老兵了。加上米尼步枪精度很好,士兵在两百米上拥有很高的命中率。更何况鞑子的阵型这么密集,不少打偏了的子弹也打在旁边和后面的其他鞑子身上——一次射击,就有六百鞑子士兵中弹。

米尼弹对于这些无甲的跟役和辅兵来说无异于死神。清军薄薄的衣物像是纸片一样被子弹破开,脆弱的皮肤被子弹毫不留情地刺穿。米尼弹呼啸地旋转着,像是搅拌机机芯一样冲进了鞑子的躯体中,把它们遇到的脏器旋成一片肉泥。

两百多名跟役和三百多名辅兵口吐鲜血,倒在了地上。

一个冲阵指挥的“专达”正在队伍里嚎叫着鼓舞士气,却突然被一颗米尼弹打中了左脸。高旋转的米尼弹刹那间就把他的半个脑袋打碎了,脑浆和血水一起飞溅出来,喷了一地。他噗通一声倒在了血泊里,看得旁边的清军心里颤。

没被子弹击中的清军跟役和辅兵们看着前面成排倒下的战士,想起了早上的大屠杀,脸色白,放慢了冲锋的脚步。

但仅过了四秒,第二轮齐射就来了。

又是一片噼哩啪啦的枪响声,虎贲师的阵地上又冒出了一片白色烟雾,硝石的味道在空气中越来越浓烈。距离一百七十五米,又是一千子弹向清军中军射去。

六百多名鞑子被击中了,身子猛地一顿,血花在子弹创口上绽开。旋转的米尼弹造成的创口不小,面积起码有弹丸截面的十倍,在人的身体上打出喇叭形外大内小的伤口。有时候铅弹会在破开人体时裂开,这就让伤口更大,让战后取出弹丸更加不可能。

被击中的鞑子跟役辅兵出一声声惨叫,倒在了地上。

一个牛录章京冲在辅兵的队伍里,本来是压阵的,却突然被一米尼弹击中了右肩。他穿着三层重甲,奈何肩膀的关节位置只有一层绵甲保护。他的肩胛骨立刻就被打碎了,整个右手算是废了。血液迸出,剧痛排山倒海地袭来。这个牛录章京惨叫着捂着伤口,往前一倒躺在了地上。

想不到几次随军横扫大明的自己,今天竟然败在了这里。

几千跟役辅兵们被步枪的威力吓到了,这哪里是打仗?这是列队枪毙啊!再没有人敢冲在前面送死,所有人都放慢了脚步,最后整个中军队伍战战兢兢地停在了战场上。

他们已经失去斗志。

第三排的齐射开始了,七百把步枪喷出了烟雾,朝已经失去了斗志的跟役和辅兵们出最后一击!

一个鞑子辅兵被打中了肚子,米尼弹破开皮肤钻进了这个辅兵的腹腔,把他的肠子搅成了一团碎泥。鲜血立刻就从肚子上涌到了他的口中,他口喷鲜血倒在了地上,染红了一片大明的土地。

一个鞑子跟役被打中了左胸,身上的无铁片绵甲丝毫阻拦不了米尼弹的穿刺,他的肺部被打穿了,被搅成一团血肉。他是征战多年的老兵了,虽然始终没有被选为步甲,可也随主子们在漠北辽东厮杀过,想不到今天竟是折在了这大明的土地上。疼痛剧烈到让人感觉不到,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拧干的海绵一样迅从身上丧失,他倒在了一片血泊中。

第三排齐射,又打死了四百多名鞑子。

鞑子的中军崩溃了。此时没有白摆牙喇押阵,后方一片辽阔。前面的步枪阵太可怕,一下子就放倒了两成五的跟役和辅兵。这伤亡率已经过跟役、辅兵所能承受的极限了。没有人愿意拿自己的性命去填前面这个死亡禁区。

前面的清军哇哇叫着,转身就往后逃。中间的鞑子愣了愣,生怕前面的士兵退下把自己暴露在敌人的枪口下,也加入了逃亡的队伍。最后整个队伍都崩了,所有的跟役辅兵都丢盔弃甲,撒腿往北方逃去。

跟役和辅兵们就像是一波无力的海浪,冲到沙滩上一会,就狼狈向来路溃去。

五千多跟役辅兵狼奔豕突,丢旗弃甲,不管不顾地向北方逃去。

扬古利看到了中军的崩溃,叹了口气。

此时他正亲自率领白甲兵冲在阵线的西翼,正催马疾跑,率领四百两层重甲的白摆牙喇和一百三层盔甲的分得拨什库冲击范家庄士兵的西翼——为了加强西翼冲锋的力度,扬古利把五十个牛录的“分得拨什库”全集中到西翼,和白摆牙喇一起冲阵。

他知道跟役和辅兵迟早会败,这些士兵早上败了一场,此时根本没有冲阵的血勇。只是他没有想到中军会败得这么快。范家庄士兵的三排齐射不过用了几息的时间,就把整个中军打崩了。他本来是希望中军能支持久一些,为自己的杀手锏——白摆牙喇冲阵争取一些时间。

本来如果中军能再坚持几次齐射,自己率领的白甲兵就能冲进明军的队列里。

范家庄的士兵们都是使用炮铳的火器兵,肉搏能力估计不值一提。只要五百名白摆牙喇和分得拨什库骑马杀进了明军的阵营里,来回突杀,想来这些明军只有张皇逃窜的本事。

然而现在中军败了,西翼的骑兵只有用肉身去承受明军的火力了。

距离明军五十步,扬古利看到明军的炮手点燃了大炮的火绳。

明军要用大炮来对付自己?那些实心弹能命中几个骑兵?

但扬古利很快就意识到自己错了,这支明军是扬古利从没见过,也本不该见到的可怕部队——那些可怕的炮筒里喷出来,并不是实心弹!

两翼距离鞑子骑兵七十五米,李植大声下令,虎贲师中军号角长鸣,两侧的五十门火炮开火了。火炮吐出火舌,朝对着虎贲师两翼冲来的一千五百满清铁蹄喷出了霰弹。

第一百三十四章 击杀两翼

霰弹炮弹是一个圆筒,外壳是一层薄铁皮,弹体内装有一百个铁质小弹丸。火炮开火后霰弹底部的膛片推动弹身前进。弹体离开炮膛时候圆筒破裂,内装弹丸逬出,在空间中形成圆饼状弹幕。这一弹幕会划过一个由炮口为定点的圆锥形空间,扫射这个圆椎形空间中的所有目标。

面对近距离冲阵几乎撞在炮口上的骑兵,霰弹的威力是巨大的。

西翼的二十门炮吐出火舌,从炮膛中喷出了两千个弹丸,以肉眼看不见的度朝白摆牙喇和分得拨什库射去。虽然这些清军精锐穿着两层盔甲,甚至三层盔甲,但是这些盔甲依旧挡不住这么近距离上的霰弹。疾射来的弹幕杀得前排的白甲兵和分得拨什库人仰马翻。

一百二十个白摆牙喇被霰弹击中,身体上被打出血洞,扑通扑通地倒在了马下。三十个分得拨什库也中弹了。虽然他们身上有三层盔甲,但霰弹依旧钻进了他们的身体里打坏了他们的脏器,让他们一个个死透在马上,摔下马来。

即便是他们的战马,也是中弹倒地,在地上抽搐挣扎。

一个满脸虬髯的分得拨什库中弹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口的两个血洞,和战马一起摔在了地上。即便是倒在地上,他还是不敢相信自己已经快要死了这个事实——他是大清最骁勇的战士,是牛录的军官,不知道征战过多少次,杀了多少敌人,而今天他还没摸到敌人,居然就死了。

他睁大眼睛吐出一口鲜血,死不瞑目地断了气。

一个手持铁斧的白摆牙喇头目“壮大”被弹丸打中了左眼,那铁质弹丸立即就穿透了这个壮大的整个头颅,从壮大的后脑勺撞破颅骨飞了出来,又射进后面一个白甲兵的盔甲里。那个壮大一声不吭就死透在马上,噗通一声倒下了马。后面的白甲兵也出一声惨叫,恐惧地摸着胸前血洞一样的伤口,趴在马背上爬不起来了。

只一次射击,二十门六磅炮就打死了西翼一百五十名清军铁蹄。

若不是清军精锐身上都穿着两、三层铠甲阻拦了弹丸,霰弹弹丸本来还能穿过第一层骑兵的身体刺入后面第二排的敌人,造成更大的杀伤。

东翼的情况,更加血腥。

东翼三十门六磅炮齐射后,清军马甲兵的前面一层骑兵像是被割草机割倒的杂草,全部倒下了。不仅是人倒下,马匹也在一个瞬间全部受伤倒下。血花一片一片地绽开,血花落下后马甲兵的身上就露出一个又一个骇人的血洞,正是霰弹弹丸造成的伤口。

冲在前面的二百二十个清军马甲骑兵倒下了。他们几乎每个人身上都中了两三弹。

一个身穿三层盔甲的马甲头目“专达”冲在前面,此时被铁质弹丸射中三处。最外层的镶铁片绵甲、中间的鳞甲和最里面的锁子甲全部被击穿,三颗弹丸像是三柄刀剑刺破了他满是疤痕的皮肤,破开了他的血肉器官,把这个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勇悍战士了结在马背上。

这个专达甚至没来得及出一声惨叫,就死透在马上。

马甲们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恐怖武器?还活着的马甲一时间惊魂失措,策马停在中弹死去的马甲尸体边,进退失据。

就在他们静止在那里犹豫的时候,破虏团第四排五百名火枪手开火了。

距离七十五米,久经训练的破虏团几乎弹无虚,射中了四百多名马甲。子弹破开了盔甲,饥渴般地冲进了盔甲下的血肉里,肆无忌惮地旋转。

只听到一片一片的惨叫声,四百多马甲摔下了马。这个距离上米尼弹已经能穿过两层盔甲杀伤马甲兵,四百多名中弹的马甲非死即伤,全部失去了战斗力。

马甲们被打溃了。

一千六百正黄旗马甲如今被打得只剩下三百多人,马甲们被彻底打残了。即便是还活着的十几个头目“专达”都没有了冲阵的士气,他们调转马头,一个个不管不顾地往远方逃去。其他马甲就更加慌张了,连武器都丢了,只求逃跑时候能跑得快一点。

东翼的清军,已经不复存在。

但西翼的白摆牙喇和分得拨什库斗志更旺盛一些。

他们猛遭霰弹攻击,却还保持着士气,没有在霰弹打死的人马尸体前停留,而是绕过了这些尸体朝七十五米外的选锋团冲来。虽然被打死了一百五十人,但这支最精锐的清军骑兵依旧是杀气腾腾,沉重的马蹄声踏在地上,仿佛是一片滚雷压过来。

李植大声喊道:“上刺刀!”

号角鸣响,将李植的命令传给了选锋团。之前李植就已经向各级军官交待了迎战操作步骤,此时各级军官听到号角后大声下令,立即让已经放完枪的第二排和第三排士兵装上了刺刀,让最先射击的第一排继续在后面上弹装药,让站在最前面的第四排士兵准备射击。

距离七十米,白摆牙喇和分得拨什库朝朝选锋团射出了一片箭雨。

惨叫声此起彼伏响起,五十多个选锋团士兵被鞑子的弓箭射中。

射完一箭,西翼精锐鞑子的队伍四散开来,朝选锋团西翼的两千步兵撞去,仿佛要一次把选锋团冲垮。

七十米,六十米,距离六十米,第四排士兵开枪了。

六十米的距离上,五百米尼弹像是长了眼睛,直直朝四百多个白甲兵和分得拨什库胸前射去。六十米的距离上米尼弹杀伤力惊人,无论对面是白甲兵的双层甲还是分得拨什库的三层盔甲,米尼弹都能射穿盔甲杀敌。

一个分得拨什库被子弹打在左腰上,子弹破开了他的三层盔甲,把他的皮肤射穿,射进了他的肾脏里。虽然三层盔甲缓冲了子弹的杀伤力,但那颗旋转的子弹还是破坏了这个清军军官的肾脏。无法忍受的剧痛从腰上传来,这个分得拨什库已经无法继续战斗了,惨叫一声摔下了马背。

一个白甲兵被击中了左胸,那最外面一层厚厚的白色鳞甲没有救下他,里面一层精工锁子甲也没能挡住旋转的子弹。子弹旋转着转进了白甲兵的心脏,把这个至关重要的器官搅成了一团血水。这个清军的勇士,精于战阵厮杀的白甲兵如果活着冲进虎贲师军阵里,恐怕五、六个虎贲师士兵都拦不住他。可如今他还没摸到敌人就中了米尼弹,在马上颤了一下就失去了所有的力量,扑通一声摔在了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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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轩辕无的9oo打赏,十分感谢!!

第一百三十五章 大胜

扬古利骑在马上,脸色惨白,眼睛却是血红。

这一战他输得太惨了。跟役辅兵被打溃,马甲兵被霰弹和火铳手打废,就连最精锐的白摆牙喇也被霰弹重创。白摆牙喇冲到明军三十多步外,又被明军火铳点名一样枪毙。到现在,扬古利身边只剩下六十多名骑兵还活着。

因为骑在后面被前面的几百骑兵拦着,这六十名精锐才在明军火铳齐射下保全了性命。

扬古利喟然长叹,自己率兵出征,却把整个正黄旗折在明军城下。正黄旗废了,经此一战,正黄旗要多少年才能恢复血气?

这是哪里来的明军?明军怎么会有这样的战斗力?自己为什么会遇上这样的明军?若是明军多几支这样的部队,我大清岂不是再不敢入关一步?

扬古利想不明白。

扬古利位于西翼骑兵的后排,本是押阵的。可是他的前面,白摆牙喇全部中弹倒下了,他前面再没有了遮障。突然一颗米尼弹呼啸着射了过来,猛地钻进了扬古利左手手臂上。扬古利只觉得手臂上一凉,剧痛就排山倒海般传来——扬古利知道,自己的左手骨头被打断了。

扬古利咬牙忍着剧痛,继续策马向前。

扬古利要做最后一搏,他用右手高举着马刀,率领最后活着的四十多白摆牙喇和二十多个分得拨什库一起冲向了范家庄的明军队列里面。

明军已经把所有火铳放光,现在大清的勇士终于可以冲进敌阵里了。

损失这么多勇士,即便能活着回到盛京,皇上也绝不会放过自己。还不如就此战死在这里,战死在这群火力凶猛到匪夷所思的明军阵前。

这样冲过去,说不定还有那么一丝机会,把这些不擅格斗的明军冲垮?这些明军一直使用火器作战,身边没有任何长兵器,近身对上骑兵一定是不堪一击!这些明军总不能用火铳近身对抗大清的精骑吧?

扬古利像是一个输光了全部家产的赌徒,把命运全押在了最后一枚硬币上。他忍着左手上的剧痛,率领最后六十多名骑兵冲到了明军阵前,便要策马撞进明军的四层队列中。

在扬古利的率领下,最后六十多名鞑子精锐也忘记了生死,一个个举刀朝选锋团的队列冲去。

然而迎接他们的,是一千把明晃晃的刺刀。

那是令清军绝望的一片刺刀。

选锋团的士兵大多是老兵了,此时举着一千多把森森刺刀列在阵前,把白摆牙喇和分得拨什库的冲锋路线全部挡住。

一个分得分得拨什库横下一条心,仗着战马有锁子甲,大吼一声冲进刺刀群,撞飞了一名选锋团士兵。他冲入阵中后挥动手上的大斧,又把另一名选锋团士兵左手砍折。但很快他为自己的勇猛后悔了,四面八方有七、八把刺刀向他刺来。他躲闪了一下躲开了两、三把,但还是被其他五把刺中。苏钢锻造的优良刺刀猛地破开了这个分得拨什库的盔甲,把他了结在他的大马背上。

二十多个白摆牙喇和分得拨什库直接冲阵,撞进了刺刀群里,撞飞砍伤了四十几名选锋团士兵,但立即被刺刀捅成了马蜂窝。

剩下的四十多名清军骑兵在阵前巡弋,想找个安全些的入口切入阵中,但严阵以待的刺刀阵没有给他们机会。

扬古利红着眼睛骑在选锋团阵前,掠阵而过,他时不时靠上刺刀阵威胁一下明军士卒。但那些明军显然经过长期训练,反应有素。扬古利一靠近他们就集体把刺刀刺上来,用五、六把锋利的刺刀逼迫扬古利后退。

扬古利左手上枪伤处鲜血不断流出,他失血过多,有些精神恍惚了。

难道,今天就这样完了么?

这些火铳兵怎么会把刀剑安在火铳上,谁教他们的?这森森的刺刀阵逼得自己无法冲阵,六十多名最后的精骑好不容易冲到明军阵前却没有什么斩获。

自己带来的破关而入的一万二千正黄旗大军,就这样全部溃败在这个范家庄城下?前些日子俘获的四万明国奴隶,只能全部交还给明军?自己的全部战果,就是杀伤四十多个明军?

自己的左手废了,如果逃回盛京,皇上会不会饶自己一条命?不可能,正黄旗损失这么大,皇上肯定会盛怒之下杀了自己。

扬古利红着眼睛大吼一声,满满的不甘。

他突然看到后排的明军又举起了火铳,后排的明军又要射击了。扬古利知道自己要死了。

那临死前也要杀几个明军,在黄泉路上也不至于被大清的勇士耻笑。

扬古利策马斜斜冲进了刺刀阵里,撞飞了一个举着刺刀的选锋团士兵。扬古利大吼一声,右手一刀朝右边的一个明军士兵砍去,把那个有些慌张的士兵横胸劈死。周围的士兵聚了过来,朝扬古利刺来了刺刀。

扬古利大吼一声滚下了战马,躲过了刺向自己的刺刀。论起近身厮杀,这些明军差自己太多了。他正要挥刀再战,却突然看见周围的明军突然齐齐退后,把自己让在了中间。扬古利抬头一看,现后面有十几把火铳已经对准了自己。

扬古利往地上一滚,想避开那些火铳。

但这十几把枪对着,不是那么容易躲开的。噼哩啪啦一片枪响,扬古利身上被打了几个大洞,慢慢倒在了血泊里。

满清品公扬古利,阵毙于虎贲师阵前。

看到这个清军大头领被击杀,周围的选锋团士兵们一阵兴奋。这仗,算是彻底赢了!

选锋团的枪声一片片的响起,阵前的最后四十多个清军精锐也被全部打死。

至此,正黄旗的清军全部被击溃歼灭。

战场上横七竖八地倒着三千鞑子尸体,像是一个屠宰场。鞑子的尸体旁,从枪伤中流出的鲜血流向低处,聚成了小水潭。血腥味像是化成了实质萦绕在四周,让人呼吸都有些不爽。只有风吹过时候,那些味道才稍微好些。

清军此役的损失,比惨重还要惨一些。

虽然被清军射伤五十多个士兵,清军最后冲阵又撞伤砍死了五十多个选锋团士兵,很让李植揪心。但比起清军的巨大伤亡,虎贲师的损失就显得微乎其微了,这样的交换比还是可以接受的。

虎贲师的士兵们大战余生,喜获胜利,举起刺刀大声喊道:

“万胜!”

“万胜!”

“万胜!”

第一百三十六章 报捷

受伤的选锋团士兵躺在地上,班长们忙着为他们包扎伤口、止血。

一些士兵在战场上割级。此次野战阵毙鞑子三千人,便又在四千级上增加了三千。尤其是得了扬古利的尸体,要好好保存——这恐怕是萨尔浒以来明军击杀的最高级清军将领,到时候恐怕天子都要看一看。

李植派出一千名士卒骑马追杀溃兵。

鞑子的跟役辅兵们逃跑时候逃回行营取了马,是骑着马逃的。清军马多,白摆牙喇、马甲和步甲往往有一匹战马多匹驮马,跟役和辅兵往往也有驮马。不过驮马是劣马,打仗冲锋不行——冲锋度不比人全力跑快,而且容易受到枪炮惊吓失去控制。但耐力不错,骑着逃跑比用脚跑能跑更远。

虎贲师杀出范家庄时候让辅兵牵着一千匹马跟在后面,虽然也是驮马居多,但也可以骑着追逐溃兵。此时得胜,李植立即让选锋团一千士卒骑上马匹追杀鞑子溃兵。

选锋团的士兵追了几十里,一直追到天黑,又追杀了六百鞑子溃兵。

此战,虎贲师得清军级七千六百。

李植统计完级,便让士兵连夜骑马到天o津,把大捷的消息报给巡抚贺世寿。

巡抚衙门中,贺世寿穿着一身中衣,躺在床上正准备让下人吹灭蜡烛,却突然看到家里的孙执事踉踉跄跄地跑了过来。

“大人,大捷啊!”

这些天清军的游骑不断在天o津附近游弋,让明军的“夜不收”斥候出不了卫城,让贺世寿变成一个睁眼瞎。他没有夜不收的消息,就不知道辖区各个州县的防守情况。他生怕哪个州县又被清军攻破了,睡觉都不安稳。加上前段时间总兵巢丕昌降清,宝o坻县被攻陷,这两件事情贺世寿难辞其咎,他不知道战后天子会不会追究自己的责任。总之贺世寿的心情很不好。

此时看见慌慌张张的孙执事,贺世寿不免有些烦躁。他在床上翻过身子对着孙执事,不高兴地说道:“什么大捷?说清楚!”

“范家庄大捷!”

范家庄?大捷?范家庄击退清军游骑了?李植又立功了?

贺世寿来了些兴趣,从床上爬了起来,咳嗽了一声问道:“范家庄击退清军游骑了?”

孙执事兴奋地点头说道:“是呀!击退了!”孙执事话说一半现有些不对,自己啪一声甩了自己一巴掌说道:“不是,大人,不是击退游骑,是李植击退了东奴正黄旗大军!”

击退正黄旗?贺世寿一下子愣住了。

东奴这些年越来越强,明军根本不敢与之交战。即便是依仗高城深池死守,都有不少城池被东奴攻破。崇祯二年鞑子入寇京畿,便有永o平、遵o化、迁o安和滦o州四城被东奴攻陷。此次东奴再入京畿,已经攻下昌o平、良o乡、顺o义、宝o坻、定o兴、安o肃等州县大城,其势一时无双,明军无人敢撄其锋。

正黄旗是奴酋黄台吉的亲军,战斗力彪悍。李植在城上抵抗住正黄旗的进攻守住了城池,也算是大功一件啊!

这个李植主动请缨守卫孤城,看来没有让自己失望。天o津诸将都认为李植是贺世寿的亲戚,这个亲戚倒是为自己长脸了。贺世寿有些得意的捻了捻胡须,摇头说道:“范家庄守住了?”

“守住了大人!我让范家庄的信使来和您说!”

贺世寿点了点头,爬起来穿起了官袍,坐在床上等范家庄的信使。果然,没一会,一个十八岁左右的少年人走了进来,朝贺世寿行礼。

贺世寿赶紧让他起来,有些焦急地问道:“范家庄击退了正黄旗?击退了多少人?”

李老四拱手说道:“大人,我家老爷,范家庄操守李植率范家庄军丁击退了正黄旗一万二千人的攻城!”

贺世寿闻言大喜,暗道果然是守住了,打退了一万两千人,这是个大功!贺世寿摸了摸胡须,有些自得地说道:“李植没有让老夫失望!本官一定为李植叙功。你回去告诉李植,以后三年大计时候,本官保他升为卫指挥同知!”

孙执事见贺世寿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在一边张了张嘴,想说句什么。但他看了看李老四,又闭上了嘴。

李老四缓缓说道:“大人,此次我家老爷不止是击退了正黄旗,我家老爷率兵出击,在野地里追击正黄旗,击毙东奴伪品公扬古利,救下了四万百姓!”

听到李老四的话,贺世寿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追击东奴一万二千人,在野地里击毙正黄旗,这是什么概念?便是九边的精锐,哪怕是关宁的铁骑也做不到这一点呀!上次东奴入寇京畿,一众明军还是敢战的,结果山海关总兵赵率教、大同总兵官满桂战死,其下战死的参将、游击无算。这次东奴入寇,京畿的大小武官没一个敢出来应战,任东奴十万兵马在京畿大地上横冲直撞攻城略地。

而李植一个小小的操守官,麾下一、两千家丁,居然敢尾追正黄旗一万两千人,还在野地里击败了正黄旗。

不仅如此,李植还阵毙东奴伪品公扬古利?李植的家丁都是神兵天将么?的确,李植的家丁给的月钱足,听说还配备了红夷大炮,但那也不是东奴正黄旗的对手啊!

还是李植想骗取军功,杀良冒功搞了个假扬古利来骗自己。

多半是后者,野战击败正黄旗实在太惊世骇俗了。

贺世寿想到这里,声音有些冷淡了,说道:“你们没有搞错?真的阵斩了扬古利?这战功是要上奏天子的,过段时间要是消息传来扬古利没死,那可是欺君大罪!”

李老四拱手说道:“巡抚大人,一个字都没有搞错!小的亲眼看见扬古利被毙于阵前!此次我家老爷擒斩东奴级七千六百,个个都是货真价实的东奴,巡抚大人若是不信,可亲自随我往范家庄去查验!”

听到七千六百这个数字,贺世寿猛地睁大了眼睛,瞳孔都张大了一下。

七千六百级?这是在开玩笑么?

自老奴努尔哈赤难以来,我大明还从不曾有这样巨大的战功。便是被广泛称道誉为大捷的宁远之战,所获后金级不过二百六十九颗。如果李植真的擒斩七千六百颗级,那绝对是本朝不曾有的大捷!

即便是李植杀良冒功,其中真鞑子级只有十分之一,那也是大大的捷报!

此次清军入关势如破竹,各镇一片灰暗,卫所军守城守不住,营兵大将们尾随清军不敢接战,形势只能用一塌糊涂来形容。只要自己所在天o津众将斩下两百颗级,自己就算是功大于过治理天o津得体了!而李植却报七千六百级的战功

这个李植素来诚实,他敢报七千六百这个数字,莫非他真的击斩东奴百人以上?若是其中有一百五十个真级,也足够自己摆脱巢丕昌降奴、宝o坻城破的罪过了。贺世寿沉吟思索,渐渐有些兴奋起来。

李植啊李植,别搞到最后全是杀良冒功,让本官拉不下面子不得不罚你!杀死这么多百姓,朝中的言官不会置之不理的!

“传兵备查登备,让他明日去范家庄验明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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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验首级

天还微微亮,天o津兵备道查登备就带着一百军士赶到了范家庄。

前段时间扬古利的正黄旗游骑游弋在天o津各处,逼得官军的夜不收都不敢出城,道路上十分不太平。虽然李植此时已经击败了扬古利,但是查登备等人还不敢确信这个消息。在他们眼里,出了卫城道路就十分凶险,所以查登备带着一百镇海营士兵护送自己。

查登备是来范家庄检验级的。

昨天晚上巡抚派人来说范家庄缴获了东奴级,让查登备赶紧来验明真假。查登备开始还不当回事,他以为是范家庄的军士击杀了鞑子的斥候游骑,大概缴获了几个级。直到巡抚派来的人说出了级的数字——七千六百级!查登备才紧张起来。

七千六百级?

这可不是流匪山贼,这是在辽东和漠北攻城略地,几次突入大明劫掠如入无人之境的清军!

查登备不相信这是真的,一个操守能擒斩七千多级?开玩笑么?多半是杀良冒功的。

如果查明这些级是假的是杀良冒功,恐怕天子不会轻饶李植。一个操守官杀了这么多百姓冒充鞑子,真是凶狠如敌寇,恐怕李植要被愤怒的言官们连章弹劾弄进大牢里,要掉脑袋。那样的话,已经处在风口浪尖的巡抚贺世寿就更日子难过了。

就是兵备道查登备,也会受到牵连。

这操守李植莫非是个狂生,怎么做出这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出来?杀了这么多百姓?这次可要害了天o津上下文武官员了。

查登备想到这里,对报上七千六百战功的李植十分不喜。他黑着脸进了范家庄,把镇海营士兵留在东城门口,便火急火燎地赶到了指挥佥事官厅。一进官厅,他就见到了那堆积在院子里的级。用石灰硝好的七千六百颗级堆得仿佛像一座小山,散出浓重的血腥味,让查登备差点吐了出来。

可怜的大明百姓,此时全变成了乱军的级。

查登备退出官厅外缓了缓气息,才重新走进了官厅院子。再走进官厅,他往那些堆积的级上看过去,仔细看了看,却吃了一惊。

隐隐约约,查登备觉得那外面一层似乎级似乎都是真的。那辫子和牙口不像是大明的百姓。

是真级?

这种判断让查登备愣了愣:莫非这李植真的擒斩了上千鞑子?鞑子中了他的套被他阴了?还是说他的家丁能和鞑子的百战老兵媲美?

查登备黑着的脸松缓了几分,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那些级。

确实像是真的。至少外面一层像是真的。

这真是奇怪啊?

他正在那里观察,范家庄操守李植迎了出来。查登备看了看李植,暗道这可是今天的正角。如果这些级是真的,这李植怕是要连升几级,不知道巡抚大人最后会如何安排。

反之,如果是假的,这个正主怕就要被夺去官职关起来了,杀头掉脑袋。

查登备此时怀疑外面一层级全是真的,暗道说不定这七千六百级里有几百枚是真级。他对李植高看了一眼,见李植要行礼立刻上去扶住了他,说道:“操守免礼,操守立下大功,我是来验明级的。”

李植见查登备和蔼,暗道这立功了待遇还是上去了,以前查登备是因为巡抚的关系对自己和蔼,现在是因为自己的可能的战功礼遇自己。李植心里得意,指着院子里的级说道:“大人,级就堆在这里,请大人明验!”

查登备眯了眯眼睛,暗道这便要见真章了,撩起袖子大声说道:“来人,取五大盆水来!”

等下人放好了水盆,查登备带着四个兵备衙门的吏员,一颗一颗地开始检验级。他和吏员先把级放入水中,看那级是面朝上还是后脑勺朝上,如果确实是男人的级,级是会面朝上浮在水中的。其次看辫子,如果是剃已久的鞑子,其辫子定是松软无力。最后还要看牙口,鞑子兵丁肉食多,牙蛀和大明的百姓不同。最后还要对着光检查一番,综合判断是否是真鞑子级。

检查下来的结果,大大出乎查登备的意料。

“真鞑子级!”

“真鞑子级!”

“真级!这”

那一堆硝好的级,一颗一颗检验下来,最后居然全是真鞑子级!

千真万确,确实是七千六百颗东奴级!

震惊,说不出的震惊!

查登备带着四个人坐在院子里,一颗一颗地检验院子里的级,说不出的震撼。从早上一直坐到下午。每检查一颗级,查登备的脸上就多一份惊喜。等检验到最后一颗,查登备已经激动得双手微颤了。

手上虽然在抖,可查登备脸上却满是喜色,眼睛睁得大大的。

七千六百颗,全是真鞑子级。大捷,前所未有的大捷啊!国朝何曾有这么大的捷报?谁能想到李植一个操守官,竟能擒获七千多东奴级?尤其是在这城池接连被东奴攻破,百官不敢战的时候!如此一来,天o津镇不知道多少人要因此受益——有如此大捷,天子一定不会吝啬封赏。

到时候朝廷封赏下来,自己升个官是免不了的。说不定自己到时候可以挂个兵部侍郎身份外放一地做巡抚,足足的油水,大把捞银子。

想着想着,查登备越兴奋起来。

见查登备验完级兀自兴奋,李植又把查登备带到扬古利的尸体前面,说道:“大人请看,这是东奴伪品公扬古利的尸体!”

查登备看着那扬古利身上精良的白鳞甲,眼睛一亮。既然这些级是真的,既然斩杀了七千六百名正黄旗鞑子,那这扬古利的尸体估计也是真的。

大功,大功啊!

自己的升赏是跑不了了!查登备更兴奋了,身子都有些抖起来。

兴奋之余,查登备不由得有些震撼:东奴那么骁勇,竟在天o津范家庄城下受此大挫。七千六百颗级,那鞑子的正黄旗岂不是被打残了。

这个李植是怎么做到的?外面都传李植是贺世寿的亲戚,所以他才受贺世寿照顾平步青云,想不到他竟这么有本事。贺世寿有这样的亲戚,大大的长脸啊。听说这李植有一、两千家丁,但那也不是正黄旗七千六百东奴的对手啊?东奴士卒都久经战阵彪悍善战,他李植是怎么缴获这么多级的,他的家丁都是神兵天将么?

查登备强按下兴奋的心情,仔细问道:“操守官是如何擒获如此多鞑子的?”

李植看了看查登备,暗道不要让这些大明官员们把自己的米尼枪技术偷去,掩饰说道:“不瞒兵备大人,在下有家丁四千。”

听到李植有四千家丁的话,查登备点了点头,暗道这李植产业众多,就是富裕,说道:“原来操守大人以私产养着这么多家丁,真是为国分忧的垂范!”

李植又说道:“我为这些家丁配备了鸟铳、大炮。交战时候,千铳齐,便是东奴骁勇也支撑不住!”

“原来如此!”查登备听明白了,这李植是靠火器取胜的。当年戚家军横扫南倭北虏时候也是靠火器战车杀敌,这李植如此善战,颇有当年戚公的神采啊。

后生可畏。

这李植的实力,真是非同小可。以一个操守官立下这等战功,他这次要连升几级?二十岁出头就要位列将军?当真是平步青云。

不过也全靠他的武功,自己才能得功升职。查登备想着想着,看向李植的目光十分和蔼。

李植问道:“兵备大人晚上可留下来喝几杯?”

查登备查验了级,心里兴奋,便忙着去报告了。他拱手朝李植说道:“操守立下如此大功,本官要赶着为操守报功,这便去巡抚衙门报告了。来日有机会,本官再请操守到兵备衙门里来热闹热闹!”

第一百三十八章 分首级

八月十四日,巡抚贺世寿招李植议功。

李植听到召唤,赶紧从范家庄赶到天o津卫城。他进入巡抚衙门正堂时候,现天o津的大小武官已经全部站在那里了。不仅武官来了,一些参与军事的文官如兵备道、户部郎中也在列。

如今正黄旗扬古利的兵马已经被李植击败,道路上的东奴游骑全部没有了,各地的交通重新通畅起来。各个武将的夜不收重新放出去,也知道附近没有了大股东奴,一个个放下心来。此时听到巡抚召集议功,众将领知道有好事,一个个全来了。

这些武官三三两两站在一起窃窃私语,似乎已经知道了李植斩七千六百级的消息。尤其是兵备道查登备身边,围着副将耿应节等几个高官,不停地询问着什么。不管大小官员,此时都是红光满面一脸的兴奋,仿佛知道好事将至。

看到李植走进来,各个武官赶紧给李植让路。有几个操守前几天商议如何迎敌时候还曾经腹诽李植出风头,此时被李植的功绩震慑到,一副口服心服的表情看着李植,让李植有些莫名其妙。

一些高级武官还和李植打招呼,一个个说不出的亲切。

“操守官好!”

“操守辛苦了!”

李植和这些人基本没说过话,此时见他们一个个这么热情有些反应不过来。李植暗道莫非这些人都是来分自己级的?只点了点头就算打了招呼。众人见他点头回应也不恼,一个个还是笑容满面。

李植穿过左右分开的众将,走到上司守备罗里宗前面,和他说道:“守备大人也来了!”

罗里宗意味深长地看了李植一眼,笑道:“议功哩,如何不来?不来功劳就是别人的了!操守这次立下惊天大功,我们都要鸡犬升天了!”

李植没想到罗里宗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笑道:“守备大人好灵通的消息!”

罗里宗笑道:“岂止是我,整个天o津都知道了!”

李植正在那里和罗里宗说话,突然看到孙执事从旁边的正房走出来。孙执事看到李植,脸上一喜,赶紧走上来走到李植面前说道:“操守官,巡抚大人请你到正房议事!”

李植看了看孙执事,暗道这孙执事今天好客气,便和他一起走进了大堂旁边的正房。

正房里,贺世寿已经沏好了茶在那里等待。

李植正要上去行礼,贺世寿挥了挥手说道:“免礼免礼!”用手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贺世寿说道:“李植,你坐!”

李植想了想,坐到了贺世寿对面。贺世寿拿出一个玻璃茶杯来,给李植倒了一杯茶,笑道:“操守好大的本事!立下这惊天大功!擒斩七千六百东奴级,没有一个杀良冒功!天子登基以来还不曾有这么大的捷报!”

李植拱手说道:“全赖巡抚大人运筹帷幄,才有此大捷!”

贺世寿闻言哈哈大笑,抚须说道:“操守很会说话!”顿了顿,贺世寿很直接地说道:“不过,这七千六百级不能全放在你一个人名下,否则显得天o津众将太无能。这份功劳,恐怕要让天o津众将分润分润了!”

李植知道迟早有这么一说,拱手问道:“大人要分掉我多少战功?”

贺世寿用指头敲了敲茶几桌面,说道:“你是我一手提拔上来的,我自然不会让你吃亏。此次大捷七千六百级,我许你留下一千五百级。一千五百级,也是本朝不曾有惊天大功。我保你凭此功连升三级,升为从二品都指挥同知充任游击将军!”顿了顿,贺世寿又说道:“阵毙扬古利的大功,我也留给你!”

自己独立击杀七千六百鞑子,最后居然只能留下一千五百级,李植有些悻悻。不过好在贺世寿把击毙扬古利的功劳留给了自己,这样自己的功劳便是最大的。

李植想了想,没有说话。

贺世寿又说道:“你这份一千五百级的大功报上去,兵部自然会记住你的功绩。三年后大计考核,自然会考虑到你此次的杀敌功劳,升你为参将。”

原来三年后可以升为参将,李植想了想,决定同意贺世寿的方案:“大人竟然已经定夺,下官只能从命。”

贺世寿敲了敲茶几,说道:“若此次你升为都指挥同知,那你就是一年内连升六级,这升迁度很让人吃惊。要知道便是当年的戚继光戚帅,也用了十年才从卫指挥佥事升为‘都指挥佥事’,而你从卫指挥佥事升到‘都指挥同知’只用了半年。”

顿了顿,贺世寿说道:“人言如虎,不可不防啊!你太年轻了,若立了大功又升迁缓些,这才能平息众议做得长久。”

李植想了想,说道:“那在下有一事相求!”

贺世寿敲了敲茶几说道:“但讲无妨!”

“在下要在范家庄做游击,不愿意被调到其他地方!”

贺世寿抚须说道:“无妨!我便上奏兵部,在范家庄加一营游击,由你充任。”

李植点头说道:“那便这样吧,在下诚心分出级!”

贺世寿抚着长须,满意地点了点头。

等李植跟着贺世寿走出正堂,满堂的武将都是相视而笑——他们都知道李植和贺世寿谈妥了,这战功自己多多少少都有些分润,升官财只在眼前。

一屋子人看向李植的目光,都十分和蔼。

李植走回到队列后面,正要站到一众操守的后面,那些操守们却不敢让李植站后面,纷纷把李植让到最前面。就连操守前面站着的守备们,也虚虚地要把李植往自己前面让,李植赶紧谦虚拒绝。

贺世寿坐在正堂主位上,一脸的自豪。李植是他的“亲戚”,他让李植分级给其他武将,等于众将全靠他才有升官财的机会。贺世寿感觉十分有面子,大声唱道:“此次天o津大捷力挫东奴正黄旗,阵毙东奴伪品公扬古利,众将都有斩获。”

众将听到这话更是欢喜,都知道贺世寿这是要分级了。

“天o津副将耿应节何在?”

耿应节出列大喊:“末将在!”

“你部率领奇兵三千,坚守于右翼,斩八百二十七级,你对此战绩可有异议?”

耿应节知道这是分八百二十七级级给自己了。八百二十七级啊,足够耿应节升为总兵了。他顿时喜上眉梢,大声说道:“末将没有异议!此战全赖巡抚大人指挥若定!”

贺世寿点了点头,又唱道:“镇海营参将骆振定!”

骆振定得意地看了一眼李植,出列回应:“末将在!”

“你部率领镇海营援兵三千,战斗于左翼,斩六百八十一级,你对此战绩可有异议?”

骆振定得意地笑了笑,淡淡说道:“末将没有异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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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三更,晚上晚一点还有一更。

第一百三十九章 欣喜的天子

八月十八日下午,王承恩怀揣着天o津来的奏章,在乾清宫前的高台甬路上撒脚狂奔。

王承恩怀揣的是天o津报捷的奏章。清军的游骑在京畿到处都是,在很多地方封锁了道路,所以这份捷报辗转传递,用了四天才送到京师。奏章先到了辅温体仁处,温体仁做了票拟后便交给了王承恩,让王承恩赶紧交给天子。

这份奏章来得太及时了。

此时清军已经入关一个半月,在京畿攻城陷地所向披靡。大明的卫所官员**无能,在清军攻击下守不住城池,丢城弃土。王承恩每隔几天就要听到一个州县大城被攻陷的噩耗。而耗尽朝廷财力的营兵同样软弱无力。七月二十五,兵部尚书张凤翼自请总督各镇援兵出师,但张凤翼率领的勤王营兵只敢尾随阿济格和阿巴泰的大军,根本没有一战的勇气。

清军在广阔的京畿横冲直撞,大小战斗连胜三十余场。这一个多月来,清军攻陷了昌o平、良o乡、顺o义、宝o坻、定o兴、安o肃、大o城、雄o县、安o州、容o成等十座州县大城,屠杀大明百姓,劫掠人口物资无数。

大明朝京师中一片晦暗,百官沉声收气不一言。天子每日在朝堂上大雷霆。乾清宫里,天子摔碎的瓷杯都有十多个了。按天子的脾气,等清军出关后,不知道多少大官要被革职查问,多少人要被关进大牢,多少人要掉脑袋。

在这样的情境下,天o津传来了一个大捷的消息。

这是前所未有的大捷:东奴伪品公扬古利率领东奴正黄旗一万二千人攻击天o津范家庄,范家庄操守李植据险力守。随后天o津巡抚贺世寿集结TJ各路兵马支援范家庄。双方在范家庄北十里大战一日,天o津兵马击溃东奴正黄旗人马,阵斩伪品公扬古利,擒斩级七千六百。

这样一份捷报,仿佛久旱时的一阵及时雨,让整个局势一下子都光明起来。

七千六百级,这是一个多么夸张的数字啊?要不是天o津巡抚、天o津副将和天o津兵备道等官员的联合署名,王承恩都不敢相信这个数字。这样的级数,岂不是意味着天o津的兵马已经把东奴正黄旗打残?东奴这次入寇京畿劫掠百姓无数,获利匪薄。但正黄旗被打残,也算是让东奴知道我大明的厉害,让东奴下次不敢轻易入关!

天子若是看到了这份捷报,会欣喜成什么样子?

王承恩怀揣着大捷的奏章,从甬路上一路跑进了乾清宫。一进乾清宫,王承恩就大声喊道:

“皇爷!大捷啊!”

大明天子朱由检正坐在御案后检阅奏章——那些奏章上反映的情况一片昏暗,朱由检只觉得到处都是被东奴残破的城郭和被东奴劫掠的百姓,看得脸色铁青。

文恬武嬉!文恬武嬉!大明朝的这些文武官员是怎么治军的?在清军的攻掠下竟如此束手无策。难道我大明这样一个悠悠上国,就只能坐视东奴肆无忌惮地入关劫掠?

朱由检正在那里胸闷,却突然听到王承恩的喊声。

大捷?哪里的大捷?有官兵敢和鞑子厮杀?哪一镇的官兵如此勇敢?

朱由检吸了一口气,大声问道:“哪里的大捷?”

王承恩一路小跑把奏章放在御案上,笑着说道:“皇爷,天o津的大捷,擒斩东奴级七千六百!”

七千六百?

朱由检被这个数字惊到了,愣了半响,他才正色问道:“王承恩,你说的可是七千六百?”

王承恩点头说道:“皇爷,咱家偷偷看过了,天o津大小官员联署的奏章,斩七千六百有七级东奴级!还阵斩了东奴伪品公扬古利!”

朱由检一下子反应不过来,盯着王承恩,脸上阴晴不定。

王承恩把奏章打开,交到朱由检的手上,笑道:“皇爷您自己看,七千六百级的大捷!”

朱由检这才看向了手上的奏章。他从右到左,把奏章上的每个字都细细看了一遍,最后愣在了那里。

王承恩小心问道:“皇爷,如何?”

朱由检看着奏章,半天说不出话来。

王承恩笑道:“大捷啊!皇爷!东奴的正黄旗被打残了!”

朱由检啪一声把奏章放在了御案上,站了起来,在乾清宫里来回走动。

王承恩笑着站在一边,任天子在御案前走动泄情绪。

许久,朱由检才吐了一口气,站在宫殿中央闭目说道:“好!晦暗了这许多日,朕终于等到了这样一场胜仗!”

王承恩拱手说道:“都是皇爷圣心垂治感动了上苍,才降下良臣勇将力保大明的苍生社稷啊!”

朱由检看了眼王承恩,一甩袖子又坐到了御案前面,重新看了一遍那封奏章。

每看一行,朱由检就点一下头,脸上的神色就舒缓了一些。看到最后,朱由检脸上已经浮现了一片喜色。

天o津的兵马怎么这么厉害,敢支援受困的孤城敢和鞑子精锐野地浪战。这捷报让朱由检感觉到天o津有一股喷薄而出的朝气,和暮气深深的大明其他边镇完全不同。

看到最后面,朱由检看到了李植的名字。

“范家庄操守李植据险力守,死守城池二日待援军到来,并随大军出城厮杀,擒斩级一千五百一十三级,阵斩东奴伪品公扬古利。”

朱由检看到这里吸了一口凉气,又把这一条重新看了一遍。

“范家庄操守李植据险力守,死守城池二日待援军到来,并随大军出城厮杀,擒斩级一千五百一十三级,阵斩东奴伪品公扬古利。”

朱由检想了想,不禁喟然说道:“勇将!确实勇将!一个操守官,兵额不过五百,居然在东奴正黄旗面前守住了城池,还出城擒斩一千五百级!阵斩伪品公扬古利!这要多强的战将才能做到。便是前朝太子太保戚继光在,恐怕也做不到这样吧?”

王承恩凑到朱由检身边看了看,笑道:“皇爷,这确实是一员猛将,恐怕有关张之勇!他阵斩扬古利,怕是要让东奴胆寒!”

“良将!确是一员良将!”朱由检突然想起什么,说道:“这李植的名字,怎么听起来这么熟悉?”

王承恩笑着说道:“皇爷你忘了?上次总理大人的汝o州之战,阵斩老回回马守应的便是这个李植。”

朱由检闻言愣了愣,又看了看奏章上的这一条捷报,笑着说道:“原来是他!原来这个李植又立了新功!”

王承恩凑到旁边看了看,说道:“巡抚贺世寿保他做范家庄游击将军哩!”

朱由检沉吟片刻,大声说道:“王承恩,你在批红上写好了,李植的游击将军朕代兵部先准了!李植的都指挥同知升迁,以朕的特旨从办理。朕另赏飞鱼服一副,玉带一条给李植,以彰勇将救国之功!”

第一百四十章 百姓

李植从正黄旗刀下救下的四万百姓,如今都安置在范家庄北门外。

如今阿济格和阿巴泰的满清大军还在京畿附近攻掠城池,京畿到处都是清军的游骑,十分不太平。这四万百姓不敢返回自己的州县,而是甘愿在范家庄城墙外待下——范家庄能把正黄旗打跑,就不怕别的鞑子来攻打,范家庄现在是京畿最安全的地方。

好在李植在扬古利的行营里缴获了三千多匹驮马,十三万两纹银,六万多石粮食。尤其是这六万石粮食很重要,有了这些粮食,李植就能在这非常时节救活这四万难民。

毛信是难民中的一员。

他本是香o河县良固里朴家村的普通农户,家里上有老父母两人,下有妹妹一个。家里有土屋三间耕着旱田二十三亩,虽然毛信一直没有成亲,但也是个温饱的家庭。

可这兵荒马乱的时代,小百姓的日子哪里是那么好过的。半个月前,鞑子来了,毛信听说鞑子凶残,赶紧赶着牲畜,带着父母和妹妹一起躲到了良固里。那良固里外面有一圈城墙,里面有五十弓手,毛信希望这些弓手能把良固里守住。

然而鞑子真来了时候,毛信才知道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一百多个鞑子拿着弓箭一下子就把良固里城墙上的弓手全射死射跑了。鞑子用冲车撞开了大门,把良固里的躲灾的三千多百姓全部抓起来,说要押到辽东去做奴隶。

毛信一家四口,就这样落进了鞑子手里。

一路上,鞑子赶着到南面去抓更多奴隶,走得很快,不停地拿皮鞭抽走得慢的百姓。毛信的老父母快五十岁了,腿脚不方便,走得慢了,就先后被鞑子用鞭子打伤了。鞑子一天只让百姓喝一次稀粥,百姓们营养不良,老人被打伤了如何好得起来?两个老人着高烧,相继去世了。

更惨的是毛信的妹妹。毛信的妹妹今年十五岁,本是花儿一样的年龄,是十里八乡青壮汉子们都派人来说亲的漂亮姑娘。可一落入鞑子手里,就被鞑子夺去了清白。后来还被鞑子杀死了——毛信去为妹妹收尸的时候听人说了,是妹妹被凌辱时候不愿意合作,激怒了鞑子把妹妹杀死的。

一转眼十几天的工夫,毛信本来温暖的家庭就烟消云散,毛信成了一个孤家寡人。

那天晚上,在两个鞑子的监督下,毛信和村里几个汉子一起在行营附近挖了个坑,把妹妹埋了。在妹妹的坟前毛信大哭了一场,暗暗誓要为妹妹报仇,就是用牙齿咬也要咬死一个鞑子。

然而苍天有眼,没有让毛信做白白的牺牲。鞑子进入范家庄地界后遇到了敢战的大明官军——范家庄的守军把鞑子打败了。鞑子在范家庄败了一场后就往北逃,走了十里鞑子又停下来,全部朝南迎战范家庄的官军。

又是一场大战,范家庄的官军把鞑子全打死了!还活着的鞑子冲到行营里抢夺马匹,骑着马就跑,头都不敢回。

就这样,百姓们得救了。

救下了百姓的范家庄官军们对待百姓很好,秋毫不犯。这年头都说官军如匪,甚至比匪还要凶恶,不欺凌百姓的官军那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不少官军看到难民就要杀,把难民的头颅谎报为鞑子级交上去。

而范家庄的官军们不但不欺压杀戮百姓,还救百姓。

这些官军把百姓安置在城北的城墙下面,带着百姓砍伐树木,让百姓们在城墙下面挖土窝子临时先住着。官军组织百姓在城外挖水井,建公共厕所,还从百姓中选了一些年富力强的,让这些人给其他百姓熬粥。浓粥早晚各一次,每人一大碗。那粥熬的浓极了,上面就算是插上一根筷子都不会倒下来。

虽然不能吃得十成饱,但在范家庄不做什么体力活,也不会饿得生病了。

有时候,范家庄主官操守大人的夫人还会出来亲自为百姓粥。毛信看了,那是天仙一样的人物。也只有范家庄操守大人这样的英雄,才配得上这天仙一样的夫人。

毛信四处打听,终于知道这范家庄的操守大人叫李植。

这一天,操守李植大人终于来看城北的难民们了。

操守大人很年轻,穿着大红的官袍带着十几个随从,浩浩荡荡地走到了难民的土窝子里。土窝子里的难民们知道这是救命恩人来了,一个个全跑出了土窝子,站在外面张望。操守大人一户一户地检查难民们的土窝子,看难民们有没有遭风雨,有没有营养不良。

看到救命恩人这么和蔼,不少人当场就哭了。

几个在难民中有名望的老人从人群里走了出来,走到操守大人跟前,颤颤悠悠地就跪了下去。

“感谢明公雷霆手段歼灭了鞑子,慈悲心肠救下我等百姓,大人恩德,草民们永世不忘!”

看到老人们跪了下去,整个难民群都感同身受,一起跪了下去。几万人匍匐在土窝子前面,对着救命的操守大人磕头,黑压压的一大片只看得到头颅。那场面看得毛信都肃然起敬。要有多大本事的清官,才能这么受百姓爱戴?

操守大人扶起了当先的几个老人,笑着说道:“救助百姓是我大明武官的本分,不必行此大礼!”

操守大人环顾百姓,大声说道:“大家快起来吧,快起来吧!”

老人端着一碗井水走到操守大人跟前,说道:“百姓们身无长物,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报答操守大人。这是被救下的百姓在城北挖出的井水,给操守大人润润喉咙。”

操守大人二话不说就把那井水喝了。

老人们见操守喝了井水,又要跪,**守拦住拉了起来。

操守大人别过那几个老人,又走到一间一间的土窝子前面视察。操守大人走到毛信前面时候,毛信终于忍不住,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李植上来扶起毛信,笑道:“年轻人,你这是做什么?”

毛信却趴在地上不肯起来,大声说道:“大人,我父母和妹妹都被鞑子害死了!大人让我加你的官军吧,我不要军饷,只要能打鞑子,只要能救下几个受苦受难的百姓,我这辈子就心甘情愿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筑京观

八月二十,清兵退出关外,京师解严。

为期两个月的清军入关劫掠,算是告一段落。

卢象升勤王的大军弃了流贼,刚走到真o定,京师就传来东奴已越关而出的消息,让卢象升回原地继续剿贼。然而此时为时已晚,中原的流贼送走了“卢阎王”卢象升,又四出劫掠携裹百姓,活了过来。

此次清军入关荼毒京畿一千里。自昌o平以下,清军攻克州县大城十二座,除范家庄之战外五十三战皆捷,清军俘获人畜十五万归关外。大明各镇勤王兵马尾随清军之后不敢交战,阿济格出关时让人砍木书写“各官免送”四字,“艳服乘骑,奏乐凯归”,以羞辱明军。

兵部尚书张凤翼、宣大总督梁廷栋自知有守关守土之责不能免死,在军中每日服食大黄,至此时已经是奄奄一息。

大明朝京畿一片狼藉,到处是被鞑子劫掠烧杀后的残垣碎壁,损失惨重。

当然,在这一片晦暗中,还有范家庄大捷的明亮处。

一战擒斩级七千六百,天下震撼。

范家庄大捷传到各地后,四方一片称颂之声。尤其是东林党人贺世寿,本来他政治上就过硬属于清流,此时又立大功,更被天下士绅称颂为料敌知兵的能臣,能征善战的帅才。天子亦十分看好贺世寿,召贺世寿赴京平台答对,赐御膳。

不过贺世寿的平台答对却让天子十分失望,那谈论兵事的水平实在不像是个巡抚。

八月二十二日,扬古利的尸体和七千六百多鞑子级被送到京城。天子下令在皇城前筑东奴级为京观。并竖大木吊起扬古利的尸体,供京城百姓观看。

京城的百姓们得知此次范家庄大胜,都是十分兴奋。自萨尔浒以来,明军在关外连战连败,只靠一条关宁防线死撑着帝国的颜面。后金,或者说清军数次破关而入,四出劫掠如入无人之境,杀死大明百姓无数。什么时候大明的官军有过这样一场扬眉吐气的大胜?

这一仗,打得荡气回肠,打出了大明的国威!

此时听说七千多鞑子级被堆积在皇城前面筑为京观,还有鞑子品公的尸体,百姓们争先观看。一时间,京城万人空巷。皇城前面的道路挤得水泄不通,百姓们抓着石子挤进皇城前面,对着那些鞑子的级扔石头。

“天杀的鞑子,看我用石头砸死你们!”

“哈哈!敢劫掠我大明百姓,这下全丢了性命!”

“这下鞑子损失惨重,还敢随意进我大明劫掠否?”

“快看那鞑子品公的尸身,好魁梧的身子!”

“我大明竟有如此强悍的官军,能杀得这么多鞑子级!”

天子朱由检站在承天门上,远眺着远处的京观和百姓,默然不语。

昨日快马传来消息,兵部尚书张凤翼和宣大总督梁廷栋怕天子追究责任,已经服食大黄一个月,两人都已经是奄奄一息积重难返。

崇祯对这两个人有些无语。这两个人都算是知兵的人才,不想竟这样畏罪自杀了。

本来天o津的大捷传来后,崇祯看在功过相抵的份上不会杀此二人,甚至不会夺去两人的职务,只准备降两人官位一级以示惩戒。可没想到这两人根本不相信大明官兵能取得大捷,早早就把大黄吃了。如今虽有捷报,两人的性命却已是无力回天了。

不过两个文臣虽然已经半死不活,还是向天子写了贺喜大捷的奏章。

问题是,两人死后,这空下来的兵部尚书和宣大总督职务由谁来做?

本来这次天o津大捷,崇祯本来十分看好天o津巡抚兵部侍郎贺世寿,寄希望于贺世寿能力出众,能把兵部的担子接下来。但昨日平台答对,贺世寿对兵事言论空虚,长篇大论空谈道德,令天子十分失望。

每当说不出个所以然的时候,贺世寿就开始说红夷大炮犀利,鸟铳齐射威猛,要天子加强军器局的管理,更让天子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只有当天子问及天o津粮饷漕运时候,贺世寿才对答流利,颇有亮色。

天子由此知巡抚贺世寿不知兵,倒是个整治钱粮的人才。

不过贺世寿的表现,却让朱由检陷入了疑惑。贺世寿不知兵,范家庄的大捷是怎么来的?如此大捷,天o津各路兵马必有过人之处,否则如何擒斩鞑子七千六百级?既然巡抚不通军事,那其下必有能征善战的勇将。

然而天o津诸将中,以前也没有听说谁有什么不同寻常。

朱由检突然想起了李植这个名字。

已经两次了,每次只要奏章里出现这个小官的名字,就会是一场荡气回肠的大捷。先是在汝o州一战击溃高迎祥李自成,阵斩马守应。接着在范家庄又出现如今这场大捷,擒斩七千六百余级,阵斩东奴伪品公扬古利。每一次,这个李植都能在万军中取上将级,立下功!

难道这只是巧合?

还是说这个李植有过人之功?对大捷贡献良多?

朱由检眺视着皇城前面悬在空中的扬古利尸体,看那些京城百姓对扬古利的尸体扔石头,吐口水——大明的百姓们这些年积累了太多对鞑子的仇恨和恐惧了,如今得了鞑子贵族的尸体,正是可以大大的泄一通仇恨,降低一些对鞑子的恐惧。

否则这种恐惧积累下去,大明的官军将越来越不敢战,投降鞑子的官员百姓会越来越多。

看了一会,朱由检赞叹说道:“这扬古利真是个魁梧的鞑子,击斩此人的武将好身手!”

王承恩说道:“皇爷明鉴!这扬古利是几十年来我大明击斩的东奴最高头领了!”

朱由检转过身,对旁边的王承恩说道:“明日朕率百官祭告太庙,将此次阵斩扬古利的大捷告于祖宗。”

王承恩拱手说道:“皇爷圣明!”

“将士们立下大功,不可不赏!否则寒了将士杀敌报国之心!”崇祯沉吟片刻,又说道:“朕增赏此次击斩扬古利的范家庄操守李植盔甲一副,白金五百两,盼他此后再立新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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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晚一点还有一更。

第一百四十二章 夸功游街

八月二十四日,天o津卫城为范家庄大捷的士卒们夸功游街。

范家庄距离卫城不过四十里,一体相连。一旦范家庄被攻陷,正黄旗一天就可兵临天o津城下。所以天o津的百姓们都知道:范家庄大捷,就是保住了天o津城的安全。天o津百姓们十分欢喜守卫他们的军队,所以贺世寿安排了这一次夸功游街。

游街的是范家庄虎贲师和天o津其他各路兵马。当先的当然是“立功最大”的虎贲师,李植带领一千选锋团士兵代表虎贲师,走在最前面。选锋团的一千老兵排着二十个五十人方阵,从安西门入城,从西城横大街走过巡抚衙门,再走到东城横大街,在百姓的注视下夸功游街,最后从镇东门走出卫城。

涌到横大街上观看勇士游街的人挤满了道路,横大街的两边以及和横大街交界的大街小巷里全是人。百姓们挤来挤去,只想多看一眼这打败鞑子的勇士长什么样。听说范家庄的士兵们打鞑子可以一个当两个,不知道这些士兵有多么彪悍?

在道路两侧乡亲父老的注视下,选锋团的士兵们分外骄傲。他们此时没有带枪,而是人人佩一把短刀。他们一个个挺直了胸膛,把右手虚虚放在刀鞘上,站着笔直的队列昂前进。

那整齐的步伐队列,引来旁边百姓的一阵阵赞叹!

“范家庄的士兵好威武!”

“好整齐的队列,五十人走得像是一个人!”

“难怪能打败鞑子,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汉!”

不少百姓端出了自家酿的米酒,倒了一杯又一杯给选锋团的士兵们饮用。选锋团的士兵们一边走队列,一边大口喝着两边递上的米酒,喝完把酒碗往旁边的百姓一塞,百姓们就帮士兵们把那些酒碗传递回去。又有富户感谢官军击败鞑子,感谢官军帮他们保住了脑袋和家产,纷纷拿出精细的糕点送给选锋团战士,战士们一边走一边吃,吃了一路。

选锋团的后面,零零星星跟着一些天o津其他路的兵马。这些兵马就是来凑数的,走得稀稀拉拉没有章法,让围观的百姓们心里嘀咕——这些弱兵也能打败鞑子?大概都是在战场上负责摇旗呐喊的吧?

虽然这些官兵走得不怎么样,其实都是这一战的“功臣”——这些兵丁都分到了这一战的战功,对外宣传时候都说自己是上阵搏杀过的好汉。这些兵丁怕别人说他们不劳而获,那是坚决不会把自己没有上阵的事实说出去的。

百姓们心里嘀咕,对阵型散漫的其他各路的兵马也没有那么热情了,只是站着那里看士兵们走过去。偶尔有一两个百姓递上酒水,就能把这些大兵乐得眉开眼笑。

李植穿着御赐的飞鱼服,腰佩玉带,骑着乌孙宝马,昂然走在整个队伍的最前面——昨天,天子御赐的飞鱼服和玉带被快马送到了范家庄。天子传下圣旨,优言褒奖李植击杀扬古利的大功,称李植为功臣。

受天子褒奖,受赐飞鱼服和玉带,这可是天大的荣耀。

那一身飞鱼服上绣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飞鱼”——飞鱼大半个身子类似一条大蟒,有角,但尾部是鱼尾——这一身类似蟒服的飞鱼服配上玉带,形制十分威严,让李植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李植骑过的地方,百姓们大声叫好,都为天o津有这么威严的武官高兴。

李植更前面还有张罗的人,是巡抚衙门里的仆人。李植每走一段路,就有巡抚衙门的仆人拿出鞭炮来放。那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让整个游街的气氛更加火热。

越往前面走,围观的百姓就越多。百姓们端着米酒井水站在道路两侧,道路都被堵着了。还有人爬在道路两侧的屋顶上看,也不知道会不会把房屋瓦顶踩坏。巡抚衙门的人见前面没路了,拿一串串鞭炮往前扔,吓开那些堵着道路的百姓,才得到前进道路。

走到巡抚衙门门口,贺世寿率领天o津卫十几个文官亲自站在衙门门口。李植一眼看过去,看到清军厅同知6化林也在。他的那个宝贝弟弟6化荣站在官员后面,身子一探一探地往李植这边看。

看到李植身上的飞鱼服,6化荣脸色白,似乎十分畏惧——这飞鱼服可是代表着皇上的赏识,这李植以后要飞黄腾达到什么地步?他会不会记自己的仇?

就连同知6化林也有些后悔——那时候就不该偏袒弟弟,该打6化荣几十大板给李植解气。如今这李植平步青云,一年连升六级,当真不知道要升到什么时候才是一个头!也不知道他是否还记着6化荣这一口气。

贺世寿看到李植,抚须打量了李植一番,点了点头。他用玻璃酒杯给骑在马上的李植倒了一杯金华酒,往李植手上递过来。李植赶紧跳下马来,端着酒一饮而尽,大叫一声好酒。

贺世寿看了看李植身后军容整齐的选锋团,点头说道:“果然都是我大明的好儿郎!难怪能大破东奴。”

贺世寿再给李植倒一杯酒,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然后把酒坛传到后面,让十几个文官都给把酒杯倒满,这才举起酒杯,说道:“我带领天o津文官敬操守一杯!”

李植将甜酒饮尽,说道:“末将谢过巡抚!谢过诸位!”

贺世寿率领文官们将烧酒一饮而尽。

喝完两杯烧酒,李植继续骑马往前面走去。其他的游街武将便也66续续到达巡抚衙门。贺世寿就不给这些混功劳的武将们亲自倒酒了,都是仆人上来倒酒,贺世寿用嘴巴沾一下酒杯就算是敬了酒了。

李植一路往东,率领一千选锋团士兵骑行到了城东井边坊的附近,便看到原先的街坊都已经迎在了道路两边,挤得只留下一条小路供选锋团穿行。

“李植来了!快看!快看!李植来了!”

“植哥儿凯旋而归呢,据说杀敌一千五百多!”

“呀!植哥儿怎么穿着龙袍?不是天子才能穿龙袍么?”

“你个傻的,看清楚,那是蟒袍,是给官爷们穿的!”

“非也,那不是蟒袍,那是御赐的飞鱼服,虽鲜明似蟒,非蟒也!”

李植骑在马上,穿行经过井边坊的街口,听到街坊亲热地叫唤自己。

“植哥儿!植哥儿!你还记得我么?我是卖油给你的赵三啊!”

“植哥儿!我是陈德玉啊!我还带你去买碱面呢!”

“李植!李植!我是林嫂啊!你如今达得也太快了!还记得我林嫂不?”

李植没法一一回答街坊们的叫唤,只骑在马上朝街坊们虚虚行了一礼,大声说道:“此次李植若能升迁,改日定回井边坊摆下流水席,请诸位街坊聚一聚。”

听到这句话,井边坊的人群里顿时响起一片叫好声。

第一百四十三章 升官

八月二十六日,李植一早起来,看见娘子崔合已经早早的梳妆完毕,坐在床边呆。

李植拉住崔合的手,笑着问道:“娘子在想什么?”

崔合瘪着嘴巴说道:“我想吃酸东西!你都不给我买!”

李植笑道:“怀孕的人都喜欢吃酸东西,我们家里却没有备橘子,是我疏忽了!”

崔合瘪嘴说道:“菊儿有帮我买橘子,但我不想吃,我要吃你买的!”

李植笑道:“为什么要吃我买的?”

崔合侃侃说道:“虽然你打跑了鞑子保卫了我们家,立了大功,但是要做爹爹,还有好多事情要做。比如买橘子就是做爹爹要做的事情,不做好就生不下好孩儿呢。”

李植笑了笑,知道这些天太忙,有些冷落了崔合,便抱住她说道:“好娘子,我这就为你买橘子去,买最酸的!”

“最酸的会把牙酸掉的,要一般酸的就好了!”

“好,买一般酸的,我尝了才买回来!”

李植起来穿好衣服,带上一百文铜钱往城北集市里去。集市里的人见操守大人亲自来了集市,一个个尊敬地让出道路。倒是那几个卖橘子的知道操守夫人怀孕了,还壮着胆子在李植面前吆喝买卖。

“酸橘子咧!卖酸橘子咧!”

“酸死人的橘子咧!”

李植凑到一个生意比较好的摊位上,买了十几个半酸不甜的橘子,用竹篮子装了回来。崔合见李植真的去买橘子了,高兴得迎到院子里来,挽着李植的手走回正房。两人在正房剥开橘子吃,李植吃了一个就觉得太酸了,崔合却吧唧吧唧地吃得很香,吃了一个又一个。

“你不怕酸掉牙么?”

“不怕,夫君买的橘子,最好吃了!”

李植陪崔合聊了些闲言碎语,突然看到一个仆人轻手轻脚走了进来。

“老爷,巡抚衙门派人来说,说您的升赏下来了,让您到巡抚衙门去拿!”

要升官了!

李植看了看崔合。

崔合挥挥手说道:“夫君快去吧快去吧,不用陪我了,我有橘子吃就好了!”

李植这才别了崔合,往巡抚衙门里去。

到了巡抚衙门二堂,李植先拜见了贺世寿,递上了一张二千两的银票。贺世寿心情很好,接过了银票,笑着让李植坐下喝茶,聊了半天。

喝了三杯茶,贺世寿才让人把李植的腰牌、敕命和官服拿出来。

“你这次升赏来得度极快,是天子特旨专办的!圣恩眷宠可见一斑,你快去把官服换上吧!”

原来天子特旨为自己办理升赏,李植暗道这杀了扬古利待遇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他捧着东西进了厢房,仔细打量了一番自己的新行头。

李植这一次,升为了都指挥同知,充任范家庄游击将军。

都指挥使是明初设置的各省的省级军事长官,统管一省之内的军马屯田,高居正二品,直辖于五军都督府的都督。都指挥同知就是都指挥使的副手,同样位高权重,官居从二品。当然明末卫所制度凋敝,都指挥同知这官位也就变成了虚衔,只代表武官的品级,没有事权。只有充任范家庄游击的官位,才说明李植是做什么的。

李植看了看都指挥同知的官服帽冠。

和正四品的珍珠帽珠不同,那从二品的乌纱帽是用上好和田玉做的帽珠,更加显贵。帽顶依旧用的是金子。官服是绯红色的,补子上彩绣着祥云海浪,中间却纹着一只张牙舞爪的狮子。官服腰带是花犀材质的,配上官服显得极为威严。

李植脱下了卫指挥佥事的官服,穿上了这一套都指挥同知的新官服。

李植再看那腰牌,和黄金质地的卫指挥佥事腰牌不同,这都指挥同知的腰牌是象牙质地,雪白晶莹。腰牌上纹着四条云龙,雕工精湛。腰牌背面是太祖高皇帝的鈒文训话,正面刻着一行字:山o东都指挥使司都指挥同知李植。

天o津没有都指挥使司,李植的官位挂在山o东都指挥使司上面。当然这卫所官衔是虚职,并不需要李植去上任。

腰牌尾都有圆洞,上面挂着一根红丝绦。李植将腰牌挂在腰带上。

换好衣服,李植走回二堂给贺世寿看了看。贺世寿左右看了看,笑道:“好个天o津少年郎,一朝登入天子堂!”

李植赶紧作揖说道:“全赖巡抚大人提拔!”

贺世寿抚须说道:“如今你便是范家庄游击了,位列将军之中!”顿了顿,贺世寿大声说道:“范家庄游击将军李植,跪下接赏!”

李植突然听到这样一句话,知道是天子又有赏赐。前些天不是已经赏了飞鱼服和玉带么?今天怎么又有增赏?看来阵斩扬古利的功劳还是很显眼的,天子赏赐不断。

李植赶紧一甩官服前襟,低头跪在了二堂里。

贺世寿大声说道:“天子喜你阵斩扬古利之功,增赏你盔甲一副,白金五百两。天子有口传圣旨:‘卿乃大胜功臣,盼卿再立新功!’”

看来天子记住我李植这名字了。

李植唱到:“谢天子隆恩!”

贺世寿点头说道:“起来接好东西吧!”

李植起来接过白银五百两,觉得沉甸甸的有些拿不动,赶紧放在茶几上,又接过了那一副盔甲。

那一副盔甲是军器局做的,用料扎实做工精良,大概二十斤重。这一副盔甲是一副齐腰铁盔甲,由方形铁甲片镶嵌制成。盔甲胸前有两面护心镜,盔甲里面用丝绸做了厚厚的内衬。盔甲还配有一个头盔。头盔外面纹着六甲神,高高的帽缨下面还雕着一个真武大帝。

这盔甲防御能力看上去一般般,但做工精致,穿上一定十分威风。

贺世寿抚须说道:“李植,天子赐甲可是莫大的荣誉!这是天子要你爱惜身体,盼你再立新功。”

李植唱道:“皇恩浩荡,现在李植满腹都是报效之心!”

贺世寿笑道:“如此便好!你那几个下属的封赏也一起到了,你给他们带到范家庄吧!”顿了顿,贺世寿又说道:“李植,你现在是游击将军了,出行要重视朝廷命官的威仪。我让人帮你做了两副旗牌,你出行时候让家丁举着吧!”

李植愣了愣,便看到贺世寿让人抬着两个大牌子出来。

那两个木牌子都漆成褐色,中间写着白色的大字。左边一个旗牌上面写着“山o东都司都指挥同知”,右边一个旗牌写着“范家庄游击将军”。李植看着这两个牌子,暗道这举着旗牌走路一定是十分威风。

大明的高级官员,出行都是举着旗牌的,以示威仪。

在巡抚衙门坐了一会,又和贺世寿聊了一会,李植就回范家庄了。

一路上李植穿着二品武官服,带领四个家丁举着两副旗牌,老百姓的车马见了这阵势一个个全让到了路边,让李植从道路中间走过。

“这不是城东李家的家主么?”

“又升官啦?旗牌都举出来了!”

“都指挥同知,游击将军,好大的官!”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下属分官

等李植一行人走回范家庄,范家庄的百姓奔走相告,都聚到了马路边看李植的旗牌。

这兵荒马乱的年头,范家庄的百姓算是大明最幸福的人群了。不但在李植的保护下安全有保障,而且一个个都拿着高薪过着富足的生活。他们都希望这种生活能继续下去,而继续这种生活的关键保障,就是李植的官位。

李植的官位越高,他们在范家庄的美好生活就越安稳。

听说李植已经升为游击将军,百姓们都从家里走出来,挤到了路上看李植的旗牌,一个个都是喜气洋洋的。

“操守大人又升官了哩!”

“升为游击将军,好大的官!”

“这下好了,看还有谁敢觊觎范家庄?”

“操守大人可以带更多的兵了,来再多的鞑子都不怕了!”

李植见百姓们对自己的旗牌指指点点十分关注,他干脆把旗牌竖在官厅前面。果然,官厅门口便迎来了络绎不绝的观众。百姓们携家带口来看那彰示李植官位的旗牌,范家庄里的气氛仿佛过节。

李植回家坐了一会,听家丁进来报告说外面看旗牌的人络绎不绝,聚了上百人。李植便让家丁拿鞭炮出去放,然后又派人去集市上买些状元糖给来看旗牌的小孩们。

李植如今有两种家丁,一种是虎贲师的士兵,是每日都要高强度训练,要上阵打仗的。还有一种是李植另外雇佣的五十名家丁,是在官厅里打杂,站岗,保卫李植和家人安全的。这第二种家丁月钱只有二两,既不上阵打仗也不需要每天苦练,做些保卫工作就可以了。

家丁们得了令,便去买糖给小孩子们了。过了一会糖就下去了,官厅门口的孩子们高兴得活蹦乱跳。

李植在官厅门口看了一会百姓,便回到官厅做正事了。

李植这次报捷报上去不但报了自己的功劳,还给自己的下属全都报了功。李植把自己擒斩的一千五百余级都挂在自己下属的名头上,还把几个主要下属都改为军籍。如今自己的升赏下来了,下属的升迁也一并下来了。李植今天要把这些升迁的消息传达,把下属的官服腰牌全部下去。

李植先叫来了李兴。

李兴如今是破虏团的团长,但这是他在范家庄内部的职务。出了范家庄,李兴就是没有官职的平民。李植这次给李植报了四百多级级的大功,说李兴率领一队家丁杀敌四百多。明末将领招募家丁已经成为惯例,朝廷对家丁队的头领也是封官的。贺世寿建议兵部将李兴升为从五品的副千户——兵部备案后果然升赏李兴为副千户。

四百多东奴级对于一个低级军官来说是浩荡大功,估计三年大计后李兴还要再升一级升为正千户。

李兴听说有官做,兴奋得眉开眼笑,拿着那熊罴补子的官服左看右看。

李植让他换了官服带上腰牌出来,便看到了一个姿仪翩翩的少年武官。穿上了官服,移形挪步都自有一股威风。

李植让李兴在屋里坐下喝茶,接着叫来了郑开成、李老四和钟峰三人。

三人都是选锋团的营长,李植为他们分别报上了两百多级的功劳,如今三人都被朝廷升为正六品的百户。两百多东奴级的大功在大明十分显眼,估计三年大计后三人还要再升一级升为副千户。

郑开成听说自己要做官了,十分高兴,对李植毕恭毕敬。他跪在地上接受了官服腰牌,十分恭敬地站起来,说道:“多谢大人为我叙功!让我等也当上武官了!”

郑开成当然感谢李植,跟着李植平步青云,两年就当上了百户。要知道当初李植买一个百户可是花了四千两银子。

李植笑道:“这是你应得的!”

李植又把李老四的百户官服给李老四,说道:“李老四,你当官了!”

李老四把嘴一撇说道:“东家,我是跟着你做事的,这朝廷的官我不当也罢。”

李植笑道:“以后我带你们出征,你们跟在我后面也要个身份,否则岂不是让其他武官瞧不起我们?”

李老四点了点头,这才跪下接过官服腰牌,去换了衣服。

李植又把官服腰牌递给钟峰,问道:“钟峰,跟着我做事如何?”

钟峰赶紧行礼,大声说道:“跟着东家吃香的喝辣的,可以打鞑子还有官做,实在是十二分的好事情!”

李植笑了笑,说道:“你嘴巴倒也不笨!”

李兴坐在一边笑道:“钟峰你整天大咧咧的,怕是不能做官哩。否则官服穿几天就要穿坏哩!”

钟峰赶紧说道:“李兴你莫要乱说,我会小心的,不会剐蹭坏了!”

李兴一拍手说道:“如今要叫我副千户大人了,还叫李兴么?看我这一身官服,比你的体面多少?”

钟峰瘪了瘪嘴巴,没有说话。

李植又把舅舅郑元、叔叔李道、二爷爷李有盛和表哥郑晖叫来。李植也为这四人以家丁队长名义报了一百多鞑子级,四人也直接当上了百户。

郑元和李道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还能做官,换了官服都十分欣喜。李道对着铜镜左看右看,呐呐说道:“官也当上了房子也买了,就缺个娘子了!”

郑晖是负责管理官厅里的吏员的,他没想到自己一个远亲也能混上一官半职,站在那里十分欢喜,但神态有些拘谨。

二爷爷李有盛穿着一身百户官服,整个人仿佛年轻了好几岁,拄着拐杖说道:“不容易!不容易啊!李植!想不到跟着你干,我们家族里出了这么多武官哩!”

李植笑道:“以后还有更大的官当!”

李有盛敲了一下拐杖,大声说道:“那我便等着看了!”顿了顿,李有盛又说道:“李植,我是老了!我孙子李臻品这些年表现不错,没有出一次错!他去年年初就做主管了,这都一年半了,你的产业扩大这么多,不少老人都做经理了!你倒也在织坊赏他个经理当当?”

李植见李有盛又要给李臻品说情,有些头大,推脱说道:“那要看舅舅的意见了。”

郑元看了看李有盛,又看了看李植,说道:“李臻品做主管确实没出错,但也没有出彩的地方,便再等一年看看吧?”

李植赶紧说道:“那就再观察一年!”

李有盛看了看郑元,又看了看李植,从鼻子里哼了一股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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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视察伤员

八月二十八日,天o津的文武官员都聚到范家庄,观摩李植的家丁训练。

李植在范家庄城下打败了正黄旗,阵斩扬古利,擒斩七千六百余东奴级,天o津的官员们都想知道李植是怎么做到的。李植便让虎贲师的士兵们现场演示,让官员们明白自己是怎么杀敌的。

这一天,天o津的武官文臣们济济一堂,齐坐在范家庄的靶场上,观看虎贲师演示。

李植早已经准备好一百把还没有来得及拉膛线的燧枪,让虎贲师的士兵演示百枪齐射。

只听到一片噼里啪啦的枪声响起,一片片白色烟雾喷出,五十步外的靶子被打破打碎。

李植大声说道:“诸位请看,以这样百把火铳齐射的威势,便是鞑子骑兵冲阵也要被击斩于马上。如果是配合各种陷阱和拒马固守城池,那效果就更好了,东奴还未到阵前就要抛下几十具尸体。”

天o津副将耿应节问道:“这火铳不需要火绳?可是毕懋康明的自生火铳?”

李植答道:“这种火铳叫做燧枪,不是毕懋康的自生火铳,但和自生火铳有异曲同工之妙。”

耿应节点头不语。众将领看着那燧枪都嘀咕:这和南京毕懋康明的自生火铳差不多,毕懋康的自生火铳造价太贵没人用,你这个拿出来给我们看又有什么用?

贺世寿抚须问道:“你这火铳造一杆需要多少银子?”

李植答道:“给工匠四两工钱,还要六两材料钱购买精铁精钢,合计需要十两银子一杆。”

听到李植的话,一众文官武官都吸了一口凉气,十两银子一杆,这也太贵了。这火铳虽然犀利,但是也只能打五十步,打一就被敌人冲过来了,杀敌数量有限。而且士兵用了这火铳,就无法携带其他长兵器,近身肉搏能力大大降低了。

李植见武官们看不上这燧枪,从腰上取出一把刺刀安在枪上,说道:“这枪装上苏钢制造的刺刀可以肉搏。这刺刀造价三两银子。”

听到李植的话,一众武官对视了一眼,眼睛里都是失望。在火铳上装刺刀,多不好使啊?没有长矛兵来得直接。

这燧枪真的能击败东奴的骑兵?不会是李植运气好,鞑子不知底细拼命攻城,撞李植枪口上了吧?

而且各个武官们有更深层的顾虑——花银子造装备说起来简单,实际上根本没法操作,孝敬各路神仙的银子怎么办?不孝敬神仙那稍微有一点过失就会变成大罪,随时有进大牢的危险。冒着得罪各路神仙的风险,节衣缩食造这不带火绳的火铳?那不是找死么。

这燧枪看上去不怎么样,至少不符合大明武官的需求。

还是喝兵血吃空饷,孝敬各路神仙,然后等着有其他人立功,分他的战功来得划算!

众官对李植的燧枪没有兴趣,又催着他演示红夷大炮。

李植推出十门六磅炮,对三百米外的目标进行射击,全部打破了两寸厚的木板。

众官看这大炮更是觉得稀松平常,问道:“这大炮多少钱造一门?”

李植报了个高价,侃侃说道:“要六百两造一门!”

听到李植的话,一众武官当场就想走了。他们算是明白了,李植当这武官不是来财的,而是来花钱的!他的部队是银子堆起来的。他当的官越大,他的兵越多,他在这支部队上花的银子就越多。

不是每个人都有李植那么多赚钱的产业的。谁有那么多银子来挥霍?所谓千里当官只为财!当官不赚钱戴这乌纱帽做什么?

众官兴趣了了,很快就散了,各自骑着马走了。

送走了参观的文武官员们,李植到伤兵营里检查受伤的士兵们。

和以前的战斗不同,这一次李植的虎贲师中出现了伤亡。在守城过程中有四名士兵受伤,清军白摆牙喇射伤了五十多名士兵,最后清军冲阵时候又造了五十多名士兵的死伤。如今三十八名战士已经不治死去,虎贲师的伤兵营中还有七十三名伤兵,其中有二十三人是重伤,可能也要不治。

李植走进了伤兵营,便听到一声声伤者的呻吟声。

大明朝的医术在这个时代不算落后的了,此时西方刚刚现血液循环,对各种药品特性的掌握远不如中医。但即便是如此,普通中医对于严重物理创伤的处理依旧无力。李植在天o津卫城找来了几个老中医,但他们也只能看着伤员一个接一个死去。

鞑子的箭锋往往都是在马粪里泡过,里面有毒,被射中四肢往往就要截肢,被射中躯干基本就没救了。

李植临时雇佣了二十名妇女做护士,让护士们蒸馏高浓度酒精,每天给士兵的伤口消毒。至于接骨、缝合伤者肌肉组织这种手术级的治疗,天o津本地的这几个郎中都不会。

给伤口消毒后,就只能依赖伤者的身体自己恢复了。

看到天o津本地落后的外科医术水平,李植暗道要搜罗医术人才,用科学实验的办法建立一支医师队伍。让医生在实验中摸索外伤治疗办法,逐步提高外科医术水平——一支外伤治疗队伍对于士兵的士气提振作用是巨大的,甚至能让不敢战的士兵勇敢面对敌人。

李植走进伤兵营,一个一个地检查伤兵。

一个右臂中了鞑子的毒箭,被医师割掉右手的伤员看到李植就哭了。

李植拍了拍他的后背,说道:“好汉!你哭什么?”

那个伤员哭道:“将军,我家里上有老母,下有子女一双,全靠我的三两军饷养活。如今我断了右手不能打仗了,我一家老小没钱租房子,怕是要饿死冻死在城里!”

李植沉吟了片刻,说道:“你不要哭,我不会让你的家人饿死的!”想了想,李植说道:“这六个月疗伤期间我一两五钱银子月钱给你,再每个月米一斗。你伤口好一些后学习识字,练习用左手写字,六个月后我为你找个文书的工作!虽然没有当兵的高薪,但一个月二两银子,三餐有肉的日子还是有的!”

那个伤员愣了愣,哭得更厉害起来,便要给李植磕头。李植把他摁在床上,朝他笑了笑,便到下一个病人床前去了。

下一个病人伤得更惨,被鞑子白摆牙喇的斧头砍断了脊椎,虽然伤口没有化脓渐渐愈合了,但如今已经是下半身瘫痪了。

看见李植来了,这个伤员脸上立即流出两道浊泪,已经说不出话来。

李植拍了拍伤员的肩膀,笑道:“像你这样重伤失去劳动能力的,也不要害怕。我每个月给你伤员补贴一两五钱,每月再送大米一斗,让你家人都能温饱!”

那个伤员听到李植的话,眼泪更加止不住,只不停地点着头。

半天,他才憋出一句话:“多谢将军大人!”

李植转身对跟在后面的郑晖说道:“你记下来了,按我说的原则操作:对还能劳动的伤员,工事厅尽量安排合适的工作给他们,月钱二两,三餐有肉。对于完全失去劳动能力的,每个月伤员补贴一两五钱,大米一斗。对于战死的士兵,一次性抚恤金二十两,再每月抚恤月钱一两五钱,三十年。”

听到李植的话,伤兵营里的伤员们一个个都哭了起来。这么好的主官哪里找?如此一来,便是受伤甚至牺牲都后顾无忧了。伤得不重的伤员便一个个要爬下床,要给李植磕头。

李植扶起这些伤员,淡淡说道:“免礼,你们都是范家庄的英雄!”

第一百四十六章 总兵骆振定

李植视察完伤员,把对伤员的处理方法设为定式,传达到全军。

虎贲师的士兵们听说了游击将军对伤兵亡兵的优待,士气为之一振。士兵们打仗最怕的就是受伤阵亡,怕自己伤亡了家人挨饿挨冻。如今游击将军这样优待伤兵亡兵,便让将士们后顾无忧了。就算战死了都有将军大人给钱养活家人,还怕什么?

士兵们训练时候更用心了,也对自己的身份更加自豪了。

九月初十,范家庄大捷的朝廷封赏加急处理后全部到达天o津。TJ的文武官员几乎人人升职,一片鸡犬升天之声:巡抚贺世寿从右佥都御史升为右副都御史,仍任天o津巡抚。副将耿应节从正二品都督佥事升任从一品都督同知,调任登莱总兵。天o津下东路参将秦信基从从二品都指挥同知升任正二品都督佥事,调任保o定总兵。

而巢丕昌降清后空出的天o津总兵官的位置,则落入实力最强的镇海营参将骆振定手里。骆振定从山o东都司都指挥使升为都督同知,充任天o津总兵官。

李植如今担任游击位列将军之中,属于独立一营“游兵”的统帅,并不受分守参将的管辖,而是直属于巡抚和总兵。如今各将升赏到位,职位确定下来了,李植便到总兵府参见上司骆振定。

李植在总兵府门口交上名帖,等了一会,才有一个仆人走出来带自己进了二堂。李植坐在二堂的客位上,等了一刻钟,新任天o津总兵才走进二堂。

那骆振定四、五十岁左右,身材不高,长得和他侄子骆天成很像。他生着一副国字脸,一双眼睛细细长长的。嘴巴上面留着两撇胡须,留得长长的,下巴上却没有胡子。

看到新任总兵,李植站起来上去行礼,便听到骆振定尖尖的声音:“起来吧!”

李植起身,将自己带来的礼单送上去。李植这次拜访总兵官准备了五百两银子的礼物,算得上是重礼了。李植把礼单送上去后观察着骆振定的表情,本以为他会欣喜。没想到那骆振定只是虚虚瞥了一眼礼单,就把礼单放在了一边,说道:

“对你来说,这些礼物也不算什么!”

李植听到这话心里一嘀咕,暗道什么叫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我的钱是大风刮来的么?难道我有钱,我给你送礼花的钱你就不当回事?吃大户么?这骆振定刚刚当上总兵,根基也不深,怎么如此傲慢?

李植腹诽了一阵,坐到椅子上,便听到骆振定说道:“李植,你的兵器我都看了,稀松平常!无非就是不用火绳的鸟铳,还有大量装备的火炮。贵是贵了些,但这些东西大明其他边镇也有。没什么特殊的。你装备的比较多罢了。你能击败正黄旗说明你的运气好!”

一上来,这个骆振定就在气势上压了压李植,说李植获胜是运气。他似乎是很不爽于李植有七千六百级的擒斩,让他这个毫无斩获的总兵没有面子。李植听了这话,暗道你也不想想你这个总兵职位怎么来的。

这个骆振定怎么和官痞似的,分润自己的战功毫无感恩之心。

李植只能笑着答道:“在下运气素来不错!”

骆振定轻轻哼了一声,说道:“你倒是不谦虚。”顿了顿,骆振定又说道:“我听骆天成说过,你这个上官颇为严厉啊!”

原来他侄子骆天成在他面前告过状。那骆天成是李植下属的管队官,第一次见李植时候不太恭敬,李植给了他小鞋穿。想不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本来和李植没有关系的骆振定变成了总兵,成为了自己的上司。

难道这骆振定要为侄子报仇?

骆振定看着李植,笑了笑说道:“骆天成的事情是小事,我是不管的,你也不要放在心上。如今却有一件大事,我要和你商量。”

李植听骆振定说有大事,暗道这官痞说出口的绝没有好事,打起精神问道:“什么大事?总兵大人明示!”

骆振定笑了笑,拍了拍茶几说道:“你的那些产业,听说十分赚钱。尤其是那个玻璃产业,听说日进斗金啊?巢丕昌派人去搜集你的配方,听说你把巢丕昌的人斩了?”

听到骆振定说起自己的产业,李植心里一紧,想了想说道:“不是巢丕昌的人。是几个细作沟通东奴,证据确凿,被我斩了!”

骆振定冷笑了一声,说道:“你能骗过我?巢丕昌这事和我说过!”

听到骆振定的话,李植愣了愣——巢丕昌居然把这么私密的事情和骆振定说,这什么意思?难道上次巢丕昌偷玻璃配方的事情骆振定也参与?看来骆振定即便没有参与,至少也是支持了巢丕昌的。

李植心里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骆振定拍了拍茶几,说道:“我当总兵风格和巢丕昌不同。巢丕昌做事小里小气的,喜欢暗底下来。我却都是敞开说的。我就直说吧,你的玻璃作坊,什么时候开放一下让我取取经,让我的玻璃作坊也能学习学习,也生产无色玻璃?”

听到这话,李植心里泛出一片火来。这真是个官痞,如此觊觎自己的玻璃作坊。他当这个总兵就只知道捞钱么?他一上来就赤裸裸地要自己的玻璃配方,当自己这个游击是个予取予求的绵羊么?

李植拱手说道:“总兵大人说笑了,玻璃配方是在下的秘法,不能示之于人!”

骆振定哼了一声,说道:“我是看得起你这才和你直说。若你不识抬举,我直接派人去检查范家庄,也照样能把你的配方拿到手!我堂堂一个总兵,还是有理由巡检范家庄的,包括你的玻璃作坊!”

要来硬的?

李植看着穷凶极恶的骆振定,笑道:“总兵要巡检范家庄私人产业,问过巡抚大人么?”

听到巡抚两个字,骆振定愣了愣,脸上的嚣张收敛了起来。想了想,他换上一张笑脸说道:“李植,你是个聪明人,自然是知道进退的。巡抚虽然处处保你,但这次立了大功,巡抚自然是要升迁的,最多也就是半年的工夫了。等他到了朝堂上做京官,这天o津卫就没有人保你了。与其到时候等我动手,还不如你现在就把玻璃配方拿出来?”

巡抚要升迁没人保我?京官就没有影响力?恐吓我?至少现在还有人保我!

李植知道和这官痞多说无益,淡淡说道:“到时候再说吧!到时候我再见识见识总兵的手段。”

骆振定听到这话眉头一竖,似乎就要作。

李植却懒得管他,他不再和骆振定废话,甩手走出了总兵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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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求助巡抚

出了总兵府,李植立刻赶到巡抚衙门,找巡抚贺世寿帮忙对付骆振定。

如今巡抚衙门的人都认识游击将军李植了,直接把李植迎进了二堂。在二堂等了一会,李植便见到了贺世寿。贺世寿刚刚升了一级官位,对立下大功的李植很满意,看见李植就亲热地说道:“李植,我正说几天没看到你了,你就来了!”

李植拱手说道:“下官恭喜大人升为右副都御史。”

贺世寿哈哈大笑,说道:“老夫此前也没想到还能升职!这也是靠你范家庄大捷的功劳。”

李植说道:“范家庄之捷,全靠大人运筹帷幄。大人如今名动天下,如今看来,下一步大人恐怕要被天子调任为六部的尚书了!”

贺世寿抚了抚胡须,说道:“此事未有定论。如今除了兵部有缺,其他各部尚书都在,未必会在此时调老夫入京。恐怕要等有缺。”

李植点了点头,暗道要是贺世寿不入京做官就好了,在天o津有个巡抚保自己做事安全得多。李植一边想着,一边从怀里摸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塞给贺世寿,说道:“这是给巡抚大人升迁为右副都御史的贺礼!”

贺世寿看到银票愣了愣,接了过去,想了想说道:“你找我有事?”

李植暗道这巡抚真是人精,拱手说道:“在下受人胁迫,特来向大人求救!”

贺世寿摸了摸胡须,说道:“哪个屑小敢胁迫游击将军,你说来听听!”

李植拱手说道:“天o津总兵官骆振定图谋在下的产业,一上任就威胁在下交出无色玻璃生产的秘方。”顿了顿,李植说道:“他说在下若是不交出秘方,他就要带人到范家庄检查,强行查出在下的秘方。”

李植接着又说道:“大人,在下全靠私人产业养兵。若没有这些产业,就没有范家庄的大捷!”

贺世寿闻言愣了愣,想了想,说道:“原来是骆振定。”顿了顿,贺世寿点头说道:“也只能是他!”

李植拱手问道:“大人,如今我该如何?”

贺世寿顿了顿,说道:“有老夫在天o津,骆振定不敢轻举妄动。”

李植拱手说道:“然而那骆振定说了,巡抚在TJ他确实不会动手。但一旦大人调入京城任职,他就不会放过在下。”李植顿了顿说道:“此獠如此嚣张,请大人为下官做主!”

贺世寿听到李植的话,抚须想了想,半晌没有说话。

李植有些纳闷,暗道贺世寿怎么不说话,这贺世寿怎么这么不干脆?他试探着问道:“大人,此事如何?”

贺世寿用手指弹了弹茶几,沉声说道:“李植,他如今只是口头说话,并没有做什么事情对你不利,老夫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听到这句话,李植愣了愣。

自己给了这么多银子给贺世寿,还帮许敏策赚了那么多银子,和贺世寿算是利益上的盟友了。此时自己受总兵胁迫,正是盟友受到威胁的关键时刻,贺世寿却说骆振定没有动手他不能怎么样,这是在敷衍李植啊?

巡抚对总兵有统辖权,收拾总兵也是一句话的事情。且不说骆振定做官的风格这么凶狠肯定是一屁股问题,贺世寿随便参奏骆振定一本就能降他的职,光说巡抚对朝廷的影响力,贺世寿能上奏朝廷把骆振定调到最前线去。骆振定一个官痞,手下定没有战斗力,在前线被东奴破关破城,随时掉脑袋。

巡抚对付总兵办法多的是,怎么贺世寿对待自己和骆振定的冲突时候吞吞吐吐?等他调到京城去,万一做个工部尚书之类的无关职位,就为时已晚了啊。

李植又说道:“大人,骆振定说此时大人在任他不会动手,待大人调往京城为官,他一定不会放过下官!”

听了李植的话,贺世寿抚着胡须,沉默不语。

许久,他才抿了抿嘴唇,淡淡说道:“李植,这官场上的你来我往,试探几句,也是常态。老夫也不能为骆振定的一句话定他的罪!过几日骆振定来老夫这里,老夫一定告诫他与你为善。”

李植听到贺世寿的话,尤其是最后一句,明白了。贺世寿这是告诉李植,他和骆振定关系也很好。

这贺世寿和骆振定关系匪浅,以贺世寿的风格,肯定也拿了骆振定的银子!

那骆振定以前管着一个镇海营三千兵额,一年军饷六、七万两,吃空饷喝兵血要吃不少,其中自然免不了孝敬巡抚。往少的想,一年起码要要给贺世寿送几千两银子。这到了关键时刻,贺世寿不能不考虑骆振定送的银子。

现在李植送的银子多一些,骆振定送的银子少一些,贺世寿自然会偏向李植,会劝诫骆振定收敛。但想让贺世寿为了骆振定的一句话收拾处理骆振定,那是不可能的。骆振定白花花的银子也不是白送的。

这大眀的官场上的关系纵横交错错综复杂,不是那么简单的。

至于贺世寿离任后的事情,贺世寿目前也无法考虑那么多。

既然骆振定要往外送银子,他图谋李植产业的事情也更好理解了。那骆振定当上了总兵,要孝敬的神仙更多,往外送的银子就更多了。他没有什么本事,身边也没有做生意的亲戚为他经营产业,光靠剥削名下三千正兵不够,他就要扩大财源了,很自然就找到了天o津最富裕的李植。等贺世寿调走,骆振定肯定会对李植动手。

李植心里一冷,暗道自己靠银子和贺世寿维持的关系还是不够铁。想让贺世寿为自己惩罚其他官员,还是做不到的。

这一次对付骆振定,要靠自己了。

但以自己如今的实力,也不是一个软柿子,不是骆振定可以随意拿捏的。李植暗下决心,要给骆振定一个好看。

想了想,李植兴趣索然,已经不想和贺世寿聊下去了。打了个揖,李植便说道:“巡抚大人言之有理,大人忙碌,下官就不叨扰了,就此告辞!”

贺世寿看了看李植,抚须说道:“李植,你也不用过于担心。本官是否调入京城一事,还未有定论!说不得一年两年也调不走!”

李植拱手说道:“那便最好!”

第一百四十八章 收留难民

第二天,新任天o津春班营游击将军罗里宗来拜访李植。

除了驻扎葛沽的镇海营,天o津还有春、秋两班游击营,各有一千五百人,驻于卫城北面。罗里宗原先是天o津左卫守备,如今范家庄大捷他分润了一百多级级,就升为了天o津春班营的游击。

他感激于李植分润的级,看好于李植以后的前途,便来拜访李植。

范家庄官厅,现在已经被称为游击将军府的二堂内,李植会见了春风满面的罗里宗。

一上来,罗里宗就送出了价值七、八十两的礼单,拱手说道:“全靠贤弟此番大胜的威风,我等才鸡犬升天。要是以前,我只有做梦时候能想一想升为游击哩,如今一朝梦想成真!”

李植谦虚说道:“罗大哥说笑,这游击是罗大哥这么多年做人做事的成果,此次大胜只是水到渠成。”

罗里宗似乎很认同李植这句话,哈哈大笑起来,说道:“贤弟真是会说话。”顿了顿,罗里宗又酸酸地说道:“一年前贤弟还只是一个小小防守,是我的下级。如今贤弟一年连升六级,如今已经位列游击将军,当真是平步青云,非我等可以揣测。”

见罗里宗羡慕嫉妒的样子,李植笑了笑,没有说话。

说了几句,李植便打探起骆振定的情报,淡淡问道:“罗大哥,骆振定这人如何?”

罗里宗闻言嘿了一声,说道:“你问骆振定?”

李植问道:“对呀,骆振定!”

罗里宗说道:“贤弟你不知道,这新任总兵风闻很不好。他原先管着的那个镇海营本来有三千兵额,他硬生生吃掉一千二百空饷,实际上只有一千八百营兵,这吃空饷的比例算是天o津最高的。这还不算,他还在葛沽一带无事生非说几个没有背景的富户通贼,把别人抄了家,硬生生抢了几千两银子。”

李植说道:“原来他名声这么不好?”

罗里宗说道:“声名狼藉!不过这人捞钱狠,出手也大方,到处送钱。天o津各方各面他都打点透了,所以这次总兵位置一空出来就轮到他了。”

罗里宗对天o津官场了结颇深,便把骆振定之前的事情一一和李植说了。

李植又问了罗里宗几句,便岔开了话题:“不说骆振定了,我们说说罗大哥的春班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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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世寿一时半会不会被调走,骆振定短时间内也不会难。当然,李植也不怕骆振定难。所以李植暂时把骆振定的事情放在脑后,继续忙领内的治理。

九月中旬,鞑子早已出关,道路上早已经清靖。冬小麦的播种开始了,聚集在范家庄城北的难民们纷纷往故乡回去了。贫民们虽然身无长物,但还是可以投靠亲友借些粮食熬半年一年的。只要回去给麦田播了种,明年生活就回到正轨了。

李植给每个难民一斗米,给他们在路上做干粮,否则这些难民走半路就要挨饿。

没几天,范家庄城北的难民就走了三万,只剩下一万人。

李植见这最后一万人不走了,便去城北看了看。

李植到了城北一看,现留下来的都是最饥贫的贫民,一个个瘦得皮包骨头。男女老少都有,不少还拖家带口,蜷缩在地窝子里,看人的目光畏畏缩缩的。

李植在难民营里走了一圈,便有几个老人拄着拐杖颤颤巍巍走了上来。

一走到李植面前,这些老人便要给李植磕头。李植赶紧把他们扶了起来。

“将军大人,不是我们赖在范家庄吃白饭,实在是走投无路啊!”

李植点了点头,说道:“百姓们都没有可以投靠的亲友么?一年的粮食也借不到?”

那些老人们长吁短叹,说道:“我们这些留下来的百姓都是最孤苦的,不是亲戚们穷困就是亲戚同样遭了灾的,哪里有地方借出一年的口粮?家里的房子估计也被鞑子烧了,粮食全被鞑子抢了,回去是死路一条啊!”

几个老人说完这话,又一个个跪在了地上。

“请大人收留我们!我们不要月钱和房子,只要住在这地窝子里,有一口粥吃就好了!只要有粥吃,我们做牛做马报效大人!”

李植扶这些老人起来,往前走了几步,又看了看这些穷困的百姓。

这些百姓大多是有家有口的贫民,因为人口多老幼多所以经济最困难。假如是一个单身青壮家里有田,和人借一石半粮食就能把一年熬过去,还是容易找到地方借的。家里拖家带口五六口人,就起码要借八、九石粮食,这兵荒马乱的时节米价腾贵,要借那么多粮食就难办了。

鞑子入关这几个月,京畿惨遭劫掠,不少粮食被鞑子运回关外,现在京畿的粮食需要靠外地运进来才能满足需求。原先二两一石的米价都涨到四两一石了。估计没有半年这个米价降不下去。这种光景下没有足够的银子,根本买不到救命的粮食。

但范家庄目前各个工作岗位上也都饱和了,不需要这么多人!李植不能把这些人都养着。

这些人也没有什么本事,只会耕地。

不过,李植又想到:范家庄目前一直从外部进口粮食,后勤的压力颇大。现在京畿米贵,李植每天维持范家庄的银子就多花了不少。莫不如把这些聚集起来耕地?

去哪里找地给这些农民种呢?

李植倒是知道一些高效率水力机械的制造,能把寻常办法没法灌溉的旱地变成良田。那些荒地便宜,买下来后李植就能把它们变成良田。莫不如靠这些水力机械搞一次新田开垦?

李植想了想,朝那些老人问道:“你们都会耕地么?”

那些老人一下子看到了希望,赶紧拄着拐杖走上来跪到李植跟前,答道:“回将军大人,我们都是本分的农家,都会种麦子!大人愿收留我们做佃农么?”

李植旁边的男女老少们见李植问了话,都感到有希望,一个个从地窝子里爬了出来,呼啦啦全跪在了李植前面。

“大人,收下我们吧,我们回去是要被饿死的!”

“大人救救我们吧!”

李植点了点头,在那些贫民们兴奋的眼神中,淡淡说道:“那你们就留下来为我种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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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龙尾车

李植要制造的水力机器叫做龙尾车。

这种设备又叫做阿基米德螺旋管,相传是阿基米德明,是利用圆筒内螺旋轮转上升而提水的一种工具。龙尾车外面是一层铁壳,里面是一个长长的布满螺旋桨叶的旋转轴,旋转轴不停旋转,让水在旋转轴叶片底部滚动,逐渐提高水位。

旋转轴上面一个轴接部装上轴承降低摩擦。下面一个转动轴接处要伸入水下,李植用黄铜做一个球压在一个铜套上,也能降低旋转时候的摩擦力。水车的主要部位李植用熟铁铸造,内外刷漆防锈。

这种水车具有用力省,效率高的特点,一人操作这种水车效率可比得上十人操作传统龙骨车。一直到现代,这种水车都广泛应用于工业领域用于提升流体和粉末。明末的徐光启和清末的林则徐都曾经大力推广这种水车,但由于龙尾车制造复杂、政治**等原因,这种水车不曾推广开来。

但李植有铸炮工匠,有铸造技术,铸造这种龙骨车是手到擒来。铸炮工匠铸造了八十多门大炮后就停工了,处于待机状态,正好开工铸造这种龙尾车。

李植画好了图纸,便交给炮匠们铸模。李植现场解说,炮匠们捣鼓了几天,就铸出了旋转叶片和外面套管的铁模子,组装成功。接下来用铁模子批量浇铸就是了。

第一台水车很快做好了,李植把水车架到小河上实验抽水。转动轴一转动,便看到哗啦啦的水从水车里流了出来。李植让水车一直在河边抽水直到灌满了四亩田,算下来只用了半个时辰。这样算下来一个人一天可以灌田四十亩,比其它水车强多了。

围观的百姓看到摇动的水车抽出哗啦啦的水流,顿时一片沸腾。百姓们欢呼雀跃,庆祝将军大人又明了一个新东西,估计这新物事又能带给百姓不少新福祉。

龙尾车的高效对农业生产非常重要。

种植小麦要把握时令,需要在某些时令前后几天进行灌溉,有底墒水、冬灌、头水、二水、三水之说。水车效率不高,在有限的灌水时令中就只能灌溉河边有限的几亩土地,用低效水车来灌溉更多田地只会误了时令,让农作物收成大大下降。

水车效率高,才能让更多的田地得到及时的灌溉。

而且这种龙尾车还有一个优点,就是适用范围特别广。只要底下的水能漫过龙尾车底下的叶片就能抽水,不管底下是水塘还是小河都可以,只要有一点水面就行。不像筒车那样要求水流度,强调入水深度。

李植用铸造法制造的龙尾车长六米,重一百三十斤,可以把河里的水抽高三米多。水车主要部位用熟铁铸造,加上人工和轴承价格造价十二两一台,可以大规模推广。比较麻烦的一点就是要经常维护,刷漆防锈,估计每年的维护成本都要一两银子。如果李植要大规模推广,估计要组织起一支专业队伍定期维护这些龙尾车。

但比起变旱地为农田的收益,这一两银子维护费也就不扎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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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滞留范家庄城墙外,愿意为李植佃种农田的贫民有一万一千零八十三人,李植让人进行了统计造册,确定其中能做农活的男丁有二千三百一十一口,壮女二千一百七十八口,合计四千四百八十九口。另外还有儿童四千二百一十五口,老弱两千三百七十九口。

李植按照这个时代的农业生产水平,决定给每个男丁和壮女分二十亩田,这就需要旱田九万亩左右。这些田地,李植准备向范家庄东西南北二十里内的荒地索取。

范家庄管理的范围内有三条小河,分别为柳河、羊河和刘家沟,这些小河水力不大,装筒车不现实,但装李植的龙尾车就可以提水。只要装上龙尾车再配合一些沟渠,河流里的水就能流到距离河流一、两里的旱地里,把那些旱地变成可以灌溉的旱田。

河流两侧几百米内现有一些农田,是靠人力挑水灌溉的。这些农田李植不准备改变归属,而是每隔两百余米河道就在这些农田里修建一条垂直于河道的灌溉渠,将水车扬起的河水传递到距离河流更远的农田里。

李植把官厅中的几十个吏员培训了一番,告诉他们怎样绘制图册。然后就把他们派出去,在三条小河附近勘探地形,记下土地的情况,调查有无主人,最后汇集成册。

令李植欣喜的是,这些不能灌溉的荒地绝大多是无主地。

李植决定把这些荒地都变成自己的私田。

李植为贫农开垦田地不是做慈善,是要收地租的,他要把这一万贫民变成自己的佃农。所以他准备以私田的名义持有这些即将被开垦为农田的土地。

在名义上,卫所的军田是没有主人的,都是国家的,是不能收取地租的。但有明一代卫所军制逐渐凋敝,军田很多被转卖,而且是白纸黑字写好地契转卖,因此都有了主人。明末的军田中,大量存在主人向佃租户收取地租的情况。就算没有被转卖的军田,也被耕耘者视为自己的私田。

所谓卫所官员抢夺军田,说的就是为所军官抢夺军户的土地使用权,把自己变成军田的主人,再租给军户收租。

既然大家都这么操作,视为常例,那李植作为范家庄长官,当然可以把这些荒地收为私田,租赁给耕作的佃户。李植按价格购买荒地,就不存在抢夺军户军田的问题。

唯一的问题是河边的那些土地现在有人耕作,李植要在这些田地中修建灌溉渠,要说服这些土地的主人。虽然耕作军田的不一定是军户,也可能是佃租军田的民户。但这些土地位于范家庄的管辖范围内,说服工作相对简单。

说不通可以硬来,名义上这些田都是军田,是可以由长官调配的。

李植把旗下的屯堡长官全部召集到了范家庄,大声宣布自己的开垦工作。

李植升为游击将军后,贺世寿也让李植以游击身份分守一地。他麾下便有了三个操守,这三个操守又管着八个防守,下面共有三十七个管队,共有大小屯堡四十八个。这些屯堡管理的方圆几十里的土地,如今都是李植的辖区。

李植大声说道:“为了扩大范家庄的屯田子粒,本官决定大兴屯垦新政,开垦九万亩新田。”

听到九万亩的数字,李植下属的防守和管队们都愣了愣,暗道游击大人好大的手笔。如果每亩征一斗二升的屯田子粒,那这九万亩新田就要为范家庄新增一万石的屯田子粒。按寻常年份二两一石的价格,范家庄等于要为大明的军政贡献两万两银子一年。

一个操守壮着胆子问道:“大人的新田只是在荒地上开垦么?不占用现有的军田么?”

李植看了看这个操守,说道:“全在荒地上开垦。第一年这些新田是不交子粒的,第二年起才交纳子粒。”

听到李植的话,大小军官们面露喜色。在荒地开垦新田不会影响这些为所军官的利益,而且第二年起能提高他们的屯田子粒上缴额度,增加这些卫所军官的政绩,他们是乐观其成的。

“这些卫所的荒地我李植以个人名义买下了,价格是二十文一亩,以后这些荒地就是我李植的私产了。你们回去后根据自己的辖区做好地契,尽快送来,我把银子送给你们的官厅里。”

听到有银子拿,下面的卫所军官更是高兴得眉开眼笑。这些荒地本来就没用,给游击大人买去最好不过。

李植又说道:“开垦新田要在旧田中修建灌溉渠,这就要各位做好和现有田主的协调工作。我按照面积,给灌溉渠经过地方的田主以二十两每亩的补贴。”

二十两一亩的补贴金额已经很高了,旱地的收成有限,市场价也就十五两一亩。

李植拿出吏员做好的新田图册,给各个屯堡的长官,然后说道:“要修建灌溉渠的地方都画在记录在图册上了,有不清楚的可以问百户郑晖。”顿了顿,李植说道:“我给你们十天的时间,把地方上这些田主说服。”

第一百五十章 贺世寿入京

忙完了土地勘测,李植就开始推进灌溉系统的建设了。

一方面,李植开始扩大龙尾车作坊的规模。光靠五个炮匠铸造龙尾车度不够,李植又从附近州县找了三十个会铸造铜钟的铜铁匠,和炮匠们一起铸造龙尾车。三十五个人一天能生产七台龙尾车。

灌溉系统依赖的三条小河的河道深浅不一:有些地方河道不深,用一台龙尾车就能把河水扬到灌溉水渠里;有些地方河道则比较深,需要两台龙尾车接力才能抽到水。算下来,九万亩旱田需要八百多台龙尾车。李植要在二月春小麦播种之前准备好八百台龙尾车,日产七台勉强够用。

当然李植这水车不是白建的,李植准备对佃田收取三成地租,这些造水车的钱半年就能收回。

另一方面,李植开始组织难民建造灌溉水渠。

李植设计的灌溉水渠上宽一点五米,下宽半米,剖面是一个等边梯形。灌溉水渠底部比地面高一些,这样农户只需要扒开水渠就可以从水渠里引水灌溉。水渠靠近河道的地方离地高一些,远离河道的一侧则相对低些,这样水就会往远处流动。

每道水渠灌溉两百亩旱田,共有水渠四百五十道,每条水渠长约九百米。

水渠是夯土筑成的,没有别的材料,只需要流民们出工出力修筑就可以了。

干体力活需要吃饱饭,李植停了粥棚,开始给这些难民供给管饱的白米饭——这些贫民为李植开垦新田,总不能饿着他们。

贫民们见将军大人愿意收留他们,还给他们提供管饱的米饭,就一个个十分感激李植了。此后贫民们又6续听说将军大人开垦出新田后,要给每个成丁和壮女二十亩旱田,更加兴奋。

这年头有水源灌溉的话,旱田种冬小麦一年能有一石的收成,一家两个成年人种四十亩旱田,一年就能有四十石的收成。听说将军大人以后只收三成的地租,而且这地租里就包括上缴的屯田米粒,那一年下来能收进自己家里的米面就有二十八石。

家里五口人的话,敞开肚子吃一年最多能吃十三、四石米面,那就还能余下十四石粮食换银子。十四石米面,能换二十八两银子。

除了吃饱饭一年还有二十多两银子花销,这是多好的日子啊?每个月家家户户都有二两多零花?这是大明百姓有的好日子?这是这兵荒马乱年头的日子?

明末相比明初来说耕地更紧张:一方面人口增加了,另一方面水利设施却衰败了农田减少了,百姓的人均种植面积十分有限。这些贫民以前都是自种或者佃租少得可怜的田地,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每年青黄不接的时候就要饿肚子,什么时候想过自己也能过上每月有二两多零花钱的日子?

做梦都不敢想。

当然,佃种将军大人的田第一年时候经济上要紧张些,如今第一年已经过了冬小麦播种的时候,只能种春小麦,估计每亩产量只有七斗。但将军大人说了,第一年只收一成半的地租,那样一家人佃种四十亩旱田也能收入二十余石的粮食,除了吃饱饭也能多出十石粮食,折二十两银子。

二十两银子啊,足以让贫民们衣食住行都体面起来了。一家人每个季度都能做新衣了,能买些油来炒菜吃了,甚至隔三差五能吃上一顿肉了。众人都道自己命好,被范家庄的游击大人从鞑子手里救了下来,如今眼看着好日子就要来了。

想起那些被鞑子杀害的兄弟姐妹们,真为他们不值。

这些灌溉水渠就是为贫民们自己佃种的田地修建的。贫民们想到这一层,建水渠时候更加卖力用心,生怕哪一层泥土没有夯好漏了水。众人齐心协力,让整个水渠工程推进的又快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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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初三,京师生变。户部左侍郎宋之普等奏劾户部尚书侯恂靡饷误国。天子派人查核,确认奏劾属实,将户部尚书侯恂削职投入大狱。户部尚书下狱后,天子调礼物尚书黄士俊为户部尚书。礼部尚书一职就此空缺。

十一月初五,天子擢升刚立大功的兵部侍郎,右副都御史,天o津巡抚贺世寿为礼部尚书。

消息传来,天o津官场一震,百官们或喜或忧。

贺世寿对于自己能执掌礼部大喜过望,立即在衙门里打包家当行李,便要往京师去上任。

十一月十一,贺世寿离津入京,天o津大小文武官员齐聚于巡抚衙门,送赴京的贺世寿一程。

李植站在送行的武官人群中,看着欢喜的贺世寿一一和大小官员道别。贺世寿任上取得了范家庄大捷,他做主把级分给了诸将,让天o津的文武官员齐齐升职,天o津的官员们对贺世寿都十分满意。此时众官来送别时候的挽留之情都自内心,让贺世寿十分欣慰。

走到李植面前,贺世寿拍了拍李植的肩膀,笑道:“如今我不做巡抚,你做事可要小心些。你这几年升迁太快,恐怕有人会嫉妒。”

李植拱手说道:“恭喜大人升为礼部尚书。多谢大人指点!”

贺世寿笑了笑,站在李植面前想了想。他突然往前走,走到前面把骆振定拉了过来,说道:“骆振定,如今我不做巡抚了,你是天o津武官之,你要如何对李植?”

骆振定看了李植一眼,笑着对贺世寿说道:“尚书大人有令,我等自然会精诚友爱,定不会让尚书在京城为天o津的事情烦恼。”

贺世寿见骆振定说得这么好听,抚须笑道:“你可要说到做到!”

骆振定拱手说道:“在下岂敢欺诳尚书大人?”

贺世寿转头对李植说道:“李植,总兵官这么说了,你觉得如何?”

李植见骆振定在贺世寿面前说得这么好听,暗骂了骆振定一声无耻。李植估计等贺世寿一走了这骆振定就会翻脸,哪里会管一个天高皇帝远的礼部尚书?李植有些唏嘘,暗道这贺世寿做这场面上的无用功做什么,这就算给自己一个交代么?

李植拱手说道:“若总兵能说到做到,下官就没有顾虑了。”

贺世寿哈哈大笑,说道:“那我也只能做到这样了,接下来的事情就要你们两人商量了!”

贺世寿说完这话就离开了,许敏策走了上来,拱手朝李植说道:“贤弟,愚兄这便也随舅舅入京了。”

李植拱手说道:“大哥一路小心。”

许敏策说道:“你也事事小心。”

和官员们打完招呼,贺世寿就骑上了高头大马,兴致盎然地离开了巡抚衙门。许敏策骑马跟在贺世寿后面,带着长长的车马队,从西门出了天o津卫城。

看着贺世寿远去的身影,李植吸了一口气,暗道从今往后,这官场的事情就要靠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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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骆振定发难

送走了贺世寿,李植暗道局势不妙,回到范家庄就又检查了一遍物资库存。

他找来了郑晖,问道:“硝石火药最近补充了吗?”

郑晖答道:“本来库里就有够用大半年的库存。上个月月底又托天o津的商人进了一批,如今库存足够虎贲师用一年的了!”

李植点了点头,又问道:“粮食够用多久?”

“粮食有大米四万五千石,米面两万一千石,够城中百姓吃两年的了!”

有了粮食和火药,李植就不怕骆振定难了,安心下来。实在不行,打一仗也能支持一年时间。就天o津的这些病兵弱旅,李植三个月就能占领天o津全境。

这兵荒马乱的年头,手上有兵,也没什么好怕的。骆振定实在欺人太甚,也逼得李植只能豁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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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十三日,刚送走赴京的贺世寿两天,骆振定就带人来到了范家庄。

骆振定举着旗牌打着旗帜,带着五十名骑马家丁浩浩荡荡进了范家庄,吓得道路两边的百姓纷纷避让。进了城,骆振定东看西看,越觉得范家庄富裕,十分垂涎。

骆振定身边的一个幕僚指着范家庄百姓说道:

“大人你看,这范家庄的百姓身上衣服没有补丁,说明他们每季度都做新衣。茶楼酒肆里坐满了人,说明他们除了日常衣食住行外还有结余!富裕至此,可知李植给的月钱之丰厚,可知李植产业的利润之高!大人若是拿下了这些产业,进封都督不是难事!”

骆振定十分认可这个幕僚的话,但却是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骆振定带着大队人马一路骑马行到了李植的官厅前,让仆从和官厅前的李植家丁大声喊道:“总兵检查!让你家主人赶紧出来带路!”

家丁不明就里,赶紧进去通报。

李植得到通报,暗道这骆振定果然心急如焚,贺世寿才走两天他就动手了,这是有多缺钱?他在贺世寿面前言之凿凿说的那些话,这才两天就全忘了?李植不急着出去见骆振定,而是把官厅里的家丁集结了起来,防止意外。

骆振定在门口等了半天没等到李植出来,十分疑惑。

把家丁布置完毕,李植这才换上官服,带着几十个家丁一起出去见骆振定。

骆振定早已经在外面等得不耐烦了,看见李植把眼睛一横,骂道:“游击李植,你竟让本官等待了一刻钟,好大的架子!”

李植淡淡说道:“总兵也是人,等一等又如何?”

“你”

骆振定吃了个鳖,想作,却被李植强硬的态度噎到,作不起来。他一甩官服袖子,正要往官厅里走,却被李植的家丁们拦了下来。

骆振定一脸的惊诧,厉声问道:“李植,你不让本官进门么?”

李植淡淡说道:“总兵官带着这么多人来,气势汹汹,料想没有好事。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骆振定闻言愣了愣,上下重新打量了李植一番,仿佛从没见过他一样,大声说道:“你可知怠慢上峰该当何罪?”

李植挥手说道:“逼迫下属也是罪,总兵不知道么?”

骆振定把脸拉了下来,大声说道:“李植,玻璃秘方你是不准备交出来了是吧?”

李植说道:“秘方本是家传本事,传子不传女,没有交出来的道理!”

骆振定冷笑一声,大声说道:“那你就别怪本官用强,搜查你的范家庄全城了!”

李植哼了一声,大声说道:“这是在本官的辖区,本官不许搜查!”

骆振定大笑了一声,说道:“此事由不得你!”

他早已经探听好玻璃作坊的位置,此时扔下李植,带着人马便往城南的作坊区走去。李植见骆振定要用强,立即派人快马赶到作坊区,通知守卫作坊区的一百选锋团士兵行动起来,防御敌人。

等骆振定赶到玻璃作坊外,等待他的已经是一百名子弹上膛,刺刀列阵的选锋团士兵。那些士兵都是选锋团的老兵,经历过两次大战,目光决然动作狠辣,加上装备精良,身上有一股杀气,不是骆振定带来的五十名虾兵蟹将可以比拟。

看到选锋团士兵拦住去路,骆振定旁边的家丁大声喊到:“让开,总兵官搜查东奴细作,哪个敢拦?”

选锋团的士兵没有让开,依旧守在作坊区外面。

见李植的士兵不怕自己,骆振定气得脸上红,亲自喊道:“识相的都给我让开,冲撞了本官的战马便是死罪!”

选锋团的士兵们看了骆振定一眼,依然堵在道路上,只直直地举着自己的步枪。

选锋团的士兵本来就是家丁,不是大明的士兵。他们拿的是李植的私人月钱,不是大明的军饷,素来只听李植的命令。更何况李植平时注意教育选锋团,时刻让选锋团明白他们的存在是为了保卫家园,而不是为大明冲锋陷阵,所以大明总兵的名头压不住他们。

总兵要抢将军大人的产业,将军大人产业被夺了就没钱给士兵月钱,士兵们人人羡慕的好日子就会失去。士兵们都明白这个道理,哪里会放骆振定过去?

见骆振定嚣张,选锋团指挥部队的连长大声喊道:“保卫家园!”

一百士兵举着刺刀大声喊道:“嚯!”

那连长又叫了一声:“保卫家园!”

一百人又喊道:“嚯!”

那整齐的气势,大战余生的杀气,吓得骆振定这边的人马一阵耸动。骆振定今年带来的家丁虽然也是磨练多年的老兵,但根本没有上过战场见过血,气势完全不比选锋团的铁血。被选锋团一百士兵一喊,骆振定的人马被吓得连退几步,走到十米外才停了下来。

骆振定一行人的阵型顿时乱成一团,狼狈不堪。

骆振定要强行搜查,却被李植的家丁拦着进不了玻璃作坊,好不尴尬。他红着脸左右张望了一阵,正在那里生闷气,却看到了悠悠然骑马而来的李植。

他赶紧朝李植喊道:“李植,过来解散你的家丁!”

李植笑了笑,说道:“家丁保卫下官的私产,怎么能解散?”

骆振定大声骂道:“李植,本官接人举报,说你窝藏东奴细作,带人搜查你的玻璃作坊!你带兵阻挠本官,是要造反么?”

李植冷冷说道:“你不知道即便是一个烧瓷的,其秘方也是绝不外泄的么?何况是烧制玻璃?你一个总兵官不好好在卫城待着,觊觎下属产业,带家丁抢夺别人秘方,是逼人造反么?”

骆振定抓住李植话里的漏洞,大笑说道:“好!李植,你亲口说的,你是要反了?”

李植大声喝道:“我反不反是天子说了算,不是你说了算的。”

骆振定大声说道:“好!李植你私藏东奴细作,违抗本官的巡检,便是有反心。本官这便回去调集兵马来将你绳之以法!你若敢反抗,便是造反无疑!”

李植被这骆振定的无理取闹激怒了,大声骂道:“骆振定你不要欺人太甚!就算你把整个天o津的兵马全调来,我也不怕你!”

骆振定冷哼了一声,大声喊道:“我们回去调兵!”便带着五十名骑马家丁从来路撤走,往天o津卫城里去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艰难的抉择

第二天,骆振定竟真的率兵攻了过来。

骆振定以李植私藏东奴细作拒绝搜查为名,率领总兵营中正兵两千,家丁四百,浩浩荡荡往范家庄杀过来。这架势让整个天o津的大小官员看得目瞪口呆,暗道这骆振定出手真狠。这样大兵压境,李植反抗就是造反,不反抗玻璃作坊肥皂作坊等全部保不住。

整个天o津都翘以待,不知道李植会怎么应对这样的局面。各个武官纷纷派出夜不收到范家庄观察事态进展。一时间,范家庄前面哨骑云集。

骆振定杀到范家庄外面二十里时候,李植的斥候把骆振定攻过来的情报报给了李植。

李植在游击将军府中来回踱步,做最后的决定。

骆振定的兵马不算什么,李植自信派一千人就能把他打垮。但李植担心的是骆振定说自己攻击上官,是造反。

攻击上官的兵马,这事情可大可小。

但如果不迎战骆振定,自己在范家庄的所有秘方都要被骆振定窃取。那以后就有人能生产和自己一样的肥皂、玻璃和便宜的精布,自己的收入将一落千丈。选锋团和破虏团的士兵自己再养不起,自己在这个时代出人头地的资本将全部落入人手。

那以后自己就是一个碌碌无为的游击,随时可能因为不会做人被其他武官拖下马。自己一年连升六级,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嫉妒。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被人攻讦几乎是必然的。

李植不愿意这样玩完。

李植正在思考,又一批斥候从野外跑了回来,大声说道:“大人!总兵的兵马攻到十里外了!”

终于,李植下定决心。

这一天迟早要来,自己迟早要靠实力和敌人硬碰硬。李植不可能永远靠贿赂高级官员压制住觊觎者。贺世寿私德过硬,其他上位者可不一定,迟早会有人和自己来硬的。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即便自己搜罗杀手暗杀了一个觊觎者没有被人现,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觊觎者,李植没有本事暗杀所有敌人。作为一个穿越者,玩暗杀不是李植的长处。

李植的长处,就是手上的这支米尼步枪强兵,这是李植的实力。

如果不靠自己的实力宣告天下,不靠实力闯过今天这一关,李植的崛起就是镜花水月。

而且说一千道一万,不是骆振定说自己反了,自己就算造反的。就算自己打溃骆振定的总兵营,自己是否造反还是要天子来判断。对于自己这样一支屡立战功的强军,皇帝舍得逼自己上梁山么?李植判断,就算自己砍杀了总兵营的士兵天子也不会如何惩罚自己。

如今大明四面楚歌,有实力有忠心的良将实在太稀缺。即便是击杀大明无数官军的大海贼郑芝龙,最后还不是妥妥的被招抚,青云平步。

李植打死了满清品公扬古利和老回回马守应,功勋显著,自信比郑芝龙更有价值,也更不会被皇帝轻易打为“反贼”!

李植打定主意,换上天子御赐的飞鱼服,腰佩御赐玉带,披上披风走出官厅,大声喊道:“选锋团随我出城迎敌!”

传令兵快马冲到军营,将李植的命令传了下去。两千老兵毫不犹豫地服从了命令,随李植杀出了范家庄。

距离敌军八里、六里、四里。

郑开成骑在李植身边,看着李植身上的飞鱼服,说道:“大人!那骆振定诬陷我们造反!”

李植问道:“若我反了,你怕不怕?”

郑开成脸色一白,咬牙说道:“我不怕,便是大人投了贼了我也追随大人!”

钟峰骑在一边,兴奋地说道:“大人若是自立做了大元帅,要封个将军给我当当!”

李老四淡淡说道:“无论东家做什么,李老四都一力追随!”

见属下们忠诚可靠,李植哈哈大笑。

距离骆振定的兵马三里、二里、一里,前面已经看到总兵营军马扬起的滚滚烟尘。

李植暗道骆振定来找死了,大声喊道:“选锋团上膛,准备战斗!”

李植望远镜里看过去,见骆振定的中军大旗远远落在总兵营士兵的最后面,显然骆振定十分害怕被李植的大炮火铳打死。主帅如此胆怯,这样的部队有什么战斗力?

距离四百米、三百米、二百米,总兵营的士兵们不知道他们已经进入选锋团的射程。一个骆振定的幕僚骑马跳了出来,在两军中间大声喊道:“游击将军可想清楚了,对抗总兵的兵马可是造反!那是诛九族的勾当!”

李植大声骂道:“我若是造反,天子杀我不杀我两说,第一个要死的是逼我造反的骆振定!还有你们这些怂恿鼓吹的幕僚!”

那个幕僚听到李植的话,看着李植身上的御赐飞鱼服,一下子脸色惨白。

李植屡立战功实力摆在这里,天子也是知道的,所以才赐了他飞鱼服和玉带。说造反就杀头就诛九族那是在明初,按现在明末这种光景,就算李植真的造反了,天子多半是要招抚的。但把实力雄厚的李植逼反了,总兵骆振定是肯定逃不过天子的震怒的。骆振定所作所为天o津人都看在眼里,他在天子眼里只是一个毫无价值的普通武官,搞这么大阵仗是把自己送上绝路。

骆振定以为李植肯定不敢造反,所以才逼迫得这么狠。没想到李植这么强硬,真的连造反都不怕,骆振定是搬石头砸自己脚上。

那个幕僚不再说话,便策马要往后面逃。李植却不放过他,大声喊道:“打死他!”

李植身边的十名选锋团的士兵开火,那个幕僚身上顿时血花四溅,被打成一个马蜂窝,从马上摔了下来。

总兵的正兵看到李植这边开火了,一个个都震惊无比。他们大声喊叫着:“范家庄杀人了!”

“范家庄造反了!”

“李植反了!”

李植烦躁总兵营里这些为虎作伥的兵油子,让选锋团继续前压。距离骆振定的兵马不过一百米,李植大声喊道:“射击!”

中军号角长鸣,第一排六百二十五名士兵举起了火枪,朝一百米外的敌军射出了子弹。

噼哩啪啦的响声中,烟雾喷出,六百二十五子弹向战战兢兢的总兵营射去。距离很近,子弹一下子就打中了近五百名士兵,骆振定军队的前排像是大风吹过的茅草一样倒了一片。

扑通扑通的倒地声汇成了一片,然后就是惨叫声响起,被打中手脚的伤兵在地上呻吟打滚,凄厉哀嚎。伤口里溅出的血花喷得到处都是,把侥幸没有被击中的士兵身上都染红了。

“范家庄大兵杀人了!”

“逃啊!”

“快逃啊!”

只一轮射击,骆振定的总兵营就崩溃了。巢丕昌率领的三千老兵在昌o平全部投降了鞑子,骆振定招募的总兵营全是新兵,哪里有战斗力?而且骆振定严重喝兵血吃空饷,军士们对他根本没有报效之心,一打起硬仗来就立即崩溃。

而骆振定比士兵们跑得更快,不等前面的溃兵追上他,他已经在后排调转马头,往天o津卫城逃去。

看着丢盔弃甲旗帜扔了一地的总兵营,钟峰舔了舔嘴唇问道:“大人,要追杀他们么?”

李植摇了摇头,淡淡说道:“不追了!回范家庄,我要上奏天子说明事情原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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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天子之怒

皇城乾清宫内,大明天子朱由检看着两封奏折,脸有怒色。

第一封奏折来自天o津总兵官骆振定,说的是范家庄游击李植藏匿东奴细作,拒绝总兵搜查。总兵率兵来抓拿细作,结果游击李植为了东奴细作悍然造反,率家丁攻击总兵,打死打伤总兵营五百人,还打死了总兵高级幕僚一人。

骆振定说若对李植这样的反贼放任不管,其可知君父?

第二封奏折来自天o津范家庄游击李植,正是李植自辩的奏折。奏折上说天o津总兵官骆振定觊觎李植的玻璃作坊私产,以检查细作为名行刺探秘方之实,被李植识破。然骆振定依仗权势,强行搜查抢夺李植秘方。李植百般无奈之下,只能暂时击退骆振定,再向朝廷申明事情缘由。

李植说其私产所得,全用于雇佣四千家丁为朝廷驱策。其所作所为,全是受骆振定逼迫,其忠心天日可知,绝不会造反谋逆。

朱由检把两封奏折放在御案上,大声说道:“当真是不让朕清净!”

王承恩凑到朱由检的身边,看了看奏折,说道:“皇爷,这游击李植不是阵斩扬古利的那个操守么?”

朱由检点了点头,说道:“朕不是蒙童,岂是如此可骗?这个李植阵斩扬古利,又怎么会收藏东奴细作?这是骆振定贪图他财产编造的理由。如今我大明烽火四起,李植能战敢战是难得的人才,不能轻易被这些奸臣逼反!”顿了顿,朱由检又说:“李植如此骁勇,此时若是畏罪不安惶恐之下真反了,不知道要调集多少大军会剿,耗花国库多少银子。”

王承恩看了看奏折,说道:“一个游击,把总兵打得大溃,皇爷,这李植所部战力惊人啊!”

朱由检又说道:“这李植骁勇!上次擒斩东奴一千五百级!他养有四千善战家丁。如果如今李植忧惧之下真反了,朕要调集多少兵马才能讨平?整个天o津的兵马全要忙这件事情,不知道要花多少银饷?”

王承恩说道:“皇爷圣明!召礼部尚书来问问不是就知道了?”

朱由检呐呐说道:“贺世寿离开天o津才几天?新巡抚还没上任天o津就出了这样的事情,贺世寿在天o津是怎么做巡抚的?传贺世寿!”

王承恩赶紧朝外面的小宦官喊道:“传礼部尚书贺世寿面圣!”

一个时辰后,贺世寿一路小跑进了乾清宫。

李植和骆振定的事情贺世寿也听说了,他没想到骆振定竟这么不给他面子,自己走了才两天骆振定就难了。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这是给自己抹黑啊!这是看自己当了京官人走茶凉么?贺世寿心里对骆振定已经十分不满。

到了乾清宫,贺世寿看到了满脸怒色的天子,暗道不妙,赶紧匍匐在地行礼。

朱由检等贺世寿一爬起来就冷冷说道:“贺世寿,你管的天o津好太平!”

贺世寿拱手说道:“臣有罪!”

朱由检见贺世寿认错态度这么好,消了消气,抓起桌上的奏折问道:“贺世寿你说,如果这李植真反了,天o津全部兵马全投入平叛,要多久能讨平?”

贺世寿咬牙说道:“皇爷圣明!天o津的兵马恐怕敌不过李植,要调九边的兵马会剿!”

听到贺世寿的话,朱由检愣了愣。

朱由检之前还在琢磨,如果李植真的造反了,自己要给天o津的兵马补充大笔银子——天o津的兵马不在九边,承平已久欠饷多年。一旦大军开拨讨伐李植,肯定要补齐多年的欠饷,这是一大笔银子,说不得要几十万,甚至上百万两。

户部如今入不敷出,朱由检去哪里寻这么多银子去?

然而贺世寿却说整个天o津镇的兵马都讨平不了李植,要调九边的兵马,这是什么概念?大明朝如今烽火连天,北边有建奴中原有流贼,兵力已经是捉衿见肘,可为了一个李植要调边军,那关宁还防不防了?流贼还剿不剿了?

为了一个李植,要让大明朝已经岌岌可危的局面加恶化!

朱由检坐在了御座上,讪讪说道:“李植竟如此悍勇?”

贺世寿拱手说道:“李植以私产养强军,有家丁四千,配有火铳大炮。寻常的卫所军营兵根本不是对手。臣听说骆振定的总兵营对上李植的两千家丁,只一个照面就溃了。皇上,此关键时刻,莫要让李植惊惧之下真反了,诚宜优诏宽慰李植,且要把他稳住了再说!”

朱由检吸了口气,没有说话。

啪一声,朱由检重重地把手里的奏折拍在御案上,狠狠地说道:“这个骆振定堂堂一个总兵,遇上李植的兵马一触即溃,不知道吃了多少兵血?这样的武官有什么用?”

“他为了私利,差点误朕大事!”

“快马传朕的口旨给李植:让他莫要担心,朕知道他的忠心!”

朱由检大声说道:“王承恩,你在批红上写清楚了,骆振定逼迫忠臣造反,意图不轨!立刻将骆振定革职查办!押解入京!”

天o津卫城城北的总兵府门口,挤满了围观的人。这些围观的人中,还有不少人穿着官袍。大家挤在一群锦衣卫缇骑周围,对着缇骑中间的高大囚车指指点点。

李植带着弟弟李兴和几个营长,也站在人群当众。李植穿着一身御赐飞鱼服,腰佩御赐玉带,自有一股气势,让周围拥挤的人群都不敢挤他。围在李植外圈的是一些天o津高级武官,他们似乎十分讨好李植,和李植说话时候都带着一副笑脸。

站在李植最身边的是春班营游击罗里宗,他笑着和李植说道:“想不到骆振定机关算尽太聪明,最后竟是这样收场!”

旁边一个新任天o津下东路参将鲁达说道:“游击将军忠心可鉴,天子明察秋毫,定然会把骆振定的阴谋看清楚的!”

李植得意的拱手虚指西面京城的方向,大声说道:“天子已传口头圣旨给我,说‘莫要担心,朕知道你的忠心!’”

周围的几个武官齐声叹道:“天子圣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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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求饶的骆振定

过了一会,在几个锦衣卫的押解下,骆振定被背绑着双手从总兵府里押了出来。此时骆振定被扒了官服,只穿着一件贴身的中衣,样子十分狼狈。他刚升为总兵正是春风得意之时,却突然被天子就地夺官押解入京,此时十分害怕,惶恐中脸上竟挂着两行眼泪。

他走出总兵府看到李植,愣了愣,便猛地挣脱了两个锦衣卫的挟制,扑通一声跪在李植面前。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骆振定陪着笑脸,大声说道:“游击将军饶我一命!”

骆振定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努力笑着,他四、五十岁的人了,老泪纵横强颜欢笑,那表情比哭还难看。李植看着骆振定仿佛看到一个脏东西,退后一步说道:“天子要审你,我如何饶你?”

骆振定哭丧着脸,在地上匍匐前进一步,大声说道:“只要游击将军饶我,上奏天子,天子定不会杀我!上天有好生之德,将军也定不会记恨我辈这样一个已经被夺了官的凡夫!”

天子革职拿办骆振定是忿恨于他逼李植造反,这里面当然也有安抚李植的成分。如果李植开口为骆振定求情,天子应该是会饶骆振定一条命的。

但李植为什么要饶骆振定?

李植身边远一些的地方,站着已经从天o津中路通判升为天o津户部郎中的岑九龄。这岑九龄拿过骆振定的银子。此时他看骆振定跪地求饶,生怕骆振定记恨他,怕骆振定在刑部大牢里说出给自己的行贿,咳嗽一声走过来为骆振定说道:“游击将军若是放骆振定一马,也是让世人知道将军的仁德!”

旁边几个拿过骆振定银子的文官也纷纷走过来说道:“游击将军不如就此上奏朝廷,饶了这骆振定一条命?”

“游击大人宽厚,何必和已经被夺了官的匹夫为难?”

文官们纷纷为骆振定求饶,李植扫视了周围的文官一眼,心里骂道你们这些贪官无耻,为这么一个败类说话。李植哪里会放过骆振定?他侃侃对骆振定说道:“我饶了你,以后别人当我软弱,都来抢我家业我该如何自处?如今天子若取了你性命,就再没人敢图谋我的产业。”

听到这杀气腾腾的话,周围的文官们互相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他们为骆振定求饶也是做个场面,李植是否真的饶过骆振定他们其实并不是太在乎。

听到李植的话,骆振定脸上一暗,知道自己不免了,又流出了两滴眼泪。

顿了顿,李植笑着说道:“而且骆振定,我听人说你上奏朝廷说我造反啊!这可是杀头的罪名!你下手毫不手软啊。”

骆振定没想到李植知道自己的奏章,闻言目光一滞,跪在地上说不出话来。

李植的弟弟李兴站在后面大声骂道:“骆振定,你还记得你当日在范家庄的言论否?你有今日,全是咎由自取!”

骆振定看了看李兴,脸上眼泪涟涟仿佛止不住一样。

“我知道错了,游击大人饶我一命”

骆振定还要求饶,却被锦衣卫打断了。

“上路了!”

两个锦衣卫算是给骆振定求饶的机会了,见他求饶失败,便懒得再看他浪费时间。锦衣卫走过来把骆振定抓了起来,押进了囚车。

那骆振定趴在囚车里十分沮丧,仿佛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只低头看着囚车。围观的百姓对着囚车指指点点,骆振定也不抬头起来看一眼。

缇骑一挥马鞭,便押着骆振定往西边的京城去了。骆振定见囚车动了,又冲到囚车尾端抓着栏杆大声喊道:

“游击将军!饶我一命!”

“游击将军!”

李植见骆振定临死前这么没有骨气,笑了笑,闭上了眼睛。

李植如今击败总兵骆振定,气势大涨,天o津的文官武将们都再不敢小看李植。众人见骆振定被押走了,又围着李植说起好听话。

天o津户部郎中岑九龄如今负责整个天o津的钱粮,本来和武官说话是鼻子朝天的。但此时他在李植面前却丝毫没有架子,笑着说道:“从今以后,觊觎游击将军私产的人都要掂量掂量了!”

天o津中路管粮通判余毕池也笑着和李植说道:“总兵都被打败,还有哪个敢抢夺游击将军的产业?”

李植笑了笑,拱手朝西面说道:“全凭天子为下官做主!”

见李植说到天子,众官赶紧也拱手朝西行了礼,纷纷说道:“天子圣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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击败了狂妄的骆振定,李植回到了自己的范家庄。

如今骆振定被押解入京打入刑部大牢,再没人敢轻易觊觎李植的产业,李植的地位巩固了许多。有了这样巩固的势力,李植就更要考虑领地的长期展了。

先要解决的一个问题,就是教育的问题。

一个受过教育的士兵或者吏员,应对形势变化的能力远胜于不识字的文盲。一个文盲的世界是狭促而单调的,而识字的人却能从书本里获取见识,能看懂账簿,能看懂标志,能知道千里之外的事情。如果领地上的子民都能识文断字,工业和军事的展度会提高不少。

为了领地的长远展,李植决定给领地的所有孩子和士兵扫盲普及识字。

李植根据黄册做了个简单的统计:范家庄目前有工人家庭二千余,外来商户家庭两千不到,农民家庭二千多,共有未成年儿童一万零七百二十三口,这些儿童李植准备让他们白天上课。李植还有虎贲师士兵有四千人,李植准备让他们每天训练完晚上上课。

如果把这些孩子和士兵集中起来学习识字和算术,三年左右孩子们和士兵就能认识常用的字,学会基本的加减乘除。

李植把一万多孩子按年龄分为三批,目前只让年龄最大的一批三千多孩子入班识字。等这一批毕业后再教育下一批,直到把三批孩子全部教完。以四十个孩子一个班估算,李植就需要八十多个教师,四十个教识字,四十个教算术,需要建设八十多个教室。

这八十个教室白天给孩子们使用,晚上就给士兵使用。当然士兵们就要五十个人一个班。不过士兵们纪律性极好,课堂纪律肯定比孩子们好,五十个人一个班也比较合适。

主意打定,李植就让一直在扩建别墅的泥瓦匠停了别墅建造,开始建设八十个大教室。同时,李植开始在各个州县贴出布告,以二两月钱三餐有肉的待遇招募一百二十个教师——八十个白天教孩子,四十个晚上上班教士兵。教师不需要是秀才,只要识字或者会算术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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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贫民的新生活

十一月二十日,灌溉渠的建设已经两个月,有些地方的灌溉渠已经建好,部分龙尾车已经到位。

看着逐渐修好的水利设施,分了田的百姓们欢欣鼓舞,干劲更足。

戴全一家是被范家庄官军解救的难民,如今距离他们逃脱鞑子的魔爪已经三个月了。这三个月里,戴家的境遇越来越好——前所未有的好。

戴全今年三十岁了,家里有个二十八岁的媳妇,上有五十岁的老父一人,下有十来岁的孩子两个,是个五口人的家庭。以前他家在宝o坻县汪家集子佃租汪老爷家的三十亩旱田,家里有三间土屋。那田旁边没有水源,要去一里外的小河里挑水浇田。因为灌溉不足,一年只能种出二十五、六石的米面,却要把其中五成交给汪老爷做租子,自己家里只能留存十二、三石。每年青黄不接时候,一家人都要饿肚子。

更糟糕的事情是后来鞑子来了,戴全带全家人躲进县城,结果县城也被鞑子攻破了,一家人沦为鞑子的奴隶。鞑子剃留小辫子,不服华夏衣冠,还要把大家抓到辽东那苦寒之地做奴隶,每日做苦役,鞭子伺候。那时候在鞑子营寨里,一到晚上,周围就是一片窃窃的哭声。

被鞑子掠去的十几天说来不长,但是在戴全的记忆里那十几天却无比漫长。那十几天里,戴全一度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这么完了,接下来就是做牛马,做个十几年苦役就被鞭子抽死。

谁知道到了范家庄,凶恶的鞑子竟被范家庄的官兵打得溃不成军,被鞑子掠夺而来的百姓全被解救了。

范家庄的长官叫李植,是个大善人,他让百姓们在城北安顿下来,还给大家浓粥吃。因为打败鞑子的功劳,他被朝廷升为了游击将军,大家都叫他将军大人。

后来鞑子出关了,周围的百姓们66续续回乡了。但戴全一家没法回去,回去要没饭吃。地主汪家老爷家里也遭了兵灾,也和自己一样被抓到了鞑子的奴隶营里,汪家藏的粮食估计也被鞑子抢光了。自己回汪家集子,这一年吃什么?

正在戴全踌躇绝望的时候,天无绝人之路,消息传来,将军大人要带领大家开垦新田。当时听到这个消息,戴全的眼泪就流下来了。

好消息一个接一个,据说将军大人要给每个成丁和壮女分二十亩旱田,一年只收三成地租。而且将军大人分给贫民们的旱田,都是有水渠灌溉的好田。

听到这个消息,戴全一家人欢呼鼓舞。四十亩好田,三成地租,虽然戴全算术不好,但也懂得和识字的人打听,知道这些田好好种,除了地租一年能余下二十七、八石粮食,能让自家人过上好日子了。

将军大人派郑百户组织大家修建灌溉渠,安装龙尾车,还从京畿各地召集了大批的泥瓦匠给贫民们修房子。到了十一月,已经有一半的灌溉渠修好了,龙尾车据说也安好了一半。郑百户派人给戴全家分了一块水渠边的地,真的有四十亩,就等来年春天开播了。

戴全试用了一下那龙尾车。他让媳妇把自家田地旁边的水渠挖开,自己在河边摇动龙尾车,便看到涓涓的河水被水车抽到水渠里,全部流进了自己的旱田里。按这度,灌田的季节里自己摇一天水车就能把家里四十亩水田灌好。再也不用苦力到河边去挑水了。

更令戴全欣喜的是,分给他的房子也修好了。

这是两间砖瓦房子,很宽敞,建在规划好的小村子里。房子是用上好的红砖砌成,上面铺了黑瓦,据说还用了将军大人明的水泥,总之房子十分坚固,即使是下大雨也不漏一点水。戴全家人以前住的是漏雨漏风的茅草屋顶土房,哪里住过这么好的砖瓦房子?便是汪老爷住的房子,也不过如此呢!

分到房子的那天,全家人载歌载舞乐了一整天。

分房子给戴全的人说,这两间房子造价十两银子,算是将军大人借给戴全家的,分五年偿还,以后五年戴全交地租时候要多交一石米面。

一石米面,也没有多少,将军只收三成地租,戴全知道自己如今每年有二十七、八石的结余,付得起一石米面。

戴全觉得好日子就在跟前了,每天带着媳妇在水渠的工地上卖力地干活,十分积极。他的努力被范家庄的吏员看在眼里,被吏员标为积极分子。平时烧火做饭之类的轻松活,吏员都优先找戴全媳妇做,给贫民们分饭这种体面的差事,吏员也让戴全来做。

得到吏员们的赏识,戴全做事更加卖力了。

这一天,戴全正在工地上夯土,却听到差爷叫自己名字,说是分牛了。

将军大人还给我们分牛?

戴全把自己的绳子交给旁边一个农民,拍了拍手上的土,随那差爷往分牛的地方去了。到了分牛的地方,戴全看到几百头黄牛被聚集在一个土坡下面,十几个“积极分子”站在那里等着分牛。管事的郑百户亲自到场,勾对账簿。

带戴全来的差爷对戴全说到:“将军大人恩德,每五口人借给耕牛一头,交给老实本分的人看管。你和你媳妇,并你们村里三口人共用一头黄牛。牛价三十两,算是将军大人借给你们的,分五年归还给将军大人,平均每口人每年多交六斗粮食。”

以前都是和汪老爷租牛,如今自己要有牛了!

农民对耕牛有着天生的热爱,戴全看着那些健壮的黄牛,眼睛冒光。将军大人对我们实在是太好了,戴全忙不迭把差爷的话答应下来。

差爷见戴全不问清楚,说到:“你知道交完牛钱,你一年还能剩下多少粮食不?”

戴全愣了愣,说道:“回差爷,小民算不清。”

那个差爷笑了笑,说道:“你家两口人租种四十亩旱田,以一石的收获计算,一年收粮四十石。十二石交给将军大人做租子,还余二十八石,交一石粮食做房子钱,还余二十七石,两口人再交一石二斗牛钱,还余二十五石八斗。一年五口人吃十四石粮食,还有十一石八斗的结余,合二十三两银子。”

一年能结余二十多两银子,足够给孩子们做棉袄做棉被买肉吃了。听到自己有这么多结余,戴全高兴得满脸通红,说到:“将军大人恩德,小民永远记得!”

那个差爷笑了笑,说道:“第一年种春小麦收成低一些,艰苦一点,不过第一年大人只收一成半的地租,你家也能结余十五两银子!”

第一年立即能结余这么多银子,戴全哪里还有话说,只拼命的点头。

那个差爷见戴全高兴,又教训道:“这五口人的耕牛交给你打理,你可要管理好了。牛棚要搭牢,牛棚里的牛粪要及时清理。役用时候要喂豆饼,夏天要放牛吃青料,冬天要给牛梳毛清理身子防疫病。你可知道?”顿了顿,差爷又说道:“当然这些事情不是你一个人做,是分配到用牛的五口人轮流负责,但是你要管理起来,不能让牛病了死了。”

戴全只忙不迭点头。

那差爷教训了戴全一通,便带他上去领牛了。排队轮到戴全时候,郑百户在牛群里转了一圈,分了一头雄赳赳的公牛给戴全。戴全见那黄牛四肢强壮毛亮,昂着头一副健壮模样,高兴得眉开眼笑。

郑百户见戴全的高兴模样,笑着说道:“好牛分给你了,你可管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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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教书先生

汤时典是个童生。

童生就是通过县试、府试,没有通过院试的读书人。通过了院试的就是秀才了。童生没有什么特权,但也算是体面的读书人。

但汤时典这个童生却体面不起来。他今年三十二岁了,父母双亡,一直没有成亲。本来他在汤家族学里教书混一碗饭吃。但今年TJ遭了兵灾,汤家村谷仓里的一百石来不及转移的粮食被鞑子掠去了,村里的祠堂也被鞑子烧了。办学经费和办学场地全没了,族学就没钱办下去,汤时典就失了业。

好在汤时典还有十多两银子积蓄,一时不会饿死。这几个月他在天o津卫城租了一间破屋子,四出问询哪里缺教书先生不。他四出寻觅了几个月没找到先生的差事,便连账房也愿意干,最后连小厮堂官都愿意干,却始终找不到事做。

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各地萧条,雇人的地方也是一日比一日少,僧多粥少。

汤时典没找到事情,生怕银子用完了饿死,每天就只敢喝两碗稀粥,几个月下来饿得面黄肌瘦。他这天正在愁,正在到处闲逛,却在巡抚衙门前面看到一张新布告。汤时典反正也没事,就上去看了看,结果却看得一脸的惊喜:

范家庄要招募一百二十个先生教书!不需要生员身份,只要认识字会算术就行。

汤时典听说过范家庄,知道那是天o津最富裕的地方,那里人人都吃饱穿暖。范家庄招先生,这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么?汤时典只觉得精神一振,便往范家庄赶去。

半路上,路过柳河时候,汤时典看到一千多人在河边修建灌溉水渠。

这范家庄的游击将军还搞水利开垦新田?从来没听说大明的武官还有这样的锐气。汤时典在河边看了一会,现那些农民组织得颇有章法,在河边夯土修渠效率颇高。那灌溉水渠高于河面一丈,显然是要用水车扬水上去的。

还用水车?组织这么复杂的水利工程?

汤时典顿时觉得这范家庄的主官和别的大明武官不太一样。

到了范家庄,汤时典在城门口说明了来历,被一个士兵往官厅带去。

汤时典虽然听说了范家庄的富裕,但第一次走进范家庄,汤时典还是被震撼到了:

此时十一月天气寒冷,范家庄城里的行人都穿着半新甚至全新的袄子,即便身上有补丁也不多,绝不像天o津城里的百姓那样穷困,一身的补丁。城里的行人一个个走得气定神闲,脸上都没有营养不良的饥色,显然都是日日吃饱了饭,甚至时常吃肉的。像汤时典这样穿着满是补丁的袄子,一脸菜色的,一看就是外来人。

道路两边盖满了两层的宅子,雪白墙壁炭黑瓦顶,一排排过去说不出的气派。沿大街的屋子下面都开着店铺。店铺里进进出出的都是顾客,生意兴隆。偶尔路过几个茶楼酒楼,那里面也坐满了人,全是富足的居民在里面喝酒喝茶。

路上好多儿童在玩耍嬉戏,那一群一群天真无忧的模样,丝毫让人感觉不到乱世的气氛。

汤时典被士兵带着路过一个集市,便听到一片喧哗之声。那集市里有卖肉的、卖菜的、卖鸡的、卖鱼的、卖锅的、卖盆的,卖什么的都有,吆喝声此起彼伏,到处都是讨价还价的声音,进进出出的满是人,一片繁华景象。

如今兵荒马乱,外面的市镇一个个都十分萧条。但范家庄这里,却是朝气蓬勃经济景气,似乎全然不受兵灾的影响。

就连脚底下的马路也不一样。范家庄那宽敞的马路铺满了青石,十分干净,道路上没有一点垃圾,不像别的城市那样污秽满地。道路中间高两边低,脏水都顺着道路流到了两边的下水道里。那下水道上面还盖着青石,上面也可以走人。每隔几十米路上就有一个装垃圾的大桶,百姓们把垃圾都扔进桶里。

整个城市看上去又繁华又干净,说是世外桃源都不算过。

这范家庄游击大人治下的范家庄,竟富庶干净如此!几年前汤时典路过范家庄,这里还是一个贫穷屯堡,又脏又乱。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范家庄几年就变成了这样一个好地方。

若能在这里谋一个先生职位,当真是不愧余生。

汤时典一路走一路赞叹,慢慢走到了官厅,被带路的士兵领进官厅里一间厢房等待。官厅里管事的吏员给汤时典了一个红漆写着“二十一号”的木牌,让他听到叫号就出来“面试”。

那厢房里已经坐着几个书生,大概都是来应聘先生的。

带汤时典进城的那个士兵也不走,就站在厢房外面等汤时典,似乎是怕没人做保的汤时典在城里干坏事。不但有这一个士兵在外面等,旁边还站着五个士兵,大概每个应募者都有一个士兵在监视。

对此汤时典倒也理解,这样桃源一样的城市,实在是该多建保卫,否则必然被歹人破坏。

汤时典在厢房里坐了一会,就被一个吏员叫了出去,在官厅正堂见到了游击将军李植。原来这盘查应募者底细的活是游击大人亲自来做的。汤时典见到这从二品的大官心里十分紧张,走进大堂便准备跪下去行礼,却听到游击大人喊“免礼”。

李植指了指大堂里的一把椅子,让汤时典坐在自己对面。

汤时典当时就十分感激起来,感激游击将军礼贤下士,居然让自己一个童生坐着说话。他战战兢兢地坐到那把椅子上,只坐了半个屁股在椅子上,就听到将军大人问话了:“你做过先生么?”

汤时典赶紧答道:“学生教过十年书,是在村里的族学教授村里的孩子。”

“哦?你教人识字?”李植来了兴趣,说道:“一般的孩子教几年能看懂布告文书?”

汤时典拱手说道:“若是十来岁的孩子,要看懂一般的布告文书,教三年也就够了。若是十岁以下的孩子,智力未开,要四、五年。”

李植点了点头,问道:“你有功名么?”

汤时典脸上一红,说道:“学生没有功名,是个童生。”

李植笑着说道:“童生也不错!你读了不少圣人之书吧?不过我这里教人读书只教普通字句,目的是让孩子和士兵们能读懂布告文书,不教圣人教化,你有问题么?”

汤时典拱手说道:“不教圣人教化,只教识字,学生也甘愿!”

“哦?”

汤时典想了想,说道:“时下烽火四起,正是男儿好汉佩宝剑建功业之时,再日日说教圣人教化,就有些迂腐了。当今之际,在于选战将募勇士,习弓马修兵甲,才有九州平靖的可能。等四海都平定了,再奉出圣人之学也不晚。”

听到汤时典的话,李植点了点头,暗道这个童生读了这么多圣贤书倒是没有读傻。

李植笑道:“你都读什么书?”

汤时典拱手说道:“学生除了圣人之书,还读过《六韬》、《韩非子》、《孙子》、《道德经》、《墨子》等,所读颇杂!”

李植暗道这倒是个识事理的人才,问道:“我想让范家庄的百姓和士兵都识字,都能看懂书,你觉得如何?”

汤时典说道:“若百姓识字能断,就不会轻易受歹人欺骗。官府登出布告条文,百姓也很快就能知道。百姓之中有才华的人多了,官府选拔官吏时候选择也更多。若士兵通文能读,就明白好歹,见识和反应都会胜于不识字的莽夫,进退有度,在战场上士气更高。”

李植点了点头,说道:“好,说得不错,我请你做儿童班语文组四十名教师的组长,负责组织教学,研究教学内容,月钱三两!还管一日三餐!”

汤时典听到这句话激动得满脸通红,感觉喜从天降,几个月的阴晦一扫而空。他踉跄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拱手说道:“学生谢过游击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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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收入和开支

于起友是大明工部都水主事,平日里协助郎中处理一些文书。然而年近五十的他现他遇到一个大麻烦——他的眼镜老花了。

老花了眼睛就看不清文书,就处理不了政务,总不能总让别人念文书给自己听吧?于起友感到很严重的危机,自己熬了一辈子熬到这从六品的文官,难道五十岁不到就致仕而去?

这半年,老花眼越来越严重,于起友每天眯着眼睛看文书,生怕别人说他老花眼,分外吃力。

几个办事的吏员私底下叫他于瞎子,被他听到了,他是又怒又忧。

直到他听人说,京城东面开了一家李家店面销售“眼镜”,专治老花眼。

于起友打听了一番,都说李家的这眼镜确实有用,有好几个严重老花眼老人配了眼镜后都可以看清楚文书了。尤其是天o津那边的一个老友,写信来强烈推荐这眼镜的好处,说是对付老花眼立竿见影。

于起友不再耽搁,这天便带着一个家人往那眼镜店去了。

到了京城东面银杏大街,于起友看到了李家店铺那迎风招展的招牌——“包治老花眼”。于起友走进店铺,看到里面已经有三三两两几个顾客,显然店家生意不错。听说这配一副眼镜要十两银子,这店家一天得赚多少银子?

于起友一进店,就有一个小厮迎上来行礼说道:“这位大人,配眼镜呐?”

于起友旁边的仆人大声说道:“对,我家老爷配眼镜,怎么个配法?”

小厮问道:“大人老花眼多少时日了?”

于起友想了想,说道:“也有三年了。起初并不严重,这一年越来越厉害了。”

小厮说道:“我给您试试二百度的!”

那小厮搬了一个箱子来,里面一打开全是透明的玻璃片,大概这些就是“眼镜”了。小厮把一副“二百度”的眼镜给于起友试了试,问了问于起友效果。

于起友看着小厮把那木头架子上的两块玻璃片架到自己鼻子上,按小厮的要求,透过玻璃片看了看旁边一本书。

然而透过眼睛,于起友还是看不清那书上的字。小厮见状,又给二百五十度的眼镜给于起友试。

戴上二百五十度的眼镜,于起友愣了愣,他现世界一下子清晰了。

他看清楚旁边一本《论语》上的小字了。

“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谓好学也已。”

于起友心里一阵狂喜,这眼镜真的有用,自己能看清楚文书了,自己不会因为老花眼致仕了!自己的官位保住了!这李家的眼镜当真神奇!

那小厮又给于起友试了二百七十五度,三百度,三百二十五度的眼镜,最后确定于起友目前的度数是二百七十五度。于起友戴着二百七十五度的眼镜翻看店里的几本书,看得清清楚楚,云淡风轻。

再也不会有人叫自己于瞎子了。

于起友心里感慨,这天o津李家的好东西真多。

“多少银子一副?”

“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也不多嘛。让自己摆脱了老花眼的烦恼,大大的有功!于起友让仆人拿出了银袋,摸了十两银子给店家。

戴上眼镜,于起友喜滋滋地离开了李家眼镜店。他决定把这好东西推荐给自己的几个同年好友,让同样做官的他们都摆脱老花眼的困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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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十九日,李植的老花镜生意渐渐有起色了,能创造不少盈利了。李植坐下来清查了一下自己的收入和开支。

如今玻璃作坊的玻璃酒具是李植最赚钱的产业,刨去人工和材料费,一个月可以盈利一万七千两。其次赚钱的是纺织工厂,刨去人工、机械维护和材料费,一个月盈利八千四百两。然后是肥皂作坊,每个月盈利八千二百两。

最后就是老花眼镜产业了,老花眼镜产业如今在京城也设了店,生意渐渐好了,京城和天o津加起来每个月可以卖三百多副眼镜,可以为李植带来三千两的利润。

再加上范家庄房租和房贷还款每个月有七百多两的收入,算下来,李植的产业每个月可以为他带来三万七千两的利润。

还有范家庄新开垦的旱田,李植投入了五万多两银子做前期投资,预计每年可以收入三万多两银子,折下来每个月也有近三千两银子的利润。当然,旱田的收入如今还没有落地,暂时不能计算在收支内。

李植的开支同样巨大。

先就是四千名选锋团士兵,这些士兵月钱三两,三餐有肉,平均每个人每月要花费李植四两五钱银子。京畿遭兵后,天o津的米价和肉价腾贵,李植这两个月把三餐有肉改成了一餐有肉,士兵们也表示理解。但过几个月后外地的生猪逐渐运到天o津,肉价下跌,李植肯定要把伙食恢复。这四千大兵一个月就要消耗李植一万八千两银子。

另外每个月训练打靶花费的硝石火药,大概要一千两银子。

其次是步枪作坊:作坊中两百枪匠是月钱四两的拉膛线枪匠,月钱合计每个月八百两银子,其余三百人是做没拉膛线燧枪的普通枪匠,月钱三两,每个月合计花费李植九百两月钱。每个月生产米尼步枪五百把,材料费四千五百两。

步枪作坊每月产出五百把米尼步枪,合计花费李植六千二百两银子每个月。

城防炮兵一百三十人,每月月钱和伙食花费近六百两。

官厅中吏员、家丁和新建学校的教师合计二百二十人,月钱二两,伙食费一两五钱每人,每个月花费李植七百七十两银子。

火炮作坊和龙尾车作坊三十五人,每个月花费一百二十两。

饮食部员工二百人,也是月钱二两三餐有肉,每月花费七百两。

算下来,李植每个月开支二万七千两。

这样一折算,李植每个月净利润一万两银子。

每个月都有一万两结余,李植这一年多来存了不少银子,加上击溃扬古利时候在鞑子行营里缴获的十三万两纹银,李植目前有二十多万两银子的储蓄。

这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乱世以实力为上,拿着这些银子不花,放在手上只会引起别人的觊觎。

如今李植已经是游击将军了,自管一营游兵,有兵额一千人。到了十一月,兵额的军饷下来了,一个月来军饷一千两,平均每个士兵一两银子。比起做操守时候,这军饷少受了几层盘剥,到手的比例要高得多。

李植用这一千两银子雇佣了三百名士兵作为辅兵,作为城防力量和城内治安维护。当然三餐有荤的待遇别的手下有,这些辅兵也有,兵饷加上伙食费刚好把一千两的军饷花完。

但光增加一些辅兵是远远不够的,在这明末的乱世,没有实力就没有安全感。自己各项产业的利润还在不断扩大,李植并不担心银子不够。李植决定用结余的银子再募四千士兵,再增加两个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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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者群目前还没有,我建一个,建好了让大家加。

第一百五十八章 募兵

征募新兵的工作是李植亲自主持的。

这次要征募四千人,光在范家庄附近的州县征募是不够的了,李植让家丁们到京畿其他州县也贴出布告,说好在十一月二十三日到二十六日举行四天的体检和面试,招募十八岁到三十岁,身体健康的年轻人。

给的待遇是三两月钱,三餐有肉。这样的待遇比大明边军都好多了,是十分有吸引力的薪酬。

果然,到了十一月二十三日,来了一万多应募的年轻人。

李植对士兵的要求是身体健康,老实本分,既要能训练成敢战士兵,也要忠实可靠不会泄露米尼步枪秘密。

体检检查身高、体重,排除有疾病的应募者,还要检查是否夜盲和色盲。毕竟李植面对的各种敌人都有,如果夜盲或色盲就可能在特定的战场上失败。对虎贲师这样的精兵部队来说,任何一场失败的战争都是难以承受的。

应募的人太多,李植带着李兴、郑开成、李老四等五十多个高级军官一起上阵,各自对通过体检的应募者进行面试。面试官平均和面试者聊五分钟,一天下来能面试六、七千人。

忙了四天,感觉嘴皮子都说干了,李植终于招募到四千人。

面试当场,面试官就会告诉应募者是否招募。

被招募到的人欢天喜地,一个个兴奋得眉开眼笑。这年头兵荒马乱百业萧条,种田都没法好好种,能在范家庄当个三两月钱三餐有荤的士兵太幸运了。

三两的月钱那可不是开玩笑,以前加入范家庄的士兵都说过,那是实打实的每个月及时放的,可以养活四口人的衣食住行了。来当兵的大多是没成亲的年轻人,这月钱存十个月就能存三十两银子,够下聘礼娶媳妇了。

虽然是做兵,但范家庄的兵风险极小。范家庄的部队是能把鞑子正黄旗打残的部队,还有什么敌人能让范家庄的部队吃败仗?就算真的在战斗中受伤了甚至战死了,范家庄游击将军还给伤者或者死者家属每个月一两五钱。就算伤了死了,也不会让家人衣食无靠。

总之,只要进了范家庄,一辈子的小康就跑不掉了。

被招募的新兵们,有种鱼跃龙门的幸福感。

新兵招募好后不是立即入营,而是要过完年,等军营营房修好后才到范家庄集合。

李植招募完四千新兵,又让家丁到天o津附近各州县聘请泥瓦匠,要在两个月内建好四千士兵的新军营。四千新兵,八个人一间的话就是五百间营房,李植又从各州县请来了一千泥瓦匠。

范家庄的别墅群一直在扩张,如今有三百多套刚建成没人住的别墅,盖军营的泥瓦匠可以先住在别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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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三是家里的老三,他上面还有两个哥哥。

雷三是个老实巴交的孩子,平时擂他一拳都擂不出一句话出来,在家里地位很低。雷三他爹十分不喜欢这个沉默寡言的三儿子,觉得这个儿子一点都不像他。平日里吃饭,雷三他爹一看到雷三去盛饭就要说:“别盛多了,一家人还要吃呢!”

因为父亲的这句口头禅,雷三几乎就没有吃饱过。

雷家很穷,五口人佃租三十亩旱田,每年一半的粮食要上缴,每年都有几个月是吃糠稀的。雷三是一个穷佃农家里最没地位的三儿子,在村里就更没地位了,平时都没人搭理他。

但雷三这次去范家庄应募士兵,却募上了。

这次不知道多少人去范家庄应募,恐怕十个人才有一个能选中,雷三居然募上了。雷家村去了十几个年轻人,只有雷三一个人被选中。村里的其他年轻人对雷三是羡慕嫉妒,不明白为什么那么聪明的他们没有被选中,而那么老实巴交的雷三会被选上。

雷三家出了雷三这样一个范家庄士兵,他家在村里的地位一下子就提高了,仿佛是中了秀才。雷三他爹这些天在村里溜达,邻居们都主动和他打招呼,让他感觉十分有面子。

不过有面子归有面子,雷三他爹也要考虑一些现实的问题了。

这天晚上吃完饭,雷三他爹把三个儿子都叫来,在院子里说重要的话。

雷三他爹坐在小椅子上,让大儿子和二儿子也坐在椅子上,对站着的雷三说道:“雷三,如今你运道好,应募进了范家庄当了兵丁,一个月拿三两银子月钱,还三餐有荤,这是你的福气!”顿了顿,雷三他爹严肃地说道:“但是!你不能吃独食!”

拍了拍裤子上的泥灰,雷三他爹说道:“如今你大哥二十四岁,都没有成亲,就是缺钱!以后你在军营有饭吃,平日里也没什么花销,我给你留三钱银子做衣服,你每个月省下二两七钱银子,存三十两银子给你大哥成亲!”

雷三点了点头,说道:“好的,爹!”

听到雷三的话,雷三大哥笑逐颜开,感激地看了一眼父亲。

雷三他爹又说道:“还有你二哥,你不能把钱乱花掉了,也要存三十两银子给他成亲!”

雷三想了想,说道:“行!”

见雷三答应下来,雷三二哥也笑了起来,得意地伸了一下手脚。

雷三他爹笑了笑,点头说道:“雷三,我没有白养你!”顿了顿,他又说道:“等你二哥成亲以后,你每个月三两银子中给八钱给你大哥,八钱给你二哥,八钱给我,你自己留六钱银子花。你单身一个人,留六钱银子足够了!”

雷三听到这话,沉默了半响没有说话。

雷三他爹眼睛一翻,说道:“雷三,你怎么不答应?六钱不够?”

被范家庄录用后,雷三感觉自己自信多了。以前雷三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是个多余的人,吃多余的一口饭。家里人或者外面人对自己欺辱,雷三根本不敢反抗。但是如今不同了,范家庄给自己三两月钱雇自己,雷三觉得自己是一个被需要的人,是个体面人,他有自信反抗别人的欺凌了。

对父亲掠夺式的安排,雷三决定反抗了。

雷三坚决地说道:“二哥成亲后,我不能再拿钱出来了!”

雷三他爹眼睛一横,大声骂道:“雷三,你要造反不成?我养你十八年白养了?你要是不准备把钱拿出来,你现在就从我家滚出去!”

雷三挺着胸脯说道:“让我滚出去容易,范家庄可以提前报道。只是那样的话,那我就不给大哥二哥存成亲银子了。”

雷三他爹气得脸上一红,想作,却又说不出话来。

雷三的两个哥哥互相看了一眼,眼里满是惊讶。想不到半天憋不出一句话的雷三,居然会反抗父亲的安排。

雷三看了看恼怒震惊的父亲,侃侃说道:“以后我就是范家庄的兵了,再不是雷家多余的三儿子了,再不是那个饭都不该吃饱的呆子了。我给大哥、二哥存银子,是我给家里人的接济,你们不要以为是我傻是我好欺负!”

说完这句话,雷三就甩手走进了屋子,睡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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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镗床

忙完了招募士兵的活,李植开始做镗床。

镗床是用来给有孔工件的孔洞进行加工的机床,早在十五世纪就出现了,是用来加工火炮的。近代较为成熟的镗床是一七七四年由英国人威尔金森明的,最初也是用来加工炮筒,后来改进了用来加工蒸汽机汽缸。

作为一个工业设计师,李植当然知道镗床的原理。

李植如今已经作出了轴承,做出镗床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李植做的是人力镗床。铸造了几个齿轮做传动装置后,李植将人力转动的旋转力传到了镗杆上。在轴承中转动的镗杆十分稳定,镗杆高旋转中逐渐向前运动,就能逐渐扩大加工物的孔洞。

用镗床来加工工件上的孔洞,比用钻头来钻孔精确的多,能镗出精度更高的孔。

李植做出的镗床是用来加工步枪枪管的,镗杆李植使用的是自己能搜集到的最好钢材——苏钢。虽然没有合金钢,但淬火再回火后的苏钢切削熟铁是没有问题的。

李植带着十个铁匠在铁匠铺里忙了十五天,做出了大明的第一台镗床。

做好了镗床,李植在镗床上为枪管做好了专门的固定槽,让枪匠用镗床镗枪管。枪匠们先用细镗杆镗,再用粗镗杆镗,用了一天时间就镗好了一根枪管。

枪管镗出来了,看上去挺好,但李植心里没底。他让枪匠用寻常用药量四倍的火药检验镗出来的枪管,现火药炸过后枪筒没有裂纹,没有问题。

试验成功后枪匠们围着镗床左看右看,为将军大人制造出这么精巧的机械赞叹不已。将军大人一定是鲁班投胎转世,否则怎么会每隔一段时间就能明一个新物事出来?

跟着将军大人做事,前途似锦。

“大人高明!”

“大人真是神仙一般的人物!”

“我造鸟铳造了十年了,还不知道可以这样做枪管!”

听到工匠们的赞叹,李植得意地笑了笑。

有了这镗床,米尼步枪的制造度可以极大提高。现在一天就能镗好枪管,一个枪匠只需要七天就能完成生产一把米尼步枪的全部工序。比起以前一个月制造一把步枪的度,镗床能让度提高三倍。

以前没有镗床,李植只能靠雇佣更多匠人来制造步枪。实际上李植已经把周围几个州县的枪匠搜罗一空,再雇佣更多枪匠要去京城或者山o东了,这种思路的操作性和成本都十分不理想。但有了镗床,加工枪管就快多了,李植也不需要继续扩大自己的枪匠队伍了。

做出了镗床,李植仿佛已经看到几千几万把米尼步枪堆积在仓库。

有了更多的步枪,士兵们就能组织更多的打靶训练,不怕打靶太多报废枪支。因为经常打靶训练,如今四千老兵的米尼步枪都快接近使用寿命了,需要装备新枪。再加上四千新兵需要大量的打靶训练,训练需要的枪支数量是很大的。

报废的枪支用料是可以拆开来回收的,枪支的各个部件可以分别回炉重铸,等于报废的枪支重新制造不需要多少材料费,只需要人工费。而镗床让造枪的人工费大大降低了。所以枪支报废重造就不需要多少银子。

李植立即让五百个工匠全部停止了米尼步枪的制作,全部组织起来制造镗床,要在一个月内造出一百台镗床。只要有了一百台镗床,五百工匠们轮流使用镗床,就能在一个月内生产两千多把米尼步枪,满足八千士兵的训练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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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中旬,天o津的气温已经很低,寒风呼啸。城北的土窝子已经无法帮助难民们抵御严寒,到处漏风。好在给难民们的房子已经建好了——李植九月份在周围州县招募了一千五百泥瓦匠,加上难民们自己动手给泥瓦匠们打下手出苦力,两千多户难民家庭的新房子已经全部在十一月中旬建好。

难民的房子铺着瓦顶,防雨防风没有问题,但为了赶工期,房屋的砖面上没有涂石灰。水泥砖墙裸露着,看上去没有那么美观。不过难民们没有那么多讲究,他们之前在家乡住的大多是漏风漏雨的茅草顶土屋子,能住上砖瓦房子已经非常高兴了。

以后等难民们收获了粮食,生活富裕起来,再找人涂白石灰也不迟。

不但如此,给难民们修建的屋子也比较小,一千五百泥瓦匠一共建了三千二百间屋子,算下来要三个难民合用一间屋子。不过这也不是大问题:给贫民们建的屋子聚集在小村子里,在屋子和屋子之间留有很大的余地。等第一年应付过去了,第二年等贫民们收获了粮食得了银子了,就可以在预留的空间上扩建屋子。

另外,难民们棉被棉衣不足。

虽然被鞑子掠去时候难民们也是带着棉衣棉被的,这是穷人家唯一值钱的东西了,即便被鞑子掠到辽东去他们也会带着棉衣棉被。但以范家庄的标准来看,这些大明穷苦贫民们的棉衣棉被就十分寒碜——破破烂烂的棉衣,几个人合用的棉被。靠这样的装备过冬,挨冻是难免的。

李植不想自己领地上有人冻病冻死,十月份就让人到周围各州县买了六千张棉被,又订做了六千套范家庄士兵穿的制式棉袄,棉袄上染着大大的范家庄三个字。这些东西到了十一月中旬到位了。李植把它们送到了贫民们的村子,分给贫民们。

这些棉袄都是宽大的,贫民们凑合凑合都能穿上去。当然李植也给贫民们了针线剪刀——棉袄尺寸差太多的话就自己动手改一改尺寸。明代的女人都是会做针线的,改一改衣服都是会的。

农民们听说将军大人过冬的衣服,欢天喜地领了去了。

郑晖组织吏员记录哪家哪户领了几张棉被几套棉衣——这些过冬装备李植也不是白送给贫民们的,这些棉被和棉袄李植花了五千两银子,是要农民第一年收了租子后就归还给李植的。农民第一年种春小麦,估计每户能收入二十三、四石粮食,五口之间刨去吃食还能余下十石粮食换二十两银子,买一些棉衣棉被都是买得起的。

见贫民们过冬准备不足,各种用度都不足,李植怕农民们缺过冬的杂用物资,干脆又每户借了五两银子给农户,让他们缺什么就自己找商贩购买,约好来年收了麦子时候用粮食还钱。农民千恩万谢地拿了银子,却一个个不舍得用,都存了起来。

不过手上有了钱,这些贫农真遇上困难了就有了依仗。

安顿好农民,天气立刻就转冷了,寒冬来了。

第一百六十章 义务教育

李植这天从新农民的村庄回来,走进屋里,便看到崔合正和丫鬟菊儿一起坐在床头,正在那里绣一个手帕。

“你回来啦!”

看见李植回来,崔合高兴地放下了手帕,走上来抱着李植。崔合不但有些孩子气,还十分黏人。成亲后她一看到李植就要黏上来。

李植摸着崔合的后脑勺,说道:“我不在无聊啊?”

“无趣死了!”崔合不满地抗议道。

李植低头把耳朵凑到崔合肚子上,听了听崔合肚子里的动静,说道:“不是有孩子陪你么?六个月了!”

崔合歪着头说道:“可是他不会说话啊!”崔合想了想,突然说道:“我们去放风筝吧?”

李植愣了愣,说道:“你肚子这么大了,能放风筝吗?”

崔合踮了踮脚尖,说道:“我看你放啊,你放起来给我抓一下就好了啊。”

李植点了点头,说道:“好吧,那我们就去吧。”

崔合见李植答应下来,哈哈笑了起来。

李植找出了一个花蝴蝶大风筝,让四个家丁备了轿子抬崔合走,自己骑着马在前面带路。他带着家丁走到一片长满枯草的小山岗上,停了马,让家丁把轿子的前帘打开,让崔合看自己放风筝。

李植穿着厚厚的棉衣,带着手套,亲自放风筝。

十一月的冷风呼呼的刮,李植拉着风筝跑了几步,那风筝就在北风中飞了起来,拖着尾巴往天上窜。被线牵着,往上窜的风筝在风里左右摇摆,打圈圈,仿佛是在挣扎。李植赶紧放线,让风筝一点点飞往高处。

见李植一下子就把风筝放起来了,崔合拍手叫道:“好厉害!好厉害!夫君好厉害!”

李植走到轿子前面,把风筝递给崔合,说道:“来,你来放线!”

崔合眨了眨眼睛,接过了风筝。她刚抓着线圈时候似乎有些紧张,脸上表情很严肃。但随着风筝线被她一点一点放出去,她脸上表情慢慢放松下来。看到风筝在天上越飞越高,崔合渐渐兴奋起来,嘴角向上咧得大大的。

李植看到崔合放风筝的兴奋模样,暗道这还是个喜欢玩风筝的小女人。要是在后世,十八岁的崔合还只是一个到处玩乐的大学新生呢。

放了一盏茶的时间,把线圈放了一半出去,崔合吸了一口气说道:“好累好累,风筝还给你!”

李植接过风筝,慢慢放线,在风里拉来拉去。

崔合在轿子里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拍手赞叹一下。

玩了半个时辰,李植见崔合也有些累了,便说道:“好了,我们回去吧!”

崔合点了点头,说道:“夫君好厉害!抱一下!”

李植走进轿子抱了崔合一下,这才一点点把线圈收了下来。收起风筝,李植骑马带着一行人回了范家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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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库是范家庄里的一名卖油郎。

他本是天o津卫城里卖油的,上有老母一名下有子女一双,日子清苦。天o津卫城里卖油的人太多了,大家的生意都不行,他那时候一个月只能赚一两二钱银子,有时候这点钱都赚不到。没有钱,吴库一家五口人时常要挨饿。吴库那时每日愁眉苦脸,只道要去哪里寻个出路,赚钱吃饱饭。

今年年初他听说范家庄十分富庶,各行各业都能赚钱,便一咬牙搬到范家庄来了。他拜托在纺织工厂做事的外甥做保,把油卖到了范家庄。

范家庄的游击将军大人为了防止大量流民聚集到范家庄,规定只有在李家作坊工作的工人做保后,外来人员才能进入范家庄经商,而且每个工人只能为一户外来商户做保。也亏得吴库从小一直疼爱这个外甥,才得来入范家庄的机会。

到了范家庄,吴库现这里生意果然好做许多。整个城北集市对应城北几千居民,集市里却只有四个卖油郎。更别提范家庄的人富庶,吃油吃得多了。虽然卖油的价格还和天o津一样,但买家就多多了。吴库薄利多销,一个月能赚二两五钱银子。

加上他媳妇在家织布的收入,他家一个月有三两八钱银子收入。这么多银子足够他一家五口人生活了,不但能吃饱饭,还能冬做棉袄夏做单衣,逢年过节吃上肉。

不仅如此,范家庄的房租还便宜。以前吴库在天o津租两间漏雨破屋子要三钱银子每月,而如今吴库在将军大人的别墅里租两间房子,风雨无忧的好房子,只要房租两钱一分。

如今的好生活,是以前吴库不敢想的。

然而今年年底更好的事情来了,将军大人免费给孩子们书读,让孩子们上学堂读书!

读书那是多体面的事情啊?吴库出身贫苦,一辈子也没上过一天的学,最崇拜的就是读书人。每次看到读书人,他都是毕恭毕敬陪在一边,不敢随便说话。就连他大儿子和小女儿的名字,都是他花一百文钱请一个秀才帮取的。

听说在将军大人的产业里做事的人,只要读过书认识字,一年两年下来都会提拔成主管,拿三两,甚至四两银子的月钱,前途和文盲大不一样。

以前吴库毕竟只是个卖油的,出不起束脩钱,没法供两个孩子读书识字。但如今将军免费给孩子上学堂了,这样的好事吴库不会错过,他早早就往官厅里去报了名。官厅里的人说这读书男孩女孩都可以读,男孩一个班,女孩一个班。不过第一批只让八岁以上的孩子入学,吴库的大儿子去读,小女儿再等几年。

十二月二十,学堂就开学了,吴库的长子便去学堂里读书了。

只用了两天,儿子就学会了写名字。

吴库见儿子会写字了,兴奋不已。他拿着儿子写的字到城北集市里四处炫耀,到处告诉别人这是自己儿子在学堂里学的。那些看了吴库儿子“书法”的人都夸吴库儿子有出息,让吴库十分自豪。

这一天,吴库收摊前又在外面炫耀了一通儿子的“书法”,这才回了家。

到了家里,吴库一进门就看到儿子在桌子上用清水练写字,他顿时喜上眉梢——儿子这么用心读书,要不了多久就能识文断字了,那岂不是要出息了?以后儿子长大了若是能给将军大人做事,岂不是也能当上个主管?

吴库把卖油车推到厅堂墙边,走到桌前和儿子问道:“儿子,你写的这是什么字?”

吴库的儿子抬起头来,说:“这是今天先生新教我的字,便是爹的名字,吴库的库字!”

吴库听到这话笑逐颜开,说道:“爹都不会写自己名字呢,你倒是会写了,真出息!”

吴库的儿子抽出一张纸,说道:“爹,我教你写名字!”

吴库闻言一喜,说道:“好,儿子,你教爹写名字!”

吴库的儿子拿出一张白纸,将毛笔蘸了墨在纸上写了吴库的名字,把那两个字交给吴库,说道:“爹,你拿根筷子对着我写的字练吧。”

吴库见儿子写字写得熟练,乐得眉开眼笑,说道:“好!好!我儿子真本事,将来一定比爹有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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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肥皂扩产

如今李植招募了四千新兵,每个月要为这些新兵花一万九千两以上的银子,账面上出现了每个月一万两左右的赤字。

当然,等四千新兵都有了步枪,步枪作坊不再造新枪以后,每个月将减少四千两造新枪材料费,到时候月赤字会降低到六千两。再加上开垦出来的新田两年后会上交地租,一年有三万二千两的收入,摊下来一个月有两千六百两收入,到时候月赤字就会降低到三千多两。

李植有二十多万两的储蓄,这个规模的赤字李植能够承受几年。

但无论如何,李植的账目上出现赤字了,这提醒李植要开拓新的财源了。

李植先想到了扩大目前产业的产出,如今为李植盈利的肥皂、玻璃酒具和纺织产业里面,最有潜力的还是肥皂。肥皂已经推出市场快三年了,需求越来越旺盛。口碑相传,了解到肥皂好处的人越来越多,大江南北想购买肥皂的人也是越来越多。

许敏策每个月贩到江南去的五十万块肥皂,听说都能当月销售完。崔文定贩卖到京城的每月十万块,也是当月就卖完,从来没有积存的,他早就把每块售价涨到三十文了。李植在天o津李家商铺出售的十万块是一上市就被买光,便宜肥皂被一些商贩兜售到天o津附近的州县,以三十文的高价转售。

因为售价太低引来商贩大批购买,天o津的百姓反而买不到肥皂。

李植了解肥皂的销售情况,知道这肥皂的产业还有大大的潜力可以挖。他决定把肥皂产业扩大一倍,每个月再多生产七十万块。

五千块一大箱,就是增加一百四十箱的产能。

不仅如此,李植还要涨价销售,把肥皂卖给最需要的人。

十二月二十五日,李植拜访岳父家,找到崔文定和小舅子崔昌武,和他们讨论扩大肥皂销售的事情。

“泰山两个月未见,越精神了!”

崔文定笑了笑,啐道:“李植你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不过光会说话没用,我差点因为你倒霉!上个月你和骆振定斗的时候,骆振定派人把我的宅子围了,差一点就冲进我家作乱了!”

李植拱手说道:“让泰山受惊了,李植心中有愧!”

崔文定哼了一声,敲了敲茶几说道:“怎么,找我有事?”

李植拱手说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是来和泰山商量扩大肥皂销售的。”

崔文定听到扩大肥皂销量几个字,眼睛里亮光一闪,脸上便有了喜色。不过崔文定是很有城府的人,他脸上欣喜的表情只是一闪而过。崔文定用手指敲了敲茶几,老神在在地说道:“怎么个扩**?”

李植说道:“我准备每个月多向泰山出售二十万块肥皂。”

听到二十万块几个字,崔文定激动得瞳孔一张。他目前每个月贩卖十万块,都有每月一千多两的利润了。每个月增加二十万块,那不是要给他增加两千多两的利润?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李植上门给自己送来这样一个好消息?

崔文定不相信李植会主动上门给自己送来这么一个好事,他看了儿子一眼,想了想说道:“这二十万块,怎么个卖法?”

李植笑道:“加上我原先给泰山的十万块,这三十万块全部以二十三文的价格交货!”

原来李植要涨价,难怪亲自上门。虽说肥皂卖到三十文已经差不多是极限了,再贵很多老百姓就不会买了,崔文定的售价无法再涨。但崔文定略一盘算,知道拿到三十万块,即使李植涨价自己的总利润也要增加不少,心里大喜。

虽然心里欢喜,他脸上却是装出一副生气模样,一拍桌子大声说道:“李植,你这是坐地抬价!”

李植笑道:“如今肥皂供不应求,天o津城里真正想要肥皂的人反而买不到。我准备全面涨价,把肥皂卖给最需要的人。我卖给许敏策的肥皂也要涨到二十三文,我在天o津商铺里卖的涨到二十五文。”

崔文定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李植笑道:“岳丈算一算账?你在京城三十文一块的价格销售,原先卖十万块利润是一千二百两。如今扩大到三十万块,即便我涨了进价,你还是能赚二千一百两,利润比原来多不少!”

崔文定听到李植的话,抚了抚胡须没有说话。

李植看向小舅子崔昌武,说道:“弟弟觉得如何?”

崔昌武笑了笑,看向父亲崔文定。

崔文定闭着眼睛想了想,说道:“李植,京城卖不了三十万块这么多,我肯定要到京畿的其他大城去开新店,很麻烦的!你不能一下子涨价这么多,便宜一点!”

李植笑道:“多开几家店有什么麻烦的?派人去租几个铺面的事情。如今肥皂的名声已经传到各个州县了,肥皂一运到就能铺开销售。不瞒岳丈,我如今十分缺钱,等着肥皂涨价补财政缺口,若是泰山不肯涨价,我就原价卖十万块给泰山。多出来的二十万块,我就卖给别人了!”顿了顿,李植说道:“二十三文钱的肥皂,很多人等着买。”

崔文定听到这话,赶紧说道:“不要给别人,不要给别人!要我是肯定要的!”顿了顿,崔文定说道:“价格就一点都不能少?”

李植摇了摇头。

崔文定一拍茶几,说道:“罢了!那就拿你二十三文的三十万块吧!昌武,这个月我们不要过年了,到各州去开店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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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万块肥皂的新产能给了崔文定,还有五十万块李植决定交给许敏策。许敏策如今随贺世寿在京城活动,在天o津只留下五个掌柜和几十个帮手打理生意。李植写了一封信给许敏策,说要再卖五十万块肥皂给他,不过价格全部涨到二十三文一块。

许敏策通过漕运把肥皂运到苏州、杭州后卖掉,虽然售价也卖到三十文一块,但通过大运河贩卖要给漕工运费。刨去运费和人工,他原先一块肥皂也只有十文多的利润,总利润一个月五千两。一块肥皂三十文的售价也没法再涨了,再涨就不好卖了。李植涨价了,许敏策每块肥皂的利润就只剩五文多。虽然李植给他的肥皂翻了一倍,他的总利润也只是增加几百两。

不过贺世寿如今不是巡抚了,不能再保护李植。肥皂以目前的售价来说毕竟是好卖的货物,李植如今依然给生意许敏策做,算是仗义的了。许敏策是个爽快的人,收到信没有说什么,只快马送回一封信说同意李植的建议。

如此一来,李植就解决了肥皂新产能的销售。

计划翻倍产能并且涨价以后,李植计划一个月出售一百四十万块肥皂,利润预计能从八千二百两涨到二万三千两。只要能顺利交货,李植的账面上就不会再出现赤字了。

李植开始招募两百新工人,扩大肥皂工厂的产能。

第一百六十二章 颗粒火药

李植决定在范家庄城外建个养猪场。

本来京城和天o津有很多富户,肉食需求巨大,京畿附近有大量农户养猪养羊供给这些富户,猪羊肉的价格是相对稳定的。虽然范家庄之前每天要消耗二千多斤肉食,但相对京城的大量权贵来说,这些消耗不算太多。

京城有一百多万人口,这里面起码有十几万官绅勋贵是每日酒肉的,消耗的猪羊数量极大。相应的,京畿附近为这些官绅勋贵供应猪羊肉的养殖户数量也是极大的。

如果范家庄附近的猪卖完了,猪贩子肯定会到京城附近运猪来。范家庄距离京城不过一百多里,雇一辆马车运四头猪到范家庄的成本不过一、两百文。范家庄的肉价如果高于京城,猪贩子两天就能把京城附近的生猪运到范家庄来赚钱。

所以在崇祯九年鞑子入关劫掠之前,范家庄的肉价是十分稳定的,一直处在五十多文一斤的区间。李植给每个工人或士兵每天供应六两肉,一个月也只需要五、六钱银子。

但崇祯九年的兵灾过后,情况却有了变化。

鞑子破关而入后,将京畿附近村落里的猪羊劫掠一空,统统运回辽东去了。

这种情况下,京畿的粮食和肉类供应都不足了。肉价跟着米价一起暴涨,这几个月已经涨到了一百多文钱一斤,让很多富户都吃不起肉了。为了控制支出,李植也把给工人和士兵的三餐有肉改成了一餐有肉。只有等到肉价下降,李植才会重新恢复三餐供荤。

但是打赢了鞑子守住了范家庄,却吃不起肉的事实,让李植很不爽。如今范家庄有了一万农民耕地,大概能年产九万石粮食,这些粮食足以养活三万人。范家庄粮食很快就能自给了。李植决定再建一座养猪场,让肉食也能自给。

能自给肉食,就不会受到崇祯年间的天灾**影响,就不会因为别的地方遭灾让范家庄吃不上肉了。

李植让修好了农民房子的泥瓦匠在城南城墙外选了一块地,开始搭建一个大型养猪场。

募集了新的肥皂工人和四千名士兵后,李植麾下每天要吃肉的人有一万一千五百人,这些人每天要消耗四千多斤肉,以一头猪两百斤,一年六个月出栏,出肉率七成计算,范家庄的养猪场需要饲养一万七千头生猪。

不过李植的气魄更大,他预计以后自己的事业还要扩大,所以预估了一个提前量,最后决定饲养三万头。

这是一个大工程,以五头猪一栏,六个猪栏占一个猪棚来算,也需要建设猪棚一千座。以一个猪倌喂养两百头猪来算,李植需要雇佣一百五十个猪倌。雇佣的猪倌必须是老道的******,李植也给予二两月钱,三餐有肉的待遇。

虽然李植给的工钱很高,但因为集中饲养,很多工作可以集中操作形成规模效应,最后的人工成本和家里散养的农户也差不多。

这个时代没有饲料,土猪要喂麸皮、米糠和猪草,偶尔喂以碎米。猪草是马齿苋,荠菜,七菜等野草,可以在农闲期雇佣农民甚至儿童在野外采摘,提高农民的收入,或者让儿童们赚些零花钱。

猪圈是在十二月六日开始建设的,估计过年前就能建好。李植又让一百名家丁和吏员们四出收购猪仔,先采购一批一千七百头猪仔养起来,以后每个月增加一千七百头猪仔。这样一年半后各批猪仔会逐渐长大,分批出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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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吏员们去购买猪仔后,李植回到枪炮作坊里,开始试制颗粒状黑火药。

现代的步枪子弹使用的火药全是颗粒状火药。颗粒火药能够在同样膛压下让子弹出膛后获得更高的初。使用粒状黑火药的米尼步枪,在威力上会得到很大的提升。

为了对抗多层铠甲的清军,提升米尼步枪的威力是很重要的。

不仅如此,颗粒状火药因为火药颗粒之间空袭较大,燃烧也更加充分。颗粒状火药燃烧后的残渣较少,有利于步枪手清理枪膛。清理枪膛变得容易,火枪的射击度就能得到提高。

李植取来十份步枪用黑火药,将火药放在木碾盘上反复碾压,直到把黑火药碾轧成白灰色。然后李植取来一点和好水的荞麦面,在合成泥的荞麦面上加上一些水,再和稀一些。然后把荞麦面里都倒在了十份碾好的黑火药上面,将黑火药和荞麦面和成一体,变成一团白灰色的团团。

然后李植让铁匠做了一个多孔的铁板,用铁板上的孔洞在火药面团上刮,刮下来一个个火药颗粒,装进盆里。然后再用提前制好的筛子筛除大小不一样的颗粒,只留下大小均匀的颗粒。

筛选后,有一半的颗粒大小不一样,需要重新揉成团再刮成粒。剩下的一半火药颗粒差不多大。李植把这些颗粒分成五份,放在太阳底下晒干,便得到了一种颗粒火药。

李植也不知道对于自己的米尼步枪来说来,火药颗粒大小多大为好。所以他做了不同颗粒大小的十种颗粒黑火药,每种都做五份,然后拿到靶场上去一一试验。

晒干了这些黑火药后,李植用不同的颗粒火药打靶。

大多数颗粒火药效果都一般,有的颗粒太大的甚至不如粉状火药。但有几种小颗粒的火药表现良好,打穿了九十米上的两层清军盔甲。尤其是其中一种,打穿了一百米上的两层清军盔甲。

李植又回到火枪作坊,将表现最好的颗粒火药作为模板,在模板的尺寸左右微调颗粒大小,最后又制成了十种大小略有差别的颗粒黑火药,再次做打靶试验。

这次试验的效果让李植很惊喜:

最好的一种颗粒黑火药打穿了一百二十米上的两层清军盔甲,还打穿了八十米上的三层清军盔甲。

这种新式颗粒火药的性能,意味着李植可以在最精锐清军射箭之前,就对清军骑兵进行火力打击。李植立即让制备定装火药的枪匠们以后就生产这种颗粒火药。

看到新火药的性能,李兴等几个高级军官十分兴奋。

“大哥!你哪来的这么多新点子?太厉害了!”

郑开成说道:“大人明的新东西不断,令人佩服!”

钟峰兴奋地抓着颗粒火药左看右看,说道:“大人太厉害了,这下子碰到鞑子骑兵突阵也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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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军中比试

如今范家庄的市民相对富裕,每月收入不低,除了衣食住行之外还有结余。但是范家庄的娱乐设施还是相对落后,除了几个酒楼茶楼之外就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去了。参考大明其他城市的建设,李植决定在范家庄内修建一个庙宇,让市民们有地方烧香拜神。

庙宇的名字定名为上清观,选择供奉道教诸神,庙宇建在城东。虽然城北修了许多别墅,但城东城西城南还有很多空地,足以建庙。上清观计划建三重大殿,第一重叫灵宫殿,供奉镇守山门的门神,第二重叫做太清殿,供奉太上老君,第三重叫做三皇殿,供奉伏羲、神农、轩辕像。

庙宇外面的广场上设有戏台,每个月中旬戏台上唱三天戏,供百姓观看。

有了庙可以烧香,还有庙会看戏,相信范家庄百姓会活得更充实一些。

修建庙宇的工作李植交给修建完军营的一千泥瓦匠,计划两个月修好。军营在崇祯十年一月中旬就全部修好了,一千泥瓦匠木匠就没事了。如今范家庄高扩张,李植不打算让这一批匠人再回去了,直接让他们在城里修建上清观,建完上清观继续建别墅,总之范家庄一直有事给他们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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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十年一月十六日,范家庄的新一批士兵四千人入营了。

有了这四千人,李植手上的兵力就扩大到八千人,实力又增强了许多。

这八千人李植编为四个团。新建的两个团李植取名为荡寇团和陷阵团,李植任命李老四为荡寇团团长,钟峰为陷阵团团长。同时李植自己不再担任选锋团团长,只担任虎贲师的师长。他调李兴为选锋团团长,任命郑开成为破虏团团长。

虎贲师的士兵月钱高,训练强度也高。士兵们每天在范家庄城外拉练,练行军,练格斗,练打靶,练队列,让战斗力在每一分每一秒都提高。每天有肉吃,而且拿着令人艳羡的三两月钱,虎贲师的士兵们倒是斗志昂然,训练起来没有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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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二十六日,是新兵雷三入营的第十五天。

这十五天训练十分辛苦,甚至比在家耕作的农忙时节还要苦。每天天一亮就被集结号叫醒,被老兵班长带到校场上列队列,一站就是半天。中午吃完午饭后下午打靶,一人打十子弹,然后就练野外行军,一走就是三十里。

但是雷三过得很充实,甚至觉得很刺激。因为这军营里处处都有竞争,人人都在努力争先。

就拿打靶来说,各个新兵营之间都有比试,比哪个营的新兵打靶上靶率高。如果自己所在的营打得好,在八个新兵营中取得前两名,就有奖励,晚上和第二天中午全营士兵的肉食会增加一两。反之,最差的两个营则少一两肉。野外拉练也是一样,各个营之间憋足了劲比试,如果哪个营走得快头两个到达目的地,晚上和第二天中午两顿饭就每个士兵加一两肉。如果是最后两个到达目的地的,就少一两肉。

当兵不就是为了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么,各个营的营长都被这激励措施刺激到,每日打了鸡血似的鞭策新兵们,唯恐落后。

这是团队之间的比试,而军士个人之间也有竞争。班长说了,士兵个人每半个月总结一次训练结果:每个班表现最好的一名士兵可以在军服右臂上别一个红丝带,证明这个士兵是上等兵。上等兵接下来半个月肉食增加一两,蔬菜增加一两,站队列时候站在本班的最前面。

今天,就是雷三所在的班第一次个人训练总结日。

这十五天,雷三表现得很好,每天练队列都能拿到九分以上——每天站队列班长都为士兵们打分,从零分到十分。雷三能在十五天内全部拿到九分以上,表现属于上等了。一个班七个新兵只有三个人做到这一点。

而且雷三打靶打得也很好。打了十五天靶,雷三已经能七十步外十上靶六了。同一个班里,能做到这个成绩的也只有三个人。

而关键的是,能同时在站队列和打靶上表现优异的,在雷三这个班只有两个人,除了雷三就是一个叫做秦老大的新兵了。雷三在十四天内得了二百一十三分,而秦老大得了二百一十一分,死死咬着雷三。

今天是十五天个人总结的最后一天,今天中午的打靶,是雷三和秦老大分出胜负的最后决战。

雷三站在打靶场上,吸了一口气,举起了他已经很熟悉的米尼步枪。

咬开药包一端,打开火门,倒引药,清理枪膛,撕药包另一端,倒颗粒状火药进枪膛,压火药,装子弹,压子弹,雷三熟练地完成了准备工作,瞄准了七十步外的人形木靶。

啪一声枪响,烟雾冒出,雷三射出了子弹。

清膛,装弹,雷三稳稳打出了第二,第三,第四一共打完了十子弹。

打完十子弹,所有打靶的人放下步枪,班长走到一百米外的靶子上观看结果。

“雷三,八枪上靶!”

雷三听到班长的呼喊,兴奋地把拳头一挥。八枪上靶,这已经是雷三最好的成绩了,雷三相信自己能靠这个成绩压秦老大一头。

果然,班长看到秦老大的靶子后喊道:

“秦老大,六枪上靶!”

听到班长的呼声,雷三欣喜地笑了起来,自己比秦老大多两枪上靶,雷三知道自己赢了。除了悻悻的秦老大,五个同班的战友都围到了雷三身边。

“雷三赢了!”

“好样的雷三!”

“雷三这半个月是上等兵!”

班长走过来,笑着拍了拍雷三的肩膀,把一条红丝带别在了雷三的右臂战袄上。

“好样的雷三,这半个月你就是我们班的上等兵了!”

雷三在家里一直被父亲和哥哥轻视,在村里也总是被人欺辱,这是他人生第一次被人这么重视,被人这么夸赞!他看了看围在他身边的同班战友们,咧开了憨厚的笑容。

别上了红丝带,雷三现自己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人群关注的焦点。到了食堂吃饭时候,其他士兵们都时不时看着雷三的右臂,眼神里带着一份若有若无的羡慕。就连食堂里打饭的师傅,看到雷三的红丝带时候都客气了几分。

“上等兵,加一两肉,加一两菜!接好了!”

雷三看着碗里大块的五花肉,又咧嘴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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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东奴细作

崇祯十年一月二十日,过完了上元节,空悬一个月的天o津巡抚一职终于有了人选——由范家庄大捷中立功的天o津兵备道查登备升任兵部侍郎,右佥都御史,担任天o津巡抚。

听到这个消息,天o津的官场或喜或忧。有人羡慕查登备升迁,嫉妒他升迁太快。但更多的人是欢喜的:一个熟悉天o津情况的本地官员担任巡抚,多半会尊重现有的利益格局,不会抢夺其他人的蛋糕。如果是外面调来一个强势的巡抚,谁知道会烧几把火?抢夺多少利益?

新巡抚上任,登门送礼的人络绎不绝,按官位大小一个一个来。一月二十五日,李植暗道该轮到自己了,便带上了银票拜访查登备。

李植走到熟悉的巡抚衙门门口,暗道这衙门依旧这么破,里面的主人却是换了。说起来,李植倒是有些想念贺世寿担任巡抚的日子。贺世寿贪钱是贪的,但拿了钱办事还是爽快的。

李植和门人送上名帖,等了两分钟,便被门人带进了二堂。

二堂里烧着暖炉点着焚香,幽香扑鼻,丝毫没有外面的寒冷萧条,这个查登备是个懂得享受的。查登备见李植进来,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然后才对李植笑了笑。显然这几天他忙坏了,一个个迎接访客,和客人说话说得嗓子都干了。

李植上去要行礼,却被查登备扶住了:“将军何需如此大礼?”

李植站起来后把一千两的银票送了上去。查登备接过银票,点了点头,说道:“多谢游击将军。”

李植听查登备收钱这么客气,还多谢自己,心里一喜。看来自己击败了骆振定之后威名见涨,现在送银子给上官,上官都开始感激自己,而不是像以前那样一个个都当作理所当然的。所谓畏威怀德,有威才有德。

李植拱手说道:“下官不敢!”

查登备说道:“游击将军坐!”

李植坐在椅子上,便听到查登备问道:“若不是游击将军在范家庄大胜扬古利,本官是做不了这个巡抚哩!说起来,这个位置全靠游击将军的功劳。”顿了顿,查登备说道:“那天我看到那么多东奴级,当真是吓了一跳哩!”

李植拱手说道:“大人那时作为兵备道,有运筹帷幄之功,升任巡抚是名副其实!岂是下官的功劳?”

查登备笑了笑,这才说道:“听说游击将军在开垦军田?有多少亩?”

李植拱手说道:“在下买了九万亩荒地,计划全部开垦成旱田佃租给一万灾民。这九万亩旱田第二年开始上交屯田子粒,每年可得屯田子粒一万零八百石!”

听说能得一万八百石子粒粮,查登备很满意地搓了搓手掌。如今军户逃亡严重,天o津的屯田子粒每年都在往下降。李植上缴的屯田子粒能增加,他的政绩就好看很多,若是每个天o津武官都像李植这样开新田,他恐怕就要升官了。想到这一层,查登备看向李植的目光又和睦了一些。

这李植出手又大方,又能出功劳政绩,作为一个下属真是不错。

“游击将军做的不错,如今各地缺粮严重,游击将军为国分忧了。”

“巡抚大人过奖了!”

李植刚刚击败骆振定,如今风头正劲,查登备又是刚升官做事谨慎,所以查登备对李植倒是十分客气。就算查登备要新官上任三把火,也不可能把火烧到李植这么有实力的人头上。

李植也没什么事情求查登备的,见查登备这么客气,暗道这查登备是个识时势的。两人聊了几句,李植便告辞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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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范家庄,郑晖来报,说城外的德远村有一户家庭突然失踪了。

郑晖有点紧张,把事情娓娓道来:

失踪的是一户五口人,是去年李植从鞑子手上救下的难民。这些天德远村的农民白天修水渠,晚上都待在家里。但失踪的这一户家庭不舍得闲着,喜欢晚上出门割猪草,一家五口人一起行动。大前天修水渠时候这五口人缺席了,结果管施工的吏员去他家敲门,现屋里人去房空。一直到今天,这一户五口人也没有回来。

这五口人家里没有被劫,屋里的东西都保存完好,就连箱子里的五两银子都没人动过。这一户人身上没有值钱东西,按理说不会有人对它们动歹心,但五口人就这样从范家庄消失了。

李植听到郑晖的话愣了愣。

难道这户人是嫌范家庄不好回乡了?那屋里的东西也该带走啊!可棉衣棉被如今都没有带走。

李植坐在椅子上想了想。

想了几分钟,李植一拍大腿,大声说道:“糟糕,有细作进城了!”

这一户人晚上提着篮子去割猪草,身上没有值钱的东西,唯一有价值的就是腰牌。这五口人突然消失,不可能是别的原因,肯定是被歹人夺走了腰牌。而歹人夺取腰牌进城,目的只能是刺探情报。

这些歹人必然是想用腰牌进城,刺探一番情报后晚上从城墙上翻出去。

郑晖愣了愣,也很快反应过来,说道:“是呀,大人,这五口人身上没有银子,一定是细作为了进城,杀了这五口人夺走了它们的腰牌!”顿了顿,郑晖问道:“大人,谁会派出细作来刺探范家庄情报,下这么狠的手呢?”

李植站了起来,说道:“我猜是东奴!”

能够组织细作刺探情报,干出杀人夺腰牌的事情,基本上只能是鞑子了。东奴最善细作,他们的暗探遍布大明北疆,大明的大事没有一件东奴是不知道的。所以每次流贼一陷入困境,鞑子就能恰到好处地入塞掠夺,救活流贼。

李植击败了正黄旗,皇太极不可能不派人来刺探情报。这五口人肯定是着了鞑子的道。

李植大声说道:“郑晖!传令下去,关闭四面城门,派士兵巡逻城墙。然后组织士兵在城内搜索,一家一家的搜,找到那一户人丢失的腰牌为止!”

郑晖听到命令,赶紧下去传达了。

李植在正房里来回踱步,思考这件事情。

鞑子的细作想进城刺探情报没那么容易:自己去年起严控范家庄安保,没有腰牌或者城内居民做保不让进城。小孩的腰牌大人是不能用的,女人的腰牌男人也不能用,即便是鞑子细作杀了一户人家夺走腰牌,也只能使用两个成人的腰牌,只能混两个成年人进城。

而且腰牌的号码暗藏规律,不知道底细想伪造腰牌也是不可能的。

这一件事情不算什么大事,鞑子的手段也不算高明。自己如今注意起来了,鞑子的这次刺探肯定要铩羽而归。比较让李植担心的是:鞑子注意到自己了。

自己这个小小的游击将军打残了正黄旗,已经引起鞑子的关注了,这不是一件好事。比如说,李植以后的安保工作要做得更严密了。

李植一声令下,全城的士兵行动起来了,在城中四处搜查细作。

李植在官厅里焦急的等待。不过他很快就得到了结果,中午,李兴押着两个被五花大绑的男人走进了官厅。

“大哥!细作抓到了!是东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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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皇太极的忧虑

朝鲜半岛北面的义州市,一只庞大的行军队伍正在往北面行进。

这是征服了朝鲜,班师回朝的满清军队。长长的队伍一眼看不到边,到处都是盔甲鲜明,骑着军马的清军士兵。

队伍中间,是皇太极的行幸仪仗。

先走过去的是清国皇帝亲营中的六百名“葛布什贤哈”,他们清一色的黑甲黑缨,骑着骏马。葛布什贤哈每个牛录只取两名,都是清国最彪悍的战士,被选为皇帝的亲卫营。

开路的“葛布什贤哈”后面,仪仗最前面是举着十把妆缎伞的队伍。那妆缎伞每把都染着五种颜色,十分华丽,跟在开路的骑兵后面。

妆缎伞的后面,是高高举着的十杆销金龙纛。金色的销金龙纛远高于一般的官纛和织金龙纛,只有最强壮的力士才能举得动。此时龙纛耷拉着长长的穗尾,随着举纛的力士逐渐前行。

再后面是十杆销金龙小旗,再后面是六把双龙扇、四把单龙扇,都是艳服的战士举着。

旗帜和扇子后面是举着各色武器的队伍,有豹尾枪、大马、弓矢、金钺、星、御仗、吾杖等各色武器,每种十个,各由十个力士举着。

这一百多个力士的后面,才是皇太极的华盖车驾。那华盖全有绸缎制成,上面绣满了祥云海浪,牡丹仙鹤,蛟龙猛虎,十分华丽。身材肥胖的皇太极坐在六匹马拉着的车驾上,行在华盖之下。

华盖的两边和后面,是佩刀护卫的一众清国武官。

再后面,则是金、笙、云、管、金钲、铜钹、鼓、唢呐、号等乐器,一路敲打不停,演奏着北国的音乐。

这一套行头,是皇太极从明国降臣那里学来的,自他称帝登基后就一直操持着,用以显示皇帝的威仪。

浩浩荡荡的队伍,一路往北方开去。

这一次,皇太极亲征朝鲜,责其渝盟助明之罪。清军势如破竹连克义州、安州,直逼都城平壤。朝鲜国王李倧惧,率长子及百官遁南汉山,令次子携眷属避于江华岛,向明求援。清军渡汉江,直抵南汉山城西驻营。清太宗遣使谕降。未几,李倧知江华岛陷,援兵皆败,二月乃献上敕印,降于清。

这是清军,或者说后金的第二次进攻朝鲜。十年前,继位伊始的皇太极命阿敏等人率军进入朝鲜。朝鲜屈从于后金的武力威胁,迫不得已与后金议和,虽仍然维持与明朝的宗藩关系,却不得不与后金建立“兄弟之国”的邦交关系。

而这一次,第二次征朝鲜,清军兵锋所至,摧枯拉朽。皇太极彻底打败了朝鲜,朝鲜奉印而降,跪行称臣,再不敢和大明有所瓜葛。

从此在满清东翼再无军事力量可以牵制满清,清军可以专心致志地对付大明。

此时班师回朝的大军中,皇太极摆开仪仗,艳服凯归。

清国内秘书院大学士范文程骑马行在皇太极车驾的旁边,弓着高大的身子和皇太极说话。

内秘书院大学士职掌撰写与外国往来书札,掌录各衙门奏疏、辩冤词状、皇上敕谕、文武各官敕书并告祭文庙谕、祭文武官员祭文,可以说是文臣之。范文程本是沈阳大明人,自努尔哈赤时代就投靠女真人,如今终于位列高位,执掌内秘书院。

范文程看着浩浩荡荡的仪仗队伍,朝清国皇帝说道:“皇上,如今朝鲜降伏,东边再没有牵制,以后攻打大明就可以放开手脚了!”

皇太极摸着嘴唇上的胡子,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我这次攻破了朝鲜,却高兴不起来!”

范文程眼珠转了转,说道:“皇上是在担心正黄旗?”

皇太极没有回答范文程的话。

范文程吸了一口气,说道:“去年正黄旗四十个牛录出征,竟然在明国范家庄城下全军溃败。逃下来的士兵不过四千多人。扬古利战死,白摆牙喇、马甲和步甲几乎是全军覆没,令人触目惊心。而后来细作报来消息,击败扬古利的不过是明国的一个叫李植的卫所操守。皇上,这李植有什么本事,居然能一战击败一万两千人的扬古利?”

清军的士兵对阵大明、朝鲜军队时候往往能以一敌多,在范家庄城下却被人少的李植痛歼。去年八月的那一战,至今让清军许多人感到难以置信。

皇太极淡淡说道:“品公征战一生功勋卓著,不想居然晚节不保,一战输掉了整个正黄旗。”

范文程说道:“正黄旗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恢复元气。好在西路的阿济格掠回了十几万人畜,补充了我大清的人力,否则此次入关得不偿失。皇上去年说阿济格攻明有过无功,确实是一针见血。”

皇太极坐在车驾上思考了一会,问道:“派到范家庄的细作,有回报没有?”

范文程摇了摇头,说道:“皇上,那李植不知道为什么,十分防备细作刺探,把范家庄防得和铁桶一样。没有范家庄城里人的做保,外人就进不了范家庄。而那范家庄城里的居民又对李植感恩戴德,没有一个愿意配合我们的细作的。”

“我们已经派了三批细作去范家庄了,收买当地人的策略完全无法操作。而夺腰牌混进城里的勇士则直接被李植抓了,被杀了。”

皇太极闭上眼睛,许久都没有说话。

好久,他才睁开眼睛说道:“这个李植,实在妖孽!”顿了顿,皇太极慢慢说道:“我感觉,此人迟早会成为我大清的头号大敌,拦在我大清勇士的前面。”

范文程低头思考了一会,抬头说道:“可此人把范家庄防得和铁桶一般,我们的勇士也没法刺杀他!”

皇太极想了想,说道:“再派细作去,一定把范家庄的底细打探清楚。”

说完这句话,皇太极再不多说,只握着车驾上的栏杆,看向远方。

“奴才知道了!”

范文程知道皇太极不愿多说,不敢再问,只弓着身子往旁边挪了挪,守卫在皇太极的一侧。

第一百六十六章 授勋

二月中旬,春风已经吹暖了大地,厚厚的棉衣可以脱下来了。此时,李植名下的九万亩新田的灌溉设施已经全部修好,荒地变成了可以灌溉的旱田。

距离春小麦播种已经不远,范家庄的新农民们给耕牛套上挽具,开始犁地了。

春小麦二月底播种,六月收获,生长期短,本来是长城以北寒冷地区的小麦种植方式。在长城以南的天o津地区,农民一般种的是八月播种,翌年四月成熟的冬小麦,小麦生长期越过一个冬天,产量相对较高。但因为范家庄去年冬天灌溉水渠还没建好,所以只能等到春天播种来种春小麦了。

虽然种的是春小麦,但农民们依旧热情高涨,因为将军大人真的把水车和灌溉渠全修好了,真的给每个农民二十亩旱田。二月上旬,郑百户派人把小麦的种子到了各家各户,就等犁完地,灌溉一道底墒水就可以播种了。

农民们从鞑子手上大难余生,如今有田耕了,以后的日子有着落了,有什么能比这个更令他们塌心呢?

而且今年不同往日,今年还有耕牛使唤。有了耕牛,就能把旱地深耕松土,让小麦的根系长进更深的土里提高小麦的收成。农民每五人就有一头耕牛,以一头牛每天耕六亩地计算,半个月就能把五个人的一百亩地全部犁一遍。

农民们满心地欢喜,赶牛耕地,在田地里忙得热火朝天。

有的农民赶牛时候还唱起了春耕的民歌:

“远望高山雾茫茫,清清溪水绕田庄,布谷声声催春早,催春早,村村寨寨备耕忙,备耕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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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老大是一名伤残的退伍老兵。

去年八月和鞑子一战,马老大右手被鞑子的毒箭射中,伤口化脓溃烂了。伤兵营的军医当时没有办法治疗,只有切掉了马老大的右手。马老大从此成为了只有左手的独臂侠。

马老大那时以为自己完了,再也没法打仗了,甚至劳动也不行了,自家的老母和一对儿女都要饿死,一家人的生活就此完了。

但事情很快有了改观。

将军大人视察伤兵营的时候,说让马老大去学左手写字,六个月后到官厅里做个文员。将军大人说只要马老大学会左手写字,就每个月给马老大二两月钱,还三餐有荤。而且这六个月还给马老大每个月一两五钱的伤员补贴,再送一斗米。

马老大开始时候还不信,以为将军大人是探望伤员时候说的场面话。但后来,官厅里的吏员真的给马老大送来了一两五钱的补贴和米面,马老大才明白将军大人是说到做到的。

马老大从此便进入了全力学习的状态。他找到了一个识字的读书人做老师,每天早早起来学习识字。他一天学十五个字,希望在半年内学会两千个字能够看懂文书。他用毛笔蘸清水练习左手写字,从早练到晚,晚上还点油灯练习到深夜,不知道写坏了多少支毛笔。

马老大不心疼买笔的这些钱,他知道只要自己能在半年内学会左手写字,自己就能得到官厅文书的职位,养活一家老小。他有疑虑——将军大人让自己六个月学会识字,如果自己六个月学不会,将军大人说不定就不要自己做事了。

不过他的这种疑虑,被将军大人的授勋章仪式打消了。

十二月下旬,过年前的时候,将军大人在官厅前举办了一次隆重的授勋仪式。在八月份战斗中立功的士兵、受伤的士兵和战死士兵的家属都被请到了台上,由将军大人亲自颁勋章。

授勋的那天,官厅前围了几千百姓,大家都要看清楚保卫范家庄的英雄。

勋章分四种:特等英雄勋章,奖励给在战斗中表现特别优异,改变了战局的英雄;一等英雄勋章,颁给在战斗中表现突出影响了战局的英雄,以及战死的士兵,由家属代持;二等勇士勋章,颁给临危不乱为战局奠定了基础的勇士,以及受较重伤的士兵;三等战士勋章,颁给战场上表现比较优异的个人。

在几千人的注视下,马老大走上了授勋台,由将军大人亲自颁了一枚勇士勋章,别了在左胸。

那勋章是铜质的,上面纹着两把漂亮的钢刀,钢刀图案上刻着勇士两个大字。

马老大领完勋章,将军大人让他转过身朝围观的群众打招呼。马老大当时十分紧张,用左手朝百姓们挥了一下手,就听到人群中爆出一片叫好声。几千同城的百姓从此都认识了马老大,知道他是个为民杀敌的勇士。

马老大当时脸憋得通红,十分激动。作为一个伤残的老兵,他何时想过自己能得到这样的礼遇?

将军又问马老大左手写字练得怎么样了,说只要三年内能练好字,伤兵补贴不会停!

马老大这才知道,将军大人说六个月只是随口一说,意思是越快学会识字越好,并不是逼他六个月内就学会写字,当时马老大的眼泪就流下来了。

得到了勋章后,马老大每日出门都把勋章别在胸前。范家庄的百姓们看到马老大的勋章,不但不歧视他只有一支左手,反而对他格外的尊敬——连将军都这么尊敬受伤老兵,还有哪个敢对有勋章的老兵不敬?

无论马老大走到哪里,人们只要看到马老大的勋章,就对他彬彬有礼。他去买菜,那些菜贩子帮他把蔬菜一个个放进菜篮子,不让他动手;他去买笔,卖毛笔的商户把毛笔帮他放进怀里才罢休。他去买棉被,卖棉被的商户帮他把棉被绑在背上,绑紧了才让他回去。

众人看到马老大的勋章帮助他时候,都把马老大当作一个英雄。马老大知道,那种情绪真的是尊敬,不是可怜。

每个人都感激马老大为保卫范家庄所做的付出。

但马老大不愿意待在家里吃伤兵补贴,他希望能继续为范家庄出力。马老大依旧是拼命练字,到了崇祯十年二月下旬的时候,他已经学会了两千个字,能看懂简单的文书了。

这一天,他走进了官厅找到郑百户。

“百户大人,我是奉将军命来应募文员职位的!”

郑晖看到马老大左胸的勇士勋章,格外地热情。他招呼马老大坐下,这才说道:“对于立功受伤的伤员,我们这里确实是有照顾政策的!你左手能写字?”

马老大自豪地说道:“我左手能写,我现在认识两千个字!”

郑晖点了点头,说道:“那你便来我这里做个档案室的文书吧,平时就是对各项文书分类保管,只要识字,能分清楚文书的种类就能干!”顿了顿,郑晖说到:“一个月月钱二两,三餐有荤!你愿意做么?”

马老大听到郑晖的话,心里一喜,欣喜地说道:“我愿意做!十分地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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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寻觅水银

二月二十一日,京城消息传来:骆振定被查实贪赃枉法,在天o津镇海营三年任上贪墨军饷五万六千七百两,更有兼并良民家产之罪,私调总兵营军马逐私利之罪,数罪并罚罪不可赦,被弃市于京城菜市口。同时骆家被抄家,所有抄得财产一律充公,以补充骆振定贪污的军饷。

骆振定的家人统统被赶出总兵府,有亲友投奔的投奔亲友,没有亲友投奔的就流落街头。

好在骆振定嘴严,在大牢里没有供出贿赂天o津各路官员的事情,否则这些官员的反击能让骆振定的弃市变成诛族。

消息传来,天o津的官场一震。众官看到骆家的下场,都暗道李植受天子宠眷实在不可欺。那些之前还觊觎李植产业的人们此时一个个都吓得赶紧收手,李植在天o津官场的地位短时间内又稳固了几分。

李植把这些人的反应看在眼里,暗自欣喜。能震慑住这些屑小,李植的财产安全大大提高了。

消息传来的晚上,李植身穿御赐飞鱼服,在范家庄官厅里大宴手下。各个条线的几百管理人员和军官热热闹闹吃了一顿酒肉丰盛的晚宴。酒宴上李植很高兴,一桌一桌地敬酒。众人也十分兴奋,一个个开怀痛饮。

热闹的宴席,向外界昭告着李植在这次斗争中的大胜。

听说觊觎将军产业的总兵被天子弃市,范家庄的百姓们也十分高兴。将军大人的产业保住了,范家庄百姓的好日子就保住了。不少富庶的家庭拿出鞭炮燃放,孩子们在鞭炮旁追逐嬉闹,城里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

闹了一个晚上,范家庄到了亥时才渐渐安静下来。

李植喝了不少酒,第二天太阳好高了才爬起来,看到崔合挺着大肚子在铜镜前梳妆。

李植身上还有些酒气,对崔合说道:“娘子,你这个镜子也太寒碜了,我给你做个能看清楚睫毛的镜子!”

崔合高兴地转身过来,急急说道:“那可是你说的!不准耍赖反悔!”

李植被崔合的孩子气逗乐了,笑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变!”

崔合知道李植又嘲笑她幼稚,一瘪嘴就转头回去了。

李植从床上爬起来,倒是真的决定搞出玻璃镜子来了。这个时代的铜镜效果太差,只能模模糊糊看个眼睛鼻子。

李植要做锡汞齐玻璃镜子。这种镜子用锡汞齐反射光线,用玻璃和树漆保护锡汞齐镀层,不但能清楚照出人脸,而且经久耐用。

不过要做这样的镜子,先要做出锡汞齐合金。锡好办,天o津卫城就有商人经营。李植坐在床上,琢磨在哪里可以大规模搞到水银。想了想,李植没什么头绪,决定去问问。

李植招来了经营碱面的薛员外。薛员外走南闯北,认识的人多。如今李植贵为从二品都指挥同知,见一个商人当然不需要亲自上门,派人传唤就可以了。

薛员外听到游击将军召唤,从天o津城赶了过来。进了官厅见到了李植后,薛员外行了跪礼,这才入座。

听到李植的询问,薛员外拱手说道:“游击大人,据我所知,天o津城里没有商户经营水银!”

李植有些失望,问道:“那我想要大批水银怎么办呢?”

薛员外抚须想了想,说道:“大人可以从药材行买朱砂,然后找人提炼水银。”

“找人提炼水银?找谁呢?”

薛员外侃侃说道:“在下认识一个真道士,他有提炼水银的石榴罐,我将他介绍给大人!”

李植答道:“全赖薛员外介绍了!”

薛员外说道:“这道士叫曹守道,住在天o津卫城里。如果大人要看道士现场演示,不如和我一同去道士家中找他!”

“那便一起去!”

李植带着几个家丁举着旗牌打着旗帜,和薛员外骑着马往天o津卫城行去。李植进了天o津城,现那道士的屋子位于城西,是一个两进的小院子,布置得颇为雅致。李植看到那院子,就觉得这是个真道士。

薛员外拍了拍院门,一个头挽总角的孩子打开了院门。薛员外道明了来意,那孩子便跑进院子里报信去了,过了一会,一个头戴逍遥巾身穿法服的道士来了,把两人迎进了院子。

院子里摆着一个丹炉,厢房里摆满了大大小小的陶罐,看来这是个会炼金的道士。

那道士高高瘦瘦的,留着长长的胡须,衣服里插着一个拂尘。他也不摆架子,见到李植的行头就下跪行礼,这才站起来说话。

“在下天师派小道,道名曹守道,道号灵虚散人。见过大人。”

李植好言问道:“曹道长会提取水银么?”

“在下会的,便是用石榴罐提取!大人若是想看,贫道可以现场演示!”

“那本官就看一看!”

曹守道带两人进了屋,取出一个陶器罐子来,说道:“此便是石榴罐!”

李植点了点头。

曹守道又从厢房一个陶罐里摸出一个纸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包磨成粉末的朱砂。

他将朱砂粉末填入石榴罐内,到九分满的程度。然后在罐颈内塞满稻灰。取出一个与罐口大小一致的瓦片罩盖,中间开有透孔,并用细丝在瓦盖上绑十字线,将其拴牢在罐口。

曹守道把石榴罐反转,插在孔径相同、有一定深度、盛满水的“水罐”之上。二者之间的接口加以密封,然后将这两只相衔在一起的套罐悬挂于“丹灶”之内,水罐的下面与四周都用土填实,仅露石榴罐暴露在土面之上。

再下一步,是在土面之上安置炭火,于石榴罐四周及顶面进行烘烤。朱砂的主要成分是硫化汞,受热会分解成硫和汞蒸气。汞蒸气有剧毒,但是曹守道的装置是密封的,汞蒸气全部流进了下面一个装冷水的水罐里冷却。

果然,加热没多久,就看到有液态水银出现在下面的罐子里。

第一百六十八章 玻璃镜

李植看见老道士提炼出水银,心里欢喜,便说道:“曹道长,我要用大量的水银,以后你便专门为我提炼水银如何?我给你月钱四两,三餐有荤的待遇。”

曹守道听见李植的话,面有难色,说道:“大人,小道每日忙着炼丹,是要求那长生之道的,恐怕不能为大人炼水银。”看了看李植的脸色,曹守道说道:“不若我把这提炼水银的方法一百两卖给大人,大人另找人去操作便是了?”

李植看了看曹守道,觉得这道士还挺会赚钱,一开口就是一百两。李植笑了笑说道:“一百两太贵了,道长便宜些。”

曹守道看着李植说道:“这提炼水银的法门也算是我师门的一项秘法,有许多关键细节。我的秘法不似其他方法,能筛除朱砂中的杂质,提取纯正水银,更能保住操作者的安全。我一百两卖给大人算是便宜的了。若是再低,就对不起师门的先师了。”

原来他的秘法还能除去朱砂中的杂质,那确实比较值钱。李植见他说得有模有样,不再杀价,说道:“那就一百两吧,我买你这一套方法。不过你要随我去范家庄,把这套方法传授给我的人,教到他们能独立操作为止。”

曹守道说道:“那是自然。”

解决了水银的来源,李植又在天o津城里买了些锡块,回到范家庄开始试制玻璃镜子。

李植找来几块锡块,切开丢在水银里。锡是溶于水银的,但是锡块在空气中会形成一层致密的氧化膜,有了这层氧化膜锡就没法溶入水银了,所以要切开。不过李植在房间里等了一会,现溶解得很慢。

以这样常温时的溶解度,锡和汞融为一体要好长时间,李植等不及了。

李植干脆把水银和切成小块的锡块放进小陶罐里,在院子里用小火加热。水银沸点是三百多摄氏度,小火加热的温度低于三百度,只是让水银化为液态,不会让水银沸腾。不过水银在沸点以下也会挥,其蒸气有剧毒,所以李植人走得远远的。

等那水银和锡都融化了,李植长吸了一口气,这才屏气走了过去,把小炉子里的火弄灭了。

李植屏气用棍子搅拌液态的水银和锡,现二者已经互溶,成为了锡汞齐合金。

李植憋了一会气就走到远处透透气,然后回来操作。这样来回跑了十趟,李植现锡汞齐冷却凝固了,成为了一摊固态金属。

李植去玻璃作坊里取来一块人脸大小的平板玻璃,作为镜子的模板。

他回到院子里,再次加热熔化锡汞齐合金。等锡汞齐合金变成液体,李植找来一把小刷子,屏住气息将锡汞齐合金刷在了平板玻璃的一面上,刷了厚厚好几层。

每刷几下李植就要去远处透气,刷人脸大的玻璃用了李植一刻钟。

然后李植等玻璃上的锡汞齐凝固。等了半个小时,玻璃上的锡汞齐变成了固体,李植举起那片玻璃正面一看,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脸庞。

穿越这么久,李植还是第一次看清楚自己的样子。李植的第一反应是这张脸怎么和穿越前的自己这么类似,起码有八、九分相似。两张脸若是先后出现,恐怕旁人要以为是同一个人。

那镜子没有后世的铝镜子明亮,有一点点暗,但足以看清自己的毛肤色了。说它暗是和后世的镜子比,比起这个时代只能粗粗看清人影的铜镜,那是好了不止一点点。

这镜子算是做成功了。

李植心情大好,又用刷子给镜子背面的锡汞齐涂层涂上厚厚几层树漆做保护层,这面镜子才算完工。

做出了这面玻璃镜子,李植先给崔合送了过去。

崔合正在屋子里绣花,看到李植拿过来的玻璃镜子,眨了眨眼睛仿佛有些不相信。

“天底下竟然有这么清楚的镜子啊?真的能看清楚睫毛呢!”

李植说道:“我没耍赖吧!”

崔合对着镜子左看右看,百看不厌,说道:“原来我生得这么好看的?”

李植笑了笑,说道:“我家娘子是最漂亮的了!”

崔合闻言脸上一喜,竟有些脸红了,不好意思再去看镜子。想了想,崔合说道:“夫君好厉害!”

李植笑道:“这面小镜子给你了,你慢慢研究吧!等我做了大镜子,再给你大镜子。”

崔合欣喜地接过了镜子,小心地把镜子放在了桌子上。

试验造好了镜子,李植就开始组织人手批量生产了。

这玻璃镜子在这个时代是绝对的奢侈品,李植决定卖个高价,那自然就要重视保密工作。李植决定把镜子的原材料配置、锡汞齐烧熔、锡汞齐刷镜面和刷生漆保护层全部分开来,每种工序交给一个人操作。这样就算有人买通一两个工人,也没法知道镜子的制造方法。

当然,李植还从源头上控制着秘方——透明玻璃只有李植能生产,没有大块的透明玻璃就没法生产镜子。

李植找了五个工人生产镜子。李植不需要这种镜子产量很高,五个人一天能生产二十面大小镜子,已经足够李植销售了。

看见镜子经过自己手上生产出来,五个工人围着镜子上看下看,说不出的惊讶。原来世界上竟有这么清晰,可见毫的镜子。工人们对将军大人惊为天人,不明白将军大人怎么能想出这样高明的法子。

将军一定是鲁班下凡吧?

李植拿生产好的镜子给手下们观摩,李兴看到镜子第一反应是往旁边一躲。

“大哥,这是妖法吧,把我的脸全装进去了!”

李植啐道:“什么妖法,镜子你明白吗?”

李兴这才又看了一会,冲镜子咧了咧牙。

郑开成对着镜子看了半天,赞叹道:“大人,这镜子也太清楚了,我终于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子了!”

李老四看了看镜子,赞叹道:“东家太厉害了,能生产这样的镜子!一定好卖!”

钟峰抓着镜子看了会,说道:“大人这镜子太好了,送个小的给我吧。”

李植把镜子分为三种,第一种是手掌大的小镜子,装在一个木匣子的盖子上,可以随身携带,售价十两。

第二种是人脸大小的镜子,可以在镜子里看清楚自己的整个面容,镜子外围用铜框包着,售价三十两。

第三种是一米多高的衣冠镜,可以在镜子里看清楚自己的全部身子,镜子外面用木框包着,售价一百五十两。

当然,做好了镜子还要做好营销工作。否则把光溜溜的镜子放在店里卖,不知道要多久才会被富户们接受,才会有客户购买。要想客户知道这种新产品,最好的办法就是让社会最上层先把这种产品流行起来。

二月二十八日,李植做好了三十面一米多高的衣冠镜,派人送到京城,进献给了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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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御赐衣冠镜

大明天子朱由检看着衣冠镜里的自己,久久没有说话。

那光洁的镜子里,朱由检看到了自己的全身。自己脸是什么模样,自己的鼻子是什么样,嘴巴是什么样,自己上身如何,下身如何,全看得清清楚楚。就连自己下巴上的胡须,都能一根根看得清楚。

许久,朱由检才吸了口气,说道:“原来朕长得是这个样子!”

王承恩对着旁边一面镜子也照了一通,笑道:“原来奴才长得是这个样子!”

朱由检说道:“王承恩,今日朕知道了,你没有朕好看!”

王承恩笑着说道:“奴才哪里敢比皇上好看,皇上是天子,是天下百姓的人样儿!”

朱由检哈哈大笑,又转过身在镜子里看了看自己的后背。

“原来朕的背面是这样的!”

看了好久,朱由检才坐回御座,缓缓说道:“这个李植当真是个巧匠,居然能做出这么大的镜子,朕只见过西夷贩运过来的小镜子,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玻璃镜。听说肥皂也是他做的,难怪他能养得起四千家丁。”

王承恩说道:“皇爷,这个李植又能打仗,又能工造新鲜物事,是个人才啊。”

朱由检轻蔑地笑了笑,说道:“可惜他不会读书,不懂圣人之学,也只能做个受人驱策的匠人武夫。”

王承恩说道:“皇爷说的是,不过一武夫耳!”

“这些跋扈武夫,十分难管束。”朱由检从御案上取出一份安庆巡抚张国维的上奏,说道:“你看,这个左良玉打了一个胜仗,就骄横得不得了。巡抚让他追击贼众他不追,反而在安庆放兵劫掠妇女,真是胆大包天。”

王承恩看了看朱由检的脸色,试探说道:“这左良玉确实骄横!”

朱由检吸了一口气,说道:“可如今,环顾左右竟无人可用。不依赖这些骄狂的武官,朕还能依赖谁?”顿了顿,朱由检狠狠说道:“等平灭了流贼,朕一定狠狠处理这些跋扈的武官,让他们知道骄横犯法的代价!”

王承恩见天子说出这种秋后算账的话,暗觉不妥。武官也不是傻的,皇爷对武官虚与委蛇,武官也是能察觉到的,到时候武官心里有顾忌,事情更加难办。但王承恩又不敢说明,只敢拱手说道:“皇爷圣明!”

朱由检抬起头来,说道:“还是这个李植让朕放心。朕帮他除了骆振定,他就给朕送来了这价值不菲的镜子表忠心。这镜子多少钱一面来着?”

“按奏章上说的,要一百五十两一面。”

“那三十面就是四千五百两,这李植不比得左良玉之流。如今烽火四起,百官推诿塞责,白花花的银子花下去找不到一个能战的武官。而这个李植不花朝廷银子,养家丁为国驱策,能守能战。若我大明多得几个这样的将领,何愁九州不平?”

略一思考,朱由检说道:“这些镜子,给六个阁老,六部尚书,还有左都御史一人送一面去。剩下的送入后宫,给周皇后、袁贵妃和几个妃子一人一面。”

王承恩算了算,说道:“皇爷,兵部尚书空悬无人,那送镜子的大臣只有十二个。加上皇后、贵妃和妃子九人,还余九面!”

朱由检想了想,说道:“在乾清宫也放一面。朕每日也看看自己的服饰周正否。”

王承恩咧嘴说道:“那还余八面哩,皇爷。”

朱由检笑了笑,说道:“那给你一面,剩下的七面存入库中吧。”

王承恩等得就是这句话,笑着跪下说道:“奴才多谢皇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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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孔贞远得了天子御赐的衣冠镜后,来参观衣冠镜的人络绎不绝。孔贞运干脆把镜子放到了大堂上,由诸位客人观看。

这一天,赋闲的东林领袖钱谦益来到了孔贞运的家里,也来观看御赐的衣冠镜。

孔贞运作为辅相,是东林党中权位最高的。而钱谦益作为东林领袖,又是东林党中名望最高的。孔贞运和钱谦益来往密切,十分熟悉。钱谦益来孔宅甚至都不带名帖,门人打开门一看到他,便急急把他引到了正堂上。

正堂上,礼部尚书贺世寿正和孔贞运议论人物,突然看到钱谦益背着手走进来。两人赶紧站起来迎接钱谦益。

孔贞运指着钱谦益笑道:“受之也来看衣冠镜了!”

钱谦益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你的宝贝衣冠镜在哪里?”

孔贞运往身后一指,说道:“便在那里!受之自己去看!”

钱谦益走到那衣冠镜前面,左看右看看了好久,感慨道:“好个镜子,毛皆可见。活了五十六年,我是第一次知道自己全身是这副模样!”转身看了看孔贞运,钱谦益说道:“天子送了个宝贝给你!”

孔贞运走过来,得意说道:“受之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清楚照人的镜子吧?”

钱谦益笑了笑,一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脸面大小的玻璃镜,说道:“我早有玻璃镜子,如何会是第一次见!”

孔贞运笑着和贺世寿说道:“受之是个富得流油的士绅,早就从西夷那里买了镜子!”

贺世寿问道:“受之这镜子多少钱一副?西夷那里得来的镜子,怕是要一百两吧!”

钱谦益得意地答道:“这是郑芝龙送我的,不要钱。”

孔贞运不喜说道:“郑芝龙好生偏颇,他怎么不送我一副?”

钱谦益笑着为郑芝龙推脱道:“如今你有天o津李家的衣冠镜了,还要郑芝龙的西夷小镜做什么?”把镜子收进怀里,钱谦益冲贺世寿说道:“函伯提拔的这个李植,好锐气。先是斩了马守应,接着又斩了扬古利。先做玻璃酒杯,现在又做这价值百金的大镜子。他本事要通天哩!”

贺世寿说道:“这个李植,是个识趣的。我一手提拔了他。如今有他在天o津,我才好做官哩!”

钱谦益啧啧了几声,啐道:“你倒是找到奥援了!”呵呵笑了一声,钱谦益又说道:“要学那侯恂和左良玉的事?李植靠得住否?”

孔贞运见钱谦益说起了政事,担忧地说道:“受之,我在朝中观察,觉得如今奸相温体仁日盛一日,似乎要攻击我东林诸贤,不可不防!”

钱谦益笑了笑,说道:“由他去!”

孔贞运皱眉问道:“由他去?若是被它成了事,那便不妙。”

钱谦益笑道:“天子如今多疑,喜欢制衡。如今温体仁想掀翻我东林,最终天子肯定要疑他,他是搬石头砸自己脚!”顿了顿,钱谦益又说道:“而且我东林这几十年的根基,在朝中内外的势力,又岂是他小小一个温体仁可以掀动的?温体仁做这局面的唯一结果,就是毁了他自己。”

孔贞运和贺世寿想了一会,纷纷说道:“受之高论!”

“贺世寿受教了!”

第一百七十章 镜子的需求

送了三十面衣冠镜给天子后,天子把其中一些赐给大臣,引起许多人的注意,玻璃镜子的需求逐渐出现了。李植在京城和天o津的商铺里每天都能销售十几面镜子,虽然不能把李植生产的镜子全部卖完,但也给李植带来了不菲的收益。

三月一个月,李植卖出了小镜子三百二十四面,脸庞大的中型镜子一百三十七面,较大的衣冠镜二十八面。

最畅销的还是小镜子,虽然只有巴掌大小,但胜在便宜,也勉强能满足妇女们梳妆打扮的需求了。买中型镜子的人就少多了,这年头三十两银子能买半个小院子,愿意为一面中型镜子花上三十两的还是不多,毕竟大富的人家还是有限的。而一掷百金购买衣冠镜的,那都是权贵豪商。购买衣冠镜的二十八个客户来买镜子的时候都是派家人来买,而且派出的家人都是前呼后拥。

三月份,镜子为李植带来了一万一千两的利润,抵得上纺织工厂的利润了,十分可观。

不过李植觉得这镜子的利润应该还能增长,这一天,他正在天o津卫城的店里琢磨怎么增加镜子的销量,看到巡抚查登备的侄子查云克带着两个仆人骑马行了过来。

查云克看到李植,跳下马来大声说道:“我在范家庄没找到游击将军,原来将军在这里!”

如今查登备做了巡抚,他的亲属家眷也跟着鸡犬升天,成为天o津举足轻重的人物了。巡抚的侄子虽然没有官衔,可他经营的生意实际上是巡抚查登备的生意,这影响力也过一般的官员了。李植不敢怠慢,拱手说道:“李植来卫城看看门店,没想到却让查公子奔波了!”

查云克笑了笑,走到李植的店里又看了看那衣冠镜,在镜子前面照了照,说道:“游击将军这衣冠镜,当真是稀奇的好东西。”

李植笑道:“查公子要买一面么?”

查云克说道:“买一面就买一面,我也时常看看自己的样子!”

李植欣喜于生意上门,正要让人帮查云克包装镜子,却听到查云克说道:“游击将军,我来是和你谈生意的!”

李植笑着问道:“谈什么生意?”

查云克说道:“我今年和你买一千面中型镜子,贩卖到倭国去。”

李植卖的镜子比西方人的镜子便宜,产品在倭国有竞争力。而且倭国盛产白银,物价颇高,查云克卖镜子过去有利润可图。

李植见有大买卖上门了,心里欢喜,但脸上却镇定地说道:“查公子要这么多镜子啊?”

查云克说道:“游击将军开个价吧!”

“二十八两一面,不能再少了。”

“游击将军诳我,我一次进一千面,你只给我少二两银子?”

李植笑了笑说道:“我这镜子生意越做越火,估计再过两个月就要涨价哩,二十八两给你不高了!”

查云克啐道:“游击将军倒是把以后的预计当做现在的收成了!拿预计的事情和我谈价格。”

“那你说多少?”

“二十五两,不能多了!”

“查公子开玩笑呢?”

李植笑了笑,和那查云克讨价还价,说了大半天,最后定了以二十七两一面的价格卖一千面中等镜子给他。生意定下来了,李植却没有这么多存货。查云克也不急,说六月他才出海,让李植六月前备齐货给他就成。

查云克第二天就运来了二成的货款五千四百两,作为订金。李植就让镜子作坊的五个工人停止了大衣冠镜的生产,全力生产中等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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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镜子的需求,还在一点点酵。

陶器坊陈家的丫鬟环儿这天坐在小姐房里,一边吃着黄瓜片一边和小姐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

“小姐你知道不知道,隔壁刘家的三小姐买了一面大玻璃镜子,花了三十两银子。”

陈家小姐问道:“这么贵的镜子啊?比铜镜好么?”

环儿吞下一片黄瓜,说道:“这玻璃镜子有三种,小的巴掌大,十两;大的人脸大,三十两;最大的一百五十两。听刘家的翠儿说,那镜子比铜镜好多了,不但可以看清楚人脸,连眉毛眼睫毛都可以看清楚。”环儿又捏了一片黄瓜塞进嘴里,侃侃说道:“那镜子是城东李家造的,就是卖肥皂的城东李家。”

“城东李家造的东西,想来定是不差的。”陈家小姐想了想,说道:“环儿,你去刘家把镜子给我借来,若是好的,我们也去买一面。”

环儿愣了愣,说道:“这么贵的物事,刘家不借给我怎么办?”

陈家小姐说道:“不会,刘家的三姐儿最喜欢炫耀,她有好东西肯定愿意借给你展示展示。”

环儿听到这话,想了想,便弃了黄瓜片,往刘家去借镜子了。她找到了刘家三姐儿,说明了来意,便听到那三姐儿得意地说道:“自从买了这个镜子,来借镜子观看的人就要踏破我的门槛,真是挡也挡不住。得了,刚好黄家小姐把镜子还来,我便借给你们看看吧。”

三姐儿让丫鬟翠儿取来了镜子,用一块红绢盖着交给了环儿,说道:“这可是三十两银子的镜子,你可拿好了,别摔地上摔碎了!”

环儿满口答应下来,欣喜的拿了镜子走回陈家。

走到半路环儿忍不住,偷偷打开红绢看了一眼。她对着那玻璃镜子一看,便看到自己的眉眼清清楚楚地印在了那镜子上。环儿还从来没有看到过自己这么清楚的样子,当时她就吃惊地叫了一声,差点把镜子摔在地上。

原来看仔细了,自己长得还挺好看的。

环儿美滋滋地走回小姐闺房,把镜子交给小姐,说道:“小姐,真的和你说的似的,刘家三姐儿把镜子借给我了。”

陈家小姐笑了笑,把镜子放在桌上,揭开了红绢。

看了镜子一眼,陈家小姐就哎呀一声叫了出来。

“原来我仔细看是这个样子的!”

环儿凑过来看了看小镜子,说道:“小姐你长得顶漂亮的,仔细看比我好看!”

陈家小姐眼睛一转,啐道:“仔细看比你好看?你怎么知道自己仔细看的模样?你路上偷偷看了?”

环儿愣了愣,才知道自己说漏嘴了,讪讪说道:“我就偷偷看了一眼。”

陈家小姐哼了一声,不再教训环儿。她对着镜子左看右看,看了半天说道:“有了这个镜子,画眉毛涂胭脂才知道该怎么涂,不会像对着铜镜时候那样模模糊糊了。”

想了想,陈家小姐说道:“这真是好东西,不过我们不需要这么大的,有个巴掌大的就够了。环儿,你到箱子里取十两银子,去买一面十两的小镜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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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 扩大的买卖

从一品都督同知,登莱总兵耿应节是土生土长的天o津人,范家庄大捷后,他从天o津副将升为登莱总兵。虽然调到登莱做总兵,他依旧把小女儿留在天o津。每隔几个月,他就回天o津看一看。

四月上旬,他又从登州回到天o津,看一看女儿。

耿华一看到耿应节,就眼睛一红,扑到了耿应节的怀里。

“爹爹,你可算回来了!”

耿应节笑着拉开耿华,说道:“我不在,有人欺负你了?”

耿华红着眼睛说道:“爹爹和哥哥不在,他们都欺负我。爹爹,我也要去登州!”

耿应节笑道:“登州没有天o津繁华,你从小在天o津长大,以后嫁个天o津的郎君,多好。要是跟爹爹去了登州,那里满眼都是穷兵汉。”

耿华嘟囔道:“天o津也全是穷兵汉”但她话说了一半就停住了,转口撒娇说道:“爹爹,你这么久才回来一次,要给我买好东西!”

耿应节笑了笑,问道:“买什么好东西?”

耿华说道:“买镜子,隔壁秦家姐姐买了个城东李家的衣冠镜,别提有多清楚了,连眼睫毛都能数得过来,用来梳妆打扮最好了。”

耿应节愣了愣,说道:“我也听说了这个镜子,听说在京城已经流行起来,大户人家都买有一面。”

耿华拉着父亲的胳臂,说道:“爹爹给我也买一个衣冠镜!我涂胭脂时候要用。我再不打扮漂亮些,嫁不出去了!”

“嫁不出去?来提亲的都快把门槛踏破了,你是一个都看不上。”耿应节笑道:“那衣冠镜可不便宜,听说要一百五十两一面!你就喜欢这些新鲜玩意,玩个几天就丢一边去了。”

耿华抱着耿应节的胳臂,眼巴巴地看着父亲。

耿应节拿娇滴滴的女儿没有办法,一拍手说道:“好罢,给你买一个,下午我们就去李家的店铺里买一面来!”

耿华放开耿应节的手臂,欢乐地拍起手来。

耿应节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爹爹如何?”

耿华拍手说道:“爹爹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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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份,玻璃镜子的销量越来越大,已经把李植三月份的积存镜子全部卖出去了。李植赶紧又雇佣了五个人增加人手制造镜子,赚更多的银子。镜子比玻璃酒具的利润还要高,李植把玻璃酒具的产量都压缩了一些,腾出产能来生产镜子的玻璃。

这天李植正在玻璃作坊里研究怎样提高产能,听到家丁来报告,说有天o津中路管粮通判余毕池拜见。

天o津镇分为五路,其中中o路包括天o津卫城和范家庄。天o津中路管粮通判管理天o津中路的粮草军饷,是天o津中路武官眼里的大红人,一般的游击参将见到他都要恭敬行跪礼。但李植主要力量依靠家丁,家丁的粮草一直是自筹,所以他也没有把这个通判太当一回事,只是去拜见过一次就没有往来了。

通判亲自跑到范家庄来做什么?李植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回到官厅。走进二堂,李植看到管粮通判余毕池带着一个面容清瘦的中年人已经坐在那里等待了。

见到通判,李植没有行跪礼,而是拱手作揖说道:“通判大人亲自来访,有失远迎。”

通判余毕池知道李植是个有实力的,连总兵骆振定都被他干翻。而且李植对一千营兵的军饷粮草也不太上心,余毕池多给一成少给一成李植都可以。反而是余毕池忌惮李植的实力,分配粮草时总对李植另眼相看。

余毕池对李植不行跪礼倒也没有什么办法,只是拱手说道:“游击将军别来无恙!”

通判又指着旁边的中年人说道:“这是舍弟余毕仁!”

那个中年人拱手行礼,唱道:“余毕仁见过游击将军大人!”

李植听到来人的自我介绍,知道这是天o津八大商号之一的余家余毕仁。余家经营粮食,利用余毕池管粮通判的身份调集船只,从运河进来大量的南方大米在京畿销售,获利匪浅。这兵荒马乱的年头,北方越来越依赖南方的粮食供给,余家的生意是越做越大。

这余毕仁来找自己做什么,难道他也要买镜子?

李植正在那里琢磨,就听到余毕仁说道:“游击大人的镜子生意越做越大,令人羡慕!”

李植呵呵笑了笑,没有回答。

余毕仁说道:“在下想每个月和游击大人购买三百面小镜子,贩到南方去售卖!”

原来真是买镜子的。

李植笑道:“余公也要买镜子?”

余毕仁说道:“不少漕船回南方都是空船回去,不贩卖些东西实在太可惜了。游击大人的镜子十分新奇,一定有销路。”

李植笑道:“这镜子要用透明玻璃做成,成本颇高!”

见李植一上来就说成本高,余毕仁知道李植这是要讨价还价了,拱手说道:“在下一年买三千六百块镜子,游击将军大人能让利多少?”

李植突然想到这余家做粮食买卖,自己是不是可以跟他买些养猪的麸皮和米糠呢。如今李植养着大量的猪仔,每个月需要大量的麸皮和米糠,靠小商贾从各地贩卖推高了价格,如果有余毕仁从江南大批贩来,成本会低一些。

“余公,我想和你买大量的麸皮和米糠,不知道可行否?”

余毕仁闻言一喜,拱手说道:“麸皮和米糠是贱物,我在南方积存甚多。游击大人要的话,我可以运来便宜卖给大人!”

李植这才欢喜说道:“如果这样的话,我的小镜子可以便宜些,九两一面卖给余公!”

余毕仁说道:“游击大人再便宜些!”

“已经是成本价了!”

“游击大人说笑了!”

“确实是成本价!”

和余毕仁讨价还价一番,李植最后死死咬住了九两银子的底价,和余毕仁说好了三百面小镜子一个月的生意。李植又和余毕仁订下了买麸皮和米糠的生意,让余毕仁以优惠的价格从江南运来这些猪食。

谈了一个小时生意,双方都比较满意,通判余毕池便带着弟弟回卫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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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通知,周五上架。

突然听到这个消息,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改天再写个上架通知和感言。

谢谢读者们一直以来的支持,希望大家能继续支持。

第一百七十二章 骑兵和手铳

四月上旬,李植的镗床已经造好了三个月,工匠们已经生产了六千多把新枪。李植的四千新兵已经人手配备一把米尼步枪,并且每天打靶。

经过几个月的射击训练,大多数新兵都能在两百米距离打中人形靶,平均下来十次射击能上靶八、九次。再练几个月,估计士兵们就能次次上靶了。

李植如今拥有八千士兵,这些士兵配备米尼步枪,战斗力远强于这个时代的其他步兵。说能以一敌二是保守估计,说的是对上经久战阵的清军。如果对手是流贼山贼,李植的步兵能以一敌三,甚至以一敌四。

李植的炮兵部队同样强大,李植用铜体铁芯技术改造了这个时代的火炮,同时又给炮车装上了轴承,极大提高了野战六磅炮的机动力。李植用铁模铸炮,废品率很低,几天就能铸造一门火炮。部队配备火炮众多,火力十分凶猛。

但是李植的部队仍然有短板——骑兵不行。

李植到现在都没有组织正规的骑兵,有的士兵是有战马的,但那只是骑马步兵,真打起来还是要下马用步枪射击。真正马上战斗的骑兵,李植的部队里一个也没有。

即便是流贼的塘马,冲击力也远强于李植的骑马步兵。

没有骑兵,军队就没有冲击力,完全依赖于步兵和炮兵的射击。而且没有骑兵保护侧翼,步枪手们随时面临被骑兵集群冲击侧翼的危险。如果侧翼被敌人的骑兵冲垮,整个战阵就会动摇甚至崩溃。

更别说需要骑兵机动力的追击战了。没有骑兵的部队无法追杀逃兵,打赢了只能是小胜,而一旦溃败就是大败,十分凶险。

而且骑兵还可以扮演斥候的角色,四出刺探敌军情报。如果没有可以对阵敌人厮杀的骑兵,就没有可以收放自如的斥候,在战场上就是睁眼瞎。虽然李植的望远镜让李植可以看到几里外的情况,但再远处的情况,李植就完全不知道了。

为了适应未来的战斗,李植迫切需要建设一只强大的骑兵队伍。

李植部队原来就有两千多匹战马、驮马:其中战马七百匹,驮马一千六百匹。击败扬古利后,李植又在战场上缴获了一千一百匹战马,如今李植共有战马一千八百匹。

利用这些战马,李植决定成立三个骑兵营,合计一千五百名骑兵部队。骑兵的士兵,就用久经战阵的选锋团老兵。

这些老兵不但是见过血的战士,而且一个个都练了两年的格斗,他们的刀剑搏杀技巧在李植军中是最强的。而且这些老兵都配有历次战斗缴获的军马,骑术娴熟。骑兵要突阵搏杀,李植只能选他们。

李兴现在是选锋团团长,听说李植要把他麾下一千五百士兵变成骑兵,李兴有些愣。

“大哥,骑兵近身肉搏我也不会啊!”

李植笑了笑,说道:“近身肉搏是最后一招,我给你的骑兵装备手铳,打完步枪打手铳,敌人早就崩溃了。”

李植当然不会让这些骑兵随便冲上去和敌人肉搏,这些骑兵依旧装备米尼步枪。骑兵靠近敌人两百米时候就可以开枪射击,打完一轮子弹后才骑上马接战。

而且李植还要给这支骑兵队伍装备手铳,让他们冲到敌人二十米时候可以再射击一次。两次射击后如果敌人还没有崩溃,再冲上去肉搏。相信这样的战术足以让选锋团士兵击败同样数量,甚至多于自己数量的敌人骑兵。

手铳可以说就是后世的手枪。在近身搏斗中,手枪的灵活是足以决定战局胜负的。

打定主意,李植开始制造手铳,把自己设计的手铳画成了图纸。

李植设计的这种手铳同样是米尼弹燧枪。虽说这种枪一般是在十几米距离射击,但也可能是在二十米、三十米的距离上应急射击,有时候也是需要一定的精度的,而米尼弹能提供比圆形弹丸高得多的命中精度。而且米尼弹密闭性好,威力大于漏气的圆形弹,破甲能力更强。

最后,因为李植的士兵们用惯了米尼步枪,突然在手枪上用滑膛枪还会有些不适应。而李植的两百米尼枪工匠有专门的膛线拉床两百台,拉膛线成本不高,所以当然选用线膛手铳。

后世的手枪虽然也是短程武器,但同样也都是线膛枪。

李植设计的手铳长三十五厘米,重三斤,同样使用燧点火。

战斗时候骑兵先给手铳装上火药、引火药和子弹,用棉布包住子弹塞进铳膛,不让子弹和火药从铳内掉下,然后将手铳插进腰上的手铳皮袋里。战斗中近距离遭遇敌军时候从皮袋子里取出手铳,直接射击。

手铳一把的成本只要五两,枪匠们七天就能造好一把。四月下旬时候,李植已经得到了一千五百把手铳,装备给了配有战马的一千五百选锋团骑兵。

五月初二,天气已经很炎热了,大家都换上了轻便的夏装。李植带着几个军官来到训练场上,看选锋团骑兵演示手铳冲阵。

十五名士兵排成三排,先在两百米外射击稻草人。只听到噼哩啪啦的枪响,十五个稻草人身上纷纷被打出窟窿。十五个选锋团士兵入伍已经两年多,训练了上千打靶,此时十五枪全部命中目标。

打完步枪,士兵们翻上马背,朝前面的稻草人冲去。冲到二十米的距离上,骑兵们拔出腰上的手铳近距离射击。稻草人被手铳命中,又是一片草屑飞舞。

射击完后,士兵们把手铳插入枪袋,拔出腰上的腰刀。他们快马掠过稻草人的身边,一刀刀砍在稻草人的身上。

训练完成,骑兵们利用步枪、手铳和腰刀三次击杀稻草人。

看到手铳的战斗效果,几个军官们都十分兴奋,围着李植议论起来。

“大哥,你这手铳确实厉害,近距离一下子要打倒一大片!”

郑开成说道:“大人,这手铳效果极好,等于再给士兵一次射击机会。”

李老四琢磨着说道:“东家,这手铳若是能装备步兵,也能提高步兵的射击次数。”

李植点头说道:“步兵装备手铳也不错,只是如今火枪作坊产量有限,想每人一把还要等几个月。”

钟峰听到李植有意将手铳装备步兵,哈哈大笑说道:“大人,一定要给每个步兵一把手铳,我已经等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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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 征调李植

五月初十,早上的一场大雨洗去了空气里的燥热,让整个皇城都凉快了一些。

大明皇城有很多大门,最外面是大明门,然后是承天门,接着端门,接着是午门。穿过午门后面的内金水桥,穿过气势恢宏的广场,才走到大明皇城的第五道大门,皇极门。

皇极门实际上是皇城的正门。但也是为天子御门听政的场所。虽然明太祖朱元璋更喜欢在皇极门后面的奉天殿举行庞大的朝会昭仪天下,但后面的皇帝们则都更喜欢在皇极门搞规模较小的早朝。

明代的早朝在万历后一度消失不提,但到了危机四伏的天启崇祯二朝,中断多年的早朝重新开始。大明朝的皇帝希望用这种勤勉,换取一个太平天下。

此时,天子朱由检正在皇极门举行早朝。早朝上,新任兵部尚书杨嗣昌正手持牙牌,侃侃而谈:

“臣请以陕o西、河o南、湖广、江北为四正,四巡抚分剿而专防;以延o绥、山o西、山o东、江南、江o西、四o川为六隅,六巡抚分防而协剿;是谓十面之网。而总督、总理二臣,随贼所向,专事征讨。”

杨嗣昌是朱由检亲自从守孝的家里拖出来的。兵部尚书张凤翼吃大黄自杀后,朱由检环顾左右无可用之臣,最终选中了丁忧在家的杨嗣昌,天子夺情任命杨嗣昌为兵部尚书。

杨嗣昌到京后,天子与他交谈几次后,十分信任眷宠。杨嗣昌锐意进取,天子非常欣赏,几次召见杨嗣昌对答都过了原定的时间。杨嗣昌所奏请的事务,朱由检无有不准的。天子还对杨嗣昌说道:“恨用卿晚。”

看到天子对杨嗣昌的宠信,百官都对杨嗣昌避让,无人敢拭其锋。杨嗣昌这几个月上奏的奏章,内阁票拟一律表示同意。

此时杨嗣昌站在皇极门大殿的中央,上奏讨贼方略。

听到杨嗣昌的话,朱由检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杨卿这十面之网,用人如何?”

杨嗣昌举着牙牌说道:“如今总督洪承畴、王家桢分驻陕o西、河o南。王家桢不足任,臣荐熊文灿代之。”

朱由检知道熊文灿,那是招抚了郑芝龙的两广总督,素有贤名。既然杨嗣昌推荐,朱由检便决定大用这个熊文灿了。朱由检想了想,说道:“杨卿所言中切,那便擢熊文灿为兵部尚书,右副都御使,总理直隶、山o西、河o南、陕o西、湖广、四o川诸省军务。”

听到天子的话,朝堂上的官员们一阵耸动,大臣们忍不住交换了一阵眼神。天子因为杨嗣昌的一句话就提拔了一个兵部尚书,右副都御史,六省总理,这杨嗣昌在天子心中的地位实在是令人吃惊。

杨嗣昌在朝堂上侃侃而谈,没有一个言官敢跳出来说不是。

杨嗣昌也没想到天子会当朝答应他的请求,撤换王家桢,天子的信任让他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压力。但既然天子如此信任,杨嗣昌干脆就一口气把话说完了。他吸了一口气,又说道:“臣还有条策要奏。”

朱由检说道:“杨卿说!”

杨嗣昌顿了顿,有些紧张地看了看左右的言官们,这才大声说道:“为剿流贼,臣议增兵十二万,增饷二百八十万两。其措饷之策有四,曰因粮,曰溢地,曰事例,曰驿递。因粮者,因旧额之粮,量为加派,亩输粮**,石折银八钱,伤地不与,岁得银一百九十二万九千有奇;溢地者,民间土田溢原额者,核实输赋,岁得银四十万六千有奇;事例者,富民输资为监生,一岁而止;驿递者,前此邮驿裁省之银,以二十万充饷!”

杨嗣昌要加税!

听到杨嗣昌的话,朝堂上一下子炸开了,众官都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杨嗣昌要加税,而且一次就加二百八十万两。他要在大明每亩地上增加田赋**,要加税到新开垦的田地上,还要开富户捐监生之路,夺撤销邮驿省下来的银子。

要是别人,这样的增赋上奏要被言官当场骂死。已故兵部尚书梁廷栋曾经提议加税,结果被言官痛骂,不到一年就被人弹劾免了官。言官们是万万不会允许哪个官员把手伸到田赋上去的。

大明朝的官吏、勋贵和士绅已经把贫民的精血吸尽,哪里还有增赋的空间?加一点税赋,就是从官吏、勋贵和士绅的口袋里抢银子。如果权贵们退让,就是权贵们吃亏。如果权贵们不退让,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就是官逼民反。

一旦加税,权贵们和贫民之间的博弈,就会把贫民们逼到造反的边缘。就会出现流贼所到一地,应者云集的局面。

承担国税的大明百姓们已经无血可吸。

众官一阵耸动,议论纷纷。可是这个杨嗣昌风头这么劲,哪个人敢得罪天子跳出来反对?

窃窃议论的人现议论的人多,却没有一个人敢跳出来反对,渐渐都有些尴尬地停止了议论。朝堂上渐渐安静下来,呈现出一种令人窒息的宁静。

朱由检看了看安静的群臣,有些踌躇地摸了摸胸口。想了想,他说道:“朕知道了!措饷之策,容朕仔细考虑考虑。”

杨嗣昌举着牙牌说道:“臣奏完了!”

朱由检想了想,说道:“措饷关系重大,容朕思虑几天。但用人上,朕有一策!朕知道如今大明兵马以天o津最强。天o津兵马又以游击李植部最强!杨卿兵部要剿贼,可以调天o津李植部援剿,一定大获助益。”

听到天子的话,百官们又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天o津兵马最强可以理解,前番范家庄大捷就是天o津兵马斩获东奴级七千六百。天o津诸军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但这个游击李植是何许人也,一个小小游击居然能让天子记挂。

有人知道范家庄大捷的详情,和身边的人说道:“便是阵斩扬古利的一个操守,现在升为游击了!”旁边的官员才恍然大悟。

杨嗣昌想了想,想起了邸报上抄录的奏章,范家庄大捷确实有李植这么一号人物。他又想了想,想起来这李植是击毙了扬古利的将官。这样的武官用起来,是会对剿贼的形势有利。

这样的良将,不能让他闲着。

杨嗣昌举着牙牌大声唱道:“臣得旨!”

第一百七十四章 得子

五月十六,崔合要生产了。

李植找来了天o津最好的接生婆,请到正房里等待时候。李植则站在门外,焦急地等待。

没一会,听到消息的二爷爷李有盛,二叔李道,舅舅郑元,弟弟李兴,表哥郑开成,族弟李老四等几个就都来了。这些人是李植的下属,也是李植的亲戚。如今家族中就要添加一个重要的新成员,他们也要站到前排见证。

如果是个男孩,那这个男孩就是李植的继承人了。李植的事业蒸蒸日上,如日中天,众人都不怀疑李植会继续带领大家前进。但继承人同样重要。有了继承人,才能保证家族的利益能在几十年之后传承下去。

如果没有好的继承人,团队就会因为缺乏权威而分裂。

众人在院子里等待着,二叔李道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烟枪,点上烟草抽了起来。

烟草在明末已经传入大明了,大明许多地方都有种植。有些地方甚至因为种植烟草利润太高,导致没有人种粮食而缺粮,政府三令五申不准种植烟草。不过这种禁令毫无作用,烟草的种植越来越广。在崇祯朝,抽烟的人遍布大江南北,抽烟被传为是一项有益身心的行为,十分流行。

不过在范家庄的管理层里,二叔李道是第一个抽烟的,众人忍不住多看了那烟枪几眼。

李道见众人看着他,把烟枪拿出来给李植说道:“给你尝尝鲜!”

李植在后世当然抽过烟,不过穿越后几年他倒是没有抽过这个时代的旱烟。他吸了一口旱烟,把那烟气吞进肺里又吐了出来,感觉自己平静了一些,没有那么紧张了。

其他的亲戚纷纷围上来,轮流抽李道的旱烟。李老四抽了一口说道:“二叔你这么会享受,还不赶紧找个媳妇成亲啊?”

李道说道:“找好了,城北裁缝店家里的小姐,过几个月就摆酒请你们!”

众人愣了愣,哈哈大笑。

众人正在院子里闲聊,突然听到哇一声清叫,便听到正房里菊儿的叫声:“生出来了!小姐生出来了!”

菊儿是跟着崔合一起进李家的通房丫头,始终习惯把崔合叫成小姐。

李植听到菊儿的叫声,喜出望外,正在那里高兴,就看到菊儿掀开门走了出来,满脸惊喜地大声说道:“老爷!是个男孩!”

范家庄的继承人出生了。

李植兴奋地拍了一下手,哈哈大笑,又问道:“夫人怎么样?”

“小姐平安无事!”

李植这才点了点头,转身接受亲戚们的恭喜。

李植和几个亲戚正在院子里兴奋,还没走进房间里看儿子,就看到巡抚查登备走了进来。

兵部征李植的行文到达了天o津,巡抚查登备带着大队人马,亲自把行文送到了范家庄,亲自到范家庄催促李植尽早上路。家丁看见巡抚来了,没敢让他在官厅外等待,直接把他引进了官厅。

查登备走进官厅,看到院子里聚着那么多人的架势,好奇问道:“这是?”

李植笑着上前给查登备行礼,说道:“今日犬子出生了,一众亲戚们过来看看!”

查登备连声说道:“恭喜恭喜,这是嫡长子吧?我都不晓得还有这么一件事,没带礼物来!”

“巡抚大人太客气了,若大人有空,等孩子满月了我再摆酒请巡抚大人过来。”

查登备摇了摇头,说道“游击将军这满月酒摆不了了。”

顿了顿,查登备说道:“兵部加急行文,点名让游击将军赴南o阳援剿,游击将军准备,切在一个月内出,莫要误了征期。”

李植听到兵部征自己的命令,一时有些无语。看来自己是出名了,兵部都开始点名召集自己了。连儿子的满月酒都摆不了了。大明朝内忧外患这么多,到处都要打仗,以后怕自己是没有安静的日子过了。

不过自己是大明武官,奉命出征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李植拱手朝查登备说道:“下官一个月内一定开拨,巡抚大人放心!”

查登备摸了摸嘴唇上的胡须,说道:“你这么说,我便放心了!我走了,你们好好照顾母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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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广总督熊文灿不想离开gd本来他在两广天高皇帝远,捞了很多银子,他拿这些银子到朝中贿赂各路官员,朝廷上下都说他是贤臣,说他知军事懂民政。他在两广总督位置上做的名利双收,十分舒心,又怎么愿去做剿贼的苦差事?去剿贼一旦没做好,那是要掉脑袋的。所以听到朝廷的征调,他的第一反应是上书推诿。

他上了一个引起朝臣们耻笑的奏章,叫做“五难四不可”。

然而他厚着脸皮的推诿没有效果,天子的回应,是催促他尽快上任。

熊文灿无奈之下,只能硬着头皮去了。他招募了两千熟悉火器的粤兵作为亲兵,便往南o阳去了。

六月,路过庐o山的时候,熊文灿拜会了他熟识的空隐大和尚。

空隐和尚看到熊文灿的第一句话就是:“公误矣!”

熊文灿被这句话说得眼皮一跳,屏退左右,和大和尚走进里间,问道:“大和尚何出此言?”

空隐和尚说道:“熊公觉得你带兵打仗的本事,能置流贼于死地吗?”

熊文灿沉声说道:“不能!”

空隐和尚又说道:“你觉得你的手下有能征善战的大将,能独当一面,能不需要你指挥就能剿灭贼寇的吗?”

熊文灿叹了一口气,说道:“没有!”

空隐和尚说道:“熊公做不到这两点,就挡不住流贼。但今上却因为熊公的名望授官给熊公,寄予厚望,而且十分急切。等过了几个月事情展得不如意,恐怕熊公会因此得祸。”

熊文灿听到这话,站在那里许久没有回答。

好久,他才说道:“我想招抚流贼,如何?”

空隐和尚说道:“我就知道熊公最后肯定是要招抚流贼的。招抚虽然好,但是流贼不是刘香之辈可以比拟的,熊公小心了!”

熊文灿半响没有说话,最后叹了一口长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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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击杀流贼骑兵

李植给一千五百骑兵都配备了锁子甲。

上次和正黄旗的战斗后,李植缴获了大量的鞑子盔甲。这些盔甲虽然被米尼步枪洞穿,但损坏面积不大,铁匠稍微修补一下就能继续使用。这些盔甲中又以清军白摆牙喇和马甲穿的锁子甲最精良,所以李植就把这些锁子甲修复后装备给了选锋团骑兵。

骑兵有骑马近战厮杀的需求,需要盔甲的保护。

铁匠们用了半个月,修复了这些锁子甲。

这半个月,李植还招募了一千名民壮作为马车车夫和伙夫,加以训练。虽说剿贼行军在大明内地,可以就地购买军粮,但是还是要携带一些粮草随军备用的。李植准备了一千辆马车装载粮草,随军携带一个月的口粮豆料。

这些民壮不但管理装粮马车,还要每天埋锅做饭。

准备妥当,李植就于六月初五出,率领八千战士往南o阳去了。和以往一样,李植还是留弟弟李兴坐镇范家庄,处理突事件。

此时正是盛夏,气候炎热,没走几里就走出一身的汗,时间长了有中暑的危险。李植让部队清晨和黄昏行军,每天只走四十里。走了一个月,使者快马传报,说流贼集于安o庆,熊文灿往安o庆去了,让李植也往安o庆去会合。

李植便弃了南o阳,往安o庆去。

又走了一个半月,走到了安o庆地界。

安o庆地界上流贼聚集,反复遭遇流贼劫掠,十分萧条。李植一路看过去,只见村庄都是残破废弃,没有人烟。屋舍破败,屋里的东西不知道是遭贼还是被屋主搬走了,空空荡荡。田地就更是荒芜着,前几个月播下的庄稼像是野草一样没人打理。

李植行军路过安庆府北面的几个州县大城,只见那城外聚集着遭贼的流民,密密麻麻,像乞丐一样蜷缩在城墙下的红土地上。难民们一见到衣饰体面的人就不停地磕头,求一碗稀粥喝。城中米价腾贵,大米一石涨到了八两银子,还有价无市。

四处一副末世景象。

四处流贼的哨骑时隐时现,李植让士兵们穿上盔甲,扛起步枪,全副武装行军。又走了一天路,李植走到怀on县县境内,遇到了一股流贼马军。

那流贼马军大概有两千人,大概是流贼外围的侦哨力量。他们看见李植部队人多,不敢上来骚扰,只远远地吊在三里外,派出大量哨骑侦查虎贲师的情况。李植被这支马军逼得一直保持战备状态,始终列着三排阵行军。几天下来,他还不知道这支马军是哪一家流贼的,那边却已经把李植的部队摸得门清。

李植有些懊恼,决心吃掉这支马军。

如今选锋团一千五百名战士转为骑兵,由副团长薛三库率领。薛三库是李植的小玩伴,是李植家丁队的第一批成员。因为他是家丁队的元老,加上作战勇敢表现优异,所以逐渐升到了副团长的位置。

李植招来薛三库,说道:“薛三库,我要吃掉这支马军,你的三个营上,有信心吗?”

薛三库在马上坐得笔直,大声说道:“师长,我有信心!一定把这支马军打垮赶走!”

李植点头说道:“那你便去吧。”

薛三库走后,中军旗帜招展,把命令下达到选锋团的三个骑兵营。薛三库率领一千五百骑兵离了大部队,往三里外的流贼马军骑去。

流贼马军见薛三库人少,没有回避,纷纷驱马直面薛三库,冲上来准备厮杀一场。

不过李植的宝贝骑兵不是用来刀剑厮杀的,这些武装到牙齿的骑兵有两把枪,远远就可以射杀敌人。

两军逐渐靠拢,距离四百米,三百米,最后距离二百米的时候,李植的骑兵停下了马,骑在马上射击了。

噼哩啪啦一片枪响,白色烟雾从枪管里喷出,前面一线的三百名骑兵射出了子弹。高飞行的子弹狠狠射进了前排流贼马军的身体,流贼的队伍里顿时响起一片惨叫声。鲜血从子弹破出的伤口里绽出,一、两百流贼马军摔下了马,倒在了八月的红土大地上。

流贼的马军一下子愣住了,骑在马上有些惊惶。

这是哪里来的官军,怎么这么厉害,一百多步上就能用火器取人性命?这仗怎么打?

不过他们胯下的战马还没有停止前进,他们又往前冲了二十米。

选锋团前排完成射击的第一排骑兵策马往旁边走几步,让开射击位给后排骑兵走上来射击。

后排的骑兵骑马走上射击位,瞄准,射击,又是一片枪响,又有一百七、八十名流贼马军倒在了马下,鲜血和红土地混在了一起。

流贼们这些年虽然越战越强,已经能够和大明的官军分庭抗议。但他们毕竟还是流贼,士气有限,这一下子就被打怕了。官军的火力连绵不绝,这仗没法打。他们大声呼嚎着,转身便要逃走。

不过转马头逃跑的他们依旧在米尼步枪的射程内。第二排的骑兵挪开位置,第三排骑兵开火了,又喷出一片烟雾,让选锋团阵脚前的白色烟雾更加浓烈。一百多流贼马军被击中,惨叫声中倒在了马下。

第四排选锋团士兵射击的时候,流贼马军已经跑到两百多米外了。不过士兵们不放过他们,依旧屏气射击,三百子弹又射倒一百名流贼马军。

轮到第五排士兵时候,流贼已经逃到二百五、六十米上。距离很远了,瞄准马上的人已经很难,但是瞄准目标更大的流贼马匹还是可以的。三百名选锋团的士兵仔细瞄准,一排一排打过去,又放倒了六十多名胆破心惊的流贼。

还活着的流贼四散奔逃,溃不成军。

击溃了流贼马军,李植让骑兵四散开来侦查,侦查方圆四十里的情报。而步兵则上去打扫战场,割级,拷问伤者,缴获战马,杀受伤的战马吃肉。

小小一战,李植的骑兵打死打伤了六百多名流贼,缴获了四百九十匹军马。这些军马中战马驮马都有,显然这两千马军并不是流贼中的精锐,只是外围的哨军。

除了活着的军马,还有一百多匹军马中弹,摔伤了马上的流贼。这些受伤的军马成为了虎贲师的马肉来源。

李植拷问了一番受伤的流贼,知道了这些流贼属于张献忠的人马。

第一百七十六章 衙门议事

八月十三日,李植率军到达安o庆城。

城外已经是大军云集。杨嗣昌提出四正六隅围剿计划后,天子下令各镇援剿,克期平贼,此时各路援剿大军齐聚安o庆城下。大明军服为鸳鸯战袄,是红色的,此时远远看去城下一片红云滚滚。

李植和上来检查的哨骑验了文书,便带兵靠近了安o庆城。城下并没有统一的大营,各军都是在城外各自扎营,看上去有些混乱。对比前年卢象升任总理时候整整有条的援剿军大营,李植感慨显然熊文灿治军没有卢象升得力。

李植自己找了个地势较高的地方扎下营寨,生火造饭。

李植一在城下扎营下来,就看到自己提前派到安o庆的使者走了过来。看到李植,三个使者拱手说道:“将军大人,六省总理熊文灿已到安o庆。将军诚宜早去拜见。”

李植点了点头,随口问道:“城里还有什么消息吗?”

三个使者对视了一眼,说道:“安o庆城中传来消息,辅温体仁致仕了!”

宰相温体仁退休了?李植听到这个消息倒是愣了愣。李植想起自己送玻璃酒具被温体仁拒之门外的事情,暗道这人倒是个清官,怎么突然致仕了?得罪人了?

不过这京城里的事情,不关自己的事。

很快,便有三个熊文灿的传令兵到李植的营寨中找李植,让他到城中知府衙门议事。李植便带着兵部行文,走进城中知府衙门。

李植进了衙门正堂,看到一片铁甲森森,几十个大明武官身穿铠甲站在正堂两侧,正在那里议论军情。

正堂当中坐着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年文官,中等身材,留着长须,穿着正二品绯色官袍,大概就是六省总理熊文灿。熊文灿右手边坐着一个身穿正三品文官服的文官。正三品是兵部侍郎衔,穿这个官袍的大概是安庆巡抚张国维。再旁边还有知府等文官。

李植验了文书,走进了正堂,一路走到熊文灿面前,大声说道:“天o津范家庄游击李植见过总理大人!”

听到李植的名字,熊文灿眼睛一亮,大声说道:“这位便是天子钦点的游击将军李植?”

李植赶紧答道:“末将便是李植!”

熊文灿哈哈大笑,说道:“李将军到达,我大军如虎添翼啊!李将军如此年轻便身居游击将军,可见不俗!”

“总理大人过奖了!”

听到熊文灿对李植的褒奖,再看李植不过二十一、二岁的模样,一众中老年武将眼里都闪出一丝不屑。

熊文灿朝李植问道:“将军从天o津一路过来,路上可太平否?”

李植答道:“末将遇到两千流贼的马军,已经驱除,斩六百余级!”

听到李植的话,整个正堂里的武官都是一片耸动。斩六百余级,这可是大胜啊!左良玉二月二十七日在潜山击破流贼,被称为大捷,也不过斩千余级,其后左良玉骄纵得掠夺妇女,天子看在他立功的份上也不追究了。而这李植在来安o庆的路上遇到两千马军,就轻松斩六百余级,还说得这么轻描淡写

这是在说苦苦征战的其他武官无能么?

果然,听到李植的话,站在右侧武官队伍里的一个身穿罩甲的武官有些不忿,冷哼一声说道:“一个小小游击,也敢杀良冒功,吹嘘擒斩六百流贼马军,真是目无天日!”

李植看了说话的武官一眼,拱手问道:“敢问这位高姓大名?”

那个武官还没答话,前面一个高大的武官大声说道:“这是左某麾下参将赵柱!游击将军有意见?”

左某?想来就是左良玉了,原来这人是左良玉旗下武官。自己随口一句擒斩六百余级也不知道怎么就刺激到这个赵柱了,让他出言讽刺。

李植大声说道:“在下兵马擒斩六百马军,这是在我部八千兵马共同见证的,另有缴获的军马为证。参将若是不信,可到我军营中一个个去问。”

听到李植说自己有八千兵马,那个赵柱明显有些反应不过来。一个游击将军一般也有一、两千兵马,就算是关键防区的大营游击,完全不吃空饷,最多也就三千兵马。一般一个总兵帐下也就三千到六千人。左良玉作为援剿总兵算是兵多的,也不过六千人。怎么这个李植一个游击,麾下会有八千人?

拿一营游击的军饷养八千人,这八千人能吃饱饭么?没兵饷,这些营兵怎么会有士气上阵打仗?

众武官听到李植的话,对视了几眼,眼睛里全是疑惑。

熊文灿毕竟六十多岁了,在闽粤见多识广,倒是比其他武官有胸怀些,抚须说道:“游击将军的战功级,待本官验明后自有定论。若无差池,自会为游击将军叙功。”

李植高兴说道:“全凭军门做主。”

赵柱还是不相信李植能够缴获六百余级马军,重重地哼了一声。其他武官对视了几眼,眼睛里也满是怀疑神色。

李植和熊文灿说完话,就退了下去,站在一众游击将军的末尾。

熊文灿送走了李植,看了看左良玉,笑道:“左将军麾下军马强盛,为诸军之冠!本官有意以左将军六千营兵为本官的亲兵,左将军意下如何?”

营兵被选做总理的亲兵营,就会一直跟着总理进退。亲兵一般都是选用诸军中最强盛的兵马,这本身就是一种荣誉。而且跟着总理进退,总理在报功封赏方面自然会有照顾,到时候能捞到不少实惠。

一般人听到总理有这样的提议,肯定会立即答应下来。

当然,被选为亲兵营了,统军大将就没有指挥的自主权了。那左良玉仗着自己的部众能打硬仗,却十分骄狂,不愿意把兵马指挥权交给熊文灿。他拱手说道:“制府已有两千粤军作为亲军,何需左某?”

熊文灿被左良玉拒绝,有些尴尬,说道:“两千粤兵是新兵,不熟战阵,本官有意解散。”

左良玉大声说道:“请恕左某不愿为之!”说完这话,左良玉就骄横地看了其他武官一眼,笑了笑说道:“良玉军中有事,不能和诸位议论军情了,就此告退!”

在一众武官惊讶的眼光中,左良玉一甩披风,带着三个部将大步跨出了知府衙门正堂,往城外走去。

众将面面相觑,有些反应不过来。这左良玉怎么这么狂妄,完全不听总理的指挥啊。

原来这年头部下有实力,还可以这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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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定计杀贼

看着左良玉走出衙门,熊文灿吸了一口气,半响说不出话来。

兵骄将傲,剿局艰难啊。

这左良玉看似桀骜,但如今流贼势大,诸军战力平平,要剿贼还是要依靠左良玉这样的能战军头。真到了厮杀战场上,三个唯唯诺诺的总兵也抵不过一个战力彪悍的总兵。总理熊文灿再恼怒,也不能拿左良玉如何。

其他的武官没有左良玉所部的战斗力,也没有像左良玉那样骄狂的资本。

正堂上,诸将们看到左良玉的行为,各怀心思,一时都沉默下来。

许久,还是安o庆巡抚张国维咳嗽了一声,说道:“如今群贼集于安o庆府,诸位以为当如何剿贼?”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回到了议题上。

凤泗总兵官牟文绶走上一步,说道:“下官以为,安庆诸贼看似声势浩大,然而诸贼之间矛盾甚多,彼此提防,并不能互相呼应。群贼以张献忠献贼最为势大,若能集结兵力一举击溃献贼,则群贼胆寒,局势大有可为。”

熊文灿抚着长须,默然不语。

庐o州总兵刘良佐说道:“末将附议。如今献贼看似势大,其实并无外援。如今我大军集结于安o庆,若给予其雷霆一击,必能击破。”

熊文灿在闽粤的功绩都是靠招抚得来的,他并不擅长疆场搏杀。此时听两个总兵说了,他有些拿不定主意,看向了另一个久经战阵的总兵——山o西总兵陈洪范。

陈洪范说起来是张献忠的大恩人。当年张献忠被官军擒获时候,陈洪范看张献忠面相不似凡夫,把他释放了,说起来和张献忠有旧。但正因为如此,他更加要拿张献忠开刀证明自己对大明的忠诚。他咳嗽了一声,说道:“献贼最善计谋,进退飘忽不定此时他驻兵安o庆,机会难得。若能一举击溃,则剿贼大计半成矣!”

熊文灿见众将意见一致,点了点头,说道:“本官也以为,此时正是集兵剿灭献贼的时机。”

一挥袖子,熊文灿说道:“拿地图来!”

便有小兵跑进堂后,取出一张大大的牛皮地图出来,上面画着安o庆的山水道路。一众文官武将围了上来,站在地图边。李植在一众将官中官衔最低,愣是被挤在人群外面,看不到地图。

熊文灿知道李植是钦点的良将,对李植高看一眼。他看到了人群外的李植,招呼李植道:“游击将军到这里来!”

李植拱手施了一礼,在众人的目光中走到了熊文灿身边,观看地图。

熊文灿见李植到位,大声问道:“献贼在何处?”

凤泗总兵官牟文绶指着一处河川说道:“据下官哨骑的侦探,献贼就在二十里外的永河河边扎营,连营五里,号称兵马十五万。不过据下官的估计,其中绝大多数都是饥兵,能战的步卒、马军、骁骑和老营不过两万人。即便不算左良玉所部,我大军还有四万多军马,定能一举战胜之。”

陈洪范沉吟说道:“不过其他诸贼,闯塌天刘国能、过天星张天琳、曹操罗汝才、混天星惠登相和射塌天李万庆的大营都离献贼不远”

庐o州总兵刘良佐摇头说道:“众贼矛盾重重,不可能齐集救援献贼,此次定能击溃张献忠。只是永河水浅,献贼被击溃后必涉川而逃!难以擒住。”

熊文灿点了点头,说道:“如今援剿兵马已经全部到达,正是一战的机会。无论如何,击溃献贼必能大涨我军士气。传令下去,明日我军全军开拨,赴永河击杀张献忠贼军。”

众将唱喏领命。

熊文灿又说道:“派人传令到左良玉军中,让他明日率领军马随大军出征。”

左良玉拂袖而去,想不到总理还是巴巴地求左良玉出战。众人闻言愣了愣,面面相觑。

熊文灿布置完毕,就让众将各自回营去了。明日就要出战,各将都要好好布置。

李植正往外走,却看到一个身穿铁甲的虬须大汉叫住自己:“游击将军留步!”

李植停住脚步,问道:“将军叫我?”

那虬须大汉跑上来说道:“某是京营副将黄得功,游击将军叫我黄闯子便可。”

李植好奇问道:“黄将军叫我何事?”

黄得功问道:“游击将军真的击退了两千马军?是哪一家流贼的马军?战力如何?”

原来是好奇李植的战绩,过来打探情报的。李植笑了笑,淡淡说道:“我击溃的是献贼的马军。其战力不值一提!”

听到李植轻飘飘一句话,黄得功愣了愣,拱手说道:“流贼战力日盛一日,尤以闯贼献贼为盛,甚至有官军都不敢迎战此二贼。而将军竟能一鼓退敌,黄闯子佩服。明日某就等着看将军阵上大杀八方了!”

李植和黄得功说话,旁边一个身穿蟒袍的监军太监竖着耳朵听着。听到这里,那太监走到了李植跟前。

“咱家是京营监军刘元斌,和游击将军打探一事。”

“公公请讲!”

“将军击退过献贼军马,知道底细。将军估计明日我大军击溃献贼,要多少时辰?”

李植想了想,说道:“怕是要一刻钟!”

听到李植自信满满的话,黄得功和那太监刘元斌愣了愣,然后都仰起头来哈哈大笑。那黄得功笑得爽朗,而刘元斌的笑声则有些阴恻恻的,也不知道是在嘲笑李植的过于自信还是高兴于献贼的不堪一击。

李植也附和着笑了笑,朝黄得功和刘元斌拱了拱手,便转身离开了。

当天晚上,各营都分了酒肉下去,将士们大口喝酒大块吃肉,爽快了一晚上。

第二天一早,各营的将官们就击鼓拔营,把大军开动起来了。十几股兵马从安o庆城外的各个方向涌来,在安o庆城东门汇合,汇成了一支气势磅礴的五万人大军。大军以凤泗总兵官牟文绶所部四千人为前锋,山o西总兵陈洪范五千人为左翼,庐o州总兵刘良佐三千人为右翼。李植部兵马众多又有强军之名,被熊文灿布置为殿军,护卫在全军的最后。

第一百七十八章 胶着战况(第二更)

大军列在城下,李植部队的火铳大炮让一众将官十分好奇。尤其是其中八十门小型红夷大炮让将军们侧目。除了当年戚继光的戚家军,将军们还没有听说现在大明哪支部队装备这么多火器的。众将骑在马上,却不停地拿眼睛往虎贲师的这边看过来。

左良玉桀骜不驯,不知道有没有死战的决心,被熊文灿安排在中军中,和其他诸军混在一起。

熊文灿老骥伏枥骑着战马,随出征将领们立在前锋之后,中军前方。他身边有一个壮汉举着大纛,旁边是高高的熊字大旗,以及同样高耸的各色令旗。此时大纛和旗帜迎风招展,十分好看。

号角声响起,大军开拔,马军步兵踩出滚滚烟尘,往永河边的张献忠贼军杀去。

走了一会儿,李植就把五百名选锋团骑兵放出去做哨骑,侦查方圆五里的情报。哨马回报,原先排列在献贼南北十几里外的闯塌天刘国能和过天星张天琳都撤走了,献贼驻扎的永河周围除了张献忠部没有其他的贼军。

李植暗自纳闷,怎么流贼一夜间全部撤走了。

大军一路往东走了二十里,便有哨骑快马回报,献贼兵马就在前面三里外。

众将让士卒们拔出刀剑,骑上战马,准备接战。

这边刚准备好,那边张献忠已经杀出来了。张献忠早就侦查到官军动向,他的十五万大军此时也已经披挂完毕,离开河边的大营,朝五万官军杀来。

十几万贼军兵马快步朝这边走来,带出一片烟尘滚滚。

熊文灿骑马立在全军前面,拔出佩剑大声喊道:“上报皇恩下救黎民,就在今日。诸军上阵杀敌!”

熊文灿后面的令旗招展,把进军的命令传到各军。四万余军士们大声唱“嚯”,举刀向献贼的军马杀去。

李植盯着中军的令旗看,看了半天没看到让殿军出战的旗号,便快马骑到熊文灿处询问。

“军门,我部如何不出战?”

熊文灿抚须说道:“此战我军四万余人上阵,必能战而胜之,不需游击将军参战了。游击将军八千兵马守在外围,别让其他贼军进入战场便好!”

原来熊文灿对李植另有重用,李植拱手答应下来。

两军快接近,距离三里、两里、一里,终于撞在一起,挥舞着刀剑弓箭厮杀起来。官军大军云集,士气如虹。张献忠兵马众多又有勇名,也是信心满满,丝毫不害怕官军,和四万多官军战在一起。

李植带着几个军官骑到一个较高的小土丘上,举起望远镜往战场上看去。

几万人厮杀在一起,各路兵马搅成一团,让人看不清战场形势。好在官军都穿着红色的鸳鸯战袄,细细看下去能看出个究竟来。

流贼的前部,是饥兵,战力很差。

官军前锋部牟文绶十分骁勇,骑着战马举着一把长戟,带着几十个家丁撞进了流贼阵中,在流贼群中来回厮杀。他戟法凌厉,战力非常,时不时举枪刺杀、砍杀马下的流贼。

和他前锋部交战的是流贼的饥兵,这些饥兵都是投贼几个月的杂兵,拿着长矛木棍,根本不堪一击,在牟文绶的冲击下被打得七零八落的。

那些饥兵的武器十分破落,连长剑大刀都没有。毕竟一炉铁水出来可以打造几十杆长矛矛头,如果用来造长剑大刀就只能造几把了。

没多久,就有饥兵不敢再战,嚎叫着往后面逃去。不过这些饥兵没跑多久,就被后面压阵的骁骑和最精锐的老营逼了回来。饥兵们徘徊在勇悍的官军和凶狠的骁骑老营中间,摇摇欲坠。

接下来,官军的中军逼上来了。左良玉不负盛名,他举着一把长柄大刀,带领一千家丁狠狠地撞进了流贼的饥兵群里。兵锋所至,流贼的饥兵溃不成军,顿时作鸟兽散,往没人押阵的两侧逃去了。

没多久,张献忠的十几万饥兵就逃了个精光。十几万人在战场上狼奔豕突,像是退潮时溃散的潮水。

饥兵被击溃,张献忠想必十分心疼。李植举起望远镜观看张献忠的中军,看到张献忠身边传令兵快马跑动,几个战将策马骑进了兵马群中,率领步卒、马军和骁骑迎向了官军的中军。

官军和张献忠真正的兵马战在了一起。

这一下,贼兵的战斗力不容小视。那些步卒虽然没有马,但也是经年的老贼,战斗力和官军的正兵有得一拼。而流贼的马军和骁骑,更是积年的兵马,有官军家丁的战斗力。两万贼兵对上四万多官军,双方列阵厮杀,一时难分难解。

刚才跃马突阵的牟文绶、左良玉等人此时也不敢再冲太猛,都只敢带着家丁在阵前战斗,和贼兵比拼阵法和刀法。

李植举着望远镜在阵中寻找,看到北翼的陈洪范正在结阵对抗掠阵的流贼马军。流贼马匹众多,马军足有五、六千人,此时全部集结在北翼冲击陈洪范,陈洪范守得有些艰难。

但很快,中军的黄得功就率领六千多京营军马杀到了北翼支援陈洪范。那黄得功早上出战前喝了半坛米酒,此时人借酒势更加威风。他手持一把大刀,率领一千骑兵对着流贼马军冲了过去,率队和流贼杀到了一起。他的到来,让陈洪范身上的压力一下子减轻了大半。

南翼的刘良佐三千人则对阵张献忠的两千骁骑。那些骁骑是流贼的精锐,一个个骑着高头战马,身上穿着镶片铁甲,手上或举角弓或挥舞着长柄武器,不断冲击刘良佐的庐o州兵马,让刘良佐战得颇为艰难。但没多久,熊文灿中军令旗招展,中军中的云o南副将龙在田得令,率领两千滇兵杀到了南翼,帮助刘良佐抵挡献贼的骁骑。

两千滇兵甚至装备了两头战象。不过这两头战象在献贼骁骑的弓箭威胁下也不敢冲得太靠前,只是随着其他兵马,在战线上来回掠阵。

张献忠的两万兵马对阵四万多官兵,一时竟杀得难分难解,不分胜负。熊文灿立马站在两千粤兵身后,眉头紧蹙。

献贼麾下贼兵的战斗力,实在不俗。本来以为轻松的战斗,现在看来短时间内是难以结束。

李植举着望远镜看了一会,看到两边杀得胶着难分的阵势,有些看不下去了。李植身后的几个团长看到官军竟然和贼兵杀得这么艰难,都是一脸的鄙视。

这些大明军人的战斗力,和李植的兵马比起来相差太多了。虎贲师前几天击溃献贼马军的战斗,只用了半盏茶的时间。

李植终于忍不住了,策马骑到熊文灿跟前,大声说道:“军门,如今战况胶着,白白折损人马。不如让末将从后面绕过去,一举击溃献贼的兵马。”

第一百七十九章 歼灭骁骑(第三更)

熊文灿看了看李植,又转身看了看李植那火器云集的大军,问道:“游击将军有把握一举击溃献贼?”

李植拱手说道:“下官击溃献贼,只要一刻钟。”

熊文灿听到李植的话,激动得脸上红,大声说道:“那将军就率军杀敌!”

李植拱手朝熊文灿行了个礼,便快马骑到虎贲师阵中,大声喊道:“将士们随我杀贼!”

李植身边的号角手吹响号角,八千虎贲师士兵在号角声中高喊“万胜”,随李植出战。骑兵身上的锁子甲森森光,七千多把火铳被齐齐举在士兵的身前,红夷大炮炮车在六匹军马的牵引下快挪动。李植的大军一行动就让熊文灿不住地点头,赞叹李植的部队果然有强军本色。

这支部队的装备太精良了,就是当年戚家军的装备,也不过如此吧?

熊文灿看着李植的兵马,突然觉得如果有李植的兵马助阵,自己的剿局也许能顺利进行下去也不一定。所谓招抚,那是不到最后一步不需要拿出来的政策。

熊文灿抚了抚胡须,突然觉得自己这个六省总理的职位或许也不赖。

在一千五百选锋团骑兵的率领下,八千虎贲师士兵绕过胶着的正面战场,绕到了张献忠兵马南翼的侧后方。

两千献贼骁骑和五千官军步卒还在苦战,却看到李植的兵马来了。

张献忠中军令旗招展,两千骁骑弃了庐o州兵马和滇军,朝李植的部队扑了过来。

两千骁骑都是流贼军中的精锐,说是身经百战的老兵也不为过,一个个十分悍勇。这些骁骑或拿着角弓或拿着长柄兵器,骑着高头战马,一起奔逐过来时扬起烟尘滚滚,气势汹汹,仿佛要一次把李植的兵马冲垮。

若是积弱的卫所兵,面对这两千骁骑恐怕要落下风,稍有不慎就有崩溃风险。若是寻常的八千大明营兵,能够抵挡住这些精锐骁骑的冲阵,能最终击退他们就不错了。

然而李植的兵马却不是寻常的大明营兵。

李植中军令旗挥舞,选锋团的骑兵退到了两翼,八十门六磅炮从炮车上卸了下来,选锋团的五百老炮兵快给火炮装上了火药霰弹。

距离三百米,两百米,骁骑们见选锋团的骑兵撤下去,大喜过望。他们的前面已经没有遮障,骁骑们四散开来快马向虎贲师步卒冲去,想用骑兵的冲击力重创一次这支八千人的官兵。

然而他们却不知道野战炮的威力。

距离一百米,八十门六磅炮开火了。火舌猛地从炮筒里喷出,巨大的烟雾随之冒出,八千枚霰弹弹幕一般地覆盖了战场的整个正面。

一百米的距离上射霰弹,一门六磅炮可以覆盖阵前二十米的一片区域,让这片区域变成真正的死亡禁区。

一个流贼骁骑举着角弓,正准备冲进五十步内射箭。他是骑射的好手,本来是河o南的官军,因为拿不到军饷干脆加入流贼了。他加入贼军后被张献忠的义子张可望收为骁骑,平日吃香的喝辣的,抢劫得来的女人和钱帛他都有份。每次作战时他引弓冲锋,射杀了不少官军。

他此时冲在队伍最前面,一刹那就被三霰弹弹丸穿透了身体,在身体上激出三个巨大的血花。那镶片铁甲哪里拦得住三霰弹弹丸?三个弹丸从前到后穿透了这个骁骑的身体,把他的全部内脏器官都撞成了肉浆。

他惨叫都没叫一声,就失去了生命倒在了马下。

三弹丸穿透他的身体,又射到骁骑后面的另一个骁骑身上,打死了后面的第二个骁骑才停下来。

一个骁骑什长是骁骑中的军官,他本是陕西人,算是张献忠的老乡。他家里那时穷得揭不开锅,可官府还催他交别人田地的粮赋,根本不给他活路。他在崇祯六年跟随了张献忠,随张献忠征战了四年,因为勇武善战被升为骁骑什长,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和官军的硬仗。

此时他正挥舞着马刀冲阵,却突然被一弹丸打中了脑袋。刹那间半个头颅就被弹丸打飞了,血液和脑浆一起喷洒在空气中。

他胯下的马匹也和他一起中弹,重重地把他的尸体摔在了地上。

只听见一片惨叫声和马匹的哀鸣声同时响起,六百多名百战余生的流贼骁骑刹那间就倒在了血泊中。这些惨死的骁骑是冲在前排的全部骁骑,往往是人马同时中弹倒下,像是一片障碍物一样倒在了其他骁骑的前面,又绊倒了四十多名来不及刹马的骁骑。

剩下的骁骑哪里还有冲阵的勇气,一个个脸色惨白地停在前面战友的尸体前,犹豫了几秒。

只是这几秒,就让他们失去了生命。

虎贲师中军天鹅音长鸣,出了齐射的命令。两千把米尼步枪冲静止在兵马尸体前的一千三百多骁骑开火了。距离一百米攻击静止的目标,这对虎贲师的士兵们来说就像是打靶场的训练一样,命中率惊人。

除了后排那些被前排骑兵拦住的骁骑幸存外,前排的骁骑几乎全部中弹。

一个骁骑伍长是刚加入张献忠队伍的山贼,他带着十七个手下加入贼营,被任命为骁骑伍长。他原先的十七个手下五个被编为步卒,七个编为马军,他现在则管着五个最强悍的被编为骁骑的手下。他本以为从此就要跟着张献忠喝酒吃肉,却没想到这么快就死在了官军的枪口下。

一枚子弹从他左胸刺破他的铁甲,射入他的心脏,把这个重要的器官搅成一团**。

他惨叫一声倒在了马下,身子抖了一下就再不能动弹。

一个中弹的骁骑是加入八大王张献忠队伍多年的老贼。他自崇祯五年就跟随张献忠做贼,也不知道抢劫过多少乡镇杀死过多少良民,糟蹋过多少姑娘。凭借着多年的征战,他从步卒变成了马军,又变成了骁骑。在他眼里,官军都是些没用的窝囊废,既不懂享受也不懂打仗。只有跟随八大王四处劫掠,才是好汉的好生活。

他没想到自己肮脏的一生,会结束在这个安o庆府。一枚米尼弹从他的腹中射入身体,把他的肠子和右肾都搅成了一团肉泥。他在马上喷出一口鲜血,一点点弯腰下去,最终倒在了马下。

一千一百名骁骑刹那间就被锥形子弹夺去了生命。镶片铁甲拦不住一百米外的米尼步枪,颗粒黑火药的威力惊人,那些甲片只是让锥形铅弹钻入身体时候旋转得更加不规律,提高铅弹的破坏力而已。

第一百八十章 追击溃兵(第四更)

两千冲向虎贲师的献贼骁骑,转眼间就只剩下两百名后排的还活着。还活着的这两百骁骑像是被打掉了魂,仿佛遇到了天兵神将,大声嘶吼着策马往回跑。他们甚至跑过了献贼的中军大营都不敢停下来,还在往东面逃窜。

看到骁骑刹那间就被全歼,献贼的中军老营中一片耸动。大概是虎贲师击杀骁骑的方式太过于彪悍,张献忠不敢把最精锐的老营投入到南翼的战斗。相反,张献忠中军突然吹响了收兵的号角。

吹着逃跑的号角,献贼两千老营带着张献忠的十几个主要将领,策马往东面逃了。

熊文灿站在一个小土丘上,看到李植在七十步外用大炮火铳,转眼间就击杀了两千献贼骁骑,看得是意气风。想不到天子钦点的李植一部战斗力竟这么彪悍,这八千人的战斗力足以逆转战局,让熊文灿的大军从容取胜。此时献贼南翼已经没有了兵力,官军可以从南翼包抄献贼中路,击溃献贼。

可是他没想到,献贼骁骑被歼灭后,根本没有继续战斗的意志,直接带着精锐老营逃了。

献贼一逃,整个流贼的阵营就全部崩溃了。

献贼六千“马军”有马,还能调转马头往东面狂奔,逃过官兵的屠刀。而献贼的一万步卒就倒霉了,他们没有马,逃得没有官兵的骑兵快,每逃一百步就要被官军放倒几个。官兵的几千骑兵扬眉吐气,仿佛一下子醒了过来,像猫抓老鼠一样追杀着献贼的步卒。

骑兵在追杀逃兵,官军的将领们则齐齐看向了李植的兵马。

凤泗总兵牟文绶被李植军马的强悍震撼到,站在战场中间有些呆。直到他的中军参将冲到他面前问他追不追他才反应过来,大声喊道:“追!追杀献贼!”

援剿总兵左良玉看着溃败的敌军,看了一眼李植的部队,有些不安地皱起了眉头。

这支部队太强悍了,已经过了左良玉的想象。遇到这样的友军,让左良玉有种莫名落寞的感觉。

左良玉麾下参将赵柱有些愣地看着李植的军马。昨日议事时候李植说击退献贼马军他还不相信,如今看李植杀鸡屠狗一样全歼献贼骁骑,赵柱才知道李植的兵马有多强。想到昨天自己对李植的挑衅言论,赵柱不禁有些面红耳赤。

京营副将黄得功的酒劲渐渐醒了,他看了看南翼的李植部队,有一种悻悻感。李植的兵马太强盛了,转眼就把两千献贼骁骑全歼。火炮齐射,火铳齐射,这样的战斗力,已经过了明末官兵的概念,便是戚爷爷当年的戚家军也没有这样的战斗力吧?和李植的凶狠火器兵比起来,自己的京营兵马简直就是绵羊。

虽然眼前就是大胜,黄得功却兴奋不起来。此战后自己一定要好好请教一番李植,也学学他火器军的精髓。

只是使用火器的话,自己这一身厮杀本领岂不是再无用处?

官军的中军中,两千新募粤兵一片欢腾,庆祝己方的大胜。

熊文灿身边的安o庆巡抚张国维颤抖着声音说道:“总理,大捷,真真的大捷啊!这一万献贼步卒是在劫难逃了!”

京营监军太监刘元斌哈哈大笑,抚着战马说道:“咱家昨日就知道今日有此大捷!”

熊文灿大喜过望,在马上兴奋地满脸通红。他大声喊道:“追!全军追杀献贼,把这一万步卒全部斩在这里!”

令旗招展,把熊文灿的命令传达到各军。官军各部军马得令,追着流贼趟过了永河,往东面一路追杀过去。

但潮水一样追击过去的兵马中,左良玉麾下的六千人却像是海浪中的礁石一样岿然不动。显然,左良玉不服从熊文灿的追击命令。

熊文灿率领中军往东边追去,骑到左良玉军前时候,熊文灿黑着脸找到了左良玉,大声问道:“左良玉,你部为何不服从命令,追击献贼?”

有了李植部的助阵,熊文灿觉得自己底气足了很多,和左良玉说话时候都大声了些。

左良玉看了熊文灿一眼,说道:“流贼最善埋伏!穷寇莫追!”

熊文灿大声骂道:“我四万大军追击,献贼一万多人拿什么埋伏?你这是养寇自重!老夫此战后定要和天子说明原委!治你不听调度的罪!”

左良玉冷冷说道:“制府请便!”

“你!!”

熊文灿被左良玉气得说不出话来。他转过头去,对标下粤军大声喊道:“我们追上去,全歼这一万献贼步卒。”

两千粤军大声唱喏,随着熊文灿往东面追去。

战场的南翼,李植看着狼狈逃窜的献贼步卒,皱着眉头说道:“我怎么觉得哪里不对?”

陷阵团团长钟峰上前说道:“大人,这献贼跑得也太快了点,我们只打掉他两千骁骑他转身就跑,有点不合常理。按道理说他应该调几千步卒来再试试我们的。而且那溃兵虽然丢旗弃甲,却溃而不散”

薛三库凑上来说道:“师长,或者献贼是被我们的火力吓到了,没了斗志!就逃了!”

李植想了想,问道:“安o庆附近的流贼有哪几家,各有多少兵马?”

郑开成大声说道:“大人,根据总理麾下各部兵马侦查半个月得来的情报,附近还有闯塌天刘国能、过天星张天琳、曹操罗汝才、混天星惠登相和射塌天李万庆。”

“其中刘国能有十二万大军,刨去饥兵有一万七千兵马。张天琳有八万兵马,刨去饥兵大概有一万人马。罗汝才有十几万兵马,能战的大概有一万四千人。惠登相有十万人马,能战的有一万四千人。李万庆有七万人马,能战的大概有七千人。”

李植算了算,说道:“也就是说,加上献贼的马军和老营,附近流贼能战的兵马最多不过七万多。”

郑开成说道:“是的,大人!”

李植看了看不愿追击流贼的左良玉,想了想,大声说道:“便是流贼的兵马全来了,我们也把他打崩掉!传我的命令,全军随总理追击献贼!”

追了五里路,官军已经越过永河很远,杀死了三千献贼步卒。官军的骑兵杀红了眼,不停地挥刀砍向慌张逃命的献贼逃兵。

献贼的溃兵追逐着张献忠的老营,官军则追逐着溃兵,一路往东追去。

总理熊文灿的中军带着殿后的李植虎贲师,也随着大军追过了永河,追到了一片山谷中。那山谷叫做大王谷,长六里,宽三里,两侧都是绵绵的青山,中间一条小溪,只有一个进口一个出口。

官军在山谷里继续追逐着溃兵,追着追着,突然听到前面山谷出口处传来一片狰狞的笑声。

那笑声声音极大,显然是几万人齐笑才能出。笑声在山谷中来回回响,显得格外的狰狞。

熊文灿听到那片笑声,心里一颤。

“大人,前面有贼军!”

熊文灿猛地抬头一看,却看到山谷的出口处密密麻麻站满了手持刀剑弓箭的流贼,那些流贼个个彪悍,显然都是能征善战之兵。流贼的头上,高高飘扬着“刘”字“惠”字大旗。

献贼的马军和老营也骑马立在那里,高举着“张”字大旗。

看那阵势,起码有四万兵马站在那山谷中间,仿佛是等待着熊文灿自投罗网。

被骗了!

熊文灿暗道糟糕,猛地转头看向来路。

远远望去,来路的山谷入口处也有三万多流贼战兵冲了进来,把官军堵在了山谷里。这些流贼之前不知道躲在哪里,让忙着追杀献贼步卒的官军没有侦探到。此时前面后面,竟有七万多流贼战兵。

矛盾重重的流贼竟全部团结起来了。

“中计了,吾命休矣!”

熊文灿只觉得身子一软,差点从马上摔了下去。

第一百八十一章 中伏(第五更)

四万多官军被六家流贼包围在了大王谷中。

七万多流贼一前一后,往大王谷中的官军包抄过来。就连刚才还夺路而逃的献贼步卒也回过头来,和追逐他们的官军骑兵搏命纠缠。显然他们刚才虽然溃败,却并没有丧胆。此时一看到贼兵大军聚于山谷前后,他们就重新有了搏命的勇气。

被包围在山谷中间的官军们,如遭雷击。

刚刚官军还意气风追杀流贼,仿佛猫抓老鼠,谁料到形势转眼就变化,官军落入圈套,被流贼包围。这反差太大,让人一下子反应不过来。不少官军已经张皇失措,没有一战的决心了。

庐o州总兵刘良佐看到前面的四万贼兵,知道中伏了,他第一时间就调转马头要往后逃,准备弃了大军独自逃命去。但一转过马头,他看到后面包抄过来的三万贼兵。他顿时脸色惨白,仿佛自己性命已经不在手,一时竟动弹不得。

山o西总兵陈洪范本来正笑着指挥骑兵追杀流贼步卒,却突然看到前面站出来的四万贼兵。突然逆转的形势让他看得瞠目结舌。尤其是那面迎风招展的张字大旗,让陈洪范吓得手一抖,把马鞭掉在了地上。

周围的士兵看见总兵的惊惶模样,更加慌张。

即便是骁勇杀敌的凤泗总兵官牟文绶,突然间看到流贼的埋伏也是心神一震。牟文绶猛地一拉缰绳停住了马匹,眯着眼睛看了看后面。等他看到了后面包抄官军的三万贼兵,神色便变得十分不安。

中伏被包围了!

官军将领们一个个神色慌张,齐齐看向中军令旗。

如今中了包围,怎么办?怎么中军毫无指示?

六省总理熊文灿蜷缩在军马上,望着山谷前面的贼兵愣,半天说不出话来。

献贼当真是诡计多端,竟牺牲几千兵马演了这样一场大戏让自己入套。都说流贼善用伏击圈套,如今中计了才明白此言不虚。

流贼的战兵战斗力不弱于官军,如今七万多流贼战兵包围了四万多官军,我熊文灿如何才能逃出生天?这大王谷只有前后两个出口,如今都被堵死,插翅难飞啊!

难道这大王谷,就是自己的五丈原?

我熊文灿得意一生,少年意气平步青云,没想到今天竟要折在这里。岭南才是自己的福地啊,自己在那里风生水起名利双收,如今到了这安o庆府,当真是处处受制于人。

熊文灿正在那里慌张,安o庆巡抚张国维问道:“总理,如今中了包围,如何应战?”

熊文灿抖了抖身子,没有说话。

张国维大声说道:“总理,贼兵已经逼过来了,请做决断!”

熊文灿看着张国维,脸上的表情比哭还难看,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正在熊文灿在那里张皇绝望时候,却听到一个声音大声喊道:“军门不要慌张,有我在,定保军门安然无恙。”

熊文灿听到这个声音,眼睛一亮。他顺着声音来路看去,现说话的是殿军的范家庄游击将军李植。

看到李植,熊文灿心里一喜,哆嗦了一下说道:“将军有法子突围出去?”

李植笑了笑,说道:“军门多虑了,不需要突围,我们把这前后流贼打溃了,大摇大摆走出去!”

熊文灿讪讪说道:“我们只有四万多人,如何能击败七万多贼兵?”

李植大声说道:“军门调集全部大军拖住山谷前面的四万贼兵,我率领本部八千兵马迎战山谷后面的三万多贼兵。等我击溃了后部流贼,再来支援中军!”

熊文灿听了李植的话,仿佛是溺水的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一下子十分兴奋。李植歼灭两千献贼骁骑的表现让他有几分相信李植的豪言,他吞了口口水,讪讪说道:“游击将军能打败三万多贼兵?”

李植大声说道:“易如反掌!”

熊文灿点了点头,说道:“那我就率军应战前面之敌,将军去山谷后部迎战。我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全交到将军手上了,将军定要为我破敌!”

“总理放心!”

李植抱拳朝熊文灿行了一礼,便策马回到虎贲师阵中,率军朝山谷后面的流贼迎去。

熊文灿吞了一口口水,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立在马上说道:“传令,全军布阵,迎战东面的四万贼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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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闻名的大盗“曹操”罗汝才站在三万义军的前列,突然感觉到右眼皮跳了跳。所谓左眼跳财,右眼跳祸。罗汝才愣了愣,仔细揉了揉右眼,暗道这正要大开杀戒击杀官军的时候,自己的右眼皮怎么会跳的?

这一次,罗汝才和张献忠一起导演了这一场大戏,把官军骗进大王谷。

本来,今年初,罗汝才和张献忠在安庆府附近劫掠州县,官兵只能守不敢战,罗汝才杀得十分惬意。即便是左良玉,也只敢在一边看着,不敢上来接战。四月,罗汝才攻陷淅o川。五月,罗汝才和张献忠一起东下袭击六o合,攻占天o长。六月,罗汝才兵分几路占领瓜o洲、仪o真,打下盱o眙。

那时的罗汝才,说不出的威风。攻破各州县大城后,罗汝才在各城中搜罗了百余美女,让美女们斥候自己起居,每日淫乐,说不出的快活。

罗汝才不好钱不好酒,就好美人。他军中随军带着两百多美女,他做贼就是为了享受美人。

但自从上个月起,情况有了变化。官军的援剿大军源源不断往安o庆开来,罗汝才感觉到官军的压力越来越大,再不敢攻击官军防守的大城。到了八月初三,官军新任的六省总理熊文灿也到了安o庆,一副要和义军在安庆决战的架势。

按照以前的义军战法,遇到官军大军云集,义军当然是走为上计,走到官兵兵力薄弱的地方再掀风雨。但如今形式不一样了,如今义军的战斗力和官军不相上下,尤其是闯献两家,战力甚至强于官军。安庆周围云集了几十万义军,罗汝才暗道我为什么要逃?

为什么不能和官军较量一番?要是把官军打败了,义军的声威岂不是更壮?

张献忠为人刚猛好杀,喜欢吞并别人的兵马,人缘不好,没法把各路义军团结起来。其他义军听说张献忠被官军攻击,多半是不会援救的。但罗汝才声望好,罗汝才从不吞并其他义军军马,他联合其他义军攻城拔寨时候,每有缴获,都是和其他部兵马平分,从不私吞财帛,在义军中是一呼百应的角色。

罗汝才甚至打着替天行道的大旗。每次攻破州县城池,遇到贪官污吏,他便一刀杀了。遇到清官贤吏,他碰也不碰。

罗汝才站出来,就能把安庆的六家义军团结起来,硬撼官军主力。

罗汝才找到其他五家义军领袖,商议好一起对阵官军的大事。果然,五家义军都欣然同意。前几天,张献忠又献出一计,说要用苦肉计,牺牲几千步卒把官军主力骗进大王谷围歼,一战让官军全军覆没。

当时几个义军听了张献忠的计策,都大声叫好。这便有了今日之事。到目前为止,计划完全顺利,官军真的被骗进了七、八万贼兵的包围圈里。

但罗汝才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有种不详的预感。

罗汝才正和其他两家流贼领射塌天李万庆、过天星张天琳一起率兵往大王谷中压去,却听到自己麾下大将“东山虎”大声叫道;“大头领,一支官军杀过来了!”

“射塌天”李万庆怪叫了一声,喊道:“怪了!只有七、八千人一支官军,也敢和我三万多人对阵?”

第一百八十二章 炮轰流贼步卒

看到行进过来的虎贲师,罗汝才转身向“射塌天”李万庆和“过天星”张天琳问道:“官军人少,如何对战?”

张天琳大声说道:“老办法,先用步卒黏住他,然后让马军从两翼冲撞,一定能让官军溃败。”

李万庆说道:“好,便这样杀官兵!如果马军冲不垮他,再让骁骑上去冲!”

罗汝才点头说道:“便这样战吧!”

三个头领说好战术,就让传令兵传下军令。没多久,一万六千流贼步卒就快步跑出了队列,向李植的八千虎贲师压过来。一万多人手持刀剑弓箭,分布在三里宽的山谷中,踏出一片滚滚烟尘,来势汹汹。

步卒身后五百步上,七千五百流贼马军跟在步卒的后面,也缓缓行出了中军。准备等步卒交战后包抄虎贲师的两侧。

流贼们见官军人少,信心满满能战而胜之,却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怎样的敌人。

两军一点一点靠拢,距离一里,李植的八十门野战炮开火了。

火炮阵地上烟雾喷出,火炮出一片震耳欲聋的“轰轰”声。八十颗实心铁球以肉眼看不见的度飞快地破开空气,朝一里外的贼兵步卒飞去。

八十颗五斤多重的实心铁球像是八十个死神的镰刀,狠狠撞进了步卒的队伍里。流贼的队伍里顿时响起一片片惨叫声。

一个流贼步卒被炮弹砸在了肩膀上,顿时整个左肩都被砸成了一团血泥和碎骨,动脉中的血液像花朵一样喷了出来,喷得旁边的几个步卒一身。

这个步卒本是米o脂县的普通农民,因为干旱失去了收成没有了衣食,这便从了贼作乱。从贼两年,他从饥兵升为步卒,也能在攻破城池后随军劫掠了。虽然跟着罗汝才到处流窜,可是能吃饱饭了。他想不到自己会在安o庆被官军打死,早知道如此,便该早早退了伙,回米o脂种地去。

他惨叫着倒在地上,左肩到左胸一片血肉模糊。眼看是救不过来了。

那颗炮弹撞废了第一个步卒,又撞在了后面第二个步卒伍长的肚子上,直接撞穿了这个步卒伍长的腹部,从他的后背撞了出来。

这个伍长本是和o州的响马贼,因为分赃不均和同伴闹翻,这才加入了张天琳的贼军。他今年年初被任命为步卒伍长,没想到还没过上几天有酒有肉的日子,就被官军的大炮打死在这安o庆府

这个伍长的身子被炮弹往后一带,躺倒在地上,血像是与水一样溅了周围一片。他睁大眼睛看了看自己肚子上的血洞一眼,便再没有了气息。

炮弹落在泥地上,往前一弹,又撞到第三个步卒的大腿。第三个步卒的腿毫无悬念地被炮弹撞断了,撞出一片血花。他整个人都撞得往后一抛,抛了一尺远才倒在地上。

血液像是水,源源不绝地从被撞断的大腿中流出。流贼的队伍里没有医生,这个伤兵流血过多,也是救不活了。

炮弹在地上弹了一下,最后撞到了第四个步卒的胸口,这第四个步卒胸前的四根肋骨一下子全被炮弹打碎了,碎骨头插进了心脏,破开了这个步卒最脆弱的器官。这个步卒吐出一口鲜血,就倒在地上变成了一具尸体。他倒下去时候炮弹还嵌在他凹陷的胸口中,始终没有掉下来。

一轮齐射,八十门火炮打死了三百多个流贼步卒,在流贼的队伍里造成了一片恐慌。流贼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凶猛的火力,顿时一片骚动。

领军的步卒头领们站了出来,大声喝骂心神不宁的步卒们,稳住了阵脚。一万六千步卒在喝骂声中加快了行军度,快步往前面的官军冲去。

冲上去,冲到官军阵前火炮就没用了!

然而走了一百步,官军的火炮声又响了。

又是八十炮弹掠过,狠狠地砸进了一万六千人的流贼步卒群中。步卒们被这火炮炸过一次了,知道厉害,一听到开炮的声音就四散躲避,抱头逃窜,让整个队伍乱成了一团。

不过无论怎么逃窜,他们还是挤在队伍里,丝毫不能减弱炮弹的杀伤力。

一个步卒被炮弹打中了脑袋,顿时整个头颅都被炮弹撞碎了,整个人立即变成了一具无头的尸体,倒在了安o庆府的红土地上。

他脖子上喷出的鲜血像是一个喷泉,溅了旁边的几个步卒一身。那些鲜血吓得旁边的步卒啊啊惨叫,还以为是自己受伤流血了。

炮弹在地上弹了一下,继续往后撞击,撞到了后面一个步卒的右手上,这个步卒的手臂立刻被炮弹打断。他哇哇叫着,用手捂着伤口止血。他一边惨叫着一边推开周围的步卒,捡起自己的断肢,抵在右手的断口上,幻想能让断肢接上去。

炮弹继续往后撞击,撞进了后面一个步卒什长的左腹,这个步卒的左腹立刻被撞出一个血洞,鲜血喷了出来,这个步卒什长无力地倒在了地上,一下子就死透了。

炮弹又在地上弹了一下,再往后撞,撞到了一个步卒的腹部,这个步卒的肠子立刻被炮弹撞得寸裂。他不敢相信地看着陷进肚子里的官军炮弹,吐出一口鲜血,倒在了山谷中的土地上。

八十炮弹在流贼步卒中划出八十道死亡直线,又了解了三百多条贼兵的生命。

被大炮轰击了两轮,流贼步卒已经被炸得阵型大乱了。带队的步卒头领们大声吆喝起来,用骂声和拳脚让身边的步卒们鼓起勇气,站好队伍继续冲阵。在这些头领的吆喝声中,步卒重整阵型,战战兢兢地朝前面这支火力猛烈的官军冲去。

步卒们又走了一百步,步卒前锋冲到距离官军两百米的地方,官军的大炮又开火了。

这一次,官军大炮射的是“霰弹”,也就是俗话说的“散子炮”,八千颗迸射而出的“散子”,把步卒队伍的前方变成了一片地狱。那些散子无论打中身体哪里,都能立即让中弹者血肉横飞,失去战斗能力。

一个步卒被散子击中了肚子,那散子活活把他的肚子打穿,搅碎了肚子里面的肠子,又从后背破开肌肉皮肤飞了出去。那个步卒惨叫一声,只觉得肚子上一凉,就看到血液像水一样从肚子前后两个洞中流了出来。剧痛袭来,他很快就倒在了地上。

那“散子”刺穿他的肚子后去势不减,又刺进了后面一个步卒的大腿上,把这第二个步卒也打折了大腿。

一个步卒校尉穿着镶片铁甲,却被霰弹弹丸击中了。他的铁甲却防不住迸射过来的霰弹弹丸。那弹丸从他的右胸刺入,又从他的右背刺出,把他的肺部撞成了肉泥。校尉只**了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这个校尉是百名步卒的头领,本是一名守城官军,是在含o山被流贼攻陷后加入射塌天李万庆的队伍的。他做官兵时候吃尽了穷军汉的酸苦,加入贼营后却是觉得天空海阔。因为作战身先士卒,他平日在贼营里威权甚重。他哪里想到会在安o庆遇到这样强大的官军,自己还没有摸到官军的边就被霰弹打死了。

那弹丸刺穿这个校尉后继续往后穿刺,又刺穿了后面一个步卒的胸口,把那个步卒的胃脏和心脏全部打烂了。

一轮霰弹射击,又有七百多名贼兵步卒倒在了血泊中。

贼兵还没有靠上官军,就被官军的大炮击毙一千四百步卒。这是哪里来的官军,怎么火力这么猛?贼兵步卒的士气为之一沮,冲阵的步伐都有些畏缩起来。

不过虎贲师的火力,只刚刚展示了一点点而已。(。)

第一百八十三章 击溃流贼步卒

贼兵抛下了一千多具尸体,顶着炮火好不容易冲到了官军两百米外。他们嗷嗷叫着举着刀剑弓箭冲了上去,以为再不会受到炮火覆盖了,以为可以冲到虎贲师阵前近战厮杀。

他们不知道虎贲师的厉害,迎接他们的,是虎贲师的六段轮射。

山谷的宽度只有一千多米,七千五百虎贲师没法全面铺开,只能六人一组站着,每组人拥有一米多一点的纵宽。在这样狭窄的地形中,三段击自然就变成六段击了。当然,流贼队伍一个面上的步卒也只有一千多人。

距离流贼步卒两百米,号角鸣响,第一排一千二百五十名士兵开火了。

噼哩啪啦的声响起,白色的烟雾笼罩了山谷中虎贲师占据的这一块地方。一千二百五十高旋转划过空气,朝两百米外的流贼步卒射去。

流贼的前锋像是丰收季节被风吹倒的麦子,刹那间就倒下去了一大片。

一个流贼步卒奔跑中被射中了右胸,毫无保护的肺脏就在米尼弹的旋转中被搅成了肉泥。这个步卒哇一声往前吐了一大口鲜血,便像沙袋一样倒在了地上。

一个勇悍的步卒冲在最前面,却没想到他已经成为了最好的靶子。两同时命中了他,一打在他的左肩,打出一片血花,把他的肩胛骨打碎了,让他的左手变成了一只废手。另外一击中了他的小腹,旋转的把小腹里面的膀胱和肠道搅成了肉泥。第二要了他的性命,让他口吐鲜血地倒下了。

一个步卒伍长走在队伍的第二层,并不是冲在最前面的,却没想到因为穿着一身绵甲引起了手的注意,被瞄准了胸脯打了一。这个伍长本是南o阳的农民,崇祯七年因为遭了蝗灾无粮度日投了贼。这三年来他因为身材高大作战勇敢升为了伍长,劫掠中分到了不少银子,却没想到被官军一就了解在安o庆的红土地上。

那高旋转的射进了这个伍长的心脏,一刹那就让这个关键器官变成了肉泥,让这个伍长惨叫着死去了。

早知如此,何必做贼?

一次齐射,虎贲师就射中了八百多名流贼步卒,让这些步卒或死或伤,失去了战斗力。

流贼步卒们猛遭重击,一个个都脸色白,有些反应不过来。距离一百三十步,从没有听说过有什么火铳能在这个距离上夺人性命的。这一支官军是神兵天将们?怎么能在这么远的距离上就夺人性命?

步卒们冲阵到两百米,已经丢下了两千多条性命。步卒们有些害怕了,脚下冲锋的脚步放慢了。他们不知道官军的射击能不能连续,在心里祈求神灵保佑,让官军的火铳打完这一轮就别再打了。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只隔了三息,步卒们跨过同伙的尸体还没走几步,官军的火铳又开火了。

又是一千二百五十破开空气,狠狠地射进了步卒的队伍中。

一个穿着盔甲的步卒校尉被射中了。这个校尉穿着铁甲片外露的眀甲,戴着红缨头盔,十分显眼。可惜这一身显眼的盔甲头盔并不能让他保住性命,在使用颗粒火药的米尼面前,一层铁甲即便是在两百米上也能轻易洞穿。

这个步卒校尉平日里管着一百多步卒,每日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跟着大头领四处劫掠,也不知道欺凌过多少良家姑娘杀死过多少官军。想不到在安o庆府,他却因为一身扎眼的盔甲被手盯上,丢了性命。

一射中了他的左腹,打碎了他的铁甲搅碎了皮肤下面的肾脏,让他口吐鲜血倒在了地上。

一个高大的流贼步卒本来是冲在前面的,但是他被官军的火力吓到了,不敢再冲。他放慢了脚步,想把其他同伙让到前面去承受。但他的动作还是慢了一点,停下脚步的他成为了一个静止的好靶子,一毫不留情地射进了他的额头,把他的脑子打烂了。

他连惨叫声都没有出,就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冲在最前面的步卒们看到身边一个接一个倒下的同伙,都满心的畏惧,哪里还敢再往前冲?这拿自己性命去填官军火铳射程的事情,是没有人愿意做的。他们一个个都放慢了脚步,甚至停止脚步,让后面的人冲上来帮他们挡。

一个愣头愣脑的步卒没有意识到前面同伙的异心,嚎叫着冲到了最前面。他走了几步突然现身边没有同伴了,转身一看现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他突然明白过来,一万多步卒已经被打崩了,没有人敢往前冲了,他竟成为了冲在最前面的一个。

不过他明白得太晚了,一呼啸飞来射中了他的咽喉,把他的气管打成了肉泥。他吐出一口鲜血,死透在了地上。

看到这个勇敢者的死去,流贼的步卒队伍一刹那就崩溃了。步卒们哪里还敢往前冲?一个个都张皇地撒腿往来路逃去。

然而即便他们开始逃跑了,手们依旧不放过他们。又是一排手站上射击位,朝溃逃的流贼步卒射出了一千二百五十。

逃得慢的七百多步卒被击倒,惨叫着倒在地上,死在了安o庆的红土地上。

步卒们被追杀的齐射吓得四散逃窜,溃不成军。

一个步卒校尉是在后面押阵的,他看着潮水一样涌过来的溃军,愤怒地捅死一个带头逃跑的步卒,却依然阻止不了崩溃的大军。没过几秒,他就被涌过来的逃跑步卒携裹,不得不跟着往回跑。

宁愿对上挥舞刀剑的押阵军官,溃逃的步卒们也坚决不往官军的火铳铳口上冲。

一万六千流贼步卒在虎贲师阵前丢下了近四千个同伙后,溃不成军,像是退潮的潮水一样朝罗汝才的中军处逃去。

步卒被官军的火力吓怕了,跑了一里多路跑到中军前面才停下来。甚至有一些逃到了中军处还害怕,撒腿往山谷外面逃去。三家流贼的老营和骁骑们四出追杀这些吓破胆的步卒,当场斩杀了一百多人,才把溃下来的流贼步卒收拢,稳在中军后面。

溃败下来的步卒稀稀拉拉地集结在中军后面,一个个惊慌未定,不成队列。

罗汝才看到溃军的惊慌模样,吸了一口气。

这支八千人的官军队伍,不是等闲。三家义军的步卒队伍连官军的边都没有摸到就被击溃,看来想用步兵黏住这些火器兵的想法不实际。

那只能用骑兵突阵了。

罗汝才看了李万庆和张天琳一眼,说道:“步卒已经溃不成军,无法再战。如今之计,只能用骁骑和马军突阵了!”

张天琳舔了舔嘴唇,有些心虚的说道:“这支官军火力如此强悍,就怕骁骑和马军也冲不上去,白白牺牲啊!”

罗汝才皱眉说道:“好不容易把官军包围在这大王谷里,正是我等扬名立万的大好机会,怎能因为这样一支八千人的官军队伍就前功尽弃?我一定要把这支官军打垮,冲过去包围官军的主力!”

张天琳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默然不语。

许久,张天琳说道:“那便拿骁骑和马军上去冲一阵吧,不管怎样,老营精锐我是绝对不会拿出来的!”

李万庆大声说道:“直娘贼,我带骑兵冲阵,我就不信官军的火铳能打个不停!”(。)

第一百八十四章 击溃流贼骑兵

三家流贼打定主意,决心用马军和骁骑突阵。流贼中军中号角长鸣,“射塌天”李万庆带着四千五百名骁骑快马离开中军,和前面的马军队伍汇合。骁骑和七千五百名马军汇合后,组成了合计一万两千骑兵的突阵队伍,由射塌天亲自率领。

一万两千骑兵快马朝李植军中袭来,扬起一片烟尘滚滚。几万个马蹄砸在地面上,让人感觉大地都在微微颤动。

流贼骑兵攻到虎贲师一里外时候,虎贲师的八十门大炮开火了。虽然骑兵们骑在马上,但弹跳的炮弹们仍可以夺取骑兵的生命。一旦被弹跳的炮弹碰到,非死即伤。

一名马军的战马脖子被炮弹撞上,那炮弹竟生生把马脖子撞断撞开,又撞在了马脖子后面的马军肚子上,把这个马军的肚子直接打穿。

这么马军**都没有**一声,就连人带马一起摔倒了,再没有气息。

一炮弹在地上弹跳一下撞倒了一匹军马的前胸,那炮弹直接撞进了军马的身体里,把这匹军马的五脏六腑砸成了一个粉碎,这批军马立即侧翻摔倒在地,把背上的流贼骁骑摔在了地上,摔了个半死。

旁边一名骑兵没有刹住马,策马从这个倒地骁骑的身体上踩了过去。马蹄狠狠地踩在了倒地骁骑的胸脯上,当即就踩断了他的两根肋骨。

八十炮弹在骑兵队列里划出八十道死亡的曲线,砸死砸伤了两百名流贼骑兵。

两百名死伤骑兵倒在地上的军马和身体变成了地面上的障碍物,引起了一片混乱,二十多个骑兵没来得及绕过这些障碍物,马失前蹄,连人带马摔倒在这些障碍物前面。

不过流贼的骑兵们早就知道会遭到炮击,心里有了准备,牺牲了两百多同伙后情绪还算稳定。他们冷静地绕过了地上的尸体,拍马向官军阵前冲去。

距离四百米,三百米,一万两千骑兵开始拍马冲锋,全朝虎贲师冲来。

距离两百五十米,霰弹开火了,野战炮朝冲锋的骑兵射去了一片夺命的弹幕。霰弹迸射出的弹幕像是一个噬人的怪兽,笼罩了整个战场。

一个马军正策马冲阵,却突然被霰弹弹子打中了右胸。那弹丸像利剑一样刺穿了这个马军的肺脏,从他的后背飞了出去。霰弹弹丸刺穿了他的右胸,打死了他,又刺向了他身后的一个马军,将那个马军的肚子打成一片稀烂。

一个骁骑什长穿着眀甲骑着高头战马冲在阵营前列,大声喊叫着往官军的队伍里冲过去。一枚霰弹弹丸直直飞来撞到了他的战马马头上,把马头撞穿,又撞进了他的胸口,打烂了他的胃脏。他口喷鲜血和战马分两边倒了下去,再也没有爬起来。

一轮霰弹齐射,转眼间就夺去了六百多名骑兵的生命。

流贼骑兵的队伍前面又是一片人仰马翻,倒地的六百多骑又绊倒摔伤了不少骑兵。好不容易冲到虎贲师两百五十米外,流贼的骑兵已经损失了近八百人马。

有一些流贼马军的军马本来是驮马,此时被大炮齐射的巨大声音吓到,这些驮马不敢再往前冲,慌不择路的往来路逃去。

起码有七百多匹驮马受惊逃走,带着马上的流贼马军离开了战场。这些驮马往回逃时候撞到其他军马身上,把贼军骑兵的整个阵型撞得一塌糊涂。

不过流贼的骑兵们还是渐渐稳下来了。李万庆躲在骑兵群的后面,率领五十名老营押阵督战。他大声呼嚎着鼓舞着骑兵们的士气,让骑兵们不顾伤亡和损失,继续朝虎贲师的阵前冲去,要一举冲垮虎贲师那薄薄的六层排阵。

流贼的骑兵要冲击的是虎贲师的六段轮射。

李万庆不知道虎贲师的能齐射几次,他猜测最多也就打三次吧?不可能每个官军士兵都配备这犀利的火器吧?

流贼骑兵们向列六层排阵的火铳手冲去。

距离两百米,第一排手开火了,一千二百五十向两百米外高冲锋的骑兵们射去。

距离稍远,目标又是运动着的骑兵,手们的精度不高,只打死了七百多名骑兵。

不过这七百名死伤的骑兵,也几乎是流贼骑兵正面的第一排全部骑兵了。前面的骑兵倒下,后面的骑兵不得不勒马绕路绕开地上的兵马死尸,以免被障碍物绊倒。

这勒马绕路的几秒钟给予了虎贲师更多从容射击的机会。流贼的骁骑和马军刚刚绕过障碍物,还没往虎贲师方向奔跑几步,第二轮齐射又开始了。

第二排士兵站上射击位,摁下了扳机。

又是一片噼里啪啦的响,虎贲师的阵前冒出一片片烟雾,一千二百五十挺吐出火舌,向一百八十米外的流贼射去。高旋转的米尼弹狠狠射进了流贼的胸脯身体,旋转着破开了流贼脆弱的皮肤,把皮肤下面的内脏器官搅成了一团。

第二轮齐射,又射杀射伤了七百多流贼骑兵。流贼骑兵的前锋部位就像是被割草机扫过的杂草,呼啦啦倒下了一大片。

已经有流贼马军受不了这样的毙场景了,惶惶然想逃。但李万庆不让流贼逃跑,他在骑兵后面指挥督战,击杀逃跑的骑兵。

一个满脸虬髯的老营骑兵一刀砍死了一个转马想逃的马军,震慑住了其他想逃的骑兵。

李万庆大声嚎叫着,鼓舞着骑兵继续冲锋。

后面的骑兵绕过倒下的骑兵,继续往虎贲师冲锋。

距离一百六十米,第三排士兵走上了射击位,第三轮齐射开始了。

这已经不是战争了,这是屠杀。

又是一千二百五十把齐射,一千二百五十像雨点一样向一百多米外的流贼射去。又有八百名流贼骑兵惨叫着摔下了马。无论是有铁甲的流贼骁骑还是无甲的流贼马军,在米尼弹面前都是公平的,都是一就被解决。这些征战多年的流贼精锐,在齐射面前就像是初生婴儿一样脆弱。

死者伤者的惨叫声冲击着流贼骑兵的士气,让他们放慢了冲锋的脚步。

尽管李万庆在后排指挥精锐老营押阵督战,流贼骑兵们依旧畏惧阵前那屠杀般的火铳齐射。好不容易冲到一百四十米外,流贼骑兵已经抛下了三千死伤,流贼的士气已经紧崩到了极限。

而打崩这个极限的东西,是又一轮齐射。

又是一千二百五十把齐射,刹那间又夺去了八百条流贼骑兵的性命。官军的火铳像是打不完一样统治着战场,可以不断连续射击。继续往前冲不是作战,纯粹是自杀。无论是流贼马军还是精锐的骁骑,他们紧绷的神经已经被这机械却致命的火铳齐射彻底打垮了。

短短一盏茶的时间,已经有近四千名流贼骑兵倒在了官军的炮下。

他们再不往前面冲锋,而是一个个不约而同地调转了马头,朝李万庆押阵的后方冲去。李万庆带着五十名老营骑兵拼命砍杀,也阻止不了潮水一样退去的骑兵们。

李万庆看着策马逃跑的骑兵们,心里十分懊恼。

这次包围官军的计谋,失败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逃跑的刘良佐

李万庆以为天衣无缝的苦肉计,结果遇上了这支战力惊人的官军,大败收场。

且不说张献忠诱敌时候损失的兵马,光是罗汝才、张天琳和李万庆三家攻打李植的这一会,就在山谷里丢下了八千兵马,而且其中四千是精锐的马军和骁骑。

这一战光李万庆一家就损失了两千多步卒和骑兵,是他全部兵马的三、四成,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恢复实力。

而官军方面,毫无损。

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自己怎么会遇上这么强悍的官军,这些火铳手们是神兵天降吗?一轮一轮齐射打个不停,仿佛打不完似的。一万两千骑兵集团冲锋都无法突破这一片火力网。如果官军都是这个样子,自己还做什么贼?

李万庆叹了一口气,调转马头要随着逃兵一起撤下去。

他却不知道,自己已经慢了一步。

落在逃兵后面的李万庆一身精良白鳞甲,一看就是个大头目,成为了虎贲师手们最好的目标。距离一百八十米,李万庆被往后溃逃的流贼骑兵们露了出来。他刚刚完成转马的动作,还没把马匹驱策起来,就有二十多个手对准他摁下了扳机。

噼哩啪啦一片响,李万庆身中十数,被打成了马蜂窝,摔下了马来。

大头领被击毙,溃逃的流贼骑兵们更是心裂胆丧,丢盔弃甲,不管不顾地往山谷入口外面逃去。

打死了流贼头领,虎贲师的士兵们齐声欢呼,山谷里一时响声雷动。

罗汝才和张天琳在一里多外听到官军的欢呼,知道李万庆战死了,一时面如土灰,怔怔说不出话来。

这是哪来的官军,怎么这么强悍?一万两千骑兵冲阵,还没冲到阵前就被打死四千,连射塌天都被打死,全军溃败了。这仗还怎么打?自己这边只剩下四千五百老营还有士气,可这老营是三家流贼多少年积下来的老本,轻易怎么能拿来冲阵?

而且就算罗汝才和张天琳舍得拿老营出来冲阵,看这架势也冲不上去啊!如今只有撤退了?包围官军的计划破产了?

两个流贼大头目对视了一眼,在对方眼里看到的只有惶恐和无力。

流贼们惊慌失措,李植这边却是意气风。

李植看了看溃逃的流贼骑兵们,挥手说道:“追上去,彻底打垮他们!”

虎贲师朝溃败的流贼骑兵们追了上去。流贼已经被打溃了,现在正是把他们压垮的最好时机。八千名虎贲师士兵举着快步前进,往山谷入口处的罗汝才和张天琳中军杀去。

看到官军杀过来追逐他们,三家流贼的八千骑兵慌不择路,一路越过了罗汝才的中军还继续往外面逃,止都止不住。

罗汝才咬了咬牙,大喊一声:“走了!”

张天琳急得眼睛血红,大声问道:“失了这么多人马?就这么走了?”

罗汝才大声喊道:“你要拿老营去填官军的火铳阵么?”

老营是张天琳的根本,让他拿老营上去拼命他无论如何是舍不得的。张天琳听到罗汝才的话脸色一白,再不说话,调转马头就往山谷外骑去。他的一千五百老营见头领撤了,也赶紧追了上去。

流贼的一万多步兵看到骑兵们也溃败了,看到官军追杀了出来,吓得心惊胆跳,顿时弃了罗汝才四散逃开。一万两千残兵毫无章法地往山谷外逃去,作鸟兽散,没有方向地逃着。

罗汝才看着溃散的步卒,心里滴血,这一战被官军把旗下兵马全打散了,回头不知道还能聚拢几成,损失几成?

罗汝才的老营还没开拔,选锋团的一千五百骑兵已经冲上来了。一千五百选锋团骑兵停在两百米外,噼哩啪啦地向流贼老营自由开火了。

流贼的老营精锐都穿着盔甲,但一层盔甲根本拦不住米尼。一个接一个的老营精锐被击中,从战马上摔了下去。选锋团前排的三百人打了一轮,打死了二百名流贼老营精锐。

罗汝才看到精锐老营也出现了伤亡,心里仿佛被割了一刀,大声喊道:“走!快走!”

他策马冲了出去,带着三千精锐老营往西面逃去。老营的骑兵骑着高头大马,而且都是一人双马,跑起来极快,选锋营的骑兵追不上。

不过老营一逃,整个西面的流贼联军就算是全崩了,步卒和马军们就更慌张了。两万贼兵失了主心骨,在南直隶的红土地上狼奔豕突,慌不择路。

这些散兵成了选锋团骑兵最好的猎物,骑兵们举着马刀在山谷外永河边追杀流贼,往西往北追了七、八里,又杀死了两、三千贼兵。

骑兵们按照李植的要求,每追杀一个贼兵就下马去割贼兵级,把擒斩的贼兵级挂在马后。

追了一刻钟,李植让鼓号手鸣金收兵,把追杀出去的骑兵收拢,全军开回山谷中,割下死于阵前的流贼级,然后再去救援和献贼苦战的官军主力。

这一战,李植擒斩了一万贼兵级,加上早上歼灭献贼骁骑的两千战绩,李植手上已经有了一万两千级。这是一份很大的战功,在如今的剿贼局势中,足以称得上是大胜了。

李植志得意满,率领八千人的虎贲师往东面杀去。

走到半路,李植看到前面竟然跑过来一支溃兵。那一群溃兵是大明官军,一个个穿着鸳鸯战袄,此时逃得极为慌张。当先一个大将骑着一匹高大花马,此时头盔都掉了,背上的披风也没了,埋着头策马逃跑,十分狼狈。

李植收紧虎贲师,防止部队被溃兵冲击,然后独自骑马上去迎上那个披的大将。

看到李植部队整齐有力的阵容,那个大将似乎才找到一点安全感,迎着李植骑了过来。

李植骑近了一看,才知道是庐o州总兵刘良佐。

李植大声问道:“总兵的兵马怎么溃下来了?”

刘良佐脸上一红,说道:“献贼的兵马太盛,刘某抵挡不住!败下来了!”

听到这话,李植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这些官军将领喝兵血吃空饷,兵马战力实在是太弱。别说和清军野地浪战,到如今连献贼的兵马都抵挡不住了。

刘良佐似乎没心思和李植说话,他急急骑马行到一个小土丘上,拿眼睛看了看山谷的入口。看清楚山谷入口无人后,他整个人精神一振,拍手说道:“我看得没错!山谷西边的三万贼兵果然退了!这下子我们能从西边逃出去了!”

李植听到刘良佐这句话愣了愣,有些反应不过来。李植想了想,想明白了:这刘良佐被击溃只是表象,实际上是他交战中看到山谷西面入口的贼兵没了,觉得有路可以逃,就故意带领部队溃败下来,抛弃其他官兵独自逃命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支援中军

想到这里,李植冷冷答道:“贼兵不是退了是溃了,我的部队把贼兵打溃了!”

刘良佐听到这话,眼睛睁得巨大。他盯着李植,仿佛看到了一个怪物。

“你打溃了三万贼兵?”

“正是!”

刘良佐看了看李植的部队,见虎贲师毫无损没有一个人受伤,眼睛睁得更大:“你的兵马无人伤亡?”

“正是!”

刘良佐这才注意到,前面一些地方满是流贼的尸体,横七竖八。那些尸体被李植的兵马割了级,血流成溪。地上不但有贼兵的尸体,还有不少受伤倒地的流贼军马。

这李植,真的击败了三万贼军。

击败三万流贼无人伤亡,哪怕是当年的戚家军也没有这样的战力吧。这个游击李植的兵马都是天兵么?若这事是听人说的,刘良佐恐怕怎样也不信。可刚才还封住谷口的贼兵现在没有了影子,前头满地的流贼尸体,而李植的兵马又完完整整的摆在这里,这事实让刘良佐不得不信。

刘良佐无比震惊,一时竟无言以对。

李植朝惊讶万分的刘良佐冷冷说道:“我先去支援总理的中军去了,总兵不要逃了,赶紧收拢溃兵,也回头去击灭献贼吧!”

弃了张目结舌的刘良佐,李植带领虎贲师,往熊文灿中军和三家流贼交战处赶去。

又走了一里,李植又看到一支官军溃兵逃了过来。这支兵马溃而不散,还打着旗号,是总兵陈洪范的山o西兵马。大概是看到山谷入口的流贼没了,有路可逃,陈洪范的部队也没有了斗志,集体逃了下来。

这抛弃战友的官痞让李植十分鄙视,李植都懒的和他打招呼,就带兵和他的逃兵们擦肩而过。

陈洪范看着毫无损的虎贲师,十分惊讶。他骑在马上看看李植的兵马,又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山谷入口,眼睛里满是疑问。

李植的部队一人不伤的击退了三万流贼?这是神兵下凡了么?

看到李植带着雄赳赳的虎贲师奔赴战场,陈洪范又打起了小算盘:这李植的兵马这么强盛,抵得上三万流贼战兵。这仗大有可为。如果跟着李植杀回去,说不定还能赢些战功

到了山谷东面的战场,李植一看,现战局对官军十分不利。

官军除了李植本来有四万三千人,左良玉六千兵马不在,官军只有三万七千人。然而刘良佐的兵马溃了,陈洪范带着兵马逃了,官军只剩下三万人。这三万多兵马对上四万多人的流贼,十分被动。

而且张献忠的兵马又十分骁勇,逼得官军连连后退,已经不成阵型。

官军被流贼从三个方向围住,只能死守门户而已。就连熊文灿新招募的粤军也投入了战斗,在战场中间拼命支撑。京营副将黄得功一边挥舞大刀一边喊道:“流贼骑兵多,逃跑也是死,只能在这里决一死战!”

黄得功麾下的六千五百京营将士大声喊喏,在战场上奋力守住阵脚,算是官军中表现最好的。

凤泗总兵官牟文绶也依旧奋勇,他挥舞着长戟守在熊文灿跟前,不放一名贼兵冲击总理。在他的保护下,六十多岁的老人熊文灿勉强在战场上立住了阵脚。

看战况,若不是李植赶来支援的话,官军战不了半个时辰就要大溃败了。

京营监军刘元斌正脸色白的看着危险的战局,却突然看到了李植的大旗开过来,他愣了愣,满脸惊喜的说道:“总理,李植来了!”

熊文灿正在阵中焦虑,担心再有官军队伍像刘良佐陈洪范那样溃败下去,却突然刘元斌这句话,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说道:“什么?”

刘元斌脸上笑了出来,指着远方徐徐靠过来的李字大旗说道:“总理你看!”

熊文灿一抬头,果然看到远处李字大旗靠了过来。

李植真的把三万流贼打溃了?支援过来了?这李植的部队是虎狼之师啊,便是已故总兵曹文诏的百战之军也抵不上李植的部队啊。熊文灿心里一阵惊喜,说不出的高兴,脸上浮出笑容出来。

这李植来得真的时候,再晚一点,官军就坚持不住了。

有这样的强军,击溃这张献忠大有希望!

凤泗总兵官牟文绶守在熊文灿身前,和熊文灿同时看见那缓缓挪过来的李字大旗,也是十分惊讶。

这是李植的大旗!这个游击李植竟没有被三万贼兵吃掉?他真的打溃了三万贼兵?贼兵莫不是自己退下去的?不可能,这次流贼用苦肉计骗了官军,包围山谷前后打得是一网打尽吃掉官军的主意,绝不会轻易退出去。这个李植能回来支援,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他真的打溃了三万贼兵。

这李植的火器部队竟这么威猛?早上一个照面就歼灭了献贼的骁骑,现在又打退了三万流贼,说是横扫八方也不为过啊!

和李植的强悍兵马比起来,自己的身先士卒简直就是玩闹啊!

京营副将黄得功手持一把大刀在贼群中来回厮杀,正杀得眼红手热,却一抬头看见了李植的旗号。

李植真的打溃了三万流贼,支援过来了?这才多久一会?

便是前朝的戚家军也没有这样的战力啊,这李植的兵马都是神兵?黄得功知道自己这次有希望打退眼前的流贼联军了,心里有些欢喜。但想到李植的兵马强盛如此,再看看自己麾下的弱兵,黄得功心里又有些堵。

难道以火器建军,真的就有这么威猛。

不管如何,此次战完若能侥幸活命,定要好好向李植请教建军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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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献忠是个三十出头的汉子,身材修长高大,留着长长的挂面胡须。此时他戴着一个大檐布帽,骑马立在一个小丘上,正紧张地看着战场的局势。

他站在小丘上,放眼望去,把整个山谷内外的情况都看得清楚。

官军战力平平,对上自己这边的义军,官军完全落在了下风。本来四万六千义军压着三万七千官军打,渐渐把官军的阵型都打垮了。张献忠满以为胜利就要来了,却看到远处炮声隆隆,那支打着李字旗号,八千人的彪悍官军竟把罗汝才三家义军打溃了!

这是哪里来的威猛官军?八千人竟打败了三万义军。

第一百八十七章 张可望的建策

看到李植击溃罗汝才等义军,张献忠和他身边的“闯塌天”刘国能、“混天星”惠登相都是一惊!这李家官军怎么这么骁勇?上午这支官军只有了半盏茶时间就全歼了张献忠的两千骁骑,现在又一举击溃罗汝才等人。如今这支官军杀过来,自己这边怎么抵得住?

张献忠苦苦谋划的伏击局面,竟被这支官军以一力降十会的蛮力破解了。

不过罗汝才溃败后,官军中有七千多人往西面逃离了战场,让山谷这边的形势更好,又让众贼又浮起一丝希望。

没多久,那李家官军当真往张献忠这边攻过来。

张献忠看着李家官军,有些恼怒,他转头说道:“谁人出阵,拦住这李家狗官军!”

张献忠嗓门极大,按他的标准来说这句话只用了中等音量,然而在其他人耳里听起来竟和惊雷一样。

张献忠足智多谋又骁勇善战的声名在外,三家流贼聚在一起,张献忠就理所当然地把自己当成领袖,把其他两家义军指挥起来了。如今临阵布局,张献忠都是把刘国能和惠登相当成部将指挥。刘、惠二人虽然不喜张献忠的做派,但对着声望如日中天的张献忠他们也没有什么办法。

这也是为什么其他流贼都不喜欢张献忠的原因之一。

听到张献忠的话,刘国能和惠登相都沉吟不语,没有应话。这支官军这么强,能打败三万人的罗汝才三家义军,自己这边拿什么能挡住他?

张献忠看了看刘、惠二人,见两人不吭声,他又转头看向了自己的四个义子。

果然,他的义子张可望站了出来,大声说道:“大帅,我愿率领一万三千马军,冲垮这支官军。”

张献忠见张可望站了出来,欢喜问道:“你有把握?”

张可望大声说道:“这支官军全靠火器,只要骑兵冲上去刀剑搏杀,一定能把他们打垮。”

张可望对面,张献忠的另外一个义子张定国却站出来说道:“大帅,不行,这支官军的火铳实在太猛,便是一万三千马军我看也冲不上去!白白折损兵马!”

张可望是张献忠义子中的老大,在全军中素有威望,被称为一堵墙。不过比起张定国,他在各方面就都差了一筹。这张定国不但长得英挺,而且有勇有谋,打起仗来十分骁勇,被人称为“小尉迟”。

比较两人的绰号就知道了,小尉迟比一堵墙不知道要好听多少。如今在军中,张定国隐隐压过张可望一头,似乎随时要夺走张可望头号义子的地位。

平日里,张可望想尽一切办法打压张定国,两人关系不好。

此时张可望听到张定国的阻拦,心里十分不爽,冷冷说道:“按定国的意思,我们现在就该逃跑了?”

张定国是个倔强脾气,说话也是从来不拐弯。他看了看压过来的李家官军,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现在逃跑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听到张定国的话,张献忠皱了皱眉头,又转身看了看远处的那支官军。

这支官军,就这么强悍?

张可望大声说道:“一万马军都冲不上去,难道这支官军是神兵天将不成?”

张献忠狠狠地往地上吐了一口痰,说道:“直娘贼,要是这支官军这么无匹,我还做什么贼?回去吃斋念佛算了!我就不信邪了!”他转过身来大声说道:“张可望,你带三家义军的一万三千马军,再加两千骁骑冲过去,若是用一万五千人还冲不垮这支义军,我们就撒腿逃吧!”

张献忠中军挥舞令旗,重新布置兵力。正在厮杀的流贼将领看到令旗招展,慢慢招呼马军和两千骁骑从阵中撤了下去。

官军此时被贼兵压得只能勉强守住门户,根本没有能力给流贼制造压力,流贼的骑兵可以从容撤下去布置。

张可望离了义父的中军,打着大旗在战阵后面聚齐了兵马,绕过厮杀的交战双方往西面突阵而去。

流贼的一万五千骑兵退下去后,官军的阵前压力一减,顿时恢复了生气。黄得功本来在流贼骁骑的掠阵下苦苦支撑,却突然现自己前面的两千流贼骁骑全撤下去了,阵前只剩下流贼步卒。黄得功抬头张望了一阵,看到贼军的骑兵已经集结在南面,要往两里外李字大旗的方向杀去。

不好,流贼要用骑兵突击李植的部队。李植的部队都是火器兵,被那么多骑兵冲到阵前哪里挡得住?

李植若是被冲垮,官军便又要回到刚才那力不能敌的局面。怎么办?黄得功急得脸色微红,却毫无办法。

熊文灿立在中军,正在欣喜李植的来援,却突然看到流贼中军令旗招展,一杆张字大旗离开了流贼中军立在南面。那大旗一到,阵前的流贼马军和骁骑就退了下去,似乎是要往西面去冲击李植的军马。

熊文灿暗道不妙,李植的军马使用火铳大炮,如何顶得住骑兵的高冲击?

难道这来之不易的大好局面,又要得而复失?熊文灿着急起来,却做不出对策,便看向了身边的安o庆巡抚张国维,看他有什么计谋。

然而张国维张了张口,也没有说出一句话出来如今流贼场面占优,献贼可以从容调度兵马,官军实在是没有办法。

京营监军刘元斌往西面看了看,说道:“糟糕,流贼用一万多骑兵突阵!游击将军的八千兵马不知道如何抵挡!”

众人神情紧张,紧紧盯住了西面两里外的李植大旗。

李植看到了两里外集结的一万多骑兵。

那一万多流贼骑兵从战阵里退了下来,花了一段时间列好了军阵,便来势汹汹地朝李植这边冲过来了。流贼胯下的军马奋蹄踏在地面上,扬起烟尘滚滚,远远就让人听到一片蹄声如雷。

流贼这些年战力日盛一日,到如今已经拥有和官军抗衡的实力,此时一万五千人冲阵,大有一鼓而下的气势。

李植传令下去,全军摆成六排齐射排阵,火炮布置在中军阵前,迎战冲阵而来的一万多流贼骑兵。

第一百八十八章 击毙张可望

距离两里,距离一里半,距离一里,李植的八十门野战炮开火了。黑火药在炮筒内炸成了高温气体,膨胀开来,狠狠地将炮弹推出了炮口。火焰和黑色的烟雾猛地从炮口喷出,八十颗炮弹像是八十个死神,朝一万多骑兵狠狠射去。

炮弹在骑兵群中弹跳冲撞,大量杀伤贼兵。这种疾射来的炮弹,哪怕是擦上身体的边角都能让贼兵重伤倒地。而那些被炮弹击中躯干的贼兵,则立即骨碎肉破,死透在马上。

张可望的骑兵们早知道这支官军的炮火猛烈,挨了一轮火炮倒是没有太过惊惶。张可望见李植火炮犀利,在骑兵群中大声吆喝,让贼兵散开来,扩散为更松散的阵型,防止被炮兵一次杀伤太多兵马。

距离四百米,三百米,二百米,火炮完成了再次装填,朝孙可望的骑兵喷出了致命的霰弹。

霰弹在两百五十米的距离上射霰弹,形成的弹幕可以覆盖阵前五十米的一片区域,八十门大炮齐射,弹幕重叠复合,毫无悬念地杀死了一大片冲入弹幕的前排流贼骑兵。

前排的流贼像是被割倒的杂草一样倒下,后面的流贼有些慌张了。尤其是有些流贼“马军”骑的军马不行,不少只能算是驮马,一听到这两百米外的轰隆炮声就失去了控制,转头就往来路逃去,引起了一片混乱。

孙可望见大军被火炮夺了气势,让身边押阵的号令手再次吹响了号角。

十几个号角在骑兵后面鸣响,让有些惊惶的流贼骑兵们又鼓起了勇气。他们重整阵脚,继续朝李植的阵前冲去。

不过他们刚刚鼓起气势,就遭到李植步枪手的迎头痛击。

流贼集中攻击中路,李植军中两侧的步枪手就快步朝中间压过来,把整个阵型变成了一个鹤翼阵。李植的七千五百步枪手三面包围,狠狠地射杀冲击虎贲师中军的流贼骑兵。

一千多子弹向流贼骑兵齐射出去,把前排冲阵骑兵射倒了一大片。第一轮射击,就起码有八百名流贼骑兵倒在了马下。

倒下的士兵绊倒了后边的骑兵,又引起了一片混乱。

受创的骑兵们绕过地上的障碍物,继续冲阵。但只往前走了二十米,前面虎贲师的齐射又射了过来了。骑兵阵前又是一片人仰马翻,队形乱成了一片。

看着倒地呻吟的同伙们,贼兵有些害怕了,冲击的步伐慢了下来,没人敢策马冲最前面去找死。

孙可望在阵后大声吆喝,让号角手再次吹响冲锋号角,让骑兵们鼓起勇气继续冲阵。

听到孙可望的号角声,骑兵们找到了主心骨,硬着头皮继续策马往前冲。

但等待他们的,是连绵不绝的六排轮射。前排完成射击的士兵从右边退下,后面一排的士兵走上去,瞄准,射击,李植的士兵只需要四秒钟就完成一次射击。步兵们以连为单位齐射,一次次稳稳地摁下扳机,朝战场上的骑兵们倾泻弹药。练了大量打靶的李植士兵们在一百多米上射击就像是枪毙犯人一样,起码有七成的命中率。连续不断的排枪响声像是死神的宣判声,牢牢统治着两里宽度的正面战场。

无论你是精锐的流贼骁骑还是不那么精锐的流贼马甲,都是公平的,在虎贲师的步枪面前都是一子弹的问题。

张可望的骑兵冲锋就像是往沼泽里冲杀一样,每走二十米就倒下七、八百名骑兵,仿佛是在用尸体在填前面的沼泽坑洞,要把那些坑洞填满然后才能继续前进。

也不知道要用多少骑兵的性命做炮灰,这些骑兵才能杀到官军的阵前和官军刀剑厮杀。

战场上弥漫着被米尼弹撕开的血肉的血腥味,让人闻之丧胆。

冲到一百一十米上,流贼的骑兵们已经抛下了四千多具尸体,流贼们的心理已经崩溃了。这样的冲锋不是打仗,简直就是集体自杀。前排的骑兵惊惶地放慢了马,想让后排的骑兵冲上来帮挡子弹。后排的骑兵也是要命的,哪里敢往前冲?也一个个放慢了脚步。

眼看流贼的骑兵就要崩盘。

张可望焦急之下,再次让号角手吹响了冲锋的号角。

但这号角已经没有作用了,骑兵们放慢马的几秒之内,又是一千多子弹扫过战场,又把无数骑兵打下了马。

张可望的骑兵们崩溃了。

无论张可望如何鼓舞士气,也没有人愿意拿命去填这火枪阵。无论押阵的几百老营精锐多凶悍,也绝对没有前面的火枪阵更可怕。

“逃啊!”

“快逃!”

“逃啊!逃命啊!”

前排的骑兵们调转马头,向来路跑去。他们一边逃跑一边大声叫嚷,鼓动周围的其他骑兵一起逃亡,以免让败下来的自己成为众矢之的。很快,最初开始逃跑的几百骑兵很快就带动了几千骑兵,然后让一万多骑兵全部往后面逃去。

一万多人像退潮的潮水一样往来路奔去。

无论押阵的老营如何凶狠,也拦不住几千上万人的溃败。

即便是在流贼们逃命的时候,虎贲师的步枪手们仍然不放过这些骑兵,还在不停地射击。逃得慢的贼兵一个个从马上倒了下来,吓得还活着的骑兵丢旗弃甲,不管不顾地四散逃亡,溃不成军。

孙可望看着溃下来的骁骑和马军,满心的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出风头接下这冲阵的差事?这下回去要被义父重罚了。张定国说不该派兵冲阵,岂不是说对了?以后自己还拿什么压住张定国?

张可望一心的悔恨,也调转马头要往后方逃去。不过他满腹心事,转马的动作慢了一些,一不小心就把自己暴露在溃逃骑兵的后面。

五、六把步枪对准了精锐老营中的这个流贼头领,射出了夺命的子弹。张可望身上突然血花猛绽,被打出四、五个血洞。

张可望不敢相信地看着身上的弹孔,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流贼的骑兵们一路往东面逃去,逃到张献忠中军处都不敢停下来,一路往谷外溃去。

监军太监刘元斌一直焦急地看着西边。隔着兵马看不见李植和贼军交战的情景,刘元斌只能看到两军打着的旗号。但看着看着,刘元斌只觉得贼军最西边的旗帜一面一面地倒下去了,似乎是在李植的阵前吃了大亏。

刘元斌眼睛一亮。

接下来,他看到了流贼后面那面高高的张字大旗也倒下了。然后没几息,所有的贼兵旗帜全部偃下。显然,贼兵被李植打溃了。

刘元斌激动得满脸通红,转头大声和熊文灿说道:“总理!咱家看懂了!贼兵被李植打溃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流贼大溃逃

熊文灿哪里需要刘元斌的提醒?他一直死死看着西边,早就看到了那些旗帜的变化。他心里狂喜不已,暗道性命保住了,表面却故作镇定地抚着长须,浑然不知道手上太用力,把几根胡子都拔了下来。

这李植当真是个宝贝啊,既不像左良玉那样桀骜不驯,又能杀贼歼敌。哪怕是落入贼兵包围圈这种艰难的局面,这李植都能横扫八方带领官兵杀出胜局。在李植这种堂堂正正的实力面前,什么计谋都是虚的。

这样的大明将领如今哪里还找得到?这李植只是一个游击将军?在战场的作用比五个总兵还大!

熊文灿笑着说道:“李植部战力惊人,此战我军必胜!”

安o庆巡抚张国维看着西面的李字大旗,眼睛睁得圆圆的,惊讶说道:“这李植的兵马是什么做的?竟这么快就把一万多献贼骑兵全部击溃了。”张国维转头向熊文灿说道:“总理,李植部支援过来了,这是要大胜啊,这一仗是要大败六家流贼,真真的大胜啊!”

熊文灿抚着胡须,微笑着连连点头。

京营副将黄得功正在阵前对阵流贼步卒,却突然看到南面逃来无数流贼骑兵。那些骑兵丢旗弃甲,仿佛身后有豺狼虎豹在追逐,一个个慌不择路。黄得功看到贼军的中军派出五百老营想去收拢这些溃兵,却被这些溃兵冲得七零八落。没有一个溃败的骑兵敢停下来。

黄得功愣了半晌,看向了西边,看到了那面迎风招展的李字大旗。

李植把一万多流贼骑兵打溃了?这才多久?这李植的兵马会妖术么?自己征战沙场几十年,还从没见过这样强悍的兵马。黄得功一下子只觉得自己对行兵打仗的所有认知都被李植打碎了。有了李植的兵马,黄得功要从头开始学习怎么打仗。

站在小丘上的张献忠看到骁骑和马军溃下来了,一时愣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这支官军太可怕了,一万五千骑兵都冲不上去,刚才西边战场上的情景仿佛是屠杀。张献忠还以为把官军困在山谷里是好事,没想到这山谷更有利于官军火器的施展,让官军的火器兵不需要顾虑身后,不怕被包围。

到底需要多少兵马才能冲垮这支官军?难道要两万骑兵,还是三万骑兵包围才能击溃这支官军?

流贼虽然动辄号称十几万,但是那些都是饥兵,能战的骑兵哪里有两、三万?

更让张献忠揪心的是,他在溃兵中没看到义子张可望。莫非张可望已经被官军打死了?张献忠想到这里,仿佛是心口被人捅了一刀。张可望早在崇祯三年就跟随张献忠征战,那时他还叫孙可望。后来他拜张献忠为义父,改姓张,是张献忠最信任的人。

想不到这次竟输得这么惨,把孩儿都折在这里了。

看到张献忠在那里惊疑不定,张定国上去说道:“大帅,这仗没法打了,我们带着老营逃吧!”

张献忠看着那些还在和官军厮杀的流贼步卒一眼,知道如今也只能如此了,不由得瞪着眼睛看了看正和官军厮杀的步卒们。这一次,又要把这些没马的步卒留下,送给官兵屠杀了。

不过只要留得老营精华在,就迟早有东山再起的时候。

“我们逃!”

张献忠大喊一声,就带着中军的老营往谷外逃去。号角手吹了几声收兵撤退的号角,就跟上张献忠的队伍逃了。

刘国能和惠登相对视了一眼,也各自带着老营,往谷外逃去。

听到撤退的号角声,战场上还在厮杀的骁骑和步卒们如遭雷击,一下子都脸色惨白。阵前厮杀的三千骁骑还好,都骑着战马,一看情况不对就策马往后逃了,一路往刘国能和惠登相的队伍追过去。而那两万多流贼步卒就惨了,没有马,逃跑路上要遭到官兵的追杀,说不得就要被官军骑兵击杀。

贼兵的队伍本来还在战场上占优势,这一下子就崩溃了。两万多流贼像是被打碎的劣质玻璃,散了一地,狼奔豕突。

官军们本来还在苦战,一下子却突然收获了胜利,有些反应不过来。云南副将龙在田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流贼为什么突然逃了,却听到他的一个千总大声喊道:“将军,那李植的兵马打溃了流贼骑兵,逼走了献贼!”

龙在田这才恍然大悟,往后看了看两里外的李字大旗。

这个李植的兵马强悍得有些令人不敢相信,若不是亲眼所见,谁敢相信有一支大明官军能这样大杀八方?先是在半盏茶的时间内歼灭献贼的两千骁骑,然后独立击退罗汝才等三家流贼三万贼兵,接着又顶住了一万多流贼骑兵冲阵,击溃敌人。

龙在田作为滇军,一直对自己的兵马战力十分自信。但看到这李植的兵马,龙在田感觉自己的战象和兵马都像是无牙的绵羊。

这支军马一直用火器杀敌,难道以后的强军都要用火器对敌,自己得意的近战厮杀本领就要被淘汰了吗?

那个千总看龙在田有些呆,又说道:“将军,我们要不要追?会不会又有埋伏?”

龙在田愣了愣,有些拿不定主意。官军的主力被张献忠伏击了一次,都有些投鼠忌器,不太敢追击流贼的步卒。但龙在田正在那里犹豫,却看到一千多李植的骑兵从山谷里冲了出来,直奔流贼的步卒追杀过去。

李植的兵马已经开始追杀流贼了?那还怕什么?

龙在田一挥手,大声喊道:“追上去,抢他千把个流贼级报功!”

周围的把总大声唱诺,嚎叫着带领兵马追了上去。

李植打溃了张可望的骑兵后,本来没急着支援熊文灿的中军,还在那里忙着割级。但他没想到张可望这边的骑兵一溃,张献忠、刘国能和惠登相就直接逃了。李植暗道不能让把级都让给其他官军,便让薛三库率领一千五百骑兵冲过去追杀流贼步卒。

官军主力本来在那里犹豫不决,在观察这些流贼溃兵能不能追,却看到李植的兵马冲出来追杀了。

看到李植带头派兵追杀流贼了,黄得功仿佛吃了个定心丸,不再畏缩。他大喝了一声,率领京营一千骑兵也冲了上去。黄得功麾下的五千多京营步卒见骑兵追出去了,也不愿意落后,步行跑上去追杀流贼,希望也能抢下几个级作战功。

其他官军的骑兵们这才跃跃欲试,跟着李植的选锋团冲了上去。

经过这场大战,这些官军已经把李植当作中流砥柱了。只要是跟着李植的兵马进退,他们就不怕流贼。

山谷外面,流贼的步卒一溃千里,完全散开逃奔,哪里还能伏击官军?

山谷外面的骑兵在追杀,山谷里面的虎贲师在忙着割级。花了一炷香的时间,留在山谷里的李植兵马割完了地上的级,一个个把级用布包着绑在腰带上,又收拢了战场上缴获的军马,这才整军往熊文灿的中军开过去。

熊文灿正在那里喜气洋洋地和张国维聊着什么。这场大胜打得太漂亮了,官军在正面击退了六家大贼的联军,意义重大。而且如今三家流贼溃逃,骑兵追杀出去起码可以追杀上万的流贼步卒,加上李植之前的擒斩,这次报上去将是一个稳稳的大捷!

我熊文灿能在岭南收服郑芝龙,也能在安o庆击溃张献忠。自己这个兵部尚书,当得十分称职!

一看到李植带兵开过来,熊文灿就哈哈大笑。他快步迎了上去,抚着李植的肩膀说道:“游击将军劳苦功高,这次是立下大功了!”

第一百九十章 衙门议功

八月十四日,官军在安庆大败“八大王”张献忠、“曹操”罗汝才、“闯塌天”刘国能、“过天星”张天琳、“混天星”惠登相和“射塌天”李万庆六家流贼的联军,阵毙李万庆。

熊文灿让众将休息了一天,于八月十六日再召集众将,齐聚议功。

十六日,李植走进安o庆知府衙门正堂,看到众将都已经等在那里。

众将看到李植走进来,都齐齐看向李植。李植这一战立功太大,他已经成为众将心中的中流砥柱,自然受人关注。

京营副将黄得功快人一步走上去,拱手朝李植说道:“游击将军昨日大杀八方,黄闯子看得心服口服。若不是将军击溃罗汝才等贼来援助中军,昨日黄闯子已经死在大王谷的贼军包围里了。”

李植笑了笑,也虚虚朝黄得功拱手说道:“也是靠黄将军身先士卒死守阵脚,才有此大胜,不是李植一人之功。”

黄得功听见李植的话,仰起头哈哈大笑,拍了拍李植的肩膀说道:“游击将军是个爽快的人,将军这个朋友,我黄得功是交定了!”

李植说道:“在下也愿意交黄将军这个朋友。”

黄得功听到这话十分满意,又仰着头哈哈大笑,似乎对李植愿意和他交朋友十分得意。

京营监军刘元斌凑上来说道:“游击将军昨天横扫千军,端是威风啊!”

李植笑道:“公公过奖了!”

刘元斌呵呵笑了一声,说道:“昨天被贼兵前后包围,咱家还以为肯定没命了。谁知道将军前冲后杀,竟把七万多贼兵全部打溃了。将军这样的神勇,咱家真是没有见过。”顿了顿,刘元斌说道:“将军这次立下大功,一个参将甚至副将是跑不掉了!”

李植想了想说道:“那要看总理如何报功了!”

刘元斌笑道:“跑不掉的,无论如何也跑不掉的。”

李植别过刘元斌正要往前走,凤泗总兵官牟文绶和云南副将龙在田走了上来。看到李植,两人都是长揖及地,十分恭敬。

“昨日多亏游击将军救援及时,否则牟某已经死在大王谷里了!”

“游击将军勇冠三军,救下了云南两千滇兵,我龙在田代两千云南兵马谢过游击将军。”

李植笑着扶起两员猛将,说道:“二位都是宿将,如此大礼折煞李植了!”

接下来,河南副总兵陈永福、徐州副总兵马火广等人纷纷走上来和李植作揖道谢,谢谢他昨日救下众人的功劳。前些天刚见面时候,这些人还因为李植年纪轻轻就位列将军之位对李植十分不屑,甚至怀疑李植杀良冒功。如今这些人亲眼见识了李植的本事,一个个态度诚恳,哪里还有前几天的鄙视?

李植虽然不认识这些人,但也都一个个好言答礼。

见到众将和李植道谢,在大王谷溃败下去的陈洪范和刘良佐脸上烫,却是没有立场上去搭话。他们昨日溃败下去,不但丢人,还可能要受到总理惩罚,没了引军退敌的功劳,更错过了追杀献贼溃兵的机会,可以说损失惨重。

前天要是多坚持一刻钟就好了。

不过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以两人的作风,怎么可能不撒腿逃呢?

左良玉带着手下站在众将最前面,看着李植,同样没有上去和李植说话。他虽然猜到流贼会打伏击,所以违抗总理命令躲过了流贼的包围,却也因此失去了和李植一起连破六家流贼的机会。左良玉也不知道自己算是聪明还是不聪明,站在那里有些高兴不起来。

尤其听说李植兵马击溃三万流贼,击败一万五千流贼骑兵冲阵后,左良玉更是有些失落。这李植的战力也太强了,和他比起来,自己这支强军的名声有些苍白。

左良玉身后的参将赵柱脸色更加尴尬,他那天当众质疑李植杀良冒功,算是得罪李植了。他那时不相信一个游击可以击杀六百流贼马军,却没想到李植是这样狠辣的角色,如今再没人不信李植击杀六百马军了。他那日跳出来指责李植杀良冒功,如今大家都当他的行为是个笑话。看到众将簇拥着李植说话,赵柱脸色难堪,站在那里有些失据。

众人立在正堂里各怀心思,却看到总理熊文灿和巡抚张国维走了出来。

熊文灿在人群中找了找,找到李植,朝他招了招手:“游击将军来,本官有事和你商量!”

说完这话,熊文灿就走进大堂旁边的一间正房去了。

听到熊文灿的话,众将脸上一喜,一个个都满脸期待地看着李植。

李植知道熊文灿这又是要和自己商量分级的事情了,脸上一沉。不过如今的李植不是前些年的那个任人揉捏的小武官了,如今李植兵强马壮,即便是对上总理也能讨价还价一番。就算军中有按官位大小分润级的循例,李植也可以把这个规矩改了。要知道现在可是烽火连天的明末,谁拳头大谁有理!

左良玉凭借六千兵马可以横着走,李植有八千强兵,又怎么能让熊文灿揉圆搓扁。

李植打定主意,跟随熊文灿走进了正房。

正房里摆着一张花梨木书案一把雕花木椅,书案上摆着一些公文,显然是熊文灿日常处理来往文书的地方。

看到李植进来,熊文灿抚须问道:“此次大胜,游击将军缴获了多少级?”

李植拱手说道:“来安o庆路上擒斩六百马军,在张献忠营前擒斩一千八百骁骑,对阵罗汝才三家流贼斩获一万两千,击溃张可望骑兵冲阵斩杀六千,追击流贼再获三千五百。此战李植八千人擒斩两万四千流贼级。”

李植的话,让熊文灿吸了一口凉气。虽然早就知道李植这次收获巨大,但听到具体的数字,还是让熊文灿感到触目惊心。这李植的部队当真是火力威猛。这六家流贼遇上李植,是倒了大霉。

熊文灿讪讪说道:“除去游击将军的斩获,其他兵马这次共斩敌一万三千,只是游击将军一家斩获的一半。”

李植没有回答这句话。

熊文灿抚须说道:“军中的循例,想必游击将军也是知道的。这次的级,将军分润给其他军马如何?”

李植淡淡说道:“下官以为不妥。”

第一百九十一章 分首级

熊文灿愣了愣,没想到李植会拒绝自己的建议,他吸了一口气说道:“将军勇冠三军斩获无算,但别部兵马也在全力杀敌,却擒斩平平。若将军不愿意分出级让其他兵马分润一些,怕是要寒了这些军官的报国之心啊。”

李植淡淡说道:“平日里吃空饷喝兵血,上阵没有战力自然没有缴获,空在战场上有报国心有什么用?”

熊文灿被李植一句话噎到,有些说不出话来。

大明的武官的确贪污受贿,的确因为这个缺乏战斗力,但如今这不是一个两个人吃拿卡要,而是整个大明系统都在贪墨。如果大明的武官不吃空饷喝兵血,他们就没钱孝敬上级,就没钱孝敬各路神仙,就会被上官被其他官员找岔子攻击,做官就做不稳!

能够在大明官场上生存下来的武官,都是按这个系统的潜规则行事的。

比如前朝的戚继光戚少保,南荡倭寇北挡胡虏,却也吃空饷喝兵血。比如嘉靖三十六年戚继光在义乌招兵两千,就对外称四千五百,一下就吃两千五百人的空饷。戚继光正是靠着贪来的钱靠贿赂张居正、高拱等上官,才在官场上立足下来。

戚少保都如此,寻常武官又岂能免俗?

这些武将花钱经营了关系,这些关系就不是说着玩的。

平时这些关系看不出来,一到关键时刻就会突然难。如果总理熊文灿不按照武官官衔大小分润战功,就是得罪这些武官背后的关系。这些武官贪了那么多银子经营了那么多年的关系,非同小可。如果熊文灿得罪人遭围攻,多大的官都要丢掉。

熊文灿抚了抚胡须,朝李植徐徐说道:“游击将军还年轻,官场上的事情晦暗难言,不是可以那么简单下定论的。”

李植在官场上也混了几年了,当然也知道熊文灿话里的意思。但要李植把自己士卒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级白白让给其他武将,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现在大明朝内忧外患日盛一日,越来越依赖武官,武官的话语权不断上升,有实力的武官不像从前那样畏惧总理、巡抚了,也不像从前那样畏惧大明的潜规则了。所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李植现在有八千强军,不像从前那样弱小,自然就有了和整个官员系统讨价还价的余地。

李植说道:“分级可以,但是只能分一成!”

熊文灿皱了皱眉头,说道:“游击将军开玩笑了,分这么少,其他武官如何看我,还有哪个听我号令?”

李植淡淡说道:“一成不能再多了。”

熊文灿看着李植,有些焦躁,说道:“起码分出三成!分出七千级给大小武官。”

如今武官越来越强势,熊文灿也有些控制不住局面的烦躁感。不过这次只要李植让出三成级,熊文灿就有七千级可以分配,熊文灿便有空间安抚各方面的武官了。

李植看了一眼熊文灿,说道:“分三成也可以,不过打完这仗后我就回天o津去了,总理要为我对天子说明原委。”

熊文灿愣了愣,没想到李植这一打完胜仗就急着回去,好奇问道:“将军为何如此着急?何不继续随本官杀贼立功?”

李植说道:“在下要回去经营产业!我养的兵全靠私人产业供着,产业若是不景气,就没钱养兵了!”

李植这次被天子钦点援剿,没有总理同意是不能擅自回天o津的。但是李植要管理产业,必须把产业做大才能扩充自己的部队,哪里有时间在南直隶钻山沟追杀流贼?所以李植宁愿再让出两成级,也要让熊文灿同意他回去。

熊文灿抚须不语。

李植要回天o津也不是不可以,如今聚集在南直隶的最大六家流贼一战全被打残,安o庆五百里内已经无大贼,形势大好。接下来就是钻山沟追杀流贼残兵的扫尾工作,此时官军气势大涨,各军获取战功易如反掌。李植要走,只是少了一个争抢战功的武官。

加上天子已经同意了杨嗣昌的增税的建议,料想以后的援剿兵马会源源不绝而来,兵力上并不紧张。虽然李植兵马十分强悍,但如今流贼已受重创,依靠其他兵马剿贼也不难办。

熊文灿想了想,说道:“将军要走也可以,我会对天子说清原委罢!”顿了顿,熊文灿说道:“此次将军立下大功,分出三成级还有一万七千级,加上阵斩李万庆,张可望之功,我上奏天子为将军求一个天o津副将的职位罢!”

李植赶紧说道:“我不要做天o津副将,我的产业都在范家庄,总理大人便为我求一个范家庄的副将吧!”

熊文灿讪讪说道:“我倒是没有听说过范家庄!在小城设立副将职位说不过去。”

李植说道:“总理大人兼任兵部尚书,在范家庄立个副将有什么难的?”

熊文灿沉吟片刻,说道:“在范家庄设副将也行,我写信给兵部掌印尚书杨嗣昌说清楚,再奏请天子说清原委。”顿了顿,熊文灿说道:“但我帮你这么多,你要再让一成级出来。”

李植没想到熊文灿讨价还价,又要了自己一成级。

不过既然能做副将,少一成级又如何?李植拱手说道:“那在下就让出四成来吧!不过在下有些下属在天o津没有参战,但我要把他们列入有功将领的名单中,还请总理大人行个方便。”

熊文灿抚了抚胡须,满意地点了点头。

“此事也无妨!你把单子列出来,我写塘报时候帮你抄进去。”

两人讨价还价谈好,熊文灿带着李植,走回了衙门大堂。

众将看见熊文灿出来时候面色轻松,都欢欣鼓舞,知道这次有级分了。

熊文灿威严地坐在大堂的中间,大声说道:“凤泗总兵官牟文绶何在?”

“下官在!”

“你这次在对阵六家流贼的战斗中作战勇敢,护住中军,擒斩流贼级两千一百三十一级,这数字可有出入?”

牟文绶一算,知道总理给自己加了一千具级,顿时眉开眼笑,说道:“下官没有意义,全凭总理安排!”

牟文绶一下子得了两千级,这是大功,说不定要升一级官衔!牟文绶的好事看得旁边的刘良佐和陈洪范眼睛红,后悔那日自己怎么就逃下去了?

熊文灿点了点头,又说道:“京营副总兵黄得功何在?”

黄得功知道总理要给自己分级了,欢喜说道:“末将在!”

第一百九十二章 抓捕兵痞

分完级之后,诸将都十分好奇李植是怎么作战的。李植便和这些文武官员约好,三天后在城外校场展示火器作战。

展示之前的几天,李植无事,便带着一百兵马在附近闲逛,看看安o庆的山麓河川,人文地理。虽然大股的流贼已经被李植打溃了,但山野里还有藏匿的落单贼人,道路上并不清净,所以李植带着一百兵马。

李植这次大胜流贼,缴获了八千多匹军马。虽然其中只有四千匹是战马,其余只能算驮马,但也足以让李植的八千士卒人人有马。李植选取的一百护卫此时在外面都骑着高头大马,在道路上行起来带起烟尘滚滚,气势不凡。

安o庆府有天柱山,振风塔等名胜,李植看了两天,把这些名胜都逛了一圈,这才策马往安o庆府城回去。

走到安o庆城北一个小村庄时候,李植突然看到那村庄里有一个姑娘撒腿跑出来。她身上的衣服似乎是被人撕扯过,残缺不全。脚上一只鞋子不知道掉在哪里,在已经结穗的稻田里嘶叫奔跑,一脚深一脚浅,仿佛遇到了极为可怕的事情。

他的后面,四个光着膀子的汉子从村庄里走出来了,看着稻田里奔逃的姑娘哈哈大笑。那些汉子腰上佩着大刀,看上去十分精悍。笑了一会,一个汉子猛地窜了出来,在田埂上快奔跑,一下子就追上了逃跑的姑娘。

那个姑娘听到后面有脚步声,转头一看,却被那个汉子猛地扑倒在稻田里。

那个汉子扑倒姑娘后抓着姑娘的衣服一撕,把女孩的上衣撕开了。他哈哈淫笑,一把抓着姑娘的双臂,硬生生把姑娘往村庄里拖拽过去。

这边一个姑娘还在拖拽,那边村庄里又逃出一个妇女出来。那妇女也是衣衫不整,显然差点就被****了。她闷着头往村子外面冲,想逃出去,却被村子里跑出来的另外两个光着膀子的汉子几步追上去。

两个汉子死死扣住妇女的喉咙让妇女无法再跑,然后一上一下把妇女举起来,举着挣扎不已的妇女往村里走去。

看到这一幕,李植顿时火冒三丈。

哪里来的流贼,敢在村庄里**妇女。自己把贼兵打溃了,这些溃兵居然还这么嚣张?

李植一挥手,大声说道:“杀进村子里,抓了这些贼人杀了!”

一百名虎贲师士兵大胜唱喏,骑马冲向了那个村庄。士兵在村庄中间的道路上驰骋了几个来回,就掌握了村庄里的情况。大概有三十多个贼人在村庄里**妇女。村庄里的男人和老幼被贼人关在一个院子里,门口站着两个持刀的大汉守着。

看到一百个骑兵冲进到村庄,那些贼人十分吃惊。他们听到滚滚马蹄声,一个个弃了坏事,慌张地从屋子里跑了出来,举着刀对着策马驰骋的虎贲师。

虎贲师侦查完情况就骑马退出了村庄,在五十米外跳下马,然后举起了扛在背上的步枪,上膛装弹。装好子弹后,一百名士兵列阵走进了村庄,朝那些正做着坏事的贼人走去。

村庄里面,三十多个贼人也举刀站在了门口,准备和虎贲师对峙。

李植看这些贼人的做派,有些吃惊。这不像是被自己打溃的流贼啊,流贼早已经丧胆,看到官军哪有不跑的?更别提举刀列阵和一百虎贲师对峙了。

难道这是官军?

哪一路官军,做这伤天害理的事情?

李植骑马走到前列,大声喊道:“你们是兵是贼?”

那些汉子听到李植的询问,哈哈大笑。一个为的健壮汉子走出来说道:“我们是左帅的兵马,在此补给,你们是哪一路官军?”

原来是左良玉的人马,难怪如此跋扈。这些肮脏的兵丁,居然**妇女。

李植大声说道:“你们补给不公平买卖,怎么糟蹋良家妇女?”

为那人说道:“左帅定下的规矩,良家妇女也是补给的一部分。”

说完这句话,那些兵丁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李植闻言大声说道:“你们这样做兵,和做贼有什么区别?”

那为的兵丁说道:“做左帅的兵,日子比做贼还滋润,这是肯定的。”眼睛一翻,他大声说道:“你是何处的官爷?想如何?莫非敢和左帅为难?”

李植火冒三丈,大声说道:“第一班,开火!”

八名士兵瞄准了村子口的士兵,摁下了扳机。只听到一串枪响,村子口的八个光膀子官兵身上顿时血花四溅,口吐鲜血倒下去了。

看到这边开火了,那二十多个官兵如遭雷击,立即抱头逃窜,四散躲避。

李植一挥手,说道:“上去把这些兵痞绑了,押回安o庆城里枭示众!”

一百个虎贲师士兵冲了上去,抓捕兵痞。这些兵痞们尝到了步枪的厉害,此时被步枪枪口对着没有一个敢反抗。士兵们把这些兵痞绑了手臂,一路押回了安o庆城。

走到城门口,左良玉的部将赵柱不知道怎么回事得了消息,带着一百个家丁快马冲到了城门口。

“李植,放开左帅的兵马!”

李植看了看这个中军参将,淡淡说道:“兵痞**良家妇女,人人得而诛之。你们包庇做贼的官兵,是也要一起作贼吗?”

赵柱却不听李植的话,大声说道:“游击李植,我让你放开左帅的人,你听到了没有。”

赵柱说完这句话,他身后的一百家丁往前走了几步,压在李植面前。

李植身边前排的士兵一看形势不对,立刻拔出刺刀,把刺刀装在了枪上,和赵柱的家丁对峙起来。而后排的五十个士兵则从容的给步枪上膛装弹,用了十几秒钟就完成了装填,从人缝里把枪口对准了城门口的赵柱士兵。

看着那黑洞洞的火枪口,赵柱的士兵们害怕起来,渐渐往后面退去。到后面,一百个家丁已经不敢威胁李植的人马,一个个退到了十几米外,把骑在马上的赵柱孤零零让在前面。

这些家丁比较机灵,知道李植的步枪不是开玩笑的,不敢以身试法。

赵柱骑在马上大声说道:“李植,你要和我火并么?”

李植看了看孤零零骑在马上的赵柱,冷冷说道:“火并?你太看得起自己了,打光你的兵马不需要一刻钟!”

第一百九十三章 弃市左部兵痞

李植不和赵柱废话,押着二十多个兵痞就往安o庆城中心走去。赵柱的人马看着李植的士兵荷枪实弹,哪里敢阻拦?

走到城中心的菜市场门口的十字路口,李植让士兵们清出一片区域,让二十多个兵痞跪在地上,在他们背后插上牌子。那牌子上大写几个字:“**妇女,斩立决!”

李植还让负责秩序的家丁在边上大声吆喝,说明处斩这些兵痞的原因。

百姓们看这边处决乱兵,齐齐围了过来。听说这些兵痞是因为**妇女要被天o津兵马斩,百姓们齐齐叫好,一个个同仇敌忾。

这年头从外地调来作战的兵马被称为客兵。大明的客兵远离乡土,作风十分野蛮,往往欺凌当地的百姓,素有匪过如梳,兵过如篦之说匪过来掠夺,就像梳子一样梳理了一遍把家里财物都掠走,但是梳子齿与齿之间间隔大,仍有漏过的;而客兵过来掠夺,是明打明地,时间充裕,细细地搜刮,掠夺得比匪还要恨,就像齿很细的篦子一样。

这年头客兵像阎王一样恐怖。而天津的兵马不但不掠夺平民,还抓捕**妇女的兵痞,实在是仁义之师。

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渐渐把道路全部堵上了。

没多久,左良玉就骑马冲了过来,后面带着十几个家丁。左良玉让家丁分开人群,自己排众走到李植面前。

那几个跪地的兵痞看到左良玉来了,拼命在地上磕头,大声说道:“大帅救命!”

“大帅救救我们!”

左良玉抱拳朝李植说道:“游击将军,左某来晚了,没有阻止兵丁淫掠妇女!”

李植看了看左良玉,暗道这军阀居然好意思说自己要阻止兵丁?他的兵马掠夺妇女是家常便饭了吧。左良玉部大规模劫掠百姓,掠夺妇女引起骚乱的,李植在邸报上就见过两次,哪一次他有阻止的?

李植说道:“总兵日理万机,来晚了,李植为将军处理便是了。”

左良玉抱拳说道:“游击将军,左某的兵还是要左某来处理,不劳游击将军代理!”

李植说道:“我看不到的我管不了,但今天让我碰到了这天怒人怨的事情,我就不会放过。总兵想讨回士兵,这事不行!”

左良玉身后的一个部将罗岱被李植的话激怒了,冲上来骂到:“游击李植,你把自己当巡抚了?你有什么权力处罚左帅的兵马?小心我带兵抄你的营寨!”

李植笑了笑,说道:“抄我的营寨,我只派三千人防守,我看你们六千人能不能靠近我的营寨?”

那罗岱这些年仗着左良玉部兵马强盛,在其他各部兵马前骄横惯了,一下子忘记了他对阵的是天o津李植。这李植一战擒斩两万多流贼级,打得六家大贼闻风丧胆,战力远在左良玉部众之上。罗岱拿兵马威胁李植,在李植眼里只是个笑话。

罗岱吃了个鳖,张了张嘴再说不出话来。

左良玉看了看李植,缓缓说道:“游击将军,我听说你是做买卖的,不若这样。我拿银子来买我的这些兵士的命,一百两一个!如何?买来后我当众鞭笞这些兵士,一人鞭五十下!”

李植笑道:“一百两太少,一万两一个正好!二十三个乱兵二十三万银子卖给你,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听到李植的话,左良玉身后的罗岱大喊一句“欺人太甚!”便要冲上来和李植肉搏,却被旁边的几个将官拦住了。

这李植兵马实在太强。冲撞了李植,万一李植真的火并左良玉,倒霉的还是左部。而且如今李植抓着左良玉士兵欺凌妇女的把柄,闹大了难堪的还是左良玉,上官不会责罚李植。

左良玉看了眼李植,不再说话,背手站在一边,铁青着脸看着场上的二十多个兵痞。左良玉的下属见状,也一个个沉默地看着地上的兵丁。

地上那二十个兵痞看着左良玉,还在拼命的磕头求饶。

没多久,总理熊文灿就听到了消息,带着巡抚张国维,总兵牟文绶等人赶到了菜市场门口。这边熊文灿还没走进人群,那边黄得功和刘元斌等人也快马赶到,都是来看热闹的。

大杀八方的李植和桀骜不驯的左良玉对上了,这热闹大了。

熊文灿气喘吁吁走到菜市场门口,分开人群走到李植面前,说道:“游击将军好大的阵势。”

李植说道:“这些官兵所为天理不容,与流贼有什么区别?李植不得不罚!”

熊文灿抚了抚胡须,默然不语。

左良玉看到熊文灿过来了,走上来抱拳说道:“总理!”

熊文灿看了看左良玉,朝李植说道:“李植,你便卖老夫一个面子,把这些兵痞交还给左良玉,让他自己处理!”

虽然李植立了大功,还分了级给熊文灿,但李植马上就要回天o津了,以后熊文灿围剿流贼还要调左良玉的兵马。所谓人走茶凉,熊文灿场面上当然要照顾一下左良玉的情绪。

李植看了看熊文灿,冷冷说道:“下官不能放过这些兵痞。”转过头,李植对家丁喊道:“行刑!”

只听到噼哩啪啦几十声枪响,李植的士兵们对着兵痞后脑勺开枪,把这些兵痞射杀在人群中间。

熊文灿等文官听到枪响,都吓了一跳。再看到地上兵痞后脑开花的惨状,一个个都脸色白。

围观的百姓也吓了一跳,听到枪响齐齐往后退了几步。但很快他们就反应过来,一个个大声叫好!

“天o津的兵马好样的!”

“仁义之师!”

“天o津的兵马威武!”

李植枪毙完乱兵,大声喊道:“派五千士兵到城外巡逻,再现****妇女的,就地枪毙!”

在熊文灿、张国维和左良玉等人的注视下,李植弃了地上的尸体,带队回营。

左良玉叹了口气,说道:“让士卒们不要在外面补给了,全部回营!”

左良玉心情郁闷,弃了熊文灿,也率领部下回营了。

熊文灿看了看张国维,讪讪说道:“这李植,和左良玉学了,也骄纵起来了,不听指挥啊!”

张国维叹了口气说道:“这武夫实在跋扈!总理要不要参这李植一本?”

熊文灿摇了摇头,说道:“参他有什么用?这样的良将天子是不会责罚的!更何况他是处理乱兵!左良玉我们可以忍,这个李植我们更要忍!”

第一百九十四章 天子升赏

第二天,众将到李植军中参观火器演示。

李植依旧用一百把滑膛燧枪演示给将领们看,又高报了火炮的造价,没有露出家底。

李植展示的火器十分普通,让众将们意兴阑珊。众将虽然怀疑李植另有破敌法门,但如今李植兵骄将傲,就算真的有秘法不拿出来,其他诸将也没有办法。只有那黄得功十分崇拜李植的战法,硬是讨去一杆滑膛燧枪,说要拿回京城去仿制。

这年头燧枪也不算什么机密了,李植便由得黄得功山寨去。

演示完火器,熊文灿的塘报也写好了,快马往京城报去。李植别了熊文灿,带着八千兵马弃了安o庆,回天o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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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大明天子朱由检正在坤宁宫和周皇后说话。

周皇后来自民间,本是天启年间选为信王妃的,后来朱由检继承兄长皇位做了天子,周氏便被封为了皇后。周皇后生得貌美,而且从小读书知书达理,又勤俭持家,深受朱由检宠爱。

这天无事,朱由检拿着一本《资治通鉴》坐在坤宁宫的圆桌前,随意翻看。

“皇后,好久没看戏了,明日在宫中戏台摆一出戏唱如何?”

周皇后说道:“民间疾苦,臣妾不忍铺张。”

“唱一出《玉簪记》,也要不了多少银子。”

周皇后说道:“倒不如把这唱戏的银子省下来,多募些兵讨贼。”

朱由检笑了笑,正要说话,却看到王承恩慌慌张张地从前面跑了进来。

“王承恩,你慌张什么?”

王承恩跪在天子前面,把熊文灿的塘报递了上去,说道:“大捷!皇爷,大捷啊!熊文灿大破六家流贼,擒斩级三万六千级!南直隶再无大贼!”

朱由检笑了笑,不慌不忙地接过了奏章,笑道:“朕就知道会有大捷!”

周皇后啐道:“皇上如何知道?难道皇上未卜先知?”

朱由检抬头看了看周皇后,说道:“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征调李植援剿时起,我就觉得这大捷是稳稳的。”

周皇后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

朱由检双手把那奏章一抖,细细看了起来。很快,他就看到了李植的战绩。

“范家庄游击李植率领八千家丁,独力击溃罗汝才等贼两万贼兵,阵斩流贼领‘射塌天李万庆’。再战一万献贼马军,破敌,阵斩献贼义子张可望。前后鏖战,共擒斩贼兵级一万四千五百。”

看到这里,朱由检好奇说道:“这李植竟有八千家丁,他一个游击怎么养得起?”

王承恩想了想说道:“李植在范家庄富有产业,大概是用私产养的家丁。”

朱由检点头说道:“若真是以家产养兵为国效力,那便是为国解忧的贤臣。这一战李植的斩获几乎是熊文灿全军的一半,又阵斩两名贼军头领,可见李植中流砥柱之功。其他诸将的战功,多半是追杀贼军溃兵时候擒斩的。”

王承恩说道:“皇爷圣明!”

朱由检一路往下看,看到奏章的最下面,说道:“这熊文灿怎么想的,竟然说要在范家庄设个副将让李植担任。这范家庄必是个小城,设个副将岂不是不伦不类?要升李植做副将,升为天o津副将便是!”

朱由检拿着奏章,摇头说道:“这是什么意思?”

王承恩小心说道:“皇爷,我看这奏章的意思,是李植在范家庄有产业,不愿意离开范家庄!”

朱由检听到这话愣了愣,又看了看奏章,皱眉说道:“这李植把范家庄当作他的私产了?”想了想,朱由检问道:“王承恩,这范家庄有多少人丁?”

王承恩说道:“皇爷担心这李植有割据地方的心思?”

朱由检点了点头,说道:“这李植赖在范家庄不走,朕怕他尾大不掉!”

王承恩说道:“范家庄有多大奴才的不知道,皇爷想知道,招礼部尚书贺世寿来问问吧。”

朱由检点了点头,说道:“去乾清宫,把贺世寿叫来!”

半个时辰后,礼部尚书贺世寿急急跑进了乾清宫,面见天子。

朱由检知道这李植是贺世寿一手提拔的。天子对李植满意,连带着对贺世寿都有些好感,坐在御案后面好言问道:“贺卿,天o津的范家庄是个多大的城?”

贺世寿愣了愣,想了想说道:“是座一万多人的小城。”

听到这话,朱由检才放心下来,看了王承恩一眼。

王承恩笑着说道:“皇爷,这李植终究是个匠人武夫,胸无大志,守着一座蕞尔小城不肯挪窝。恐怕这范家庄里的人大半是他的工匠,所以他才赖着不走!”

贺世寿拱手说道:“确实如此,城中半数百姓是李植雇佣的工匠,那李植十分在意范家庄。”

朱由检点头说道:“如此一来,朕就放心了。”想了想,朱由检又说道:“不过这李植晋升太快,立功太多,此次如果封他做副将,料想要不了多久就无官可封了。”

贺世寿学着王承恩拍马屁说道:“天子明鉴!”

朱由检说道:“他不想离开范家庄,朕便封他做个分守参将吧。在天津新开一路,唤作天o津西路,让李植以分守参将身份驻节范家庄!”

王承恩说道:“皇爷,熊文灿保他做副将,皇爷却只升他为参将,奴才怕这李植会有所失望。”

李植朝贺世寿问道:“李植父母在么?成亲否?”

贺世寿说道:“李植父亲已逝,尚有母在,已经成亲。”

朱由检想了想,说道:“无妨,升李植为正二品都指挥使,授散官‘龙虎将军’。授李植妻、母为正二品诰命夫人。再赐李植荫一子锦衣卫百户世袭。”

散官是明代的荣誉官衔,通过入流和考满来授受,并依职事变动相应调整。一般来说正二品武官刚开始只能授予骠骑将军,三年大计考核合格后升授金吾将军,再三年考核合格才加授龙虎将军。也就是说正二品武官需要当六年官,并且两次考核合格后才能得到龙虎将军的散官。但天子开口,就直接授予李植正二品武官中最高的散官龙虎将军了。

诰命夫人是官员妻、母的荣誉称号,有了这个称号,礼制上夫人享受同级官员待遇。低级的文官武将见到高品阶的诰命夫人甚至要下拜行礼。官员妻、母得封诰命夫人,也是一种莫大的荣誉。

最后让李植儿子世袭锦衣卫百户,就是对李植后代的安排了。有了锦衣卫百户的世袭,可以让李植后顾无忧。

一大堆赏赐下来,足以抵消李植没有升任副将的遗憾了。

王承恩和贺世寿拱手唱道:“皇爷圣明!”

听天子说完封赏,贺世寿就退出去了。朱由检和王承恩说道:“今日朕高兴!让戏班子进宫唱戏!朕也几年没看戏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进京领赏

李植这次在安o庆缴获大量军马,军中一人一马都不止。李植把多出来的军马给辎重民夫使用,部队回程走得很快,每天能走八十里。八月二十日从安o庆出,李植只用了一个月,于九月二十三日回到了天o津范家庄。

走到距离范家庄一百里的地方,李植先让传令兵往范家庄去报信了。等第二天李植大军到了范家庄,范家庄已经是万人空巷。不上班不当差的百姓们全部涌到南门外,等着看凯旋归来的游击将军。

将军又立大功,说不得马上就要升官,到时候就不止是游击将军了。将军大人是范家庄百姓的恩主,将军高升是范家庄全体百姓的喜事。

李兴、李道、郑元等官员也站在人群里,迎接李植凯旋。

李植的骑马大军一到达南门外,围观的百姓们就喧闹起来了。百姓们看着浩浩荡荡的马队,一个个欢呼雀跃。将军大人的部队出时候可没有这么多马,这一战缴获当真丰盛。有好事的百姓在城门上挂了鞭炮鸣放,让场面十分热闹。又有大方的酒楼老板搬出十几坛米酒,一杯杯送到子弟兵手上让子弟兵们饮用。

李植也喝了一杯米酒,拱手朝百姓们拱手行了一礼。

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叫好声,百姓们纷纷朝将军大人作揖行礼。

李植让军官们带部队归了营,自己带着李兴等人回官厅。走进官厅,便看到母亲和崔合已经等在那里了。

崔合看见李植回来,抱着儿子小跑上来,流着眼泪说道:“夫君你可回来了!你在外面打仗我好害怕!”

“不怕,这不是安然回来了?”

李植帮崔合擦了擦眼泪,把儿子接过来抱了抱。

儿子还没有取大名,小名叫做石头。这年头医疗条件不好,儿童的夭折率很高,据说取个贱名容易养活。李植把石头捧在怀里,笑着说道:“儿子,叫声爹爹来听听。”

石头才四个半月大,哪里会说话。他看了看李植,突然哈哈笑了起来,双脚一蹬一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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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植到家五天后,巡抚查登备就派人来传话:兵部有令,让李植和麾下一众有功将领到京城去,天子要当面升授李植的官位。

大明惯例:参将以下武官,升迁由地方武馆由地方督抚及指挥使上报,兵部审核。参将以上必须有兵部报批,内阁批准同意后,以圣旨下。若是大功,封赏人多,则需武官赴京到朝会上由天子亲自宣布升赏。

李植的这次升赏,属于后者。

李植不敢怠慢,赶往京城。李植这次报功给下属都报了功,不仅参战的团长、营长和连长报了功,而且未参战的弟弟李兴也分了一些级。李植更给范家庄内管事的李有盛、李道、郑元和郑晖等人分了一些级,让他们也能升官。

李植带着范家庄的武将和总管们,浩浩荡荡七十多个人往京城赶去。

到了京城,李植找到自己在京城设的店面,在店面后面的院子里安顿下来。稍微休息了一会,李植就带着手下们往皇城前面,大明门后面的千步廊的走去。

千步廊是大明政府机关的办公之地,主要有六部、五府的官署。李植在千步廊西侧找到了兵部官署,看到兵部那里挂着分武选清吏司,车驾清吏司,职方清吏司,武库清吏司四个部门招牌。

李植是来拿新官服和印信的,车驾司和武库司和李植的升授无关,自然是找武选司和职方司其中之一。明代兵部武选、职方二司在武官除授与考察两方面的职掌分工是:卫所武职大抵属武选司管辖,镇戍、京营将官基本由职方司掌行。李植如今是营兵制度下的分守参将,该找职方司。

李植找到了职方司官署,进去报了名号,便有人把李植带到了职方司管事郎中面前。

见了郎中,李植拱手说道:“范家庄游击李植奉命来京接受升赏!”

那职方司郎中抬头看了李植一眼,哦了一声,又低头忙他的公文去了。

那郎中是正五品的文官,比从二品的李植差了不知道多少。但是这个郎中执掌职方司,管辖天下营兵武官,权势颇重,所以自然有一份派头。那郎中坐在文案后面忙着处理公文,任李植站在那里等了一炷香的时间,愣是没有抬头搭理李植。

李植知道问题所在,上去塞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

那郎中看了看银票数额,抬头看这李植,还是没有说话。

李植无奈,又加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塞过去。

这一下,那郎中终于笑了,缓缓说道:“游击将军来领升赏了?这可是大事!我这就为将军报上去!”那郎中走到后面的书架上翻了翻,找出了关于李植和李植部下的公文,看了看说道:“后天早上,将军率领麾下百户以上军官八人上朝,受天子升赏。朝会完,再来我这里领官服印信。”

那郎中在书架上又翻了翻,又找出九个早朝牙牌,递给了李植。

李植接过牙牌,看了看,见正面写着“官字五千一百三十七号”,反面写着“官长随悬带此牌,不许借,伪造者改写事故者缴监,无牌不许擅入。宫禁违者治罪!”

李植拱手说道:“多谢郎中指点!本官告退!”

那郎中笑着说道:“你别急着走,去外堂找主事狄倍,让他教你上朝的礼仪!”

李植答道:“多谢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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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那兵部主事狄倍塞了些银子,学了一个时辰的上朝礼仪,李植便回了院子。

第三天天一早,李植身穿朝服,带着李兴等八人,天还未亮就到了皇城外的午门等待。李植到了那里等了一会,6续有一百多个文武官员到达,都在等待。等到破晓时候,楼上敲了一通鼓,开左右二掖门,依仗人员走了进去。接着又等了一会,午门上又响起鸣钟声,文武官员才由左,右掖门进入。

李植带着下属,按品级排在武官队列里面,跟着众人进了皇城。

第一百九十六章 升为参将

过了金水桥,李植带着下属跟着武官队列在金水桥南,按照品级站好队伍,等待鸣鞭。等静鞭响起,百官按次序过桥,走到皇极殿丹陛前,此时文官在左,武官在右,两队相对而立,站在御道两旁,等待天子驾临。

过了一会,天子进入了皇极殿,御门安坐。静鞭又响,鸿胪寺官员大声唱道“入班”,文武两班官员中四品及四品以上官员步入殿内。文官站东,武官站西。李植走进了殿内,李兴等五品以下官员则站在殿外,面向北方站立。

第一次站在朝堂上,李植有些紧张。他偷偷看了一眼金台上的天子,却见天子不过二十六、七岁,穿着一身团龙龙袍,中等身材,国字脸,浓眉毛,留着长胡须。

等众官在殿中站定,鸿胪寺官员大声唱道:“行礼!”

百官齐齐跪下,大声唱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天子唱道:“众卿平身!”

做完这些礼仪,早朝才算开始。

早朝一开始,百官还没有上奏,站在武官队列里的李植就听到鸿胪寺官员大声说道:“范家庄游击李植及以下武官八人出列听旨!”

李植赶紧走出队列站在中间。李兴等人也听到了,赶紧从门外走进殿里,站在李植身后。

百官见天子一上来就给李植升赏,这么重视李植,都拿眼睛看着李植,打量这个年轻的立功武官。

朱由检好奇地打量了李植一通,笑着说道:“李卿原来如此年轻。”

李植手举牙牌唱道:“吾皇明鉴!”

天子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此次安o庆大战,你部兵马立功最著,朕升尔为正二品都指挥使,授散官‘龙虎将军’。授尔妻、母为正二品诰命夫人。再赐尔荫一子锦衣卫百户世袭。”顿了顿,朱由检说道:“朕命尔充任天o津西路分守参将,驻节范家庄。”

听到天子长长的一串封赏,李植不断地点头,心里欢喜。听到最后李植才知道,原来天子这次让自己做分守参将。

虽然没有做副将,但分守参将分管一路兵马,权势更盛于副将。副将看上去官大,权力却小,只管自己一协营兵兵马,唯一优势是副将兵多些。但李植兵马靠自己雇佣家丁,根本不在乎参将副将之间的那点兵力差别。而且这个分守参将驻节范家庄,自己可以坐镇范家庄管理附近的卫所武官。

李植跪下唱道:“谢主隆恩。皇恩浩荡,臣感激不尽!”

天子点了点头,说道:“爱卿平身!”

李植站了起来。鸿胪寺的官员拿出一份圣旨唱读,是封赏李植八个手下的圣旨。

这次李兴从副千户连升三级,升为卫指挥佥事。其他七个下属升两级,从百户升为千户。八人跪下谢了恩,然后站起来,各自退回到了武官班列中。

接下来,百官开始上奏。李植站在那里听了半天,没听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不过兵部尚书杨嗣昌的一个上奏李植听懂了,是奏请再调宣府一营参将赴安o庆支援熊文灿。看来这个杨嗣昌十分担心熊文灿兵力不足,哪怕如今形势大好,也不停地给熊文灿组织帮衬。

早朝持续了一个时辰,便结束了。天子离开金台退了出去,百官离开了皇极殿,往皇城外面走去。李植走到丹陛上,和兴高采烈的八个手下说话。

李兴兴奋地说道:“大哥!如今我也算是上过朝,见过天子的人了!”

李植笑着说道:“这可比中秀才还厉害!”

李兴哈哈大笑,说道:“大哥,原来天子是国字脸!”

钟峰在旁边笑道:“天子那么年轻,胡子就好长了。”

众人正在那里嬉笑,李植听到身后有人叫自己。

“这位便是新任天o津西路分守参将吧?”

李植转过身看了看,原来和自己说话的是兵部尚书杨嗣昌,赶紧作揖行礼。

“李植见过尚书大人!”

杨嗣昌对李植十分亲热,上来扶起李植说道:“免礼。”想了想,杨嗣昌说道:“原先熊文灿与我书信一封,让我在范家庄设个副将。我正要上奏天子,没想到天子自有定夺,让你做了分守参将。说起来,这分守参将比副将更有权势!”

这杨嗣昌一句话既说明了自己的立场,又为天子的安排说了话,可谓滴水不漏。

李植拱手说道:“李植让大司马操心了,便是升任分守参将,李植也十分高兴!”

杨嗣昌哈哈笑了一声,说道:“参将年纪轻轻便知道进退,十分不易。”顿了顿,杨嗣昌说道:“参将在安o庆立下大功,让剿局局面大开,实在良将难得。明日我在家中宴请保定巡抚丁魁楚,参将也一同来,如何?”

听到杨嗣昌的话,李植愣了愣,暗道这杨嗣昌想拉拢自己?如今自己屡立战功,已经引起了朝中大佬的注意,连兵部尚书都开始主动亲近自己了?

李植的八个下属看见尚书要宴请李植,都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

李植拱手说道:“恭敬不如从命,李植明日便到大司马府上叨扰了!”

杨嗣昌哈哈笑了笑,说道:“参将是个爽快人,那便明日见!”

说完这话,杨嗣昌便欣然离开了。

从皇城走出来,李植带着八个下属往兵部职方司官署去,去领印信。到了那里遇到那个郎中,那个郎中又支支吾吾,李植没办法,又塞给他五十两银子。那个郎中得了银子,笑得满脸灿烂,说道:“我等将军好久了!”

他这才唤人去了库房,把李植并他七十多个手下的官服印信交给了李植。拿官服的办事人员还从库房找到了给李植的旗牌和五方旗,交给了李植。

那三个旗牌上写着“山东都司都指挥使”、“天o津西路分守参将”和“龙虎将军”。李植拿了东西就离开职方司,让手下举着旗牌打着旗帜,往自己的院子走去。一路上京城百姓看着这旗牌架势,纷纷避让到道路两侧。

到了院子,李植把官服印信分给手下,然后看了看自己的东西。

正二品的官服和从二品是一样的,都是狮子补子的绯色官袍。那都指挥使的腰牌的材质也和都指挥同知原先的腰牌一样,都是象牙质地,不过正面上的大字变成“山东都司都指挥使李植”。

从今以后,李植就是分守一路的参将了。李植换上了新的腰牌,对着房间里的衣冠镜照了照。

第一百九十七章 宴席庆祝

这一次,李植的十六个营长基本上都升为了百户,五十多个连长全部升为总旗。李植的下属们分到了新的官服腰牌,当了更大的官,都是一阵兴奋。几十个下属换上了新官服站在院子里,看上去济济一堂。

李植让人买来了羊肉、猪肉、蔬菜和烧酒,又从酒楼里雇了个厨子来做菜,晚上大家大吃了一顿庆祝。

酒过三旬,李兴喝得醉醺醺的,搭着李植的肩膀说道:“大哥,我从来没想过我能做个正四品的大官哩,真是吓死我了!那时候家里还不上肖家的银子,我还以为自己下半辈子就是做仆人的命了!”抬起头来怔怔地看这夜空,李兴说道:“都正四品的大官了哩!我也该找个媳妇了,大哥帮我相一个?”

李植说道:“我也不知道谁家有好姑娘,你自己找媒婆去说!”

李兴看着李植问道:“大哥,以后还会升官不?”

“很快又要升了!”

李兴喃喃说道:“那我得找个门当户对的。”

二叔李道夹了一口菜在嘴里咬着,侃侃说道:“李兴你说的对!娶妻要慎重!这正妻一娶,再娶女人就是妾了,正经出身的姑娘都不愿意嫁做妾的!想再娶个好的也娶不到了!我要是知道自己这么快就升官,我就不娶我家里那位了,该找个更漂亮的!”

李道的话引起众人一阵声讨,众人都说这话说得不对,糟糠妻不可弃!要罚他酒。尤其是郑开成,叫得最响,要李道喝三杯烧酒。

李道斜着眼睛看了看郑开成,骂到:“郑开成你敢说你没有后悔?你要是知道自己这么快升千户,你会娶你媳妇?不找个更好的?”

郑开成啐道:“我早就算到跟着大人会有今天,娶媳妇时候就一切尽在计划之中!哪像你这样骑驴找马?”

众人听到这话都楞了楞,琢磨郑开成这么高风亮节?说的是真是假。

郑元喝了一口烧酒,感慨说道:“跟着大人!如今的日子以前真不敢想啊!我家媳妇又怀孕了!说不定这次我要儿女双全了!说出来不怕大家笑话,以前我家穷,和媳妇都不敢合房。结婚十年都没有孩子!”

郑开成啐道:“如今你是千户了,不但可以合房,还可以娶个小妾了!”

众人又是一片哄笑。

刚升为百户的薛三库举杯朝李植说道:“师长,以前我是家族里最穷的一个,一直没钱娶亲。如今跟着你干,如今我是家族中最出息的一个,媳妇都找好了,亲戚们都羡慕我。师长我敬你一杯!”

李植把酒杯盖住,说道:“别!你们自己喝,别敬我!”

薛三库不放过李植,说道:“师长你喝半杯,我喝一杯。”

“半杯也烧肚子啊!”

到了最后,李植还是被下属们敬了几十杯,喝了不少酒,第二天睡到中午才起来。

第二天晚上,李植又振作精神,去赴兵部尚书杨嗣昌的宴。

杨嗣昌家在城西一个巷子里,那一片附近都是朱门华屋,峻宇雕墙,显然都是高级官员的宅邸。李植找到杨嗣昌家递上名帖,便被门人带着进了杨府,到了正堂。

正堂上,杨嗣昌已经等在那里了。看到李植,杨嗣昌站起来迎接。李植见兵部尚书这么客气,赶紧上去和杨嗣昌行了礼,把礼单送了上去。

杨嗣昌接过礼单看了看,见上面有近千两的财货,笑着说道:“家中宴席,参将何需如此破费?”

李植笑道:“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两人分宾主坐下,说了些闲话。第二次见面,两人不怎么熟悉,说的都是些场面话,没什么内容。等了一刻钟,保定巡抚丁魁楚也来了。

三人这才入了宴席,开始晚宴。

晚宴十分丰盛,有鱼翅羹、炙蛤蜊、酒糟蚶、烧鹿肉等,看得李植很有食欲。

杨嗣昌和丁魁楚倒是熟悉些,说得话也比较有内容。丁魁楚是个极会说话的,席上拐弯抹角地拍杨嗣昌马屁,让杨嗣昌十分高兴。丁魁楚说到最近的安o庆大捷,把功劳都安在杨嗣昌的运筹帷幄上面,倒把坐在一边的战将李植忽略了。

李植也不计较这个,埋头吃菜。他吃了半天,突然听到杨嗣昌问道:“参将带兵打仗实在是威风,老夫佩服。参将觉得如今形势,如何才能平靖四方?”

李植愣了愣,咽下一口鱼翅,斟酌着用词说道:“如今武官**,无心提高战力。要整顿风气,选取合适的清官带兵,让武官少吃空饷少喝兵血,让士兵能够后顾无忧专心训练战斗。同时要改变军中私分战功的陋习,让优秀的将领能够脱颖而出。这才能提高军队战斗力,平贼退奴。”

听到李植说反对军中私分战功,杨嗣昌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李植,沉默了许久才说道:“参将所言有理,然而整顿风气阻力重重,非一蹴而就。如今征剿缺饷,此又如何?”

李植想了想说道:“要向商人、士绅和宗室要钱。如今穷人承担全国的税赋,而商人不纳税,士绅宗室不交赋。奸民都把田产‘诡寄’在士绅宗室名下,也不纳田赋。而这些诡寄的田地该交的田赋全部压在老实农民身上,更让穷人困苦。如此下去,不但朝廷收不到税赋,而且还会逼迫穷人投贼。”

“只有让商人交税,国家才富。要让士绅和宗室一体交赋,田赋才能公平,穷苦百姓才能逃脱破产命运,不再从贼。”

杨嗣昌听到李植的话,笑了笑,说道:“参将所言有理,但是让商人交税让士绅宗室交赋,运行起来更是阻力重重啊!”

李植拱手说道:“这便是大司马和朝中诸公该解决的事情了。”

杨嗣昌哈哈大笑,没有说话。

李植笑道:“我说的是酒桌上的玩笑话,大司马听了付之一笑也就算了。”

说完这话,三人就不再议论国事。李植又敬了杨嗣昌和丁魁楚几杯,便起身告辞了。那杨嗣昌十分看得起李植,一直把李植送到门口才回去。李植见兵部尚书这么重视自己,也十分高兴,和杨嗣昌作揖告别。

第一百九十八章 诰命夫人

第二天,李植去京城最好的衣饰店,帮母亲和崔合订做了几套二品诰命夫人的礼服、常服和金银饰物。朝廷只管封赏诰命夫人的身份,这些命妇的衣服饰物朝廷不管,需要命妇们自己找人。

京城中高级官员多,命妇也多,有高级的衣帽店专门为命妇们做衣服做饰物。

二品诰命夫人的衣服格致华丽,饰物繁多,李植做了十套衣服和四套饰物,花了六十多两银子。

在京城等了两天,衣服就做好了,饰物也配好了。李植雇了一辆马车为自己和下属们装衣服和物品,带着七十多个下属浩浩荡荡离了京城,骑马往天津范家庄回去了。

众人回到范家庄,从西门进了城。城中的百姓们看见李植的新旗牌,知道李植升官了。将军的官位越高,范家庄的幸福生活就越稳固。百姓们仿佛遇到一件喜事,都站在路边驻足观看。

“将军大人升官咯!”

“天o津西路分守参将哩,将军大人做参将了!”

“龙虎将军!好威风的名字!”

“听说将军这次在安o庆杀了一万多贼人!”

李植骑在马上,在百姓们的注视下往官厅骑去。有十几个嬉闹的儿童在路边追着李植的队伍,看着将军的威风,蹦蹦跳跳兴奋不已。

李植骑进了官厅,当然现在得改名为参将府了,众下属官员便散了。众官离开范家庄好几天了,也不知道各个条线没了领导有没有懈怠,都忙着去检查工作。

李植带着衣服和诰命到侧院找到母亲郑氏,把东西交给了母亲。

“娘,你被天子诰封为二品诰命太夫人了!”

“什么?”

郑氏愣了愣,没有反应过来。郑氏出身民间,根本不知道什么是诰命夫人,听到李植的话不知所云。

李植把一套二品命妇的衣服交给母亲,说道:“娘亲,我这次升官了,升做了参将。天子升我官之余,诰封你为二品夫人!你以后就和二品的官员同级了,你换上这衣服看看,这是天子赐的礼仪!”

郑氏愣了愣,说道:“你这次进京看见皇帝了?”

李植笑道:“看见了,我还和天子说话了呢!天子也就比我大几岁!天子诰封你为二品太夫人,娘你快换上衣服吧,不能丢了朝廷的威仪。”

郑氏犹犹豫豫,最后还是听儿子的话去换了一身衣服。等郑氏穿着命妇衣饰出来时候,旁边的两个丫鬟都拍手叫好。

“老太太好富贵!”

“老太太这一身衣服好气派!”

郑氏走到里屋对着衣冠镜看了看自己的样子,唏嘘说道:“一把年纪了还穿得这么富贵,这是要去哪里显摆哩?”

李植笑了笑,和郑氏说道:“娘,除了礼服一套之外,我还给你做了四套命妇常服,以后你四套常服换着穿,不能随意穿其他衣服了。”

郑氏诧异地看了李植一眼,一时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李植笑了笑,把衣服饰品放下,便回正院里去了。

回到自己住的正房,李植一推开门,看见崔合正在逗儿子。儿子被崔合放在桌子上,被崔和挠得哈哈笑着,脚蹬个不停。

李植笑道:“娘子,我升官了!”

崔合歪着头问道:“升做什么官了?”

“升做正二品的都指挥使了。”顿了顿,李植说道:“而且天子封你做二品诰命夫人了!”

崔合拍手说道:“好啊!诰命夫人好威风的!那有没有好看衣服下来?”

李植笑道:“衣服朝廷不管的,没有下来。但是我给你做了五套衣服,一套礼服四套常服,还有两套饰物。你去把常服换上给我看看?”

“好啊!”崔合先把儿子抱进摇篮里,便从李植手里接过衣饰去换了。等了一会,李植就看到一个雍容华贵的官夫人走了出来。

二品诰命夫人常服头饰用珠翠庆云冠,饰物繁多:珠翠翟三,金翟一。鬓边珠翠花二,小珠翠梳一双,金云头连三钗一,金压鬓双头钗二,金脑梳一,金簪二,金脚珠翠佛面环一双。镯钏都用金。衣服为长袄、长裙,质料各色纻丝、绫、罗、纱随用。长袄镶紫或绿边,上施蹙金绣云霞翟鸟纹,看带用红、绿、紫,上施蹙金绣云霞翟鸟纹。长裙横竖金绣缠枝花纹。

这一套衣饰十分华丽,崔合的美丽容颜配上这一套衣饰,更显得楚楚动人。

崔合穿着新衣新冠在李植面前转了一圈,问道:“怎么样?”

李植赞叹道:“真好看!”

崔合咯咯笑着,说道:“你不是骗我吧?”

“骗你做什么,真的好看。不过这一套衣服华贵,穿者仪态要雍容庄重,不能转来转去的。”

崔合高兴地又转了一圈,说道:“那以后我不能穿普通衣服啦?”

李植笑道:“是不能穿普通衣服了,不过我可以帮你多做几套不同颜色的常服,让你换着穿。”

崔合点头说道:“夫君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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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八日,李植去拜访新任天o津兵备道宋道明。

天o津兵备道是天o津中路兵备道的简称。新任兵备宋道明是进士出身,本是凤阳府知府。因为修复受损的凤阳皇陵得力,晋升为山东承宣布政使司右参政兼山东提刑按察使司副使,负责整饬天o津中路兵备。

李植所在的天津西路相对其他路较小,不设兵备道,兵备整饬事务由宋道明兼理。

兵备道在地位上大致与参将同列,但明末重文轻武,实际中兵备道往往可以节制参将。一般的参将见了兵备道,甚至要行跪礼。李植作为西路新任的参将,要主动拜访新任兵备道,表示诚意。

李植交了名帖,进了天o津兵备衙门,在二堂见到了宋道明。不但宋道明在,天o津中路的管粮通判余毕池也坐在堂上李植所在的天o津西路较小,不设管粮通判,钱粮事务也由天o津中路管粮通判兼理。

见到宋道明,李植拱手作揖,说道:“参将李植见过新任兵备大人!”

行完礼,李植站起来看了看宋道明,却看到宋道明十分不满地瞪着自己,一句话不说。

显然,这个新任兵备是在为自己不行跪礼而恼怒。

第一百九十九章 新任兵备宋道明

李植心中好笑,暗道如今自己兵强马壮,是各路势力的拉拢对象,就算对上六省总理或是兵部尚书都不用下跪,又怎么会跪你这样一个从三品兵备道?

这个宋道明,是个搞不清楚状况的。大概是在凤阳欺负孱弱守备之类的武官欺负惯了,到了天津见了自己,一下子不习惯。

李植站在那里,有些好笑地看着宋道明,没有动作。李植怀里本来藏着当作见面礼的礼单,这时他也懒得拿出来了,干脆空手和宋道明对峙。

倒是旁边的余毕池比较春风,赶紧招呼李植坐下:“龙虎将军坐!坐!”

李植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了下去。

宋道明看了一眼余毕池,似乎不满余毕池越俎代庖让李植坐。他见李植没拿出礼单,竟是空手而来,就更加恼怒,冷冷说道:“参将好大的架子!”

李植坐在椅子上笑道:“不瞒兵备,在下见了总理熊文灿也是作个揖。”

宋道明不爽说道:“在外打仗,和承平的天津一样?”

李植笑道:“前几日在兵部掌印尚书杨嗣昌大人府上,大司马也免了我的跪礼!”

宋道明愣了愣,没想到李植还去了杨嗣昌府上,这个李植不但上朝见了天子,还受大司马亲睐,手眼通天啊?不过兵备道是文官,归吏部管,倒也不怕李植兵部尚书的关系。

宋道明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李植看了看宋道明,笑道:“兵备初上任,对天津中路、西路的兵务有什么计划?”

宋道明冷笑了一声,没有说话。显然,对于李植这样“无礼”的武官,宋道明是一句话也懒得多说。

余毕池见场面尴尬,插嘴说道:“龙虎将军如今升为参将,手下有两千的兵额哩!”

李植来了点兴趣,说道:“那一个月能拿多少军饷?”

军饷有“漂没”等各种名目的雁过拔毛,到了实际掌兵武官手上剩下不多。军饷实际放的数额这事不能明说,只能暗箱操作,否则就是撕破官场的潜规则把真实情况曝光了。余毕池有些尴尬说道:“如今朝廷拨饷不足,我们天津不算九边,拿不到足饷!能拿到多少军饷,龙虎将军到时候拿到银子便知道了。”

宋道明见李植问的问题令人尴尬,又冷笑了一声,似乎在嘲讽李植的不通时务。

余毕池赶紧缓和气氛说道:“龙虎将军这次大胜归来,是不是又要扩大家丁队伍了?”

李植的家丁队伍也不是秘密了,就连天子也是知道李植以私产养家丁的。李植淡淡说道:“八千人确实少了一些,计划再招募一些家丁。”

余毕池好奇问道:“龙虎将军好大的气魄,还要招募多少人?”

李植答道:“还没有决定,要看产业的利润情况。”

余毕池讨好说道:“龙虎将军这次再招新兵,实力就更一般总兵了。即便是巡抚大人,见了龙虎将军也要另眼相待!”

余毕池这一番话是好心,是说给宋道明听的,是提醒宋道明这李植实力不凡。他怕宋道明和李植闹僵了斗起来,最后搞的大家都吃亏。

听到余毕池和李植的对话,新来乍到的宋道明吃了一惊。这个参将有八千家丁?他哪来的银子养这么多兵马?邸报上说这个李植在安庆擒斩级一万多,难道就是靠这些家丁擒斩的?这个李植好强的实力!

宋道明被李植的实力吓了一跳,铁青的脸缓和了一些。不过他还是不忿于李植的不敬,这李植不行跪礼,空手来访,实在是目中无人!此时他被李植的实力一吓,更生出了一股绝不让步的固执。

他端起茶杯拨了拨盖子。这意思就是要送客了。

李植看了看宋道明,见他一言不合就要赶自己走,暗道这宋道明莫非要给自己小鞋穿?自己作为一个参将,不知道如果被兵备刁难会是什么情况?李植还想和这兵备聊一聊,看是不是能化解误会。

他假装没看到宋道明的动作,问道:“兵备来天津,是独身来的还是带家眷一起来的?”

宋道明见李植脸皮这么厚,冷冷说道:“本官还有事务,不能陪客了,参将先回去吧!”

李植见宋道明直接赶自己了,讪讪地笑了笑。不过李植倒也不怕这宋道明使坏。如果惹火了李植,李植派兵拆了兵备衙门也是有可能的。

这年头四面烽火,手上有兵可以横着走,文贵武贱的时代已经慢慢过去了。

李植拱手说道:“本官告辞!”

说完这话,李植大步离开了兵备衙门。

看着这李植的离开,宋道明冷冷哼了一声,说道:“好狂妄的武夫!”

余毕池担忧地说道:“兵备大人,和这李植打交道还是小心为好,他实力实在太强。原先这李植还是一个游击的时候,前任天津总兵骆振定想兼并李植的产业,结果被李植击败。最后骆家被抄家,骆振定被天子斩于京城菜市口!如今李植在安庆又立新功,势头正盛,天子都十分眷**,兵备还是避一避为好!”

宋道明闻言愣了愣,端着茶杯琢磨了半天,最后叹了一口气。既然总兵都斗不过还是游击的李植,自己这个兵备更加斗不过已成龙虎将军的李植。

想不到自己堂堂兵备,居然拿一个参将毫无办法。难道这世道变了,武人要当家了?

宋道明举起茶杯盖子,想喝一口,却又没了精神。他把盖子盖在了茶杯上,最后啪一声把茶杯重重放在了茶几上。

余毕池看了看宋道明的脸色,又说道:“兵备大人不和这武夫一般见识,说说兵备在天津的生意吧?”

宋道明吸了一口气,半天才缓了缓自己的火气,转头说道:“我侄子宋有时想在中路和西路各县和各卫都开几家商铺,经营粮食、铁器!”

余毕池说道:“此事好办,我熟悉天津的情况,我为兵备大人物色这些店铺。到时候宋公子雇了人,直接往店里一坐就可以做买了!”

“不知道在天津这两种买行情好不好。”

“兵备放心,在天津粮店和铁店一般人都开不了,都是有官家背景才能开张,一个县城也没几家,没有不赚钱的。”

第二百章 召见下属

从兵备衙门出来,李植又去了趟巡抚衙门。自己新任参将,还是要给天津巡抚查登备意思意思的。李植比一般的参将有钱,出手自然也大方一些,又送给查登备一千两银票。查登备见了李植十分亲热,见到银票就更加欢喜,拉着李植说了好一会家常。

一直说到下午,李植才告辞。查登备要留李植吃饭,被李植婉言拒绝了。

骆振定死后,如今天津总兵还是空悬着,朝廷迟迟没有任命新的天津总兵。李植目前只有巡抚这一个上司和兵备道这小半个上司。拜访完巡抚,李植就开始召集下属了。

如今李植管理天津西路军务,下属有三名守备,分别是静海县守备、青县守备、兴济县守备。这三个守备都在县城里,是当地县城的防守力量。

第二天李植派人去召集这些守备,第三天下午,这三名守备快马赶到了范家庄。

李植让这几个下属在二堂等待自己。

静海守备叶贤才是个高大的汉子,身上穿着绯色的正三品的官服,倒有些武官的威风。他坐在三人最前面,有些紧张,朝旁边的青县守备石杰高说道:“石兄,龙虎将军威名远传,你说他新官上任会不会烧三把火,刁难我们?”

那青县守备石杰高是个干瘦的中年人,正在那里闭目养神。他听到叶贤才的话,睁开眼睛抚了抚胡须,说道:“应该不会,我听说参将此前对下属的要求很简单。”顿了顿,石杰高又说道:“而且参将做游击时候,还花钱从手下的操守那里买了好多荒地开为军田,白送了钱给下属。”

兴济守备郝正朝是个方脸无须的中年人,他说道:“防是要防的。不过我们三人是老相识了,三个人进退一心,料想他不敢刁难我们!”

叶贤高点了点头,说道:“对,我们进退一心!你们送的银票都是一百两银子,礼单财货是一百二十两银子么?”

郝正朝说道:“都是刚好二百二十两银子,银票一百两加一百二十两的财货!参将看了礼单,就知道我们三人同心,会有所忌惮了。”

石杰高点了点头,说道:“参将也是人,看到我们这么团结一定会识趣的!哪里敢烧三把火?”

说完这话,他就放心地闭起了眼睛,养起了神。

半晌,李植从堂后走了出来。

看见参将出来了,三个守备对视了几眼,跪在地上唱道:“叶贤高见过龙虎将军!”

“石杰高见过参将大人!”

“郝正朝见过龙虎将军!”

李植坐在主位上,说道:“免礼,起来吧!”

三个手下爬了起来,从怀里取出礼单,一个个上来把礼单递给了李植。李植一看那三份礼单,倒是愣了愣三个手下送的全是一百两银票,外加一百二十两的财货。

李植抓着礼单想了想,暗道这是什么意思?向自己展示三人关系好?威胁自己?

三个明末武官能有多团结?都是官痞,随时会为了利益反水。这样昭示他们的团结不是一个笑话么?

李植笑了笑,说道:“你们三人的礼单,怎么一模一样?”

叶贤高说道:“不一样,大人,不一样,我们的财货选的都是不同的丝绸,不会一样的!”

李植冷笑一声,说道:“好,不错!我收下了你们的礼单。”

三个守备对视了一眼,暗道这参将被自己震慑到了,料想对自己三人的要求都会降低了吧。三人心里得意,不等李植喊坐,就自己坐回椅子上去了。

李植看了看三人的得意神色,心里琢磨破解这三人团结的办法。李植看了看静海守备叶贤才,觉得这人外表粗豪,想来心计会少些,便随口说道:“叶贤才,你静海县离我范家庄最近,我计划在静海县开垦十万亩荒地,耕为旱田。这些无主荒地我跟你的守备府买,每亩荒地二十文钱。”

叶贤才听到这话,眼睛一亮。

十万亩荒地啊,按李植荒地的价格,二十文一亩,买十万亩荒地也有二千两银子。这些银子明面上是以公款形式进入守备府,但一转手还不是随便叶贤才随便使用?龙虎将军这是给自己送了一份大礼啊!

自己才给龙虎将军送二百两财货,龙虎将军就还了十倍给自己。

叶贤才满脸堆笑说道:“龙虎将军有此打算,小的一定配合,做好规划协调各方,一定让龙虎将军满意!”

听到李植的话,坐在旁边的两个守备不淡定了。二千两银子可不是小数字!一个守备也就几百兵额,下来的兵饷本来就少,就算大把吃空饷大口喝兵血,一年到头也就收入两、三千两银子。而且还要孝敬各级上官,真正落入自己口袋的银子只有几百两。

二千两银子在三个守备眼里不啻于一笔巨款。而李植一句话,就送了这样一笔巨款给叶贤才花销。

兴济守备郝正朝抢先说道:“将军,将军不如在兴济县也开垦一些旱田。”

李植淡淡说道:“开垦的地方还没定,但是只开垦十万亩这是肯定的。”

听到李植的话,叶贤才有些不淡定了,紧张地看了一眼李植,生怕他不在静海开新田,全挪到兴济县去了。

郝正朝看也不看叶贤才,马上说道:“大人,兴济县河流众多,更适合开垦新田。”

为了二千两银子,郝正朝和叶贤才脆弱的同盟刹那间就崩碎了。

叶贤才恼怒地看了郝正朝一眼,大声说道:“大人,静海县离范家庄更近,更适合管理!”

最后青县守备石杰高忍不住了,站起来拱手说道:“大人,青县河流不少,而且离范家庄也近,才是开垦新田的最好地点啊!”

听到石杰高的话,叶贤才和郝正朝哼了一声。三人所谓的共进退同盟,在利益面前早已烟消云散。

其实李植暂时还没有开垦新田的计划,他拿这个出来说,只是为了让三个守备争夺利益,破解他们的同盟。此时三人已经互相争夺起来,没有了共进退的情分,李植的目的就达到了。

李植点了点头,说道:“你们三人说的都有道理。此事我还要再考虑考虑!等我想清楚了,就会通知你们。”顿了顿,李植严肃说道:“说正事,做我的下属,只有两条要求,你们都听好了!”

三个守备现此时自己三人已经变成了三个孤零零的个人。没有了进退同盟,单个守备在名满天下的龙虎将军面前,实在是力量太小不堪一击。听到李植的话,三人都不敢坐下,毕恭毕敬地站着领命。

李植此时已经是营兵制下的参将,只管一路的兵伍训练作战之事,不管屯田。虽然守备们依旧管管理屯田,但屯田事宜归兵备道管,守备们要向兵备道汇报屯田事宜。因此李植一直以来的两条要求有所变化:

“我的要求,第一、就是吃相好看些,不要引起兵变民变!”

“第二、如果我要在你们辖区内开垦私田时候,你们要全力配合!”

三个守备赶紧答应下来:“将军大人,我晓得了!”

“下官明白了!”

“龙虎将军但有命令,下官一定效犬马之力!”

第二百零一章 坩埚炼钢

忙完了官场上的迎来送往,李植开始研究坩埚炼钢。

虽然苏钢的质量不错,达到后世普通钢材的标准,但仍然含有相当的硫和磷,用来做工具钢有些勉强。而且苏钢价格昂贵,一斤苏钢要二两五钱银子,用来制作刺刀导致刺刀成本很高。李植现在有八千把在役步枪和两千把库存步枪,这一万把步枪刺刀的苏钢成本就达到两万五千两银子。如果李植要扩充部队,还要花更多银子买苏钢。

另外李植还需要优质钢材制造燧枪机的主弹簧和扣簧片。钢材质量是决定这两个弹簧效果的关键,直接决定了步枪的击率。目前用苏钢制造的步枪击率在八成多,如果击率进一步提高,射击的命中率也能得到一定的提高。

最后,好的钢材可以为李植带来巨大的利润。苏钢卖到北方要二两五钱一斤,如果李植以略低的价格出售更好钢材,可以抢夺不少苏钢的市场,利润巨大。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精钢极为稀缺,甚至可以当作等价物使用。一些富裕的家庭都会窖藏储备一些精钢,以备不时之需。如果李植炼出好的钢材,一定会有市场。

李植迫切需要更好更便宜的优质钢材,而十八世纪中期出现的坩埚炼钢无疑是李植可选的唯一方案。这种炼钢法用熟铁做原料,用石墨做坩埚渗碳材料和还原剂,用石灰石做造渣剂,炼出来的钢铁质量很好。这种炼钢法在历史上被使用了一个世纪,直到十九世纪末电弧炉炼钢明后才被取代。

坩埚炼钢法作为一种十八世纪的技术,还是比较简单的。李植在穿越前研究过一些土法坩埚炼钢方法,现在正好拿来用。

坩埚炼钢的难点在于需要一千六百度的温度,李植找到了蔡怀水,让他负责采购能承受这么高温度的坩埚。

蔡怀水如今一个月月钱四两,已经娶了翠儿做媳妇,上个月刚生下一个大胖儿子。四两银子这年头足以让五口之家过上小康日子,何况蔡怀水在玻璃作坊做窑头还管一日三餐。虽然被父亲赶出了家门,但是他并没有在外面饿死,而是活得有声有色。他如今对自己在范家庄的生活十分满意,对带给他这个生活的李植也相当忠诚。

“蔡怀水,我需要比烧玻璃还高一些温度的坩埚,你知道哪里有吗?”

蔡怀水想了想,说道:“大人,做烧这么高温度的坩埚也是能做的,那便要用黑滑石做坩埚了,这黑滑石矿产不多,做大口饭碗那么大口,四寸深的坩埚要花二两银子,德州那边有人用这样的坩埚烧瓷,那边买得到。”

李植想了想,猜测蔡怀水说的黑滑石大概就是石墨了,说道:“用一半黑滑石,一半粘土做坩埚,是不是能便宜些。”

“那一个坩埚也要一两二、三钱银子。”

李植算了算,觉得蔡怀水说的坩埚起码能装十几斤钢铁,这样算下来坩埚炼钢的成本比买苏钢便宜多了。李植点头说道:“没关系,那你就去联系购买这样的坩埚吧,先买一百个来。要是我用你买的坩埚炼钢炼成了,我赏你二十两银子。”

蔡怀水闻言一喜,说道:“东家借我三个家丁四匹马,两辆马车,我带人去德州买黑滑石坩埚。”

蔡怀水当天就出往德州去了,六天后用马车运了一百个坩埚回来。

李植仔细看了看那坩埚,现确实是用石墨和粘土做的。

有了坩埚,李植就开始修筑坩埚炼钢的炉子了。这种炉子用耐火砖做成,下面是空的,空腔旁边有个鼓风口,用人力不断鼓风。炉子中间有铁条做成的炉桥。炉桥上面装满焦炭,焦炭中间放置石墨坩埚,炉子上面的炉盖上留着一个孔。这个孔用来观察铁水和搅拌铁水。

这个炉子里,可以放五个坩埚。

焦炭在明末被用于炼钢。李植派人在天津附近找了找,在遵化的官营炼钢厂附近找到了炼焦的作坊,买到了焦炭。

花了三天做好了炉子,李植就开始试验炼钢了。

李植在炉子里堆满了焦炭,在焦炭下面防置木材,把这些木材点燃,逐渐把焦炭烧着了。这时候坩埚不放进炉子,等炉子烧了半个时辰烧热了,才把空坩埚放进去。然后用力鼓风下料,把坩埚烧得火热后,才把预热过的熟铁放进坩埚里。

同时在熟铁里放上一些石灰粉,用来造渣。

关上炉子烧几个小时,等炉子里的坩埚材料石墨渗入铁水内,把铁水变成钢水后,打开炉子勺出浮在钢水上面的炉渣,然后倒出钢水。让钢水在模具里变成钢锭后,便得到了需要的钢材。

李植也不知道到底要烧几个小时才能渗碳完全,就试烧了多次。炼制钢材的时候坩埚反复使用,结果有一个坩埚用到第五次时候裂开了。漏出来的铁水废掉了一整个炉子,好在没有漏在炉子外面伤到李植。

看来这个石墨坩埚只能重复使用三、四次,李植从此把用过三次的坩埚都扔了,不再使用。

最后烧了十几个坩埚的铁水后,李植现烧两个半小时渗碳就比较合适,烧出来的是钢材。

但第一炉钢水烧出后,效果不好。李植让铁匠用造出来的钢材做了个弹簧。结果那弹簧压了十几次就弹性减弱了,显然这次炼出的钢材不合格。

李植猜测是钢铁中含磷和硫太多了,尤其是含磷过高。磷与铁形成极脆的化合物磷化三铁,在室温下使得钢的塑性和韧性急剧下降。

李植再次试验,这次他等铁水烧化后在坩埚里加入更多石灰石、萤石、河沙和纯碱造渣,然后在炼制过程中不停用铁棒搅动铁水,希望能除去更多硫和磷。

这一坩埚炼出来的钢材质量明显提高,做出的弹簧已经可以媲美苏钢制品了。但是李植依旧不满足,坩埚炼钢造出的产品应该强于苏钢,显然生产工艺还可以改进。

第二百零二章 好把式倪老大

李植使劲回忆穿越前看过的土法坩埚炼钢资料,又想起一个办法:把熟铁烧成铁水后,倒入铺了一层铁矿粉的坩埚中,可以促进炉渣的生成。

使用这个办法,造出来的钢材果然又好了一些

总之,李植亲力亲为,反复试验后世他在论上看到的各种方法“土法”。这些土法试验后有的有用,有的没用。但即便是算上在没用方法上消耗的时间,也远远强于没有头绪自己摸索了。在一次次的试验中,坩埚钢的质量不断提升。

忙到十月下旬的时候,李植最终产出了质量明显优于苏钢的坩埚钢。用这种坩埚钢的弹簧,的击率达到了九成二。虽然只提高了半成击率,但这半成击率,在万人的战场上也许就能提高一些命中率,多打死几个敌人。

李植让蔡怀水定期去更多石墨坩埚,开始批量生产这种坩埚钢。

李植在城南建起一个较大的坩埚炉,炉子里可以放置十个坩埚,每个坩埚装铁水十五斤,每个坩埚位置每天可以烧五次,这个坩埚炉每天可以生产坩埚钢七百五十斤,一个月可以生产坩埚钢二万余斤。虽然这种产量不能和后世的炼钢炉比较,但在明代来说已经很可观了。

毕竟这产出的是数一数二的高质量钢材。

李植把坩埚钢生产分为十二个工序,雇佣三十个工人分别操作这些工序。这些工人只知道自己所操作的步骤,不知道别人的工序使用的材料是什么。没有一个工人知道全部生产流程,让李植的坩埚炼钢技术不至于外泄。

算上人工、材料、燃料和坩埚成本,李植的坩埚钢成本在五分银子一斤。这样的成本水平,让这种优秀钢材的用途十分广泛,可以用来做刺刀,做工具钢,甚至可以用来做头盔和铠甲。

李植生产出来的坩埚钢,让李植的铁匠们十分惊讶。他们第一次知道,炉子里练出来的钢材可以这么好。用这坩埚钢炼出的钢材锻件,硬度和韧度都过了苏钢。铁匠们用坩埚钢重新了镗的镗杆,让膛制管的度又提高了不少。如今一个铁匠操作一台镗,大半天就能镗出一根管。

李植最后决定对外这种坩埚钢。

坩埚钢虽然质量好,但是和这个时代千锤百炼得到的百炼钢比较起来质量也差不多,胜在成本低产量高。这样的产,没有必要藏起来

主意打定,李植就把坩埚钢放到了肥皂的商铺,价一两五钱一斤。

明代并不禁止民间冶炼和钢铁,比如在广东潮州和惠州就有许多民间冶铁厂,一年生产出来的钢铁数量惊人。但是经营钢铁需要一些背景,做这个生意的都是官商。寻常百姓经营这个和官商们竞争的话,是会被官府刁难到破产的。

李植贵为天津西路分守参将,也算是官商一个了,就连天子都知道李植的能征善战,天津清军厅同知现在也不敢刁难李植。

李植派出家丁,把半斤的小钢锭送到京畿各个州县给铁匠们,让铁匠们了解这种坩埚钢的性能。李植让家丁们告诉铁匠们坩埚钢在天津城东的李家商铺,就坐在家里等生意上门了。如果一个月能出一万斤坩埚钢的话,李植就有一万数千两的利润。

李植忙完了坩埚钢的,现农民们热火朝天地开始往范家庄里交地租了。

此时是十月下旬,农民们第一年种的春小麦已经成熟,接下来要种植的冬小麦还没有开始播种,正是农闲的时候。有耕牛有灌溉水渠,农民们第一年的春小麦显然收成不错,一个个喜气洋洋地挑着粮食到城里交租,城南的粮仓门口一副热火朝天景象,郑晖忙得手忙脚乱。

李植问了问郑晖,得知已经有九成农民上缴了地租,合计收到了一万零三百石的小麦,估计今年一年能收到一万一千石以上的麦子。这年头粮食价格腾贵,一万一千石小麦价值两万五千两银子,一次性就让李植收回了开垦新田的成本,还有大笔的盈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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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老大一家是德远新村的农民。

他是去年八月份被鞑子掳到范家庄的,本来就要被驱赶到辽东做一辈子苦役了,却被范家庄的将军大人救下来。将军大人仁德,开始给他一家粥吃。后来将军还给管饱饱饭吃,组织大家开垦荒地,修建灌溉渠。

倪老大一家四口人,除了媳妇还有一个五十岁的老父一个十岁大的儿子,去年被分到新建的德远新村,分了两间砖瓦房子,还从将军手里分到了四十亩旱田。这些旱田都是有灌溉渠的好田,而且将军大人还了农具和耕牛,一下子就让倪老大有全套工具种好田了。

倪老大是个种田的好把式,有了耕牛和灌溉水,他和媳妇在四十亩旱田上大展身手,种出了一季好麦子。虽然种的是春小麦,但倪老大精细堆肥细细耕耘,每亩收了八斗五升的麦子。四十亩旱田,倪老大收了三十三石五斗麦子。

刨去给将军的地租五石粮食,刨去一石二斗的耕牛银子,再刨去还给将军的一石房子钱,两石棉袄棉被钱,五斗农具钱,二石种子钱,倪老大能留下二十二石的粮食。四口人敞开肚子吃,一年吃十一石麦子,倪老大还能结余十一石粮食。留下二石粮食做今年冬小麦的种子,倪老大还有九石粮食结余。

用这九石粮食,倪老大在将军大人的平价粮店里换了二十两银子。

一个农民,一年除了吃食还能有二十两银子,这是怎样的好日子?有了钱,倪老大把家里各种需要的生活用斗买上了,感觉自己一下子阔绰起来了。

这一天,倪老大家里迎来了一个亲戚,是倪老大的表兄孟有三。

倪老大年初农闲时候回宝坻县转了转,他的亲戚都知道倪老大如今在范家庄德远新村过日子。宝坻县被鞑子劫掠一通,到处一片断壁残垣,没被鞑子掠走的百姓们也是生计艰难,饿死人的不在少数。倪老大回宝坻走了走,更感到在范家庄温饱生活的来之不易。

孟有三四处问路,找到了倪老大的家。他一走到倪老大的屋门口,就大声说道:“倪呆子,倪呆子!快出来!你如今住的这么好哩!这可是不漏风雨砖瓦房子!我还从来没住过这么好的房子哩!”

倪老大听见门口有人叫嚷,走了出来,这才看见表兄孟有三,笑道:“表兄来了!柱子,快出来叫表叔!”

看到倪老大,孟有三更是两眼放光,说道:“倪呆子,你这一身新衣服是哪里来的?”看了看自己身上满是补丁的秋衣,再看看倪老大身上九成新的圆领长袍,孟有三感觉自己像是个乞丐,一下子酸话就上来了:“倪呆子,你如今是富贵了啊!”

等看到倪老大的儿子柱子咬着一块糖走出来,那孟有三就更是羡慕了,大声说道:“柱子,你吃的什么糖?”

第二百零三章 农业布置

十岁的柱子被孟有三的大嗓门吓得一跳,差点把糖吐出来,弱弱说道:“表叔,我吃的是状元糖。”

孟有三讪讪问道:“你哪里有银子买的状元糖?”

柱子弱弱说道:“爹爹给我买的!”

孟有三转头和倪老大说道:“倪呆子,你怎么如今这么富贵?”

倪老大笑道:“表兄说笑话哩,刚刚吃饱饭,算什么富贵?和范家庄城里的人比起来,那是还有不如的!”

孟有三啐道:“范家庄城里的人你能比吗?那些人的好日子是远近闻名的。你不想想自己?你原先在翁家做佃农,佃种二十亩旱田,饭都吃不饱,穿得比我破多了。如今穿崭新的圆领了,儿子还有糖吃了,你岂不是可以再养一个孩子?”

倪老大说道:“我是想再养一个!”

孟有三哼了一声,说道:“你哪来的这许多银钱?”

倪老大笑道:“将军大人分了四十亩旱田给我,还分了牛,而且今年收成不错,将军又只收一成半的地租!除了口粮和各种杂费还有九石粮食结余,全部卖给了将军的米铺换银子。得了二十两银子。”顿了顿,倪老大又说道:“除了种田,我得闲的时候就和媳妇一起去割猪草卖给将军的养猪场,一年下来也赚了四两银子。”

孟有三吸了口气说道:“一年居然有二十四两银子闲花,你当真是富贵了啊!以前你是个连我都不如的穷佃户,如今是过上老爷的日子了!”

倪老大笑道:“表兄说笑了,如今我也还是佃户。”

“你这个佃户,比寻常的老爷都富。”

倪老大笑道:“表兄进屋里说话吧,尝尝我新买的茶叶。”

“瞧瞧,茶叶都有了,还说不富贵?”

孟有三听说倪老大买了茶叶待客,脸上更加嫉妒,讪讪地进了倪老大的屋子。进屋一看,看到梁上挂着的十几块腊肉。

这倪老大家里居然有这么多肉食,看来今天晚上在倪老大家吃饭是有肉荤下饭了。孟有三自从鞑子在宝坻县掠夺一通后,这一年拿出压箱底的银子买粮食,饥一顿饱一顿,一家人好不容易熬过来了。这一年到头他都没有吃过一顿荤的,吃饱就算过节了,想不到居然在倪老大家吃上了肉。

不过孟有三虽然有肉吃,却因为满心的嫉妒高兴不起来。这倪呆子被鞑子掠去,却因此因祸得福,这算什么事?

“倪老大,你们的将军大人今年还招人开新田不?”

“不晓得啊,若是将军招人,我马上去宝坻县告诉你!”

“好!”孟有三总算是笑了笑,点头说道:“若是招人一定早早告诉我!我也到范家庄来做李将军的佃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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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植决定扩大领地内农民的队伍。

在乱世,粮食是十分重要的关键物资。去年收留的一万名农民虽然在初始阶段让李植花了些钱,但很快李植就得到了收益。算下来,以后每年可以获得一万六千石以上的麦子地租,价值三万多两银子。这是明面的收益,还有潜在的收益李植还能通过粮店从本地农民手上收取四、五万石的富余粮食,让范家庄实现粮食自给。

在乱世里,粮食能够自给意味着稳定。没有粮食吃不饱饭,有枪有炮也没用,饿肚子一切都是空谈。

得了甜头的李植决定再来一次大开垦,再增加十万亩田地。

李植派出吏员在静海县测绘河流地图,规划新田,选定了十万亩新田的位置。这十万亩无主荒地位于月牙河和光河的两岸,只要有水车扬水起来就能灌溉。

李植找到了静海县守备叶贤才,以十文钱一亩荒地的价格买下了这十万亩荒地,花了一千两银子。

虽然比原先说的两千两银子少了一半,但叶贤才还是乐得眉开眼笑,让整个守备府的吏员都行动起来,加班加点为李植做地契。他还拍胸脯说要为李植修水渠占用的河边田地做沟通,说服当地的地主接受补贴,让路给水渠。

其实这些荒地也说不上就是卫所系统的,和范家庄附近不同,静海县的卫所军田和州县的民田犬牙交错,归属十分复杂。静海县的这些荒地既可以说是卫所的,也可以说是州县的。但是如果和州县购买荒地,把这些荒地变成民田,那就受知县管辖了,不便于李植的管理。所以李植就蛮横地从守备那里买荒地,把这些荒地变成军田了。

以李植如今龙虎将军的威风,知县也不敢为了这些无主荒地找李植麻烦,只能捏着鼻子忍了。

买下了荒地,李植就派人到范家庄附近的州县找来两千泥瓦匠,先把给农民住的房子盖起来。李植准备让开荒农民们先两人一间房,挤一挤。以后这些农民种李植的旱田赚到钱了,可以再盖大房子。

现在已经是冬天了,天气寒冷户外工作效率下降,两千泥瓦匠先要盖自己住的大棚屋,然后盖五千间砖瓦房子,估计要在二月份才能把房子盖好。

李植准备在明年冬小麦收获后去各州县雇佣农民,再雇佣五千男丁和壮女。范家庄的第一批农民收入颇高,已经起了良好的带头示范作用,估计再雇新农民会十分顺利。这些新农民搬到静海县后马上开始建水渠。人手不够的话,李植还可以雇佣附近的农闲农民一起建水渠,小麦收割后农民无事可做,当地的人力皆时会十分便宜。建好水渠后就直接种冬小麦,后年春天就能收获粮食了。

招募新农民种田比安置流民还是轻松些的招募的农民搬家过来会带着家什农具,不会什么都要李植提供。李植只需要借给他们一些耕牛,料想他们就不缺什么了。

不过这些事情都要等到明年春天雇佣了新的农民,才能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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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忙碌开新田的事情,李植一边派人去搜集高产作物。

十月底,李植派出了五个家丁往南方去,到江南一带搜集红薯苗株,以及找几个会种植红薯的农民带回范家庄。

红薯原产于中南美洲一带,被葡萄牙殖民者现后带回旧大6,明末时候已经传到了大明。红薯是极为高产的作物,适当施以农家肥亩产可以过一千公斤。夏红薯可以在收割完冬小麦的土地上种一季,进行轮作,十分经济。

如果在范家庄种植红薯,可以极大提高粮食的产量。红薯可以供人食用,虽然天天吃会难以下咽,但作为备用粮食还是十分有用的。当然红薯最大的用处是喂猪,这么高产的红薯价格十分便宜,可以大大降低养猪的成本。

李植十分期待这五个家丁的回程,希望他们早些带红薯回来。

第二百零四章 锦衣卫韩金信

坩埚钢的需求,在一点点酵。

武清县的陶老二是个铁匠,前几天从几个外来客的手上拿到了一小块钢锭,半斤,说是李家精钢,让陶老二试用。还说如果用得好,可以到天o津城东李家的店铺里买更多的,一两五钱银子一斤。

陶老二用铁锤敲了敲了那块钢锭,觉得质量还不错。他一时兴起,拿这钢锭做刀口,配上几斤毛铁做刀背,做了一把斩骨刀。

别说,做出来的斩骨刀质量可以。陶老二讨来根猪腿骨试了试刀:只看到手起刀落,那猪腿骨就被切成了两端。再看那斩骨刀,刀口依旧锋利,没有钝口。

这李家精钢,确实很不错。一两五钱银子一斤,倒也不算贵。

陶老二拿着这把斩骨刀去菜市场,找到了肉的黄屠夫。

“黄屠夫,我把斩骨刀给你!”

那黄屠夫眼睛一翻,粗声粗气地说道:“我有斩骨刀!哪里要买你的?”

陶老二说道:“我这把刀好,节省你工夫!”

那黄屠夫大声说道:“我的斩骨刀是苏钢做的,你的刀钢能比苏钢好?”

陶老二笑了笑,把自己的斩骨刀递过去说道:“你试试便知道!”

黄屠夫接过斩骨刀,左右看了看,就从肉摊上抽出一根猪肋骨出来。他一刀下去,就看到那猪肋骨被轻松切成了两片。再看那斩骨刀,安然无恙。

黄屠夫说了声:“还不错!”

他又抽出一根猪大腿骨出来放在案板上,举起斩骨刀瞄了瞄,一刀砍了下去。只听到嘭一声,那刀切开了猪大腿骨,切进了案板里。那猪大腿骨被切成了两半,断口光滑锋利。

若是寻常钢铁做的刀,这一刀下去刀口就要卷曲。即便是苏钢做的砍骨刀,这一刀下去刀口也得稍微砍钝了,要磨刀了。但黄屠夫拔出这把刀来看了看刀口,却见刀口上一点卷曲或者砍钝的痕迹都没有,依旧锋利,不由得惊喜说道:“可以啊,陶铁匠,你这把刀不错!比苏钢做的刀还强一点。哪来的好钢?”拍了拍手,黄屠夫说道:“你这把刀多少钱?太贵了我可买不起!”

陶老二笑道:“不是好刀我能来找你?不收你多钱,一两银子一把!”

黄屠夫听到陶老二的话愣了愣,也不讲价,从摊位下面摸出一两碎银子交给了陶铁匠,说道:“好说,陶铁匠,以后有好东西还找我!”

陶老二知道黄屠夫觉得便宜,所以付钱这么痛快。毕竟这刀比苏钢做的刀的还强,而半斤苏钢就要一两二、三钱,做出来的刀具自然也比较贵。李家精钢半斤只要七钱五分,算上几分银子的生铁,做一把刀成本不过八钱,陶老二能赚二钱银子。

这买不赖,一个月做几笔陶老二能赚一两银子。

不说别的,就武清县这些屠夫和酒楼厨子,恐怕都会喜欢这李家精钢做的刀。陶老二暗道要去天津买他十几斤李家精钢来,做成刀具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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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十日这天,天气已经很冷了,晚上水塘里已经结了冰,这一早上还没化。早上天不亮时候下了一点雪星,不过天一亮就停了。李植穿着袄子,正在官厅三堂翻看店铺里的汇报。

十天下来,李家精钢了一千多斤。作为刚上市的产,这样的销量很不错了。不过李植希望一个月能一万斤,对目前的不满足。李植正在那里琢磨怎么扩大,却看到李兴哈着寒气走了进来。

“大哥,你这里有暖炉,当真温暖!”

李植问道:“你不去训练士兵吗?怎么有空来找我!”

“选锋团都是老兵了,每日训练有营长看着就行,不需要我盯着!”

坐在椅子上,李兴随口说道:“大哥,你知道不知道,井边坊的韩叔媳妇死了!”

李植愣了愣,问道:“怎么死的?”

“冻病了,不停咳嗽,后来就病死了,才三十多岁哩!这韩金信以前还是锦衣卫百户哩,如今竟沦落如此。”

李植想起了这个韩金信。

这人是天津本地人,听说祖父还是个进士,做了礼部侍郎。不过他父亲挥霍无度,把家里的钱财都用光了。这个韩金信本来依靠祖荫当上了锦衣卫小旗,天启年间他亲近阉党,一路提拔为锦衣卫百户。谁知道天启皇帝一死,阉党土崩瓦解,崇祯皇帝大力清算阉党份子,这个韩金信就被扫地出门。

韩金信是阉党余孽,名声在外。天津前后两任巡抚贺世寿、查登备都是清流,最恨阉党。贺、查两人掌管天津,天津的体系内外都对阉党余孽极为排斥,恨不得杀之而后快。这个韩金信顶着阉党名号连活计都找不到,全靠典当以前的家当过日子。开始时候他仗着有些家底还能过寻常百姓生活,但想不到朝廷对阉党的仇视十年如一日,他家日子是一天不如一天,十分的凄惨。

他妻子病死,也算是意料之外却又情理当中的消息了。

以前这个韩金信没事时候喜欢站在坊里呆,对儿童十分和蔼。李植小时候没少和他玩闹,还吃过他的糖。此时听说他家的惨境,不禁有些同情。

李植想了想,对李兴说道:“你叫韩金信来,我找个事情给他做!”

李兴说道:“大哥,他可是阉党!你收留他,巡抚那边会怎么想?”

李植啐道:“阉党怎么了?你小时候和他玩闹时候怎么不说他是阉党?”

“小时候不懂事。”

“你叫他来!”

李兴无奈,领命出去了。到了下午,李兴就把韩金信带来了。

那韩金信穿着一身旧棉袄,能看出来那旧袄子外面是绸缎质地的,大概还是十年前做的。此时袄子上面却满是破洞。大概是因为没人接济,家里打补丁的碎布也找不到。他留着长长的胡子,加上长期营养**脸色黄蜡,三十多岁人看上去和四、五十岁一样。

大概是因为丧妻,他的神情十分沮丧,目光呆滞。他走路时候驼着背,眼睛一直看着地上。一直走到李植跟前他才抬头看了一眼李植,跪了下去。

“罪民韩金信见过参将大人!”

第二百零五章 刺探宋道明

“免礼!”

韩金信爬了起来,低着头站在李植面前,一声不吭。

李植好言说道:“韩百户坐!”

听到李植叫自己百户,韩金信眼里闪过一丝神采,仿佛恢复了往日身为锦衣卫百户时候的风采。但很快,他就想清楚了如今的境况,褪去了那一丝神采。他想了想,甚至怀疑李植是讽刺他曾为阉党做事,噗通一声又跪在了地上。

“罪民早已洗心革面,再和阉党无任何瓜葛!”

李植知道自己叫他百户把他吓着了,转口说道:“韩老爹不要害怕,本官是来给你一个前途的!”

韩金信诧异地抬起头,呐呐问道:“什么前途?请大人明示!”

李植不答他的话,而是问道:“你做锦衣卫时候,做的是什么事情。”

“罪民那时是锦衣卫北镇抚司锦衣前所中后百户所百户,专管刺探监督官员。”

“怎么刺探监督官员?”

“就是搜集有关官员的情报,监督官员的不法行为。或站哨盯人,或收买贿赂,或威吓镇压,或刑讯逼供。”

李植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细一些。”

韩金信说到这里已经是脸色白,十年来被排挤的日子让他受尽了白眼,一说到锦衣卫的过去他就紧张。他看了看李植,低头说道:“大人,罪民已经改过自新,和过去无一丝一毫瓜葛!”

李植笑道:“我有好事让你做,你把锦衣卫怎么刺探情报说一说。”

那韩金信看了看李植,低头想了想,说道:“所谓放哨盯人,就是派人在官员前后门盯人,一看到有官员或者家人出来办事就一路跟踪,查个水落石出为止。这样对人手的需求很大,但对于毫无线索的案子只能这么办。所谓收买贿赂,就是找到贪财轻义的官员家人,以金银诱之,让他说出官员的事情。这样的手法,适合用于打探一些无关紧要的线索,又或者官员罪行较轻时候。对于无关紧要的事情和较轻罪行,官员家人容易为了利益出卖官员。”

“那威吓镇压呢?”

“威吓镇压就是亮出锦衣卫的身份,诱骗那些心志不坚的官员家人,骗他说他家老爷已经大祸临头,就要受到天子的镇压,如今只有说出他家老爷的坏事,才有脱身的机会!一般盯梢一段时间,利诱地位较低的仆人搞清楚官员家中情况之后,才能找到这样心志不坚的官员家人威吓。”

“刑讯逼供呢?”

“刑讯就是在得到线索后,掳走关键的下人,关进大狱中细细审问,审问出证据为止。”

李植点了点头,赞道:“如此四招下来,官员的那点丑事哪里防得住?不错,你的本事还没丢!”

韩金信不知道李植什么意思,跪在地上说不出话来。

李植笑了笑,说道:“韩金信,我小时候你待我不错,如今我指一条明路给你走,你走不走?”

韩金信眼睛一亮,抬头说道:“大人请明示!小人如今已经走投无路,只要有一口饭吃,韩金信就豁出去了!”

李植笑道:“我让你做我的密卫领,负责刺探天津西路人物的情报,搜罗罪证。”

原来参将是要给他活干,韩金信呐呐问道:“大人不怕旁人议论你使用阉党余孽?”

“我倒是不怕的,让他们议论去吧。”李植说道:“我给你五两月钱,再给十个人给你管,你干不干?”

五两月钱,在这个时代能养活一家五、六口人,算得上绝对的高薪了。韩金信听到这话,脸上高兴地放出光来,赶紧说道:“我干的,我一定全心全意为大人搜罗情报!”

李植扶韩金信起来,让他坐在椅子上,缓缓说道:“韩老爹你要把天津西路的商人,以及这些商人背后的官僚的情报全部查出来,搜出他们的龌龊事情。这第一个要查的,就是兵备道宋道明,把他家上上下下全查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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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植任命韩金信为幕府“密卫厅”正使,李植作为一个参将,迟早是要组织一个幕府处理事务的,但目前来说这个幕府只有“密卫厅”这一个部门。李植预支了五两月钱给韩金信,让他先去做几身体面衣服,然后把家搬到范家庄来。李植又招募了十个机灵的年轻人,全部交给韩金信管理。

李植又找来自己的表哥,郑开成的弟弟郑开达,让他做密卫厅的副使,监督韩金信。郑开达原先在纺织工厂做主管,对李植调他到密卫厅做事也十分情愿,毕竟密卫厅一听就是关键部门,以后前途光明。

密卫厅每个月有二十两银子的“情报金”。如果韩金信要收买情报或者其他地方需要用钱,可以提取请报金。不过必须郑开达同意后,才能支取。

搜集情报要用钱的地方很多,二十两银子长久来看是不够的。但李植要看看韩金信的本事,如果韩金信做得好,才给他更多银子做经费。

韩金信困顿了十年,穷苦到连妻子过冬的衣服都不足。大活人冻病死去,可见生活有多凄惨。此时一下子得李植重用,手下一下子管了十个人,韩金信整个人像活过来一样,容光焕。他做着自己的老本行,得心应手,组织窥视刺探井井有条。

郑开达几次向李植汇报,说韩金信十分用心称职。

半个月后,韩金信和郑开达找到李植,汇报这半个月对宋道明的查探结果。

韩金信这次来洗干净了身子,换了一身干净袄子,此时整个人仿佛年轻十岁,看上去也就三十二、三岁样子。短短半个月,他整个人的气质已经大变。虽然他还是思念亡妻,有些闷闷不乐,但背已经不驼,头已经不低,眼睛里已经有了几分神采。

“大人,这宋道明贪污受贿,收取了不少贿赂!”

“收了几家人,多少银子?”

“我收买了他府上两个仆人,弄到了第一手资料。就我所知,就有一个参将、九个守备送去的银子三千两,还有各种财货二千多两。”

第二百零六章 头牌玉婉

李植听到这话愣了愣,暗道这兵备道油水还真足,难怪宋道明趾高气扬。李植又道有锦衣卫百户帮自己搜集信息确实方便,以前自己只知道自己的情况,现在可以把别人的事情摸得门清。

不过大明官场**,受贿也是常事,五千两银子也不算太多。光这些贿赂,还不足以让宋道明在自己面前低头,李植需要更狠的罪名。

“就这些?”

“还有一件事,不知道算不算大事!”

“你说!”

“宋道明次子宋进雨最近一直光顾**翠玉楼,每次都点一个叫做玉婉的**头牌。这玉婉客人多,宋进雨宁愿预约等待也要一亲芳泽,似乎十分眷恋。而这个玉婉,经我们查实,是东奴的细作!”

“东奴细作?”

“正是!天津城里东奴细作的上线我注意好几年了,知道是谁。这个头牌每旬都和东奴细作最上线见一次面,每次都屏退左右细谈半个时辰。”

李植没想到韩金信落魄时还注意观察东奴细作,倒是个一心为国的忠臣,笑了笑。他突然心生一计,问道:“这个头牌多少银子可以赎身?”

韩金信说道:“五百两!”

李植笑道:“买了她,想办法把她送给宋道明儿子,送进宋府里去!”

韩金信拱手说道:“下属遵命!不过银子不足!”

“找郑开达要,我会给足银子给你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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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进雨是天津兵备道宋道明的次子,时年二十二岁。他早在崇祯七年就中了秀才,身上有功名,所以十分自负。他只道过几年中了举人、进士,也和他爹一样做个文官,却不知道一场阴谋渐渐笼在他身上。

十一月二十七日,宋进雨经士林友人介绍,会见了三个杭州来的行商,在醉仙楼摆下了酒席。

酒过三旬,三个行商就说明了来意:“我们是杭州来的客商,准备在天津城里经营杭锻。我的货色上好,不担心买,只担心在天津人生地不熟,总怕有人欺辱。”

“我等想通过宋公子结识宋兵备,也算有个靠山,被人欺凌时候有个地方投诉!”

宋进雨暗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他喝了一口金华酒,淡淡说道:“家父近来颇忙,却不知道有没有时间会见几位。”

三个行商举出五十两的银票,恭恭敬敬交到宋进雨的手上,说道:“介个还请宋公子引荐。”

宋进雨看到那银票,敲了敲桌子,暗道这几个行商也太抠唆,五十两就想见自己的父亲,他们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两路兵备道么?不过宋进雨最近缺钱,有这五十两也比没有强。他正在那里犹豫,却看见那个行商拍了拍手。

拍手声音刚落下,包厢外面就走进来一个婷婷袅袅的身影。

那柔媚入骨的面容,那前凸后翘的身段,不是宋进雨朝思暮想的玉婉还是谁?

这玉婉是翠玉楼的头牌,客人十分的多,每次宋进雨去找玉婉都是有客,往往要提前几天预约。这玉婉不但人长得美,还学了一手好琴,会画工笔画,让宋进雨神魂颠倒。可惜宋进雨虽然是兵备道的次子,但兵备道宋道明有四个儿子三个女儿,宋进雨并不是最得**的,也拿不出银子为玉婉赎身。

他这半年一有空就往翠玉楼跑,把自己结余的百余两银子零花钱都花尽了。银子花光了,这连续十几天他都没钱上翠玉楼,十分思念玉婉,却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佳人。

宋进雨激动地站了起来,柔声说道:“玉婉。”

玉婉柔柔施了一礼,浅笑吟吟:“玉婉见过宋公子。”

三个杭州来的行商哈哈大笑,说道:“来,玉婉,陪公子上座!”

玉婉轻移莲步,风情万种地走到宋进雨身边,轻轻抓着宋进雨的手说道:“公子”

宋进雨高兴得眉开眼笑,抓着玉婉的手说道:“玉婉,十几天没见到你了,我十分想念你!”

来自杭州的丝绸商人大笑说道:“宋公子是个**人物!”

宋进雨笑道:“没想到三位客人居然把玉婉给请来了!”

三个商人为一人大声说道:“岂止是请来了?宋公子,实话给你说吧,我们是把玉婉买下来了!只要公子喜欢,我们就把玉婉送给公子了!”

宋进雨一下子愣住了,只道是幸福来得太突然,脸上激动得有些红,大笑起来。

“喜欢,当然喜欢!三位客商如此豪爽,时雨感激不尽。”

玉婉靠在宋进雨的肩上,柔声说道:“公子,我以后就是你的人了,你可要娶我做妾,不要把我扔在外面!”

宋进雨忙不迭点头说道:“我一定把你娶回家,今天,就今天我就雇轿子娶你进门做新娘!”

美人在怀,宋进雨也没有心思和三个杭州商人废话了,赶着要回家,便抱拳朝三个杭州客商说道:“三位的恩情,我领下了,改日一定联络父亲让他和三位会见,明日我再找三位细谈!”

三个客商对视了一眼,笑道:“公子赶紧接玉婉回家吧,我们就不坏公子的美事了!”

宋进雨连忙答应下来,拉着捂嘴浅笑的玉婉往楼下走去,雇了一顶轿子回兵备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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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玉婉被宋进雨娶回兵备府的消息,李植心情很好。家中出了东奴细作这可是重罪,足够宋道明丢官帽的。花了五百两银子就能搞垮兵备道,这个买还是划算的。李植在二堂走了几步,朝韩金信问道:“这个玉婉进了兵备府后,还和细作上线么?”

韩金信答道:“的,这玉婉有个贴身丫鬟,她每天在兵备府里刺探情报,每三天就把情报交给丫鬟传给细作上线,我的哨子两次看到这丫鬟送信了。将军想要难,到时候把这三人一起擒下就是了!”

李植点了点头,说道:“你办得不错,赏银二十两!”

韩金信高兴得涨红了脸,大声说道:“大人对我恩同再造,小的不敢再拿赏银!”

李植笑了笑,说道:“这是你应得的!”

韩金信这才接受李植的赏赐,转口说道:“大人准备何时难?”

李植笑道:“我要玩个大的,我再给你二十个家丁,你带这些人把天津西路最大的几家商人底细都摸清楚。仔细调查,把他们的龌龊事情都掌握了,我再和他们一起摊牌!”

韩金信愣了愣,看了看郑开达。郑开达好奇地看着李植,想问又不敢问。

李植笑了笑,说道:“此时时机还未到,我告诉你们你们不要往外面传,我要在天津西路收商税!”

第二百零七章 征收商税

李植雇佣了五十个识字会认账的账房,同时在各县都买下一间闹市中的院子作为办公地点,为准备收取商税做准备。

接下来一个多月,韩金信都在用盯梢和收买的手段搜集天津西路大商户和官僚的龌龊事情,渐渐有了收获:

静海县知县常逢东家人放高利贷,数额巨大,曾逼死贫民五户。

兴济县知县一次收受士绅贿赂三千两,为士绅强占河岸土地四千亩,导致几百户有土农民成为士绅佃农。

青县知县外甥经营**,出老千骗人钱财,曾逼死赌徒十数人。

李植拿着这一份犯罪名单,冷笑连连。这大明朝的官商们还真是作恶多端,竟没有一个屁股干净的。而且这些官绅们仗着权势,仗着自己已经打点好了各方神仙,根本不掩饰自己的违法生意。一旦李植难,这些罪状全部是李植为难,甚至抓捕他们的理由。

李植看了看韩金信,大声说道:“你办得很好!”

韩金信鞠躬说道:“下官鞠躬尽瘁而已。”

李植把名单放在茶案上,说道:“那便开始吧,明日传令下去,参将府开始征收商税。就按照太祖定下的税率:每年四十两营业额免税,四十两营业额以上三十税一!”

郑晖愣了愣,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将军大人要收商税,惊讶说道:“大人,整个西路都要征收么?”

李植答道:“国家缺钱,商人却不缴税,财政衰退无力供养国防士兵,这是国家的顽疾。我们征税当然是整个西路都征收。让商人们主动报税,再把五十个账房派到三个县城去,一家一家地查税!如果报税和查税出入较大的,重罚!”

郑晖点了点头,便退出去忙碌布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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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植一贴出征收商税的布告,整个西路就一片哗然。

商人们大多是士绅家族,要从他们的口袋里抽钱出来,要问问他们背后的靠山答应不答应。商贾们纷纷找到自己的靠山,诉苦投诉。三个县的官僚士绅们很快行动起来,一层层往上找关系,最后聚到了西路兵备道宋道明家中。

崇祯十一年一月十六日,刚刚过完上元节,天津西路的文官和豪绅齐聚兵备府,商量如何应对李植的商税。

这些大商人资产千万,可不是李植的四十两营业额免税可以照顾到的,李植三十税一的税率等于虎口拔牙,是从他们嘴里抢食。

宋道明听到众士绅的话,气得胡子抖,大声说道:“这个李植,胆大包天,他以为自己是谁?居然敢代替官府收取商税?他以为西路是他家的么?”

静海县知县常逢东探头说道:“兵备大人,这么大的事情李植都没有找大人商量,这李植没有把大人放在眼里啊!”

一个商绅抚须说道:“这是重演万历朝商税之祸也!那万历朝的税监,不知道害得多少人家破,多少人亡命。最后天下物议哗然,不了了之。”

宋道明冷哼一声,说道:“不交!一个铜钱也不交给他,看他如何?”

常逢东不安说道:“大人,这李植兵强马壮,如今贴出布告后他在各县外面都驻扎了一千人马。这些兵马是虎狼之师,若是不交税,恐怕这个李植要用强啊!”

“他敢用强?”宋道明眼睛一翻,有一种无力感,说道:“这个李植眼中还有朝廷么?”

常逢东忧心说道:“如今天子缺钱,处处敛财。恐怕李植一旦把税钱交上去,天子不会不高兴!”

一个坐在下的商人大声说道:“怕他么?我们罢市!把事情闹大了,看天子如何处理他!”

这个建议很快得到了各路商贾的一致认同,纷纷说道:“对,我们罢市!”

“把事情闹大!出了乱子天子一定饶不了他!”

“小民家里没有几天的米,粮店一罢市各县就要出乱子,看李植怎么收场!”

宋道明抚了抚胡须,点头说道:“罢市确实是个好办法,诸位还有什么办法?”

宋道明的次子宋进雨也坐在大堂里,坐在他父亲的身后,听到这里,宋进雨大声说道:“父亲,各县的生员可以罢课!”

这年头穷人家没钱读书,读书人大多是士绅家庭的子弟。李植对商绅抽税,就是对读书人的家人和亲属收税,足以引起读书人的讨伐。

听到这话,宋道明眼睛一亮,抚须说道:“好,此法甚妙!进雨你便去联络三县的学子,一起罢课!搞的越热闹越好!”

听到父亲的称赞,宋进雨脸上欢喜,赶紧答应下来,大声说道:“父亲,你放心吧!此事我一定办好!”

众人和宋道明商量了一会,感觉找到了主心骨,放下心来。士绅商贾们又聊了一会,便打定主意回各县去了,组织罢市罢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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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植的收商税布告贴出后,范家庄的商贾们都主动配合,到官厅交纳起商税。

李植三十税一,等于是百分之三点三的营业税。范家庄的商贾们毛利一般在三成左右,百分之三点三的营业税等于收取他们九分之一左右的利润,还是可以承受的。更何况将军大人对四十两以下的营业额免税,这让小商贩的税率更低了。集市中的小商贩们一年营业额不过百两左右,一半的营业额都是免税的。

范家庄的商贾们大多富庶,承受得了这样的税收。何况将军征税必然是缺钱,范家庄的农民都交了那么多赋税,商人交一点商税给将军又算什么呢?

每天上午,范家庄的官厅门口都排起了长队,都是交税的范家庄商人。

李植看着范家庄交税的商贾们,心中欣慰,暗道自己经营范家庄几年,让范家庄的百姓们生活小康,这些百姓没有忘记自己。

而西路其他三个县的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从李植的商税布告贴出来的第二天起,静海县、青县和兴济县的商贾们就全面罢市,全部把门面关死了。商人们不但没有主动报税的觉悟,反而都有和龙虎将军干到底的气势。三个县城一下子冷清无比,不但没人吆喝生意,连米的粮庄都关门了!

第二百零八章 镇压细作作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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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头米价昂贵,县城里的小百姓哪个会储存大批粮食啊?家里都只有十天半个月的粮食,米店一关门,三个县城的百姓们都无比惶恐,生怕断了粮路把家人饿死。

不仅如此,三个县的读人们还在宋进雨的召集下,聚集起来了。不但县学的生员们一起罢课,就连私塾族学中未进学的读人也齐齐上阵,上街贴传单布告,反对龙虎将军征收商税与民争利。每个县都有几百学生上街,他们一路游行到各县县衙门前,击鼓进命。

各县的知县纷纷站出来说话,声明这次商税征收是龙虎将军一人的意思,和各知县无关。知县们还一个个表示会将情况奏明兵备大人,还天津西路一个朗朗乾坤。

学生们又游行到城外龙虎将军士兵的驻地,朝范家庄的士兵投掷石块。驻扎静海县的郑开成还算克制,没有反击学生,只是鸣示警。驻扎青县的李老四和驻扎兴济县的钟峰都直接让士兵们开火,和闹事的学生们火并,打死打伤数名袭击军营的学生。

学生们见大兵杀人,更加义愤填膺。他们不敢再去城外军营,就聚集在各县县衙门门口,把被范家庄官兵打死打伤的学子停在门口,聚集喧闹,高呼口号。

“贪婪兵头,榨取民力!”

“税监之祸,虎狼之凶!”

“与民争利,夺民之财!”

宋道明的次子宋进雨是闹事的急先锋,这几天他泡在西路三个县县城,组织各县学子游街喊口号。他站在县衙门口伤员旁边,大声朝学子们说道:

“商人做一点生意,赚一点糊口钱,日夜奔波片刻不得闲!容易吗?”

下面的学生们大喊:“不容易!”

宋进雨大喊:“那龙虎将军李植却要横征暴敛,从商人饭碗里扒饭吃,我们能答应吗?”

“不能!”

“绝不能!”

学子们见到兵备道的儿子都来支持罢课,觉得这次龙虎将军要吃不了兜着走,信心满满,把口号喊得山响。

百姓们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读人在百姓眼中都是体面人,见体面人这样奋起抗争,百姓们都不知所措,不知道官府怎么和读人对峙起来了?百姓们都围在县衙门口看热闹。一些商贩们见学子们为自己的利益说话,也加入学子闹事的队伍里,让那抗税的队伍越来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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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西路三个县罢市罢课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范家庄。

崔合听到了消息,十分地害怕,赶忙找到李植说道:“夫君,你怎么和天下人作对呢?”

李植说道:“夫人,我不是和天下人作对,是为天下人做事!闹事的只是上等阶层,而贫苦的下层都在旁观!若是富裕的商人不交税,贫苦百姓就要被越来越重的田赋压垮!”

崔合低头说道:“可是他们闹得这么厉害,夫君怎么压得住他们?”

李植笑了笑,说道:“那就要让他们看看我的雷霆手段了!”

崔合抓着袖子捏了半天,终于抬头说道:“夫君,你说得对!”

李植笑了笑,摸了摸崔合的脸蛋。

学生闹了两天,李植出手了。

李植的第一个目标就是兵备道宋道明的兵备府。五百名选锋团士兵包围了兵备府,在天津人瞠目结舌的注视下,李植的士兵用捶木撞开了兵备府大门,强行抓出了宋进雨小妾玉婉。

李植又在天津城北的王家院子抓出了天津的东奴细作上线和玉婉的贴身丫鬟。当时二人正在传递情报,连写情报的信都被查获,人赃俱获。

稍一用刑,玉婉和她的丫鬟就将全部事情吐出,承认了做细作的事实。

宋道明一开始还为自己的府邸被李植破门而入暴跳如雷,说要往死里参李植。但听说宋进雨新娶的小妾玉婉是东奴细作后,宋道明却从后背升起一股寒气。

家里出了细作,往小里说,是削官阶的污点;往大里说,是抄家问斩的死罪啊!除非自己亲手杀了玉婉,否则自己脱不了干系!而现在玉婉已经被李植控制了,自己想动手也晚了。

自己家怎么会出东奴奸细的?这个李植又是怎么知道的?宋道明想着想着,越来越害怕。

这个李植太有钱了,可以动用的力量太大了,无论是明面上的兵马战功圣恩眷**,还是私底下的侦探、陷害,这个李植可以甩着银票把自己往死里整。自己和他斗,斗不过啊!

宋道明突然想起次子宋进雨,赶紧让家人快马赶到静海县,叫宋进雨别闹了,回家躲风头。

但宋家的人去的时候已经晚了,宋进雨还在静海县衙门口静坐闹事,还不知道自己家里玉婉已经落。李植派兵冲到县衙门口,当众擒下宋进雨。郑开成带着士兵,在学子们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站在县衙前说道:

“宋进雨小妾已查实为东奴细作,宋进雨受其蛊惑煽动此次抗税活动,现已被依法拿下。众人退回家中,若再闹事,视为东奴细作处理!”

李植的士兵们鸣示警,然后荷实弹押走宋进雨,看得围观的学子们大气不敢出。

李植的士兵们开始行动了,他们走上三县街头,把学生们贴的传单一一撕下,并敲开店铺大门警告商户:“此次罢市是东奴细作起,若三日内不开门店,依东奴细作罪一并处理!”

开始时候,学生们还意犹未尽,不愿意离去,还在县衙门口稀稀拉拉地喊口号。然而只过了半天,郑开成又率兵杀了回来。这一次,郑开成对准的是几家大士绅的家族子弟。这些家族子弟家里就有大的生意,是闹事的中坚力量,而他们背后的家族中又有大量的龌龊事情。

“陈家强占农民良田,强迫有田农民为佃农,事端可疑!本千户现奉龙虎将军命令抓捕陈家子弟陈录千,押入大牢审问!”

“6家经营**,出老千骗人钱财,敲诈勒索平民钱财,造成十余人破产死亡,罪孽深重。现抓捕6家子弟6可启,审问调查!”

第二百零九章 罢市结束

在学生们惶恐的目光中,李植的士兵们也不管有没有证据了,上去就按照韩金信调查出来的情报抓人。先抓进范家庄官厅班房里再细细审问,有罪就行刑,无罪就释放。那些带头的学子几乎都是大士绅的子弟,按照情报,这些人家里全有不干净的买卖,一下子就被李植抓了个尽。

不但如此,三个县令的家里也遭了兵。

三个县令的衙门全部被李植的士兵冲了进去。李植的士兵们把帮助县令打理生意的亲戚当场抓捕,带回范家庄审问。在李植虎狼一样的士兵面前,县衙仿佛是人人可进的茶楼妓院,这些父母官哪里有一点官威?

三个县令一个个都面如死灰,失了官威事小,县令们担心的是自家的亲戚,生怕李植拿到证据真的把自家的亲戚杀了。

按龙虎将军现在的实力,一旦县令家属坐实贪赃枉法的罪行,就算龙虎将军把他们的家属杀了,天子恐怕也不会罚龙虎将军左良玉的兵马在当地大肆掠夺,抢夺妇女都没人管,李植的兵马比左良玉更强,杀几个罪证确凿的商人算什么?

相反,天子现在缺的就是剿贼的银子。李植得罪天下人为天子敛财,天子心里还会更加喜欢李植。

被李植审问出证据的话,县令们就不但要损失亲戚,还要损失生意甚至官位了。

如今李植明目张胆打击报复,三个县令知道是自己煽动学子和商人惹怒李植了。三人估计大概只要自己闭嘴,自己被李植抓走的家人就不会有事。三个县令唯恐再引火上身,一下子噤若寒蝉,再不敢出衙门煽动学子们。

其余的学子们见骨干被抓走了,县令也不出衙门了,一下子失了主心骨。

没有了领导,这些读书人闹了一阵就害怕了,生怕龙虎将军再来抓人。有声望的秀才尤其害怕,很快就编了借口逃回家里去了。其他的读书人见骨干们全部逃了,也知道形势不对,最后一个个全逃了。

没有学生的声援,罢市的商户一个个惴惴不安,不知道李植会怎么对付他们。

李植对待这些罢市商户的方法,相当简单。

李植抽调范家庄的商人支援三个县城,让范家庄的商贩们运来粮油蔬菜在三个县城出售,以略高于市场价的价格卖货,稳定当地的市场。有了范家庄运来平价商品,三个县城的百姓们生活不受到罢市影响,情绪稳定下来了。

范家庄商户在三个县城里生意做的火热,忙得收银子都收不及,一个个只盼望罢市的商户多罢几天。

这下子,罢市的商户们继续罢市下去就没什么意思了,罢市只是把生意让给了范家庄的商户而已。

这龙虎将军的势力实在太强盛,论军队有百战百胜的虎贲师,论政治有天子的眷宠,论商业有繁荣的范家庄。不管是军政商,天津的百官都拿李植没有办法,什么招数都被李植轻松化解。

而且李植威胁三天后再不开门就以东奴细作处置,这话十分可怕,三个县城里的商户们不得不仔细掂量掂量。

仅仅一天后,三个县城中罢市的商家就一家接一家的开门了。先是没什么本钱的小商户上午打开了店门,接着下午,本厚利丰的大商铺也不情不愿地开门了。

所谓的罢市罢课风波,仅仅三天就烟消云散。

各家店铺开了门,李植的税务会计带着虎贲师的士兵,一家一家地查账收税。没有账目的小买卖,则让小商贩自己报税,然后过一段时间让会计坐店一天估算销售额,检查小商贩报的税对不对。出入太大的要罚款!但有不配合的,现场查封店铺,永远不许再开。

由于三县的店铺都有罢市抗税的前科,李植让税务会计算仔细了,一分钱税也不能让这些商人逃掉。

在虎狼般的虎贲师面前,三县的官员商绅们只有战栗的份,只能乖乖交税而已。

根据会计的估计,这三个县连范家庄,李植全年能收商税六万二千两。这是一笔可观的收入。

另一方面,李植就要处理这次罢市罢课中抓捕的不法分子。

这些人都是罢市罢课的急先锋,李植不准备轻易放过他们。李植一边在班房中细细审问这些罪犯,一边让韩金信在外面搜罗更多信息和证据,力图把这些抓来的人查清楚。

这些被李植抓入班房的读书人也都是士绅豪族的子弟,在地方上根基深厚。商绅们很快就定下神来,找来各种关系救人。整个一月下旬,李植的参将府门上不停地来往天津各路官员,参将府的门槛都差点被踏破。只要和李植有过一面之缘的官员,几乎都来过范家庄为被抓的学生们求情。

对于这些官员,李植一概是奉茶一杯,公事公办。对于阻挠自己收商税的劣绅子弟,官员家人,李植一查到底,看到底有没有做过坏事。如果确实没有做过坏事的,放了。如果做过恶的的,坚决用刑。

这次罢市罢课风波,也是李植收拾天津西路官场的好机会。把欺行霸市的劣绅子弟杀一批,也能让天津西路的水清澈一些。

一月二十五日,天津巡抚查登备终于来了。他拜访李植,来为天津两路兵备道宋道明求情,也为兵备的儿子宋进雨求情。

李植和查登备是熟人了,在二堂迎接了他。如今李植勇名满天下,查登备在李植面前也不敢托大。李植刚刚摆出要跪拜查登备的姿势,查登备就赶紧上去扶起李植。

“将军何需如此大礼?”

去年年底,天津官场传出李植因为不施跪礼和宋道明闹僵的事情,结果今年一月这李植就带兵在兵备府抓出东奴细作,让兵备一家担上了重罪。这里面的时机巧合,让人想了就害怕,天津谁还敢让李植行跪礼?

两人在二堂坐下。查登备喝了一口茶,说道:“龙虎将军,这宋进雨年弱无知,娶了那玉婉是被人欺骗的。将军不若卖一个面子给本官,放了宋进雨,此事不要再提。”

第二百一十章 上奏天子

李植摇头说道:“巡抚大人不知,这宋进雨漏了很多军事机密给玉婉,甚至让我范家庄的兵力布置也被东奴窥视。此人若放过,以后满城都是奸细了!此事我将上奏天子,由天子定夺生死。”

李植既然不愿意放过宋进雨,那肯定也不会放过宋道明。此时宋进雨小妾通敌人赃俱获,宋家倒霉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查登备见李植一点面子不愿卖给自己,心中生出一股无力感,叹了口气。

天子素来看重李植,李植在兵备府抓捕到奸细,这宋道明一个夺官免职是免不了了。

这大眀的天下,以后是要由武人当家了么?

查登备叹了口气,又转口说道:“龙虎将军为了收取商税在三县抓捕的二十多名学子。如今商税已开征,将军能够释放这些学子么?”

李植不耐烦地瞥了查登备一眼,暗道这巡抚怎么这么啰嗦,冷冷说道:“这二十多名疑犯经过审问,其中有十二人身家清白,不日就将释放。另外十一人确定犯有罪行,证据确凿。我将择日行刑,三人斩,八人打板子,还西路一个清白。”

查登备一口气差点没咽下去,翻着白眼说道:“将军要对这些学子行刑?这些学子身上可是有功名的!”

李植喝了一口茶,淡淡问道:“有功名又如何?”

查登备看了李植一眼,说道:“对有功名的学子用刑,这是违反大明律法的。若真要用刑,要先请提学官来革除这些学子的功名!”

李植淡淡说道:“那便麻烦巡抚了!”

查登备心里泛过一片无奈。这个李植开口杀人,闭口行刑,杀气腾腾。有麻烦事却扔给自己。但如果自己不去找提学官来,让李植直接对有功名的读书人行刑,到时候天下人都要议论天津的官场混乱。李植兵强马壮不怕物议,查登备却害怕。革除几个有罪学生的生员功名是小事,但是违反律法打有功名学生板子那就是大事了,查登备担不起这个责任。

叹了一口气,查登备无奈说道:“将军既然一意要行刑。我只能请山东提学官来,革除这些有罪学子的功名!”想了想,查登备又问道:“那三名县令的家人呢?”

“都是死罪!”李植斩钉截铁地说道。“这三名犯人手上都有数起人命案,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查登备慌张说道:“将军杀气太盛,恐怕不是西路之福!”

李植笑了笑,喝了口茶,没有答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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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三日,在静海县的菜市场门口,李植骑着大马,带领一百名虎贲师士兵在马路上隔出一个刑场。士兵们将十四名罪犯押到刑场上,开始行刑。

看见范家庄的龙虎将军带兵到静海县行刑,静海县的百姓看到好大一个热闹,把刑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李植让几个嗓门大的士兵们大声吆喝,把罪犯的罪行公之于众。

百姓们没见过武官管民事的,一个个议论纷纷。

“龙虎将军打秀才板子了!”

“龙虎将军怎么管到州县的事情了?”

“龙虎将军统领西路三县,当然能管这些秀才!”

罪犯中本来有七个秀才,但此时都已经被革除了功名,被按在地上。

十一名读书人中,其中八人的刑罚是打板子。这八人的罪名从**到非法牟利都有,当然还有一个罪名是鼓动百姓对抗官府,组织罢课罢市。这些人被打了二十到六十大板,打得皮开肉绽,惨叫连连。

打完板子,便有这些学生的家人上来把这些学生抬下去,抬回家养伤了。

还有三个人的罪行较重,要于午时枪决。三名县令的家属也要一同枪决。这六人犯下了兼并他人财产,抢夺他人田地,诈骗他人钱财致死等等罪行,罪不可赦。

“龙虎将军要杀人了!”

“龙虎将军那是什么人物?杀鞑子都不手软,杀几个害虫算什么?”

“这几个土霸王都是在三县欺行霸市的人物,害死过人!这次落到龙虎将军手上,才知道世上还有公道二字!”

看到百姓们议论纷纷,但大多数是支持自己行刑的,骑在马上的李植十分欣慰。

午时,在众目睽睽之下,李植的士兵们对着死刑犯的脑袋摁响了扳机。只听到砰砰几声枪响,血花四溅。围观的百姓们吓得连连往后退了几步。等百姓们再看向刑场上,只看到一地鲜血,六名罪犯已经被枪决在地,再无生气。

看到横行霸道的劣绅被杀,百姓们齐声高喊:

“杀得好!”

“龙虎将军杀得好!”

“为民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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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六日,乾清宫的御座上,大明天子朱由检玩味地看着李植报上来的奏章,若有所思。

这李植为了收商税,在天津西路大杀八方,革除了七个生员的功名,处决了三名士绅子弟,还杀了三个县令的亲属。

无独有偶,李植还揪出了藏匿在天津中路兵备道宋道明家中的东奴细作,抓捕了天津城中的东奴细作上线。现今李植上奏天子,请天子指示如何处理宋道明父子。

朱由检想着想着,笑了起来。他把奏章放在御案上,站起来悠悠然在御案前走了几步,笑容满面。

王承恩看着欣喜的天子,不明所以,从怀里掏出厚厚几本奏章说道:“皇爷,兵部给事中杨谦河谏范家庄参将李植私收商税,与民争利!”

朱由检看了看王承恩的奏章,没有说话。

“皇爷,这还有呢!都察院右佥都御史王若光谏李植越俎代庖处理民事,目无国法!”

崇祯看着王承恩,笑了笑。

王承恩把一大把奏章摊在御案上,苦着脸说道:“皇爷,这一大堆奏章全是弹劾李植的,这李植是个良将,这次却和天下士人作对,惹上大麻烦了!皇爷怎么还这么高兴?”

朱由检哈哈大笑,说道:“朕要的就是这李植和天下士人作对!”

王承恩转了转眼睛,没有想明白。

朱由检说道:“这李植练兵有方,作战勇猛,势力一日强于一日,朕一直担心:假以时日,朕控制不了这个李植怎么办?”

“但现在,他得罪了天下士人,朕就不怕了。今天他得罪了天下士人,以后他除了依赖朕再无旁援。朕的指令,他也只有全力执行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天子圣裁

王承恩转了转眼睛,说道:“原来如此,皇爷圣明!”

“没有士人的支持,成不了大事。”朱由检很相信自己的这个信条。他志得意满地坐在御座上说道:“而且这李植不是说明年要上缴内帑二万两商税么。他还说来年他天津西路新开的旱田收获了,还能上缴一万石的屯田子粒。”

“言官总说朕逼民造反,但这李植开垦新田、收取商税,却不会盘剥贫苦农民!”

“虽然合起来也就四万两银子,但是对于一路兵马来说,这也是不错的成绩了。如今朕缺的就是银子!若是天下武官都像李植一样,朕何愁没有银子剿贼?李植孤忠,是个忠臣!”

王承恩点头说道:“皇爷圣明!”他又问道:“那这个天津中路兵备道宋道明如何处理?”

朱由检想了想,说道:“堂堂兵备居然收容东奴细作在家,当真是胆大包天,那东奴岂不是尽窥我天津的虚实?,免了他的官,贬为庶人。李植说他一上任就收受贿赂五千多两,抄他的家,看看到底贪了多少。他儿子宋进雨娶细作为妾更是有罪,革除功名。”

“那三个家人犯法的县令如何?”

“这些地方官没一个干净的,杀不完的,罚俸一年!若再有犯,交有司处置。”

王承恩指着一桌的弹劾李植的奏章问道:“皇爷英明,那这些弹劾李植的奏章?”

“留中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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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部尚书贺世寿最近有些烦闷。

前段时间他听到消息,说李植在天津西路收取商税,他大吃了一惊。这李植没有做大之前一直唯唯诺诺,看不出政治倾向。但如今连立战功羽翼一丰,就把屠刀对准了商绅,这是要和天下士人,和东林诸贤为敌啊。

得知天津的商税风波,东林诸贤第一时间纷纷上书弹劾李植,上表的奏章却全部被天子留中不。

贺世寿之前因为提拔了李植而受到天子青睐,如今却因为提拔李植,受到东林诸贤的讽刺。不管是尚书御史,还是言官给事中,都对贺世寿冷嘲热讽,说他提拔的“好人才”!

这样下去,自己这个东林人士的身份几乎要被开除。那些东林党人聚集在一起聊天,一看到贺世寿走过来就闭嘴了,仿佛他贺世寿是阉党一般。言官劾不动李植,说不定过几天,言官就要转头弹劾自己了。自己这个礼部尚书脆弱的很,几下就要被御史们干掉。贺世寿是越想越着急。

这一天,烦闷的贺世寿来到内阁次辅孔贞运门上,商量对策。

一见贺世寿,孔贞运就讽刺道:“尚书有空来我家做客哩?不赶紧再提拔几个李植来博取天子圣心?”

贺世寿苦着脸说道:“阁老饶我,我已经是焦头烂额,这是来找你寻求对策的。”

孔贞运笑道:“要何对策?如今尚书内有天子赏识,外有李植的奥援,稳如泰山。”

贺世寿苦笑道:“东林诸贤都避我如敌寇,日子过不下去了!”

孔贞运啐道:“东林不欣赏尚书,自有阉党看得起尚书,尚书何惧?”

贺世寿拱了拱手,苦笑说道:“那李植也不过是收了商税,却和阉党有什么关系?”

孔贞运说道:“尚书不知道么?那李植收留阉党余孽。就我所知,就有一个叫韩金信的阉党锦衣卫百户在为李植做事。这次陷害兵备宋道明的手笔,就出自这个阉党余孽韩金信!”

贺世寿砸了砸舌头,呐呐说道:“这李植居然敢收留阉党余孽?老夫真是看走眼了!”

孔贞运哼了一声,说道:“事到如今,尚书再不难,东林诸贤就要另眼看待尚书了!”

贺世寿低头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本想引这李植为奥援,想不到他竟敢收商税,用阉党!老夫真是无识人之能。事到如今,我也只能和他一刀两断,恩尽义绝了!阁老明鉴,我明日就上奏章弹劾李植,攻他是阉党余孽!”

孔贞运笑道:“尚书如此行事,定能摆脱嫌疑!”

贺世寿拱手朝孔贞运行了一礼,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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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九日,李植随同看热闹的天津文武官员们,站在中路兵备府门口。众人看着锦衣卫在宋道明家中搜罗文件,封查钱物,把兵备府抄得底朝天。宋道明家中已经被查出五万多两银子,虽然没有行贿受贿的直接证据,但这五万两来路不明的银子足以让天子判定他是个贪污犯了。

说起来,这宋道明当官几十年,还真是捞了不少钱。天子抄了宋道明的家,获益不少。

李植站在众官中间,十分地得意。天津西路的三个守备则一脸讨好地站在李植身边,不停地说着好听话。

“龙虎将军此番大胜,天津西路再没人敢违抗将军命令!”

“天子如此宠眷将军,将军如今可以在西路大大地施展一番!”

“将军若是还要在静海县开垦新田,通知我一声我便派人去寻觅土地!”

李植当官也当了几年了,对三个守备的卖力恭维不太感冒。他笑了笑,闭上眼睛养起神来。

众人站了半天,这才看到宋道明一家老小互相搀扶着走出来。那宋道明不知道是不是突然遭到这样的变故受到了打击,走起路来一颤一颤的,整个人一下子老了十岁。

宋进雨也没有了往日的意气,脸上流着眼泪,站在他父亲后面,时不时用手擦着眼泪。

巡抚查登备收过宋道明银子,快步走上去扶住宋道明,说道:“宋先生如今往哪里去?”

宋道明看了看查登备,低头说道:“罪民这便去山西投靠当县令的外甥,不烦巡抚大人担心了!”

宋道明窃窃地用眼睛扫视了门口的众官一眼,看到了李植,身子抖了一下。

宋道明弃了巡抚,摇摇晃晃地走到李植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宋道明那时候不知道天高地厚,冲撞了龙虎将军,小儿还阻挠将军收商税,罪该万死。然而我和小儿已经被革除了功名,此后只是一介凡夫,望龙虎将军放过我一家,不要再追杀我们!”

宋进雨也跟着父亲跪了下去,流泪说道:“望龙虎将军放过我们一家!”

李植看了看宋进雨,笑着说道:“我和你们已无瓜葛,只要天子不怒你家有这么多银子,就没人记挂你们!”

第二百一十二章 招募新兵

忙完了收取商税的事情,李植在天津地位更加稳固,李植开始招募新兵。

募兵之前,李植先统计了一下自己旗下事业的收入开支。

如今李植名下产业利润极高,其中李家精钢一月份一个月卖出三千斤,月利润达到四千多两,十分可观。而李植的玻璃镜产业,经过半年的酵,需求更加旺盛。如今玻璃镜行销大江南北,每个月能卖出大小镜子一千余块,每个月的利润高达两万一千两。

加上肥皂涨价扩产后利润大增,如今李植一个月利润高达八万二千两白银。

而李植的开销同样巨大。李植养有八千精兵,还有城防炮兵一百三十人,这些士兵每个月的月钱加伙食就要三万六千五百两。另外每个月训练打靶花费的硝石火药也不少,大概要二千两银子。加上步枪作坊,龙尾车作坊、以及各种行政人员的开支,李植每个月支出高达四万二千两。

一加一减,算下来李植每个月有利润盈余四万两。

有这四万两盈余在手,李植决定再招募四千新兵。一个士兵一个月月钱加伙食花销四两五钱,招募四千新兵后李植每个月要多花一万八千两银子,还能保持利润盈余在二万二千两的水平,保持财政健康。

当然士兵还要配置服装,水壶,被褥等等物品,但这些物资是耐久品,买一次可以用几年,不计入每个月的流水。李植有三十多万两银子储蓄,购买这些物资财力上十分轻松。

营房早在一月已经提前做好,李植开始在京畿附近各县贴出布告,声明范家庄招募家丁,月钱三两,三餐有肉。

范家庄大兵的好待遇众所周知,体检面试的那几天范家庄西门外人山人海,前后竟有四万多人跑来应募家丁。

李植带着大小军官齐齐上阵,仔细体检面试,择优录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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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老大是韦家围子里最有名望的年轻人。

他本身就是韦家围子的本家土著,家庭在围子中素有地位。加上他身材高大,力气大,做庄稼活做得飞快,就更被人看得起。而且他为人豪爽,邻居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唤他一声,他便袖子一甩过来帮忙,深得左邻右舍的喜欢。

围子里本来有好几个叫韦老大名字的,为了避开和他的名字冲突,那些人都换了其他名字。

不过韦老大家里穷,一家四口人佃租三十亩旱田,一年到头勉强能吃饱饭。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也要和其他农民一样吃糠喝稀。他虽然受人尊敬,但也一直没有成亲,如今都二十一岁了。

这几天,韦老大听说范家庄招募新一批家丁了,便带着围子里的十几个年轻人一起往范家庄去了。应募家丁需要带上家里的户贴,韦老大他爹小心地把户贴交给了韦老大,韦老大收进了怀里。到了范家庄西门外,验了户贴,经过层层体检,面试,韦老大都通过了。一个村十三个人去应募,最后竟只有韦老大一个人入选。

韦老大带着垂头丧气的同村年轻人往回走,一路使劲说笑,也没法鼓起失望同伴们的兴致。

范家庄的家丁啊,一个月三两银子月钱,还包一日三餐,三餐有荤。范家庄附近的几个县里,多少人入选了家丁以后就青云平步,让家里的亲人都过上小康日子。那选上了比中秀才还实惠,那没选上就等于跳龙门失败了,你让众人怎么高兴地起来?

见众人实在打不起精神,韦老大不再多说,一路把玩着面试官给自己的木质士兵腰牌。有了那腰牌,韦老大就算是范家庄的家丁了,可以每月领饷!

韦老大回到家里,把消息告诉父母和妹妹,一家人说不出的高兴。四十五岁的父亲看上去很老了,听到消息后激动得眼泪都流了出来,连口说我韦家出了一条龙了。十四岁的妹妹也十分高兴。韦老大说要去范家庄给他相个好人家,把妹妹喜得眉开眼笑。范家庄的人家啊,哪个不是生活小康欣欣向荣的?嫁到范家庄,下半辈子就不愁衣食了!

新的家丁选上后,五天后就要到范家庄报道。韦老大把自己过冬用的棉衣棉被当了,这些东西到了范家庄都会新的。他再跟族长借了二两银子,在家门口摆了三桌流水席。

摆酒那天,整个围子的村民都来了。大家聚在韦老大家门口,站着等待轮流上桌,议论着韦老大的好运气。

“入了范家庄,以后过的就是老爷的日子了。”

“我一个天津卫城的亲戚在范家庄做织工,每个月二两月钱,三餐有荤。他媳妇在家里织布,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养了一大家子人,吃饭做衣还有银子剩余!”

“我一个亲戚进了范家庄做家丁,一年下来存了四十多两银子,支援家里两个哥哥都成亲了。”

“韦老大上辈子修来的福分,让范家庄招募去了!我家儿子也去应募了,就没有募上,说我儿子夜盲!”

有人上桌了,韦老大就端着村里人酿的米酒上去敬酒。那些人对韦老大羡慕嫉妒,吃着韦老大的酒肉,还是一个个都没什么喜气。

韦老大有些奇怪,笑道:“大家怎么都没什么精神哩?”

村民们看着韦老大说道:“韦老大,你这一走,自己是富贵了,我们围子里少了一个好把式哩!”

“以后种田缺帮手时候,也找不到人了!”

“盖房子修谷仓,都少了个好人才!”

韦老大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围子里的邻舍们都不希望自己走,怕少了个帮手。

韦老大他爹知道韦老大的脾气,拍了拍韦老大的后背,说道:“没事,过几天大家就习惯了!”

韦老大却不答应,他站起来端着酒杯,动情说道:“诸位邻舍,大家不要灰心,我韦老大去了范家庄以后,还会照顾韦家集子的人!”

听到韦老大的话,众人抬起头来,仔细听他要说什么。

“以后哪家人办喜事丧事缺银子,来找我韦老大,我韦老大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一定帮助。有哪家人受人欺负了,我韦老大回村时候一定帮他讨回公道。”

众人对视了几眼,有人叫了几声好!

韦老大继续说道:“等我到了范家庄,一定好好做事,争取当上军官。等我当上了军官,就把村里的年轻人都招进范家庄去,都做他月钱三两的大兵!”

听到韦老大最后一句话,村里的百姓们齐声叫好,场面顿时炸开了。韦老大人高马大头脑灵活,做几年家丁肯定是要做军官的。到时候他要是回村招募家丁,村里的贫家子弟都一个个要跟着鸡犬升天,说不得就能跟随韦老大进范家庄做事了。

虽然不知道范家庄的制度允许不允许韦老大这样操作,但众人此时听了韦老大的话,就多了一份念想,一个个都兴高采烈。

众人这才笑闹起来,在酒桌上大口吃喝起来。

第二百一十三章 训练新兵

新兵训练第一天,韦老大昂挺胸地站在校场上,为自己是范家庄的一名士兵倍感骄傲。

和他站在一起的,是六名其他新兵。新兵们刚刚报道,对范家庄的一切还十分新奇,此时站列队时候都站得笔直。

韦老大很庆幸自己能选入范家庄新兵,这里处处都和外面不一样,说是桃源地都不过分:

昨天刚一报道,他就在营房的澡房里洗了一个十分舒服的热水澡,用肥皂洗的。韦老大这是第一次用上肥皂洗澡,身子洗得干净极了,一点汗垢都没留下。然后班长就带着韦老大去领了腰带、水壶、绑腿等全套装备。然后就有裁缝来为韦老大量衣服尺寸,说要为韦老大做全套的军服,包括全新的春装和夏装。韦老大这些年过年都没有做一套新衣服,此时裁缝一下子就帮他做六套新衣,让他十分欣喜。

裁缝说了,到了冬天还有冬装。

最让韦老大欣喜的是范家庄的伙食。昨天他和六个新兵跟着班长雷三一起进了食堂,当真吃到了三两五花肉,有蔬菜,米饭管饱的伙食。在家里就算是逢年过节,韦老大也不曾吃得这么好过!韦老大吃着范家庄的肉食,越骄傲起来,誓要好好表现,在范家庄做上军官。

班长雷三话不多,但是个好说话的人。韦老大和班长雷三打听过了,只要训练表现好,成为上等兵,上战场挥稳定不出岔子,一两年就能做到班长。做班长就有四两银子月钱,要知道这年头一只烧鸡也只要一钱多银子,做了班长可以天天吃鸡了。

不过韦老大最关心的还是做军官以后,可以成为招兵的面试官。班长雷三说了,班长没有面试新兵的权力,但再往上升一级做到排长了,就可以面试新兵了。韦老大决定努力两、三年,做到排长。到时候韦老大可以把韦家围子的小招进范家庄,让他们也和自己共富贵。

所以韦老大下决心要在训练场上好好表现,争取早日成为军官。

但理想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

范家庄士兵的训练强度是很高的,比起几天才练一次的大明士兵,范家庄的士兵是天天练。每天都练队列,一站就是几个时辰。隔两天就练一次体能,一拉练就是三十里。而且新兵入伍一个月政治检查没问题后,就天天开始训练打靶。合起来一天起码要训练六个时辰,十分辛苦。也就是范家庄的士兵待遇这么好,才能天天承受这样的辛苦训练。

韦老大虽然在韦家围子被认为是聪明人,但在范家庄的训练场上表现却不好。

不说别的,就说向左转向右转,韦老大就始终分不清左右。这玩意简直比读书识字还难,根本就是毫无头绪。错了几次以后,韦老大一听到转弯的口令就紧张,出错就更多了。每次班长大喊向左转,韦老大就往右转,和其他向左转的同班战友们面对面,十分尴尬。

训练是要打分的,哪怕向左转向右转这样的小事,也是打分的依据。每个班打分最高的士兵是上等兵,上等兵多做几次以后就能提拔为班长。而像韦老大这样一错再错的士兵,就和上等兵、班长之类的事情毫无干系了。

对于一心想做军官的韦老大来说,这无疑是个噩耗。

更令韦老大难堪的是,自从自己老做错转弯以后,班长雷三平日里也懒得和自己说话了。他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根粗麻绳。自己一做错,雷三就拿着麻绳上来抽打自己。那雷三似乎是被自己气急了,每次抽打自己还要骂几句。

“又转错!你个杀才!”

“还转错!就你还错了!”

“我就教不会你左右了?”

有时候气不过,雷三还踢韦老大几脚。

一个月了,每次雷三抽打韦老大,全班士兵就哈哈大笑。对于自诩聪明,自认为适合做军官的韦老大来说,雷三的抽打踢踏虽然不怎么痛,却是一种极大的羞辱,仿佛是现实在嘲笑他的军官梦想。

如果始终学不会区分左右,别说做军官了,恐怕做士兵都做不下去了。那还怎么见韦家围子的小?怎么帮助他们入范家庄?

韦老大十分烦躁,每天吃饭睡觉都在左右手分别用力,自己念叨:“左!右!左!右!”想快些掌握左右的窍门。大概是把心思都放在区分左右上了,韦老大半个月来打靶的成绩也不理想。

别人练半个月已经能十枪上靶六枪,韦老大十枪只能上靶五枪。

韦老大越来越恼怒,他开始觉得事情出在班长雷三身上,都是班长雷三拿麻绳抽打羞辱自己,才让自己这么日日紧张,什么都做不好的。

入伍一个半月,韦老大还是区分不了左右。而他和班长雷三的矛盾终于爆了。

这一天,韦老大又转错了,在全班士兵的大笑中,雷三又走到韦老大跟前,要拿麻绳抽打韦老大。

韦老大气得满脸通红,他快步冲上去,从没反应过来的班长手上夺过麻绳,一把将麻绳丢在地上,大声喊道:“都是你整天拿这玩意抽我!我才到现在分不清左右的!”

韦老大的行为惊呆了一个班的六名士兵。违抗上级,这可是范家庄军规里要重罚的违规事项。如果军官追究起来,那可不是被麻绳抽几下的问题了。

雷三看着地上的麻绳,感觉自己作为班长的尊严被挑战了,脸上渐渐有些红起来。

韦老大看着雷三的脸色,有些害怕起来,大声说道:“我是要做军官的!你整天左、右、左、右的,把我都搞晕了!”

雷三看着韦老大,低声说道:“捡起来。”

韦老大愣了愣,说道:“拣什么?”

“把麻绳捡起来!”

韦老大看了看雷三的脸色,又看了看同班的大兵们,有些慌张了。违抗上级可是大罪,被打几十大板都是轻的。他赶紧把麻绳捡了起来,塞到了班长雷三的手上。

雷三看也不看韦老大,低声说道:“这是第一次,我就不往上通报了,你自己去跑圈,绕校场跑二十圈。”

韦老大知道自己闯祸了,把头一低,二话不说,出列往校场跑了过去,乖乖开始跑圈。那校场一圈有三百步,二十圈就是十八里。

韦老大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连走带跑总算完成了二十圈。他低头在校场边喘了好一会气,这才脸色白地回到了自己的班。

韦老大为人豪爽,其他六名士兵都喜欢他。看到韦老大这么惨,其他六名士兵也有些动容。有一个士兵举起手来大声说道:“报告!”

雷三说道:“说!”

“我建议让韦老大在右手绑一个布条,他就知道哪个手是右了!”

雷三想了想,说道:“可以,绑一个月,一个月后再分不清左右,就停止供应肉食蔬菜!”

第二百一十四章 牙膏

忙完了新兵招募,李植闲了下来。这天,他坐在屋里和崔合一起逗儿子石头。

石头已经十个月大了,已经会在床上爬来爬去。这孩子十分喜欢笑,李植一抱他一碰他他就咯咯直笑。崔合挠他的脚掌,更是把儿子逗得哈哈大笑,不停地踢踏脚掌。那幼稚婴儿的样子,看得李植十分喜欢。

崔合看了看李植,说道:“夫君,该给儿子取个大名了!”

李植看了看在床上傻笑的儿子,说道:“这孩子这么喜欢笑,就叫做欢吧,叫李欢。”

崔合想了想,说道:“怎么像个女孩儿名字?”

李植说道:“哪里像女孩了?以前有个白手起家的皇帝也叫做欢的。”

崔合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叫李欢吧!”

李植笑着抱起了儿子,大声对他说道:“李欢,你喜欢这名字不?”

不知道为什么,李植一靠近石头说话,石头就眉头一皱,哭了起来。崔合一见儿子哭了,格外心疼,赶紧从李植手上抢过儿子,抱着儿子不停摇晃,说道:“石头乖!不哭不哭!娘亲疼石头!”

李植讪讪问道:“他怎么哭了?不喜欢这名字?”

崔合凑到李植脸前闻了闻,说道:“你嘴巴里面味道好大,你没有漱口啊!”

李植苦笑说道:“我哪里没有漱口,我早晚刷牙的。”

明代人为了防止蛀牙,也清洁牙齿的。穷人吃完饭便用清水漱口,用手指掏去口中的食物残渣。富人会购买马尾做的牙刷刷牙。李植当然也有牙刷,他早晚都用牙刷刷一遍牙齿,但是这年头没有牙膏,用水刷牙刷不干净,时间一长了嘴巴还是有味道。

这味道烘到石头,让他觉得臭,石头就哭起来了。

李植看着哭个不停的石头,暗道明牙膏的事情要排上日程了。

“你看着石头,我去把口臭消掉!”

李植不耽搁时间,直接离开官厅,走到了肥皂作坊里。二爷爷李有盛见李植来了,说道:“李植你来检查啊?”

李植点了点头,在肥皂作坊看了一圈,没现什么问题,便和李有盛说道:“给我腾一间房间出来!我要做新东西!”

李有盛说道:“又要做新东西?”

“你别管,搞几个罐子和火炉到腾出来的房间里,再弄些生石灰、食盐和大豆油来。”

李有盛答应下来,便去腾空厂房去了。李植带着几个家丁骑马出了城,在城外找到一片芦苇地,把芦苇割下来在铁锅里烧成了灰。然后他带着这些草木灰又回到了肥皂作坊。

肥皂作坊里房间已经腾出来,工具和材料都已经到位了。李植开始捣鼓牙膏。

先是从草木灰中提取碳酸钾。碳酸钾是溶于水的,李植把草木灰置于水中加热、搅拌这一罐水,让碳酸钾充分溶于水中。然后趁热将这一罐浑浊的草木灰汤水用麻布过滤,把过滤干净后的清水蒸干大部分水分,直到有晶体析出,就得到了高浓度的碳酸钾溶液。

然后李植把生石灰溶于水中,得到氢氧化钙溶液。将氢氧化钙溶液倒入碳酸钾溶液中,二者反应得到了氢氧化钾和碳酸钙。碳酸钙不溶于水,让反应后的液体混浊一片。这时候静置溶液片刻,等待碳酸钙沉淀下去,将溶液上部的氢氧化钾溶液舀出来。

有了氢氧化钾溶液后,就可以和油脂一起做皂化反应了。李植将氢氧化钾和大豆油一起放在罐子里加热,不停搅拌,就看到混合溶液上面一层膏状物体渐渐析出,浮在溶液上。李植在溶液中加入食盐进行盐析,那一层膏状物体很快就变大变厚,结了厚厚一层。

和碳酸钠做出来的固体肥皂不同,碳酸钾做出来的牙膏是膏状的。

那一层东西里面含有不少杂质,是黑色的,看上去十分丑陋。但这就是李植目前所能做的牙膏了。李植把这层膏状物质捞了出来,和刚才得到的碳酸钙混在一起。那层黑色膏状物质混入了白色碳酸钙,就变成灰色了,看上去好看了一些。

碳酸钙在牙膏中充当摩擦剂,可以提高牙膏的去污效果。

李植把自己做出的牙膏装进木盒子里,带回官厅里。李植在厢房找出自己的牙刷,用牙刷蘸了一点木盒子里的牙膏,用这些牙膏开始刷牙。

刷着刷着,李植真的在嘴巴里刷出大量的泡沫出来,把牙齿刷得干干净净。李植拿一片玻璃镜子照了照,看到自己嘴巴上满是牙膏泡沫,恍惚间仿佛回到了穿越前,每天早起刷牙赶公交车的时候。

随着自己明的生活用品越来越多,生活已经越来越像穿越前了。

李植笑了笑,又刷了几下,用水冲掉泡沫,然后回正房把崔合叫了出来。

“娘子,我给你看个厉害的东西。”

正房里面,石头哭累了已经在摇篮里睡着了,崔合拿着一张手帕在绣花,正无聊呢。她听到李植的召唤立即跑了出去,跟着李植跑到了放牙刷的厢房里。

“你在牙刷上沾一点这个‘牙膏’,用水弄湿牙齿,然后刷刷牙试试!”

崔合愣了愣,说道:“这灰灰的东西是什么,好难看啊!”

李植笑道:“你刷了就知道了,能把牙齿刷得干干净净的。”

崔合半信半疑地蘸了点牙膏,然后喝了一口井水弄湿牙齿,对着镜子用牙膏刷起牙来。刷了十几下,崔合就刷出一口的泡沫出来。

崔合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嘴巴,慌张说道:“我怎么口吐白沫了?”

“不是口吐白沫,这是牙膏的泡沫,就和肥皂的泡沫一个道理,去污的!”

崔合这才点了点头,继续刷了起来。把牙齿上上下下刷了一遍后,崔合按李植的指示用水冲掉了泡沫,然后又用清水刷了一遍牙齿。

刷完牙齿后,崔合咬了咬牙齿,欢喜说道:“夫君的牙膏有用!牙齿洗得干干净净!”

想了想,崔合歪着脑袋说道:“夫君这个牙膏好厉害,又可以大量生产卖钱了?”

李植摇了摇头说道:“草木灰是好肥料,数量有限,我搞不到足够的原材料,没法大批量生产这个。这个牙膏也只能在家里用用,把我们自己的牙齿洗干净!最多供给范家庄的百姓使用!”

崔合跳了一下,说道:“那也好啊!把自己的牙齿洗干净就不会口臭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佃农的命运

四月份,范家庄的冬小麦迎来了一个大丰收。

虽然去年少雨,灌溉不力的旱田收成不好,但范家庄附近的河流没有断流,李植的旱田依靠三条河流灌溉,都喂饱了水,一个冬天过去后收成不错。

德远新村的倪老大也获得了一个丰收。他是个好把式,懂得犁田多深为好,懂得何时该上肥,种的旱田每亩地收了一石二斗粮食。他和媳妇佃租四十亩旱田,到四月份竟收了四十七石的麦子。

棉袄钱和农具钱去年就和将军大人结清了。今年只需要扣掉给将军的地租十四石一斗粮食,扣掉一石二斗的耕牛银子,再扣掉还给将军的一石房子钱就可以了,倪老大能留下三十石七斗的粮食。倪老大家里四口人敞开肚子吃,一年吃十一石麦子,倪老大还能结余十九石七斗粮食。留下二石粮食做今年冬小麦的种子,倪老大还有十七石七斗粮食结余。

如今距离鞑子入寇已经近两年,京畿的粮价恢复了正常,差不多是二两银子一石。在将军大人的平价粮店里,倪老大用十七石七斗粮食换了三十五两四钱银子。

这是一大笔银子。揣着三十五两银子回家的时候,倪老大都有些紧张,生怕遭了贼。

这年头一套棉布夏装只要四钱银子,一套冬装袄子也只要一两五钱银子,一只活鸡只要一钱银子。三十五两银子可以让倪老大全家人什么都不缺,过上小康的日子。这收入水平,已经和李植作坊里的工人差不多了。

李植的水车和灌溉渠改变了一万农民的命运。

明末并不缺田缺地,缺的是组织能力和水利工程,缺的是打败觊觎者的力量。李植有力量击退附近的觊觎者,有力量保护自己的产业,他稍微组织一下水利工程,就让农民们脱贫致富了。

农民有钱了除了买地就是盖房。倪老大换了银子回来第二天,就去找泥瓦匠,准备扩建家里的房子,然而倪老大现自己去晚了,驻扎在范家庄的二千泥瓦匠早就被大丰收的农民们雇完了。

喜获丰收的农民们第一反应全部是扩建房子。倪老大想约泥瓦匠,必须排队了。

倪老大摇着头回到了自家的院子,却看到表兄孟有三带着他家媳妇坐在了自家屋子里。

倪老大一看见表兄来了,就知道了表兄的来意,大声说道:

“表兄你等等,等我去买只鸭来招待你!”

倪老大二话不说,就去镇上的集市上买了一只鸭招待孟有三自从去年春小麦成熟,农民有了收入后,德远新村北面两里处就形成了一个小镇,镇上有卖菜卖肉卖鸡鸭的,服务附近几个村子的富裕农民们。

到了今年冬小麦喜获丰收后,农民们更富,这个小镇就更加热闹了。镇上的屠夫每天都要杀一头猪,卖鸡鸭的更是罪孽深重,也不知道一天要杀多少鸡鸭。

晚上,在倪老大的屋子里,倪老大家四口人和孟有三夫妇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有干炒腊肉,有红烧鸭子,有各种蔬菜,有镇上买的米酒,还有管饱的米饭。

孟有三夫妇两人苦惯了,一下子看见这样的饭菜直流口水,狼吞虎咽吃得嚎叫,仿佛饿了几天。那副样子,把倪老大的儿子吓得都不太敢夹菜吃。

倪老大一家四口虽说不是天天吃肉,但这个月丰收后,每三天也是吃一顿肉的。倪家人看到一桌肉食要淡定得多,和狼吞虎咽的孟有三夫妇比起来,档次一下子就出来了。最后倪家四口人似乎是觉得孟有三夫妇太苦了,不和他们抢食,只夹了几块蔬菜吃了一碗饭就放下了筷子。

孟有三还没反应过来,一边往嘴里塞肉一边说:“吃呀,你们怎么不吃肉?”

倪老大喝了一口米酒,淡淡说道:“你吃,我们早上吃过了肉,现在没食欲。”

孟有三看见倪老大喝酒了,这才想起自己面前有一碗酒,赶紧举起来喝上一口。香醇的米酒入肚子,孟有三满足地哈了一口气,大声说道:“驴毛球,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宝坻那边太苦了,今年过年我都没吃上肉!”

倪老大笑了笑,用火镰点着了旱烟,慢慢抽着,等待孟有三吃完饭。

孟有三一脸懵懂地看着抽旱烟的倪老大,暗道倪家这也太富了,连旱烟都抽上了。自己也只在村里的老爷那里见到过一次这种旱烟,还从来没有抽过。

在倪家看到的种种不同,让孟有三有种被震慑的感觉。要在以前看到倪老大抽烟,他肯定一声倪呆子就把旱烟抢过来抽几口。但现在看着富裕的倪老大,孟有三有一种阶级差距的感觉,仿佛是看到了村里的老爷,一时不敢动手。

孟有三这才想起自己吃肉的样子太丢脸了,放慢了手上的筷子,吃得慢一些了。

倪老大一边抽烟一边等着,直到孟有三打了个饱嗝放下了筷子,倪老大才说道:“表兄和表嫂一起来我家,是来要我做保的吧?”

李植的一万佃农十分富裕,名气已经传到了附近接邻的几个县。附近的贫苦佃农都希望能到范家庄给李植种田,想来的人太多。所以李植这次招募的第二批农民,要求必须有第一批农民做保,确定没有混进奸细才招进来。

孟有三眼巴巴地想进范家庄做事情,当然就只能来求倪老大为他做保了。如果没有倪老大做保,孟有三再想做李植的佃农也进不了范家庄大门。

倪老大舔了舔嘴唇,说道:“实话给你说吧,表兄,来央求我做保的亲戚已经有五个了。你这是第六个。”顿了顿,倪老大说道:“但是按将军大人的规矩,我今年只能保一户人家。我保谁不保谁,这里面都是难办的!”

孟有三眼巴巴地看着倪老大,说道:“倪老大,我们从小一起玩大的,你不保我进庄说不过去!”

倪老大抽了最后一口旱烟,就在桌子腿上敲了敲,把旱烟里烧尽的烟草敲了出来,说道:“你说得对,我们一起玩大的。从小到老,你虽然瞧不起我叫我倪呆子,但是从来没有欺负过我!而其他人,都因为我是老实人占我的便宜!”

倪老大把旱烟放在桌子上,说道:“所以,我就保你孟有三一家了!今年就到静海县去种四十亩有水渠的旱田!”

“真的?”

“还能有假?明天我就带你去城里画押做保!”

孟有三听到倪老大这句话,兴奋得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蹲在了椅子上,大声说道:“倪老大,你够义气!”

倪老大一句话改变了孟有三一家人的命运,孟有三夫妇怎么能不兴奋?孟有三的媳妇紧紧抓着孟有三的裤子,眼睛里激动得流出眼泪来了。

“孩子他爹,这下好了,能吃饱饭了。”

孟有三看了看媳妇一眼,眼泪也忍不住流了下来,抱着媳妇的脑袋说道:“孩子他娘,这下就要过好日子了!我们两个女儿不会挨饿了!”

倪老大看着激动成一团的孟有三夫妇,没有说话。他从烟袋里又掏出一些烟丝,放在烟斗口里点着了,慢慢地抽了一口。

第二百一十六章 灌溉水渠纠纷

四月初八日,湖广消息传来,张献忠几次大败后,终于在谷城降于熊文灿。

李植本以为自己大败张献忠后,熊文灿会对张献忠赶尽杀绝。没想到援剿大军云集之下,熊文灿最后还是选择了招抚。想起来,大概是剿贼的官军或软弱或跋扈,尤其是左良玉等人的兵士和流贼一样烧杀掠夺,让熊文灿对官军没有信心,对流贼反而宽容。

不过李植对流贼的事情不太关心,李植更关心的是自己领地的建设。到了四月份,李植派到南方寻觅红薯植株的家丁已经带着株苗和会种红薯的两名农民返回,李植让他们在收割完冬小麦的土地上种一季红薯,试验小麦和红薯轮作能收多少红薯,再看看轮作红薯会不会让小麦产量下降。

另一方面,到了四月初,李植新雇佣的二千多户新佃农已经到位,开始在静海县的河流边修建灌溉渠,要抢在冬小麦播种前把灌溉渠修好。

两千多户新佃农都是老佃农做担保招进来的,大多是宝坻和附近州县的佃农,原来租种地主家很少的土地,生活贫苦。听说到李植这里有好日子过,这些佃农收获完上一季冬小麦,交完租后就把家搬到李植这边了。和第一批难民不同,这些搬家过来的佃农是带着家当搬过来的,什么都有,李植不需要分棉衣棉被,只需要分牛分屋子就可以了。

不仅这两千多户新佃农在修建灌溉渠,原有的两千多户老佃农也加入了修建灌溉渠的大军。现在是农闲时期,老佃农没有什么事情。李植给他们每人每天六分银子的报酬,这些老佃农就纷纷过来赚银子,帮忙修水渠。

李植本以为新田开垦工作会很顺利,谁知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几个原先答应给李植修建灌溉渠的河边大地主突然变卦,说不愿意拿李植的高额补偿,不让出土地给李植修灌溉渠了。

李植新开垦的土地是在河边稍远地方的,要灌溉必须在河边的现有田地上修建灌溉渠。这些灌溉渠必然经过河边的田地,多少要占用一些现有的田亩。李植本来以每亩地二十两的价格给灌溉渠占用的土地做补偿。但如果河边的地主不同意这个价格,李植的灌溉渠就没法建设,新田就开垦不出来。

李植听到这个消息时候愣了愣,暗道这些大地主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敢和自己作对?自己可是刚刚在三县大杀八方,收取了商税的人物。

灌溉渠是李植的大事,如今李植佃农已经招募好,新田开不出来场面无法收拾。李植带着郑晖到河边看了看,准备处理这个问题。

郑晖领着李植来到了月牙河附近,骑上了一座较高的小土丘。只看到那条弯弯的月牙河从西面流过来,穿过两岸阡陌交错的农田,缓缓流向东面。河流两岸一百多米内都是旱田,此时冬小麦已经收割,土地空闲着。

郑晖指着月牙河说道:“大人你看,从西面三里到这东面四里的近千亩旱田,都是刘家的。就是刘家带头不配合我们的水渠建设,其他几家大户人家在刘家带头后,也鼓噪着拒绝我们的水渠建设,我好话说尽了,他们就是不同意。”

李植想了想,说道:“提高一些补贴呢?”

郑晖说道:“大人,我怕这不是钱的问题。这些河边旱田靠挑水灌溉,一亩也就值十多两银子。我已经和刘家说了,愿意出二十五两一亩补贴他们,可刘家还是不同意。我怕这刘家不是要补贴那么简单。”

李植低头想了想,问道:“这刘家什么背景?敢带头挑事。”

郑晖说道:“据说家里儿子是湖广巡按御史。”

李植啐道:“好大的官啊,巡按御史,正七品呢,莫要想要刁难我们敲诈一笔?”

郑晖说道:“有可能!”

李植大声说道:“走,去见见这个刘家的人。”

两人骑着马带着家丁,举着龙虎将军的旗牌,打着五方旗,往静海县刘家的宅子骑去。骑了一个时辰找到了刘家的宅子。那刘家宅子坐落在一个村子北面,前后五进,高墙深院气势非凡。院子门口立着一个三重檐的门楼,摆着两只张牙舞爪的大石狮子,一看就是权贵人家。

李植暗道这御史很有钱嘛,这银子是贪来的还是抢来的?

宅子的侧门是开着的,一个高大的家丁站在门口看门。李植让家丁把自己的名帖送上去,那个家丁看了李植一眼,就进去报信了。过了一会,那个家丁出来请李植进院子。李植带着郑晖和两个家丁走进院子,看到一个垂垂老矣的老翁带着十几个家人已经等在院子里。

那老翁大概已经有五、六十岁,须皆白,驼着背拄着一根拐杖。他身边十几个家人看到李植进来都板着脸,一个个都没有向李植行礼的意思。那架势是不准备请李植进屋喝茶了,十分敌视。

李植愣了愣,拱手说道:“敢问这位是?”

那老翁柱了一下拐杖,大声说道:“在下刘家家主刘见深。”顿了顿,那老人似乎是觉得自己名头不够响,又说了一句:“湖广巡按御史刘秉传,便是我儿子!”

李植还抱着缓和事态的想法,拱手说道:“原来是刘公!范家庄参将李植,为灌溉渠一事来拜访刘公!”

那老人哼了一声,说道:“这灌溉渠占用我们的土地,修不得!”

李植想了想,说道:“占用的土地,我以三十两一亩赔偿给刘公,如何?如今那些旱田市价不过十几两一亩!”

老人柱了柱拐杖,朝旁边的一个中年人一指,说道:“你来说!”

那个中年人站了出来,大声说道:“我二弟刘秉传书信来说了,我等是有名望的清流!匀田给奸臣修建灌溉渠万万不可!将军想要我家拿田出来给你修水渠,先停了与民争利的商税,再驱逐收留的阉党余孽,和阉党划清界限,我家才和大人讨论这水渠占用田地的补偿问题!”

第二百一十七章 清流的关系网

这个自诩清流的言官刘秉传害怕别人说他勾结李植这个“奸臣”,要和李植保持距离!所以无论如何不让李植的灌溉渠通过自己家的田地。

听到刘家仁斥自己为奸臣,李植心里十分不爽。以前李植只听人说温体仁是奸臣,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也被人指着鼻子骂是奸臣。

李植冷冷说道:“征收商税就是奸臣么?农民苦苦耕耘要交田赋,商人为什么就交不得商税呢?”

刘见深听见李植的话,激动地一柱拐杖说道:“征收商税是夺民之利,与民争财!显皇帝时候税监之祸,天下人共反之!”

李植说道:“天下烽烟四起,国家没有军饷养兵,已经要破产。再征收田赋农民就要饿死要造反,这种情况下商绅也不能让一点利么?坐视国家有难不出一点力,这才是真正的奸臣!”

那刘见深说不过李植,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大声骂道:“奸臣强词夺理!老夫不和你理论,离开我家!”

李植问道:“那灌溉渠怎么办?”

刘见深一挥袖子,说道:“免谈!”

李植来了脾气,冷冷说道:“你不要太自以为是!”

刘见深冷冷哼了一声,似乎不把李植的警告放在眼里。

出了刘家宅子,郑晖问道:“大人,刘家带头不肯给我们修灌溉渠,怎么办?”

李植说道:“带人去修!哪里需要修渠就挖了,他小小一个巡按御史,怕他做什么?”

郑晖呐呐问道:“要是刘家说我们强夺私田怎么办?”

李植说道:“怕什么,天塌下来我顶着!”

第二天,郑晖就组织农民,在刘家的田地上开建灌溉渠。刘家的人见状,气急败坏。等李植的人挖了三天,刘家人就动手了。几十个刘家家丁气势汹汹,手持木棍冲了上来。

“哪个敢在刘家私田上刨水沟?”

“打死你们这些为奸臣种田的佃农!”

“敢挖刘家的田?”

修灌溉渠的都是农民,没有拿兵器,哪里敌得过这些高大的刘家家丁。几百人被几十个家丁打了一顿,被打得鼻青眼肿的有,被打得流血受伤的有,四散奔逃。郑晖本来在现场指挥建渠,看到刘家的家丁来也只能撒腿跑。

第二天回到范家庄,郑晖把在静海县挨打的事情和李植说了。

李植听到这事,勃然大怒,暗道这刘家是一点也不怕自己啊,他不知道自己有强大军队吗?自己在他家地上修水渠,也就占用二十多亩田,他竟这样和自己死磕!难道自己在刘家人眼里,就真的是不共戴天的奸臣?

他就那样迫切地要和自己撇清关系?

如果刘家不让出土地,其他缙绅有样学样,自己的新田开垦就是空谈了。第二批一万佃农已经雇佣,李植不可能现在停下新田开垦。现在李植是骑虎难下,也只能和刘家死磕了。

李植冷哼一声,正准备叫钟峰来,准备带兵杀到刘家去,却听到门口的家丁快步跑了进来,大声喊道:“老爷,巡抚大人来了!”

李植愣了愣,暗道查登备这个时候怎么来了,却看到天津巡抚满脸焦急地走进二堂,冲自己说道:“龙虎将军怎么抢夺缙绅的私田?”

李植没想到刘家能够调动巡抚为他们说话,愣了愣,上下打量了查登备一番,暗道这清流在内斗的时候真是团结啊。

“我要开垦十万亩军田,每年能新增上缴的屯田子粒一万二千石,大大地利于国家。这军田的灌溉渠要经过刘家的私田,动他的私田也是无奈之举!”

查登备拍手说道:“无论如何,也不能夺人私产啊!”顿了顿,查登备大声说道:“如果将军如此行事,恐怕要被天下人斥为奸臣!人人仇恨啊!”

李植冷笑说道:“不是已经被斥为奸臣了么?”

查登备有些尴尬笑了笑,说道:“只要将军停了商税,斥退阉党余孽,天下人还是可以原谅将军的!”

李植淡淡说道:“不要整天‘天下人’‘天下人’的,无非是一群自私缙绅控制着舆论,谁一动他们的利益就绑架天下人一起难。”

查登备堂堂一个巡抚被李植这样面斥,感觉十分的尴尬,讪讪说道:“将军说清流是自私缙绅?”

李植闭上了眼睛,没有回答这句话,而是转口说道:“这灌溉渠我是肯定要修的,商税也肯定是要收的。刘家人要和我作对,是不会有好收场的!”

查登备被李植噎得无话可说,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将军不要妄动,再等一日,事情必有转机!”

李植看了看查登备,不知道他什么意思,点头说道:“好,我就等一天。”

第二天,李植正在家里好奇等待,门口突然跑来一个信使,把一封信送了进来。

“礼部尚书贺世寿有信交给参将大人!”

原来所谓的转机是贺世寿来信了,这贺世寿也加入了劝说自己收手的阵营?这刘家人的关系网很宽啊。李植知道贺世寿前段时间参过自己一本,已经算是和自己决裂,他怎么还好意思和自己写信?李植冷哼了一声,打开了贺世寿的信。

“汝本布衣,老夫念汝忠于国家提擢之,不想尔今日羽翼丰满,竟结交阉党汝抢夺缙绅私田,人神同怒劝汝收手,若能幡然醒悟,天下人或不再斥之”

果不其然,一打开那封信,就是贺世寿老气横秋的斥骂文字。中心思想就一句话,让李植不要征调刘家田地开灌溉渠,不要收取商税,赶紧浪子回头按照清流的指示夹着尾巴做官。

李植气得把贺世寿的信扔在地上,骂道:“这些清流端坐空谈,不知道现在最缺的就是粮食和银子,没有粮食和银子国家就没法剿贼,没法防奴么!不收商税不开新田,哪有粮食和银子?”

郑晖讪讪说道:“大人,连礼部尚书都开口了,我们还要和刘家斗下去么?”

李植在屋里来回踱了几步,暗道这个刘家关系网还真是宽,对他不能一味用粗,免得给清流攻击自己找到理由。本来李植是准备直接带兵冲进刘家抓人打板子的,但现在看下来,最好还是抓到他贪赃枉法的证据,师出有名。

“郑晖,去叫韩金信来!”

第二百一十八章 抓捕刘家

没多久,韩金信就小跑着来到了参将府的二堂。

“韩金信见过将军大人!”

“韩金信,静海县的巡按御史刘家你知道么?”

“小的知道,他家在月牙河边有良田一千亩。”

“他一个言官,哪来这么多田地?”

“崇祯三年静海县大水,月牙河溃堤把河边的田地全淹了。等洪水退了以后,刘家就勾结当时的县令,以那些良田是无主地的理由霸占了千亩河边良田,把河边的有田农民全变成了他家的佃农。”

李植冷笑了一声,说道:“好!这刘家人屁股不干净!你去搜集证据,把刘家的肮脏事情整理出来,无论花多少银子都要办成此事!”

韩金信点头说道:“下属得令!”

韩金信办事十分高效。二十天后,韩金信回到了李植面前,把这二十天搜罗的刘家罪证呈现在李植面前。

这刘家屁股十分不干净。他家原先是个贫寒家族,但二儿子刘秉传当官后就一不可收拾,不但倚靠权势抢夺小民一千亩旱田,还联合衙役威逼利诱欺诈镇压,吞并了附近笼水镇上的十几户商铺,垄断了笼水镇的粮布等各种生意。

光是因为被刘家抢夺财产,上吊自杀的平民就有三个。

这刘家仗着有权势,吃相十分难看,韩金信稍微一搜集就找到了大把证据韩金信找到了这些受刘家欺压的平民,花了二百两银子买下了他们之前拥有,现在因为被刘家霸占而无用的各种原始契约、地契。这些第一手资料齐齐指向一个事实:刘家欺行霸市,欺压乡民,非法吞并价值一万五千两的河边土地,还靠欺霸乡里每年获利几千两。

这是一个大大的劣绅。

得到了刘家作恶的证据,李植反复观看,十分高兴。

“叫钟峰带一千士兵来,随我去刘家拿人!”

李植骑着大马,让家丁举着旗牌和五方旗,带领一千士兵浩浩荡荡往静海县刘家走去,上门拿人!

到了刘家院子,刘家人关死大门不开。那大门十分厚重,外面包着铁皮铜钉,一般人是踢不开的。

李植让士兵们搬来梯子,从院墙上爬了进去。

爬到一半,院子里的家丁居然朝李植的士兵射箭,把爬墙的士兵逼了下去。李植勃然大怒,让士兵们随意开火!

士兵们又找来二十副梯子,带着装好子弹的步枪爬梯子。

二十一个士兵们同时爬上墙头,同时朝院子里射击,压制院子里的几个弓手。枪声响起后,只听到一片惨叫声在院子里响起,几个刘家家丁倒在了血泊中,再无生气。其余的刘家人见这边火力这么凶猛,慌慌张张地逃到了后面的院子里去了。

刘家人想从后门溜出去,一打开后门却看见密密麻麻的范家庄大兵已经站在那里守着,把整个院子包围了。昨天还耀武扬威的刘家人,此时已经是插翅难飞。

爬梯进门的士兵们爬进院子打开宅子大门,让后面的士兵进了刘家大院。

李植率领两百士兵杀进大院里,在各个院子里大肆拿人。又打死了几个负隅顽抗的刘家家丁后,李植的两百士兵冲到了最后一进院子,把刘家老头子以及刘御史的大哥,三弟全部抓了出来。

刘家家主刘见深被士兵扣着,剧烈地咳嗽了几声,这才大声说道:“李植,你敢拿我?你眼里有没有王法?天津巡抚和礼部尚书都给你传过话,你不怕得罪他们吗?”

李植笑道:“就算是得罪他们了,他们能拿我怎样?”

刘见深的长子嘶吼着说道:“李植,你不要嚣张,我二弟刘秉传不会放过你的!”

“一个小小御史,还不在本官的眼里。”顿了顿,李植说道:“你们吞并贫农的良田千亩,兼并小商贩的商铺十几户,造成三人绝望自杀,证据确凿无可辩驳,我有一百个理由杀了你们,你们还敢嘴硬?”

听到李植的话,刘见深和长子对视了一眼,神色慌张。李植私自行刑杀人不是第一次了,上次就在县城处决了三个县令家人。但三个县令官小,被杀了家人也无力反抗。而巡按御史则不同,御史权势显要,刘秉传更是位列清流,素有人望。刘家人想不到李植竟这么不把清流放在眼里,连刘秉传家里也敢杀进来。

刘见深咳嗽了一阵,抬头说道:“李植,李将军,你放了我们,我们让你修水渠,再不干涉你!”

李植笑着说道:“太晚了,我现在要你颈上人头立威!”

刘见深听到这句话,脸上一白,浑身哆嗦起来。

在天津西路这片土地上,李植不容许有敌对势力存在。只要李植找到把柄,就敢杀人行刑。在李植虎贲师的实力面前,规矩显得苍白,权势显得无力。

那些打伤李植佃农的家丁也不能放过,李植把这些家丁全部绑了起来。李植在刘家抓了三十多人,全部关进刘家的一间厢房里,派荷枪实弹的士兵守在外面。

接下来,李植开始抄刘见深的家。刘家自从刘秉传做官后就开始欺霸乡里,十年来搜罗的财产当真不少,李植在各个院子里搜了一天,找出了价值七万两白银的各色财产。加上价值一万多两银子的河边旱田,这一个正七品御史家人的家中竟有价值九万两银子的财产。

韩金信说刘家原是贫寒,那这十年刘家的聚敛实在惊人。

珍珠象牙、香料丝绸和玻璃瓷器被抄出来堆在院子里,堆了一地,刘见深见自家的宝贝全被虎狼般的李植士兵搜出,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李植准备把这些抄家所得上交给天子,让天子一笔财。

抓住了刘家人的把柄,李植要在笼水镇举行行刑大会。

韩金信已经把河边旱田的原有地主全部找到了。除了三个自杀的自耕农,其他两百名农民都被李植请到行刑大会观摩。另外,被刘家霸占店产的小商人也被请了过来。李植将现场把他们的财产还给他们。

五月二号,李植把刘家的六名成年男丁和家丁全部押到了笼水镇菜市场门口,让刘家欺压过的百姓看刘家的最终下场。

第二百一十九章 处斩刘家家主

先是打家丁板子,一百多名虎贲师士兵把三十多个打李植佃农的家丁五花大绑,摁在地上,高高举起木板子,每人打四十大板,打得那些家丁的屁股血肉模糊,惨叫连连。

这些家丁在静海县威风惯了,想不到今日他们也有挨打的一天。

然后就是四名刘家成年男丁。

四名不当家的刘家成年男丁也打四十大板。这些男丁虽然没有主持决策,但平日也是在贫苦百姓头上作威作福的,同样该打。四十板子打下去,四名刘家男丁一片鬼哭狼嚎。

打板子这事名堂很多,有重重举轻轻打,重重举重重打等各种不同。板子下去打成什么效果完全看打板子士兵的手法。然而此时郑晖亲自监督打板子,他那时被刘家家丁追赶过一次,十分恼火刘家人,要求士兵重打。士兵也对和龙虎将军作对的刘家人十分不满,下手很狠,四十大板那是结结实实。

这些刘家家人在地上挨板子惨叫时候,哪里还有平日颐指气使的威风?四十大板下去,刘家的男丁已经是半死不活。

刘家人此时已经被抄家,抬下去后要去哪里养伤,要多久才能养好伤势,就看这些男丁的运气了。

看到刘家男丁被打板子,河边沦为刘家佃农的贫农眼睛血红,大声叫好。那场面十分沸腾,仿佛是报仇雪恨了一般。

接下来就是把被欺压百姓的土地和商铺还给百姓。刘家人在河边抢夺了一千亩旱田,又在笼水镇非法兼并了十几家商铺,如今这些非法所得都要还给正主。

李植的密卫大使韩金信已经调查出商铺的原有主人,此时这些原主都被召集在行刑场边。李植做主,写好商铺的买卖房契,让刘家家长刘见深摁手印,把商铺物归原主。

拿回商铺的小商人们十分高兴,一个个要跪地给李植磕头。有几个商人更是热泪盈眶,跪在地上大喊李植是青天大老爷!

农田同样操作,不过农田原主的地契本来就在农民手上,前段时间被李植作为证据买来了,那些原始地契足以证明农民们的土地财产权属。刘家人这些年仗着权势霸占农田,连农民手中的地契也不在乎,此时却成为了他们作恶的证据。

李植站在人群中间,大声说道:“河边四十七户农民的田产物归原主!这四十七户农民再不需要向刘家人交租子!”

听见李植的话,两百多农民欢喜鼓舞,甚至有人哭了出来。这年头农民一家几口人就靠那十几亩地过日子,交五成地租和不交地租那是天壤之别。不交地租就意味着能吃饱饭能穿暖衣,意味着不会病死饿死,他们如何能不欢喜?

重获土地的农民们自地朝李植跪了下去,稀稀拉拉地跪了一大片,口中大喊青天。

最后要处理的是刘家家长刘见深和他的长子,此时两人被绳子重重绑着,后背插着斩字木牌。两人跪在地上,神色十分绝望。刘家家主刘见深此时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气派,拼命朝李植磕头求饶:

“龙虎将军仁德,放我一条生路,我一辈子都感念你的大恩大德!”

“龙虎将军大人不计小人过,饶我一命!”

李植大声朝被刘家夺取财产的小农和商贩们说道:“你们愿意放过这两人么?”

被欺压多年的小农和商贩们听到这话,大声喊道:“不愿意!”

“杀了他们!”

“杀!”

这八年刘家夺了贫农的田产让他们做佃农,一年夺去他们五成的产出让他们吃不饱穿不暖,让他们从温饱的自耕农变成吃不饱饭的佃农。这些贫农家庭中因为贫苦冻死病死的不在少数,他们对刘家有刻骨的仇恨。

此时已经擒住罪主,岂能因为他一句服软话放过他?

那些商贩也同样被刘家夺了吃饭的生意,十年来只有寄人篱下另谋生路,生活凄惨,此时哪里愿意放过刘家家主。

就连围观的无关百姓,也有大声喊杀的。刘家人垄断笼水镇的各种生意,商品售价颇高。然而镇上其他人开的商店全被刘家搞垮,方圆十里内又只有这一个市镇,附近的村民平日只能忍受刘家盘剥,对刘家十分不满。

此时看见李植要为百姓主持公道,这些百姓哪里愿意放过刘家家主?

看着义愤填膺的百姓,李植点了点头,说道:“罪证确凿,群情沸腾,不杀不足以平民愤!行刑!”

两名步枪手走到刘家两名当家男丁面前,对着两人的脑袋摆好了枪。

“别杀我,我儿刘秉传是御史!”

只看到啪啪两声枪响,两名贪得无厌的恶绅头部中弹,倒在了血泊里。围观的群中被枪声吓了一跳,慌张往后退。但他们很快反应过来,站定了大声叫好起来。

“龙虎将军威武!”

“青天大老爷为民除害!”

“青天!青天!”

“青天!”

####

四月二十八日,大明天子朱由检坐在皇城中左门中,召集考核选拔三年大计中表现突出的县令。五名县令按顺序一个一个走到天子面前,朱由检这几年都愁苦于没有足够粮饷招兵买马对付烽火连天的局面,便问五个县令怎样才能得到足够的兵马和粮饷讨平流贼和东奴。

前面进来的两个知县大言不惭,说的都是空谈道德的虚无之言,让朱由检颇有些不高兴。但第三个走进来的知县曾就义却有不凡表现,他的话令朱由检眼睛一亮。

“百姓之困,皆由吏之不廉,使守令俱廉,即稍从加派以济军需,未为不可。”

朱由检欣喜追问道:“如何使吏廉?”

知县曾就义说道:“明考选,重责罚,选御史,可以扭转风气,使吏渐廉!”

朱由检抚须点了点头,不等其他两名知县答题就大声说道:“说得好,我选你为考核第一,调入翰林院担任编修。”

做翰林院编修虽然清苦,但可比做县令前途光明多了,以后就是京官了。那县令闻言叩在地,大声说道:“皇恩浩荡,臣感激不尽!”

朱由检满意地点了点头。

考核完五个知县,朱由检带着仪仗往乾清宫走去,却看到王承恩一路小跑跑了过来。

“皇爷,那李植又惹事了!”

第二百二十章 天子的决断

朱由检皱眉问道:“他做什么了?”

王承恩小心地把天津巡抚查登备汇报事情的奏章,以及李植自辩的奏章交给了天子,说道:“他抄了湖广巡按御史刘秉传的家,杀了刘秉传老父和大哥!”

朱由检接过两份奏章,先看了查登备的奏章,看完后冷冷起来:“这个李植,把天津西路当作他家后院了么?他一个管军事的参将,谁给他处理民事抄斩缙绅的权力?”

查登备本是清流,被李植驳了面子心里记恨李植。查登备写的奏章避重就轻,刻意描述李植的肆意妄为,让朱由检看得十分不高兴。

王承恩见天子脸色有异,站在一边不敢说话。

朱由检吸了口气,又打开李植的奏章看了看。看完了李植的自辩奏章,大明天子脸上的不快缓和了不少。

“原来李植不仅是为了私利,也是为开军田才和刘家起争执!这十万亩新田每年可以上缴屯田子粒一万二千石!倒是不错!”

王承恩见天子已经没有了愠色,说道:“皇爷,这刘家也当真是凶恶,一个巡按御史的家人竟然鱼肉百姓抢夺了九万两银子的财产!李植连小民的地契都寻了出来,看来是证据确凿。”顿了顿,王承恩又说道:“皇爷,这李植抄家抄得的七万多两的财货李植没有私吞,已经打包运过来了,说是要充实皇爷的内帑。”

朱由检点了点头,说道:“倒是不少的一笔银子。”

王承恩看了看朱由检的脸色,说道:“皇爷,这李植如何处理?”

朱由检沉默了片刻,说道:“这李植体恤国家财政不足,百般为朕扩展收入,用心不可谓**。只是他这做事的手段也太骄狂了一些!说杀就杀,说抄家就抄家!他眼中全然没有我大明的规矩!”

想了想,朱由检冷哼了一声,说道:“奈何如今烽火四起,正是用人之际,朕却不能惩他!否则”

王承恩问道:“皇爷,如何答复李植?”

朱由检想了想,说道:“好言抚慰之,让他莫要再生事端。”

王承恩又问道:“那湖广巡按御史刘秉传如何?”

朱由检想起了刚才那个知县曾就义所说的话,叹了一口气,说道:“若使百官清廉,天下何愁不平?御史本是监督百官的言官,又怎能监守自盗?让李植把掌握的证据交出来,三司会审。如果查实无误,就夺了刘秉传的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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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四日,天子的圣旨到了范家庄……

李植捧着天子的圣旨,十分欢喜关于对抄斩刘家的事情,天子不但没有责罚李植,还好言抚慰了李植一番。只是在圣旨的最末尾若有若无地提了一句:“再有此种事体,诚宜汇报有司处理。”

而李植搜罗的刘家人枉法的证据,也被天子要求送到刑部去。显然天子是要组织会审处理刘秉传了。

这一次和刘家的斗争,李植大获全胜。

如今看到刘家的下场,其他的地主都对李植忌惮起来,不敢出头和李植作对。各家都让出土地给李植修建灌溉渠,灌溉渠的推进十分顺利。相信再过一个半月,等到六月中旬,十万亩旱田的灌溉水渠就能全部建好。七、八月份冬小麦播种的时候,旱田就能用水车扬水灌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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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的骄阳似火,烘烤着大地。四野里除了吵闹的知了鸣叫,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天气太热,李植脱下官袍穿着短衣,带着两个家丁轻车简行,骑着马巡视到了静海县的新田上。他在那里看到第一批农民们还在修建灌溉水渠李植给帮忙修水渠的男女六分银子一天,算下来一个月能赚一两八钱银子。农闲时候农民闲着也没事做,到将军大人的灌溉水渠工地上做事能赚银子,十分地划算。

大多数第二批农民也在修建灌溉渠,但同时有一些农民也开始处理刚开垦出来的新田,锄草犁地。

李植沿着河边的小路一路巡视下去,见农民们都干得热火朝天,到处都是欣欣向荣的景象。李植看得心情很好,仿佛已经看到明年小麦大丰收的情景。

加上这十万亩小麦田,李植一年地租收入就有至少三万五千石粮食,价值七万两白银,十分可观。而且领地上如今有了两万农民,在这些农民农闲时候可以组织起来进行工程建设,是十分廉价的人力资源。

走到靠近辛家店的地方,李植看到一群农民聚在一起,围着蹲在地上的一个年轻男子。那年轻男人正用手在田地上划拉着,侃侃而谈。

李植一时好奇,走过去听了听。

“这种芦草地下面有草根,不把草根除掉杂草会很多,会抢麦子的肥料。开垦前一般先割除野草或放火烧毁,然后用梭式犁进行深耕!然后用之字耙耙地,最后马扒搜集草根!这样还不能除干净,还要配合灌溉!犁耙草根后不等地下根茎芽就要灌水一次,把剩余的草根淹烂。”

那个年轻男子似乎都开荒很有经验,在人群中指导着其他农民。那些农民也十分服他,一个个立在旁边仔细听着。

那个年轻男子说完,就站起来往另外一片田走去。他身边的农民们像是跟着老师的学生,一个个跟着他往另外一处走。

李植也跟着走了过去。

“这种长着多年老草的土地,就更要注意除掉草根。耙耕的重点是让土壤处于疏松状态,让草根能在土下面烂掉。耙耕时候要把草根土翻入土壤下层,让草根烂得更快。播种前要用圆片耙浅耕,要是播种小麦时候混种一些苜蓿,收成会更好!”

李植见这个年轻男子说得头头是道,其他的农户又那么信任他,心里好奇。朝围在人群外围的一个农民问道:“这人是谁,怎么大家都围着听他讲?”

那个农民看了李植一眼,说道:“这是柳家村的好把式王雀王小哥,他识字看过农书,种田种得比我们好多了,我们这是在听他教我们哩!”

第二百二十一章 农业指导员

李植看了看那个年轻人,问道:“他种的小麦产量高么?”

那个农民点头说道:“王小哥种的旱田一亩能产一石五斗麦子,夏天还会种绿豆,一年收成十分可观。以前他种十五亩旱田,每年交一半的粮食做地租,就能养活一家三口。如今王小哥和他媳妇得了四十亩旱田,这旱田将军大人只收三成地租,恐怕王小哥要富裕起来了!”

李植点了点头,又打量了地头的年轻人一眼。

那年轻人王雀不但懂得多,而且还耐心指导其他人,看上去是个好老师。

李植走上去说道:“王雀,你是哪里学来的这些种田本事?”

那王雀正在指导其他农民,却看到李植走上来问自己。他不知道李植是谁,只是不解地打量着李植。

“本官是范家庄参将李植!”

听到这话,旁边的农民反应过来了。不少人此前就见过穿官袍的李植,此时再见李植认出来了,赶紧跪在了地上。有人带头,其他人也跟着跪下,顿时呼啦啦跪了一片。

李植朝这些农民说道:“免礼!”便又朝王雀问道:“王雀,你哪里学来的种田本事?”

那王雀见李植反复问他,有些紧张说道:“小民识字,这些知识是从《王桢农书》、《齐民要术》和《氾胜之书》上面学来,再结合自己种田的实际,总结下来的。”

李植点了点头,说道:“按你的知识,这开荒后第一年最重要的是什么?”

王雀答道:“荒地贫瘠,开荒后第一年地力不足,关键在于肥田。不但要施好肥,而且要把陇上沟上的地力都用上方能有好收成。若是种得好,第一年冬小麦一石四斗也是能收的。”

听到王雀一石四斗的话,李植愣了愣,暗道这可比普通收成多四斗。如果把王雀作为管理人员指导其他人种田,十九万亩旱田每亩多四斗的话,那就是七万多石的粮食。光算李植收取的地租,也能多收二万多石的地租,等于让李植多赚四万多两银子。

当然,王雀也指导不了那么多人。他一个人分身乏术,能指导一百户就不错了。不过李植可以给他配人,最大限度提高王雀的指导范围。

李植问道:“王雀,你以前佃租的旱田能收多少粮食?”

“大人,若是寻常年份,我的田能收一石五斗粮食!还能种一季绿豆!”

李植转头看向周围的庄稼汉,问道:“这王雀说的是真的么?”

周围的庄稼汉纷纷答道:“将军,王雀说得没错,我们以前在宝坻都是看着他种的田。本来他家佃租的是十几亩薄田,给他种了五年后那田肥的不得了。”

“王雀说的是真的,我和他一个村的,他种的地就是比我们能多收几斗!”

李植点了点头,大声说道:“王雀,我看你不要种田了,你来我的幕府做农事厅的指导员,每个月月钱六两。这指导员每日在田头奔波,我就不管你饭了。我让你带领十个手下,专门教其他人怎么种好田!你愿意么?”

虽然雇佣十个手下需要花费李植一年四百两银子,但比起农业增产的收入,这点银子就不显得多了。只要范家庄和静海县的农民的亩产提高一斗,李植就能增加一万两银子的地租收入。

李植准备让王雀先试一年,确实有效来年再扩大队伍。而且第一年王雀指导农民时候农民也不会太相信,需要多费些口舌。等第一年收成出来了,他的指导被证明确实有用,第二年才能真正大规模指导农民。

所以李植第一年只给王雀配十个人。

王雀愣了愣,看着李植有些呆,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六两月钱一年可以拿七十二两银子。王雀再会种田,收入也有限,一年哪里能赚到七十二两银子?李植一下子给他这么好的事情做,还管十个人,让他有种跃入龙门的感觉。好久,他才大声说道:“大人,愿意的,我愿意的!”

李植说道:“好,我回头就给你雇十个识字机灵的人来,作为幕府农事厅办事员,听你指挥。今年范家庄和静海县冬小麦的丰收,就靠你了!如果经你指导的农户收成好,我给你奖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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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植准备将一些有用的传统装备配置到部队中。

先是铁蒺藜,铁蒺藜是一种军用的铁质尖刺的撒布障碍物,一般用生铁铸成。成品有四根伸出的铁刺,长数寸。不管铁蒺藜如何着地,总有一根刺朝上,刺尖如草本植物“蒺藜”,因此得来这个名字。

李植准备做的铁蒺藜每根刺长二厘米,铺在地上如一片针芒。在地上铺设一些铁蒺藜后,敌人根本没法近身。敌人想要靠近必须慢慢清理地上的铁蒺藜,清理完才能冲阵,这就给李植的手更多的射击时间。

主意打定,李植就让铁匠们开始。如今李植用镗**膛制管,一个工匠七天就能生产一把,五百工匠一个月能生产两千多把,完全能满足李植士兵的需求。现在李植除了让士兵人手一把外,还有库存四千把。再生产库存已经是浪费了,李植四月份就让铁匠们停止了生产,如今这些铁匠刚好可以来生产铁蒺藜。

铁蒺藜很小,铁匠们一天能铸造一百个。每个铁蒺藜中间还有个孔,每五个串成一串方便铺设和收起。李植计划让一个士兵携带二十串,打仗时候往阵前一铺,让阵前的二十米变成敌人的地狱。

可以想象清军或者流贼在李植的阵前被铁蒺藜拦住,进退不得,不断在射击中倒下的情况。

除了铁蒺藜,李植还造了一辆望杆车。

望杆车是一辆大型战车,上面设置高大的望杆,望杆足足有十五米。这望杆上面有一个瞭望手的木板椅子,让瞭望手可以爬上去坐着,不断观察战场的情况。李植给瞭望手装备望远镜,让瞭望手可以观察周围的情况。

车子造好后,李植在范家庄附近试了试,现瞭望手在望杆上可以看到方圆十几里内的全部情况,可以大大地弥补斥候被压制时候的侦查能力,十分的实用。

第二百二十二章 外科医生

李植决定为自己的虎贲师配备一些医生。

战地医生对一支军队来说是十分重要的,医生能够救治受了创伤的士兵,直接决定了伤员的生死。如果一支部队有好的医护人员,士兵就不会那么畏惧受伤,这将直接提高战场上士兵的士气和战力。

部队需要的医生主要是外科医生。目前李植在天津并没有找到好的外科医生,虎贲师在医护人员上也几乎是空白。对于千方百计提高虎贲师战斗力的李植来说,这一个短板是亟待弥补的。

李植没有学过医,没法自己培养外科医生。但李植知道不少现代医学的知识,相信可以凭借这些知识升级这个时代的医术,提高明代医生的能力。

李植多方打听,得知在京城有不少优秀外科医生。尤其是京城城南柳条巷子里有一位外科名医叫做申余吉,善用针刀之法,能正骨会消脓,活人无数。李植暗道这便是自己需要的外科医生了,便带着银票上门拜访。

李植带着仪仗打着旗牌进了京城,找到了柳条巷子。到了那里打听了一阵,找到了申余吉的医馆。那医馆不大,也就是一个寻常院子,外面挂着一个迎风招展的“外”字招牌。

李植送上名帖,过一会便有一个郎中打扮的年轻人出来迎接。看到李植穿着二品官袍,打着旗牌,那年轻人倒也不紧张,只施了一礼,便淡淡朝李植说道:“官爷里面请。”

李植见那年轻人的沉稳,就知道这申余吉确实是个名医,恐怕救治过不少当官的,所以他的学生弟子见到自己的官服仪仗才这么淡定。李植点了点头,迈步走进了申家医馆。

到了里面一看,那院子里有不少学生弟子。有一间厢房里围着二、三十个年轻人,李植拿眼睛往那厢房里一看,看到几个年轻人正拿着刀在一具尸体上解剖研究。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也站在那尸体旁边,正在指导年轻人用刀。

李植走进申家的大堂等待了几分钟。那个解剖的中年人弃了那尸体走了进来,在热水盆里用肥皂洗了洗手,上来朝李植作揖行礼。

“外科郎中申余吉见过将军!”

这些医生能救人性命,身上自然有一种傲气,见了李植都不愿意跪拜。李植和他分宾主坐下,说了几句客套话,李植就说明了来意。

“申先生可曾想过离开京城,到别处行医救人?”

申余吉愣了愣,问道:“为何要离开京城?”

李植说道:“若是别处更需要申先生这样的良医,申医生又何必守着京城?”

申余吉抚须说道:“将军的意思,是让申某随将军到天津去了?”

李植点头说道:“正是如此!”

“恕申某拒绝!京城人口繁密,才是我辈施展医术的福地。”

李植说道:“我愿意给先生每年一百两的供奉,足够先生研究方剂之用。”

申余吉摇了摇头,说道:“这不是银子的问题,若是病号太少,我和弟子的医术就得不到施展,医术就没有进益,必将落入末等。给我再多银子,我也不愿去!”

李植愣了愣,暗道这名医还真视金钱为粪土。想了想,李植说道:“先生若愿意随我去天津,过几年我为先生求个官来做,做个千户官,如何?”

申余吉笑了笑,摇头说道:“多谢将军好意,恕申某拒绝。”

又说了一阵,那申余吉咬死不肯离开京城。李植无奈,只能起身告辞。

但李植正失望地走到医馆门口,却看到一群市民拿着棍子锤子朝这边冲了过来。那些市民一边跑着一边叫嚷:

“糟蹋人伦的申余吉,把尸身交出来!”

“剖窥人体,伤天害理!”

看到这些暴民,两边街坊的邻居们都赶紧关上了店门,生怕惹火上身。申余吉医馆门口的小厮也赶紧退进了院子里,啪一声把院子门关上了。

那些暴民围着申家的院子,大声吆喝着。围了一会见申家不肯开门,暴民们便开始踢踏院子门,想把大门踢开。

李植好奇心起,走上去站在一边看着。看了一会,李植走上前问道:“你们为什么踢踏申家的院门?”

那些暴民看李植穿着二品官袍,对视了一眼,纷纷跪下去说道:“大人明鉴,这申家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们才不得不上门来追讨尸身!”

“怎么伤天害理了?”

“我等族中有一贫寒子弟中风死了,申余吉用银子诱惑这死者的贪财老父,把这死者的尸身买来解剖。那死者好好的一个良家子弟,死后竟不能下葬,要忍受这千刀万剐粉身碎骨之罪,岂不是伤天害理?”

听到这话,李植明白了,原来刚才在余家院子里看到的那一具尸体是余家偷偷买来的,现在死人的族人不愿意把尸体给余家的弟子解剖,找上门来了。

李植正在那里思考,却看到余家的院门打开了,那个迎接自己进门的年轻人走了出来,拱手朝暴民们说道:“诸位街坊,这尸身不是偷来的抢来的,是我们用银子买来的,你们如何这般上门寻仇?”

那些死者族人大声说道:“我们凑了钱还给你,你们把尸身交出来,以后再不要做这伤天害理的勾当!”

那个年轻人听到这话脸色一变,犹豫道:“这”

李植笑了笑,朝那个年轻人说道:“你们很缺解剖用的尸体么?”

那个年轻人脸上一红,拱手说道:“不瞒大人,我们做外科的不了解人体结构不行。但这解剖用尸身实在难以买到,这半年来这是买来的唯一一具!家师视为宝贝”

“尸身很有用么?”

“自然有用,我们做外科的,全靠解剖人体了解病理构造,说是基本靠这个提高医术都不为过。”

李植笑了笑,拱手朝那些死者族人说道:“大家不要急,我进去和申郎中交涉,保证他把尸身还给你们!”

死者族人齐声答道:“全凭大人做主!”

那个年轻人听到李植的话,脸色一变,说道:“大人何必插这一杠?管这闲事?”

李植说道:“走,去见你师父,我有好事跟他说。”

走到申家正堂,一看到申余吉,李植就开门见山说道:“申先生,你何必在京城为了个把解剖用尸体苦苦寻觅。我带兵打仗,每年擒斩的敌寇以千计,不知道有多少尸身供你解剖研究,你随我到天津去吧!”

第二百二十三章 醍醐灌顶的医生

申余吉愣了愣,问道:“此话当真?”

李植说道:“现在是没有的。但是每年我都要打仗,一打起仗来不知道要杀多少奴寇,到时候小山一样的尸体给你摆弄。”

申余吉想了想,点头说道:“如果我的每个弟子每年都可以独立解剖四、五具尸身的话,收获远大于现在这样在一边看着。如今我在京城这里半年也搞不到一具尸身。既然你打起仗来就有奴寇的尸身,我自然愿意随你出征做随军大夫!”

“不过我不愿日日待在天津的范家庄。我每月坐诊扎范家庄三天,其他时间都回京城出诊。如果你要出征杀敌,我再随你大军行动。”顿了顿,申余吉又说道:“如果你的范家庄要坐诊医生,我可以派两个学生长期坐诊范家庄。”

李植要的只是随军军医,并不强求要申余吉常驻范家庄,闻言大喜过望。

“好,便如此操作!”

李植当场许诺让申余吉在范家庄免费使用一套豪华别墅做诊所。并许诺每年再给申余吉一百两银子做供奉金,作为感谢申余吉及其二十多弟子愿意随军出征的回报。

申余吉见李植这么大方,更加没有顾虑,便收拾出一套医疗用具,带着几个差不多出师了的弟子去范家庄开新诊所了。

李植十分重视申余吉,这个名医不仅可以救治士兵,也可以为范家庄的百姓们看病,提高范家庄的医疗卫生水平。李植在京城等了几天,等申余吉把行李打包好叫好搬家马车了,这才和申余吉一起回范家庄。

走在回范家庄的路上,李植和申余吉并马前行,李植朝申余吉说道:“申先生知道血液是什么用处么?”

“血液是五谷化成,取其精微化生而为血,循环不止。”

李植摇头说道:“先生错了!血不是五谷化成,血是骨髓造的液体,通过心脏的鼓动在全身循环,从血管里流向全身,把氧气和营养送到全身。再流回心脏,带走二氧化碳和代谢产物。人体的所有器官,都依赖血液的循环。”

申余吉愣了愣,问道:“血是骨髓所造?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道理。那何谓氧气?何谓二氧化碳?”

李植说道:“空气中的一种成分,称为氧气。另一种成分,称为二氧化碳。氧气能和营养物质合在一起释放出能量,供给人体器官所需。氧气在人体组织中和营养物质合在一起释放出能量后,就变成了二氧化碳,也就是废气,通过血液循环排出体外!”

那申余吉解剖了不少尸体,对血液循环有自己的见解。此时听到李植的话,一时竟觉得十分有道理,隐隐有醍醐灌顶的感觉。

李植侃侃说道:“心脏就是鼓动血液循环的,如果心脏一停,全身的氧气和营养供应就停了,人就死了。所以心脏不可以受伤受创!”

申余吉拱手朝李植说道:“将军高才!将军所说虽然和医书上不同,但申某听了却觉得也别有一番道理。我做将军的随军郎中,受益匪浅!”

李植看着这个大明的外科医生,暗道自己知道的还多着呢。等以后自己把后世医学原理性的知识全部讲给这个申余吉听,这个申余吉的医术肯定可以提高不少,到时候自己就有一个越这个时代水平的军医了。

而且申余吉的弟子们也可以培养培养,以后可以让这些弟子常驻范家庄做医生。

李植说得兴起,又问道:“先生可知道什么是免疫系统?什么是细菌?什么是病毒?”

申余吉眼睛一亮,拱手说道:“学生愿闻其详!”

李植雇佣了申余吉后,申余吉就在范家庄城西开了一家外科诊所,每个月坐诊几天为范家庄的百姓看病。申余吉的名气很大,天津的一些缙绅都听说过他的名字,专门从天津赶到范家庄求诊的不在少数。

有了申余吉和他的徒弟们,范家庄才算有了可以看病的大夫。

前年战鞑子时候受伤的一些伤员都十分感慨,都感慨可惜没有早遇上申余吉,否则让他们伤残的大创伤都可以治好。

而在李植用后世的医学知识指导下,申余吉的医术还在渐渐提高。申余吉每日一看完病人就带着学徒到官厅里找李植,和李植请教各种医学问题,俨然把自己当成了李植的学生。他的几个学徒更是对侃侃谈论后世生物学医学知识的李植惊为天人,每天都要问十几个问题才罢休。

听李植说了几天后,申余吉连京城都不舍得回去了。李植虽然不懂得怎么做手术怎么治疗各种疾病,但对生物学,对医学原理是研究过的,肚子里可以倒出来的东西很多。

“将军大人微言大义,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医书!”

李植笑了笑,暗道把这个申余吉和他的几个徒弟培养出来以后,是不是让他们做老师,开个医学院培养更多的医生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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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李植在屋里处理公文。李植这些年抽空练了练毛笔字,渐渐习惯了用毛笔写字和繁体字,如今已经能处理公文了。李兴等人都看到李植经常练字,以为他是抽空自学了读书写字,倒是对李植能处理公文没什么吃惊的。

毕竟李植让他们吃惊的地方太多了,他们对李植的能力出一般人这件事情已经麻木了。

做了参将以后,天津西路的各种军事公文都需要李植处理,虽然西路不大,只有三个守备,但这些公文每天也要占用李植一、两个小时的时间。李植琢磨着是不是要在幕府里设置几个幕僚职位,帮自己处理公文。

崔合的弟弟崔昌武倒是个好人选。他是崔合的弟弟,政治上可靠。能力上他是个童生,处理一般的公文没有问题。不过他家庭富裕,又有希望继续读书下去中秀才,不知道愿意不愿意放弃功名之路到自己的幕府里做个幕僚。

李植一边琢磨着一边给公文盖章,好不容易处理完公文。李植刚站起来在屋里走了几步,便看到家丁汇报说郑福来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 养鸡场和电

李植点头让郑福进来。

半晌,管饮食部的郑福带着一个干瘦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郑福是李植的表兄,是李植大姨的儿子,长得胖胖的很好说话。崇祯七年他就投奔李植。

这郑福嘴巴很馋,喜欢吃肉,李植前年起干脆让他做饮食部的总管,规定做饮食部的总管一顿饭可以吃八两肉,也就是足足半斤,让郑福每天吃个饱。郑福当总管后管得还可以,都没有什么逾矩。

郑福和李植是亲戚,礼仪上就从简了,拱手朝李植做了一个揖就算行礼了。那干瘦的中年人比较紧张,进来就趴在地上行了跪礼,听到李植说免礼才爬起来。

“大人,我带这个汉子来,是给你推荐一个养鸡的人才哩!”

李植愣了愣,暗道这倒是个急缺的人才。

李植如今养着一万五千多人,都是三餐有肉的待遇。现在李植开了养猪场,有了两万佃农,猪肉和粮食李植都可以自给了,把价格都控制住了。但是每天早上配餐的鸡蛋,李植还要从外部采购。一天一万五千多只鸡蛋,也是不小的一笔开销。

原先市场上一斤鸡蛋大概只要一分七厘银子。但鸡蛋运输不方便,随着范家庄的需求不断提高,附近的鸡蛋价格水涨船高,如今涨到两分银子一斤了。一斤鸡蛋大概是十二个,每天李植花在早餐鸡蛋上的银子就要二十多两,一个月下来要八百两银子。

而且随着范家庄人口的增加,这附近的鸡蛋价格有继续上涨的趋势。想节约些银子,李植必须自己建个养鸡场。

李植好奇地看了看郑福身边的中年人,问道:“你会养鸡?”

那个中年人躬身说道:“小民养了二十几年鸡了,小民一个人散养了五百多只草鸡取蛋,每天能得四百多个鸡蛋!”

李植问道:“你是怎么散养的?”

“小民的草鸡每天早上赶到旱地上面的草场上吃虫子,吃草籽,吃嫩草。当然也要喂精料,每天喂三次粮食做精料,其他时间都让鸡自己找食。小民这样养的鸡极少生病,产蛋多,又省钱。”

“小民算过,小民这样的养鸡法,每喂三斤粮食就能产出两斤鸡蛋。”

李植点了点头,说道:“我雇你做养鸡场的经理,招募四十个人养两万多只草鸡取蛋。作为经理,每个月给你五两银子月钱,如何?养鸡场在偏僻草场上,不方便提供饭食,我就不给你们三餐有荤的伙食了。”

那中年人点头说道:“小民愿意为将军大人做事。”

李植点了点头,暗道又节约了一项开支的银子。

说干就干,李植在范家庄南面的干旱的荒地上划出一片养鸡草场,草场方圆八公里。鸡舍十五平方米一个,每个鸡舍中养鸡一百二十只,一共建立了两百个鸡舍。每五个鸡舍聚集在一起,占据近两平方公里的草场。雇佣的四十个工人每人管理五个鸡舍,负责喂料和清扫鸡舍。

建好了鸡舍后,李植的养鸡工人们就四出购买鸡苗。相信这两万多只鸡开始产蛋后,市场上的鸡蛋价格会降到原先的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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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植决定把电带到大明。

电的原理是很简单的,用线圈在两个磁铁中切割磁力线,线圈中就会产生电流。电动机的明虽然远远晚于蒸汽机,但是电动机的原理和制造难度都比蒸汽机简单的多。与其说是十七世纪的技术水平不能现电的存在,不如说是人类探索的区域还没有偶然地进入到这一领域。

但是对于从充满电的后世穿越到大明的李植来说,在十七世纪明电是很容易的事情。

李植决定先做出一个实验性的电机出来。

要做电机,先要把铜拉成丝。这并没有什么难度,稍微有些手艺的铜匠都会做。李植在天津卫城中找到一个老铜匠。那老铜匠是做帽子上的铜饰的,天天拉铜丝。他直接将铜锭加热退火,用一个简易拉丝机拉出长长的铜丝出来。

得到了铜丝后要把铜丝变成外部绝缘的电线。想要得到实用的电流必须使用圈数足够的线圈,如果铜线和铜线之间没有绝缘体,就等于只有一圈铜线,出了的电流就微乎其微,毫无意义了。

橡胶这年头没有。虽然棉布麻布都是绝缘体,但是这两种布料都容易从空气中吸水。一吸水后,这些布料就导电了。

李植最后只能用丝布做绝缘体。丝布虽然薄,但是不吸水,绝缘效果很好,在不高的电压下也不会被击穿。虽然价格昂贵了一些,但对于李植的实验性电机来说还是可以承受的。

李植买来一匹杭缎,剪成长条,一点一点包裹住铜丝。然后李植把这些包裹着丝布的铜丝电线卷成直径一米的线圈,足足卷了一百圈。

接下来就是建立磁场了,这也好办。李植托做纯碱生意的薛员外,依靠它走南闯北的阅历,在京城买到了两块大磁铁,用马车运到了天津来。李植铸造了一个铁架子把两块大磁铁固定在彼此对面,形成了一个磁场。

最后李植把线圈装到一个轴承上面,将线圈在两块大磁铁中转动,就能在线圈中生成电流了。

李植找来一个铜,在里面装满了饱和的食盐水,然后把线圈两边碰触的电线伸进水桶里。

一在磁场中摇动线圈,水桶里的两根电线就冒出了无数气泡。显然,线圈中产生了电流,分解了氯化钠溶液。在阳极生成的是氯气,阴极生成的是氢气。

李植从屋外找来一个家丁,让家丁继续摇动线圈,自己去阳极闻了闻,确实闻到了刺鼻的氯气味道。

看到水桶里啾啾冒出的氯气,摇线圈的家丁一肚子惊讶,讪讪说道:“将军大人,你这是变法术啊?”

李植笑了笑,让家丁持续转动磁场中的线圈,直到那刺鼻的味道不再冒出为止。没有氯气分解出,意味着氯化钠已经全部变成氢氧化钠了,电解设备开始电解出氧气出来了。

李植要检验一下生产出来的溶液是不是氢氧化钠,就把那一桶电解生成的溶液和油脂一起加热,果然看到一层肥皂浮在了水面上。

李植的试验性电机,圆满成功。

第二百二十五章 李兴成亲

七月十五,李兴成亲了。

成亲的对象是天津城城东的举人齐朝柊家的千金,齐萱。

齐朝柊家不算什么豪门,只是靠着自己的举人身份,在天津城外有几百亩田地。但齐家的女儿却生得十分貌美。据说李兴是在春游踏青时候看到了外出的齐萱,从此便念念不忘,不娶到此女誓不罢休。

李植长兄为父,替李兴找了媒婆去说亲。李植如今在天津西路权势极大,在天津人人皆知。李兴作为李植唯一的弟弟,身份水涨船高。加上李兴本身就是正四品卫指挥佥事,年轻有为前途远大,齐家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这一门亲事。

得知齐家同意嫁女,李兴一直处于兴奋状态,直到成亲的这一天也没有缓下来。

成亲这天,李兴的二叔李道为李兴做司仪,站在李兴的豪华别墅门口欢迎到访的宾客们。

先到来的是李植的岳父崔文定。作为李植的岳父,崔文定倚靠李植的肥皂生意赚了不少钱,如今也算是大商贾了。他对李植这女婿十分满意,对李植的弟弟李兴也十分喜欢作为井边坊的老街坊,他可以说是看着李兴长大的,自然不能错过李兴的婚礼。

他带着儿子崔昌武骑马从卫城一路赶过来,生怕来晚了,结果却第一个到达。一路上范家庄的富裕让他十分感慨,看如今范家庄的繁荣,谁能想到四年前这里还是一个贫穷的屯堡?

二叔李道倒是和崔文定不熟,寒暄了几句就把崔文定迎了进去。崔文定在别墅二楼找到李兴,握着李兴的手说道:“好,李兴,这下成亲了就不一样了。再过几年,寻个卫指挥使当当?”

李兴笑道:“托崔相公的吉言了!”

崔文定看着李兴,心里感慨。曾几何时,这李家还是井边坊的破落户,十分贫穷。想不到几年过来,李家已经鱼跃龙门不可一世。如今李植官居二品,在天津官场横扫八方,连巡抚都不敢惹他。就连李植的弟弟,也是四品武官。

自己把女儿嫁个李植结下的这一门亲事,当真是自己此生最大的神来之笔。以后李家再达,自己崔家也能跟着分润光芒。

崔文定后面,各个宾客6续到达,有齐家的亲戚们,更有范家庄的大小官员们。

钟峰也在赴宴的客人之中。他的年龄和李植差不多,今年也有二十二岁了,却忙着带兵训练一直没有成亲。如今看到比自己小两岁的李兴都成家了,钟峰也有些着急起来。

见钟峰一个人来赴宴,二叔李道笑道:“光棍钟峰!你来啦?”

钟峰眼睛一翻说道:“你别小看我,过几个月我就要成亲了!”

李道笑道:“媳妇找好了?”

钟峰脖子一缩,讪讪说道:“就这几个月找,一定找得到!”

李道哈哈大笑,说道:“进去喝酒吧,沾点我侄子的喜气,说不定就找到媳妇了!”

钟峰被李道嘲笑了一通,讪讪地走进了李兴的别墅。看到李兴,钟峰啐道:“二将军好手段,抢在我前面成亲了!”

李兴笑道:“你动作太慢了!咱等不及了!”

钟峰摇了摇脑袋,有点悻悻。他一时没兴致和宾客们闲聊,一个人大咧咧坐在大厅角落。他端着茶杯喝着茶,在人群里用眼光一扫,却看到一个漂亮的身影。一个漂亮女孩跟在父母后面,亦步亦趋,长得娇滴滴的十分动人。钟峰看了一下,挪开眼睛,又忍不住转回眼睛多看了一眼,最后干脆盯着那女孩看了起来。

那女孩看见钟峰盯着他看,皱了皱眉头,躲到父母身后去了。

钟峰看那女孩的父亲,原来是李植二爷爷李有盛的儿子,李植的表叔。

钟峰坐在角落里,心里痒了起来,暗道这倒是一门好亲事。他趁女孩父母走开的一会儿,咳嗽了一声,鼓起勇气走上去。走到女孩面前,钟峰已经紧张地动作有些僵硬,作揖问道:“敢问小姐姓甚名何?仙乡何处?芳龄几多?是否婚嫁?”

那女孩瞪了钟峰一眼,脸上有些红,说道:“小女子唤作李芷!”

说完这句话,女孩便跑到人群里,跟到她爹后面去了。

钟峰见女孩答了自己的话,乐得呵呵傻笑,高兴地看着女孩的身影。

客人来得越来越多,大家聚在别墅大厅说笑,让那大厅显得有些拥挤。李道又让李兴的仆人把二楼房间打开,让客人们在房间里休息等待。

过了一会,二叔李道眼尖,看到李植的仪仗过来,扯着嗓子大吼了一声:“将军大人到!”

听到这话,大厅里房间里坐着的宾客们都站了起来,迎接龙虎将军的到来。

李植笑着走进别墅,冲朝自己行礼的众人说道:“免礼免礼,不要客气,今天来的都是我李家的贵客!”

众人这才坐回了位置,又各自聊了起来。

过了一会,李老四也带着礼物走了进来。一进门,他就看到了李兴媳妇齐萱的妹妹,齐薇。

那是个落落大方,美丽端庄的少女。

李老四装着若无其事地走到齐薇身边,拿眼角斜着看齐薇,却还是被齐薇现。齐薇捂嘴笑了笑,一溜烟跑开了。

李老四在人群里转了转,又若无其事地走到齐薇身边,然后装作第一眼看到齐薇,十分诧异的样子问道:“这是哪家的小姐?”

齐薇指了指不远处坐着的父亲,大声说道:“我是新娘的妹妹齐薇!”

李老四看了看齐薇,暗道这齐家养的女儿都这么漂亮啊,点头说道:“小姐芳龄几何?可有说好人家?”

齐薇眼睛一转,叉腰说道:“这些话,你要去问我爹爹了!”说完这话,齐薇就大摇大摆地走开了,坐到了他爹爹身边,神气地把下巴微微抬着。

李老四看了看齐薇的父亲,觉得那中年人长得十分英俊,难怪生得女儿一个个这么漂亮。

李老四琢磨了一阵,走到了李植身边,笑着问道:“东家,你在那里请到的好媒婆,我如今也想用一用?”

第二百二十六章 万胜

没多久,李植就听到消息,说李老四和钟峰都说媒成功,订下了婚事!

李植暗自叫好。看来是李兴的带头示范作用起得好,让自己手下的光棍们都着急了。如今这些军官订下了婚事,以后带兵打仗也就更沉稳了。这是个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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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底,李植把一万两千虎贲师全部开到校场,检验训练成果。

如今李植有一万多士兵,他依旧把这些士兵分为四个团,每个团下辖六个营,也就是每个团三千人。

二月份招募了四千新兵后,李植把新兵编入单独的新兵班,这样方便于新兵班统一管理,做基础的训练。李植又把新兵班和老兵班在排一级混编,这样有利于老兵向新兵们传授经验,提高新兵们的战斗力。

新兵们白天苦练队列、射击和行军,晚上则在营房里休息。上过战场的老兵们白天的训练相对轻松,尚有余力,所以晚上都去李植设置的学校学识字。到如今,老兵们已经认识不少字了。

八千识字的士兵,在这个时代是从未有过的一支武装力量。

李植目前装备了两千骑兵:这些骑兵是由选锋团一千五百名老兵,和抽调的其他团五百名入伍三年老兵组成的。这些老兵练了三、四年的搏斗,马上格斗本领已经十分精熟,可以和其他明军的家丁媲美。而且李植还给他们装备了步枪,手铳,让他们在短兵相交之前可以完成两次射击,让他们可以击败几倍于自己的敌人。

这些骑兵,由选锋团副团长薛三库率领。

李植还在选锋团内武装了两个营的炮兵。这些炮兵七人操作一门六磅炮,一千人共装备一百四十门火炮。选锋营原先就有五百老炮手,新增的这五百炮兵抽调的也都是经历过厮杀的老兵。经过半年的训练,新增的五百炮兵们都已经能熟练的操作火炮。

一千名炮兵也装备了手铳。如果敌人冲到炮兵跟前,炮兵可以用手铳击毙敌人。装备了手铳的炮兵不再惧怕敌人的贴身格斗,士气更加高昂。

这些炮兵,由选锋团第二副团长吕虎率领。吕虎是李植第一批招募的家丁,说起来是李植家的远房亲戚。他因为资历老逐渐升为军官,因为作战勇猛治军严格,麾下部队战斗力很强。李植最终把它提拔为副团长,成为负责一千炮兵的高级军团。

八月二十三日,新兵入营也已经半年,虎贲师在校场向他们的将军,李植,展示他们的训练成果。

先是列队入场,士兵们排着整齐的队列,齐步走,以连为单位从校场的西边进入校场。入场时候士兵排的是五排纵队,走到指定位置时候队伍向左转,站到校场前排停下来。一万二千士兵整齐入场,没有一个人走错掉链子。

接下来是四个团轮流展示转换阵型。三个团走出校场,留一个团在校场上演示:随着校场中间的令旗招展,连长们不断调整命令,让各连的队伍不断变换队伍厚度有时候变成三排纵队,和其他连站成一条长线。有时候变成五排深度的队伍,和其他连队一起组成方阵。方阵四个面都站有五排战士,没有侧面和后部给敌人骑兵冲击。还有时候组成五排纵队、或者四排深度的圆阵,总之按照作战时候的具体要求不断变化阵型。

新兵和老兵都训练了很久的队列,组织阵型时候非常熟练。

看到士兵们训练有素地排出各种阵型,李植站在校场前面的高台上,点了点头。

接着展示齐射。

选锋团两千骑兵模拟敌人冲阵,骑马朝表演齐射的部队冲去,在荒芜的地面上踏出雷声一样的滚滚马蹄声。各个团士兵们在骑兵的压力面前,冷静地完成装弹动作。

打开火门,咬开定装火药尾部装火药,关上火门,用通条清理枪膛,咬开定装火药头部,往枪膛中装颗粒火药,用通条压实颗粒火药,将锥形子弹装入枪膛,用通条压入子弹。

装完子弹后,士兵们在排长的命令下挪动队伍,对着天空开枪。

射击完的士兵立即往右挪动一步,转身往后面走去,走到队伍后面再一次装弹上膛。而第二排的士兵快走到射位置,对天空齐射。

四个团都圆满地完成了齐射,除了一个新兵有些紧张,射击完后退时候撞倒了后面的另一个新兵外,九千步枪手没有其他人出纰漏。

李植对新兵的表现很满意,说道:“不错,练得不错!”

郑开成笑道:“这些士兵每天练六个时辰,整整练了半年,就是个傻子也练熟了!”

李植笑着点了点头。

接着是检验打靶命中率。九千步兵和两千骑兵开到打靶场,每人打靶三。打了两个时辰的靶子,最后汇报出来的成绩是:老兵两百米上对人形靶的上靶率是九成九,新兵上靶率九成七。

士兵们打靶命中率接近百分之百,在战场上即便有些紧张,打两百米的目标七、八成命中率也还是有的。这样的精度,足以让虎贲师傲视这个时代的其他军队了。

李植的新兵每天打靶十,每三个月就要把一把步枪练到报废,需要回炉重造。老兵们练得少一点,但一年也要打废一把步枪。这烧的不是步枪,烧的是银子。这个时代的其他部队,哪个有这样的训练强度?

虎贲师的强悍,是一枪一枪练出来的。

最后是展示火炮射击:一百四十门火炮在火炮试射场上一字排开,朝四百米外的目标射击。在铳规、铳尺和矩度仪的帮助下,炮兵们第一次射击只偏离目标几米,第二次射击全部命中直径五米的圆形目标区域。

炮手们还展示了极霰弹射击在敌人冲到近前时候,炮手们就不冷却炮管了,也不把炮车推回原位,更不用铳规之类的仪器瞄准,只七人合作最快度装填火药,对准冲到近前的敌人集群进行霰弹射击。李植站在火炮后面估了估,在这样的极射击条件下,六磅炮十七、八秒就能射击一轮霰弹。

如果敌人的骑兵冲阵的话,十七、八秒只能冲锋两百米。也就是说李植的火炮极状态下可以给敌人冲阵的骑兵两次霰弹打击。

霰弹一打大片,一次冲锋被霰弹打两轮是非常可怕的。

李植对新兵老兵的训练成果很满意,大声说道:“练得不错。”

中军鼓声响起,象征着师长李植对士兵们的鼓励!

一万两千士兵受到鼓舞,大声喊道:“万胜!”

第二百二十七章 兵灾再起

崇祯十一年九月二十二日,京畿兵灾再起!清军集兵十万,浩浩荡荡再次入寇京畿。

京畿的百姓,又遭受了一次家破人亡的兵灾之苦。

清军分二路:以睿亲王多尔衮为奉命大将军,统左翼兵,贝勒豪格、阿巴泰为副将;贝勒岳托为扬武大将军,统右翼兵,贝勒杜度为副将。两路清军分道伐明,从墙子岭、青山口越过长城杀入京畿。

明蓟辽总督吴阿衡、总兵鲁宗文力战不敌,战败而死。总兵吴国俊、监军太监郑希诏逃走。清军遂长驱直入,兵屯于京郊顺义县牛栏山。

天子朱由检接到消息,无比震惊,下令京师戒严。其后,朱由检再下旨诏宣大总督卢象升及总兵杨国柱、王朴、虎大威及总兵以下率诸军入卫。

九月二十五日,朱由检在乾清宫召见兵部尚书杨嗣昌,讨论局势。

朱由检很信任杨嗣昌,可以说是倚为干城。

杨嗣昌去年提出四正六隅十面张网灭贼之策,如今已经取得了效果。去年八月,熊文灿率领李植大败六家流贼联军,斩近四万,浮尸十里。三月,总督洪承畴令曹变蛟与贺人龙率兵在洮州大败李自成,李自成率残军逃入山中,潜伏不敢出。四月初熊文灿率左良玉、黄得功再败罗汝才。四月中旬,数次被熊文灿击败的张献忠托总兵陈洪范求情于熊文灿,求得一条生路,于谷县投降。

杨嗣昌上任兵部尚书一年来,虽然增加了田赋加重了农民负担,但也沉重地打击了流贼,让平贼的形势一片大好。朱由检很自得于自己用人的眼光,对杨嗣昌更加倚重。

杨嗣昌听到朱由检的召唤,快马赶到了皇城外,一路小跑进了乾清宫。进了乾清宫,他一看见朱由检,就大礼匍匐在地,喊道:“杨嗣昌拜见圣上!”

朱由检说道:“杨卿请起!赐座!”

杨嗣昌这才恭恭敬敬地站起来,拿半个屁股坐在太监搬过来的椅子上。他前倾着身子,一副随时听天子训导的模样。

他的这种姿态让朱由检很舒服,这杨嗣昌就是和其他的文官不一样。他不但能够任事,而且忠心耿耿,是个值得大用的人才。

崇祯初年时候,朱由检就曾经大用杨嗣昌的父亲杨鹤,杨鹤当时力主招抚流贼,结果流贼时降时叛,最后杨鹤被充军戍边。没想到过了几年,朱由检又现杨鹤的儿子杨嗣昌人才了得,其才足以平定天下。

此时清军入关,情势危及,朱由检也不和杨嗣昌客套了,上来就问道:“如今东奴再次入寇,杨卿以为该当如何?”

杨嗣昌看了看天子的脸色,恭敬说道:“臣以为,如今流贼之患,正若顽疾于腹心。东奴之祸,譬如急症于肩臂。肩臂虽重要,但腹心之祸更加可怕,一日不治愈,便有气血干枯流尽之险!”

朱由检问道:“杨卿的意思是?”

杨嗣昌看了看天子,说道:“攘外必先安内,臣提议当先和东奴款和,歼灭流贼后,再回来对付东奴。”

听到杨嗣昌的话,朱由检愣了愣,一时陷入沉吟。

见天子沉吟不语,站在一边的内侍太监高起潜上来说道:“皇爷,如今我大明内外两线作战,兵力捉衿见肘。刚打了流贼,东奴又来。刚逼退东奴,流贼又起来了。如今之计,只有先和东奴议和,把流贼先剿灭了,才能把兵力抽回来,回过头来打败东奴。”

朱由检看了看高起潜,没想到这个内臣也提议议款。

然而和东奴议款,内外难度极大。

在大明朝,和外敌议和从来就是道德上无法通过的政策。从成祖起,大明朝以天子守国门,直接将国都置于燕赵百战之地,从未有对胡虏言款的国策。如果朱由检准备和满清议和,能不能成两说,朱由检先要面对朝中百官的攻击。

崇祯初年,袁崇焕私下和东奴议款,击斩毛文龙,最后就被朱由检凌迟处死。朱由检既然摆出了死战东奴的架势,现在又怎么能转头议和?

但议和如果成功,收获实在太大了。

朱由检忍不住思索:如果议和成功,如今的形势会变成怎样?朝廷可以专心剿灭流贼,再不需要在蓟辽宣大布置重兵防范清军。只需要一年的时间,九边的精兵就能把苟延残喘的流贼杀个干净。

想到这里,朱由检抿了抿嘴唇,有些被议和成功的前景吸引。

然而,和东奴议和,还要东奴同意。东奴会提出什么条件尚不可知。如果自己提出议和而东奴提出的条件太过苛刻,到时候朝中百官一定会直接攻击自己这个天子。

想到这里,朱由检看了一眼杨嗣昌。

莫不如,把议和议款的事情交给杨嗣昌私底下去做。如果做成了,自己事后表彰一下杨嗣昌便可。如果做砸了,责任全在杨嗣昌身上,百官们不会攻击自己。

朱由检吸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杨嗣昌问道:“圣上?如何?”

朱由检看了杨嗣昌一眼,淡淡说道:“说不清!”

杨嗣昌愣了愣,又追问了一句:“圣上,可否议和?”

朱由检再次含含糊糊地答道:“说不清!”

杨嗣昌不敢再问。他是个极聪明的人,沉吟片刻,立刻明白了天子的意思。天子的意思,是让自己私下操作,做好了才禀报他。

杨嗣昌站了起来,大声说道:“臣明白了,臣告退!”

在朱由检满意的目光中,杨嗣昌退出了乾清宫。

送走了杨嗣昌,朱由检看着乾清宫上“敬天法祖”的匾额,叹了口气。这大明的天子,做起来当真是不容易。所谓敬天法祖,不知道列祖列宗是不是也遇到过议和这样不能明说的事情?遇到自己这样的困境,列祖列宗会如何处理?

不过朱由检很快想到了天津,得意的用手在御案上敲了一下我朱由检还有一张王牌。

“王承恩!”

王承恩小跑着上来,说道:“奴才在!”

“李植所部兵马,修整得也够久了!”朱由检大声说道:“传旨下去,让范家庄参将李植率兵入卫,到京城来勤王!归入兵部尚书卢象升麾下听命!”

第二百二十八章 杀尽胡儿方罢手

九月二十七日,天子圣旨和兵部三百里加急行文到达范家庄:清军入塞军情紧急,急调李植部赴易州,听兵部尚书,总督天下援兵,赐尚方宝剑的卢象升调遣,抵抗入塞的清军。

清军大兵压境,李植不敢怠慢,立即行动起来调动兵马,准备往易州去。

九月二十八日清晨,李植忙着收拾行李时候,崔合抱着儿子李欢坐在一边看着,看着看着竟哭了起来。

李植赶紧抱住崔合,笑道:“不哭,崔合不哭!”

崔合抽泣说道:“怎么又要调你到外地打仗啊?打输了怎么办啊?”

李植笑道:“不会打输的,你夫君是多厉害的人,怎么会打输?”

崔合擦了一把眼泪说道:“万一呢?清军那么多,你只有一万人。而且清兵那么凶,要是冲到你的军阵里,要死好多人的!”想了想,崔合哭得越厉害起来,说道:“前年打鞑子,去年去打流贼,今年又要打鞑子!每年都要打仗,就不能好好过一年的太平日子!”

“倾巢之下,岂有完卵?”李植帮崔合擦着眼泪,说道:“不怕,我见好就收,要是打不过,我就带兵逃回范家庄好不好!”

崔合眼睛一亮,说道:“说好了,要是情况不对就逃回来!”

李植点了点头,说道:“放心,你夫君要救国的,不会死在战场上的。”

崔合这才不再哭泣,呆呆地看着李植收拾行李。

李植简单收拾好行李,家丁们走了进来,帮李植把行李往官厅外的马车上搬去。崔合抱着儿子跟在李植身后,也亦步亦趋地跟到了官厅门口,一肚子的委屈。

官厅门口,母亲郑氏已经带着丫鬟站在了那里,看见李植,说道:“我儿,在战场上可千万小心,莫被刀剑伤了!”

李植笑道:“母亲放心!我会小心的。”

兵部征调李植的消息已经传开,官厅门口此时站满了围观的百姓。看到李植翻身上马,人群里爆出一片欢呼声。

“杀鞑子去了!”

“将军是东奴的克星!”

“将军这次一定把鞑子杀个片甲不留!”

被李植安排在范家庄留守的李兴走上来说道:“大哥,若鞑子攻打范家庄怎么办?”

李植这次带出去一万兵马,还留两千多士兵留守范家庄,由李兴统帅。留守范家庄的士兵是从选锋团之外的其他三个团抽出来的老兵,加上二百多辅兵和一百多炮兵,范家庄有守兵二千四百。范家庄城外沟壑遍地陷阱密布,就算清军率大军来攻,这些兵马守住范家庄十天应该没有问题。

李植说道:“切记,若是鞑子五千人以上攻城,便快马报告给我,我一定率兵回援。”

李兴说道:“好,我知道了!”

李植朝围观群中拱手一礼,策马朝城南骑去。骑到半路,等在路上的外科医生申余吉带着二十多个徒弟也骑了过来。申余吉这次随军出征做军医,不过他显然还不太习惯骑马,在马上抓着缰绳显得十分紧张。

李植拱手朝申余吉说道:“这次出征,就要麻烦申先生和诸位弟子了!”

申余吉说道:“在天津三个月,申某从将军身上学到的知识太多,当真是醍醐灌顶。全靠将军的指点,申某在医术上才算是入门了。想起来,以前的申某当真是一个乡间蒙童!将军可谓是申某的再造恩师,麻烦一点算什么?”

李植笑了笑,带领一行人往范家庄城南军营那边行去。

走到城南,军营中的士兵和临时雇佣的辎重民夫早已经排好队伍,一见到李植来就列队前进,汇入李植的队伍。一万名士兵背着行囊扛着,雄赳赳地跟在李植身后。他们带着三千辎重民夫,押着三千辆辎重车和一百四十辆炮车,浩浩荡荡地随着李植往南门行去。

到了南门,现城门里外已经挤满了给李植送行的百姓。百姓们手捧米酒、井水为李植送行。

“将军,此次为我等百姓多杀几个鞑子!”

“把鞑子赶出塞外去!”

“让鞑子有来无回!”

给兄弟或儿子送行的百姓密密麻麻挤在了城门外,这些士兵的亲属们或意气风,或期待满满,或忧心忡忡。他们不能走进士兵队列里,只不停地挥着手,远远地目送着兄弟儿子上战场。

申余吉看着送行的百姓,喟然吸了一口气,突然唱起了红巾军的军歌:“望神州,百姓苦,千里沃土皆荒芜。看天下,尽胡虏,天道残缺匹夫补。好男儿,别父母,只为苍生不为主。手持钢刀九十九,杀尽胡儿方罢手。”

李植哈哈大笑,说道:“好歌,唱得好,杀尽胡儿方罢手!”

李植大手一挥,喊道:“出征!”

中军号角响起,一万兵马放出了斥候,列着整齐的队形朝易州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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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六日,李植派往易州的使者传来消息:卢象升已经率领宣大、山西兵马入卫京师,让李植直接往京城去。李植便弃了易州,往京城行去。

靠近京城,便感觉到一股大战将临的肃杀气氛。清军显然已经攻到了京城郊野。很多村庄被清军掠夺过了,人畜都被掠走,荒芜无人。一些谷仓、房屋被清军放火烧过,只剩下一片残垣断壁。

京郊两年内两次遭受鞑子掠夺,残破不堪。

李植放出一千斥候,仔细打探附近的清军军情,希望能从没有清军的地区插进去,和卢象升大军汇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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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锋团第三营第四连第一排排长华彰带着一个排的三十名士兵躲藏在一座小山上,躲在山头的灌木丛里,用望远镜观察着周围的敌情。

华彰这次带兵深入到了通州河西,进入到清军大营五十里外刺探清军的兵马布置。小山头周围已经是清军的控制区了,时不时有小股清军驰骋来回。那些清军都是一两百人一股,华彰的一个排三十人打不过,只能躲在山头上窥视。

华彰用望远镜看了一会,骂到:“贼亡八,鞑子来了这么多人啊!”

一个班长在旁边说道:“我怕鞑子来了五万人?”

另一个班长说道:“五万人有这气势?我看有十万鞑子!”

第二百二十九章 停马

众人正在那里议论,却看到远处又来了一队鞑子。华彰在望远镜里看清楚了,那队鞑子由一个身着重甲的分得拨什库率领,有一百五十人左右。这些鞑子全部骑着马,有三十几个人还一人双马,看上去十分精锐。这群鞑子从北面过来,走到华彰所在的小山上突然停了下来。

那分得拨什库似乎是现了什么,吆喝了几声,派了十个单马的步甲上小山上来搜查了。

华彰猛地大喊一声:“被现了!走!逃了!”

他大声吆喝让士兵们骑上马逃跑,然后自己也跳上了战马,策马往南面逃去。其他的士兵们见排长带头,一个个往南面逃去。

山下的鞑子见山上果然有明军,大声吆喝着,策动军马追了过来。马蹄滚滚,扬起烟尘无数。三十个选锋团士兵和一百多鞑子在京郊的大地上追逐起来。

选锋团的斥候都是一人双马,骑一段时间马没力气了就可以换马。而且他们骑的全部是经过筛选的优良战马,耐力远强于一般的驮马,骑得飞快。而那些清兵中有不少辅兵和跟役,一百多人中只有一半人骑着战马,剩下一半人骑的只能算驮马,追不上选锋团士兵的快马。

追了十里路,鞑子的队伍已经脱节:六十多个骑着战马的马甲和步甲冲在前面,在选锋团侦察兵一里多外咬着。骑着驮马的辅兵和跟役则落在了队伍后面,距离前面的精锐已经有二里多远。

华彰回头看着脱节的鞑子,眼睛一亮。他放慢了马,大声喊道:“停马!战斗!”

奔跑中的士兵们愣了愣,不知道排长为什么又不逃了。但几个班长都是经年的老兵了,知道服从命令。他们策马在四周收拢散兵,大声吆喝着:“停马战斗!”

在班长的吆喝声中,三十名选锋团老兵停了马,渐渐聚在了华彰身边。他们取下背上的步枪,开始装弹上膛,准备迎接鞑子马甲步甲兵的冲击。

他们不仅给步枪上了膛,就连腰带上别着的手铳他们也装好了子弹火药,随时可以拔出来射击。

第一班班长看着三百米外气势汹汹的鞑子马甲步甲,想了想说道:“排长高明!这六十多个马甲步甲和后面的辅兵脱节了,正好给我们排枪打死!”

华彰点了点头,说道:“举枪瞄准!”

三十多名老兵在马背上举起了步枪,朝冲过来的六十多鞑子瞄准。

鞑子士兵见明军一人双马跑得飞快,本以为追不上了,没想到明军却停了下来。鞑子们大喜过望,举着角弓冲了上来。

距离三百米,二百五十米,二百米,鞑子进入了步枪射程,华彰瞄准了那个身着重甲的分得拨什库,大吼一声:“射击!”

三十一把步枪喷出了火舌,将三十一子弹朝两百米外的满清骑兵身上倾泻过去。那些前排的清军步甲兵像是撞到了一堵墙上,纷纷摔倒。他们身上冒出了血花,内脏被子弹搅碎,再没有力气抓住缰绳,倒在了马下。

他们倒在地上的尸体变成了一片障碍物,绊倒了后面的两匹战马。

十二个双层铠甲的马甲兵也中弹了,但是子弹射穿镶铁片绵甲和锁子甲后动能减弱,并没有给他们造成大的伤害。那个身穿三层重甲的分得拨什库也被华彰打中了,但米尼弹并没有破开他的三层盔甲,只是让他在马背上顿了一下。

鞑子猛遭重击,愣了愣神,在十一名倒地步甲身边停马犹豫了一阵。然而那个分得拨什库还是不愿意放过这三十个明军,大声喊道:“明军的火器只能射一次,冲上去用弓箭射死他们。”

剩下的五十名鞑子士兵受到领的鼓舞,抛下地上的步甲尸体,继续朝两百米外的选锋团士兵冲去。

鞑子冲过来的这一会儿,选锋团的骑兵们最快度装膛上弹,要抢在鞑子士兵冲到面前之前装好子弹。

这些选锋团老兵都是练了四年的老兵了,把步枪摸得熟透了,只用十六、七秒就装好了子弹。等鞑子冲到六十米外,选锋团的士兵不等华彰下令,就自由朝压过来的鞑子士兵射击了。

六十米的距离上,选锋团士兵的命中率惊人,十能中九。而且使用颗粒火药的米尼弹在六十米上杀伤力极大,即便是双层盔甲、三层盔甲也防不住。三十一名选锋团士兵噼哩啪啦地射完了一次子弹,又把二十多个鞑子士兵打死在冲锋的半路上。

鞑子们一下子被打懵了,这三十个明军的火力怎么这么猛?两层盔甲都拦不住他们的子弹?短短一会儿明军已经打死了近四十名勇士,这是哪里来的强军?六十多名鞑子步甲马甲冲阵,转眼间就只剩下二十多人。

不等鞑子反应过来,选锋团的斥候们开始冲锋了。他们驰马朝鞑子冲了上去,在冲刺中拔出了腰带上的手铳。

“杀奴!”

鞑子士兵见明军士兵们勇猛地冲了上来,慌张中拉起弓箭,往冲上来的选锋团士兵身上射去。

清兵一边冲锋一边射出来的弓箭没什么准头,二十多枚箭中只有五、六枚射中了选锋团的士兵。而且选锋团士兵们穿着锁子甲,即便被射中,弓箭破开选锋团锁子甲后也不会射入身体很深。只要不被射中要害,清兵的弓箭就不会对士兵造成太大创伤。

只有两名选锋团士兵失去了战斗力:其中一个士兵被鞑子的弓箭射进了左胸,射破了心脏,倒在了马下。还有一个士兵被射中了面部,剧痛中匍匐在马背上,算是重伤,完全失去了战斗力。

两边对马冲刺,距离转眼就被拉到二十米,鞑子还没来得及射出第二箭,选锋团的士兵就用手铳开火了。

只听到一片噼哩啪啦的声音响起,剩余的二十多个清军士兵一下子几乎被全灭。手铳在二十米上的破甲能力是十分强悍的,无论穿几层盔甲都会被一枪打穿。大概有十六、七个清军士兵倒在了血泊中,包括那个三层重甲的分得拨什库,也惨叫一声倒在了马下。

最后只有六个后排的清军士兵还活着。这六个清军士兵目睹六十多人的马甲步甲队伍被这支明军全灭,此时又被三十个选锋团老兵围着,已经彻底丧胆,再不敢搏杀,一个个不管不顾地往外面逃去。

华彰指挥士兵们给步枪装弹,对着逃跑的六个清军射击。六个清兵逃到一百多米上,身子猛地一顿,被三十杆步枪打成了马蜂窝。

只用了半盏茶的时间,六十多名清军主力就全部被打死。一里外的清军辅兵跟役见风头不对,调转马头往来路逃去,没有进入战斗就逃了。

华彰让士兵们救治受箭伤的几个士兵。虽然鞑子的弓箭有马粪毒,但如果受伤不深的话,只要及时拔出箭矢不让箭毒在皮肉里持续扩散,就不会造成重伤。

这一场小规模战斗,华彰的手下以一死一重伤的代价,歼灭了六十三名鞑子马甲步甲兵。虽然损失了两名兄弟,但不小的战功还是让华彰十分兴奋。

华彰跳下马在倒地不起的鞑子士兵中搜索,抓到了七个受伤的活口。华彰大喜过望:得了活口,就有了清军的情报。8

第二百三十章 尚方宝剑

李植的斥候在京郊战了一场,带回来几个活口。李植将这些伤员拷问一番后,得到了清军的兵力情报。依靠这些情报,李植率领部队避开了大股清军,率军从南面插入了京城。

十月六日,李植找到了驻守在京城永定门外的官兵援军大营。

那勤王援军大营兵马极多,绵延数里,大营外明军哨骑密布,防守得十分严密。李植几次和前来盘查的哨骑核实身份,才带着一万兵马接近了大营。

到了大营门口,李植让士兵和辎重队停在大营外面,自己骑马进了大营。

刚进大营,李植便看到卢象升的中军参将陈安迎了出来。那陈安带着李植派到卢象升这边的使者,骑马行到营寨门口迎接李植。

“龙虎将军一路辛苦了。”

李植见卢象升派出亲将迎接自己,十分惊喜。

李植拱手说道:“为国出力,不敢辞苦。陈将军亲自出来迎接李植,李植受**若惊。”

陈安哈哈大笑,带着李植往里骑。陈安是卢象升的亲将,在大营中地位然。若是一般的参将游击援军到达,卢象升都只派出千总迎接。其他各镇的兵马看见此时陈安亲自出来迎接李植,都好奇地打量了李植几眼,暗道这是哪里来的年轻大将?莫非是个总兵?

到了中军大营,陈安下马进去禀报,然后才走出来对李植说:“督臣已经在里面等待了,将军进去吧。”

李植拱手朝陈安施了一礼,跳下马背,大踏步走进了中军大帐。

帐篷中,卢象升身穿麻衣脚踩草鞋一身孝服,正在处理公文。此时卢象升正遭父丧,本应卸职丁忧,但崇祯帝令他夺情留任,所以他是穿着麻衣草履做督师。卢象升座位左右放着他的官衔旗牌:“兵部尚书”,“总督天下勤王兵马”,“赐尚方宝剑”。

一个家丁手捧一把宝剑坐在卢象升身后,正是御赐可以“先斩后奏”的尚方宝剑。

李植朝卢象升施了一礼,说道:“天津西路参将李植见过督臣大人!”

卢象升这才抬起头,看着李植,慢慢说道:“李植,你在天津西路开商税抄贪官,动静很大嘛?”

李植愣了愣,说道:“国家贫弱,缺兵少饷,李植不敢不铤而走险,为国搜罗钱财。”

卢象升说道:“然而他们都说你是个与民争利,迫害清流的奸臣。”

李植看了看卢象升,暗道这卢象升和东林人士走得很近,莫非要排挤自己?他说道:“督臣也要视李植为奸臣么?”

卢象升抚须笑了笑,说道:“那倒未必。虽然清流视你为敌寇,但在本督这里,只有能为国杀奴的忠臣,和不能为国杀奴的奸臣。你的兵马强盛,能上阵杀敌,本督是知道的!崇祯八年的汝州之战,本督便全赖你部兵马才能大胜。”

李植笑了笑,说道:“督臣明鉴!”

卢象升问道:“你这次带了多少兵马来?”

“末将带了一万兵马来,其中骑兵两千,炮兵一千,火铳手七千。”

卢象升抚须说道:“你一个参将,竟靠私产养了一万强军为国出力!殊为不易!”顿了顿,卢象升说道:“走,你带路,去看看你的兵马!”

卢象升放下公文,骑上他的爱马五明骥,带领总督仪仗随李植骑行到了军营外面。

李植的兵马正在军营外面“稍息”,站着整齐的队列,扛着护着火炮辎重。卢象升看到伫立在军营外面一动不动的虎贲师,看了好一会,这才感慨说道:“不动如山,果然有强军本色!你这一万兵马可抵两万他镇兵马!”

李植拱手说道:“督臣过奖了!”

卢象升又问道:“你有多少门大炮?”

“末将带了一百四十门大炮来。”

卢象升脸上一喜,兴奋地说道:“有你部此等强军,我们可以和东奴一决雌雄!李植,此战若胜,我保你调任一地升做总兵!”

“督臣在上,在下不愿意离开天津!”

卢象升好奇地看了看李植,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愿意离开天津,转口说道:“那某便保你做天津总兵!”

李植说道:“全凭督臣提携!”

卢象升满意地看着一动不动的虎贲师,点了点头。他想了想,大声说道:“李植,你兵马强盛,便到大营东面扎营吧。东奴若是来犯,你便是我大军的前锋!”

“末将遵命!”

卢象升又说道:“你的兵马一来,我和东奴的形势大不一样了,我很高兴。晚上你到中军大帐来,我设宴为你接风!”

“末将受**若惊!”

和卢象升说完话,李植就带着兵马去扎营了。李植扎营在军营东面靠近一条小河的地方,那里便于取水。李植让士兵在营寨周围挖了一圈壕沟陷阱,又让士兵到附近树林里伐木搭建鹿角拒马,忙了一天才把营寨扎下来。

到了晚上,李植赶到了卢象升的中军大帐,参加卢象升为自己设下的接风酒。

李植一走进帐篷,看到一个魁梧的中年将领身穿铁甲,背披大红披风,正站在那里和卢象升说话。他的身后,站着几个同样身着铠甲的将领,大概是这个中年将领的下属。

卢象升看到李植进来,说道:“龙虎将军来了!”

那个魁梧的中年将领转过身来,一双凌厉的眼睛上下打量了李植一番,笑着说道:“龙虎将军好年轻!”

李植看他的气势,就知道这肯定是个高阶武官,上去行礼说道:“末将是天津西路分守参将李植!”

那个魁梧的中年将领粗着嗓子说道:“某是宣府总兵杨国柱,素问龙虎将军的大名。听闻将军阵斩扬古利,大破张献忠,十分仰慕,今日才得一见!”

李植笑道:“镇朔将军缪赞了!”

杨国柱好奇问道:“听说龙虎将军用自己的产业养兵?”

“确实如此!”

杨国柱又问道:“你怎么打败张献忠罗汝才的?和我细细说说?”

那杨国柱对李植的战绩十分感兴趣,拉着李植问个不停,倒是让李植十分尴尬。李植暗道这么问下去,别被他把自己的米尼给问出来了。李植正在那里敷衍杨国柱,却听到帐外传来一声大喝。

“杨国柱!你和谁在说话。”

李植转头过去,看到一个矮壮的中年将领带着四个部将走进了帐内。那武将满脸的横肉,须戟张,一副猛将模样。

杨国柱扶着李植的胳臂,指着那个矮壮将领说道:“这个粗人是山西总兵官虎大威!”

说完这话,杨国柱大声说道:“虎大威,快来见今晚宴会的主角,天津参将李植!”

虎大威看了看李植,哼了一声,似乎是不满李植竟然这么年轻,粗声说道:“龙虎将军勇名广传,原来这么年轻!”

李植愣了愣,倒是不知道怎么回答这句话,半天憋了一句话出来。

“所以末将有许多要向虎总兵请教的地方。”

那虎大威见李植尴尬,哈哈大笑,说道:“自古英雄出少年,龙虎将军能在张献忠罗汝才面前砍下一万多颗级,本官是佩服的。”

“虎将军过奖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 激以忠义

虎大威和李植说了几句,就去和卢象升行礼了。

过了一会,宣府参将张岩走了进来。那张岩是个高瘦的汉子,一双细长眼睛十分有神,此时他穿着一身白漆鳞甲,披着猩红的大披风,十分精悍模样。他先上去拜了卢象升,然后卢象升便和他介绍道:“这位小将便是天津西路参将李植!”

张岩没想到卢象升这么重视李植,上来就和自己介绍李植,赶紧走到李植面前说道:“久闻李将军大名,今日才得一见!素闻将军年轻,想不到这么年轻。”

“张将军言过了,小将有什么名气?”

张岩认真说道:“李将军在范家庄阵斩扬古利,擒下一千多鞑子级,又在安庆大破张献忠罗汝才,名动天下,岂是无名之辈乎?天下武官,何人不知道将军?”

李植没想到自己真的出名了,心里高兴,说道:“张将军过奖了,小将还有许多要和张将军请教的地方!”

那张岩似乎也是个话不多的人,他呵呵笑了笑,便坐到了座位上,再不说话。

又过了一会,大同总兵王朴到了。那王朴是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汉子,长得颇为俊逸。他身上穿着一套精致华丽的明光铠,手上抱着一个雕工精湛的头盔,那头盔上竖着长长的锦鸡羽毛,十分好看。他走到卢象升面前拜了一礼,便听到卢象升向他介绍李植。

“这位小将便是范家庄参将李植!”

王朴笑了笑,走到李植面前拍了拍李植的肩膀,说道:“小兄弟,这次大战要靠你再立新功了!”

这王朴倒是个自来熟,一见面就和自己称兄道弟起来。李植点头说道:“要赖各位将军齐心协力,方能大胜!”

王朴哈哈大笑,一拳轻轻打在李植的胸脯上,点了点头,便回到他的座位上去了。

过了一会,其他武将6续到达,包括密云总兵唐通、蓟镇总兵白广恩、玉田总兵曹变蛟、山海关总兵马科、前屯卫总兵王廷臣。这些武将都是蓟辽的总兵,一个个都十分傲气。卢象升向他们介绍李植,他们都不屑于李植的年轻,有些悻悻的感觉,只是简单寒暄了几句。

最后李植算了一下,营帐中竟来了八个总兵。

人到齐了,接风宴就开始了。卢象升的亲兵给众将端出了米酒、羊肉、米饭。卢象升自己要守孝,案上只摆着米饭和清水。李植坐在众总兵、副将的下,参将的最上面,等卢象升宣布宴会开始。

卢象升看着帐内济济一堂的武将们,神色激动,大声说道:“朝中众官都说不可轻战,然此辈不知,两军相交有战法,无守法,更无避战之法。守则胆气皆丧,避则战战兢兢,终将一败涂地。如今我大军云集京郊,兵强马壮有六万人,又多是精悍正兵,可与鞑子一决死战分出雌雄!”

众将大声说道:

“督臣高见!”

“我等愿意死战!”

卢象升见众将都没有避战之心,激动地说道:“象升有孝在身,本是不祥之人。然天子召用,某不敢不以身报国,马革裹尸!我军如今身负家仇国恨,士气如虹,正是可用之时。来日我等给予东奴雷霆一击,必能一举破敌!”

帐中的将军们见卢象升慷慨激昂,都有几分受感动,眼中多了几分决然之色。比起其他心机深沉的总督巡抚,卢象升这样以忠义激人的总督确实有不同之处。

顿了顿,卢象升说道:“不过今我军刚刚集结,还有鞍马劳累之苦,我决定让诸军修整五天。五天后,我便率军于东奴决战。”

卢象升举起手中的水杯,大声说道:“象升守孝之身,不能饮酒,便用清水敬诸将一杯!”

诸将举起了酒杯,大声说道:“多谢督臣!”

卢象升一仰而尽喝完了杯中的清水,众将纷纷举起酒杯喝完了米酒。

卢象升看了看诸将,缓了缓情绪,慢慢说道:“今天的酒宴,也是为天津参将李植接风的酒宴。此次李植率领一万大军来援,尽是精锐强兵,不动如山!李植更有带来红夷大炮一百四十门。他的兵马一到,敌我形势顿时一变。”

听到卢象升说李植带了一万兵马来,在场的武将一个个都十分吃惊。这年头一个总兵也就几千营兵,一个参将拉出一万兵马确实有些惊世骇俗。一百四十门红夷大炮,就更加令人震惊了。除了李植,其他兵马合起来也没有这么多红夷大炮。众将互相对视了几眼,都看到了彼此眼里浓浓的惊讶。

这李植竟有这么多士兵大炮,难怪能在安庆大破张献忠。

众将上下打量着李植,暗道这李植怎么有钱养这么多士兵,还铸了那么多红夷大炮?

卢象升笑道:“李植,你一路从天津赶来,路上可太平?”

李植拱手说道:“京城南面奴骑甚多,末将的斥候还和奴骑打了一仗,斩五十六员奴骑,生擒七人!”

听到这话,大帐中的众将都惊讶地盯住了李植。

清军的斥候勇猛是众所周知的,明军的斥候一般都不敢招惹清军,一般见了清军斥候就跑,只能靠人数优势逼退清军斥候。像李植这样,凭几个斥候就能擒斩六十多清军的事情,众将还从未听说过。

众将看向李植的眼神有了几分怀疑,暗道这小将不会是杀良冒功吧?

卢象升抚须想了想,大声说道:“还抓了七个活的?带上来给本督看看!”

李植说道:“督臣稍候!”

此时钟峰、李老四和郑开成坐在李植身后,李植让郑开成去把鞑子俘虏带来。没一会,就有七个鞑子俘虏和五十六个鞑子级被抬到中军大帐中。

那五十六个鞑子级都用石灰硝好,擂在一起堆得高高的,每个脑袋后面都拖着一根细辫子。那七个鞑子活口中有五个被米尼弹打中了手脚,两个被马摔伤,此时身上都有伤,跪在中军大帐中时不时**几声。

卢象升看了看那几个留着辫子的鞑子,赞许地点了点头。其他的武将一看到地上这些精悍的鞑子战兵,也立刻相信了李植的话,看向李植的目光立即都不一样了。

这李植,真的擒斩了六十多个鞑子,其兵马当真是勇悍。有这样的强兵同行,此战胜算又多了几分。

卢象升问道:“东奴士兵,本督问你们,此次你们入寇京畿,除了主帅多尔衮还有哪些将领?”

卢象升身后的一个幕僚站出来,将卢象升的话翻译成满语。

地上的鞑子哼哼了几声,却不愿意答话。押在鞑子后面的选锋团士兵举起鞭子,啪一声抽在一个鞑子身上。那鞑子背上立即多了一道森森血痕,他害怕李植的士兵再抽他,匍匐在地上哇哇地说了一通。

卢象升的幕僚听了,翻译说道:“此次东奴以伪王多尔衮为奉命大将军,贝勒豪格、阿巴泰为副将;贝勒岳托为扬武大将军,贝勒杜度为副将。”

众将听到这话,恍然大悟。直到此时,他们才知道对面除了多尔衮,还有哪些鞑子领。

第二百三十二章 俘虏之功

卢象升又连问了那些俘虏十几个问题,这才放过他们,让李植的人把俘虏押下去了。

众将见总督从李植的俘虏那里套出话来,对李植的态度又多了一分认可。从这些低级士兵口中看似套不出机密情报,但也足以得到敌人的大致布置,兵力分布。更何况战局变化莫测,稍微失之毫厘就会差之千里。有时候一些看似无用的情报往往能改善将领的决策,左右战局。

审问完这些鞑子,卢象升意犹未尽,又说道:“龙虎将军计划怎么使用这些东奴俘虏?”

李植一听这话,就知道卢象升的意思了。他拱手说道:“总督若是想细细审问这些俘虏,末将晚上就把俘虏送到总督标军中。”

卢象升大喜过望,说道:“好!本督要从这些俘虏口中多套些情报出来!”

欣喜之余,卢象升举起水杯朝李植一举,说道:“龙虎将军治军大有不同,此次立下情报之功,本督以水代酒敬将军一杯!”顿了顿,卢象升说道:“等五日后大军和东奴交战,本督再一起为将军叙功!”

看到总督敬李植酒,其他的武将都十分羡慕。但谁让自己的兵马没有那本事抓几个鞑子来呢?众将对李植受到礼遇也是口服心服。

李植端起案上的米酒,一饮而尽。

接下来宴会就开始了,一众武将开始互相敬酒。当然受敬最多的还是李植。此时明朝烽火连天,以文御武的疆场规则渐渐瓦解,明军已经有军阀化的倾向,军中各镇最重实力。结交有实力的武官做朋友的话,在朝堂上说话都可以大声一些,出了差错被言官弹劾或者被巡抚总督惩罚时候如果有朋友救一本,也能化险为夷。

各个总兵听说李植的兵马强盛,又亲眼看到李植抓获的鞑子俘虏,都暗道这李植不同寻常,有了结交他的心思。虽然初见时候还对李植这么年轻有些悻悻,但看到李植抓到的俘虏以后,众人暗道这李植能自己所不能,也就接受李植少年英雄的事实了。

一时间,李植案前觥筹交错,总兵副将一个接一个地走过来,李植一口气喝了十几杯米酒。

一下子喝酒太快,李植觉得自己的脸红了。

总兵副将喝完,一群参将又走了过来,李植又喝了十几杯,当真有些吃不住。等那些游击再来敬,李植就让身后的郑开成等人为自己代饮了。

敬了一圈酒后,众将就开始享用酒肉了。那些武将大都是粗人,李植只看到一片狼吞虎咽的景象。

杨国柱一筷子一筷子地把肉往口中塞,歪着脑袋狠狠地咬着肉,仿佛是在和羊肉搏斗。那山西总兵官虎大威更是粗鲁,他嫌筷子不好用,直接用手抓肉吃,吃得一嘴一手的油。

众人的吃相中,以大同总兵王朴最好看。他用筷子夹着羊肉细嚼慢咽,吃得十分得体。偶尔端起酒杯喝一口酒,动作也十分潇洒。

卢象升毕竟是个文官,倒是比这些武夫斯文些。不过他饭量极大,竟一口气吃了三碗米饭,看得李植啧啧称奇。要知道军中饭碗很大,那三碗米饭抵得上民家的四碗饭。

吃完酒肉,李植就和总督告辞,回到了自己的军营中。李植先是让士兵把俘虏给总督送去,然后就沉沉地倒在坛子上,一下子就睡着了。

第二天天一亮,李植一起床就听到侦察兵来报。

“将军,鞑子的十万大军全部拔起营寨,往南面去了!”

李植愣了愣,暗道这鞑子怎么就走了。看来鞑子试探了一阵后,也没有一鼓而下攻破大明京城的信心。鞑子生活在辽东苦寒之地,人口物资缺乏,所渴望的只是在大明的京城外围烧杀抢掠,做些稳赚不赔的买卖。

李植感觉自己还是有些宿醉,摇了摇头,问道:“所有兵马全撤走了吗?”

侦察兵排长大声说道:“还余一千战兵,有一半是马甲,驻扎在城东五十里,似乎是准备跟着我大明军队,搜集我大明军队的情报!”

“好嚣张的清军,主力走了还敢留探子下来!”李植哼了一声,又问道:“那些鞑子一半都是马甲兵?”

侦察兵排长说道:“应该是,看不清楚。这些清兵人人有马十分嚣张,我们一靠近他们就集体冲上来追砍。我的骑兵排几次想接近看清楚都失败了。”

李植审问过那些活着的鞑子,知道此时清军已经改革了军制。清军不再以牛录为基本作战单位,而是把战兵都抽到了三大营中,由皇帝统一任命各营的军官。这三大营便是噶布什贤营、巴牙喇营和阿里哈哈营。

最精锐的是噶布什贤营,兵员由八旗满洲、八旗蒙古每个牛录选择勇武强悍者二人充任。其次是巴牙喇营,每牛录选取十人,选取的都是精锐的巴牙喇兵。最后是阿里哈哈营,每牛录选取四十人,选的都是骁勇的马甲兵。

而其他的步甲和辅兵,就跟随在阿里哈哈营马甲兵的后面作战。

这一千鞑子兵马有一半是马甲,看来就是阿里哈哈营下属的一支作战部队。

李植点了点头,朝传令兵喊道:“让钟峰带一千步枪手出来,随我出营吃掉这一千马甲!”

传令兵大喊得令,把李植的命令传了下去。没多久,钟峰就点好了兵马准备好了出征。李植穿着御赐的盔甲,骑在自己的枣红大马上,打着大旗,带领一千选锋团士兵往东面杀去。

往东行了四十里,李植便看到附近有不少清军哨骑。这些哨骑侦探到李植兵马掩杀过来,都往十几里外的军营中跑去,似乎是回去报信。但很快新的哨骑又从鞑子的营寨附近骑了出来,围着李植的军马打转。鞑子们似乎依旧很放松,不相信李植这一千明军敢袭击自己。

李植率兵一路往东走,一直逼到了清军营寨的五里内,清军才警觉起来。

清军吹响了号角,在营寨外摆出了作战队列。

李植用望远镜看了看清军的阵营,现清军果然人人有马。其中有一半清军骑的是高大的战马,大概就是马甲兵了。李植让钟峰的士兵上膛装弹,一点点朝这一股清军压过去。

清军在营寨外列好队,策马朝李植这边冲了过来。

第二百三十三章 对射

马蹄滚滚,清军的马军冲锋扬起阵阵烟尘,像是在炫耀武力,向李植的一千手冲过来。

李植让士兵们排成四列纵深的方阵方阵没有侧后,不会受到敌人骑兵从侧翼起的冲掠。士兵们训练过无数次组织方阵了,此时快调整,只用了一分钟就把队形改成了方阵。

李植又让士兵在阵前铺洒铁蒺藜,把阵前二十米都变成了无法进入的禁区。

李植的士兵刚洒完铁蒺藜,鞑子的马军已经冲到一里外。李植的士兵开始上膛装弹,准备战斗。

距离四百米,三百米,二百米,李植已经看清楚了鞑子马军的脸面,李植的手开火了。

正面第一排七十名手同时向鞑子开火,只听到一片噼哩啪啦的声响起,陷阵团的阵前冒出了一片烟雾。七十枚向两百米外的鞑子士兵射去,狠狠地射入了鞑子士兵的身体内。

一名鞑子马甲兵中弹了,破开了他身体最外面穿着的镶铁片绵甲,又破开了他里面穿着的锁子甲,刺入他的右腹。不过距离太远了,在破开两层盔甲后失去了动能,只刺入他身体一厘米就停了下来,他并没有受到重创。

他咬着牙,还坚持骑在马上冲阵。

一名中弹的鞑子步甲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他只穿了一层盔甲,刺破了他的镶铁片绵甲,钻进了他的血肉里,把他的肺部打成了一片血糊。这个步甲中弹后立即口吐鲜血,惨叫一声倒在了马下。

一名鞑子马甲的战马被击中,那战马剧痛下人立而起,把背上的马甲士兵摔在了地上。后面滚滚的军马洪流从这个马甲士兵身上踏过,立刻把他踩死,把他踩成了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只一次射击,就有三十名鞑子步甲被打死在马上。倒地的鞑子尸体阻挠了后面马军的冲锋,造成了一片小的混乱。

鞑子们没有想到会在这么远的距离上遭到火器打击,像是被人重捶了一拳,士气一滞。

不过鞑子并没有丧胆。领导这一千“阿里哈哈营”马军的“甲喇章京”躲在鞑子的身后,大声吆喝着,鼓舞着勇士们的士气。

鞑子马军鼓起勇气,继续朝前面冲过去。

距离一百六十米,第二排六十名手朝鞑子开火了。又是六十划破战场前的空隙,射入了鞑子的队伍里。鞑子的冲锋阵型前面一片人仰马翻,二十多个中弹的步甲像是被镰刀割下的稻子,扑通扑通地掉下了马。

他们的尸体变成了前进道路上的障碍物,绊倒了两匹后面的战马,又摔伤了两名马上的骑兵。

清军骑兵的士气动摇起来了。

这是哪里来的明军,这火铳齐射的火力怎么这么猛?前进短短三十步,已经有五十多名勇士丢下了性命。想冲到明军的阵前射箭,需要抛下多少尸体?

而且距离近了,是不是身穿两层重甲的马甲兵也会被这支明军的犀利火铳打死?

鞑子的骑兵投鼠忌器,有些畏缩起来。

鞑子的甲喇章京暗叫不好,他一把抢过身边号角手的号角,大声吹了起来。

听到中气十足的中军号角声,鞑子的骑兵们心神又稳固了一些。他们突然一起嚎叫起来,继续策马朝一百步外的明军冲了过去。

距离一百二十米,又是六十射了过来。

这个距离上,射击的精度已经非常高了。虽然达不到训练时候的九成九,但也有八、九成的命中率。而且在一百二十米上,即便是两层重甲的马甲士兵也防不住锥形米尼弹,米尼弹可以充分搅碎中弹者皮肉下面的内脏器官。

一名鞑子马甲被打在了左胸,血花猛地溅开,喷了他左边一个骑兵一脸。这个马甲只是**一声,就倒在了马下。

一个鞑子步甲被打中了肚子,他还没有感觉到自己中弹了,直到他觉得腹部好凉,这才现自己的肠子已经从伤口中露了出来。他看到这么大的伤口,就感觉到自己要死了,头一低,噗通一声倒下了马。后面的军马没有减,从他的胸口踩了过去,他一声不吭地死在了战场上。

六十破空而来,鞑子的前排骑兵像是撞上岸堤的海浪,猛地一滞。起码有五十个鞑子骑兵被打死。

这些被打下马的骑兵尸体变成了障碍物。冲阵骑兵的前排,又是一片混乱。

鞑子被陷阵团的火力打懵了。这是打仗?这简直是屠杀!短短十几息,清军已经在战场上丢下了一百多具尸体。骑兵们不再闷着头往前冲,他们慌张地看向了中军,看他们的甲喇章京是不是鸣金退兵。

但甲喇章京回应他们的,是一声继续冲锋的号角声。

前排的骑兵们脸色白,却又不敢擅退,只能咬牙继续往前面冲去。

距离明军九十米,又是一排排射来,鞑子的前排骑兵像是没有灵魂的沙袋,扑通扑通往地上倒去。

鞑子前仆后继,不管不顾地埋头往前冲,终于冲到了明军的五十步外。第一排六十多鞑子骑兵举起弓箭,朝五十步外的陷阵团射去。

一片箭雨划过天空,七个陷阵团士兵中箭,惨叫着倒在了地上。

不过回应鞑子的,是陷阵团正面士兵的第五次齐射。距离六十米,七十名陷阵团士兵再一次站到了射击位上,开火射击。

七十像是七十个死神,猛地射入六十米之外的鞑子队伍中。前排的鞑子骑兵像是被点名,一个接一个地倒在了马下。

和骑射的鞑子弓手比起来,手的命中率高多了。手想要瞄准某个目标的时候,只需要克服几斤的重量,使用者只需要瞄准并扣动扳机。而当你使用弓箭的时候,却要用力向后拉,保持十倍于手的力量。

更何况骑马冲阵时候上下颠簸,根本没法仔细瞄准,有个大概就射出去了。

前排骑射的鞑子骑兵和李植的陷阵团士兵对射的结果是,惨败。

第二百三十四章 国有虎臣

陷阵团火器犀利,命中率极高,前排的清军一个接一个地倒下。清军本想冲进陷阵团的队列中厮杀,冲到阵前却现阵前有铁蒺藜,无法突阵。几十匹战马莽撞地冲进了铁蒺藜组成的障碍区中,战马的马蹄立刻被地上的铁蒺藜尖刺刺伤。战马嘶鸣着倒在了地上,又被更多的铁蒺藜刺得浑身是洞,活活被刺死。

冲不上去,清军就只能在阵前射箭,但陷阵团的命中率远高于清军,清军这样对射显然是送死而已。

清军士气已经濒临崩溃了。这样一边倒的战斗,意志再坚强的军队也无法坚持。支撑清军的最后一股信念是绕到明军侧翼突阵,希望可以从侧翼打开缺口。前排的清军骑兵在陷阵团阵前六十米处调转马头,一边朝正面射了一轮箭,一边冲向陷阵团的两翼,希望从薄弱的侧翼冲垮这支强得可怕的明军。

清军像是被巨石分开的河水,朝陷阵团的两侧绕去。

然而在两边等待他们的,不是一冲就垮的薄弱侧翼,而是五百把等待多时的。几个排长大声下令,两侧各有七十把斜斜朝冲过来的骑兵齐射。冲向两侧的一百个骑兵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百四十把打得鲜血横飞血花四溅,被打死在马上。

排成方阵的陷阵团没有侧后方,没有弱点。

清军崩溃了。

无论后排的甲喇章京如何嘶吼,清军再也没人敢再往陷阵团的口上冲了。前排的骑兵慌不择路地往两边逃去,希望能逃下一条性命。后面的骑兵被突然让到了前排,顿时慌张起来,也往两侧逃去。最后面的骑兵则干脆调转马头往后逃。

侧翼的士兵齐射一轮之后几秒钟,鞑子已经完全崩溃,不再成军。

李植不放过这些逃跑的鞑子,下令士兵继续射击,又朝逃跑的鞑子射了三轮。又是一片人仰马翻,又有一百多鞑子士兵被射杀于马上。还活着的鞑子们丢盔弃甲,把旗帜仪仗全扔了,只闷着头策马狂奔。

半分钟后,原先趾高气扬的“阿里哈哈营”马军已经不存在,平原上只剩下狼奔豕突的清军溃兵。陷阵团阵前,清军的军旗丢了一地,到处都是清军士兵的尸体。失去了主人的清军战马或不安地立在战场上,或奋蹄逃跑,往远离战场的方向逃去。

三百名陷阵团的士兵四散开来,追逐无目的乱跑的清军战马,希望能多缴获几匹。抓捕到战马后,士兵们赶紧把受伤的陷阵团士兵用战马送回大营,让军医救治这些伤员。其他士兵则在战场上搜罗受伤的清军活口,并割下死透清军的级,剥下他们身上的盔甲。

忙了半个时辰,陷阵团才割完级。他们把级,盔甲、清军的旗帜和清军活口放在缴获的战马上,朝大营中凯旋归去。

这一场战斗,陷阵团有二十一人中了鞑子的弓箭,其中轻伤七人,重伤十人,阵亡四人。而清军则被陷阵团打死了四百零四人,被打伤落马被抓获的有四十一人。当然还有一些轻伤的鞑子逃走了,没有被陷阵团抓获。

凯旋的队伍走到一半,突然看到前面烟尘滚滚,大股的明军朝自己这边冲来。看那阵势,起码有一万人掩杀过来。

明军开到陷阵团跟前,看到满载而归的陷阵团,惊疑地停了下来。半响,明军中军中队伍分开,卢象身穿铠甲骑着他的五明骥,率领陈安、杨国柱和王朴排众而来。

李植赶紧上去迎接。

一看到李植,卢象升就责怪道:“龙虎将军怎么自顾自便出来攻打东奴了?让我大军好一阵追赶!”

看到李植,两个总兵也眉头微蹙,似乎是在责备李植的自作主张,让他们不得不支援。

李植笑了笑,拱手说道:“小股清军,不劳军门动手!末将已经将其击溃,生擒四十一人,斩四百零四级!”

卢象升愣了愣,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沉默了半响,他才问道:“你一千人马出来,这一会儿就已经把清军击溃?斩四百?”

后面的两个总兵也是面面相觑,一脸的不相信。

李植笑道:“如果带兵太多出来,清兵就逃了,一千人马杀这些东奴正好!”李植往后一指,大声说道:“督臣若是不信,到前面去看我的斩获!”

见李植言之凿凿,卢象升和几个总兵对视了几眼,便要去检验李植话里真假。卢象升不客气,“驾”地喊了一声,骑着大马冲到了李植阵中,去查看李植的斩获。

看到那四百多具鞑子级,染血的盔甲,**不止的鞑子伤兵,卢象升一下子竟呆住了。

杨国柱几个人跟了上来,看到李植的战果,一个个也愣在了那里。鞑子战力十分强悍,平日里明军如果能缴获几个级,巡抚总督都要书写上一笔上报天听。李植前几天杀了六十多鞑子斥候,已经让众将很吃惊了。如今轻松一战又缴获四百多,如何不让人心惊肉跳?

杨国柱看了看那些级,又看了看李植,一脸的难以置信。

大同总兵王朴用马鞭在空中打了个响鞭,大声说道:“督臣,大捷,大捷啊!这捷报上去,天子必有褒奖!”

卢象升看着那些鞑子级,一下子竟痴了,喃喃说道:“国有虎臣,社稷之福!”

老将杨国柱终于回过神来,惊喜地走向李植,拉着他的手问个不停,想知道他是怎么截杀这么多清军的。李植含糊其辞,一一敷衍过去。

众人兴奋了好一阵,这才率军和李植一起回程。卢象升特别礼遇李植,骑着爱马和李植并辔而行。

走了十几里,卢象升看了看李植,说道:“龙虎将军此次斩获四百多级,生擒四十一名东奴,这是大功。可否分润一些给其他诸将,以鼓诸将杀奴之心?”

李植一听这句话,暗道这卢象升又来了。

崇祯八年汝州大战,李植擒斩六千五百流贼,最后就被卢象升分给诸将,只给李植留下一千。

然而今日不比当初,如今的李植已经是盛名传九边的勇将,帐下有勇士一万多,实力远不是当初一个防守、操守可比。如今便是天子也知道李植的善战,总督巡抚之类的文官李植根本不害怕。

“军门,这些缴获都是末将的将士浴血厮杀所得,若是分润给他军,恐怕要寒了帐下军士的勇战之心!”

卢象升好言说道:“龙虎将军稍微分润一些,以鼓士气!”

李植摇头说道:“分不得!”

卢象升有些不喜,不再说话。此时大明的武官都已经军阀化,总督巡抚的控制力大大下降,卢象升已经不是崇祯八年时候那样说一不二的剿贼总理了。如今卢象升节制诸军也只能激以忠义,晓以大义。

李植不愿意分出级激励其他武将,卢象升也没有办法。

见卢象升失望模样,李植想了想,说道:“也罢!军门和杨总兵、王总兵二将率众来援我,也是一番情义,末将愿分出三十级级,给军门亲将陈安十级,给两位总兵各十级。”

卢象升吸了一口气,好久,他才说道:“龙虎将军识得事理,实在是三军之福!”

第二百三十五章 分兵

李植和卢象升大胜归来,整个援军大营震动。听说李植斩敌四百多,前去支援的卢象升也有斩获,其他军官们一阵羡慕嫉妒。他们只怪自己不是总督卢象升亲自带出来的宣大兵马,总督有好事没有叫上自己。

军官们都到中军大帐前看那堆在一起的鞑子级,啧啧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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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九日,天子在平台召见卢象升,商讨退敌方略。

步入平台,卢象升朝朱由检行了跪礼,便站了起来。朱由检看着卢象升身上的麻衣孝服,说道:“卢卿苦劳!”

卢象升说道:“为国效力,不敢言苦,只恨不能尽孝。”顿了顿,卢象升拱手说道:“前日我麾下李植、杨国柱等将在通州击溃清军一千,生擒四十一人,斩四百零四级!”

朱由检惊喜地看了看卢象升,点了点头,说道:“卢卿治军有方,此次退敌后朕必有重赏!”

想了想,朱由检转口问道:“如今东奴大炽,卢卿计划用何策退敌?”

卢象升昂然说道:“臣意主战!”

听到卢象升的话,朱由检脸色一变,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在大明,和外敌鏖战至死才是符合道德的原则。和外敌款和,那是说不出口的丢人事情。朱由检虽然私底下让杨嗣昌去和满清议和,但表面上是装作不知道这件事情的。但也不知道是谁把消息漏了出去,现在朝野上下都说天子有意和东奴议和,物议沸腾。

但百官都知道天子是偷偷做这事的,没有人当朱由检的面说破这一点。

但这卢象升却不同,他是个领兵打仗的硬骨头,一开口就说他主战。听到这话,朱由检便感觉卢象升是在面斥自己主降。

朱由检一下子有些恼火,这卢象升好大的架子!敢当面揭自己的短?但此时天子又不能因为这个事对卢象升怒,否则传出去更加丢人。到时候百官都会说,天子是想对东奴投降因此对主战的兵部尚书怒。

朱由检一下子被卢象升顶的下不了台,只能悻悻说道:“朝廷原未言抚,所谓抚,乃外廷之议。”

卢象升说完这句话,才意识到自己一不小心揭了天子的短了,不禁有些后悔。但话已经说出口,已经收不回了。他拱了拱手,没有说话。

朱由检已经无心再和卢象升说话了,叹了一口气,说道:“尚书去和杨阁老商议退敌方略吧!”

杨嗣昌原是兵部尚书,此时因为讨平流贼有功,已经进入内阁,但仍掌管兵部事情。朱由检暗道和清军议和是杨嗣昌的主意,凭什么让自己负责任?碰到卢象升这样上来就揭人短的硬骨头,让杨嗣昌去摆平。

一甩龙袍长袖,朱由检走回了乾清宫。

卢象升目送天子离开,这才退出平台,在东阁找到了掌管兵部事的杨嗣昌。

杨嗣昌看到卢象升,放下了手中的公文,上来说道:“建斗见过天子了?”

卢象升点头说道:“见过了!”

杨嗣昌说道:“如今奴势汹汹,来者不善,建斗有何退敌良策?”

卢象升看着杨嗣昌,淡然说道:“无甚良策,唯率军死战耳!”

杨嗣昌听到这话愣了愣,暗道这是在骂自己啊。现在朝廷上下都在背后骂杨嗣昌想投降,但那是背后骂,当面揭自己短的还是没有的。卢象升说他要率军死战,要做英雄,自己就是城下投降的奸臣么?

卢象升这句话不是骂自己不敢战么?这个卢象升,当真是个不识时务的匹夫!

杨嗣昌咬了咬牙,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

“你不要浪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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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十日,卢象升从京城退回来后,就和监军太监高起潜在大帐里讨论了一整天,争论得相当激烈。第二天一早,卢象升就把诸将召集到中军大帐中。

李植步入大帐,看到诸将都已经到了,站在两侧。卢象升和高起潜坐在上,表情不同。卢象升铁青着脸,仿佛受到打击。而高起潜则谈笑自若,和站在旁边的几个关宁军总兵说着话。

卢象升看到李植进来了,脸色才好看一些。

半晌,人都到齐了,卢象升说道:“我和监军商定了,两家分兵!从今日起,宣府、大同、山西和天津四路的兵马归我统帅。其他兵马,听从监军指挥。”

听到卢象升的话,众将都是一愣,面面相觑。

清军十万大军入关,气势汹汹。朝廷号令天下兵马勤王,目前也不过集兵六万而已,比鞑子的兵力弱小。如果再兵分两路,每路兵只有三万人,拿什么和鞑子死磕?一路三万人攻击十万鞑子?一旦被鞑子包围,那就是被全歼的下场。

众将都知道高起潜是力主避战的,兵力一分开,就等于高起潜分出去的三万兵马不参战了。剩下四路兵马三万人死磕十万鞑子,凶多吉少。

大同总兵王朴满心的焦急,站出来说道:“军门,兵贵合不贵分。合则强,分则弱。如今东奴马军强盛,一日可行军百里。我大军一分,极易被东奴各个击破!”

虎大威也站出来说道:“督臣,末将不赞同分兵!”

杨国柱也大声说道:“督臣,分兵不是良策,请三思!”

卢象升看着三个下属,叹了口气。

监军太监高起潜站了起来,说道:“事情已经说清楚了,蓟、辽、山东的兵马随我北上,在五十里外扎营!”

清军已经南下,高起潜却要往北面去扎营,这避战的态度十分明确。李植看着这个大太监,有些无语难道就坐视清军在中原随意攻城劫掠,不援不战?

说完这话,高起潜再不停留,往大帐外面走去。

被高起潜分出去的各镇兵马对视了一眼,纷纷走上前朝卢象升拱手说道:“督臣忠义无双,末将恨不能随督臣杀敌!”

“督臣和监军既然已经议定,我等只能遵命,告退了!”

“督臣保重!”

分出去的众将纷纷跟上高起潜,往帐外走去了。卢象升看着空了一半的中军大帐,沮丧地把腰一弯,驼着背坐在椅子上,说不出话来。

第二百三十六章 粮草

李植看见卢象升的沮丧模样,拱手问道:“督臣为何要和监军分军?”

卢象升没有了往日的神采,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杨嗣昌一心议和,怕我大胜立功后朝廷不愿意和议。所以分我兵,让我无法和东奴决战。”

李植愣了愣,暗道杨嗣昌怎么这么混账?一时竟不知道说些什么。其他几个将领前些天被卢象升鼓舞激励,正准备和鞑子一绝死战,此时被杨嗣昌一盆冷水淋头上,也十分失望。大家说了几句,就各自返营去了。

卢象升虽遇挫折,却不愿意就此蛰伏,依旧领军催战。又过了两天,卢象升让三万军马稍事修整后,就拔营往南面开去,追赶兵分八路的清军。卢象升认为虽然分了兵,但军中还有三万强军,遇到一、两路清军也可一战。

然而往南走了三天,就有更糟糕的消息传来军中粮草被断绝了。

卢象升召集众将到大帐中议事,商量这个令人沮丧的事情。

“如今杨嗣昌刁难,本该由京城的大军粮草已经中断五日,诸位以为该如何?”

听到卢象升的话,李植暗自心惊。卢象升这得罪了杨嗣昌,杨嗣昌这是把卢象升往死里整啊!先分兵,再断粮,先让主战的卢象升没法战胜清军,然后又把卢象升逼上绝路倘若卢象升带着没有粮草的三万兵马去死磕清军,必死无疑;如果卢象升不去和清军死磕,一个避敌畏战的死罪名头又跑不掉了。

而且,如果卢象升真的畏敌不战,那这次清军入寇的责任,就要安在“总督天下勤王兵马”的卢象升身上了。

大同总兵王朴拱手问道:“督臣,如今我军中还有几日的粮草?”

卢象升喟然说道:“只余五日粮草。”

王朴想了想,没有说话,退了下去。

山西总兵虎大威愤怒地哼了一声,骂到:“杨嗣昌如此刁难我们,还打什么仗?回山西去了!”

宣府总兵杨国柱摇了摇头,说道:“我们若是逃了,怕是要背上临阵脱逃的罪名!”

虎大威愤怒说道:“那怎么办,难道我们一群大活人,就活活被杨嗣昌玩死?与其饿死,不如去和清军拼了!”

杨国柱脸上阴晴不定,没有说话。

一支部队几个总兵,又怎么斗得过深得天子**信,执掌兵部的杨嗣昌。大营里的武将都没有办法,一个个全沉默下来,最后整个大帐十分安静,没一个人说话。

卢象升看了看大帐帐顶,长叹了一口气。

看来是走投无路了。

卢象升正在那里绝望,却听到一个声音说道:“督臣,末将有一个办法!”

卢象升赶紧循声看去,看到说话的原来是李植。

众将眼睛一亮,齐齐看向说话的李植,都要听他有什么办法。

卢象升脸上一喜,说道:“龙虎将军有什么计策,快说!”

李植看了看盯着自己的十几个将领,拱手说道:“末将拷问那些东奴斥候兵,知道东奴把抢劫来的粮草都集中在固安县。那里一处屯堡有粮草两万余石,只有守兵五千。不如我们大军杀过去,把这些粮草劫了?”

众人听到这话,都是吸了一口凉气。去抢清兵的粮草,怕是没有那么容易啊!清军的粮草肯定藏在攻打下来的堡垒里,有城墙保护。五千鞑子据险力守,明军没有个把月都打不下来这年头明军连和清军野地浪战都不敢,又怎么打得过守城的鞑子?

如果攻城精疲力尽之时清军回援,城内外的鞑子里外夹击,就是完败的局面。

何况现在军中只剩下五日粮草,攻城的时间也不够。

听到李植的建议,众人有些失望,暗道这也不是什么好计策。

“龙虎将军,这攻鞑子的坚城,恐怕没有半个月打不下来!”

“就怕攻了几日鞑子回援,我们被围在城下啊!”

“如今我大军只有五日粮草,怎么拿的下五千东奴把守的坚城?”

卢象升想了想,叹了一口气,也觉得五日之内自己是拿不下这些清军的粮草的。

见众人失望,李植拱手说道:“李植愿意率领本部一万人去,必在五日内拿下这些粮草!”

听到李植的话,众人一个个睁大了眼睛,上下打量起李植来。

这李植怎么这么自信,他不知道东奴士兵战力的强悍么?

卢象升诧异地看着李植,说道:“那里可是有五千守兵,据此又有一日路程,龙虎将军能在四日内就攻破清军堡垒?”

李植昂然说道:“李植自信能打破清军堡垒!”

卢象升想起李植军中的红夷大炮,脸上一喜,说道:“若能得到这两万多石粮草,则我大军三个月不会缺粮了。龙虎将军便去,我为你壮行!”

李植拱手说道:“不烦总督了,我这便率兵去了,若我得手了,总督便来固安和我汇合!”

李植回到虎贲师中,率领一万兵马别了大军,往京城南面的固安县行去。

固安县已经被清军攻陷,城中被鞑子洗掠一空,人畜全被带走,场面十分惨淡。鞑子派了三百辅兵杂役守在固安县城,并没有坚守城池的意思。不过李植也不去攻打已经没有库存粮食的固安县城,而是按照俘虏的供述,找到了清军屯粮的堡垒。

那是一个周长两里的屯堡,城墙高五、六米,只在南面开了一个城门。城外有各种陷阱坑洞,城内有五千守粮清军。看到李植的兵马杀过来,守粮的清军关了城门,死守在屯堡里不出来。

李植骑马围在城墙外跑了一圈,觉得城南的的陷阱拒马较少,决定从这里进攻这座屯堡。

李植的攻城方法,是式的,这个时代的鞑子从未见识过!

李植先要把城墙上的雉堞打掉。这些雉堞可以保护城墙上的清兵弓箭手,不打掉会让李植的部队受损。李植的一百四十门六磅炮在城外三百米处一字排开,朝城墙上的雉堞开火。

炮声一响,轰隆声不绝于耳,响彻几里。那一百多门大炮齐轰城墙的场景,把城墙上的清军看呆了。塞外苦寒之地来的这些鞑子,哪里见过这么多红夷大炮?

随着大炮的轰鸣,城墙上的雉堞纷纷化为虚有。

那些雉堞很薄,经不住大炮的轰炸,一中炮纷纷崩裂。李植的火炮打了一个上午,拔牙似的一炮炮打过去,把城墙南面的雉堞全部轰平了。守城的清军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火力?他们本想躲在雉堞后面躲避火炮,却往往被雉堞中炮后迸出的碎石头渣炸伤炸死。

城墙上根本无险可守,可鞑子又不舍得放弃城墙。放弃了城墙还怎么守城?最后鞑子抛下了两百多具尸体在城墙上,这才无奈地撤了下去。城南的城墙上最后空无一人,空留一地的滚石檑木。

破坏了城墙雉堞,李植就开始攻城了。

李植的兵马都是手,当然不能靠云梯强攻,那样根本无法体现的优势。李植让士兵到城外去伐木,做了五百台六米高的井栏。

那井栏六米宽四米长,底下装有轮子,可以逐渐推到城墙边上去。每个井栏上可以站三十多个士兵,手站在井栏上可以居高临下射击城墙上的清军士兵。

第二百三十七章 城墙

破坏了城墙上的雉堞,李植便让井栏靠了上去。士兵们推动井栏车轮,把井栏推到了城墙一百米外。

守城的鞑子见这边井栏靠上来了,知道再不反击城墙就要被虎贲师占领了,冲了上来。两百多个心有不甘的鞑子辅兵冲上城墙试图射箭。但是一百米的距离太远,鞑子的箭射不过来。而冲到城墙上射箭的他们无疑是百米外步枪手最好的靶子。

鞑子们本来上来射箭也只是阻吓虎贲师的井栏,却没想到虎贲师的火铳射程这么远。他们吓阻不成,却送掉了性命。

只听到一片噼哩啪啦的枪声响起,井栏上的步枪手们瞄准鞑子弓箭手开枪了。几百名步枪手轮番射击,几百子弹飞地朝城墙上射去,射进了鞑子们的身体里面。这些守城的鞑子大多是辅兵杂役,没穿铠甲,防不住虎贲师步兵的子弹。鞑子们的皮肤被子弹撕开,脆弱的身体器官被搅成了一团血水,两百个鞑子前仆后继地倒在了毫无遮障的城墙上,变成了一具具血流不止的尸体。

只有三十多个鞑子命大,没有被轮射的步枪手击中。他们慌不择路地从城墙上跳了下去,算是捡了一条命。

鞑子再不敢走上南城墙。屯堡南面的城墙,已经完全被虎贲师压制。

虎贲师的士兵们渐渐填平了城外的陷阱坑洞,井栏一点一点往城墙上靠过去。井栏有八米高,高于五米多的城墙。井栏靠近了城墙后,井栏上的步枪手就可以朝城墙后面的鞑子士兵射击了。井栏一点点靠上去,井栏上的士兵们不断射杀躲在城墙后面的鞑子辅兵。

现在井栏居高临下射击,就连城墙后面也不安全了。鞑子只能躲在屯堡中建筑物的后面,时不时冲出来射上一两箭。

但和七十米内命中率八、九成的步枪比来,他们的弓射准头就差多了。而且井栏上射击口上下都装有木制护栏,鞑子的弓箭除非准准射入射击口,否则根本伤不了井栏上的士兵。对射了几分钟后,井栏上的士兵只有几个人被鞑子弓箭射中,却打死了一百多个负隅顽抗的鞑子辅兵。

但还有两百多个鞑子步甲贴着城墙墙根站着,不愿意离去,要死守南城墙。这些鞑子步甲士气很坚韧,此时他们被城墙拦着,处在井栏的射击死角里,井栏上的步枪手也拿他们没办法。

对付这些决死不退的鞑子步甲,就只有依靠短兵相交了。手持手铳的两千选锋团骑兵跳下战马,上膛手铳,扛着梯子往城墙走了过去。他们从容地把梯子放在了城墙上,放稳了,然后等待中军的号角声。

李植等选锋团的两百个梯子全部放好了,才让中军吹响号角。在号角声的指挥下,两千选锋团骑兵同时难,带头冲上了城墙。一爬上城墙,他们就手持手铳对准屯堡内上下城墙的石阶。

果然,看到这边的虎贲师士兵爬上城墙了,贴着城墙脚站着的鞑子步甲嚎叫着往城墙上冲了上来。

不仅如此,躲在屯堡东、西两侧城墙上的鞑子辅兵杂役也鼓噪起来,一边嚎叫一边往南城墙冲过来,试图把攻上城墙的选锋团士兵赶下去。

躲在建筑物后面的鞑子射手也跳了出来,往城墙上射箭。

这些守城的鞑子虽然以辅兵杂役居多,但他们多年来跟随大部队击败了许多明军,对明军有一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此时虽然南城墙被井栏压制了,虽然明军的火力强得有些不可思议,但他们依旧不认为明军能击败自己,他们仍有士气冲击攻上南城墙的明军。

不过选锋团的骑兵们可不是吃素的,他们手持手铳朝石阶上往上冲的鞑子开火了。二百五十米长的南城墙上只有四处石阶可以通上城墙。这石阶只有两米多宽,一次只能通行三人。走在这两道石阶上的鞑子成为了手铳最好的靶子。爬上城墙的选锋团士兵对着石阶开火,一千多把手铳一接一射了出去,把前仆后继冲上石阶的鞑子步甲打成了马蜂窝。

鞑子的步甲兵嚎叫着往石阶上冲,被打死。然后后面的又冲上来,又被打死。再冲,再被打死。害怕了,逃跑,又被打死。最后石阶里外堆了厚厚三、四层尸体,躲在城墙死角后面的两百多鞑子步甲竟全被打死。

至于东西城墙上冲过来的鞑子辅兵,选锋团就交给井栏上的步枪手了。城墙的宽度很窄,只有三米多宽,鞑子从城墙上冲过来一个正面最多只有四、五个人。城墙外八个井栏上两百多把步枪对准这窄窄的三米多倾泻弹药,一次又一次把冲在前面的鞑子辅兵打成了筛子。

躲在城墙下面建筑物后面的鞑子见选锋团冲上城墙了,试图跳出来射箭。但井栏上的步枪手们早就等着他们出来。往往鞑子一冒头,就要被几把步枪瞄准射击。拼了几轮,鞑子的弓箭大大地处于下风。

而且选锋团身上穿着锁子甲,从城墙下面射上来的弓箭除非射中要害,否则也伤不了他们。

清军辅兵们的弓不是强弓,破甲能力很低。选锋团士兵除非是被射中面部或者要害,否则不会受到重伤。对射了两、三轮后,鞑子好不容易射倒了二十几个选锋团士兵,却被打死打伤了一百多弓箭手。此时城墙上的选锋团的士兵们也收起了手铳,举起了背上的步枪对准城下的建筑物。鞑子的射手被几千把步枪对着,再不敢冒头出来射箭。

鞑子们虽然士气很旺,但他们的反击还是被虎贲师的士兵击退了。

鞑子们猛遭重击,有些不可思议的感觉。这是哪来的明军,战斗力怎么这么强?

鞑子在屯堡里的头领是一个甲喇章京,他此时站在北城墙上,震惊地看着自己的士兵一个个死在明军的手铳枪下,一肚子的不可思议。这一支明军怎么有这么多鸟铳大炮?明军竟有这么强的战斗力?这还是明军吗?

第二百三十八章 银子

城内的守军是五百步甲,四千多辅兵跟役。如今五百步甲已经被打死一半,四千多辅兵杂役也被打死七百多,四面城墙中有三面落入明军手里。

甲喇章京心如死灰,暗道自己坚守的这个屯堡,眼看要守不住了。

那个甲喇章京突然想起前年的一个传说,据说前年正黄旗杀入京畿时候,就遇到了一支全是火器的部队。那部队把攻城的扬古利杀的大败,最后扬古利一战就把正黄旗勇士全送给了明军做战功,只有四千杂兵逃了回去。

难道自己遇到的,就是这支明军?想着想着,这个甲喇章京害怕起来。

鞑子的血肉之躯怎么经得住火枪的密集射击?鞑子丢下了五百多具尸体后,再不敢往南城墙反击。他们躲到北城墙附近,惊疑不定地试图做最后的坚守。

等待他们,是一万手举步枪的虎贲师士兵。虎贲师的士兵们一个接一个涌上了城头,手举步枪朝北城墙的鞑子压了过去。

城墙的内侧没有雉堞,密集聚集在北城墙上的鞑子成为了虎贲师士兵最好的靶子。选锋团的前排士兵们最先进入了射程,在两百米外举枪射击。仅仅是前排两百多人的一次齐射,就又活活打死了一百多试图死守北城墙的鞑子士兵。

眼看着,四面城墙都要被明军占领。

鞑子的领甲喇章京一看明军这摧枯拉朽的攻势,再没有困兽犹斗的信心。他大叫一声“退兵!”就从北城墙上跳了下去。在地面上滚了一圈,他爬起来撒腿往北面逃去。

看到领逃跑,鞑子们的斗志崩溃了。

短短一个上午,已经有一千多清军士兵死在了明军的手上,这仗怎么打?领甲喇章京一逃,鞑子的辅兵和杂役们就再无斗志了。这些辅兵和杂役虽然面对明军有优越感,但在事实的重击面前,他们的士气也是极其有限的。兵败如山倒。北城墙上的一千多鞑子丢了旗帜、军鼓和号角,跟着甲喇章京跳了下去。屯堡里的两千多鞑子见甲喇章京逃了,也不再负隅顽抗,争先恐后地冲上了北城墙,从城墙上跳下去,往城外逃去。

清军像跳海的企鹅群一样齐齐跳下五米多高的城墙,在地上滚几圈,爬起来朝甲喇章京追去。

屯堡外面是松软的泥土地,不比得后世的水泥地,鞑子从五米高跳下来不会摔死。不过还是有个别运气不好的鞑子摔断了腿,倒地呻吟不已。

选锋团的士兵们不断往前压,朝逃跑的鞑子群不断开火射击。开始时候只有几百选锋团士兵进入火力射程,但很快后面的士兵就跑了上去。他们冲到东、西两侧城墙的北面,朝逃跑的清军射击。

清军逃亡过程中被城墙上的选锋团打击,更加慌乱。逃跑的清军像是一群涌动的蚂蚁,不断有人中弹倒下。后面的人依旧在往城墙上冲,希望能从北城墙逃出生天。但上城墙的石阶宽度有限,一次只能通行三人,鞑子挤在石阶下面,成为了选锋团士兵最好的靶子。

原先就站在城墙上的一千多清军直接跳墙,全部逃出去了。后面逃得快的两千多清军也大多爬上了城墙,跳了下去。而本来还在和选锋团对射,处在屯堡南面的一千鞑子就没有那么运气了。通往城墙的石阶宽度有限,他们挤在石阶下面挤不上去,被选锋团士兵一枪一枪的撂倒。

血花像是齐放的烟花,在拥挤的清军士兵身上不停地绽放出来。

这已经不是战争了,这是屠杀。

随着选锋团士兵的射击,尸体在北城墙下面越堆越厚,最后每一块地面上都堆了两、三层清军尸体。血流汇集在一起,像是小溪,在城墙的墙角下流动。

四千鞑子在北城墙下面又抛下八、九多具尸体,只有三千人逃出了这座小小的屯堡。

最后,没逃出城墙的鞑子全部被打死了,战场上安静下来。李植爬上城墙看了看战场,大喊一声:“选锋团上马追杀溃兵!”

两千名选锋团士兵立刻行动起来,回到南城墙从梯子上爬了起来,在火炮阵地后面找到了自己的战马。他们策马往北面冲杀过去,追击清军溃兵。

选锋团往北面驰骋,分成十股搜索鞑子的溃兵。追了两刻钟,一股骑兵遇到了跟随着甲喇章京往东北方向逃跑的鞑子军队。

选锋团士兵想冲上去骑砍,那些鞑子辅兵却调转身来射箭,逼退了选锋团的士兵。

骑兵们在一百米外停下马,给步枪上膛,朝鞑子士兵们射击。逃跑的鞑子群中又响起一片惨叫,一百多鞑子士兵中弹身亡。

鞑子惊惶失措,再不敢成建制逃跑,纷纷作鸟兽散。选锋团的士兵哈哈大笑,跳下马割取级,把级挂在马鞍上,然后再策马追逐溃兵,用步枪一一射杀散开逃亡的鞑子。

又是一场屠杀。

最后等这两百多骑兵停止了追逐策马,挂着级骑回屯堡时候,已经追斩了八百多鞑子。

骑兵回来后,城中的鞑子级也已经被割完。李植算了算级,现这一战击杀了二千四百四十一个鞑子,擒获了三百四十二个鞑子伤员。

这是一场大胜。

而李植方,则有三十七人轻伤,十七人重伤,十四人阵亡。这些伤亡,都是鞑子的弓箭手造成的。

李植暗道这一战回去后要让铁匠为士兵们打造更坚固的铠甲,减少和鞑子对射的伤亡。

李植将伤员交给申余吉的医疗队,让军医们抓紧时间救治伤员。申余吉的外科郎中们赶紧动员起来,在屯堡中清理屋舍布置战地医院。

李植让士兵打开南门,带领部队骑马步入屯堡。

屯堡中的大明军户大概早已经被鞑子杀害,又或者已经被掠走,此时屯堡中空荡荡的。李植找到粮仓,果然找到了一袋一袋的粮食。那些粮食用麻布袋子装着,显然是鞑子们劫掠来的,在粮仓里堆得像一座座小山似的,起码有两万石。

有了这些粮食,卢象升麾下的三万军马不会饿肚子了。

李植在屯堡中检查,又现了一处银库。打开银库,李植现一箱一箱的各色银子堆满了房间。那些银子有银锭,也有碎银子,都是鞑子的战利品。李植让士兵们清点,现仓库里有二十三万六千两银子。

李植暗道这些银子别便宜卢象升了。他传令下去,虎贲师每个士兵赏银十两。冲锋的选锋团两千骑兵则每人赏银二十两。剩下的银子让辎重兵收起来,以后回范家庄后还要重赏这一次大战的伤残人员和阵亡人员家属。

第二百三十九章 皮弁冠服

大明天子朱由检坐在乾清宫中,一脸惊喜地看着卢象升的奏章。

卢象升麾下李植率领一万兵马急袭固安韩家庄,一鼓而下,击毙清军二千四百四十一,擒获了三百四十二个鞑子伤员。

这是大捷啊!除了前年的范家庄大捷,这些年来还没有其他一场战斗能够击杀这么多鞑子的。李植的兵马不但杀流贼厉害,杀鞑子也毫不手软,真是天下强兵。李植和卢象升,似乎也配合得很好。

“大捷啊!清军连破我京郊六座县城,如今朕总算等来一个大捷!论打硬仗,还是要靠李植!”朱由检兴奋地在御案前来回走动,问道:“王承恩,你说朕该如何赏李植,如何赏卢象升?”

王承恩笑道:“皇爷,莫不如给李植个总兵当当?”

朱由检摇了摇头,说道:“鞑子还在京畿肆虐,后面还有恶战。此时就升他做总兵,后面再立新功无官可赏怎么办?”

朱由检坐回御案,沉吟片刻,说道:“赏卢象升乌纱帽一顶,织金胸背麒麟圆领一件,内帑金一千两。赏李植宝剑一把、皮弁冠服一副、青搭护一件、绿贴里一件,内帑金五百两。”

顿了顿,朱由检又说道:“杨国柱和虎大威也有斩获,各赏内帑金五十两!”

王承恩笑道:“皇爷,卢、李二人得了这许多赏赐,要高兴坏了哩!”

朱由检得意地点了点头,又说道:“如果我大明多有几个李植,何愁不能击灭东奴和流贼?”

王承恩看了看奏章,说道:“卢象升说他军中一度断粮,说杨阁老不粮给他,他才不得不攻打清军屯粮的韩家庄,抢夺清军的粮草。”

朱由检抚须说道:“卢象升和杨嗣昌似乎有些过节,其中是非曲直,要等杨阁部来才问得清楚!”

朱由检正在那里疑惑,看到杨嗣昌一路小跑进了乾清宫。杨嗣昌进了乾清宫就恭恭敬敬地匍匐在地,大声唱道:“杨嗣昌见过圣上!”

朱由检笑道:“杨卿免礼!赐座!”

杨嗣昌恭敬地坐在椅子上,听到朱由检问道:“爱卿可知韩家庄大捷?”

杨嗣昌如今最得天子信任,权雄势大,便是内阁辅也要避他的风头,哪个敢不配合他?杨嗣昌的家乡人,甚至已经把杨嗣昌称为杨相了。早上卢象升的奏章刚到内阁,杨嗣昌就拿来看过了,当然知道李植的大捷。但他此时当然不能说自己偷看过,只是惊讶说道:“臣不知,是哪部兵马立下的大捷?”

朱由检笑道:“是卢象升和李植的大捷,擒斩了三千东奴!”

杨嗣昌跪在了地上,大声唱道:“圣上,这是圣上的天威感化,才有此大捷。”

朱由检哈哈大笑,说道:“爱卿请起!这次大捷,也有杨卿在兵部运筹帷幄的功劳。”

杨嗣昌坐回了椅子上,听到天子又问道:“卢尚书说杨卿不给他供应粮草,此是为何?”

杨嗣昌听到这话,又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说道:“圣上明鉴,杨嗣昌一心为社稷安危,岂会做断卢尚书粮草的事情?实在是前些日子东奴游骑太过猖狂,粮草才无法出!今日上午道路平靖,给卢尚书的粮草就已经出了!”

杨嗣昌看了卢象升报捷的奏章后,知道卢象升再不缺粮,断粮这招没用了,立刻出了粮草,以平物议。朱由检不知道杨嗣昌比自己更早知道韩家庄大捷的消息,还以为早上粮草出足以证明杨嗣昌的公心。

朱由检已经十分相信杨嗣昌的话,说道:“杨卿快请起!卢尚书误会杨卿了,朕定会为杨卿说明其中误会。只是如今虽有韩家庄大捷,但东奴依旧在四出掠夺,杨卿有何良策?”

杨嗣昌爬起来说道:“如今东奴兵分八道劫掠地方,我军若集兵一路,则有顾此失彼之忧。宣大总督陈新甲已经率军入卫,臣建议分卢象升半部兵马给陈新甲,让陈新甲也有兵追击东奴。”

朱由检愣了愣,抚须说道:“兵法云,分则弱,合则强”

杨嗣昌说道:“然卢尚书麾下有杨国柱,虎大威,猛将云集,便再分些出去,也能制敌!”

“分哪些兵马给陈新甲呢?”

杨嗣昌说道:“分天津李植和宣大二镇的参将、游击,一万六千兵马给陈新甲。”

朱由检犹豫说道:“李植在卢尚书麾下能杀奴,不知道和陈新甲能否配合?”

“都是为国效力的忠臣,必能无间合作!”

朱由检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相信了杨嗣昌的话,点头说道:“好,那便按杨卿的赞画,分兵一万六千给陈新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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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十八日,对韩家庄大捷的嘉奖到了卢象升军中,卢象升率领杨国柱、虎大威和李植跪在地上,恭敬接旨。

读完给卢象升的圣旨后,卢象升恭敬地站了起来,接过圣旨和赏赐。接旨的时候,他熟练的塞了一锭五十两的银子给传旨的太监,把那个太监乐得眉开眼笑。

李植看到了卢象升的小动作,暗道这卢象升虽然十分忠义,却也是懂得人情世故的人,不知道怎么这次就和杨嗣昌搞得这么僵?

接下来杨国柱和虎大威各自接旨,拿到了五十两内帑金。内帑金虽少,但也是一种荣誉,表示天子知道二人的功绩了。两人乐得眉开眼笑,也塞了些银子给传旨太监。

最后太监念到了给李植的封赏。天子给李植的封赏东西最全,让其他诸将看得十分眼红。不过他们也只能眼红而已,谁让自己没本事带兵杀鞑子呢?到了战场上,他们十个总兵都抵不上一个李植的兵马。

那大同总兵王朴没有拿到封赏,对李植的天子赏赐十分垂涎。他围着李植转圈,对天子赏赐给李植的礼服和衣物上看下看,十分想看个仔细。但他怕李植生气,又不敢完全打开看,只对着那些衣服拈来拈去。

李植笑了笑,把皮弁冠服交到他手上,说道:“给你看个清楚!”

那王朴这才打开那套冠服,对着自己的身子比了比,笑道:“好漂亮的冠服,穿在我身上好看不?可惜没有带衣冠镜来,不能看个清楚。”

第二百四十章 秦桧

得了圣旨赏赐,卢象升将天子赏赐的内帑银分给全军,自己只留下五两银子做了一个酒杯作为纪念。三万将士虽然没分到多少银子,但得知总督如此,一个个都十分激奋。

如今军中粮饷充足,晚上,卢象升在韩家庄操守官厅摆了庆功宴席。

李植步入官厅时候,各路将领已经坐满了大堂中。李植看到一众参将的下,宣府参将张岩旁边有个空位置,正想坐进去,却看到坐在众将最上的卢象升亲将陈安站了起来,大声说道:“龙虎将军,坐我这个位置!”

李植愣了愣,拱手说道:“末将只是一个参将,还是坐在下吧!”

其他的武将哈哈大笑,宣府总兵杨国柱说道:“全靠龙虎将军,我们才有粮草吃饭,还有什么可谦虚的?”

大同总兵王朴也说道:“这几天龙虎将军连番大胜,我们片功未立!如果龙虎将军不坐位,我们都吃不下酒菜了!”

虎大威也大声骂到:“还分什么参将总兵的?李植的兵马比我们这些总兵强大多了!”

李植看了看卢象升,卢象升也点头说道:“龙虎将军功勋卓著,可列位!”

李植这才走到陈安身边,朝陈安拱手一礼,坐到了第一的位置上。

坐在位,自有一种受人重视的感觉,李植觉得众将看自己的眼神都多了几分尊敬。

杨国柱见李植坐在自己身边,一拍桌子说道:“那天龙虎将军说要打韩家庄,我还不相信能四天之内攻下。若是早知道龙虎将军部下如此善战,我一定要跟来,也追杀几十个鞑子!得些战功!”

王朴笑道:“我当初也不相信龙虎将军能打下韩家庄,谁知道只用了两天就破城了!有龙虎将军这么骁勇的军马在军中,我当真是不怕鞑子了!”

虎大威大声说道:“听说龙虎将军的战功,我帐下军士都大受鼓舞,只觉得杀鞑子是易事,一个个求战心切,士气已经大不一样!”

众将正在那里感慨,宣府参将张岩冷不丁说道:“龙虎将军以火器成军,敢问其中的关键?我等想学龙虎将军建制,如何下手?”

听到张岩的话,众将都停了感慨,一个个都看向李植。李植的兵马这么强盛,诸将都有心学习。

卢象升也十分感兴趣这个话题,转头看着李植。

李植暗道别被这些大明将领把自己线膛枪的秘密问去,想了想说道:“火器之要,在于精!我的火铳关键部位全部用精钢打造,燧点火,击率九成多,一把火铳造价十五两!而且我的士兵日日练习火铳,才能在战场上有八、九成的命中。这样的练习强度,每三个月就要打坏一把火铳!”

听到李植的话,诸将纷纷乍舌,按李植的说法,这每个月光训练用火铳的维护费用就要五两银子一个人,这烧的不是火铳,这烧的是银子啊!其他的大明将官,有时一个月一两银子士兵月饷都不出,哪里有那么银子去维护这样一支火器军?

李植富得流油,以私产养兵,才能这样玩。李植养一万兵马花的银子,足够其他武官养三万兵马。如果其他明将学李植的方法养军,朝廷来点选兵马时候怎么交代?说我养的是精兵?谁信?言官岂不是要参你一本吃空饷?

众人听了李植一句话,就没有了学李植火器军的想法,纷纷举起酒杯说道:“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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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二十一日,东阁大学士杨嗣昌带着宣大总督陈新甲来到韩家庄,来见卢象升。

杨嗣昌忧心忡忡地走进了韩家庄官厅,和卢象升在官厅二堂关起门来说话,连陈新甲都只能站在外面等待。众将看到屡屡刁难这支军队的杨嗣昌来了,都聚集在官厅大堂内,等待两人谈话的结果。

二堂中,杨嗣昌沉声说道:“督臣,不是杨嗣昌有心为难你,只是如今时势艰难!清军势大,我大明精兵只有这一点,切不可浪战。若一战战败,则我大明再无可战之兵!”

卢象升看着杨嗣昌,冷冷说道:“你左一句不可浪战,右一句清军势大,分我兵马断我粮饷,却没看到我大军已经取得两场大捷了吗?”顿了顿,卢象升慷慨说道:“你们一心要与清军议和,难道不知道城下之盟是春秋大耻吗?如今我身负总督天下兵马的重任,京城中众官口舌如锋,如果一开和议,肯定是第二个袁崇焕的下场。”

杨嗣昌听到卢象升的话,激动地站了起来,恼怒问道:“一和议就是第二个袁崇焕?你什么意思?如果我和议呢?你便要用尚方宝剑杀我么?”

卢象升也站了起来,大声说道:“尚方剑须先架在我的脖子上!如果我不能击退十万清军,尚方剑哪会轻易架到别人脖子上?”

杨嗣昌脸色白,说道:“那你要是击退了十万清军呢?你便要用尚方宝剑杀我么?”

卢象升愣了愣,暗道自己倒是说错了话。他没有回答这句话,一拍桌子说道:“不战而言抚,我决不同意!”

杨嗣昌见卢象升激动,当真有些害怕卢象升起来,卢象升手上是有先斩后奏的尚方宝剑的。杨嗣昌转口说道:“没有,从来就没有人说要议和?”

卢象升慷慨说道:“你派周元忠去辽东议和,天下人都知道,又骗得了谁?你要做秦桧,天下人都不答应!”

杨嗣昌默然不语,半响,他不再和卢象升多说,只推开门走出了二堂。

大堂中的众将看到杨嗣昌的脸色,知道两人又谈崩了。众将对视了几眼,面面相觑。

陈新甲追上杨嗣昌,上马离开了韩家庄。

走到半路,杨嗣昌突然冷冷说道:“我必杀卢象升!”

陈新甲愣了愣,说道:“阁老,卢象升身负天下人望,杀之不祥啊!”

杨嗣昌咬牙说道:“他自负道德高尚,一心要做岳飞,把我比作秦桧。他若能击退清军,必杀我。”

顿了顿,杨嗣昌喟然说道:“想我杨嗣昌一心忧心国事,三番五次好言劝说他,如今竟被他比作秦桧!他既然想杀我,我又何必留情?”

陈新甲低头想了想,不敢再多说。

第二百四十一章 愚忠虚名

仿佛是说好的一样,杨嗣昌和陈新甲前脚一走,后面宣旨的太监就来了。

“调天津李植及宣、大、山西总兵以下各参将、游击入宣大总督陈新甲麾下,听候调遣!”

卢象升和众将匍匐在地,听到这样的圣旨,都是一呆。

卢象升号称总督天下勤王兵马,已经被高起潜分了一次兵了,如今已是徒有其名,怎么还分?

卢象升这边虽说敢战,其实基本上全赖李植冲锋陷阵。李植若是走了,杨国柱、虎大威和王朴三个总兵哪里敢和鞑子野地浪战?

卢象升一心言战已经让天子不舒服了,只有用死战来践行自己的言论。如果李植走后卢象升避战不前,天子肯定要拿他的罪。但李植一走,卢象升带着三个大明总兵哪里是清兵的对手?

更别说那陈新甲是杨嗣昌的跟班,一心言和,根本没有敢战之心,把李植调到陈新甲麾下岂不是把宝剑封藏?

李植爬起来,代表诸将接了圣旨,并塞了十两银子给传旨太监。那传旨太监也知道这封圣旨不是好事,得了银子不再停留,便告辞走了。

李植把圣旨举在手中,转过身来朝卢象升问道:“督臣,那陈新甲是主战还是主和?”

卢象升说道:“陈新甲是第一个主和的!”

李植拱手说道:“主和的总督无心杀敌。李植不去陈新甲麾下!愿留在这里和督臣一起杀奴!”

听到李植这句话,周围的武将们都是一愣,齐齐看向李植。这来的可是圣旨,李植敢不听皇帝的?这年头不听督抚的武将不少,但是敢公开违反圣旨的武将,却是没有。李植再骁勇善战屡立战功,这样违抗圣旨恐怕天子也要怒。

卢象升闻言脸色一变,厉声喝道:“李植,你敢违抗圣旨?你不要命了?”

李植见卢象升变色,没有说话,朝卢象升拱手说道。

“督臣不顾个人安危,戴孝报国,李植又岂能顾及愚忠虚名?东奴肆虐中原,百姓水深火热,李植练军多年,此时正是用兵之时,岂能和议和者一起旁观坐视?便是违了圣旨,也要和督臣一起杀奴!”

听到李植的话,众将都脸色一变。这李植也是个硬骨头,为了百姓疾苦和杨嗣昌杠上了!这违抗圣旨不但会触怒皇帝,而且还得罪了风头正劲的杨嗣昌。除非李植能不停地杀敌立功,否则恐怕也要遭到天子和杨嗣昌的责罚。

众人的注视之下,卢象升和李植两人许久都没有动,仿佛是僵在那里一样。

好久,卢象升看着面前的李植,才吸了一口长气,说道:“好!”

“说得好!”

卢象升苦笑了几声,说道:“好,李植,那你便留下来,和本督一起杀奴。若是天子责问你不赴陈新甲处的缘由,本督会为你细细说明原委!”

李植拱手说道:“有劳督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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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二十六日,东阁大学士杨嗣昌坐在宣大总督陈新甲的中军帐中,铁青着脸。

这次陈新甲分卢象升的兵,和天子说好了是分一万六千。结果圣旨到了卢象升那里,只有两个参将一个游击合计六千兵马奉命来投。而最关键的李植一万人马,却直接无视圣旨,继续留在卢象升处效力。

杨嗣昌感觉自己被李植煽了一巴掌,分外的恼火。

陈新甲也是一肚子的火,和杨嗣昌说道:“阁老,这李植如此跋扈,要不要上奏天子,参他违抗圣旨目无圣上?”

杨嗣昌冷哼了一声,想了半天,最后却是摇了摇头。

“这个李植立功太大,风头太劲。如今两战歼敌三千多,即便是违抗圣旨留在卢象升处,天子知道了也不会罚他!你若是参他得罪了他,他到时候反驳你一个‘款和误国无心杀奴’,你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陈新甲狠狠说道:“那就任他这样不听调度?”

杨嗣昌吸了一口气,说道:“等一等,等一个月,若是他不能再立新功,便参他违旨误国!”

陈新甲愣了愣,问道:“那如果他这个月又立下功劳呢?”

杨嗣昌叹了一口气,说道:“若他再在卢象升麾下立功,那天子就会十二分地支持他。到时候我们不但不能参他,还要为他违抗圣旨圆场!”

陈新甲听到杨嗣昌的话,一口气噎在喉咙里,有种说不出的郁闷。

“这个李植的兵马,实在太强。”杨嗣昌站起来,看着帐外的兵马,缓缓说道:“想办法,一定要想个办法,把李植和卢象升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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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象升被分走六千兵马后,召集剩下的李植和三个总兵议事。

诺大的中军大帐中,如今只剩下三个总兵和一个李植,看上去十分冷清。

坐在中军大帐中央,卢象升问道:“诸位,如今我部尚余兵马两万五千,该如何战?”

山西总兵虎大威说道:“东奴兵分多路,在京畿南面劫掠,我部不如乘其兵力分散之时,寻其一部、两部兵马歼之!可以立功!”

大同总兵王朴犹豫说道:“如今我们只有两万多人,若是惹恼了清军让清军大兵围过来,恐怕凶多吉少!”

虎大威不忿说道:“怕什么?难道就和高起潜一样拥兵不战?”

宣府总兵杨国柱说道:“我们有龙虎将军的一万强军在此,鞑子便是来三、四万人也围不住我们。鞑子兵力分散,仓促间也集不齐那许多兵马!不怕他们!”

听到杨国柱的话,卢象升等三人都看向了李植。

李植拱手说道:“末将赞同虎将军的说法,可以寻找落单的一、两路东奴兵马歼击,见机行事。若真的被围,末将的兵马一定愿做前锋,用大炮火铳率领大军杀出重围。”

如今李植的兵马在卢象升麾下独大,他一家的战力比其他四家合起来还强,众将十分重视李植的意见。此时听到李植的话,卢象升和三个总兵仿佛吃了定心丸,都放心下来。

王朴说道:“既然龙虎将军这么说了,我也不怕清军了!”

卢象升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军便一路南下,追赶东奴,力争抓到一、两路兵马歼灭之!”

第二百四十二章 血花

十一月三日,卢象升和李植的军马杀到高阳县,遇到了一路清军。

那路清军大概有一万五千人,中军中高举着一杆织金龙纛,正在围攻高阳县城。高阳城外的陷阱坑洞已经全被清军的战车填平,高阳城中守军苦苦支撑,破城只在一、两天内。卢象升的援军来得恰是好处,再晚几日,就要为城中守军收尸了。

看到两万多明军杀过来,攻城的清军不情不愿地弃了高阳城,在城下摆开阵势,迎战明军。

清军这些年来对阵明军极少失手,往往一千清军能追着两、三千明军跑。虽然城下的清军只有明军的一大半,但他们显然清军认为明军不堪一击,人多也没用。他们觉得自己能击溃二万多明军。

李植抓来几个鞑子俘虏,指着远处的清军旗帜问他们:“那是哪一路清军?”

通事把李植的汉语翻译成满语,那几个俘虏对着远处的清军旗帜张望了一会,答道:“那是饶余贝勒阿巴泰的旗帜!”

李植又问道:“阿巴泰有多少马甲,多少步甲?”

那几个俘虏说道:“如今清兵全归入三大营,战时按需从营中分出兵马给贝勒统帅,兵力都是临时分出来的,我们不知道这一路兵马中有多少马甲,多少步甲!”

李植让手下给了这几个鞑子几鞭子,把这几个鞑子活口抽得鲜血淋漓,疼得呜呼哀哉。不过这几个鞑子呜呜哇哇喊了一通,却还是不改口。

李植这才放过这几个鞑子活口,让士兵把他们押下去看管。

李植骑马赶到卢象升的中军,卢象升正和三个总兵对着地图商量破敌方略。看到李植来了,卢象升欢喜说道:“龙虎将军来得正好,我们正在划分侧翼,商量如何布置才能打败这支清军!”

卢象升想了想,又问道:“龙虎将军抓获俘虏众多,这些俘虏可知对面的清军将领是谁?”

李植拱手说道:“活口供述,对面的东奴领是东奴的饶余贝勒阿巴泰!”

“原来是阿巴泰!”王朴大声说道:“我听说这阿巴泰在鞑子宗室中算是骁勇善战的,只是因为母亲出身低贱,所以一直只封了一个贝勒,没有封王。”

卢象升点头说道:“对面由阿巴泰领军,倒是不能小看,是一场硬仗。”

李植拱手说道:“末将愿为东翼,攻击鞑子的右路!”

其他几个总兵见李植请缨了,也纷纷说道:“我等愿为西翼,守卫大军右路。”

卢象升点了点头,说道:“好,那我率领标军为中军!”

卢象升站了起来,大声说道:“诸位,我们这就上阵杀敌!诸位都是高官厚爵之人,报答浩荡皇恩,正在此时!”

杨国柱等人大声喊道:“喏!”

众人回到军阵中,让士兵披上盔甲抓起弓刀,进入战斗状态。两万五千明军兵马像是一架巨大的机器,缓缓挪动,布出阵型。

李植骑在马上观察披挂上阵的卢象升标军营,觉得那四千士兵也颇为彪悍,一看就是见过血的老兵。这些士兵大多穿着内镶铁片的绵甲,一个个手持大刀,列阵而战,看上去战斗力不错。

这些士兵都是吃兵饷的职业军人,论起对阵搏杀的本领,并不在李植的虎贲师士兵之下。就算对上人数相同的清军,这些士兵也能支撑一段时间。

当然,和用步枪和大炮杀敌的虎贲师比起来,他们的战力就显得十分暗淡了。

李植骑在虎贲师中军,把郑开成叫来。

“你率领两千四百兵马守在我虎贲师军最西翼,和总督的标军接壤。你让最靠近总督标军的一千人二百人放鞑子到一百步外才射击,切不要让总督现我们的步枪可以打一百四十步!”

“剩下的一千二百人距离总督的兵马几百步,总督看不清,可以在一百四十步就开火!”

郑开成疑惑说道:“一百步才开火,火力不足怎么办?”

李植说道:“不怕,我把五十门火炮布置在你阵中,到时候用霰弹轰炸鞑子,鞑子哪里承受得住?”

郑开成这才答道:“下属遵命!”

李植点了点头,让郑开成布置去了。选锋团的五十门大炮很快听到命令,布置到了郑开成的军中,散布在各个连队中间。

刚刚布置好队伍,李植就看到远处卢象升中军令旗招展,卢象升命令各军前进,逼向城下的清军。

李植也让令旗举起,全军前进。

鞑子军马见明军这边分左中右压了过来,也分左中右迎了过来。阿巴泰见明军两翼人多,放了六千人在西翼,六千人在东翼,只留三千人在中路。挑战李植所处明军东翼的,是鞑子东翼的六千士兵。

李植举起望远镜望去,看到那些鞑子都骑着马,大概马甲占四分之一,步甲占四分之一,剩下一半都是辅兵杂役。

鞑子们在阵前跳下了马,上前步战。鞑子是渔猎民族,虽然马匹众多,但最擅长的还是步战。不管是鞑子长矛手还是弓箭手,在马下的战斗力都远强于在马上的时候。

不过他们不明白,李植这边都是火器兵,步兵缓慢的冲刺度将让阵前的两百米变成一个修罗地狱。

李植让全军摆成四排纵深的横阵,准备进行四排轮射。

卢象升的中军吹响了进攻的号角,各军往前走去,朝城下列阵的阿巴泰军杀去。阿巴泰的一万五千清军不甘示弱,也吹响了号角,朝明军压了过来。

距离六百米、五百米、四百米,两军快接近。

距离三百米,二百五十米,二百米,远处冲过来的鞑子已经很近了,李植已经能用肉眼看清楚鞑子的狰狞表情。鞑子们似乎很轻视眼前的这支明军,嚎叫着快步冲上来,不少人脸上甚至带着狞笑。

李植的一百四十门六磅炮开火了。

一百四十门火炮喷出火舌,将一万四千颗霰弹弹丸射向了懵懂无知的鞑子。

这些霰弹弹丸,造成的杀伤是毁灭性的。

大炮一响,鞑子阵前立即掀起了一片血水风暴。一万四千颗弹丸横扫了前排的一切,把那些着甲或者不着甲的鞑子士兵身体打穿,打出***他们自以为壮实的身体,他们引以为傲的盔甲,在霰弹弹丸面前就像是纸片一样脆弱。穿过第一排鞑子的身体,霰弹弹丸甚至能杀死一个鞑子后继续往后穿刺,再杀死后排的第二个鞑子。

血水像是六月里集体怒放的花朵,在鞑子阵前猛地绽开,一朵一朵连成一片,连成一个面,像是一面花团锦绣的红色画面,异常华丽,却刹那间就夺取了一千名鞑子士兵的生命。

前排成千的鞑子士兵一下子就倒下了,倒在了地上,惨叫或者不惨叫,死透或者呻吟。残肢碎肉到处都是,肠子和各种器官碎片散落在地面上。血水从尸体上迸射出来,在阵前的低地流淌出来,汇成了无数条小溪。

后面的鞑子一下子就被打懵了。

这是战争?这是屠杀!

第二百四十三章 兴奋的王朴

清军的东翼,仅在遭受一轮炮击后,就崩溃了。

鞑子们从未想到会遭受到这样的火器打击,那血腥的场景太可怕了,让他们再没有了斗志。一下子就被打掉一千人,要流多少血才能冲上去?他们不敢再往前冲,而是慌张失措地往来路逃去。

像是海滩上退下去的螃蟹,五千东翼鞑子抱头鼠窜。

鞑子们冲到下马的地方,抢夺军马,策马往远处逃去。那抢夺军马的情景十分慌乱,汉人跟役、朝鲜跟役、蒙古跟役为了军马扭打在一起。虽然这些跟役还不敢和旗丁争夺,但显然被大炮打崩的他们已经失去秩序了。

清军的中军中,大清饶余贝勒阿巴泰目瞪口呆地看着崩溃的东翼。

这就败了?不是才刚刚开始吗?自己的勇士还没有摸到敌人,就崩溃了?

自己带一路兵马劫掠高阳县,县城没有拿下来,却被明军一鼓就击溃?这事情传出去,阿巴泰以后还怎么在镶白旗立足。

对面的明军怎么有这么多大炮,这仗还怎么打?

阿巴泰有心想亲自上阵整理溃兵,对东翼的明军冲一阵,但明军阵中那黑洞洞的炮口,又让他心里冷。这是一支阿巴泰从未遇过的明军,这场战争的形态,已经朝阿巴泰无法理解的方向改变了。

这是哪里来的明军,怎么这么强大?

阿巴泰突然想起扬古利,据说扬古利就是被一支全是火器的明军打败。莫非自己,遇到了这支明军?

对面的东翼明军击溃了清军东翼后,开始向中路包抄。清军本来就人少,遇到这样精悍的明军根本无法阻挡,中路的三千清军显然很快就会溃败的,全军大崩溃就在眼前。阿巴泰跟前的一个甲喇章京拉着阿巴泰的战马大声说道:“贝勒,输了!快走!”

阿巴泰看着战场上的情景,心里仿佛在滴血。这一逃,自己的兵马要被明军追杀多少?阿巴泰仿佛已经看到了皇上盛怒下惩罚自己的场景,说不定,自己的贝勒称号都保不住了!

但败局已定,让士兵逃下来,减小损失是目前阿巴泰唯一能做的。

“鸣金!收兵!”

阿巴泰大吼一声,就策马往南面逃去。在他的率领下,中军五百摆牙喇调转马头,也往南面逃去。

战场上,中翼和西翼的清军还刚刚进入战斗状态,就突然就听到了撤军的命令,惊讶莫名。他们回头看去,却看到已经崩溃的东翼和狼狈逃离的中军。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才刚开始厮杀吗?

但不管怎样,这一仗输了。鞑子们再无斗志,一个个抛下了明军,往下马的地方退去。不过他们虽然退下来,却没有崩溃,还是成建制往后退。他们一边退却一边回头射箭,逼退追逐的明军,跨上战马往南面逃去。

西翼的三个总兵也不知道生了什么,只知道轰隆隆一片炮声后,清军就一队接一队地退却了。不管怎样,胜利的天平已经倒向明军了!三个总兵兴奋地骑马冲了出去,率领骑兵开始追杀鞑子。

大同总兵王朴兴奋莫名,这是难得的追敌机会啊!果然跟着李植的部队一起杀敌,就有立功的机会!他手持镗钯,一马当先冲在家丁队伍的最前面。砍死了两个没抢到战马的清军辅兵后,他继续往南追,朝策马南奔的鞑子追去。

但鞑子不是那么好追的,鞑子弓箭手时不时回身射上几箭,甚至能射倒追逐的明军骑兵。不过王朴何时追杀清军追得这么畅快过?此时立功心切,一下子忘记了个人安危,带着家丁一头扎进了鞑子队伍的最后面,和最后面的鞑子厮杀在一起。

王朴咬上的这是一股一百多人的清军,一直在鞑子军最后面射箭。这些鞑子并没有溃散,只是听到鸣金声收兵退却,还能成建制和王朴的家丁格杀。但他们和王朴的家丁格斗了一会,后面的大股明军就杀到了,最后这些清军被大股明军骑兵包围起来。

这些清军们杀得眼睛血红,嘶吼着在明军阵中来回冲刺,竟杀死了三、四个王朴的家丁。那困兽犹斗的气势,让王朴的家丁一时也拿不住他们。

不过包围在外面的明军越来越多,明军的弓箭手开始朝这些清军射箭。弓弦响动,鞑子士兵一个接一个中箭,从马上掉了下去。

王朴哈哈大笑,他指挥十个士兵上去割级,自己又率领家丁,策马朝远处的清军追去。

杨国柱、虎大威、以及卢象升的三千多骑兵也冲了出去追杀清军,这些骑兵在华北平原上扬鞭驰骋,追杀着狼狈逃离的鞑子骑兵。

李植的选锋团也在追杀清军,选锋团的骑兵有步枪,冲到清军两百米内就可以枪毙前面的骑兵,不需要和鞑子格斗厮杀,追杀的效率很高。选锋团往南追了十几里,击杀了一千多渐渐落伍的鞑子士兵。

比较麻烦的是每次击杀清军都要立即下马把级割了,否则极有可能被王朴的家丁把级割去。

追了十几里后,明军的骑兵不再追了。此时明军步兵已经落在骑兵十里外,追在前面的只有六千多明军骑兵,如果鞑子的一万多兵马调转马头来包围明军的骑兵,形势会逆转。

明军们远远看着清军滚滚逃去,一个个又得意又惋惜。

这一战的战果十分喜人。王朴骑马在战场上来回穿梭,计算着自己的斩获,最后他得到了一个令自己眼睛放光的数字:三百二十三级!

王朴得意洋洋地在战场上来回巡视,最后找到了李植。

“龙虎将军,你斩获了多少级?”

李植转头问了问薛三库:“我们追杀了多少级?”

薛三库答道:“将军,我们追杀了一千一百二十级!”

李植答道:“算上阵前的一千零七十一级,我的兵士得了两千一百九十一级!”

王朴愣了愣,没想到李植得了这么多级,他夸奖般地一圈打在了李植的胸脯上,说道:“好家伙!”

不过他很快又得意起来,大声说道:“龙虎将军,我也斩获了三百二十级啊!哈哈哈哈!”

第二百四十四章 孙承宗

追杀完清军后,卢象升召集各军核对战功。最后确定此战杨国柱擒斩二百七十二级,虎大威擒斩二百三十一级,王朴擒斩三百二十三级,卢象升督标营擒斩三百零七级。不过这四家合起来也没有李植的斩获多,李植军擒斩两千一百九十一级。

如今李植手握强军说一不二,没人有办法分他的战功。打下韩家庄的战功李植没有分出来,这次擒斩两千多级的战功李植也不和别人分。不过这一次三家总兵和卢象升督标营都有收获,而且全赖李植击溃清军东翼大家才有这样的收获,一时就没有人眼红李植了。

卢象升和众将喜气洋洋地围着用石灰硝级的军士们,议论着这一场大胜。

“想不到我王朴也可以捻着一万多鞑子追杀!真是畅快!”

杨国柱哈哈大笑,说道:“全赖龙虎将军一鼓击溃鞑子东翼!我们才有这样追杀鞑子的机会!龙虎将军的兵马真是神勇无匹,竟一轮炮火就把鞑子打崩了。”

虎大威笑着说道:“一百四十门大炮,当真是百炮齐射哩。血肉之躯,哪里挡得住这炮火?”

杨国柱好奇问道:“将军用的什么弹子?竟能一轮炮火打死一千鞑子?”

李植说道:“我用的霰弹!”

“何谓霰弹?”

“就是散子炮!”

杨国柱恍然大悟,连声说原来如此。

王朴说道:“走!我们看看龙虎将军的大炮去?”

众人兴致盎然,走到了李植军中观摩李植的大炮。众人对火炮知识有限,对火炮的种类区分仅知道虎蹲炮、佛朗机炮和红夷大炮这些。至于李植铁芯铜体技术,铁坯铸炮技术,他们一概搞不清楚。

看了一圈,这些武将也没有看出什么名堂出来,只是在那里叫好。

卢象升抚须说道:“龙虎将军的大炮确实威猛,不知道一门造价多少?”

李植高高报了个数字,答道:“一门要六百两银子!”

卢象升算了算,说道:“六百两也是划算的,此战结束后,我督标营也想装备一些这种红夷大炮。到时候我给一万二千两给将军,将军为我铸二十门大炮?”

李植铸造一门六磅炮的成本不过一百两,卖给卢象升六百两一门的话,有五百两的利润。李植心里盘算这生意做得做不得,最后还是答应下来。

“好,到时我为总督铸炮二十门!”

卢象升闻言喜上眉梢,满意地抚着长须,点了点头。

听到李植愿意为卢象升铸炮,几个总兵忙不迭围了上来,说道:“龙虎将军,我也要十五门!”

“龙虎将军,也为我铸二十门!”

李植见这三个总兵都要买自己的炮,觉得自己是不是卖得太便宜了,又不想卖了,转口撒谎说道:“这铸一门炮要一个月,我三个作坊齐上阵也只能一个月铸三门。等我明年为总督铸完二十门,再为你们铸造!”

三个总兵闻言愣了愣,却又觉得合情合理,铸炮说起来一般都是要几十天一个月的,李植的大炮便宜,但也不会比别人铸得快。只是这一个月只能铸三门,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为自己铸造。三个总兵悻悻地看着李植的火炮,十分不甘。

王朴试探说道:“那将军把用过的火炮卖我几门?急用!”

李植眼睛一翻,说道:“那是不卖的!”

众人正在那里讨论军械,却听到远处鞭炮声响起。众人回头一看,看到高阳城的城门大开,城中的乡绅百姓背着酒肉,出来犒军了。

城上只有乡兵一千。那些乡兵百姓守了五天城,眼看着城下的陷阱坑道一点点被清军填平,一个个都以为这次就要不免。谁知道王师从北面来,一鼓而下打溃了东奴大军。城中的百姓欢欣鼓舞,都道是王师救了我,自然要出来犒劳官军。

那一群百姓抬着猪羊牲畜酒水米食走出城门,敲锣打鼓地往卢象升这边走过来。城中的百姓万人空巷,也都挤到城门外面。他们挤在城墙下面,要看看救命的官军是怎么样的,却又有些害怕官兵,不敢走到前面。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是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那老人七、八十岁了,雪白的须戟张,看上去身体却还硬朗。走在他旁边的是一个穿正七品文官官服的文官,大概是高阳县的县令。

那个老人看了看大军的布置,在阵前看了看,拉住几个小兵问了问,便带着百姓往李植的炮兵这边走来,找到了正在议论军械的一众官军将领。

卢象升看到百姓走过来了,带着李植等人迎了上去。

走到卢象升面前,那老人问道:“这是哪一路的王师?”

卢象升拱手说道:“乡老,我是兵部尚书,总督天下勤王兵马卢象升,这是我麾下的兵马!”

那老人看了看卢象升,拱手说道:“原来是总督大人,老朽有礼了!”

那个知县赶紧走上来说道:“卢大人,这位是前兵部尚书,太傅孙承宗。”

卢象升恍然大悟,拱手说道:“晚辈见过孙公!”

那个老人挥了挥手,说道:“老朽已经致仕,如今已无官身,总督大人免礼,莫要折煞老朽。”

孙承宗打量了卢象升背后的武将一番,问道:“老朽在城门上看得清楚,是一部炮兵炮把东奴击退的,这大炮着实犀利!这是哪个将领的炮兵。”

卢象升把李植让出来,说道:“这是龙虎将军李植的炮兵!”

李植走到孙承宗面前,拱手说道:“孙公,在下天津西路分守参将,李植!”

孙承宗看了看李植,说道:“参将救了高阳城一城百姓,救了老朽一家老小的性命,受老夫一拜!”

说完这话,他慢慢弯下了腰,最后竟拱着老腰,双手撑在拐杖上,艰难地对李植做了深深一揖。

那个县令见孙承宗拜下去了,也赶紧揖拜李植,大声说道:“龙虎将军受下官一拜!”

孙承宗身后的乡绅百姓见状,纷纷跪在了地上,磕头说道:

“多谢王师救了我们!”

“王师救命,我等感激涕零!”

“王师威武,救下一城百姓!”

第二百四十五章 天津总兵

一些情绪激动的百姓哭了起来。他们想到若是被鞑子破了城,不知道要受怎样的罪,要失去多少亲人,不知道能否保住性命?想着想着,他们越感激用大炮赶走鞑子的李植,一个个跪在地上哭得涕泪交加。

孙承宗也十分感慨,他性格激烈,要是卢象升的援军再不来,他就准备在城破后上吊自杀了。这次清军攻高阳城,他五个儿子,六个孙子,两个侄子,八个侄孙都主动参加守城民壮队,一家男丁百余人都在城墙上帮助乡兵死守城池。如果城池被鞑子攻破,他一门上下定会遭到清军最严厉报复,怕是都活不成。

李植用大炮击退阿巴泰,救下的不是他一个人,而是他孙家满门。孙承宗对李植的感激,又岂是一拜所能表达的?

看到孙承宗拜谢李植,看到百姓们对李植磕头感谢,哭泣敬拜,三个总兵们看得唏嘘不已。孙承宗是一代名臣,天启帝师,能得到这样的名臣一拜,当真是三生有幸。而这些百姓的涕泣感激,又何尝不是为将者一生所求?

他们对李植的待遇有些嫉妒,但又十分佩服。谁让他们的部队没有李植那样的战斗力,一轮炮就把鞑子赶跑呢?李植的战力,当得上这样的场面。

若是等来年,他们也向李植买上几十门大炮,说不定也能像李植一样威风?

卢象升站在一边,笑了笑。卢象升今年三十九岁,一直在地方上做官,在京城只做过小小户部主事,只远远看过几次孙承宗,那还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他和孙承宗基本上不认识,不过今日一和孙承宗打交道,卢象升就现这孙承宗眼神真厉害孙承宗一眼就看出这支官军主要是倚靠李植打仗,找出正主感谢。

李植看了看跪倒的百姓们,笑了笑。他扶起孙承宗,大声说道:“孙公请起!如今东奴肆虐,救助百姓是我等武官分内之事,诸位何须如此大礼?”

孙承宗慢慢直起了身子,说道:“若不是龙虎将军,老朽一门几十人将全部不免!岂是老朽一身?”

百姓们也渐渐站了起来。一名乡老手捧黄酒走上来,说道:“这是乡亲们用本地小米酿造的黄酒,请总督和将军们干了这一杯!”

卢象升手捧黄酒,一饮而尽。

那个老人又将黄酒捧到李植面前,李植端起酒碗,豪爽地一口喝完。

孙承宗看着李植,点了点头,缓缓说道:“国有虎将,社稷之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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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天子朱由检站在乾清宫内,手上抓着卢象升新上的奏章,脸上神采飞扬。

“好个李植,又打了一个胜仗!”

王承恩陪在一边,笑道:“皇爷,这是督臣卢象升打得胜仗哩,三个总兵和督标营都有斩获!”

朱由检一甩手说道:“其他四家的战功合起来都没有李植多,显然他们的斩获都是追逐溃兵时候捡来的,这仗是李植打赢的!”

王承恩转了转眼睛,唱道:“皇爷圣明!”

朱由检把奏章又看了一遍,突然说道:“只是,朕不明白,朕明明让李植归入陈新甲麾下了,他怎么还在卢象升麾下打仗?”

朱由检一脸的困惑,看了看王承恩。王承恩想了想,拱手说道:“皇爷,奴才也不知,皇爷召杨阁老来问问?”

朱由检大声说道:“召杨嗣昌!”

过了小半个时辰,杨嗣昌跑进了乾清宫,匍匐在地大声唱道:“臣杨嗣昌见过圣上!”

朱由检心情很好,见到自己倚为干城的杨嗣昌就更加心安,他笑着扶起杨嗣昌说道:“爱卿平身!”看了看站起来的杨嗣昌,朱由检好言问道:“杨卿,如今李植又打了一个大捷,杨卿可知?”

杨嗣昌拱手说道:“臣不知!”

朱由检哈哈大笑,说道:“卢象升麾下共斩获三千三百级,光李植一个人就擒斩两千多级!”

杨嗣昌装作刚刚得知这个消息,激动地大声叹道:“虎将,圣上,虎将啊!”

朱由检哈哈大笑,说道:“确是虎将,所以朕才特旨调他进京入卫!如今果然连立功勋!东奴此次攻入京畿,破我十二州县大城,如今也知道我官军的厉害了!如此一来,东奴以后也不敢随意攻入京畿了。”

崇祯自得于自己的眼光,抚着胡须得意了好一阵。好久,朱由检才想起召杨嗣昌来的原因,转口问道:“杨卿,朕有一事疑惑。朕前些日子不是调李植到陈新甲麾下么?怎么他还跟着卢象升打仗?”

杨嗣昌看了看朱由检那堆满笑容的脸庞,暗道李植又立大功,天子这么高兴,即便杨嗣昌参李植违抗圣旨,恐怕天子也不会生气。如今李植功勋累累,得罪李植怕是要给自己立个大敌。如今之际,杨嗣昌只能捏着鼻子为李植违抗圣旨圆场了。

“圣上,陈新甲曾就此事与我说过,他说兵部尚书卢象升是我大军主力,又率领孤军深入京畿南部追逐清军,最需要李植的协力。基于此等情况,陈新甲特遣李植兵马入卢象升军中援助。”

朱由检闻言点了点头,叹道:“原来如此!”想了想,朱由检叹道:“陈新甲不抢夺屡立功勋的李植归入自己麾下,一心为公,真是国家的忠臣!”

杨嗣昌点头说道:“圣上,那陈新甲确实是十二分的公心!”

朱由检点头说道:“如此一心为公,确是难得。朕以后有机会,一定提拔他。不过他只是举人出身,却不好提拔”想了想,朱由检抛开这个话题不谈,又朝杨嗣昌问道:“李植又立新功,杨卿认为该如何赏他?”

杨嗣昌看着天子的脸色,说道:“可赏他蟒袍玉带?”

朱由检摇了摇头,说道:“非也!李植这些年立功已经很多了,朕本来想压一压他,让他再接再励。但如今一个月内他连胜三场,斩五千多,立下这样的功劳,不能不赏,否则定会寒了他报国之心。朕要升他做总兵!”

杨嗣昌拱手唱道:“圣上圣明!如此一来李植一定会感恩戴德,再立新功!”

朱由检说道:“明日便让九卿廷推天津总兵人选。不管廷推的结果如何,推是谁次推是谁,朕最后都会选择李植做天津总兵!”

杨嗣昌拱手说道:“李植功勋卓著众望所归,臣廷推时也会圈选李植。”

朱由检笑了笑,说道:“杨卿一直是最忠心的!”

第二百四十六章 都督佥事

杨嗣昌看了看朱由检的表情,又说道:“圣上,最近云、晋有警,然宣大山西三总兵兵马都率军入卫,边境十分空虚。臣请调大同总兵王朴回驻地驻防!”

朱由检愣了愣,犹豫说道:“然而卢尚书已经分兵两次了,再调走王朴,卢象升麾下会不会缺兵少将?”

杨嗣昌说道:“不会,圣上,如今清军分散在各地劫掠,卢尚书手下又有李植,少一个王朴没什么影响。”

朱由检想了半天,点头说道:“好,便依杨卿赞画,调王朴回大同。”

“圣上圣明!”

杨嗣昌说完这些话,就欠身告退了。他走出乾清宫,原本虔诚恭敬的脸上立刻浮上一片怒色。他走出皇城,坐轿子回了自家宅院,看到陈新甲已经坐在堂上等自己。

陈新甲虽然分了卢象升的兵,却没有和清军作战之心。他带兵在京城附近打转,时不时就回京城和杨嗣昌商量计策。

杨嗣昌把牙牌往桌子上一放,狠狠说道:“李植又在卢象升麾下立功了!”

陈新甲琢磨了一阵,拱手说道:“阁老,那李植一万兵马比三万兵马还犀利,这样下去事情要糟啊!若是卢象升真的逼退了清军,我们这些议和的可没有好下场!”

杨嗣昌缓缓说道:“我借口云晋有警调走了王朴,卢象升帐下兵马又少了四千。”

陈新甲说道:“阁老,可李植还在,有李植,卢象升就不怕清军啊!”

陈新甲看了看杨嗣昌的脸色,说道:“阁老,一定要把李植和卢象升分开来!卢象升狂言主战,没有李植,他在清军面前就是一个送死的狂徒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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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十五日,天气已经很冷了,地上的积水早已结成了坚冰。早上出了一阵太阳,但没一会又被乌云遮住,让四下里更是清冷。

下午,天使驾到。李植和卢象升、杨国柱等人跪在宣旨天使太监面前,欣喜地听着天子对高阳之战的封赏。

圣旨先是封赏卢象升,再赐他尚方宝剑一把,荫一子锦衣卫千户世袭,再赐内帑金一千两。接着对高阳之战中颇有斩获的王朴、杨国柱等人也有封赏。尤其是王朴,这次升为了都督同知。

众人接了旨,十分高兴,给太监塞了不少银子。

最后念到对李植的封赏,天子升李植为天津总兵。

听到天子封自己为天津总兵,李植喜上眉梢。自己在天津奋斗四、五年,终于成为执掌一方军事的总兵了。等太监读完圣旨,李植站起来恭敬地接过了圣旨,便听到那太监说道:“李大人,以后你就是天津总兵了,节制天津各路兵马,在天津仅次于巡抚之下,这身份可大不一样了。”

李植笑了笑,没有说话。

那太监又说道:“李总兵怕是还不知道,这次廷推,将军你在九卿推举后只上了次推,没被选为推。是天子略过推,特擢你为天津总兵的。”

李植知道朝中骂自己为奸臣的人不少,廷推时候很多人不选自己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李植说道:“皇恩浩荡,李植感激不尽!”

那太监笑了笑,说道:“腰牌和旗牌我都给你带来了,总兵大人拿好了。”

李植接过自己的腰牌,见那腰牌是象牙质的,上面刻着“后军都督府都督佥事李植”,正是自己如今的官位。虽然还只是一个佥事,但如今自己已经是都督一级的人了!离大明武官最高一等的左都督,也只有两步之遥。

李植又接过旗牌。那旗牌有一人半高,红底白字,左边一副上面大写着“后军都督府都督佥事”,右边一副大写着“天津总兵官”。李植把旗牌交给身后的士兵举着,站在新旗牌下面,感到说不出的威风。

李植摸出五十两银子塞给了太监,那太监收了银子,眉开眼笑地抓着李植的手说道:“总兵大人以后做事要谨慎些,莫要再被人骂为奸臣了!”

这太监倒是好心,李植笑了笑,没有答话。

送走了宣旨太监,卢象升走到李植面前,抚须说道:“总兵为国建功颇多,如今进封总兵官也是水到渠成之事。只是总兵年不过二十三,在我大明各镇中,实在是最年轻的总兵。”

王朴走上来笑道:“督臣此言差矣,李植不年轻,刚刚好,我升任总兵的时候,也只有二十六岁!”

杨国柱走上来说道:“李总兵如今升了官,位列我等之上就更是名正言顺了。李总兵兵强马壮功勋卓著,我等甘为之下!”

李植笑了笑,拱手说道:“李植要和杨总兵学的东西,还有很多!”

杨国柱见李植对自己尊敬,哈哈大笑,十分的高兴。

虎大威粗着嗓子说道:“李植升为总兵了,好事啊!要不要摆一桌酒宴庆祝!”

李植笑道:“今天我做东,出银子跟总督买下酒肉,犒赏全军!”

卢象升说道:“我等也有封赏,不能让你一人出钱。”

当天晚上,卢象升又把天子赏赐的一千两内帑金分给了全军将士,一人分了四分银子。他又给将士们分下酒肉,犒赏全军。四位总兵则在中军大帐中摆下宴席,庆祝朝廷的封赏。

酒宴一开始,卢象升就举起酒杯,说道:“第一杯酒敬天子!天子恩德隆重,我辈不能不肝脑涂地心思报效!”

众将举起酒杯,一起唱道:“敬天子!”

酒过三巡,卢象升抚须说道:“如今我等在高阳击溃了阿巴泰,我担心清军会有报复行动,集兵来攻我!”

杨国柱说道:“据我部斥候回报,清军已经往山东去了,怕一时半会不会调头来攻我!”

王朴说道:“那也未必,多尔衮是个睚眦必报的人,我们打了他的阿巴泰,他肯定会集兵来攻我。就是不知道会来多少人,要是来得太多,我们只有北归京城暂避锋芒。”顿了顿,王朴说道:“这些天定要多派斥候观察道路情报,看清楚鞑子的动向。”

卢象升面有忧色地说道:“若是避战回京,怕是要被杨嗣昌参劾我畏敌不前!”

虎大威怒道:“怕他多尔衮作甚?来多少兵马,也和他血战到底!”

李植坐在众将最上,喝了一杯米酒大声说道:“督臣放心,只要来的东奴不过五万,我们粮草充足挖壕据守,都不怕他!”8

第二百四十七章 多尔衮

第二天一早,又来了一拨宣旨太监。

那太监到卢象升中军大帐中,等卢象升和王朴跪地,才念颂圣旨,说云、晋有警,要调王朴兵马回大同。

卢象升听到这个圣旨,半天没说出话来,铁青着脸接了旨。

那天使把圣旨交到卢象升手上,就匆匆离开了。

把圣旨看了两遍,卢象升十分懊恼地说道:“先分我蓟、辽兵马给高起潜,又分我参将、游击给陈新甲,如今再调我王朴兵马回大同,这杨嗣昌是不死不休!”

王朴接到这个圣旨,倒是松了一口气,暗道不用再和鞑子死磕了。他前些日子在高阳抢下一些级,论功升为都督同知,已经十分满足,再不想留在京畿火中取栗了。

但看到卢象升的样子,王朴又不敢表露出自己的情绪,站在那里有些尴尬。

卢象升因为高阳大捷而鼓起来的雄心一时间仿佛消失殆尽,呛然地坐在椅子上,低声说道:“如今我部只剩下两万人,如何和十万之众的东奴决战?杨嗣昌这是决计要杀我!”

杨国柱上前说道:“督臣,如今我们只有避开东奴主力,小心在外围寻找小股敌人歼灭之!”

卢象升抬起头看了看杨国柱,又看了看李植。

看到李植,卢象升似乎鼓起了一些劲头,点头说道:“如今之计,只能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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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南城下,清军的营帐无边无际,一眼看不到头,让人觉得天地间都塞满了清军一般。

清军围攻济南已经十天了,济南城中本有山东巡抚颜继祖的三千标军营,但杨嗣昌判断清军定从德州入山东,让颜继祖守在德州。然而杨嗣昌这次判断错了,清军并没有进攻德州,多尔衮和岳托兵分八路从畿辅往西行,抵山西界。到了山西界附近清军兵分四路南行,绕开德州,下临清,渡会通河,直插济南城下

如今济南城上只有只有老弱乡兵五百人和由莱州增援的七百名营兵,被清军四万大军死死围住。清军知道城上兵少,打定主意要攻下济南。

好在济南城墙比较高大,城内各种储备也较充足,加上城内军民同仇敌忾,倒是一直没让清军得逞。

这一天,阿巴泰率领一万多清军赶到了济南,汇入了多尔衮的大军中,让济南城下清军人数更壮。

不过阿巴泰这一行可不光彩,他是被卢象升打跑了,逃到济南来的。

城下的清军大帐内,多尔衮和清军众将坐在椅子上,看着站在大帐中间的阿巴泰。

贝勒豪格是大清皇帝皇太极的长子,容貌不凡,有弓马才,素有些自矜。听到阿巴泰的话,豪格冷笑了一声,说道:“你说你围攻高阳城时候,被明军二万多人打溃了!”顿了顿,豪格说道:“阿巴泰,你旗下可是有一万五千多大清勇士!”

阿巴泰脸上一红,有些恼怒地看着自己这个侄子豪格,大声说道:“若是豪格你在那里,也一样只能逃跑!”

豪格大声说道:“我在丰润用正蓝旗五千兵马击败了一万二千明军。若是我带一万五千兵马,定把那两万多明军打得抱头鼠窜!”

阿巴泰被豪格斥责,感觉有些无地自容。

清军这次出征,分为内线作战和外线作战,皇太极率领多铎、阿济格和济尔哈朗在辽西攻打明军关宁防线的城堡,牵制关宁兵马。而入塞的清军中,也不全是满洲八旗兵马。入塞军马中大概有满洲八旗三万多人,加上八旗蒙古、外藩蒙古两万多人,最后包括一些杂役,号称十万。

此时多尔衮的大营中,就坐着不少八旗蒙古和外藩蒙古的贵族。

八旗蒙古正红旗旗主,固山额真恩格图和阿巴泰是儿女亲家,见到阿巴泰被斥责,他上来为阿巴泰说了一句话:“这支明军能击败饶余贝勒,想必不俗,不知道是哪一支明军?”

阿巴泰这才找到了一个台阶,赶紧说道:“这支明军是明国总督卢象升的兵马,其麾下还有前年全歼扬古利兵马的李植!”

卢象升的大名倒是了了,没有引起众将的注意。但听到李植的名字,帐内的清军将领们都是一怔。前年扬古利一万二千正黄旗大军在天津就是被李植击败,战兵几乎被李植全歼,只有三千多辅兵杂役活着逃回了阿济格的军中。正黄旗因此一役被打残。

正黄旗、镶黄旗和正蓝旗是皇太极在清国内部的倚靠,其中尤以两黄旗为重,因为这一场战斗,正黄旗被打残,皇太极在清国内部的威势大减,说话的分量都没有以前那么重了。而勇武有谋略,和兄弟多铎一起掌握两白旗的多尔衮,则在清国内部权威大涨。

如果这次多尔衮能够多劫掠些人口财物回盛京,威望就更盛,皇太极以后军国大事,都得和多尔衮商量了。

听到阿巴泰遇到了这个李植,一众满蒙贵族眼睛里都闪过一丝畏惧,互相对视了几眼。

这可是率领四千兵马打残一万两千正黄旗大军的主。如果说范家庄之战还有侥幸的成分的话,那这次他又打败阿巴泰,足以证明李植的强悍。

前年正黄旗惨败于范家庄后,清国就派了大量的细作往天津去,打探李植的情报。虽然范家庄连坐担保制度执行得很严格,清国细作混不进去,但是天津是容易混进去的。清国的细作在天津打探到了大量的李植情报,早已把李植的基本情况摸清楚。

这李植击败扬古利后升为游击,后来又打了流贼张献忠,升为天津西路参将,上次援剿流贼时候他麾下有八千强兵。

这李植和其他明将完全不同。其他明将吃空饷喝兵血,五千兵额能有三千战兵就不错了。而这个李植却反其道而行之,用私产养兵。

大清正白旗旗主,睿亲王,奉命大将军多尔衮坐在一众贵族的中央,皱眉沉思。

多尔衮是个精瘦的年轻人,面貌英俊,留有美髯。他此时不过二十七岁,却已经是清国举足轻重的人物。

李植的情报其他贝勒和贵族可能还不是特别清楚,但多尔衮确是十分了解。在多尔衮心里,这个李植已经是清国的一号大敌。

听到阿巴泰报出李植的名字,多尔衮眼睛一眯,冷冷说道:“又是这个李植?”

第二百四十八章 妙计

阿巴泰见多尔衮也喊出李植的名字,如蒙大赦,赶紧说道:“是呀,睿亲王,又是这个李植!不是阿巴泰废物,实在是这李植的兵马太强!”

听到阿巴泰的话,岳托冷哼了一声。

岳托是个年近四十的中年人,他瘦长脸,身子十分强壮矫健。此时他坐在多尔衮的左边,稍居下,但依旧是在大帐中间的位置,和多尔衮分庭抗议。

岳托是八旗满洲镶红旗旗主,他爹代善是八旗满洲正红旗旗主,父子两人手握两旗,在清国也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岳托能攻善战、头脑清醒、卓有才干。但同时也十分自傲,时常因为自己的耿直傲气犯错。

比如去年,因为蒙古使者硬要岳托表演射箭,而岳托射术不佳,遭到蒙古人的耻笑。岳托一怒之下将弓箭抛向蒙古使者。皇太极因为这事把岳托的爵位降为贝子。

但今年出征明国之前,皇太极又恢复了岳托的贝勒爵位。皇太极任岳托为扬武大将军,统领入塞大军的右翼。他和多尔衮二人,是入塞清军的两位最高决策人。

岳托将右手食指和拇指放在一起轻轻搓动,大声朝阿巴泰问道:

“阿巴泰,他怎么击败你的?”

阿巴泰虽然是努尔哈赤的儿子,但因为生母低贱,他在满清诸贝勒中地位并不高,拥有的牛录也不多。岳托虽然是阿巴泰的侄子,但作为镶红旗旗主屡立战功,一直以来,岳托地位都在阿巴泰之上。阿巴泰也习惯了被岳托居高临下的诘问。

阿巴泰看了看岳托,大声说道:“扬武大将军,那李植在卢象升东翼布置了一万兵马,其中有一百多门红夷大炮。我右翼六千兵马冲上去,只听到一片轰隆炮响,就有一千人被大炮打死在阵前,右翼就溃了。”

“右翼一溃,那李植立即带兵包抄中路和左翼,我只能鸣金退兵,把兵马全部撤下来。”

“我被明军一路追杀,最后折了七百多马甲,八百多步甲,一千多辅兵跟役。”

听到阿巴泰的话,清军大帐中的满清蒙古贵族们一阵耸动,互相交头接耳议论起来。红夷大炮不是新鲜事,此时满清和明军都军中都装备有火炮,比如多尔衮的左翼军就有红夷大炮三十多门,岳托的右翼军也有红夷大炮二十多门。但李植一万兵马就配备一百多门红夷大炮,这装备也太精良,这火力也太猛了点。

一百多门大炮在阵前齐射散子炮的景象是怎样的?会造成怎样的杀伤?一众满清蒙古贵族想了想,都有些不寒而栗。

难怪阿巴泰溃了下来。

坐在岳托下的贝勒杜度大声说道:“这个李植确实骁勇。我右翼军在固安县的屯粮屯堡韩家庄,两日就被一支打着李字大旗的明军攻陷,损失三百步甲,二千六百辅兵跟役。如今看来,攻下韩家庄的肯定也是李植的兵马。”

八旗蒙古诸位统帅议论了一阵,最后由蒙古正白旗旗主伊拜站出来说道:“两位大将军,我们来明军腹部是来劫掠人口物资的,不是来和明军纠缠的。这李植军马实在太强盛,我建议以后遇上他就回避,避免不必要的兵马损失。”

蒙古贵族依附满洲人,却不愿意拿自己战士的生命做满洲人霸业的垫脚石。其他几个蒙古贵族对伊拜的建议纷纷附议,大声说道:

“与其硬碰李植,不如多打几座县城,多抢几座城池!”

“我们抢到人员物资,可以强盛起来。兵马强盛是自己得益,硬碰李植是自己吃亏,切不要为了一时意气和强敌死战,损兵折将。”

“一百多门大炮太吓人,要折损多少战士才能冲上去?”

看见八旗蒙古和外藩蒙古的软弱逃避,岳托和豪格对视了一眼,十分的鄙夷。这些蒙古人一身的匪性,能抢一斗粟就先抢一斗粟,毫无长远考虑,难怪会被我大清一一击破,受我大清驱策。

当初蒙古人骑射横扫天下的盛况,早已经逝去不可追了。

不过觉得不能和李植战的人不止有蒙古人,阿巴泰也被打怕了。

阿巴泰看了看两位主将,说道:“两位大将军,我也觉得不能和李植硬碰,以后看见他的兵马,我们就走!我们马匹多,他追不上我们!”

岳托十分不满阿巴泰的软弱,冷哼了一声,说道:“畏敌如虎!那以后就被李植追着跑么?我大清的威风去哪里了?”

阿巴泰说道:“要拿下这个李植,不知道要流多少血!我想即便是皇上在这里,他也不会去强攻李植!”

岳托反唇相讥:“阿巴泰,你是被李植打怕了。若是我遇上李植,一定不会被他击败!”

皇太极的长子豪格也笑道:“阿巴泰,你把我满洲八旗的威风都丢尽了!”

岳托摇头说道:“这个李植一日不除,他便要做大一日。晚不如早,别给他各个击破我们的机会。我看我们这次就别攻济南了,我们集兵西进,先把李植击灭了,再到各州县慢慢劫掠。”

八旗蒙古正白旗旗主伊拜说道:“扬武大将军,这样和李植死战,不知道要折损多少勇士才能拿下他。到时候死伤过万人,恐怕皇上也会震怒啊!”

八旗蒙古正红旗旗主恩格图也站起来说道:“扬武大将军,请三思,万不能拿战士们的性命做豪赌!”

岳托大声说道:“你们不要多说了,此子不除,我大清便无宁日,我誓为皇上除去此子!”

虽然蒙古贵族们也有话语权,但这次入塞的最终决策权还是在两位大将军身上。如今扬武大将军岳托一心要硬撼李植,蒙古贵族们十分不甘。他们面面相觑,最后看向了一直沉默不语的奉命大将军多尔衮。

多尔衮摸了摸自己的小辫子,沉吟不语。

直到最后所有人都看向了他,多尔衮才说道:“我听细作说过,李植以私产养兵,其名下产业有肥皂、玻璃、镜子、布匹和精钢,这些产业全部集中在天津范家庄。”

“如果摧毁李植的这些产业,李植的兵马就根本没钱养,全部要解散!”

“李植如今远在高阳,我们派四万人去高阳拖住他,骚扰他缠住他。再派三万人去取范家庄,把他的根本毁掉!没有了产业,他就不足为虑了!”

听到多尔衮的话,一众满蒙贵族都愣住了,没有一个人说话。

好久,这些贵族们才反应过来,一个个大声说道:

“睿亲王妙计!”

“高!睿亲王果然是睿智!”

“奉命大将军英明!此计大妙!”

第二百四十九章 不祥之身

十二月二日,宣大总督陈新甲从他的军营出,快马冲进了北京城,直往城西的杨嗣昌宅邸骑去。

进了杨宅,他直接找到了正在二堂责骂奴仆的杨嗣昌。

这次清军入塞,杨嗣昌承担很大的压力,满朝文武都说是他这个主张议和的阁老筹措失度,才让清军进了京畿。而且清军进入京畿后如入无人之境,除了卢象升部外,其他大明兵马无人敢战。

杨嗣昌力主议和,但如今和议毫无头绪,清军肆虐京郊。而高举主战大旗的卢象升却节节胜利。

卢象升的胜利让朝中主战的大臣十分振奋。杨嗣昌主和避战的态度,受到百官的攻击。

前不久,编修杨廷麟就上疏言:“南仲在内,李纲无功;潜善秉成,宗泽殒恨。国有若人,非封疆福。”他不惧杨嗣昌受天子眷宠,矛头直指杨嗣昌,说因为杨嗣昌的主和态度,才导致疆臣不敢战,不能战。如果不革除杨嗣昌,武将们都不敢战。

杨嗣昌大怒之下上奏天子,将杨廷麟改为兵部主事,送入卢象升大营中做赞画行营,让他尝尝疆场征战之苦。

杨廷麟本是翰林院编修,是清贵的职位。不仅如此,杨廷麟还充讲官兼直经筵,更是前途无量。比起来,卢象升军中的赞画行营的前途就差得远了。杨廷麟因为对杨嗣昌的攻击,丢掉了前途。

杨嗣昌的报复一时震慑住了群臣,无人敢再骂杨嗣昌。但平静之下,暗流汹涌。杨嗣昌明显感到自己肩上的压力越来越大。如果主战的卢象升再胜几场,估计群臣要把自己这个主和的阁老掀翻在地了,狠狠踩上几脚了。

杨嗣昌心情郁闷,在家里拿奴仆出气。早上一个奴仆泡茶时候多放了些茶叶,被杨嗣昌骂了一刻钟还没停。

陈新甲走进二堂里,看了看情况,走上去拱手说道:

“阁老息怒,前线斥候加急来报,清军有动静了!”

杨嗣昌吐了一口气,冷声问道:“什么动静?”

陈新甲解释道:“清军各路弃了山东诸州县,集兵济南城下,然后又弃了济南,兵分两路。一路四万人向西,显然是寻卢象升和李植决战去了。一路近三万人向北,不知道是去哪里。”

杨嗣昌吸了一口凉气,抓着精雕花梨木的椅子扶手坐了下去。

杨嗣昌摇了摇头,说道:“这不是好事。清军这是找李植决战!若是此战李植再胜,主战的文武百官定要群起攻击我,你我的官运就到头了,说不得身家性命都有危险。”

“反过来,若是李植战败,我明军就再无可以抗衡清军的兵马,和清军的和议也就更加艰难清军四万人齐攻,胜面很大,我们的议和之局恐怕真的要成为城下之盟。”

“城下之盟难堪,到时候百官恐怕不会答应,我们的和议也会失败。到时候天子也再不会信任你我。”

陈新甲听到杨嗣昌的分析,也明白过来,一时皱眉不语。

杨嗣昌一拍椅子扶手,骂到:“这个卢象升当真是个丘八,我让他不要浪战,他如何也不听!如今清军寻他决战,让这局势如何收手?”

杨嗣昌恼怒之下,抓着茶几上的茶杯,狠狠地扔在了地上。那青花瓷的茶杯摔在地上,哐当一声摔成碎片,地上便洒了一地的茶水茶叶。

这些天杨嗣昌手段用尽都扭转不了局势,已经是气急败坏,大失风度了。

陈新甲看着泼到地上的茶水,转了转眼睛。

他突然拱手朝杨嗣昌施了一礼,说道:“阁老,我们不如把李植调开,让卢象升去送死。主战的卢象升战死,主战派声势就要大减。李植的兵马保存下来,我们也有议和的资本。”

杨嗣昌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们这个月费了这么大力气也没把李植调开,如今情急之下,怎么调开李植?”

陈新甲拍手说道:“阁老,李植这些年不管升什么官都赖在范家庄,说明他最在乎的,还是他在范家庄的产业啊!”

杨嗣昌眼睛一亮,说道:“你是说,骗李植说范家庄有警?”

陈新甲说道:“正是,阁老,我们就说得到情报,清军近三万人北上是寻范家庄去了。听到这个消息,那李植还不弃了卢象升,全力回范家庄保护自己的产业去?只要李植走开一个月,清军定能把卢象升杀灭。”

陈新甲正色说道:“阁老,李植杀伤清军这么多,清军恨他入骨,说不定清军这次北上真的是去抄李植的老巢也说不定。”

杨嗣昌想了想,说道:“卢象升要是和李植一起去范家庄怎么办?”

陈新甲说道:“让天子给卢象升一道圣旨,叫他守在巨鹿一带。卢象升整日自诩忠义,一定不会抗旨北上。”

杨嗣昌听了陈新甲的话,琢磨了一会。很快,他就笑了起来。他越笑越开心,最后哈哈大笑起来。

“此次,卢象升必死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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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四日,巨鹿城外,卢象升大军的中军营帐内,宣旨太监宣读了天子的圣旨。天子曰:天津有警,清军三万人直趋范家庄而去,急调李植回援范家庄。另有四万清军直扑巨鹿,命卢象升在巨鹿迎敌,守住疆土。

听到圣旨,李植心急如焚。这些鞑子好狡猾,正面被自己打败就分兵抄自己的老家。如今范家庄只有两千多兵丁防守,遇到三万清军哪里守得住?

如果范家庄被清军攻下,自己的产业就全完了。没有产业支撑,虎贲师也是无土之木,要不了几个月就要土崩瓦解。

李植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范家庄,立即向卢象升请辞。

手捧圣旨,卢象升却是面如死灰,凄然说道:“杨嗣昌杀我”

李植愣了愣,这才考虑到卢象升的处境:自己一走,卢象升就只剩下一万多兵马。清军战力强于明军,四万清军扑杀过来,卢象升率领两个总兵如何抵得住?这道圣旨一下,卢象升就面临有死无生的局面。

李植吸了一口气,拱手朝卢象升说道:“督臣不如和我一起去范家庄,合力克敌?”

卢象升摇了摇头,呛然说道:“圣旨让我守在巨鹿,我如何能赴天津?卢象升麻披草履之人征战沙场,本已是不孝。如今如果再违君王之命,便是不忠!”

“卢象升以不祥之身带兵,不求建功立业,只求马革裹尸而已。如今时刻,正是卢象升捐躯国家之时!”

李植心中焦急,正要再说,却见卢象升已经转过了身子。

“大丈夫处事,战死沙场而已。总兵让我违抗圣旨做不忠之举,卢象升是做不到的!范家庄有警,圣旨急调总兵,总兵赶紧支援天津去吧!”

说完这话,卢象升就呛然地走进了军营,再也没有出来。8

第二百五十章 关羽断头

李植离开卢象升大军,日夜兼程往范家庄赶去。巨鹿距离天津六百里,李植率领大军急行,只用了八天就赶到了范家庄。

范家庄外,清军已经围城三日。三万人把城池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仿佛是铁桶一样。顶着城墙上的大炮,清军的辅兵跟役推着战车填埋壕沟陷阱,一点点向城墙下靠近,直到他们看到了李植的回援兵马。

李植的回援兵马,让清军吃了一大惊。清军急急撤了攻城器械,退后两里,拿起刀剑列阵在城北,和李植的兵马对峙起来。李植则带兵抄到城北城墙脚下,和城上的两千士兵汇合。

清军的中军大帐中,满蒙贵族们对李植回援十分惊讶,对是战是退又争论起来。

岳托铁青着脸,看着极力想要退兵的蒙古贵族们,一言不。

八旗蒙古正红旗旗主恩格图说道:“扬武大将军,我们本来是来偷袭李植后方的。如今李植回来了,我们此行就失去了意义,该撤退了!”

八旗蒙古正白旗旗主伊拜说道:“扬武大将军,那李植兵强马壮,加上城墙上的两千兵马有一万多强兵,大将军切不可轻言决战,将我旗中战士白白牺牲在这范家庄!”

恩格图说道:“当初扬古利倚仗兵多浪战,结果正黄旗被打残。如今李植兵马已是那时三倍,我们切不可轻敌!”

岳托冷哼一声,啐道:“那李植一来,你们就夹着尾巴逃了?”

恩格图大声说道:“扬武大将军!奉命大将军多尔衮也不想和李植死战,所以才出了这抄他后路的计策。如今李植回援,计策失败,我们就该回到济南去,怎么能中途变卦,和李植决战呢?”

伊拜也说道:“扬武大将军如果要开战,就违背奉命大将军的初衷了!”

岳托冷冷扫视了几个蒙古贵族一眼,看向了自己的副将贝勒杜度。

杜度想了想说道:“扬武大将军,那李植也是人,不是三头六臂的妖怪,不需要那么怕他。我们有三万人,我觉得可以一战!如果兵力多这么多都不敢战,以后我们就没法入塞劫掠了。”

岳托点了点头,说道:“这才是我大清勇士该说的话!”

他站了起来,大声说道:“明日和李植城外决战,敢再言退兵者,斩!”

几个蒙古贵族对视了一眼,脸色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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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兴带领两千兵士从范家庄北城门尚武门走了出来,和李植的兵马汇在了一起。

李兴在中军找到李植,大声说道:“大哥,跟你求援的信使出去才三天,我还以为你起码要半个月才赶得来,担心这次要被鞑子把城攻破了呢!”

李植点头说道:“阴差阳错,这次朝中的大臣帮忙,清军兵马一动就有人通知我回援了,所以才杀回来这么快!”

李植看了看城外已经被填了四分之一的坑洞陷阱,暗道以后不能这么大意。如果只留两千人守城的话,是很容易被鞑子攻破城池的。以后起码要留五千人守城,留下四十门六磅炮,才能万无一失。

不过留五千人守城的话,自己能带出去的兵马就只有七千人了,根本抵不住鞑子几万人的合攻。想来想去兵力还是不足,还是要扩军。

李兴看了看远处的清军队列,问道:“大哥,这些鞑子我用望远镜仔细观察过,有满洲鞑子一万,蒙古鞑子一万五千,其他还有些朝鲜人和汉人。他们不走的话,我们要和这些鞑子打一仗么?”

李植看了看远处的清军,说道:“不知道这三万鞑子怎么想的,若他们撤退,我也不追了。若他们敢上来挑战,我就和他们战一次!”

李植说完这话,便让两百士兵往城南去,把养猪场中的几百个鞑子赶走了。鞑子这些天觉得大兵压境万无一失,想着可以慢慢吃养猪场中的生猪,倒是没有破坏养猪场。养猪场仓库里堆积着大量的猪食,鞑子在养猪场里留了几百辅兵喂猪杀猪。

三万鞑子占了养猪场,敞开肚子吃肉,三天杀了一千头猪。李植的两百火枪手一到,占据养猪场的辅兵就作鸟兽散。

李植处理完养猪场的事情,这才走进城中。

崔合焦急等待在官厅前面,一看到李植,崔合就扑到了李植怀里,哭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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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八日,留守在巨鹿的卢象升大军,只余下一万人。

这天的早上特别冷,浓云盖住了太阳,让四下里一片阴暗。

昨天晚上,斥候回报周围遍布清军游骑,显然是清军大部人马就要杀过来了。

卢象升一夜未眠,夜半辗转反复时脑海中看到无数铁马冰河,又看到了自己这一辈子的种种过去:他看到了自己自幼挑灯夜读,诵背圣人微言的样子;看到自己儿时日日早起练习弓马的样子;他看到了自己已逝的父亲,看到了自己金榜题名高中进士时候父亲高兴得手舞足蹈,带着自己回乡祭祖的样子;他看到了自己在宣大屯田,积粟二十万石,受到天子嘉奖时候的自得样子;他看到了自己在大名府组建天雄军,看到了自己在郧阳的大山中追杀流贼,浑身是血的样子。

往事像是一幅幅画卷,一一映入他的脑海。他怎么也睡不着,天还没亮就爬了起来。

他一爬起来,就隐隐听到军营外有军马的奔驰声、奴骑的吆喝声。

“陈安!外面怎么回事?”

陈安脸色慌张地跑了过来,跪地喊道:“军门,我们四面已被清军包围了!”

卢象升闭上了眼睛,半晌才睁开眼睛问道:“东奴有多少人?”

陈安大声说道:“清军有三万多人!”

三万清军,自己这一万残军如何挡得住?卢象升退回了中军大帐,坐在椅子上思考对策。

慢慢的,军士们都醒了。他们都知道了己军已经被清军包围的情况,齐齐聚集到中军大帐的周围,焦急地看着大帐,希望总督大人能拿出对策。

卢象升见外面围着的人越来越多,叹了一口气。

他走出大帐,看着一万名茫然的年轻将士们,脸上不禁流出了两道热泪。这些都是一路跟随自己,敢于杀奴的强兵,都是国家的精血,然而今日竟要丧于巨鹿。如今大敌西冲,援军东隔,朝重大佬作梗,事事受到牵制,今日这里就是埋骨之所

一甩孝服前襟,卢象升留着眼泪跪在了地上,向四面军士跪拜道:“吾与尔将士共受朝恩,患不得死,勿患不得生。”

一万人呆呆看着跪在大帐前的总督,鸦雀无声。好久,将士们渐渐都哭了出来。最后再没有一个人敢仰视卢象升,一万人都咬牙说道:

“和东奴拼了!”

“杀奴报国!”

“我等随督臣捐躯于此!”

卢象升大声喊道:“关羽断头,马援裹革,在此时矣!”

“拔寨,和东奴决一死战!”

第二百五十一章 苍天不公

李植骑在马上,看着远处列阵的清军阵营,默然不语。

眼前这支清军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进攻李植,在城外列了一天的阵营,没有行动。如果李植退入城中,鞑子肯定攻不下城,只能离去。但那样一来,养猪场等外围设施就会被鞑子摧毁,更别提周围百姓的房屋,全部要遭殃。

清军这次从济南城下直趋范家庄,只想最快度拿下李植的巢穴,一路上连搞破坏的时间都没有,范家庄周围的村镇建筑还是完整的。李植在城外和清军对峙,就能保住周围百姓的财产。

李植正在马上用望远镜观察清军,却看到西南方向一片烟尘滚滚,三个信使骑着快马从远处奔来。李植用望远镜一望,现三人正是李植派在卢象升军中的信使。

三人和斥候验明了身份,快马驰到了李植面前。看到李植,三个使者忍不住,流下了满脸的热泪。他们跳下马匍匐在地,嘶哑着嗓子大声喊道:

“将军,督臣督臣他已经战死在巨鹿贾庄!”

李植听到这个消息也是一怔,颤声问道:“督臣他怎么死的?”

三个信使抬起头,血红着眼睛说道:“督臣被东奴围在巨鹿,率领全军出寨决战。最后炮尽矢穷,在贾庄被奴骑冲击中军。虎大威总兵引兵拒战,不敌,退了下去。督臣麻衣孝服挥刀冲入敌阵,独力格杀数十名清军,最后身中四箭三刀,落马阵亡”

“督臣部将陈安怕清军残害督臣尸体,伏身其上,身中二十四箭而亡”

说完这些话,那个信使兵就伏在了地上,嚎啕大哭。

李植听到这些话,喟然长叹,两行清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卢象升死了,陈安也死了。

自己走了才几天,清军就包围了兵缺将寡的卢象升。这些天杀的鞑子,这些天杀的东奴,竟杀了我大明朝的中流砥柱。

李植沉默了好久才抬起了头,他举刀高喊:“众将士们,苍天不公!督臣卢象升已死。他死在了巨鹿贾庄,是杀死了几十个东奴后战死的。”

“天杀的东奴,杀死了我们的总督!”

士兵们口口相传,把督臣的死讯传了出去。听到督臣阵亡的消息,李植的一万士兵眼睛血红,不少人都流下了眼泪。卢督臣毫无私心,一心为国治军有方,杀敌必冲在阵前,但得天子赏赐都分给全军,可是我大明的脊梁。但这样的忠臣,却因为奸臣陷害,被鞑子杀死在了巨鹿贾庄。

苍天不公,苍天不公啊!

一万战士把满腔的仇恨,都投到了前面这一支三万人的东奴军队身上。

就是两千名未曾在卢象升麾下效力的士兵,也受到众志成城的气氛感染,义愤填膺。

李植愤怒地一举战刀,大声喊道:“天道不足,我等匹夫来补!全军前进,击杀东奴,为督臣报仇!”

“杀奴!”

听到李植的杀奴吼声,一万两千虎贲师纷纷跟着高喊,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杀奴!”

“杀奴!”

“杀奴!!”

一万多人的怒吼声响彻四野。两里外的清军兵马哪里见识过这样的气势?他们不知道为什么明军突然间如此气贯长虹,一个个惊慌起来。李植的威名已经远震塞外,此时又如此哀兵必胜,岂是一般人挡得住的?

八旗蒙古正红旗旗主恩格图看见虎贲师逼过来,十分地慌张。他乘阵中的岳托不注意,骑着马就往自己的兵马处逃去。到了自己的正红旗兵马处,恩格图大喊一声“跟我逃”。

一片烟尘滚滚中,恩格图带着自己的两千蒙古战士逃走了。

清军中军的五百摆牙喇冲出去追杀逃兵,却拦不住逃兵的马蹄,追了一阵就无奈地折返回来。

李植的一万两千虎贲师排出方阵,将一百四十门大炮列在正面,势不可挡地朝两万多鞑子杀过去。

恩格图的逃亡显然在清军中引起一片混乱,岳托开始怀疑周围的其他蒙古将领起来,把摆牙喇收回来围住了中军,做出了防止蒙古贵族逃跑的姿态。这种不信任蒙古人的布置,把那些蒙古贵族气得脸色铁青。

等李植的兵马押到一里外,岳托才稳住了阵脚,号令全军朝李植的虎贲师前进。

军旗挥舞号角长鸣,二万多满蒙大军连绵几里,大声嚎叫着,朝李植的方阵冲过去。

岳托布阵时候使了些心计,让蒙古人的一万五千士兵冲在前面,让满洲八旗的兵士们跟在后面冲锋。

“杀奴!”

距离二百五十米,李植的一百四十门六磅炮被炮长点燃了。一万多霰弹像是一万个死神,朝满手鲜血的鞑子士兵射去。血花像是审判者的礼花,在前排鞑子的身上一朵接一朵地绽放,连成一片。那些被黑火药爆炸迸出来的弹丸能够洞穿两层鞑子身体,给前排的鞑子造成了惨烈的杀伤。

只一次射击,一百四十门火炮就轰死了一千多名蒙古鞑子。

阵前刹那间被鲜血和残肢充满,残缺不全的尸体遍地都是。鞑子们猛遭重击,一下子都慌张起来。双脚抖脚底软,放慢了冲锋的脚步。

中军的岳托早知道会遭到明军大炮的重击,但亲眼看到挨炮后的惨状,还是令他触目惊心:那战场上前排两里宽度的士兵几乎被全灭,近三万人冲锋的阵型前面,活活被打出了一层口子。鲜血横飞的场面,恍若大屠杀。

岳托咬了咬牙,右手伸入裙甲,下意识地捏在自己的大腿上,把自己大腿捏青了都没有注意。

侥幸没有被霰弹击中的鞑子们好不容易走了五十米,又冲到了虎贲师步枪的射距内。方阵正面此时排的是三段击阵型,正面每一排都有一千人。等战战兢兢的清军进入了两百米射距中,虎贲师士兵的怒吼声纷纷响起。

“杀奴!”

“杀奴!!”

一千名虎贲师士兵高喊杀奴,瞄准清军摁下了扳机。噼哩啪啦的枪响声中,米尼步枪吐出火舌,一片片浓雾在虎贲师的阵前冒出。清军前排的蒙古鞑子像是被镰刀割下的稻草,一片接一片地倒了下去。

前排的士兵完成射击后,从右边撤下去,后排的士兵早已经整装待,走上一步站在前排,开始第二次射击。

“杀奴!”

“杀奴!!”

又是一片噼哩啪啦的枪响,一片一片的蒙古鞑子像是用来填平阵前死亡禁区的炮灰,纷纷倒在了血泊中。阵前的两百米变成了一片停尸场,摆满了各种姿态死去的尸体。有些没死透的鞑子大声地惨叫呻吟着,抽搐着,用力按压自己伤口试图止血。一些断手断脚的鞑子甚至步履蹒跚地寻找自己的断肢,把阵前变成了一个惨绝人寰的修罗地狱。

但虎贲师的士兵们,还在愤怒地射击。

“杀奴!”

“杀奴!!”

第二百五十二章 侧翼

阵前的战士不断地倒下,让岳托看得脸色白。

这些都是大清国勇敢的战士,虽然属于八旗蒙古,但依然是珍贵的武装力量。对阵上明军,这些蒙古战士的战力可以和最精锐的明军媲美。然而在李植军的火器面前,这些战士还没和敌人对上阵,就一个接一个倒下了。

岳托骑在马上看得清楚,蒙古八旗冲到李植阵前七十步,已经抛下了三千多具尸体。那想冲进李植军的阵中,起码还要再牺牲三千多人?自己的大军,能不能承受住这样的伤亡不崩溃?

岳托看得精神高度紧张。敌人的火力太猛了,装备了无数的火铳大炮。岳托本来也有二十多门红夷大炮,但这次行军千里急袭李植的巢穴,岳托没有带上笨重的大炮。此时和李植对阵,岳托才感到没有大炮火力不足。

只有靠骑兵取胜了!敌人的正面很坚固,那侧面呢?岳托一挥手,大声吼道:“从侧面冲!”

一声号角响起,中军令旗招展,四千满洲马甲和六千蒙古骑兵听到命令,从中军驰骋而出。他们从蒙古步兵后面骑了出来,逐渐加,朝虎贲师的侧后方绕过去攻击。他们希望遇到一个脆弱的侧面,可以用骑兵的铁蹄冲垮。

所谓清军满万不可敌,此时就有一万名清军骑兵朝虎贲师的侧翼冲去。

然而他们遇上的,是铁板一样坚硬的虎贲师侧翼。

李植的方阵四个方向人数相同,除了炮兵随敌人主攻方向机动外,四个面的步兵几乎拥有同样的战斗力。守在左右两翼的,是六千名荷枪实弹的火枪手。对于清军的冲阵,他们已经等待多时了。

满洲马甲和蒙古人嚎叫着绕过虎贲师正面,左右分开,像两记勾拳一样冲向两个侧面。回应他们的,是侧面虎贲师士兵响彻四野的吼声。

“杀奴!”

守在左右两翼的士兵分别是破虏团和陷阵团,虽然这两个团的组建时间晚于选锋团,但这两个团的多数士兵仍然是杀过流贼,抵挡过流贼骑兵冲阵的老兵。当然,两个团有两千新兵,但这些新兵也在最近攻取韩家庄、在高阳大战上见过了血,此时在战场上冷静射击是没有问题的。

尤其是此时全军杀声震天,众志成城,新兵们也压制住了内心的恐惧,全心投入战斗杀敌。

士兵们斜斜瞄准从两侧冲来,杀到两翼的蒙古骑兵,摁下了扳机。

噼哩啪啦的枪声响起,两千多把步枪吐出火舌,两千子弹向冲阵的满洲鞑子、蒙古鞑子射去。清军拉成两里宽的正面猛遭重击,前排的骑兵像是撞上了一道无形的墙,呼啦啦地从马上倒了下去。

四千满洲马甲还好,他们穿着两层盔甲,两百米上步枪射不穿他们的盔甲,被射中后只是在马上顿了一下。穿绵甲的蒙古骑兵就惨了。排枪过后,几百蒙古骑兵立即被打死,从马上倒了下去,一声不响地摔在了黄土地上。

这些骄傲的蒙古骑兵,在虎贲师的眼里,也只是会移动的靶子而已。

被打伤的也有:被打穿肚子的,被打断手的,被打断脚的,比比皆是。惨叫声和呻吟声从受伤的蒙古战士口中响起,一下子就让后面骑兵的士气掉入了冰点。而倒在地上的骑兵和军马尸体,又成为了后排骑兵的障碍物,阻滞了后排骑兵的冲锋。

骑兵们胆战心惊地绕过地上的尸体,或者躲避不及直接从伤员的身上踏过去,把地上的伤员踩得血肉模糊,继续朝虎贲师的侧面冲去。

第二次射击,开始了。

又是噼哩啪啦的一片排枪声,虎贲师的阵地上冒出大量的白烟。那些烟雾弥漫在士兵的身边,让虎贲师看上去仿佛是一群神兵。两千子弹破开烟雾射向冲阵的清军骑兵,旋转中撕开了小小的伤口,狠狠地钻进了清军的皮肉中。

近千名蒙古骑兵身上绽开血花,刚才还桀骜驱马的战士霎那间就失去了行动能力,惨叫着倒在了马下。地上一时间到处都是尸体和伤员,潺潺地往外流着血。后排的蒙古骑兵们绕过、跨过地上的尸体和伤员,却失去了冲阵的勇气。

这不是冲阵,这是冲上去送死!

清军的中军立在较高的一片隆起上,岳托骑在马上看到了蒙古骑兵冲阵的惨状,感觉心里在滴血。一下子折了近两千蒙古骑兵,三千多蒙古步兵战士,回盛京后怎么和皇上交待?虽然这些蒙古人不是满洲人,但如今满蒙和亲,蒙古人在清国的地位也举足轻重。

李植的兵马如今一人未伤,自己已经折损了几千人,这一仗能打赢吗?这一仗真的不该打?

岳托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自己却浑然不觉。

中军中的蒙古贵族更是心如刀割,他们已经不忍心看战场上的惨状,一个个脸色惨白地闭着眼睛,仿佛战死的勇士们是他们的兄弟。这天杀的岳托,竟拿我蒙古的战士当炮灰!

岳托的副将杜度看了看岳托,又看了看战场,说不出话来。

明军的火力太猛烈了,阵前的清军,尤其是蒙古骑兵被死亡的恐惧笼罩,一个个身体抖脸色惨白,冲阵的马慢了下来,阵型有些飘忽起来。要不是满洲马甲兵还在身边,蒙古骑兵已经崩溃了。

但四千满洲马甲却还没有受创,建制完整。仗着身穿两层重甲,他们嚎叫着冲了上去,冲在了队伍的最前面。

第三次排枪射击开始了。

“杀奴!”

“杀奴!!”

在排长的指挥下,后侧的步枪手走上射击位,一个排接一个排的开始朝冲阵的鞑子射击。红色火光一片一片地冒出,两千把越这个时代的米尼步枪向满洲马甲射出了象征着死亡的锥形子弹。

距离一百米,锥形子弹拥有了足够的动能,足以破甲!子弹命中了马甲兵的身体,破开了马甲的绵甲,破开了绵甲下面的锁子甲,破开了马甲勇士的皮肤,狠狠地钻入了马甲的身体。

前排的马甲兵们身上绽开了残酷的血花,血液像是喷泉一样从伤口中涌出来。马甲们一个接一个摔在了马下,重重砸在地面上,在地上翻滚呻吟。他们的头盔掉落在地上,露出了马甲兵脑袋上光溜溜的头皮和丑陋的金钱鼠尾辫。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他们的尸体就再没有了动静。

对于热兵器士兵来说,一个好射手和一个差劲射手的区别是巨大的,前者的战力甚至是后者的几倍。为了提高命中率,李植的士兵打靶量惊人,新兵每日都练打靶,三个月就报废一把枪。老兵在打靶达标后也经常进行保持性练习,练到二百米九成九中靶为止!说个个都是优秀射手都不夸张。

距离一百余米,士兵们的命中率惊人,起码有七成。而这一次八旗满洲的马甲兵冲在最前面,一下子被打死一千多。

看到满洲马甲兵被成批成批地击毙在阵前,破虏团和陷阵团的士兵们充满了复仇的快感。齐声高喊:

“杀奴!”

第二百五十三章 除此强敌

满蒙骑兵的士气已经快支撑不住了。他们已经在阵前抛下了两千多尸体,可以说是用脆弱的生命对抗火器的力量。而且这火器不是这个时代的火器,是领先这个时代两百年的线膛枪。

如果说五十年的技术差距称为一个代差的话,两百年的差距就是天壤之别。技术上的差距,让这场屠杀变得分外残酷。

几个率队冲锋的八旗满洲甲喇章京知道队伍已经崩到了溃散的临界点,生怕骑兵们就此溃下去,让前面牺牲的勇士变得毫无意义。他们焦急地吹响了鼓舞士气的号角。

号角长鸣,鼓舞着冲阵的骑兵们继续前进。

八旗满洲的马甲兵们听到号角声后,眼睛一个个都变得血红。他们刚才已经在阵前折了一千余人,战损率高达两、三成。要不是看到对面只有薄薄的三层火铳兵,要不是坚信只要冲上去就一定能获胜,他们早就溃败了。

也就是对明军火铳兵近战的轻视,才支撑着他们继续用生命冲阵。

听到号角声,近三千马甲嚎叫着,将脚后跟的马刺刺向胯下的战马腹部,把马腹刺得鲜血淋漓,催促战马加往前面冲去。他们最快度朝虎贲师的士兵冲去,很快就杀到了火枪手的五十步米外。

明代一步是一米半,五十步上,角弓已经可以射到目标。

骑在马上的满蒙骑兵们欢喜地大声呼叫起来,弯起角弓,朝七十米外的明军射去了弓箭。希望能用一轮箭雨射垮虎贲师的火铳手。

前排的鞑子射出了箭,后排的鞑子也勉强找到角度抛射弓箭,射向破虏团和陷阵团。

三千多枚弓箭划破天空,射向了虎贲师的队伍。弓矢像是一片雨点,朝虎贲师飞去。

角弓最理想的射程在四十米内,七十多米的距离还是有些远,更何况马上颠簸,根本瞄不太准。只有三百枚弓箭射中了虎贲师的士兵。三百多名士兵惨叫着捂着箭伤,从阵前撤了下来。

但士气高涨的虎贲师根本没有被这箭雨吓到,回应这场箭雨的,是两千把怒射的步枪。

“杀奴!”

距离七十多米,射术精良的虎贲师士兵几乎一枪一个准,把弯弓射箭的鞑子一个个打下了马。在这个距离上,别说是两层盔甲,就是三层盔甲都防不住虎贲师的锥形子弹。近两千子弹洒向密集掠阵的鞑子,了结了这些苦练十几年弓马才走上战场的勇士们。

如果说虎贲师的士兵苦练六个月打靶就能成为射术精良的射手的话,一个弓骑手的训练时间则是以年为单位的。没有十几年的练习,这些满蒙鞑子根本无法成为合格的战士。这些训练,占用了大量的时间和人力。

但再苦练,再勇敢的战士,在锥形子弹面前也只是一枪了结的事情。

这种技术上的差距,让战场的天平毫无保留地倒向了虎贲师的一边。

七十多米的距离上射击,虎贲师士兵的命中率过七成。一千多鞑子或者鞑子的军马中弹,冲在前排射箭的鞑子顿时一空。那种鲜血横飞的景象,恍若大屠杀。

一个率兵冲阵的甲喇章京也中弹了,他被子弹击中了额头,刹那间就死透了。他一声不吭地摔下了马,倒在了冰冷的土地上,再无生气。

看到冲阵骑兵的惨烈景象,清军的中军将领们一个个都说不出话来。

八旗蒙古正白旗旗主伊拜泪流满面,冲到岳托马前抓着岳托的右腿说道:“大将军,下令撤兵吧,没法打了!”

五十多岁的他作为旗主久居人上,平日里自有一股威风做派。但此时他却哭得老泪纵横,嘶哑着嗓子吼道:“大将军,我旗内的勇士都死光了!”

八旗蒙古镶红旗旗主,固山额真布颜代同样心理崩溃。他脸色惨白地跪在了地上,口中喃喃地说道:“完了,镶红旗完了,被明军打完了!”

岳托的脸上也是一片雪白,衬得他血红的眼睛更加狰狞。他甩开伊拜的手,大声吼道:“放开我!”

“现在撤兵,前面的勇士就白死了。”

他大声朝杜度喊道:“杜度,你带五千步甲正面冲阵!”

杜度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冷静,颤抖着嗓子问道:“大将军,真的要押上五千步甲么?”

岳托大吼一声:“押上去,正面就差一口气就冲上去了!冲上去我们就赢了!”

杜度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岳托吼道:“今日我要为大清除此强敌!灭了李植!冲上去,此战要是输了,我一个人对皇上负责!”

杜度咬了咬牙,策马冲向了阵前的步甲兵阵营,率军冲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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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贲师的两翼,冲阵的蒙古骑兵崩溃了。

他们已经折损了两千多战士,再没有士气冲击李植的侧翼。这哪里是薄弱的侧翼?这是引诱战士们上来送死的硬骨头。六千蒙古骑兵冲出来,如今只剩下三千多。而那些明军火铳手的火力,却是连绵不绝。

即便是用蒙古人引以为傲的箭术对射,也射不过这些火铳手。满蒙骑兵射伤明军三百多人,自己这边却折了一千多人。

唯一的希望在于冲上去肉搏。距离还有五十步,再忍受一、两次明军齐射大概能冲上去。但每个人都是珍视自己的生命的,没有人愿意拿自己的生命做填平阵前死亡禁区的炮灰,此时再不逃,下一个被步枪枪决的就是自己。

何况再被明军骑射一、两轮,自己这边还能剩下多少骑兵?到时候肉搏能打赢明军么?

先是十几个骑兵不再往前冲,转马往北方逃窜。这些逃兵的情绪很快就把冲锋的队伍带垮了。接着几十,几百名蒙古骑兵全部开始逃跑。最后,还活着的三千多蒙古鞑子全无斗志,一溃千里。他们调转马头,朝东西两侧慌张逃去,希望逃出虎贲师的射程。

被称为铁骑的六千蒙古骑兵挨了几轮齐射后,变成了狼狈不堪的三千多逃兵,在范家庄的黄土地上狼奔豕突。

蒙古骑兵一逃,还活着的两千多满洲马甲兵就**裸地暴露在虎贲师的火力下。马甲兵也不傻,知道前面有六千训练有素的火铳手,两千多人是无论如何冲不上去的。更何况刚才两轮射击已经打死了一千多马甲。马甲兵的伤亡率高达四成,士气已经崩溃。

几个甲喇章京大声吆喝着,希望能把士气鼓起来。他们又吹响冲锋的号角,希望能鼓起最后的力气冲到虎贲师阵列中。然而他们的努力,无济于事。

看着溃逃的蒙古骑兵,马甲兵只犹豫了几秒钟,就一个个也调转马头,往东西两侧逃去。

一万满蒙骑兵在阵前抛下了四千具尸体,狼狈逃窜。

所谓清军满万不可敌的传说,在虎贲师面前只是一个笑话而已。8

第二百五十四章 包衣阿哈

清军的骑兵已经在逃窜了,两翼的破虏团和陷阵团却依旧还在射击。只要敌人没有逃出的射程,就依旧在手的打击范围内。

破虏团和陷阵团又朝逃跑的清军骑兵倾泻了两轮,又打死了许多慌张逃窜的满蒙骑兵。

侧面的战场上,虎贲师以三百伤亡的代价大获全胜,面前已经没有站立的敌人。

而正面的战场上,鞑子的步兵还在冲锋。

“杀奴!”

“杀奴!!”

到处都是里冒出来的白烟,硝石的刺鼻味道弥漫在虎贲师的战阵上。此起彼伏的杀奴吼叫声中,正面的选锋团和荡寇团不断地向满蒙士兵射击,像是一场大屠杀。清军每前进三十米,就要承受一次排射的打击,阵前堆积着越来越多的尸体。

重伤**的伤员到处都是,根本没人顾及。尸体里涌出大量的血,到处都是血,像是大雨后的积水一样摊在地面上,散出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道。后面冲锋的清军士兵们要跨过那些遍布战场的尸体,踩着满脚的鲜血,才能冲到前面。

冲在最前面的是八旗蒙古的步兵。八旗蒙古这次带来了一万步兵,但是他们只顶住了一轮火炮霰弹和三轮齐射,就被击溃了。

蒙古鞑子在阵前丢下了三千个战士,冲到了虎贲师正面的一百四十米外时候士气崩溃,慌不择路地朝后面逃去,逃离了战场。

他们是幸运的,他们逃跑后虎贲师会瞄准还在冲锋的其他清军,不会追杀溃逃的他们。他们只牺牲了三成的战士,就逃出了这大屠杀一般的战场。

看到蒙古步兵溃了下去,骑马立在中军的岳托冷哼了一声。

伊拜听到岳托的冷哼时候脸上挂着两道泪痕,双手正在抖战士们的死伤太惨重了,伊拜的八旗蒙古正白旗,一千六百战士大概只有一半的战士逃下来。

听到岳托的冷哼,伊拜愤怒地瞪向岳托,怒不可竭。

布颜代跪在地上,目瞪口呆地看着大溃败的蒙古步卒。布颜代的八旗蒙古镶红旗,一千八百战士大概有三分之一死在战场上。这一战之后,布颜代还做什么旗主?他不知道该以何面目回草原上去面对自己的牧民们。

因为岳托的专执,一万多蒙古战士已经牺牲了六千多人,这已经不是损失惨重了,这已经是被打残了。

听到岳托的哼声,跪在地上的布颜代猛地抬起了头,怒视了岳托一眼。

其他的蒙古贵族们同样损失惨重,此时听到岳托的哼声也是十分愤怒。战士们已经十分用命了,而拿蒙古人当炮灰的岳托还不满意。

八旗蒙古和外藩蒙古的旗主和外藩蒙古的固山额真对视了一阵,眼睛里满是对岳托的仇恨。

蒙古诸位贵族都打定了主意,此次回到盛京后,一定要皇上处理擅专轻战,拿蒙古人做炮灰的岳托。

此时蒙古战士们被击溃,需要旗主们出去整理队伍。蒙古贵族们不再停留在中军,一个个策马出去收拢溃军。岳托见蒙古军已经溃败,再没有什么战斗力了,也就没有阻拦蒙古贵族们离队。

战场上,清军还在正面突阵。

八旗蒙古步兵的后面,是被充作炮灰的辅兵和跟役。

那些辅兵大多数是没能选上步甲的女真人,他们身上只穿着脆弱的绵甲。还有一些抬旗升为旗丁的汉人,同样只穿着简陋的绵甲。他们的战力和披甲的旗丁比起来就差远了。

而那些跟役就更寒碜了,他们大多是满人的包衣阿哈,汉人和朝鲜人都有。他们身上连绵甲都没有,唯一的武器就是手上的一把短刀。清军纪律严明,这些投降于满清的跟役奴隶被清军的军纪治理得服服帖帖的,不敢做他想。对于他们来说,上阵杀死一、两个明军,立下战功抬旗成为满洲八旗旗丁,是他们一生的理想。只要抬旗了,就能吃饱饭,穿暖衣,就能改变一生的命运。如果一直做阿哈,终有一天会因为缺衣少食而病死、冻死。

因为着对军功的渴望,这些辅兵和跟役们虽然装备简陋,斗志却并不低。

距离一百四十米,五千多辅兵和跟役哇哇叫着从朝两边溃逃的蒙古人后面冲出来,举着刀剑朝虎贲师杀来。

迎接这些卑微士兵的,是一百四十门大炮的霰弹。

如果火炮开火后不冷却炮管,不把炮车推回原位,不使用铳规等设备瞄准,火炮的极限射可以达到一分钟三、四。七个炮手配合起来操作六磅炮,十七、八秒就能射击一轮霰弹。炮手们在阵前忙碌了一阵,刚刚朝蒙古鞑子射完霰弹的一百四十门大炮,很快又进入了射击状态。

瞄准五千多辅兵、跟役,大炮开火了。

只听见“轰轰”一片巨响,一百四十门大炮朝辅兵和跟役喷出了火舌。一万四千铁质弹丸高射出,射进了嚎叫着前进的辅兵和跟役群中,一穿就是前后两个洞。弹丸若是穿过躯干,各种器官立即被撕碎,变成肉泥,和血水一起从血洞一样的伤口上迸射出来。若是弹丸打在手腿上,立刻能把骨头打折,甚至直接把整个手脚打断开来。

一千多装备简陋的辅兵和跟役被霰弹击中,惨叫着倒在了地上。一些重伤没死透的鞑子、二鞑子在地上抽搐挣扎,**求救,但却没有一个人理睬他们。

在战场上,最不值钱的就是生命。

还活着的四千多辅兵跟役们仿佛早就知道前面是泥潭地狱,遭受猛击后却没有立即溃败。他们怀着对战功的贪婪,咬着牙继续朝选锋团和荡寇团的正面冲去。

他们大概把战线往前推进了三十米,在虎贲师前面一百一十米左右遭到的迎头痛击。

上好火药和的一千名士兵站上了前排,再次朝前面的鞑子射击。士兵们冷冷地瞄准着冲上来的辅兵和跟役,摁下了扳机。

几乎每一名虎贲师士兵摁下扳机,血花就从一个辅兵跟役的身上冒出来。前排的辅兵和跟役们像是被点了名,一个接一个地倒在了战场上。那些死透的鞑子、二鞑子,把战场上的尸体规模又扩大了一些。

第二百五十五章 祖先保佑

鞑子的辅兵和跟役崩溃了。

虽然他们有对战功的贪婪,有苦战的决心,但前面是铁血的虎贲师步枪手,不是孱弱的其他明军。在大炮和步枪面前,血肉之躯岂能讨到便宜?被大炮轰炸,被排枪射击后,辅兵和跟役们明白了敌人的强大,失去了夺取战功的信心,作鸟兽散。

他们变成了溃兵,从选锋团和荡寇团两侧逃走。他们本来就是仓促上阵的乌合之众,在贪婪的驱动下勇武了短短一刹那,此时又回归了软弱的本色。

他们像退潮的海水一样撤去,露出了海水后面的礁石。

他们的后面,五千八旗满洲的步甲出现在李植的视野内。五千马甲身披镶铁片绵甲,手持步弓,快步冲了上来。

那是岳托最后的一支力量,这一次,岳托可以说是把老本全押上了。这支五千人的步甲如果战败,岳托就彻底输了。

这支步甲兵手持弓箭,准备和虎贲师对射。

满洲人擅长步战,下马作战时候无论是肉搏还是射箭都强于在马上的时候。满洲人的步弓按照弓力大小分为六力弓、八力弓和十力弓等,一力差不多是十斤拉力。精锐的摆牙喇和部分马甲可以操纵十力弓,而大多数步甲使用的都是八力弓。

此时这五千步甲使用的就基本上全是八力弓。八力弓在六十步,也就是九十米外就可以威胁敌人。

五千步甲冲到虎贲师的九十米外,前排的两千人举起弓箭朝选锋团抛射了一轮弓箭。

两千枚箭矢像是一片暴雨,抛向了选锋团和荡寇团。

九十米外抛射对八力弓来说还是有些远,准头有限,而且射到虎贲师身上的弓箭势头已老,不能破甲。选锋团士兵身上穿着锁子甲,倒是不惧怕六十步外抛射过来的弓箭。除非被射中头部,否则这些箭矢伤不了选锋团的士兵。但没穿盔甲的荡寇团就受创了,有一百多人被弓箭射中,惨叫着退了下去。

有三十多人被直接射中了心脏等要害,牺牲在了阵前。

李植看着中箭的荡寇团士兵们,眉头紧蹙。虎贲师的每一个士兵都是宝贵的,不能随便牺牲。此役因为没有给士兵们配备盔甲,士兵们出现了不少的伤亡。这一战结束后,李植下决心要给每个士兵配备一副铁甲,防范鞑子的箭雨。

鞑子射完弓箭的两秒钟后,后排的虎贲师士兵装好了子弹,站上射击位开始射击。

一千把步枪瞄准了九十米外的鞑子弓箭手,一个排接一个排的开火,喷出了火花和子弹。

比起需要花费八十多斤力气拉开八力弓弓弦并虚虚对敌人抛射的八力弓,步枪手的射击就轻松多了,只需要端着几斤重的步枪,摁下扳机就能射。同样是熟练的射手,九十米射距上米尼步枪手的命中率远高于弓箭手。

“杀奴!”

步枪在九十米距离上的射击,打几乎是静止的弓箭手,精确度惊人。一千子弹呼啸着朝不远处的鞑子射去,一瞬间就放倒了大片的清军士兵。一排接一排,前排弯弓射箭的鞑子战士身上冒出了血花,惨叫着倒了下去,漏出了有些张皇的后排战士。

清军被步枪手打了一轮,陷入了混乱。

显然,清军这边的弓箭射击没有明军的步枪射击效率高。如果要提高弓箭的准头,还需要冲到更近的地方去。但鞑子们知道,越往前冲明军的火力就越密集。

明军还有一万多人,而还在战斗状态的清军只剩下四千多人了,这一仗显然要输。步甲们不愿意做炮灰,慌乱起来,便有人要往后面逃。

鞑子身后的中军处,站在小土包上观察战局的岳托看见步甲有溃逃的迹象,心里一紧,下意识地把腰弯了起来。这些射箭的步甲是岳托最后的希望了。清军好不容易冲到弓箭射程内,岳托希望满清勇士们的箭雨能把李植的部队射垮。比起二十秒射一次的步枪,弓箭的极限射可以达到五、六秒一,拥有射上的优势。

当然,要真正获得优势,命中率也是一个关键因素。那就要求步甲们逼到虎贲师的五十米内近距离直射。

岳托咬着牙,双收紧紧扣在一起,祈求祖先保佑,保佑自己的步甲能够坚持住。

岳托在祈祷,带着五百摆牙喇押在步甲后面的贝勒杜度则用行动保证了步甲们的纪律。五百个摆牙喇骑在马上,在杜度的指挥下中砍杀了二十多个往后逃的步甲,把四千多步甲往前面逼。

步甲们没有选择了,后退也是死,只能冲了。步甲们脑子里一片空白,感觉生命已经不属于自己了,他们往前冲了十米,又朝八十米外的虎贲师射去了一片箭雨。

两百名没有盔甲的荡寇团士兵在中箭了,他们惨叫着倒在了地上,捂着中箭的伤口大声呼号。二十多个选锋团士兵被鞑子的箭头射穿了锁子甲,射中了要害,也退出了战斗队列。

但很快,就轮到选锋团和荡寇团的士兵们反击了。

虎贲师的士兵们二十秒钟就能完成一次装弹和射击,在三排轮射的阵型中七秒就能射击一次。鞑子射了一轮箭雨过来后几秒钟,近千名选锋团和荡寇团后排士兵站上了射击位,朝鞑子开火了。

“杀奴!”

“杀奴!!”

九百多把步枪齐射,朝八十米外的鞑子步甲喷出了愤怒的子弹。子弹像是一片代表着死亡的暴风雨,扫过战场的空隙,狠狠射入了前排步甲的身体中。步甲身上那薄薄的镶铁片绵甲根本拦不住子弹,被绵甲阻碍了一下的子弹碎裂,不规则翻滚,会对中弹的鞑子造成更惨重的伤害。

鞑子的阵前就像是遭遇了一场飓风,步甲们扑通扑通地倒在了地上。

五千冲阵的步甲,转眼就只剩下了三千多。

鞑子们受不了这样的伤亡了,这场战斗怎么看过去都是输,没人愿意继续在阵前自杀,步甲们开始逃窜。

清军最后的五千步甲,也败了。

先是几十个人逃跑,他们不管不顾地往东西两边逃去。然后这几十个人的行为带动了旁边的步甲,几百个人开始溃逃,最后整个步甲阵营全部崩了,大溃散。步甲们抱头鼠窜,避开后排押阵的摆牙喇,从阵列的两边溃败下去。

第二百五十六章 死士

看着溃退下去的清军步甲,李植长舒了一口气。

这一仗,打赢了。

一万二千人击败了近三万的鞑子。虽然鞑子只有一万是八旗满洲的战兵,其他都是八旗蒙古以及辅兵跟役,但这一仗依旧是一个彪炳宇内的大胜仗。

试问大明有那支军队,能够一战打败近三万清军?

接下来就是追击逃兵了!

选锋团的一千炮兵不放过逃下去的清军步甲,装上霰弹继续朝步甲们射击。虽然步甲们逃亡时候队形较为分散,但被霰弹近距离轰炸,还是抛下了几百具尸体。

不仅如此,荡寇团和选锋团的士兵依旧还在射击。这些士兵们显然还没有杀够鞑子,一个个站上前排射击逃跑的步甲们,口中高喊“杀奴”。步甲们想逃到虎贲师的射程外,起码还要抛下上千具尸体。

不远处的五百摆牙喇兵调转马头,往北面逃去。李植举起望远镜,看着远处的敌人中军处令旗倒下,各种军旗和那一杆醒目的织金龙纛被毫不犹豫地扔在了地上。身穿鎏金盔甲的鞑子大将岳托和摆牙喇汇合在一起,策马往北面逃去。

想逃?

没那么容易!

李植大声吼道:“选锋团上马,追杀敌人大将!”

中军号角长鸣,令旗挥舞。选锋团不再朝逃跑的步甲们射击,而是回到方阵中间找到自己的战马,策马追逐鞑子的大将岳托。

选锋团是虎贲师的精锐,都是一人装备两匹战马,骑行的度非常快。李植也骑着一匹马牵着一匹马,亲自率领两千名选锋团士兵朝逃跑的岳托追去。

鞑子的摆牙喇兵也是一人双马,看到李植这边追过来,鞑子扬鞭策马跑得飞快。两军在范家庄的北面追逐起来,没一会就往北面跑了十里。

选锋团的战马全部是历次战争中缴获来的,李植在这些战争中缴获了一万多匹军马,从中挑了最好的四千匹给选锋团,说四里挑一、五里挑一也不为过。比起鞑子摆牙喇的战马,选锋团的战马更精锐,马力更足。

而且岳托十分慌张,急于甩掉后面的李植,一开始催马催得太急了。跑了十几里后虽然岳托把李植甩开了两里多远,马力却耗尽了。李植稳稳地追在后面,节约着使用马力,在追了十几里后开始拉近和岳托的距离,咬了上去。

岳托骑着骑着,脸色惨白一片,眼睛却是血红的,越来越慌张。他不停地朝身边的摆牙喇呼号着,却还是没法让摆牙喇们再跑得更快。摆牙喇们已经换过两次马了,即便再换马也只能跑这个度,眼看着就要被李植的选锋团追上来了。

摆牙喇们为了提高马开始脱盔甲,把笨重的绵甲和锁子甲扔了,希望能轻一些跑得快一些。但即便脱掉了盔甲,一里外的选锋团仍然在一点点靠近。

岳托脸色惨白,暗道难道今日竟要死在这里?

岳托身边的副将杜度大声说道:“扬武大将军,分两百摆牙喇去拦住李植吧!”

岳托看着身边的摆牙喇们,脸上抽动了一下。这些摆牙喇可是镶红旗精锐中的精锐,死一个就少一个,不到关键时刻岳托从来不舍得使用。想不到现在竟然要被用为死士,用生命去拦住后面的追兵。

岳托嘴唇颤抖着,没有说话。

杜度大声说道:“大将军,下令吧,在这样下去要被追上了!”

岳托点了点头,说道:“好,让两百摆牙喇去拦住李植!”

杜度转过马头骑到摆牙喇纛章京处,大声把岳托的命令传了下去。

两百摆牙喇被挑选出来,作为死士离开了队伍,去拦住后面追逐不休的明军。

两百摆牙喇知道这一去是必死的,却又不敢违抗扬武大将军的命令。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摆牙喇们平日里养尊处优倍受尊敬,此时便是他们报效大清的时候了。他们骑马离开队伍,朝后面的明军冲去。

李植正追着岳托,感觉就要追上去了,却看到两百人高马大的摆牙喇冲了过来。显然,岳托想用摆牙喇来做死士,迟滞自己的追逐。

李植冷哼了一声,大声喊道:“薛三库率领一千人迎战摆牙喇,剩下一千人跟着我绕过去继续追击岳托!”

“今日,定要将岳托斩在范家庄!”

副团长薛三库带领一千名选锋团骑兵拔出了手铳,朝两百名摆牙喇冲了过去。

距离一点点靠近,三百米,两百米,一百米。两边都以快马冲阵的度靠拢,距离拉近得十分快。距离七十米,摆牙喇战士举起角弓射了一轮箭。两百枚弓箭大概有二十枚射中了选锋团的士兵,其中有几枚射穿了选锋团的锁子甲,造成了伤害。

摆牙喇射完角弓后赶紧举着斧头大刀,快马驰骋过来准备和选锋团士兵肉搏。

“杀奴!”

距离二十米,前排四百名选锋团士兵朝摆牙喇士兵射了手铳。只听到一片噼哩啪啦的声音响起,手铳上射出了夺目的火光。一百个骁勇善战的摆牙喇身上冒出了血花,中弹倒在了马下。摆牙喇们没想到明军还有这样的近战武器,一刹那就被杀了一百个勇士,顿时乱成一片。

前排的选锋团士兵射完手铳后调头骑向左右,后面的四百个骑兵又持着手铳冲了上来。

“杀奴!”

“杀奴!!”

又是一片火光冒出,剩下的一百个摆牙喇一个个中弹身亡,倒在了马下。

两百摆牙喇,一下子就被射死个干净。

指挥这一千士兵的薛三库看着地上血流不止的摆牙喇尸体,又抬头看了看已经追远的师长李植,笑了笑说道:“兄弟们下马!割级!”

####

李植率领另外一千人,又追了十里路,渐渐追上了前面的岳托。

李植骑在马上,颠簸中手持一把上好膛的步枪,瞄准了前面两百米的岳托后背,开了一枪。

“啪!”

子弹打飞了,没有打中岳托,却把前面逃命的摆牙喇们吓了一跳。摆牙喇们见这边已经开枪了,知道再随着岳托一起逃跑是死路一条。而且他们害怕岳托再把自己这三百人当成殿后的死士去拦选锋团,一个个都不再跟着岳托往北逃,而是往东、西方向溃逃了。

就连岳托的副将杜度,也策马离开了岳托。显然李植的目标是岳托,只要离开岳托往别处逃,就有一线生机。

骑着战马逃跑的岳托逃在最前面,一开始还没现属下全部散了。等他觉得周围怎么安静下来,回头一看时候,才惊讶地现,自己周围的战士们已经全部散了。

一百名骑着最好战马的选锋团士兵,已经追到了自己的一百米后面。

第二百五十七章 果断决绝

岳托看到百米外的明军骑兵,知道自己要死了。他愤怒地一甩马鞭,将脚后跟的马刺刺向马腹,刺激胯下战马做最后的逃亡。但他的战马已经筋疲力尽了,被马刺刺激后那马只往前冲了二十米,就又恢复了原先的度。

岳托再用马刺去刺马肚子,把战马刺得鲜血淋漓,却也没有丝毫作用。

百米外,一百名选锋团士兵在马上慢慢装好了子弹和火药,举起步枪瞄准了前面的岳托。

李植也装好了自己的步枪,他瞄准岳托,开火了。

李植一开枪,他身后的几十个火枪手都跟着开了枪。三十多子弹射向了前面的岳托,起码有十几子弹击中了他。米尼弹他身上炸出了十几朵血花,刹那间就夺去了这个满清镶红旗旗主的生命。

岳托手中再抓不住马缰,掉下马来,摔倒在十二月坚硬冰冷的黄土地上。

李植骑马上去,在岳托身边转了一圈,看清楚了岳托身上华丽的鎏金盔甲,确认了这个东奴旗主已经死透了。选锋团的士兵们渐渐围了上来,一个个满脸兴奋地看着地上的岳托尸体。

过了一会,有人兴奋地举起了拳头,大声呼喊。

“万胜!”

士兵们都举起了拳头,大声齐呼:“万胜!”

“万胜!”

####

十二月十四日,天津巡抚查登备听到了一个令他瞠目结舌的消息:李植在范家庄城北击溃清军了。

不但打败了清军近三万人,李植还阵斩清军镶红旗旗主岳托,擒斩满洲鞑子级四千九百二十六级,擒斩蒙古鞑子级六千四百一十三级。

查登备听到这个消息,差点没有从椅子上摔下去。

他前段时间听说范家庄被三万清军包围,还以为范家庄这次肯定是要被攻陷了。他那时候又喜又惊,喜的是跋扈的李植终于被清军教训了,这下子巢穴被清军摧毁,以后看李植还怎么维持他的兵马,还怎么嚣张?惊的是清军太强悍了,几日之间竟行军六百余里,从济南杀到了天津。攻下范家庄后,清军会不会再攻打天津其他州县?

若是丢土太多,自己这个巡抚位置不保啊!

查登备战战兢兢地率领督标营守在天津城内,四面戒严坚守不出,唯恐清军攻打天津卫城。没想到等了几天没看到可怕的清军,却听到李植大获全胜的消息。

李植的兵马,把鞑子打溃了!阵斩岳托!

这李植的兵马,是神兵天将么?

那可是三万鞑子,虽说其中一半是蒙古人,但蒙古人的战力也不俗。这样的三万大军在清军将领指挥下,就是十万卫所军也打不过,只是一触即溃而已。哪怕是九边强军,至少要四、五万边军才敢和这三万清军对敌。

而李植一万多兵马,就把清军打溃了,斩一万多级?若是别人报这个功,查登备是无论如何不会相信。

但事情生在李植身上,却十分的合理。崇祯九年清军入塞,李植就率领四千人击败了一万二千人的扬古利,斩七千六百级。虽然最后贺世寿分了李植的战功,只给李植留了一千五百级,但查登备是知道内情的。那一仗,完全是李植自己打的。

这么算起来,如今一万多兵马的李植,也确实能够击败三万人的清军。

这李植的实力,实在是太强了。那这样下去,再过几年,他岂不是能和五、六万清军抗衡?打流贼还不是轻而易举?那他岂不是可以以一人之力扭转大明朝的困局?

李植如今已经升任为天津总兵,节制天津各路的军事。天子对李植是极尽恩宠,只因为李植能打!再过几年李植实力更膨胀,那天子要对李植倚重到何等程度?

查登备作为清流,和李植不是一路人。但哪怕他屡屡被李植抵触甚至忽视,可一想到李植的权势,他还是不敢得罪李植,不敢和李植为敌。

查登备得了李植的消息后,战战兢兢地派了游骑出城侦查。等他侦察了半天确认四野里已经清靖,确实没有了东奴游骑后,才带着五百人的队伍护卫出城。他带着护卫和十几个幕僚赶到了范家庄,去验证李植的级。

到了范家庄官厅,还没走进官厅院子,查登备就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虽然级都被石灰硝好了,但那血腥味道还是弥散出来,分外浓重。等查登备走进范家庄官厅,拿眼睛去看官厅里的情景,立即被那堆积得如两座小山一般的两堆级震惊到了。

虽然崇祯九年就见识过一次这样的架势,但今年,这堆积的级更多,几乎占满了整个官厅的大院。

更别提那放在手推车上的岳托尸体,那华丽的鎏金盔甲。

阵斩满清一旗旗主,这是大明从未有过的战功。

查登备暗自心惊,暗道李植如今又立新功权势熏天,可千万不要得罪他。

查登备在大院站了一会,才看到李植带着李兴等七、八个手下走了出来。那李植也不行跪礼,大咧咧拱手地朝自己喊道:

“巡抚大人别来无恙!”

李植身后的武官们也有样学样,对查登备拱手一礼而已。

查登备如今对李植的实力十分敬畏,即便是李植无礼,查登备也不敢纠正李植。惹怒了李植,李植到天子那里参自己一本,自己这个巡抚就不要做了。

查登备在心里捏着鼻子忍受了李植的轻慢,脸上却堆起了笑容,说道:“总兵又立新功了!竟阵斩东奴旗主岳托?擒斩一万多级?”

李植笑道:“请巡抚大人验一验这些级!”

查登备转头看了看身后的十几个幕僚,那十几个老师爷立即就撩起袖子坐在了院子里,和官厅中的下人要来了水盆,开始一个个验级。验面向,验辫子,验须,验光泽,一项一项细细检查。最后报上来的结果令查登备吸了一口凉气。

四千九百二十六级满洲鞑子级,六千四百一十三级蒙古鞑子级,全是真级。

级是真的,那岳托的尸体想来也是真的。击毙鞑子镶红旗旗主这样大的事情,天子很快就能通过塞外的细作验证,李植不可能敢胡说。

查登备听到最后的确认,双手有些颤抖起来。这是多大的一次大捷啊?虽然功劳是总兵李植立下的,但自己作为天津巡抚,也是有功的啊!

查登备看了看李植,说道:“总兵大人真乃虎将也!这么大的战功报上去,天子不知道要多高兴!”

想了想,查登备试探说道:“总兵大人有一万多级,能分出几十具出来给其他营武官?不求有功,只是显得他们不那么怯敌避战?”

李植笑了笑,说道:“他们怯敌避战,这是事实。我范家庄被围三天,没有一路兵马来救!”

“这级,一级也不能分出去!”

查登备看着强硬的李植,吸了一口气,却还是捏着鼻子说好听话:“总兵做事越来越果断决绝了,此乃国家之福!”

第二百五十八章 主战主和

李植打量了拍马屁的查登备一眼,笑了笑说道:“我倒是有一事要请巡抚大人帮忙!”

查登备说道:“有何事?”

李植说道:“我想请兵部撤销天津西路,把西路并回天津中路,取消范家庄参将。在范家庄设守备一员,由此次立功的舍弟李兴担任。这事,还是有巡抚上奏天子为好!”

查登备闻言闭上了眼睛,暗道这个李植当了总兵,还是不愿意放松对范家庄的掌控,要让弟弟来镇守范家庄。

不过这事,查登备却不愿意帮李植。倒不是查登备对李植个人有想法,而是李植如今被清流斥为奸臣,查登备如果在这事上太配合李植,就显得是**臣为伍,肯定要被清流排斥甚至驱逐。

得罪李植最多丢官,被清流抛弃那就是遗臭万年了。

查登备斟酌着用词,最后笑着说道:“此事总兵直接上奏天子便是,总兵刚立大功,天子想来是会答应的!”

李植看了看查登备,暗道这个老狐狸一副讨好自己姿态,关键问题上却不援助自己。

“我上奏天子,也不是不可以,却有越俎代庖之嫌。”

查登备摇头说道:“如何越俎代庖?只要总兵能成事,我是毫不计较的!”顿了顿,查登备说道:“好,总兵大战劳累,我就不叨扰了。我这就回去写捷报。明日和总兵验看了没问题的话,就快马送到京城去!”

####

十二月十六日,皇极殿上,百官正在朝会。

朝会一开始,兵部侍郎就把前线各巡抚上奏的兵事奏章颂读。那些奏章汇报的,大都是前线的城邑被清军攻陷的消息,百官听到兵部侍郎的汇报,都是微微摇头,唏嘘叹息。

这次清军入塞,多尔衮和岳托率十万大军劫掠畿辅,至今已经攻陷二十九座州县大城。清军攻破城邑后杀死的百姓无数,光劫掠带走的百姓就有三十多万,畜牲无算,财帛以十万计。然而武官拥兵不前,带兵文官怯懦不战,除卢象升部外无一人敢直面清军锋芒。

大明的百姓,要么城破被清军杀死,要么被劫掠到辽东去为奴。

而忠心敢战的卢象升,也因为援军不至孤军作战,已经在巨鹿贾庄战死。天子十分悲痛,派专员去贾庄调查,知道卢象升死得极为壮烈。

卢象升一死,朝中言战的官员也势头大减,一个个都缄口不言,再没有和避战主和官员死磕的气势。然而避战主和的官员的议和也没有进展,满清根本就是吊着杨嗣昌等人。杨嗣昌上一次派去的周元忠,差点被皇太极杀了。

战不能,和不行,朝会上的文武百官,陷入一种无能为力的抑郁之中。

“清军攻破济阳县,屠城一日,杀我”

“够了!”

兵部侍郎还在那里念颂巡抚的奏章,却被满脸怒火的天子朱由检打断。朱由检站了起来,背着手,恼怒地在御座前来回走动,大声喊道:

“陈新甲在哪里?高起潜在哪里?他们坐拥几万大军,就坐视东奴屠杀我大明百姓,无动于衷吗?”

“洪承畴呢?孙传庭呢?他们的入援兵马还没到吗?”

众官见天子震怒,唯恐殃及池鱼,一个个低头不语。

朱由检看了看沉默的百官,闭上了眼睛,无奈地坐回了御座。

卢象升一死,我大明就没有敢战之臣了么?

朱由检正在那里失望,却看到内阁辅刘宇亮满脸通红地排众而出,举着牙牌说道:“圣上,昨天深夜天津来了三百里加急奏章,却是一个大捷报!”

那刘宇亮似乎是藏着一个大消息,兴奋得气血上涌脸泛红光。

听到大捷报三个字,朱由检眼睛一亮,大声说道:“既然是捷报,怎么现在才拿出来?还不快念?”

听到刘宇亮的话,朝堂上的百官也是精神一振,齐齐看向辅。这年头形势一片晦暗,一份捷报太珍贵了。

刘宇亮手捧查登备的奏章,双手有些抖,大声读道:

“右佥都御史,兵部侍郎,天津巡抚查登备有事奏:”

“赖祖宗护佑,圣上天威,十二月十三日,天津总兵李植率军在范家庄大破东奴岳托部,击溃奴军近三万此战,李植部阵斩东奴镶红旗旗主岳托,擒斩东奴级四千九百二十六级,蒙古级六千四百一十三级”

听到刘宇亮的朗诵,朝堂上的众官都吃了一惊,众官对视了一阵,满眼的惊喜,一扫刚才的抑郁情绪。

阵斩东奴旗主?这可是二十年来不曾有的战功啊?

杨嗣昌是知道这个捷报的,刘宇亮在上朝之前就偷偷把杨嗣昌拉到一边,把情况告诉给了他。但此时听了具体的内容,杨嗣昌也忍不住一脸的惊讶。这倒不是装的,实在是这份捷报的内容太惊人。

李植一战击溃三万鞑子?那李植手底下也就一万人,怎么打得过三万鞑子?

这年头一千鞑子可以追着三千明军跑。高起潜、陈新甲坐拥几万大军不敢和鞑子一路兵马一万人厮杀,坐视州县被清军屠杀。而李植只带了自己的一万兵马,就在三万鞑子大军中取上将级,阵斩了此次入塞东奴的领岳托!

更别提那一万多擒斩了。

杨嗣昌吸了一口气,暗道这李植的兵马真是如天兵神将一般。就是当年戚家军的浙军,恐怕也比不上李植的战力!这李植是怎么练出来的这些兵?有了这李植,或许我大明真的可以两线作战,同时击败清军和流贼?

自己是不是该更改立场,倡议力战了?

但如果自己因为李植的大胜转变立场主战的话?那些主战的言官到时候会不会揪自己曾经偷偷议和的小辫子?

不过李植这样一场一场的胜下去,自己再不摆出主战的姿态,形势会更糟糕!

杨嗣昌陷入了深思。

朱由检坐在御座上,许久都没有说出话来。

他眼睛亮,胸口随着呼吸大幅起伏,脸上渐渐有些红。他举起了右手,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放了下去。他的嘴角渐渐向上弯了起来,眼角下垂,最后组成了一张兴奋的笑脸。

“大捷!”

朱由检站了起来,朝百官大声说道:

“诸位爱卿,这是大捷啊!”

第二百五十九章 平台召见

众官们听到了这样的捷报,一个个十分激动,齐齐手举牙牌大声唱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由检站在御座前,欣喜地看着祝贺自己的文武百官。听到这样的捷报后,文武百官在他眼里似乎也顺眼一些了。之前因为丢城陷土,朱由检几乎觉得这些无用的百官面目可憎。

朱由检来回走了几步,哈哈一笑,坐回到御座上。

“如此一来,东奴受到重创,两三年都恢复不过来!”

“也让这些鞑子知道我大明的厉害,让他们也知道畏惧天威!下次再想入畿辅劫掠,也要掂量掂量!”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官再度拱手朝天子作揖,齐唱万岁,一起向圣上恭祝这个意义不小的大捷。

“李植大大的有功!朕很欣慰!升李植为从一品都督同知,赏内帑银千两,赐蟒服一套,玉带一条、乌纱帽一顶!”

刘宇亮又大声说道:“圣上,李植以下还有百名立功人员,分别擒斩级不等。”

“指挥佥事李兴,率领三千家丁作战,擒斩东奴七百二十一级,蒙古兵八百六十二级,天津巡抚查登备建议升其为卫指挥使。”

朱由检点头说道:“准奏!”

“千户郑开成率领三千家丁,擒斩东奴六百七十二级,蒙古兵七百三十七级,天津巡抚查登备建议升其为卫指挥佥事。”

朱由检大声说道:“准奏,一律准奏,就按查登备上奏的封赏。”

刘宇亮鞠躬唱道:“臣这里还有一封天津总兵李植的奏章。”

“哦?”

朱由检不知道李植要说什么,急急问道:“李植说什么?”

刘宇亮慢慢打开奏章,说道:“李植奏请天子,请撤天津西路,并在范家庄增设一守备,由其弟李兴担任。”

朱由检听到这个奏章,笑了笑说道:“李植当了天津总兵了,还是忘不了小小一个范家庄啊!”

朱由检心情正好,手一挥说道:“准奏,就任命卫指挥使李兴为范家庄守备!把天津西路撤了!并入天津中路。”

想了想,朱由检说道:“召李植入京,朕要在平台召见他!”

####

十二月十八日,李植得了天子升赏的圣旨,拿到了蟒袍、玉带、乌纱帽和内帑金。

从此以后,李植就是后军都督府从一品的高官了,距离武官最高职位左、右都督仅一步之遥。

李兴、郑元等虎贲师军官和李植产业的高管一并等到了封赏,一个个都官升一、两级。十分地兴奋。

不过官服太多,那太监没有带来,要列位武官自己去职方司领。

送走了宣旨太监,李植拿那蟒袍过来看了看。

那蟒服是大红色的,上等杭缎材质,上面绣着一条张牙舞爪的大蟒。所谓蟒,其实就是龙的一种。只不过天子穿的龙袍上龙是五趾,而蟒袍上的蟒是四趾。除此之外,蟒和龙完全是一样的。蟒袍那大红的绸缎上面还绣着日、山,流云、“八宝“,颜色显眼,对比强烈,看上去十分华丽。

那玉带是一条鞓带上别着玉块。那些玉块是上好的和田软玉,玉上面雕饰着各种吉祥图案,雅致脱俗。

穿上蟒袍玉带,李植戴上御赐的乌纱帽,在衣冠镜前走了几步,感觉自己真是一个大官。

天子要在平台召见自己。

李植有些感慨,仅仅几年前,自己还是一个为了还几十两欠债四处奔波的穿越者,还因为6化荣的觊觎惶惶不可终日。一下子,自己就变成从一品的大官,掌握一万多强兵,左右大明的国运。就连天子,都要在平台专门见自己了。

刚穿越时候的自己,何曾想得到今日的荣光?

李植穿着蟒袍玉带走出官厅。他让家丁举着全新的仪仗旗牌,带着李兴等官员和五十名家丁,清一色骑着高头大马,浩浩荡荡往京城开去。

看见李植穿着大红蟒袍,举的旗牌又不一样了,范家庄的百姓们围在道路两边议论纷纷,一个个喜气洋洋。如今将军大人已经升为天津总兵,从一品都督同知,那范家庄老百姓的好日子,便更是固若金汤。

有好事的人见此情景,拿出了一串鞭炮在李植走过的街道上放了起来。

进入京城,李植先去职方司领官服、腰牌和印信。那职方司的郎中也听说了李植的战功,知道如今这位都督同知马上就要去见天子,哪里还敢讹诈李植银子?他一路小跑地为李植取来了一整套东西,毕恭毕敬地交给了李植。

在职方司报了备后,李植便在自家京城的宅子里住了下来,等待天子的传唤。

天子没让李植久等,第二天,便有三个宦官来李植院子里传旨,说天子召见,让李植立刻进宫。

李植赶紧跟着三个宦官进了皇城。进入皇城后两个宦官散去,只有一个宦官带着李植穿过三大殿,到了建极殿后面的平台上。

宦官让李植站着等着,便进去禀告天子了。

那平台比三大殿的基座高一点,前后通向甬道。站在平台上面视野开阔,可以眺望皇城内外三殿的外貌,却是皇城中的一个好地方。李植上次到皇极殿上朝只感受到皇极殿的巍峨。此时在平台上眺望大半个皇城,才感到皇城的富丽。

过了一会儿,李植看到一个黄色伞盖从乾清宫挪了出来。伞盖下面,方脸长须的大明天子朱由检身穿龙袍,阔步走了过来。

李植看见天子来了,赶紧跪地唱颂:“吾皇万岁!”

朱由检笑了笑,亲自走到李植面前扶着李植的双肩,说道:“爱卿平身!”

李植站了起来。朱由检仔细打量了李植一会儿,才说道:“爱卿屡战屡胜,大涨我大明国威!实在是国之干城!若不是爱卿,东奴岂知我大明天威乎?”

李植拱手说道:“天子过奖了!李植能有斩获,全赖天子指挥帷幄,驭驾有方!”

朱由检好奇问道:“不知李卿是如何治军的,为何战力如此出类拔萃?”

李植淡淡答道:“臣下以自生火铳成军,以红夷大炮成军,依赖这些火铳大炮退敌!”

朱由检摸了摸胡子,点头说道:“原来如此,难怪李卿的兵马战力如此出色!”8

第二百六十章 大将军

朱由检说道:“但如今天下烽火四起,不是一营兵马可以平靖,爱卿可有平贼却奴的国策?”

李植愣了愣,没想到天子会问自己这个问题。

想了好久,李植才拱手说道:“如今要平靖天下,李植以为需要三项政策!”

朱由检来了兴趣,点头说道:“哪三项?爱卿但讲无妨!”

李植拱手说道:“臣以为,要平靖天下,必须正官场,收商税,除士绅和宗室的免税特权!”

听到李植的话,朱由检身边的太监身子一颤,抬头惊疑地看了李植一眼。

李植说的这三项国策,招招致命,不是致敌人的命,而是致倡议者的命。李植说出这样的话,就连太监都觉得惊奇。

大明的官场确实混乱,庸官贪官无数,但是这些官员都是有着深厚背景的,平日里上下打点,早已经深深吸附在大明朝身上。而且说到官贪,大明朝那是全部官员都行贿受贿,你处理谁?无论处理谁都是牵一而动全身。

如果想处理最贪最坏的官,想要整治官场风气,就要加强监督机构的权势,就要加强厂卫的权力。而崇祯朝主宰朝政的东林党视厂卫为洪水猛兽,恨不得把锦衣卫和东厂解散。崇祯根本不敢加强厂卫。

至于收商税,那就是和士绅抢利益了。大明朝是谁的大明朝?是士绅的!不是穷苦农民的。士绅行商赚一点银子,朝廷能去收税么?朝廷收商税,岂不是从士绅手里抢夺银子给农民们使用?那岂不是倒过来了?

万历朝派宦官收商税,被士绅骂成了什么样子?对于那些收税的太监,士绅们恨不得挫其骨食其肉。万历皇帝一死,这项政策也就不了了之。

至于免除士绅和宗室的免赋特权,就更加惊世骇俗了。士绅和宗室是大明朝的统治阶级,这李植却一门子心思从士绅宗室身上抠银子出来,这不是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么?这些人稍微一报复,你李植就是身死家灭的下场。

崇祯身边的老太监摇了摇头,暗道此子竟如此不知深浅。

朱由检听了李植的话,沉吟许久。

最后,朱由检叹了一口气,摇头说道:“李卿是个忠臣!”

李植知道天子觉得自己的建策无法实施,所以才叹这一口气。

似乎被李植的忠诚敢言感动,朱由检说道:“李卿这次立下大功,朕许你部兵马京城游行,炫耀武功!”

李植愣了愣,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待遇,赶紧拱手说道:“谢主隆恩。”

朱由检点了点头,不再说话,转身回乾清宫去了。

李植拱手作揖,送别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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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二十六日,李植率领九千兵马入京游行,夸耀武功。

九千人扛着步枪,从广渠门进入京城外城,接受百姓们的欢呼和崇拜。

之前,天子已经命人将李植这次擒斩的一万多鞑子级筑为京观,摆在大明门前。于是京城又一次万人空巷,百姓们都挤去看李植的缴获。尤其是鞑子级中还有镶红旗旗主岳托的尸体,想看的人十分多。那大明门前面挤得水泄不通,能把活人挤出病来。

京城的百姓看完京观后都知道这是天津总兵的缴获,都记住了李植的名字。

这年头京畿的大明百姓被清军折磨得够惨。京城里的百姓,谁家没有几个京畿的亲戚?鞑子入畿辅劫掠三次,不知道杀死,劫掠了多少百姓,京城百姓的亲戚们都倒了霉。更别提鞑子一来,京城百姓就战战兢兢害怕京师被鞑子攻破。

京城的百姓对鞑子那是恨之入骨,对打鞑子的李植十分崇拜。百姓们看到那堆成小山一样的鞑子级,都看呆了。他们口口相传,知道李植是总兵官,就都把李植叫成大将军。

所以得知李植要带着兵马进京夸耀武功的时候,京城的百姓都涌到广渠门看李植的样子。李植的兵马还没开到广渠门,城门外就挤了里三层,外三层的百姓。百姓们在寒冬中顶着冷风站立着,只为看一眼李植的样子。

李植的兵马一亮相,城门口的百姓们就沸腾了。

“李植来了!”

“快看,李植大将军来了!”

“大将军好年轻,还是个少年郎!”

李植骑在大马上,朝围观的百姓拱手一礼。

那些围观的百姓们顿时就炸开了。

“好!”

“大将军朝我们行礼了!”

“大将军威武!”

一些富裕的百姓端着米酒坛子涌上来,争先把手中的米酒酒碗递给李植。

“大将军,喝咱一杯米酒,暖暖身子!”

“大将军杀敌劳苦,喝我一杯米酒驱寒!”

“大将军,这是我自家酿的浊酒!”

李植接过一个百姓的浊酒,一饮而尽。

广渠门门口上千百姓们看到这一幕,轰然叫好。“大将军大将军”的叫喊声雷鸣一般。

李植骑马行到广渠门门口,一个年轻的太监率领几十个宦官已经等在那里。

“咱家是勇卫营监军太监卢九德,今天来为总兵官做游行的前导!”

李植拱手说道:“有劳公公了!”

卢九德笑道:“大将军广受崇拜,咱家也来沾点光,欢喜都来不及哩!”

卢九德说完这话,就带着宦官往前面走去,在前头开路。

进了城,那道路两侧的百姓就更多了。无论男女老少,无论是内城还是外城的百姓,全挤到了广渠门正对着的外城南大街上看热闹。不仅主街两侧站满了人,两边的屋舍二楼窗户中也全是人,和主街交叉的小路上也全是人。

要不是开路的宦官们拿着响鞭一路敲打吓唬那些百姓,那道路根本没法行走。

虎贲师九千人挺直胸脯,齐步走在外城南大街上。

热情的百姓看到虎贲师前进时候徐徐如林的精锐样子,更加崇拜。百姓们拿出了平日里自己不舍得吃的肉包子,酥糖、雪花糕等塞给虎贲师的士兵们。

“好汉们吃一口我家的肉包子!”

“大将军的大兵威武!吃我家的雪花糕!”

士兵们一路走一路吃,一手扛枪一手抓吃的,几乎不得闲。

李植让一些伤势稳定的伤员坐在马车上,把马车布置在游行队伍的中间。

等这些伤兵马车进入广渠门时候,不少百姓看到那些伤残士兵的样子,都红了眼睛这些士兵,可都是为了保护京畿的百姓伤残的。

百姓们争先给伤员们递上米酒甜点,感谢他们为保护百姓做出的牺牲。

从外城南大街走到崇文门,一路上满满的全是看热闹的百姓。从崇文门进入内城,前面的东长安街依旧是挤满了人。

“快看,李植来了!”

“这兵马号整齐,好威武!”

“打鞑子的大将军来了!”

第二百六十一章 罪己诏

在百姓的欢呼声中,李植带兵一路走到了东长安街的尽头,皇城的承天门前,把队伍停了下来。九千虎贲师士兵听到命令后安静肃立,一动不动,又引起围观百姓雷鸣般的叫好声。

天子率领六个内阁大学士、六部尚书和左都御史已经立在承天门上,正在观看李植的游行兵马。李植走入承天门,叩见天子。

李植在天子面前跪下,唱道:“天津总兵李植见过天子!”

“爱卿平身!”

朱由检说道:“朕亲眼看到你部兵马,才知道何谓强兵。徐徐如林,不动如山,当真是强兵!难怪能击败东奴三万人!李植,你做的很好!”

听到天子的赞扬,旁边的十几名大明朝高官都露出羡慕的表情。天子如此看好李植,当真是人臣的荣幸。这些官员中的不少人在官场上辛苦了一辈子,也不曾受到天子这样热情的称赞。不过这李植确实是一员虎将,打掉了那么多鞑子,确实当得起天子的眷宠。

顿了顿,崇祯又说道:“李植,朕赐你宝马一匹,以壮你声威!”

李植转头看了看城楼下面,这才现两个宦官已经牵着一匹高头骏马等在那里。那马是血红色的,高大健壮毛亮,在寒风中打着响鼻,一看就是千里挑一的神骏。

“此马名踏风,以后就随你建功立业了!”

李植跪地唱道:“臣感激不尽!”

朱由检抚须点头,笑而不语。

李植爬起来,抬头看了看朱由检,大声说道:“臣有一事奏请天子!”

朱由检笑了笑,好言问道:“爱卿有何事上奏?”

李植拱手大声说道:“圣上给臣的荣耀已到极致,但督臣卢象升的抚恤至今未下。督臣卢象升一心为国,奋勇杀敌陨于巨鹿贾庄。臣请朝廷为他建祠奉祀!”

听到李植的话,朱由检愣住了。

卢象升之死,死于杨嗣昌的分兵催战,可以说是杨嗣昌处心积虑逼死了卢象升。但那一道道圣旨,都是在杨嗣昌的建议下,朱由检亲自出去的。如果说杨嗣昌是逼死卢象升的策划人的话,那朱由检就是实际操作者。对于卢象升的死,朱由检是有责任的。

正因为如此,这些天朝廷上下对卢象升的身后事处理得十分艰难。卢象升贵为总督,兵部尚书,死得壮烈一心为国,大家都知道。但如果身后事太过风光,似乎又是在斥责皇帝的责任。因为这个原因,朝廷的抚恤一直没有下来。

李植所说的建祠奉祀,那是非常高的规格了。一般只有为国立功的名臣名将才能享受这样的待遇。卢象升如果建祠奉祀,那下圣旨逼死卢象升的天子朱由检算什么?

李植说出这句话,承天门上的大明朝高级官员都是脸色一变。气氛刹那间变得紧张起来。

杨嗣昌看着说话的李植,脸色有些难看。李植在这个时候提出卢象升的事情,是在打自己的脸啊。本来卢象升的事情含含糊糊就糊弄过去了,也没有追谥,也没有祭葬,草草把丧事一办就算过去了。但李植提出建祠奉祀的要求,规格就完全不一样了。

如果天子答应李植的要求,把卢象升当作一代名臣处理,那百官都会追究谁逼死了卢象升,最后责任会落在下圣旨的天子身上。如果天子承担了这份责任,受到百官责难,那最后天子肯定会找上怂恿自己下圣旨的杨嗣昌。

天子是因为杨嗣昌有才,做事有方才信任他的。但如今因为李植一个接一个的胜仗,天子甚至已经怀疑一力主和的杨嗣昌的能力了。如果再因为卢象升的死让天子承担责任,天子就要重新审视对杨嗣昌的信任了。

杨嗣昌看了看为卢象升请命的李植,脸上有些苍白。

此时的李植率兵游行,是朝廷承认的大英雄。李植此时提出为卢象升高规格治丧的要求,时机恰到好处。

朱由检站在李植的面前,脸上有些红。但很快那阵泛红又退去,脸上十分尴尬。朱由检站在那里沉默了好久,才咬牙说道:

“督臣一心为国,戴孝杀奴,追敌于大山峻岭之中,战死于战阵沙场之上,确有一代名臣的风范!”

“督臣的死,朕有责任!明日,朕就会下罪己诏,布告天下!”

天子要为卢象升的死下罪己诏!

官员们没想到事情会展到这一步。这李植的一句话,竟逼得素来不承担责任的天子下罪己诏。虽然天子在崇祯八年,十年过两次罪己诏了,但那都是笼统地对天下形势诏,与其说是罪己,倒不如说是摆姿态。而这次对卢象升的死诏就不一样了,这事情具体可查,是天子直面自己的过失,承认自己逼死了卢象升。

听到朱由检的话,一众高级官员都沉默不语,没一个人敢说话。

“总兵说的对,卢象升品德孤高,确实配得上建祠奉祀!”朱由检看着李植,淡淡说道:“朕追赠卢象升为太子太傅,赐祭葬,建祠奉祀,诰封其妻王氏为一品夫人。”

李植拱手说道:“天子圣明!”

群臣听到李植这句话,仿佛一下子反应过来了,齐齐拱手说道:“天子圣明!”

“圣上英明!”

杨嗣昌也拱手唱了一句。但此时他脸上已经十分苍白,再没有往日的风采天子隆重抚恤卢象升,那自己这个怂恿天子逼死卢象升的人算什么?自己岂不是要变成千夫所指的罪人?

卢象升一介孤臣死了就死了,也没有人敢因此对天子信任杨嗣昌难,没想到这个李植却跳出来为卢象升说话。这李植战功卓著深得圣宠,天子宁愿下罪己诏也不拂逆他。他这一句话,让杨嗣昌的地位岌岌可危。

朱由检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打量了李植好久,才缓缓说道:“卢象升忠烈,李植也是个忠臣!”

他又扫视了群臣一眼,看到了人群中的杨嗣昌,眼睛中已经带上了一丝恼怒。

杨嗣昌看到了天子的眼神,心头一震。

朱由检已经无心再观摩李植的游行,仪仗开路,回乾清宫去了。

第二百六十二章 洪承畴

十二月二十七日,大明天子果然下了罪己诏,并高规格抚恤了已故总督卢象升。

支持卢象升,支持对清大战的文官们受此激励,又活跃起来,在朝堂上攻势凌厉。杨嗣昌因为怂恿朱由检逼死卢象升,失去了天子的信任,如今处境艰难,只能在主战派的攻击下死守门户而已,远没有之前的威风。

李植为卢象升请求抚恤,击败杨嗣昌的事情很快就流传开来。百官都说,李植一句话击败了一个阁老。文武官员们都明白了李植如今的权势,一时再没有人敢把李植骂做奸臣。

但这是朝堂上的争斗,并不在李植的考虑之内。李植要考虑的是眼前的这场战争,多尔衮的清军依旧还在京畿,李植需要联合其他明军击败多尔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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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南府济阳县县衙内,多尔衮看着跪在地上嚎哭的杜度,叹了一口气。

击斩大明“总督天下援兵”,“兵部尚书”卢象升曾经让多尔衮率领的清军欢喜了好几天。然而这种喜悦,在岳托的大败生后,一下子就烟消云散。

岳托还是没有听从多尔衮的方针,还是在范家庄主动攻击了回援的李植。三万满蒙联军,最后没能打败李植,一溃千里。杜度和蒙古诸旗主战后收拢溃兵也只找到了一万六千残兵。有一万四千人都在战中被打死打伤,或者失踪在逃亡的路上。

这还是清军凶名远传,各地卫所明军不敢出来袭击清军溃兵,杜度可以从容搜索溃兵的情况下。若不是如此,恐怕这次大败的伤亡更加惊人。

而杜度描述的那一战的情景,就更让满蒙贵族们心惊。那李植的火铳手能在一百多步就射穿清军盔甲,取人性命,而且火力连绵不绝。而那一百四十门大炮就更是可怕,射完又可再射,用散子炮不断屠杀清军。

听杜度描述火铳齐射射翻冲阵骑兵的情景,一众满蒙贵族都觉得后背凉。这支明军的火力,强得有些可怕。

阿巴泰坐在多尔衮的下,听到杜度的描述,大声说到:“明军如今斩了岳托,士气大涨。李植愈不可一世,而且他的援军越来越多,我们劫掠的几十万尼堪和畜牲怎么运得出塞外?”

在满语里,尼堪就是对汉人的蔑称。

之前清军诸贝勒还嘲笑阿巴泰遇到李植一触即溃。但如今在岳托大败的衬托下,阿巴泰的溃逃简直就变成保存实力的英明决断了。李植的实力实在太强,清军诸将败在李植手上已经没什么丢人的了。

阿巴泰如今又恢复了话语权。他开始担心这一次劫掠京畿的成果。

皇太极的长子豪格看了看阿巴泰,点头说道:“确实,如今大明各地兵马齐聚,敌人越来越多。我们在济南,离青山口有九百里,要带上三十多万人畜顺利撤退,确实艰难!”

青山口是多尔衮攻下的长城关口,他率领的左翼兵就是从那里入塞的。多尔衮留了两千士兵守住青山口,准备出塞的时候从那里出去。

但如今明军越来越多,带着劫掠来的人畜顺利出塞变成了一项艰难的任务。

多尔衮看了看神色紧张的诸人,慢慢说道:“细作回报,明国的三边总督洪承畴率领五万兵马来了,昨日已经到达京郊通州。”

听到这话,县衙中的满蒙贵族都脸色白,有些吃不消了。阿巴泰吃过李植的亏,更是慌张,猛地站起来大声说道:“糟糕了,有这么多明军协助,李植可以从容和我们开战。”

豪格也有些慌张,站起来说道:“奉命大将军,有这么多明军配合李植,我们的形势很糟糕啊!”

地上的杜度爬起来看向多尔衮,大声说道:“奉命大将军,我们赶紧把劫来的人畜扔了,快马逃回青山口出关!”

多尔衮琢磨着形势,脸色也是很难看。

打败了岳托后,明军士气大不一样。多尔衮手上的七万多兵马遇上十几万明军,还押着大量的人畜物资,确实有些危险。尤其是李植的一万强兵还在虎视眈眈,随时会上来咬一口。

多尔衮沉吟片刻,摇头说道:“我们在明国京畿折了两万人,就靠劫掠的这些人口补充了,这些人畜不能丢!”

杜度愣了愣,问道:“那我们就带着这三十多万人畜累赘去和李植决战?李植可不是好惹的,而且明军有十几万!”

阿巴泰喊道:“奉命大将军,此时不是贪恋财物的时候,保住勇士们的性命为上!”

多尔衮咬了咬牙,说道:“派人向皇上求援,请他入关支援我们,带我们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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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植在京城游行后,就按照天子的圣旨驻留在通州。

李植在等待洪承畴。

崇祯十二年正月,洪承畴率领五万陕西兵马入卫京师,李植作为入卫的天津总兵被划归洪承畴指挥,要和被称为“秦军”的陕西兵马一起作战。

正月十九日,李植的斥候回报,洪承畴的兵马到通州了。

李植走到辕门外,迎接洪承畴。

只看到远处一片烟尘滚滚,五万秦军在原野上行进扬起的灰尘铺天盖日。大军前面,一万马骑朝李植的大营驰骋而来。

洪承畴的骑兵行到李植的军营前,停了下来。一万骑兵的中间,一个四十多岁的瘦削中年人身穿蟒服,头戴乌纱帽,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行了出来,正是三边总督摄河南五省军事、兵部尚书兼右都御史,太子太保洪承畴。

洪承畴带着另一个穿三品文官服的中年人排众而出,骑马走到李植面前,跳下马来。

洪承畴看了看带领手下迎在辕门前面,同样身着大红蟒服的李植。

“这位便是勇名传天下的天津总兵,都督同知李植将军?”

李植拱手说道:“在下便是李植,总督大人过奖了!”

洪承畴哈哈大笑,说道:“将军阵斩镶红旗旗主岳托,威名如雷贯耳,怎么是过奖呢?”

李植虽然是个工业设计师,但也粗知一些历史。洪承畴的大名李植是听说过的,李植知道他是明末的大汉奸,后来投靠满清帮助清军,为清朝入主中原立下了大功。

但此时和洪承畴说话,李植却感到这个人十分地有亲和力。几句话,就让李植如沐春风。

第二百六十三章 秦军之苦

李植对上洪承畴,没有行跪拜礼。洪承畴不知道是不是听说了李植击败杨嗣昌的消息,对李植的“无礼”丝毫不计较,仿佛本来就该如此一般,和李植谈笑风生。

洪承畴和李植说了几句后,就指着身边那位穿三品文官服的中年人说道:“这是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陕西巡抚孙传庭。”

李植拱手说道:“李植见过孙军门。”

那孙传庭是个尖脸长须的中年人,虽然已是中年,可依旧是一表人才,顾盼间有些傲气。他上下打量了李植一番,倒也没有计较李植不行跪礼,只是赞道:“总兵如此年轻!怎么打仗这么厉害?那范家庄之战当真是令人惊艳!”

李植笑道:“孙军门过奖了!”

孙传庭抚须说道:“总兵何必和孙传庭客气?孙传庭最喜欢善战的边将,我对麾下几个能打的总兵都是直来直去的,从不和他们见外。比如这跪礼,我麾下的总兵贺人龙、游击高杰见到我就从来不行!”

这孙传庭话里话外充满锐气。李植暗道这些尖锐洒脱的话不像是一个巡抚说的,此人倒是和暮气沉沉的大明文官不一样。

李植听说过,就在几个月前,孙传庭和洪承畴在潼关南原以重兵埋伏,使闯王李自成部几乎全军覆没,李自成仅以十八骑兵突围而走。经此一役,李自成蛰伏商洛山再不敢出。

如此说来,这个孙传庭是个多智善战的文官。

李植拱手说道:“二位鞍马劳累了!进末将的军营中稍事歇息?李植备好酒宴招待二位!”

洪承畴笑道:“不烦总兵了,本官这就去扎营。等本官的营寨扎好了,便召总兵来议事?”

那洪承畴似乎有些忌惮李植,连召李植去议事都要询问李植是否愿意。

李植说道:“此是正理,督臣到时候来召我便是!”

洪承畴这才说了一声“好”,便和孙传庭一起离开,率兵往三里外的小河边去扎营去了。

到了晚上吃饭时候,洪承畴派了一个参将来李植的营寨里请他,请李植到洪承畴的军营中用饭。

到了洪承畴的军营中,李植现除了洪、孙二人之外,几个秦军的总兵、参将和游击都已经坐在各自的案前了,只等李植来就一起开饭。李植见状,拱手说道:“李植来迟了!”

洪承畴用手指着自己左边的一张案桌说道:“总兵来得刚刚好,请上座!”

李植看那案桌,现这案桌摆得仅次于洪承畴的主位,布置在孙传庭案桌的对面。看洪承畴这架势,是把自己放在各位总兵之上,放在和孙传庭分庭抗议的位置。

李植如今外有一万强兵,内有天子眷宠,便是孙传庭这样的巡抚也要和李植平起平坐了。

李植虚虚让了一下,说道:“末将岂能坐在孙军门之前”

孙传庭哈哈大笑,说道:“总兵先斩扬古利,又斩岳托,名震天下,和本官平起平坐算什么?总兵快入座吧!”

李植这才走到孙传庭对面,盘腿坐了下去。

不一会,酒菜就被亲兵端上来了。

那端上来的酒菜,简陋得令李植吃了一惊。

按说这总督、巡抚和总兵一起吃饭,虽然不能总是燕窝鱼翅,驴肉鲍鱼,但羊肉、猪肉和烧酒总该是有的吧。但洪承畴亲兵端上来的,就只有一大碗白米饭,一碟青菜,还有几片鱼干。这些寒酸饭菜旁边摆着一碗浊酒,那浊酒又酸又淡,恐怕还不如京城百姓家里酿的米酒。

李植见了这简陋的酒菜,微微皱了眉头。

李植下的几个秦军总兵看到这样的酒菜,却是食指大动。他们时不时喝上一口那酸酒,咧嘴哈气,一副十分享受模样。显然,他们平日里的饮食比这都不如。

都说秦军苦,今日李植亲见,才知道有多苦。

都说大明的军饷捉衿见肘,今日亲见秦军之苦,才知道大明朝有多缺钱。

洪承畴看李植的眼色,苦笑说道:“这寒酸酒菜让总兵见笑了。然而我秦军军中士卒饭都吃不饱,冬衣也穿不暖,还要在饥寒中上阵杀贼。我等军官身为统帅,也不敢大鱼大肉,失信于士卒!”

洪承畴举起酒碗,大声说道:“初次见到李总兵,我们秦军诸位军官,一起敬总兵一杯!”

众将轰然举起酒杯,一起朝李植举杯。

李植暗道这洪承畴也是个吃得苦的将军,也不知道以后他为什么会投降清朝。李植端起酒杯,和秦军的军官们一起喝了一碗酸酒,这才问道:“督臣准备如何对阵东奴?”

洪承畴哈了一口酒气,大声说道:“如今东奴已经弃了济南的包围,正驱赶着劫掠来的人畜往青山口退去。东奴从济南走到青山口一定要经过天津。陈新甲的兵马前几日已经往天津去了,准备在天津固守!”

“天津附近堡垒众多,可以固守。倘若东奴到天津队列松散,我们可以冲出堡垒中截杀一阵。倒是个可攻可守的地方。我秦军五万人合李总兵九千人,总共六万人,不如也到天津去汇合陈新甲,一起防守?”

李植听到洪承畴的话,才知道他并没有和清军决战的意图,只准备守在天津的堡垒里骚扰过路的清军。

这不是送清军出关么?

这洪承畴对上清军,也是缩手缩脚不敢力战啊。

李植想了想,说道:“末将有一策!”

“如何?”

李植说道:“既然东奴要往青山口去,末将想和督臣的大军一起,在青山口挖掘壕沟布置陷阱,守在东奴的必经之处。到时候东奴到了那里一心出关,便只能和我等血战。倚仗那些壕沟陷阱,我军必能大胜!”

听到李植的话,秦军的将领们陷入一阵沉默,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和东奴野战?

那建奴都是建州的野人出身,在白山黑水间渔猎而生,日日仗着刀剑弓马和野兽搏斗,一个二十岁的鞑子就是一个练了二十年刀剑弓马的战士。这些人的战斗力,不是几天才练习一次的明军可以媲美的。明军在野地里遇上清军,要有四、五倍人才敢一战。

然而现在多尔衮的清兵有七万人。

这和清军野战的计策,实在不妙。

第二百六十四章 小曹将军

洪承畴看了看众将的脸色,吸了一口气,说道:“李总兵的计策不错,然而东奴野战战力太强,我等恐怕难以匹敌。”

李植说道:“陈新甲处的蓟、辽、宣、大兵马有五万,加上督臣和末将的六万兵马,共有十一万。我们到青山口筑垒造寨,据守于壕垒之中,东奴如何冲得破?”

孙传庭说道:“李总兵,如今陕西、天津、蓟、辽、宣、大兵马齐聚,我大明的全部家当如今都在京畿。我大明只此一副家当!如果和东奴决战,一战败,就是万劫不复的收场。此时此刻,当以持重为上。”

顿了顿,孙传庭说道:“既然东奴要出关了,我们跟在后面骚扰便是了,不好再生枝节。”

李植看了看孙传庭,没想到这个锐气颇盛的巡抚也不敢和东奴野战。

李植的下,陕西总兵贺人龙说道:“东奴野战无双,我们虽然在陕西追着流贼杀,但还是知道自己的斤两的。遇到东奴,还是避一避锋芒为好。”

固原总兵郑家栋说道:“我附议,东奴战力不是流贼可比,出城野战太过冒险。”

李植见诸将都没有野地浪战的决心,讪讪地笑了笑,说道:“诸位都是以持重为上啊”

洪承畴见场面有些尴尬,举杯说道:“是战是守,我等到了天津,和陈新甲部共议,再做决定。今天不谈这事,先喝一杯!”

一众将领大声叫好,纷纷将手中的浊酒一饮而尽。李植笑了笑,也喝了一杯。

第二天,洪承畴的大军就拔营,往天津开去。李植的兵马跟着洪承畴,也回了天津。大军走了五日,于正月二十五日到达了天津卫城。

陈新甲五万大军已经守在天津,天津卫城的城墙上站满了兵甲鲜艳的关、宁军,城门口也站了站岗的宣、大兵马。洪承畴带着孙传庭、李植和几个总兵进城去,宣大的士兵上来检查了好一阵,才放众人通行。

到了巡抚衙门,陈新甲已经率领天津巡抚查登备等在门口。

陈新甲是个微胖的中年人,眼睛炯炯有神,嘴唇上留着两瓣小胡子,穿着正三品的兵部侍郎官服。

看见洪承畴,陈新甲上去亲昵地说着话,两人虽是第一次见面,但几句话就熟悉起来。说着说着,两人同时哈哈大笑,仿佛已经成为了老朋友。李植在一边看着,为这两人的交际能力感到吃惊。

孙传庭就有些傲气了,陈新甲抚着孙传庭的肩膀说话,孙传庭却始终一份公事公办的口气。陈新甲不是进士出身,只是一个举人,在任上也没什么战功,靠杨嗣昌的提拔才平步青云。不知道孙传庭是看不起陈新甲的战功和出身,还是孙传庭就这臭脾气,总之孙传庭有些不冷不热,远没有他看到李植时候的亲热。

陈新甲拍了孙传庭的肩膀几下,就有些尴尬地收回了手。

李植看着陈新甲的眼神,觉得那陈新甲眼里对孙传庭有些不满。

接下来陈新甲就上来和李植打招呼。一走到李植面前,陈新甲就堆起了满面的笑容。他不但不让李植行跪礼,还亲热地拉起了李植的手,笑道:“李总兵的威名,早已传遍天下了!范家庄之战,总兵名震九州!”

在固安县韩家庄时候,天子曾让李植兵马划归陈新甲麾下,李植违旨跟随卢象升,大大地驳了陈新甲的面子,按理说陈新甲心里对李植应该有些不满。但陈新甲此时不但没有情绪,而且根本不提那件事情。

杨嗣昌都被李植一句话击败,陈新甲又哪里敢得罪李植?和李植的过节,他统统不愿再提。

李植笑道:“总督过奖了。”

陈新甲笑道:“有总兵回天津守卫,天津固若金汤!”

李植愣了愣,暗道这陈新甲五万大军守在天津还嫌天津不坚固?还要自己来才固若金汤?看来陈新甲也绝没有和东奴野战的心思。

李植试探说道:“如今我们有十一万强军集在天津,东奴只有七万人,总督觉得该如何战?”

陈新甲听到李植话里有出城野战的意思,脸上变色,严肃说道:“总兵少年英雄,颇有锐气,是我国家之福。但如今大敌云集,我兵马战力不如东奴,还是持重为上!”

看来这些总督巡抚都是一个意思,准备目送清军出关了。

李植不再多说,冲陈新甲笑了笑。

众官寒暄了一阵,便进了天津巡抚衙门。进了衙门,李植看到了曹变蛟、王廷臣等蓟、辽的总兵。这些人见了李植,都上来和李植见礼如今大明的军队渐渐有了军阀化的倾向,军中以有实力者为上。李植的兵马名动天下,这些总兵都收起了轻慢,有了结交李植引以为援的想法。

曹变蛟拍了拍李植的肩膀,笑道:“永定门前一别,我等空在京畿驰骋,而李总兵就建功立业,升为总兵了。在范家庄大败了清军三万人马,当真令我等佩服!当真是英雄!”

李植说道:“侥幸获胜而已,岂敢称英雄?曹总兵杀贼的事迹我辈早有耳闻,勇冠三军,被称为小曹将军,是我辈楷模。”

曹变蛟咧嘴笑了笑,拍了拍李植的肩膀。

到了大堂,大堂的墙上挂着一张硕大的地图,上面标注着天津附近的诸多河流、城池。洪承畴和孙传庭一进大堂就被那地图吸引,站在地图前面细细观看起来。

陈新甲站在一边等着,许久才问道:“尚书欲驻扎哪一城防守?”

洪承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转头看向李植,问道:“李总兵是天津人,知道天津的虚实,李总兵欲在哪一城防守?”

李植拱手说道:“范家庄兵马不足,末将请增强范家庄的防御!”

陈新甲看了看李植,知道李植担心自家在范家庄的产业,哈哈大笑。如今李植不但有勇名,而且更有天子的眷宠,没有人敢轻视。陈新甲有些巴结李植地说道:“总兵不用担心,我自会在范家庄加派人手。”

陈新甲看了看帐下的武将们,最后看向了骁勇善战的曹变蛟,说道:“李总兵,我派玉田总兵曹变蛟率四千人驻守范家庄,为李总兵守住门户!小曹将军最骁勇善战,有他在,便是清军大军围城,也决计攻不下范家庄!”

李植点头说道:“既然范家庄有小曹将军固守,李植就不担心了。”

顿了顿,李植大声说道:“诸位督抚,既然后方无忧,李植决意率帐下一万人马赴青山口筑垒造寨,拦住想从那里出关的东奴大军!”

李植一句话,像是一块巨石投入了平静的湖面之中。听到李植的话,大堂中的大小官员们一时都呆住了。

第二百六十五章 青山口

洪承畴看着李植,沉吟不语。

李植如今势头正盛,天子十分信任,便是杨嗣昌都斗不过他。洪承畴名为李植的领导,实际上也没法指挥李植。若是洪承畴不让李植去青山口,李植一封奏章上去参洪承畴畏敌不战,洪承畴就吃不了兜着走。李植既然决定去青山口狙击多尔衮,洪承畴只能让他去。

孙传庭听到李植的话,又上下打量了一番李植,摇了摇头说道:“李将军还是锐意要杀奴,我等拦也拦不住啊!”顿了顿,孙传庭又说道:“然将军再善战,一万人筑起营寨,能不能挡住七万人”

那陈新甲也不看好李植,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陈新甲是杨嗣昌的人,李植击败了杨嗣昌,陈新甲的前途一下子就没了。如果李植战死在青山口,主战派就会风头大减,杨嗣昌说不定能从新受到重用,那陈新甲的前途也就回来了。

陈新甲是巴不得李植战败出丑的,听到李植要去青山口,大喜过望。他抚着李植的肩膀说道:“总兵如此敢战,国家之福!我为总兵壮行!”

衙门里的一众总兵惊讶不已,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曹变蛟似乎是为李植的胆气所摄服,激动地走上来,重重一拳打在李植的右肩,大声说道:“李总兵英武!天下的明军,也只有你敢硬撼鞑子了!你放心,我曹变蛟用性命担保,一定会为你守住范家庄!”

李植准备让两千虎贲师士兵在李兴率领下留守范家庄,加上城中的辅兵、炮兵和曹变蛟的四千兵马,就有六千多人守在范家庄。范家庄外面壕沟陷阱遍布,再有这么多兵马留守,清军就算七万人攻城,没几个月也打不下。清军如今惶惶想出关,一般来说不会进攻坚城。如果清军真的围攻范家庄,李植有充足时间率兵回援。

如此安排,李植并不担心范家庄的防卫。

李植拍了拍曹变蛟的肩膀,说道:“小曹将军,此战若胜,李植便欠你一个人情。”

听到李植的话,曹变蛟激动地血气上涌。

李植是什么人?手握重兵,天子眷宠,权雄势胜。若是曹变蛟有难了,李植上奏天子一句话说不定就可以救命!李植这一个人情,那是比白银万两更重。曹变蛟欣喜地说道:“好,李总兵,你这个朋友曹变蛟是交定了!”

李植抱拳朝大堂中的诸将拱手一礼,说道:“兵贵神,李植这就回去准备了,诸位,告辞!”

大堂里的武官们被李植李植的胆气所摄,都高看了李植一眼,纷纷喊道:

“李将军保重!”

“李将军一路小心!”

“我等在此等李将军得胜归来!”

天津巡抚查登备虽然和李植面和心不和,但此时也被李植的忠勇摄服,慢悠悠地走到李植面前,说道:“总兵孤军北上,可要小心了!”

李植不再多说,一甩披风,大步走出了巡抚衙门。

回到范家庄,李植就开始整理队伍,准备北上。

这一次,李植带上了一直跟随自己转战京畿的三千名辎重民夫,用三千辆马车运送物资。

李植这次带上了八千石粮食随军。这些粮食足够一万人吃五个月,足够让士兵们坚守在营寨里不愁伙食。

实际上清军入塞一般选择的都是冬天,出塞一般都在三月,不会在正月以后还打持久战。

清军在东北种的是春小麦,三月播种七月收获。鞑子中的披甲人虽然大多有包衣阿哈种田,自己不需要下地,但主人不在管理上会比较混乱,不能保证春播的妥善。而且鞑子中还有几万辅兵跟役,这些人大多需要自己耕种粮食养活自己。对于这些人来说,误了农时是要饿肚子的。

所以鞑子每每在七月收完麦子,忙完入仓磨粉,就举起刀剑到关内劫掠一番后,然后在第二年春播前就赶着回东北。

更何况鞑子这次劫掠这么多人口到辽东去,这一年的粮食压力更大,更需要赶回去给这些新奴隶分地耕种。

不过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就怕万一鞑子疯了长期包围李植,不攻不退。所以李植还是带上了足够的腌白菜,肉干。如果真的被清军包围几个月,维生素和蛋白质也不能太缺乏,否则会生病。

当然,建设营寨需要的铲子,锯子,锤子和扁担等工具也要带够。范家庄经常开垦新田修建城墙搞土木工程,这些工具倒是不缺。

和李植一起出的还有申余吉的医疗队三十余人。这次入卫畿辅的战斗中,申余吉的医疗队立了大功。以前中了鞑子毒箭的伤员往往就要截肢,但有了外科医疗队后,这些箭伤伤员都被妥善医治,往往一个小手术就解决问题。大量的重伤员变成了轻伤员,可以说救人无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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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二十七日,李植率领兵马北上,前往青山口。

青山口位于抚宁县城北五十里,是在北齐长城基础上于洪武十四年重新修建的,万历四十年再次重修。青山口长城建在群山之中,地势险要,敌楼众多。关口南部设有守备一员。当然,如今这些敌楼和守备署都已经落入清军手中。

李植率兵快前进,用了十天到达了青山口关下。

快节奏走了十天,士兵们都感觉很辛苦,尤其是临时征召的辎重兵。好在到达青山口后可以休息两天。李植在青山口南面十里扎营,派兵在附近侦察了两天后,决定在当地人称为马里沟的一个峡谷中建设垒寨。

这个峡谷是从南面进入青山口关口的必经之路,南北长十几里,东西宽三里,东西两边都是无法行走的大山。山谷中间有一条小河流过,小河不深,可以步行涉水而过。如果在峡谷中间建设营寨,整个峡谷的东、西都在炮兵的射程之内。

在炮兵的威胁下,清军的三十多万人畜是无法顺利通过的。

青山口关口里的两千清军见李植在外面扎营设寨,派了几十个斥候出来侦察了一番。这些斥候开始时候仗着弓马娴熟还很嚣张,但是一靠近虎贲师,就被荡寇团士兵的一阵排枪打溃了,慌不择路地逃了回去。从此以后,关口里的两千清兵再不敢出来侦探。

寻找好了地点,李植就开始建设营寨的工事了。

先是挖出阻敌的壕沟。

李植设计的壕沟是三米宽,两米深的大沟。这样的大沟在营寨外面围着四圈,从距离营寨边缘两百米处到距离营寨边缘八十米处,每隔四十米就挖沟一圈。八十米是清军弓箭的射程,不越过这四道大沟,鞑子的弓箭手就没法和李植的步枪手对射。

沟的内侧上面还堆有一堵五十厘米高的矮墙,保证鞑子的士兵和战马都无法跃过壕沟。

第二百六十六章 狡猾的尼堪

一边挖壕沟,士兵们一边为火炮建造土炮台。

李植的火炮是装在炮车上的,炮口距离地面有三尺的高度。士兵们在这个高度以下的位置用夯土堆积成墙,将火炮保护起来。有了土炮台的保护,如果清军的大炮和李植的火炮对射,处在土炮台中的六磅炮中弹几率一下子减少一半。

火炮炮台修在步枪手射击位的中间,散布在步兵队列的空隙处。

然后就是为步枪手修建防御土墙。

步枪是抵在肩膀上射击的,士兵的肩高一般在四尺以上,所以李植就在营寨四面的射击位置前面修建了四面四尺高的土墙。土墙厚一尺。在土墙后面射击,能够减少士兵被清军弓箭射中的概率。

在土墙的上面,还为步枪手建造了一个雨棚。雨棚高五尺四寸,宽六尺,有一个尖尖的棚顶,上面铺满了茅草。这个雨棚可以为步枪手们遮蔽雨水。

燧枪在毛毛雨时候也是可以战斗的,但雨大了,击的概率就会直线下降,甚至无法战斗。在野外下雨时候遇到敌人可以撤退,退一两个小时雨就停了。但是在营寨里却不能撤退,只能修好遮蔽雨水的设施。

有了这个雨棚,暴雨时候也能战斗。

当然雨天清军的弓箭手也无法战斗,清军一般不会在雨天开战。

雨棚不高,棚顶刚刚在士兵的头上一点,还可以为士兵们遮挡抛射的弓箭。在这样的保护设施后面和清军弓箭对射的话,伤亡率要下降好几成。

然后就是建设木刺。木刺由木头砍断,削尖头部做成。使用时候把尾部埋入地面。木刺高半尺,上面木头头部是砍尖了的,零零散散插在地面上。木刺被布置在雨棚前面的八十米内。放了木刺的地方清军无法通行,只能绕过木刺才能冲到虎贲师阵前。

想拔掉木刺需要的时间就多了,基本不可能。清军想冲阵只能走没有木刺的几条曲折通道,这就大大迟缓了清军接近虎贲师阵前的度。

最后,李植这次带来了大量的铁蒺藜,李植在木刺后面,雨棚前面还铺设了好几层铁蒺藜。想穿过这些铁蒺藜占据的区域,清军也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布置完这些,时间已经过了半个月。

二月十三日,清军七万人押运着三十多万人畜,各种财货物资,浩浩荡荡开到了青山口。

清军的前沿斥候到了青山口,一下子就被李植建设的营寨震惊了。那几道壕沟,那些土墙和雨棚等防御工事像是刺猬的尖刺,让清军无法靠近。而防御工事后面的那些步枪手,则将步枪架在土墙上,对着外面的清军虎视眈眈。

关键是这个刺猬一样的营寨不拔掉,清军就无法进入青山口。马里沟这个峡谷只有三里宽,李植的大炮往中间一摆,清军穿过峡谷要遭到大炮轰击,没法通行。

有一队斥候试着从峡谷的边缘地带冲过去,结果被十门大炮齐射,被打死了一半人,狼狈不堪地退了下来。

而那营寨里,似乎有一百多门炮。

也许七万清军士兵不计伤亡地从边缘地带冲过去,牺牲几千人大概能全部通行过去。但是那样的代价也太大了,众贝勒不能让大清的勇士这样白白牺牲!而且那样冲过去的话,清军押运的人畜物资怎么办。尤其是那些汉人尼堪,估计大炮一轰炸这些尼堪就要全部乱掉,到时候一哄而散,清军不知道要杀多少人才能把他们追回来。

看到李植建设的寨垒,清军停在了马里沟前面,没有前进。

清军的中军,一众清军将领们骑在马上看着李植的营寨,表情各异。

豪格用马鞭狠狠地在空中抽了个响鞭,大声骂道:“这个李植!是想要我们七万人的命吗?我们已经放弃济南,全赶到青山口只求出关了!他居然还来青山口修了个寨垒对付我们!”

阿巴泰咬着拇指,说道:“这个营寨卡在峡谷的中间,我们劫来的尼堪和牲畜冲不过去”

杜度在范家庄被李植大败,知道李植的战力,此时脸上已经十分慌张了,他大声说道:“奉命大将军,我们弃了劫来的尼堪和牲畜冲过去吧,越往后后拖形势越糟糕!”

多尔衮摇了摇头,说道:“我们入关这几个月折损了两万勇士,全靠这些尼堪补充人力。如果这次弃了人畜,以后我大清的勇士就再没有勇气入塞劫掠了!”

“那样的话,我大清对明国的攻势就算是到头了”

听到多尔衮的话,一众将领们都冷静下来。李植的营寨再坚硬,也不能为了一个营寨改变大清的国运。如果以后再不敢入塞劫掠,那大清就会飞的衰弱下去。

豪格大声喊道:“奉命大将军,我们把这个营寨攻下来!他毕竟只有一万人,我们有七万人!”

豪格似乎突然想起了军中的大炮,大声说道:“拿大炮轰他,我们有五十多门红衣大炮,和他对射,把他的大炮打掉。”

阿巴泰咬牙说道:“李植有一百多门大炮,我们的炮怕是打不过他”

豪格说道:“不试试怎么知道?”看了看前面的那些壕沟,豪格说道:“那些壕沟也有办法,我们砍伐巨木做成木桥,架在壕沟上冲过去。”

众人听到豪格的话,眼睛一亮。

豪格又说道:“只要架着木桥冲过四道壕沟,我们的勇士就能在阵前和明军对射!到时候一边射箭一边冲上去,我们勇士就能和明军肉搏!我们有七万人!”

从一里外,清军的将领们看不到李植阵前的木刺和铁蒺藜,还以为冲过那些壕沟就能和李植的兵马肉搏了。

听到豪格的话,清军的众将都有些心动,一个个骑在马上沉吟不语,思考着豪格战术的可行性。

阿巴泰突然说道:“我们可以驱赶尼堪挖土填埋壕沟,如果明军不射击,我们就一路填过去!如果明军射击,死的也是尼堪而已。”

杜度在范家庄被李植打败过,当真是被打怕了。听了众贝勒的话,他脸色依旧慌张,张了张嘴,充满了畏惧地说道:“奉命大将军,那明军李植十分狡诈,我看他的手段不止有这些壕沟”

第二百六十七章 木桥

豪格不屑地看了看杜度,说道:“杜度,你是被李植打怕了,那李植野战厉害,守城不一定厉害。”

杜度慌张说道:“我们可以放弃青山口,攻击其他的长城关口!从其他关口出塞去!”

听到杜度的话,众贝勒都有些轻蔑,觉得杜度真是被李植打垮了。

临时去攻击其他关口,谈何容易?大明经营长城几百年,长城的各大关口都是高墙深壕,严阵以待。清军历次入关,都是要细作配合,在各个长城关口中仔细侦查,知道哪个关口防守空虚,才能强攻。

即便如此,也未必能够攻陷,还要细作配合,等待天时地利的良机,才能破关。比如这次入关,就是在细作侦探得到情报,在大明总兵吴国俊前往祝贺监军邓希诏生辰,喝得大醉时候,突然起攻击才得手。

有时候京畿附近的边墙防守严密,无懈可击,清军为了入关甚至要绕道几千里到宣府、大同甚至山西,才能从某个防守空虚的要塞破关。可见破关的艰难。

只要防守稍微严密的长城关口,都不是多尔衮可以攻破的。清军的攻坚能力并不强,只要不是明军太弱,清军一般对于坚城都是无可奈何。济南城上只有一千弱兵,这一次多尔衮几万大军围了济南两个月,也没能拿下。

此时多尔衮在大明境内,遍布大明各地的满清细作对皇太极汇报,多尔衮一时之间得不到情报,根本不知道明军长城各关口的虚实,根本无法破关而出。硬攻防守严密的关口,是白白把大清勇士的性命送给明军做战功。

如果因为李植的四道壕沟,就放弃青山口去攻击其他高墙深壕的长城关口,无疑是弃易求难。

阿巴泰根本不理睬杜度的话,而是对豪格说道:“用巨木做木桥跨过壕沟,倒是可以一试,只要冲过这四道壕沟,我们七万人就可以打败李植的一万人!”

豪格点头说道:“奉命大将军,我们可以试一试,如果七万人因为四道壕沟就放弃青山口,以后我们的勇士哪里还敢和李植碰面?那我们的勇士还怎么入关劫掠?”

豪格说的是正理,冷兵器时代的战斗最讲究士气。如果七万大军因为几条壕沟就逃了,以后遇上李植,清军只能一见面就逃跑了。

多尔衮想了好久,转身看了看身后。

多尔衮的身后,七万清军士兵列在中军之后,仿佛一片如火如荼的铁甲海洋。七万人立在山谷中,铺满了山谷的每一个角落,看上去无边无际。那几万勇士头盔上的缨穗随风甩动,看上去就像是春天山谷里开满的花朵,令人目眩。勇士们背上插着的旗帜,连成了一片又一片的云彩。七万人浩浩荡荡,让人感觉无坚不摧。

这样的大军,岂能因为李植一个小小寨垒就止步不前?

多尔衮大声说道:“就按豪格说的,做木桥!”

众将领大声唱喏,各自带人下去扎营,生火造饭,准备去附近山上砍伐树木做木桥了。

####

李植亲自爬上了望杆车,用望远镜观察着前面的敌人。

清军的人数太多了,足有七万人,那浩浩荡荡的气势令人望而生畏。再加上劫来的二十多万大明百姓,清军的队伍一直铺到了十几里外的山谷外面。从望杆车上望过去,清军给人感觉就像是占据了整个大地的一片蚂蚁,无边无垠。

天地之间,仿佛都充满了清军的大军。

李植吸了一口气,用望远镜仔细观察那浩荡清军的细部。

李植仔细看过去,只觉得清军号令有方,布置合理。各个旗的战士分批在谷中扎营,专选那地势较高,又容易取水的地方,安排得井井有条。清军中军旁边的辎重车前面等着推着小车的辅兵,一个个肃然站立,没有明军分粮时候的拥挤喧闹,显然清军军中军纪严密。二十万大明百姓被分成二十个大群,安排在清军的腹部。虽然押着二十多万大明百姓和十几万牲畜,但清军的阵中丝毫不乱。

清军的游骑和哨兵密布在营寨外面的两里范围内,阻拦盘查任何试图进入营寨的人。虽然李植的兵少,清军还是在营寨外面挖了两条拒敌的壕沟。作为战争民族的建州女真,打起仗来丝毫没有漏洞。

此时的大清士兵,放在全世界范围做比较,也是一支精锐的兵马。要不是李植掌握了远过这个时代的武器,又岂敢和这样的敌人硬碰硬。

即便是在寨垒前布满了各种工事,防守严密,然而此时亲眼看到清军的浩荡声势,李植还是为那气势所摄,有些紧张起来。

李植又看了看自己寨垒前面的各种严密布置,才稍微心安了一些。

此次清军以多尔衮为奉命大将军,有八旗满洲的正白、镶白、正红、镶红、镶蓝五旗兵马。八旗蒙古的各旗则是倾巢而出,全部参战。经过几个月的战斗,明军已经基本搞清楚了清军的配置。这七万人中,大概有八旗满洲的战兵二万五千,八旗蒙古和外藩蒙古的两万战兵,另外还有二万多的辅兵杂役。

这样浩荡的一支大军,足以击败十几万明军。所谓投鞭断流,无外如是,李植却要凭借一个寨垒阻住他们。

李植又仔细检查了一遍自己的阵前布置,反复设想哪里有漏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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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十六日早上,李植正在马上用望远镜观察清军,却看到清军营寨中中门大开,清军士兵举着巨大的木桥走出了营寨。那些木桥一台一台地被举了出来,列在阵前。每个木桥下面都站着二、三十个清军。

李植用望远镜观察,现那些木桥都是三米来宽,六米多长。每个木桥都是用三根六米多长的巨木做龙骨,然后在龙骨上面铺着密密麻麻的小木头做桥面,用绳索固定。不但如此,木桥的前面还搭着一个木头做的遮障,类似一个木头盾牌耷拉在木桥的前方,大概是用来防范李植军步枪的射击的。

李植仔细看了看那些木桥,现清军三天之内,竟做了一千座木桥。8

第二百六十八章 多尔衮的犹豫

多尔衮率领诸贝勒和十几个蒙古贵族立在阵前,十几杆华丽的织金龙纛立在他们后面,向全军将士指示中军的前面,是一千座结实的木桥。二万多辅兵跟役站在木桥旁边,随时准备举起木桥冲阵。

不过残暴的清军,第一波攻击不是由木桥展开的。

第一波的攻击,是清军掠来的大明百姓。

李植用望远镜看着清军,看到在那些木桥的后面,清军用鞭子和刀剑驱逐劫掠而来的几万百姓到阵前。那些衣衫褴褛的大明百姓们一个个举着铁钎铁铲清军竟要用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来填埋壕沟。

那些百姓一个个穿着破旧的棉衣,有的甚至连棉衣都没有,在寒风中瑟瑟抖。百姓们男女老少都有,在清军士兵的刀剑下不敢反抗。但他们见清军的慎重模样,也知道前面的明军不是善茬,清军这次驱赶他们这些百姓上场填壕,凶多吉少。

往前是死,退后也是死。不少百姓们感到大难临头,抓着工具就在阵前嚎啕大哭起来。

清军们却毫不留情,拿着鞭子就去抽那些哭泣的百姓。

过了一会,几万百姓全部站在了阵前。清军中军号角长鸣,士兵们驱策三、四万大明百姓朝第一道壕沟冲去,要用手中的工具填平壕沟。

距离步枪手五百米,四百米,三百米,二百米,潮水一样涌来的百姓冲到了第一道壕沟前。他们战战兢兢地看了沉默的官军寨垒一眼,就开始在壕沟的边上挖土。他们要把陡峭的壕沟挖填成一道角度缓和的土沟,让清军的士兵能跑过去。

看到蜂拥冲上来的百姓,郑开成脸色白的看着李植,问道:“师长,怎么办?”

李植建造的营寨是回字形的,四个面一样宽,每个面都是七百五十米。李植的虎贲师在这次京畿之战中出现了一些伤亡,如今已经有四百多重伤的和牺牲的。李植留二千士兵守在范家庄,自己率领九千六百人在马里沟的寨垒里作战。

寨垒的四个面,每个面都布置二千四百名士兵,排成四排轮射的阵型。一百四十门大炮,则全部摆在正面。

寨垒的正面的步兵是选锋团的两千步枪手和破虏团的四百步枪手。选锋团团长李兴留守范家庄,郑开成作为破虏团团长,被任命为正面战斗的指挥官,站在正面指挥战斗。

听到郑开成的犹豫,李植大喊一声:“开枪!”

郑开成舌头打结:“师师长,那些可是百姓!”

李植愤怒地吼道:“我说开枪!”

郑开成把头一低,咬牙喊道:“开火!”

号角长鸣,第一排的士兵们瞄准了填埋壕沟的百姓,开火了。

六百子弹射向了二百米的百姓,一下子就放倒了几百名战战兢兢的百姓。那些填土的百姓们如遭雷击,惊讶地看着倒下的同伴们,全部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听鞑子的和官军对抗,果然是没有好下场

第二波弹雨很快又射来了,又是几百名百姓身上绽开血花,倒在了地上。

几万名百姓如梦初醒,再不敢在壕沟前作业,哇哇叫着往阵后逃去。三万多大明百姓失去了秩序,像水库泄洪时候的潮水一样,汹涌往清军大营中冲了回去。

清军的士兵们拿着刀剑砍杀那些逃跑的百姓,却是无济于事。清军再凶狠,也只能砍杀几个百姓。但那寨垒中的官军,一开枪就是几百条命。哪边更危险,一目了然。

清军的军阵十分肃杀,三万被劫掠的百姓不敢冲入军阵,从军阵两边溃了下去,一直逃到两里外,被两千马甲兵骑马冲上来砍了一阵才不敢再逃。

看到新抓来的奴隶们大溃败的样子,多尔衮以牙咬唇,默然不语。

虽然早就知道这些奴隶会被明军击溃,但李植毫不犹豫的开火,还是让多尔衮吃了一惊。这个李植,太凶狠了,对大明的百姓也丝毫不手软。此人不除,我大清必将受其害!

然而,自己能除掉他吗?自己连出关的道路都被他拦住了。

多尔衮吸了一口气,一挥手。

中军号角长鸣,一千架木桥被抬了起来,准备冲阵。清军几万战士从中军后面走到了中军前面,列阵在木桥后面,布成了一个巨大的攻击阵型。

军旗招展,缨穗飞舞,远远望去像是一片火焰。

阿巴泰看着多尔衮的脸色,问道:“奉命大将军,开始攻打李植吗?”

多尔衮看了看前面李植的垒寨,不知道为什么竟犹豫起来,产生了一种退意。那小小的寨垒,在多尔衮眼里却像是一座小山一样,似乎坚不可摧。咬牙想了好久,多尔衮才摇头说道:“先不冲,先让十座木桥上去试一试!”

阿巴泰没想到多尔衮会突然犹豫起来,诧异地和豪格对视了一眼。

让十座木桥上去,肯定是冲不上去的,会牺牲一些勇士的性命。但用这二百多战士试探一下,就知道明军的虚实,知道该不该全军强攻。这是一种十分谨慎的做法,虽然会造成小的伤亡,但能避免大军不明就里陷入陷阱。

阿巴泰暗叹一声佩服多尔衮年纪轻轻,做事却如此谨慎皇上和诸贝勒都十分看得起多尔衮,尤其是扬古利在范家庄一仗输掉正黄旗大部后,皇上有重大决策都会询问多尔衮的意见,十分尊重多尔衮。

这种尊敬确实是值得的,若不是皇上更加英明神武,诸贝勒奉多尔衮为主都有可能。

旌旗招展,传达了中军的命令,让几万辅兵和跟役再次把木桥放下,等待命令。

十架被选中的木桥出列,出战!

十座木桥随着号角声走出了队列,向马里沟中间的明军寨垒行过去。

举着木桥的都是清军中的辅兵和跟役。对于架桥填壕这种没有技术含量的事情,多尔衮交给了辅兵和跟役操作。因为多尔衮担心李植藏有杀招,万一架桥的兵马受到大规模杀伤的话,死些辅兵、跟役也不会那么让人心疼。8

第二百六十九章 别吓到他们

木桥很沉重,前面和两侧还挂着一些木盾,二十多人举着木桥走得很艰难,度很慢。按李植的估算,这些木桥一秒钟都前进不了半米。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十座木桥才走到壕沟前面。

距离二百米,李植的虎贲师开始朝木桥射击了。六百子弹向架设木桥的辅兵和跟役射去,打在了木桥前面的木盾上。

但虎贲师的子弹,没能杀伤木桥下面的清军。

那些木桥前面和两侧放置的木盾很厚,足有半拳厚的厚木板。步枪打在木头上打得噼哩啪啦一阵响,打得木屑飞舞,却没造成木盾后面的辅兵伤亡。一轮射击后,清军安然无恙。

看到这种情况,清军军中响起一片欢呼声。

李植的步枪手没法击杀架桥的清军,那清军就能大摇大摆地把木桥架上。然后后面的清军士卒杀上来,七万人能把李植的一万人杀得片甲不留。后面观战的几个清军贝勒甚至觉得,这个挂在木桥上的木盾很不错。以后和李植作战的时候,是不是让冲阵的每个士卒都抬着这种木盾前进?防范步枪?

十台木桥慢慢走到第一道壕沟前面,将木桥的前端抵在壕沟的这边,然后齐力推动木桥后部,让木桥后端翻过壕沟落在另一边。

三座木桥架在了壕沟上面,壕沟变成了通途。

一放置好三座木桥,三座木桥下面的二十多名辅兵跟役就逃回木盾后,举着木盾慢慢往后面退去。那木盾离开了木桥后依然可以由二十多个清兵合力举着。虽然木盾很重让士兵们行走得很慢,但在木盾的保护下,李植的步枪手倒是只能看着这些鞑子慢慢退下去。

后面的七台木桥通过三座木桥,朝第二道壕沟压过去。

虎贲师的阵中,选锋团第二副团长吕虎指挥着一百四十门大炮。他眯着眼睛看了看前面的清军木桥,问道:“将军,要不要用霰弹轰他们?”

对付这种半拳厚的木头防具,确实该用霰弹。

不过李植却怕霰弹一,就把这七万清军吓跑了。

李植摇头说道:“先不用霰弹,用实心弹把这七架木桥打退!”想了想,李植又说道:“开炮度慢一些,别吓着他们。”

吕虎大声唱喏,指挥十门火炮瞄准了那些缓缓前进的七架木桥。

只听到“轰轰”几声巨响,藏在土炮台后面的十门大炮开火,将实心弹朝一百多米外的七架木桥射去。

五斤重的炮弹呼啸着破开空气,狠狠地砸进了木桥下面。距离很近,十门大炮的命中率很高,有八门打中了。那些半拳厚的木盾能挡住子弹,但在炮弹面前却像是纸糊的一样,轻而易举地被撕开了。实心炮弹撞在木桥下辅兵和跟役身上,所到之处,摧枯拉朽。

便是手脚被这些炮弹沾上一点,也是立刻断手断脚。如果身体躯干被炮弹砸中,那立刻就一命呜呼了。起码打穿三、四层清军的身体,炮弹才停下来。

伤口上溅出来的血液像是泼出来的颜料,刹那间泼满木桥内部,把木桥下面的所有清兵都溅得一脸。

木桥下面的辅兵、跟役们猛遭重击,士气为之一顿,有跟役便想逃。

指挥这场战斗的“旺达”见战士们没了士气,在木桥下面大声喊道:“冲到第三道壕沟,所有人抬旗!”

抬旗!那可是无数跟役一辈子的理想。

抬旗了,就不再是包衣阿哈,就能做一个昂挺胸的旗丁,就能吃饱饭,穿暖衣,就能拥有女人!

跟役们听到“旺达”的话,士气大振,又嚎叫着回到岗位,用力支撑着沉重的木桥往前走。

七台木桥鼓着劲,又往前走了二十几米,第二轮炮击开始了。

十门大炮朝木桥喷出了炮弹,十炮弹狠狠撞进了七台木桥下面。

十炮弹有八命中了目标,木桥下面又是一片惨叫声响起,几十个辅兵、跟役被炮弹打破了身体,倒在了血泊中。

一架木桥连中三炮,损失太大,还活着的清军士兵已经举不动木桥了。他们把木桥丢弃在壕沟前面,举着木盾慢慢退了下去。

还有六架木桥车走到了第二道壕沟前面,放下了两架木桥。

看到前面的六架木桥成功到达第二道壕沟前,清军齐声叫好。外藩蒙古喀喇沁部“固山额真”古鲁思辖布欣喜地说道:“大将军,这木桥能用啊!”

阿巴泰和豪格对视了一眼,眼睛里也满是欣喜。既然十架木桥能在十门大炮的炮火压力下推进到第二层壕沟,那一千架木桥齐头并进,一百四十门大炮无论如何是防不住的。豪格的这个木桥计策,可行!

多尔衮摸着自己长长的胡须,沉吟不语。

战场正面,还在继续前进的四架木桥在走到第二道壕沟和第三道壕沟之间的时候,又遭到了一轮炮击。两架木桥的清兵抵挡不住,弃了木桥,扛着木盾退了下去。还有两架木桥则一路推进到了第三道木桥边上,把两架木桥架在了第三道壕沟上面。

架完了木桥,两架木桥下面的清兵举着木盾退了下来。他们成功到达第三层壕沟,能够抬旗了!这些清兵中的跟役们激动得满脸血红。

看到这一幕,中军前面的七万清军欢声雷动十架木桥就能推进到第三层壕沟,那一千架木桥齐上,还不是轻松通过这些壕沟?清兵们仿佛已经看到了千架木桥顶着炮火架在壕沟上,七万勇士从木桥上杀过去把明军杀得落花流水的情景。

阿巴泰欣喜地转过头来,对多尔衮说道:“奉命大将军,木桥能行!”

多尔衮不知道为什么,却意外地有些紧张起来,他看着前面的明军垒寨,举棋不定。

豪格见自己的计策能用,有些得意,大声说道:“奉命大将军,让勇士们上吧,我们只要一炷香的时间就能把这些明军杀败!”

八旗蒙古正白旗旗主伊拜说道:“奉命大将军,为了出关,如今只能架木桥冲过去了!”

就连一直有些慌张的杜度也不再说丧气话,只怔怔地看着架在壕沟上的木桥。

李植的步枪和大炮都开火了,但是木桥还是冲上去了,怎么看,形势都是对清军有利。

多尔衮一咬牙,说道:“好,木桥冲阵!”

第二百七十章 进退不得

清军中军号角吹响,旌旗挥舞,出了总攻的命令。

在有节奏的鼓点声中,两、三万辅兵和跟役大声喊叫着,抓住了木桥的边缘,一齐用力举起木桥。辅兵和跟役们钻进木桥底下举着木桥,齐齐朝四道壕沟挪去。

一千多架木桥像是一千多辆装甲车,朝虎贲师压过去。

那些木桥都有三米来宽,而李植的寨垒正面只有七百多米,加上木桥之间的空隙,一个正面只能摆下一百多个木桥。一千个木桥排成长长的队伍,足有八、九层,看上去浩浩荡荡。

不过木桥走得很慢,足足花了十几分钟才走到第一道壕沟。

李植没有让大炮开火,清军有些诧异,加快了手脚度。走在前面的第一排木桥把木桥架在了第一道壕沟上,足足架了两百架木桥上去,让第一道壕沟变成了一片平地。

铺好了木桥的清兵士卒举着木盾退了下去。

看到第一道壕沟被铺上木桥,中军前的清军队列中响起一片欢腾之声。

豪格举着马鞭说道:“奉命大将军,要不了多久我们就能铺平四道壕沟,冲上去了。”

多尔衮却在疑心李植为什么不开炮,心里有些焦虑,看了看豪格没有说话。

铺平第一道壕沟后,八百架木桥越过了第一道壕沟,距离李植的大炮只有一百八十米。

李植之所以让清军铺平第一道壕沟,是怕清军遭受第一轮霰弹就崩溃逃走。霰弹的射程有三百五十米,清军的木桥进入一百八十米后,往前往后跑都要跑同样的距离才能逃出霰弹射程。换句话说,穿过第一道壕沟的清军,已经陷入霰弹的打击范围的正中。

李植冷笑了一声,大声喊道:“霰弹!开火!”

一百四十门大炮早已整装待,李植一声令下,一百多门大炮齐齐被点燃,朝一百八十米外的八百架清军木桥射出了霰弹。

一万四千颗铁质弹丸像是一片暴雨,铺天盖地,朝清军的辅兵和跟役们倾泻而去。

清军木桥下面的木盾很厚,足以抵挡步枪子弹。但在霰弹弹丸面前,这些木盾毫无作用。霰弹从一百八十米外飞来,狠狠地撞在木盾上,像是开罐器遇上了沙丁鱼罐头,毫无阻碍地把木盾全部打穿了。

木头被打穿的咔嚓声汇成了“轰”一声巨响。每一个木盾,都起码挨上了十来弹丸。第一排的一百多辆木桥正面木盾全部被摧毁。到处都是碎木纷飞,远远看过去像是木桥上冒出的一片云雾。

弹丸打穿木盾后依旧还有动能,继续朝后面刺去,又刺死了木桥下第一排、第二排的四、五个辅兵才罢休。

血液像是水一样从被霰弹射中的身体上喷了出来,像一个个小喷泉,溅得木盾里面到处都是。刚才还干燥的空气中顿时充满了一片咸湿的血腥味,令人呼吸急促。

没有了木盾的保护,不仅是前排的辅兵、跟役被霰弹打死,后排的清兵也立即危险起来。没有了木盾的保护,木桥下面的鞑子*裸地暴露在步枪手的枪口下。

步枪手们毫不犹豫地开火了。一百八十米上密集排列,举着木桥慢慢挪动的清兵是最好的靶子。就算子弹打偏,没打中前面的清兵,也会打中后面的清兵。第一排六百名士兵摁下扳机,血花就一朵接一朵地从清军的身体上绽放开来。

惨叫声像是约好了一样,从一百多架木桥下面同时冒了出来。中弹的清军士兵们在地上挣扎着,抽搐着,呻吟着。他们捂着中弹的伤口,希望能止住那里冒出的鲜血。但旋转的米尼弹破坏了太多身体组织,伤口下面的身体已经化成了一片血糊,血液像是啾啾的泉水,不断地从伤口中流出。

第一排木桥下的清兵损失惨重,举着沉重的木桥冲击步枪阵无疑是送死,他们慌张地把木桥往地上一扔,就撒腿往身后逃去。但寨垒里的虎贲师却依旧不放过他们,第二排六百名士兵快走上射击位朝逃跑的清兵射击。

劈哩啦啦的枪声响起,逃跑的清军像是被大风吹倒一样纷纷倒下,又是几百人死在了枪声中。

清军的中军阵中,八旗满洲的贝勒和蒙古的固山额真们看到战场上的情景,一个个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个李植,使诈!

刚才十台木桥冲阵的时候,他怎么不用散子炮?现在一千架木桥已经冲到半路,进无可进,退无可退,李植却在这个时候亮出散子炮轰击清军的木桥。

好阴险的尼堪!

阿巴泰脸色有些白,他喃喃地说道:“糟糕了,就算现在退,也要被散子炮轰好几次”

杜度又慌张起来,抓着多尔衮的袖子说道:“奉命大将军,快退兵吧!等皇上来吧!皇上来了,一定有办法!”

多尔衮也没想到是这样的战局,有些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豪格急得满脸血红,转头大声说道:“奉命大将军,不要退!退下来也要挨好几轮炮击,战士们就白死了!李植的大炮好久才能打一次,我们能冲上去!”

听到豪格的话,多尔衮睁开了眼睛。确实,刚才十架木桥冲阵时候李植的大炮打得很慢,如果以那样的射来算的话,一千辆木桥能冲到第四道壕沟。

多尔衮一咬牙,说道:“吹号角,让辅兵跟役们冲!”

李植站在阵前,听到清军冲阵的号角,笑了笑。

清军果然还是没被吓跑,继续冲了上来。

李植的六磅炮极限射可以达到一分钟三、四。不过那是在不冷却炮管,不把炮车挪回原位的情况下。那样的极限射下打十次,炮管就彻底红热不能再射了。如果要做好全套步骤,用湿布冷却炮管,用铳规等工具瞄准的话,六磅炮一分钟只能打一。

当然,李植现在射霰弹不需要铳规瞄准,就算冷却炮管,四十秒钟也能打一。不过李植却不愿意把清军的木桥全部打溃,如果木桥全部溃了,清军的披甲兵就不会冲上来了。

李植朝吕虎喊道:“慢射击!别把鞑子打溃了!”

第二百七十一章 欣喜的清军

听到中军的号角,清军的辅兵和跟役们重整士气,嚎叫着往前面走去。战况危急,这些清兵咬牙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希望能快些冲到壕沟前铺设木桥。

好在明军的火炮好久才打一次,那一轮散子炮打完之后,明军很长时间都没有再开炮。一排木桥下面的辅兵和跟役们走到了第二道壕沟前面,放下了一百多座木桥,然后就抬着木盾退了下去。

看到第二道壕沟也已经被铺上木桥,清军阵中长舒了一口气。

李植的大炮,也不是那么可怕。这么久才打一次的话,辅兵和跟役们能够冲到第四层壕沟前!

形势对清军有利!

清军的五百多架木桥继续前进,慢慢靠近了第三道壕沟。

李植阵中沉默了一分钟,然后一百四十门六磅炮再次开火了。

一万四千颗铁弹丸刹那间就统治了阵前的所有空间,摧枯拉朽地袭向前排的一百多架木桥。木桥下面那些厚重的木盾在铁弹丸面前像是玻璃一样脆弱,一碰就碎。那崩碎的木块不但不再能保护后面的清兵,甚至也变成了夺命的凶器,会割开后面清兵的皮肤和血管。在木块和弹丸的双重袭击下,身穿绵甲的辅兵和无甲的跟役被打死打伤,惨叫着倒在了地上。

这是一场屠杀。

举着木桥的清兵们,还没从霰弹的猛击中反应过来,又立即遭到步枪手的迎头痛击。

抬桥的清兵挪动缓慢,在准星上仿如静止一般,步枪手们打这些清兵犹如打靶。又是一片鲜血横飞,六百步枪手只一次齐射,就打死了四百多辅兵跟役。

这一排的木桥见势不妙,又溃散了。在两千多清兵溃散的过程中,李植阵前严阵以待的后排六百步枪手又上前射击了一次,又打死了几百正在逃跑的清军溃兵。直到这些溃兵跑到了后排的木桥后面,被后排木桥的木盾拦住,步枪手才停止继续射杀他们。

不过清军可是有七万人,后排的清兵们在清军军官的鼓舞下依旧士气饱满。辅兵和跟役们抛下一千多条性命,顶住了明军的第二轮炮击,继续前进。

李植的大炮打了一轮后,就安静下来。在明军重新装载火炮的间隙,清军把一百多木桥架在了第三道壕沟上,成功把第三道壕沟也变成了通途。

看到第三道壕沟被铺上木桥,清军中军的满蒙贵族们对视了一阵,一个个满脸的欣喜。

再坚持一会儿,就能冲到第四道壕沟前了。

辅兵和跟役们举着最后两百多架木桥,朝最后面的第四道壕沟冲去。清兵们知道,哪怕上面的明军再开一轮炮,也至少有一百多架木桥可以架上第四道壕沟。只要再往前走十几步,所有的壕沟就会全部被清军征服,清军的大部队可以跨过壕沟杀向寨垒里的明军。

清军的中军处,又吹响了鼓舞士气的牛角,鼓舞举桥的清兵往前冲。

听到号角声,清军们改走为跑,用尽全身力气往前冲,朝第四道壕沟冲去。

距离第四道壕沟十几步,明军寨垒上的火炮果然又开火了。散子炮轰炸,然后后面跟着明军的步枪射击。

那木盾被霰弹撞破后飞迸出来的木块杀伤力惊人,不少辅兵穿着绵甲都被木块割伤割死。而霰弹的弹丸就更加致命,薄薄的绵甲在这些弹丸面前就像是纸一样脆弱,更别提那些无甲的跟役了。被打中脑袋,就被打破头骨。被打中肚子,就是一个大伤口打出肠子。

而那些步枪手的射击,则更是刁钻,一枪一枪全打在清兵的躯干上。

前几排的清兵,非死即伤。

大炮轰炸加步枪排射,又是一千多清兵倒在了华北初春坚硬的土地上,血流成溪。

一排木桥被击溃了,几千清兵狼狈退了下去。他们逃跑的途中,还有步枪在射击,一路追杀他们。

但后排一百多架木桥在炮火和排枪中幸存了下来,他们嚎叫着,奋力举着木桥冲到了第四道壕沟前面。他们把木桥底座抵在壕沟这边,推动木桥上部,让木桥越过壕沟,“轰”一声架在了壕沟对面的矮土墙上。

四道壕沟上,已经全部架上了木桥。

清军的木桥战术,可以说是成功了。

清军的队列中,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豪格兴奋地眼睛红,喊道:“奉命大将军,木桥成功了!冲上去吧!”

阿巴泰也喊道:“奉命大将军,快冲吧,若是被李植的兵马出来破坏木桥!我们的架桥兵就白死了!”

多尔衮也为木桥的成功而兴奋,一挥手喊道:“全军冲阵!”

多尔衮号令一下,中军阵中就吹响了出击的长号。中军后面令旗招展,向满蒙联军各部传达命令。八旗满洲的战兵二万五千战兵,八旗蒙古和外藩蒙古的两万战兵,还有刚撤下来的两万辅兵跟役,共六万多人汇成了一支无边无垠的大军,朝前面那个小小的寨垒冲去。

不过明军寨垒的正面只有五百步长,清军一个正面也只能摆几百人。六万多人的大军拖成一条长长的队伍,像是一只巨兽一样奔向明军的寨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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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四道壕沟前,刚放下木桥的清兵们则第一时间退回到木盾中,准备用木盾顶在前面,掩护后面的大军冲阵。

不过他们不明白,明军火炮那缓慢的射是障眼法。此时关键时刻,李植的火炮怎么会哑火?让这些清兵的木盾卡在战场上,那步枪手岂不是要全部无法射击?

清兵还没有完全举起木盾,一百四十门大炮就冲木盾开火了。

一万多霰弹划破虚空,把一百多组木盾打成了碎片,把木盾后面的鞑子打得鲜血横飞。一下子就有六百多鞑子被霰弹打死。

血像是油漆涂料,洒了一地。

后排的鞑子一下子都被打傻了。怎么回事?明军的这一次火炮射击怎么来的这么快?不是好久才能装好弹药的吗?

不过此时没有时间给他们仔细考虑这个问题,指挥战斗的一个分得拨什库跳出来,大声喊道:“跟我冲!”

第二百七十二章 血潭

第四道壕沟前的辅兵跟役们拔出了腰上的刀剑,跟随那个分得拨什库往明军阵前冲去。

然而迎接他们的,是六百把步枪在八十米距离上的齐射。步枪手们已经上好弹很久了,只等清兵的木盾一被打破就往清兵身上招呼子弹。两千多清兵还没冲过他们架设好的木桥,就被六百子弹组成的弹雨击中。

刹那间就有几百人被击倒在地,像是沙袋一样摔在地上,或者摔在木桥上。有些重伤的伤员在地上呻吟翻滚,从木桥上摔了下去,掉进了两米深的壕沟里。被子弹绞烂的器官再次受到重摔的挤压,化成了一团血水,让伤员们再无生气。

那个领头的分得拨什库大声吼道:“冲啊!杀一个明军就抬旗!”

跟役们听到这话眼睛血红,跟着那个分得拨什库往明军寨垒上冲去。

但他们的冲锋,只前进了十米就停止了。

刚才清兵们忙于架桥,忙于躲回木盾中,手忙脚乱,根本没有时间观察前面的战场。当然,这马里沟的山谷里不是平原,地表坑坑洼洼起伏不平,在二十米外也很难看清楚远处地面上情况,他们没有看到前面短短半尺高的木刺。

等这些辅兵冲到寨垒前面七十米时候,才现前面是一大片木刺区,这些木刺区域中清兵根本无法行走。

几十个跟役没有反应过来,举着刀剑冲进了木刺区域。他们脚下被木刺扎到,乱了阵脚,在疼痛中倒在了木刺群中。那些木刺都是被刀剑削尖的,衣服和皮肉哪里抵挡得住?那些跟役顿时被木刺刺开了身体,血流不止。

有几个跟役冲得太猛,摔下去时候劲头猛,竟活活被木刺刺死了。

几个辅兵也中了这木刺的道,不过好在他们身上穿着绵甲,倒是没被木刺扎死。他们倒在木刺上面叫了几声,又慌张地原路逃了回来。

此路不通!

整个寨垒前七十米深的战场上,有四十米深度都被木刺覆盖。这些木刺阵覆盖寨垒前面七百五十米的宽度,只有十几米宽的一个通道处没有木刺。

木刺埋得深,拔出木刺是不可能的。那个分得拨什库一咬牙,大声吼道:“从没有木刺的地方冲进去”

他还没说完话,明军的寨垒上又有六百把步枪射击了。六百子弹扫过战场,往身穿薄甲或者无甲的一千多辅兵和跟役身上招呼。血花像是春天里的杜鹃,一朵接一朵地从清兵身上绽开。中弹的清兵们伤口喷血,一个个倒在了地上。

那个分得拨什库也被子弹击中了。八十米的距离上,即便穿着三层重甲,他的身体也被子弹击穿了。他被击中了右肺。子弹搅碎了这个娇弱的器官,血水顺着气管射到了人体的各个管道,从他的口鼻中喷了出来。他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便死透过去。

和这个分得拨什库一起,几百名清军士兵倒了下去。

转眼间,这个近三千人的木桥队伍就被打死打伤了大半。

不过因为身后有六万多援军,这些清兵却没有崩溃。身后这么多援军,溃逃的下场很可能是被押阵的摆牙喇砍死。还活着的辅兵和跟役眼睛红,嚎叫着冲向没有木刺的通道,准备从那里冲击明军。

但那十几米宽的通道太狭窄了,一千多清兵拥挤在那通道的外围,只能十几人十几人的进入通道,大多数人都只能挤在外面等待进入。

最前排的两百个士兵刚冲到那通道里,跑了二十米,距离正面的寨垒五十米时候,就又迎来一阵弹雨。

李植的寨垒的正面有七百多米宽,进入通道的清兵挤在通道上,距离通道太远的士兵没法瞄准他们。但通道外面还拥挤着一千多清兵,这些清兵占据着两百多米的区域,所以通道两侧两百多米的士兵都能射到清兵。

四百子弹打在冲入通道和试图冲入通道的三百人身上,立即把这些冲锋的清兵送上了西天。子弹就像是修建树叶的大剪刀,咔嚓咔嚓地收割着生命,一下子就把清兵队伍东西两侧的辅兵和跟役全部打死了。

那些中弹倒地的清兵或者死透,或者在地上抽搐挣扎,变成了障碍物,让后面的清军冲得更慢。估计要不了两轮齐射,这些冲阵的辅兵、跟役就要全部被打死。

在几百把步枪的瞄准下冲击这个狭窄通道,只有全灭一种下场。

这一波清兵终于崩溃了。

正面被木刺阻碍,唯一的通道又冲不上去,留在阵前只是做排枪的靶子罢了。近三千人的队伍只一会就被打死了两千人,只剩下九百人。清兵们不敢再冲,惨叫着溃了下去。

但是逃跑的他们依旧在虎贲师的射程之内。他们背后的两、三百多把步枪追着他们射击。从距离雨棚七十米到距离两百米,步枪可以射击四、五轮,清兵没有丝毫希望能逃出生天。虎贲师的士兵们一枪一枪地射在逃跑鞑子的背上、腿上和后脑勺上,就像是在处决囚犯。

逃跑的清兵一个接一个地倒在了战场上,等最后一个逃跑的辅兵在一百五十米被射死后,战场上一时间安静下来。

为了填平四道壕沟,清军牺牲了五千人。而最后面一波清兵的冲阵,让清兵又死伤了两千人。短短一炷香的时间,清军已经在虎贲师阵前丢下了七千人。雨棚两百米前面的战场上堆满了清兵的尸体,仿佛是一个屠宰场。

血流在高低不平的山谷地面上流动,聚在低洼处,形成了一个个血潭。

但只过了几秒钟,战场上的安静就被一百四十门火炮的轰鸣声打破。清军的主力从一里外冲过来了,清军要用六万多血肉之躯冲击李植的枪炮之阵。清军主力前排士兵距离李植的雨棚三百米,已经进入了霰弹的射程,霰弹开火了。

一万四千弹丸像是一片烟雾,向六万多清军射去,扫过了前排一大片区域。虽然大多数弹丸都射飞了,但是还是有几百颗弹丸射中了三百米外的清军。

清兵的绵甲和锁子甲在铁弹完面前毫无抵抗能力,统统被射穿。几百人惨叫着或者一声不吭地倒了下去,还没靠近壕沟就死在了战场上。

第二百七十三章 没有退路

霰弹的杀伤让清军前端稍微有些混乱。

这六万多冲阵的清军中有不少是穿着重甲的步甲兵、马甲兵,他们穿着一层甚至两层重甲。然而清军们引以为傲的盔甲在霰弹面前毫无防御能力,这对清军士气的打击是不小的。

但三百米外的霰弹射击毕竟杀伤力有限,只打死了几百人。清兵的军官们抽打了一阵停滞不前的士兵,便让队伍恢复了正常。

清军要从做工粗糙载重有限的木桥上越过四道壕沟,一匹马动辄千余斤,骑马冲阵显然木桥撑不住。所以清军全是步行冲阵,倒是不会因为马匹受惊产生大的混乱。

其实清军也有大炮,多尔衮这次带着五十多门红衣大炮。但清军的火炮数量远少于李植的,对轰占不了便宜。而且这些火炮是清军绝对的宝贝,积累了多少年才积下这些家底,攻城拔寨全靠这些大炮。和李植的火炮对射的话,清军的火炮要不了多久就会被李植的大炮打掉,多尔衮不舍得。

六万多清军加快了行军度,朝几百米外的明军寨垒冲去。

走到第一道壕沟前,李植的大炮又开火了。

又是一万多颗铁弹丸朝清军飞去,铺天盖地。那些霰弹飞行时出呼呼的破空声,一万多弹丸的破空声汇在一起,变成了轰轰的一片杂音。弹丸只用了一眨眼的时间就刺入了清军的大阵中,刺入了那些盔甲下面的血肉之中。

盔甲立刻被破开了,弹丸打到清兵身体的任何部位,都是一穿两个洞。弹丸射穿一具身体后还会往后面继续穿刺,杀死后排的第二个清兵。在钢铁和火药的力量面前,人类的身体脆弱得像一层纸片。

这次的霰弹射击距离更近,霰弹的命中率上来了,前排近千名士兵惨叫着倒下了。惨叫声和呻吟声从阵前的伤员口中出,开始腐蚀清军的士气。鲜血、残肢和碎肉到处都是,一眼看去全是一片血红,清军的前阵仿佛是一个杀猪厂。

清军再遭猛击,有些反应不过来。明军的火炮怎么打得这么快?不是好久才能射一次的吗?按这样的射,岂不是在清军冲到阵前还能打一轮?

前排的士兵们仿佛看到了明军大炮再打一轮,把自己打死的情景,脸色白。

不过此战没有退路,清军大军中有几千押阵的摆牙喇,往后逃必死无疑。在嗷嗷叫的几万大军中,人的肾上腺会分泌令人兴奋的激素,让已知的死亡也变得没有那么可怕。前排的清军咬着牙往上冲,仿佛已经忘记了个人的生死。他们挥舞着刀剑走上了第一道壕沟上的木桥,越过了第一道壕沟。

清军的人数太多了,李植的寨垒正面只有七百多米,六万多清军根本无法展开,一起上的话会挤在一起造成混乱。清军无法一起往前冲,兵马分成了两路。一路由前排的两万人组成,由五个甲喇章京率领上前冲阵。一路由后排的四万多人组成,等在壕沟边上,随时准备支援前面的两万人。

但多尔衮相信,不需要后排的四万多人动手,前面的两万兵马就能把李植的兵马打溃。壕沟已经盖上了木桥,前面一马平川。李植的兵马只有一万人,岂是两万满蒙勇士的对手?

在清军前排越过木桥的一瞬间,虎贲师正面的六百把步枪朝清军前排开火了。

距离两百米,六百把步枪吐出了六百子弹,袭向满手汉人鲜血的清军士兵们。六百子弹一射出,清军阵前就像是被镰刀割了一刀的麦子,倒下了一大片。这个距离上锥形子弹射不穿两层盔甲的马甲兵,但对步甲兵,蒙古兵和辅兵跟役是致命的。

一次齐射,起码有三百多鞑子被打死打伤。

中弹的士兵们捂着伤口,大声惨叫着。但很快力气就从他们身上消失了,他们倒在了血泊中,渐渐失去了声响。

清军鼓起勇气,继续往明军阵前冲去。

又走了十几步,又是一阵弹雨朝清军阵前倾泻过来。

血花像是过年时齐绽的礼花,一朵接一朵地在清兵身上盛开,把又咸又热的血液溅出几米远,溅在身边其他鞑子的身上和脸上。前排还活着的鞑子都是一身的血,仿佛是从地狱里走出来一般。

又是三百多鞑子被打翻在地。

中弹的鞑子在地上翻滚抽搐,却没有人在意他们。六万人的大军形成了一种一往直前的集体气势,刺激着阵前士兵的战斗意志,忽略了这几百名惨死的个人。

中弹未死的马甲兵士气最旺,他们认为虎贲师的火铳拿他们没办法,嗷嗷叫着冲锋。

鞑子越过了第二道壕沟。第二道壕沟上只有一百多座木桥,并没有覆盖整个壕沟。鞑子的队伍在这里挤成了一团,只有部分上冲上了木桥,后面的人则挤在木桥尾端。

壕沟上木桥的不足,让鞑子队伍的整体冲阵度一下子慢了好几成。

第三次步枪齐射袭来。

惨叫声再次响起,前排的士兵像是被点了名,一个接一个倒下。

一个身穿双层盔甲的马甲兵仗着重甲坚固冲在前面,却被子弹打在了脑袋上。他的半个脑袋被子弹打破了,血液和脑浆一起绽成一朵血花,溅了旁边的一个步甲一脸。那个步甲诧异地一摸脸,只看到一手的血红。

步枪的射击刚刚停下,鞑子们又往前走了十几步,第三**炮和第四轮步枪同时开火了。

遮天蔽日的弹雨像是一张网,一张一触就死的巨网,刹那间统治了整个战场。炮弹弹丸和步枪子弹先后射进了鞑子人群中,掀起了一片血雨的风暴。炮弹弹丸碰到任何东西,不管是人体的躯干和大腿手臂,立刻洞穿。碎肉和血液迸射出来,到处都是,阵前侥幸没有被击中的鞑子像是沐浴了一片红色的血雨,淋得一身的血红。他们根本不知道身上的血肉是自己的还是别人,充满畏惧地在血雨中哭喊着,害怕自己下一秒就会因为突然袭来的剧痛倒下。

这一阵炮击终于把清军打怕了,前排的清军放慢了步伐,不敢闷着头往前冲了。

第二百七十四章 使诈

前排的清军被打怕了,后排的清军却还有士气。这一战清兵有六万多人,伤亡几千人还是可以承受的,众贝勒绝不允许前排士兵后退。押阵的摆牙喇见前排的清兵畏惧不前,冲上去朝停下脚步的士兵射了几十箭。

摆牙喇用的一般都是十力弓,那箭又准又狠。弓矢在空中划过几十米射进了前面清兵的后背,那些清兵立刻出惨叫。

摆牙喇不允许前排的士兵开小差!清兵们如果往前面冲死了还是光荣战死的,如果往后面逃被摆牙喇射死就毫无意义了。一人被押阵的摆牙喇射死,整个家族以后都会抬不起头来。前排的清军见到这一幕,再不敢犹豫,咬牙再次往前面跑了起来。

清军往前冲刺,越过了第三道壕沟。

距离一百一十米左右,虎贲师第一轮射击的士兵已经在后排再次装好了子弹,站上了前排,进行第五轮齐射。

虎贲师士兵们并不是六百人同时齐射,战场正面宽度太宽无法统一射击时间,虎贲师基本上是以三十一人的排为单位齐射。

虎贲师一个排一个排的射出了子弹,前排的鞑子再遭重击。

在一百一十米的距离上,即便是身穿镶铁片绵甲和锁子甲的鞑子马甲兵也扛不住锥形子弹,绵甲被打穿,内镶铁片被打穿,锁子甲也被打穿,子弹穿过这些盔甲时候碎裂,不规则翻转,刺入皮肉时候会造成更大的伤口。

前排上百名马甲兵正领头冲锋,却突然被射来的子弹射穿身体。这些马甲兵本以为明军的火铳拿他们没办法,此时却被打个正着。他们一个个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身上巨大的伤口,却捂不住啾啾流出的鲜血。流出的鲜血把那些盔甲染得血红一大片,让马甲兵们一个接一个地倒了下去。

鞑子又往前冲了十几步,又遭到了第六轮步枪打击。

正面第二行的士兵装好了子弹,站上射击位,瞄准鞑子,一个排接一个排的进行了齐射。

距离很近,鞑子又是正面冲过来,队形密集,虎贲师射击的命中率很高。射偏了的子弹甚至会射中后面和旁边的鞑子,落空的子弹极少。六百士兵一轮齐射打完,就有四、五百鞑子被打翻在地。

鞑子伤亡惨重,却依旧死战不退,继续往前冲。

顶着明军致命的子弹,鞑子终于冲过了第四道壕沟,冲到了木刺前。

那一大片木刺,让冲到这里的鞑子震惊万分。

明军使诈!

刚才现木刺的那一队辅兵跟役被虎贲师全灭,并没有人回去告诉清军前面有木刺。此时清军大部队冲到木刺前面,看清楚了那短短半尺高的木刺,才明白明军寨垒是多么坚不可摧。这一片木刺区域,根本无法通行。

牺牲了几千勇士冲到明军阵前,却因为明军的工事无法前进,冲阵的鞑子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即便是最勇敢的鞑子,也一下子心如死灰。

几十个蒙古鞑子和步甲兵冲进了木刺阵中,鞋底一下就被木刺刺破了,倒在了木刺堆上。即便是身穿绵甲或者镶铁片绵甲,这些清兵也被木刺刺伤了。他们艰难地在木刺中寻找落脚处,慢慢逃了回来。

明军的火铳轮射连绵不绝,还在朝鞑子倾泻子弹,清军却无路可走。如果要通过木刺去,必须挖土来在地上铺一层半尺高的土层。但在明军火铳的瞄准下,要死多少人才能给这些木刺铺上土?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便有鞑子失去了斗志,转身要往来路逃去。

几百米外的清军中军处,众贝勒见冲阵的队伍停了下来,心急如焚。牺牲了那么多勇士好不容易冲到明军五十步外,怎么能停下来呢?

豪格张着嘴巴看着前面停止的大清兵,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显然,勇士们遇上了李植的工事,冲不上去。

这个李植,使诈!

阿巴泰面色有些白,说道:“奉命大将军,前面好像有陷阱,勇士们冲不上去。”

多尔衮用手捂着自己的鼻子,心如刀割。

牺牲了这么多勇士,多尔衮有种被李植打怕了的感觉。本来做出这么大的牺牲是要冲上去全歼李植兵马的,可是这个李植耍诈,还在阵前布置了远处看不清的陷阱。不仅如此,刚才铺木桥时候很久才打一轮的大炮,此时却轰击得连绵不绝。要是早知道李植留了这么多后手,多尔衮根本不会让勇士们冲上去送死。

但如今木已成舟,已经死了几千勇士,难道就这样撤下来?

距离敌人五十步无法前进,大清兵只有用射箭来打击敌人。但李植的兵马躲在土墙后面,这样对射大清兵很不占优。

但铺木桥时候已经在阵前丢下了七千辅兵和跟役,此时冲阵又死了四千多大清兵,尔衮已经输红了眼,绝不愿意就此认输。他大喊一声:“吹号角,让勇士们顶住!”

阵前,几十个带头逃跑的清兵被押阵的摆牙喇射死了。清兵听到了继续冲锋的号角,不敢后撤,只能咬着牙关顶在明军的火铳铳口下。这样的境况中,只有用弓箭射了,清兵们脸色苍白地取出了背上的弓箭,开始和寨墙后面的明军火铳手对射。

这是一场毫无公平可言的对射。

大多数马甲兵和步甲兵拿的是八力弓,五十步,或者说七十五米是这些清兵的极限射程,在这个距离上根本射不准。而清兵的辅兵和跟役就更寒碜了,拿的一般是六力弓,射出的弓箭在五十步上基本没有杀伤力。蒙古鞑子的弓箭大多和八力弓差不多,五十步上也是极限射击,准头很差,并且无法破甲。

而虎贲师,却是躲在雨棚和土墙后面射击。那土墙几乎有人的肩高,将虎贲师士兵的身体躯干完全保护起来了,只露出一个脑袋和肩膀在外面。不仅如此,明军的头顶上还有雨棚,抛射的弓箭大多被雨棚挡住。

而且正面二千四百士兵中两千人是选锋团士兵,身上穿着锁子甲。五十步外,只有摆牙喇的十力弓能射穿锁子甲。而摆牙喇都在后面押阵,阵前马甲、步甲的八力弓对锁子甲根本无能无力。

第二百七十五章 天敌?山火?

不仅如此,为了降低和清军对射的伤亡,李植这次离开范家庄时候给所有士兵都配备了头盔。李植这些年缴获了两万多头盔,足够给士兵们一人一顶。

清军唯一能射杀明军的办法,就是射中五十步外的明军脸面。这对于射术的要求实在太高了。

百步穿杨只是一个传说。五十步上的弓箭射击,便是遇到一阵风,射出去的箭矢也会偏离目标不少。弓箭手即便练习一辈子,也是无法准确命中这么远的小目标的。

万里挑一的篮球明星练习十几年,也无法从十四米外的篮球场中场准确投篮,何况是普通士兵顶着几十斤的拉力在七十多米外射箭?

但如今除了射箭,鞑子没有第二种办法伤害寨垒里的明军。三千清军咬着牙站在壕沟和木刺之间,弯弓朝雨棚下面的虎贲师射箭。

后排抛射的弓箭全被雨棚挡住了,只有前排一千多枚直射的弓矢能够威胁虎贲师,但七十多米外射击明军的脸面实在有些强人所难。一千多支箭矢射过来,只有几十枚弓箭射中了目标。

鞑子中的辅兵和跟役没有能力威胁五十步外的虎贲师,站在前排射箭的鞑子都是步甲兵和马甲兵。这些清军射手们大概五秒能射一支箭,而雨棚下的虎贲师士兵大概也是五秒钟起一轮齐射。

比起鞑子射手的力有不逮,虎贲师的射击就杀伤力大多了。虎贲师士兵在七十多米上射击鞑子弓箭手,仿如射击静止的目标,命中率惊人。六百把步枪一个排一个排地齐射,一轮齐射就打死了近五百的清兵。

鞑子们杂乱地朝虎贲师射了三轮箭雨,只杀伤了两百虎贲师士兵,却被虎贲师士兵用步枪轰了三轮。三轮齐射过后,鞑子们有一千多步甲、马甲倒在了木刺阵前。这些都是清军中的精锐。

鲜血从子弹造成的伤口中不断流出,让硝石味浓厚的战场上弥散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一个甲喇章京冲到最前面鼓舞弓箭手,却被瞄准他的步枪手一枪击中了鼻梁。那旋转的子弹打碎了这个军官的鼻骨,钻进了他的颅骨内大肆破坏,立即就了结了他的性命。甲喇章京像是一根没有生命的木桩,一声不吭地倒在木刺里。

这个高级军官的死去引起了一片混乱,一些弓箭手被这大屠杀一般的战斗打垮了,受不了了,哇哇叫着往后面溃去。

但押阵的巴牙喇不放这些弓箭手们后退,用弓箭把溃逃的士兵们射了回来。被射回来的鞑子进退不得毫无斗志,闭着眼睛朝明军的雨棚上乱射。

伤亡太大了,鞑子的阵前已经仿如是一个混乱的修罗地狱。

鞑子的尸体在七百多米宽的阵前铺了一大片,以各种姿势死在地上。后排的鞑子要射箭,必须踩在前面死去的鞑子的尸体上才能更靠近虎贲师一些。那些重伤半死的鞑子倒在地上,没有人理睬,甚至还会被后排的弓箭手踩上身体。被踩者出微弱的惨叫声,在枪声噼哩啪啦响个不停的战场上却无人听得到。

有些尸体本来已经不再往伤口外流血,但被后面的弓箭手一踩,血流又从伤口上迸出来。地上到处都是血,血腥味越来越浓,令人作呕。

李植在七十多米上给鞑子留的这个勉强可以对射的区域,与其说是给鞑子一个机会,倒不如说是一个诱骗鞑子扩大鞑子死伤的陷阱。

几百比几十的交换比太残酷了,更何况死去的都是善射的战兵,都是清军军中的勇士。清军越射心越虚,眼看着就要崩溃了。

最后时刻,李植的一百四十门大炮再次开火了。

虎贲师火炮所在的土炮台同样设置了层层保护:大炮下半部分用土堆保护,上面建有雨棚,对外只留下一个可以容纳炮口的缺口,鞑子的弓箭也射不进去。火炮的炮兵在雨棚下面从容地给火炮装上霰弹,然后把火炮推到炮台的炮口上,对七十多米外密集站立的鞑子开火了。

大炮出巨大的轰鸣声,从炮口中吐出火舌。一万多弹丸呼啸着扑向了弯弓射箭的鞑子,撕开了他们遇到的一切盔甲和血***穿鞑子的身体,然后再撕开后面第二具血肉躯体和盔甲,将阻挡在前面的生命全部夺去。

一千多密集站在阵前射箭的鞑子弓箭手刹那间就被打成了筛子,血肉横飞,一声不吭地倒了下去。即便是没有被打中躯干,手腿中弹,骨头也立即被铁弹丸打断。甚至整个手、脚被打断,变成断肢飞出去。

还站着的士兵都是一身的血,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清军崩溃了。

这不是战争,这是大屠杀。

先是阵线西边的一百多弓箭手溃了,那里被霰弹炸得最猛,那些溃兵被霰弹炸垮了,不管不顾地往后面逃去,在后排鞑子的空隙间拼命穿行。这一百溃兵的逃亡很快就带动了整条战线,鞑子崩溃的临界点早已经被霰弹齐射打破,鞑子一有人逃,就全部一起逃了。最前排一千多人已经被霰弹全部打死,后面举着弓箭的一千多鞑子不敢再射,全部化成了溃兵,往阵后逃去。

这些马甲兵、步甲兵的溃败带动了后面的辅兵和跟役,鞑子们已经丧胆,没有人敢在虎贲师的凶猛火力面前立正挨打。前排一溃,后排跟着全溃了,一万多人撒腿往来路逃去。

押阵的几千摆牙喇兵再也无法威慑溃逃的鞑子,做逃兵的污名也无法阻止这些心理崩溃的溃兵,他们脑子里只剩下求生一个念头。押阵的摆牙喇挥剑阻拦溃逃的人群,溃兵们干脆一起攻击摆牙喇。前面的几十个摆牙喇被乱兵砍死,毫无意义地死在了拥挤的人群里。

后排的摆牙喇不敢再阻止这些溃兵,只能跟着溃兵一起往后面逃。

而虎贲师的阵地上,李植的士兵们还在射击,还在朝逃亡的清兵们倾泻子弹。溃逃的清兵们每逃几十米,就要抛下几百具尸体。逃跑的鞑子们后排不断有人倒下,前面的人更加慌张,推搡着拉扯着,生怕被其他鞑子挤到后排去送死。一万多鞑子像是遇到了天敌的山羊,像是遇到了山火的麋鹿,慌不择路,狼奔豕突。他们在木桥上拥挤推搡,不断有人掉入壕沟中。在壕沟中的鞑子惊惶地哭了出来,拼命往上窜,试图爬出两米深的壕沟。8

第二百七十六章 绕着走

溃败的鞑子不断冲击着后面还保持着队形的四万大军。

前面溃下来的鞑子士兵太恐慌了,后排的士兵不断被身后的步枪射倒,所有人都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被打死,满脸的惊惧。有些溃兵不管不顾地冲进了备战的四万多大军的阵列里,希望用大军中的其他鞑子做自己身后挡子弹的盾牌。

他们的恐惧和溃散冲击着后面四万大军的士气,让那四万多人的大军也有些摇摇欲坠。最关键的是前面的寨垒无懈可击,自己这些人列阵在明军的大炮射程内似乎是送死。看到前面溃兵的惨状,后面没有参加战斗的四万多人也有些战战兢兢。

等鞑子溃军逃出第一道壕沟,哭嚎着往远处逃去时候,四万多人的大军反而变成了最前列的清军。李植的大炮再次装好了霰弹,朝这四万多人开火了。

一万多弹丸划破天空,射向了四万多鞑子。

鲜血立刻从列阵在壕沟前的鞑子身上迸射出来,像是廉价的涂料一样往空中溅洒,喷了周围的士兵一身一脸。惨叫声和呻吟声立即从这些没有参加战斗的鞑子人群中出,不绝于耳。

只中了一轮炮,这四万多鞑子就崩溃了。

这一仗的伤亡,实在是太惨重了,鞑子们已经被打怕了。

前面溃下来的鞑子在不断冲击他们的队列,他们的士气已经降到了临界点。而这呼啸而来的炮弹却不是血肉之躯可以阻挡的。没人愿意有胆量站在大炮的射程内傻傻挨打,性命不是儿戏,在生死关头最大的想法就是保命。

摆牙喇都在前面押阵,此时也已经被溃军携裹溃下去,这支四万多人的军队并没有强力的押阵力量。光靠军官的嘶吼,不足以战胜大炮带来的恐惧。

一轮霰弹过后,鞑子的四万多后备大军已经不能称为军队,化成了溃军,一个个慌张地朝身后奔去。

这些溃散的鞑子乱哄哄逃到三百米上,又被李植的大炮用实心炮弹轰了一轮。

一百四十颗炮弹像是一百四十个死神,在地上弹跳,破开他遇上的一切血肉躯体,在密集的溃兵中划出一百多道死亡胡同。被那胡同划过的清兵,无一不是身躯破碎断手断脚,不是当场死亡就是重伤大出血。

溃逃的清军们更加恐惧,嚎叫哭泣,用尽全身力气往远处逃去,只求能离这死神一般的明军寨垒远一点,再远一点。

五万多鞑子溃军冲到了五百米外的清军中军,差一点就要往中军队列里冲去。中军的噶布什贤营精锐挥刀砍死了几十个冲击中军的溃兵,才吓退了这些慌不择路的溃兵。溃兵像是遇到礁石的洪水,从中军两侧分流逃去。

鞑子的中军中,大清的诸贝勒面如死灰。

这一仗,输得太惨了。

前面用辅兵和跟役铺设木桥,就已经死了七千人。如果说这些辅兵和跟役还可以逐渐补充的话,后面的冲阵死去的战士,则是难以补充的精锐。冲阵死去了七千人,溃败过程中起码又死了二千多人。这九千多人,其中起码有三千步甲、马甲。

这些步甲、马甲,都是大清赖以支撑的中坚力量,却被大屠杀一样的消耗在李植的寨垒前面。

多尔衮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

多尔衮一直觉得自己睿智英武,年纪轻轻就在沙场纵横,四处征战无往不克,诸亲王贝勒一个个都十分看得起多尔衮。这几年便是皇上皇太极处理国事时候,也每每和自己商量。多尔衮素来自信,觉得天下没有自己处理不了的难事。多尔衮甚至觉得自己的能力,可以和皇上媲美。

然而今天,在这青山口,自己却像猴子一样被这个李植戏耍,诱骗。李植一点点骗自己投入兵力上去送死。一个寨垒最终还是没能攻下,多尔衮反而赔上了上万大清勇士。

自己作为奉命大将军,和岳托一起率领九万大军入关,号称十万。如今九万大军只剩下五万多人,死伤近一小半。损失这么大,我大清要多少年才能恢复元气?

自己率兵入关,结果给大清造成这样的损失,诸贝勒会如何看自己?皇上会如何处理自己?

多尔衮扶着胸口,把腰弯了下去,仿佛喘气喘不过来。

阿巴泰颤抖着手,说道:“奉命大将军,赶紧退下去收拢溃兵吧!”

皇太极的长子豪格脸色雪白,脸上已经看不到血色。这一战他一力主战,用木桥填壕沟的计策就是他出的。结果大清兵为了架木桥就死了七千人,而这死七千人架出来的木桥却毫无意义,明军的寨垒无懈可击。

豪格知道自己完蛋了,自己的莽撞建议造成这么大的伤亡,诸贝勒肯定会瞧不起自己,皇阿玛肯定会对自己极为失望。皇阿玛一直想传位给自己,想尽办法让自己历练,让自己有机会立功服众,而自己竟用这样的结果回报皇阿玛。

豪格想着想着,流下了两道清泪,竟哭了出来。

八旗蒙古正白旗旗主伊拜同样老泪纵横,他哭着说道:“我率领正白旗一千六百战士随大军入关,如今怕是只剩下几百人了”

伊拜擦去了眼泪,大声说道,“大将军,赶紧下去收拢溃兵吧,莫要被其他明军现我们大溃败,上来捅我们刀子。这些明军平日里不敢对阵我们,现在我们大溃败,事情难说!”

阿巴泰看着远处的明军寨垒,咬牙说道:“此子不除,我大清不要说入主明国,就是自保塞外都难!”

多尔衮惨笑了一声,喟然说道:“除他?拿什么除?七万人包围他都攻不下他一万人?怎么除他?这一战后这李植显然还要升官,以后势头更盛,我大清兵见了他都只能绕着走了!”

贝勒杜度脸色苍白,喃喃说道:“连续输在这李植手上,以后我大清军怕是一对上这李植就要丧气怯战了。”

听到这话,众贝勒看向李植的寨垒,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第二百七十七章 纹龙盔甲

虎贲师的阵地上,看见一败涂地的清军溃兵,虎贲师的士兵们欢声雷动。士兵们高喊“万胜!”,喊了几分钟才停下来。

选锋团副团长薛三库找到李植,兴奋地说道:“师长,趁现在清军大溃,我们的骑兵冲上去杀一阵吧,一定能斩获不少!”

李植看了看远处逃跑的清军,摇了摇头。

“追不得!”

薛三库讪讪说道:“师长,清军全溃成一大片了!”

李植淡淡说道:“清军士兵骁勇,现在溃逃是因为害怕我们的大炮。但我们的人数实在太少,如果骑兵冲出去和清军近战,清军稍微一整士气反扑一阵,我们就吃不消。清军后面的四万多人没有参战,受创较小,虽然败了,但随时可能重整士气转身和我们接战。”

“目前我们还太弱小,遇上清军主力只能守不能攻。守则有余,攻则不足。想要一口吃掉溃散的清军主力,还要等我们更强大了才行。”

薛三库讪讪地笑了笑,说道:“师长高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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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里沟南面,溃败的清军一路逃到十里外,见李植的兵马始终没有追出来,才渐渐停下了脚步。

山谷只有南北一个方向,清军的溃兵们没有跑散。附近也没有其他明军敢袭击溃散的清军,清军溃逃途中倒是没有什么损失。多尔衮和满蒙贵族们策马收拢散兵,渐渐把五万多残兵重新整理收拢起来。

多尔衮率领五万多残兵在李植的寨垒五里外重新扎营,遥遥和李植的兵马对峙起来。

二月十八日,清军的士兵已经修整了两天。见李植始终没有攻打过来,清军的士兵们渐渐安心下来,士气稍微恢复了一些。士兵们不再像前几天刚合拢时候的草木皆兵,排营做饭时候也恢复了军纪。

清军的中军大帐中,众将领为何去何从又争论起来。

刚经历大败,满蒙诸贵族都有些灰心丧气,说话打不起精神。但大军被李植堵在青山口外面,出不了关,此时面临的困境又让贵族们不得不着急。他们围着多尔衮坐在大帐两边,争论着接下来的行动方略。

伊拜说道:“明国宣府、大同、陕西的兵马都在天津,西边防守空虚。我们不如弃了青山口往西边去,在宣大找个关口攻打下来,出关到蒙古去,绕道回盛京。”

阿巴泰摇头说道:“此策不妥,我们对明国宣府、大同的兵力布防不清楚,跋涉千里过去太过冒险。且不说我们不知道哪个关口防守松散可以攻下,乱攻一气是损兵折将的局面,就说从这里去宣府、大同要经过明国京城,是明国严防死守之地。万一李植和十几万明军从后面追过来包围我们,我们就完了!”

杜度也说道:“不能这样撤了营出去,若是让明军知道我们大败给李植,如今只剩下五万多人,明军一定会围上来。有李植带头,明军说不定就敢和我们决战!”

伊拜说道:“守在这里和李植对峙,明军围上来和李植前后夹击我们怎么办?”

杜度说道:“我们守在这里进不了青山口,李植的人马也出不了这道马里沟。明军的人没有得到李植的消息不知道我们大败,哪里敢上来挑战我们?”

堵住山谷入口可以封住大败的消息,众贵族听到杜度的话,觉得倒是也有几分道理。

豪格咬牙说道:“我们攻不下李植的寨垒,但李植也不敢出寨进攻我们。李植最多也就带了几个月的粮食,我们把他堵在山谷里,饿死他!”

听到豪格的话,众人不由得眼睛一亮,仔细思考着这策略的可行性。

毕竟李植的兵马太强了,又主动敢战,可以说是大清如今头号心腹大敌。如果能把李植堵在山谷里饿死,对清军来说也不失为一个好的结局。实际上清军这次入关抢来了大量的粮食牲畜,如果把那些劫掠来的尼堪杀了,粮草足够支撑五万多兵马在马里沟耗个一年。

只要李植死了,以后清军的兵马还不是随意入关劫掠,多少尼堪都可以抓到。

众贵族一时沉吟不语,思考着豪格这计策的可行性。

多尔衮素来自负,却因为前天的大败在精神上受到重击,这几天一直有些心灰意冷,两天合起来没说几句话。但此时听到豪格的话,他还是打起精神说道:“此计不行,明军勤王的兵马越来越多,现在已经有十几万了,若是等到六月,怕是会有二十多万。”

“塞内天气炎热,到了六、七月我军会有大量的人中暑,彼时若是其他明军带着大炮来攻我,我们形势会比现在更糟。”

听到多尔衮的分析,众人一阵失望。

伊拜吸了一口气,说道:“攻不得,守不得,那怎么办?”

众将都齐齐看向了多尔衮。

多尔衮闭上了眼睛,摇头说道:“如今我也没有办法。”

众将听到这话,十分失望,一个个摊在了椅子上。

多尔衮却睁开眼睛,说道:“不过我在济南时候就曾向皇上求援,想来皇上也正率军朝青山口赶来。等皇上到了青山口,我们一定有办法出关。”

一众贵族听到多尔衮的话,都是眼睛一亮。

皇上要来了。

皇上一定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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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二十五日,李植坐在中军营帐中,皱眉不语。

李老四看了看李植,说道:“东家,鞑子在五里外扎营,已经堵了我们快十天了,不会是想围困我们几个月吧?”

李植摇头说道:“鞑子出不了塞,京畿的大明兵马只会越来越多,鞑子也是人,也会害怕大明的人海战术,一定不会在这里和我们空耗。”

李老四问道:“那鞑子为什么堵着我们?他们不去其他地方进攻其他关口?”

钟峰摇头说道:“我觉得鞑子似乎是在等些什么?”

郑开成诧异问道:“等什么,难道鞑子还会派援军来?”

钟峰说道:“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有种感觉。”

众人正在那里议论,却看到一个瞭望手慌慌张张地跑进了大帐,大声说道:“将军大人,鞑子的援军从青山口里出来了!”

李植愣了愣,看了一眼钟峰,举起望远镜跑了出去,爬上了寨垒中间的瞭望塔。

李植在瞭望塔上举起望远镜,果然看到了清军的援军。

北面的山谷里,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正慢慢向李植这边行了过来。李植仔细看了看,觉得那些兵马有一万多人。这支队伍有的打着镶红边的龙旗,有的打着蓝底的龙旗,大概是满清镶黄,正蓝二旗的兵马。还有一些兵马,打着汉军旗正红旗的旗帜。

兵马的中间,一个壮汉举着一个金黄色的巨大伞盖,伞盖下面骑行着一个肥胖的中年人。李植用望远镜仔细看了看,看到那中年人方脸高鼻,嘴唇上留着两瓣小胡子,他身上穿着华丽的纹龙盔甲。那盔甲黑底黄纹,气势非凡。

纹龙盔甲?大清的皇帝?

皇太极来了?

第二百七十八章 孔有德

清军的中军中,满清皇帝皇太极立在马上,看着两里外李植的寨垒,皱眉不语。

李植寨垒的位置刚好拦在马里沟山谷的中间,大炮一架就控制了两边的交通,让清军两边的信使和人员无法往来。而且那寨垒布置得井井有条,各种壕沟布了几层,壕沟后面又有保护火铳手的土墙,雨棚,雨棚下还设有土炮台,寨垒中间有瞭望台,一个坚固垒寨该有的设施一应俱全。

听说这个李植才二十三岁?确是不简单。

此人如今已经成为大清的心腹大敌。信使回报,大清这次入关劫掠,在李植手上折了几万人马,损失不可谓不惨重。

镶蓝旗旗主济尔哈朗看着皇太极的脸色,说道:“皇上,青山口的守军说了,多尔衮前段时间强攻这李植的寨垒,死伤惨重,怕是死了上万人。”

皇太极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多尔衮还是太年轻,朕反复嘱托他不要进攻坚城,他终究还是太自负,没有听朕”顿了顿,皇太极又说道:“这一次,岳托也战死了,我大清损兵折将。”

济尔哈朗问道:“皇上,这以后我们还入不入关劫掠了?”

皇太极眯了眯眼睛,沉默了一会。

半晌,皇太极说道:“我们还是要入关!”

济尔哈朗说道:“可是这李植太强悍,我们入关打不过他!”

皇太极说道:“李植只有一支孤军,孤掌难鸣。只要我们入关的兵马加强哨探,避开他,就不会有损失。入关削弱明国是我大清的国策,不能因为一场失利就改弦易张。”

顿了顿,皇太极又说:“伐明如伐大树,需要从两旁斫削,则大树自仆。明国虽巳腐朽不堪,但作为一株百年大树,尚未达到自仆的程度,还需加以力量。”

“如果我们不入关劫掠骚扰明国,削弱明国,明国就有恢复生机重新强盛的可能。明国一盛,我大清则危矣!”

济尔哈朗听到皇太极的话,十分佩服,弯腰低头站在一边,不再说话。

皇太极看着李植的寨垒,又眯了眯眼睛:“但这个李植,却是已成气候,已经难以除去了!”

顿了顿,皇太极说道:“传恭顺王孔有德来。”

传令兵往汉军旗的方向跑去,过了一会,一个身材壮实的中年将领往皇太极的中军快步跑去。

这个将领是个汉人,却和满人一样剃留了小辫子,看上去十分奇怪丑陋,正是三顺王之的孔有德。

孔有德原是大明东江镇武将,本和鞑子有杀父之仇。袁崇焕杀了毛文龙后,东江镇土崩瓦解,孔有德离开东江镇投靠登莱巡抚孙元化。孙元化那时正想仿效西方军事组建一支善战的火器军,见孔有德骁勇敢战,便用西方火器技术武装了孔有德的部队,打造了一支不同寻常的大明部队,战斗力不可小觑。

然而山东地方兵马和孔有德的辽军摩擦不断,孔有德仗着部队强悍,造反了,攻打山东各府县。大明全力镇压,平息了叛乱。孔有德无路可逃,就带着一万多人跑到辽东来投鞑了。

皇太极一直希望能大范围招降明军将领,听到孔有德来降喜出望外,迎出沈阳城。孔有德被封为恭顺王。孔有德麾下的火器部队,从此便为满清所有。

表面上,皇太极对孔有德十分恩德隆厚。孔有德领兵侵占民宅,有贝勒弹劾他,皇太极都不过问。但实际上,皇太极却处处提防着孔有德。孔有德的兵马在历次战斗中折损,皇太极从来不给予补充。

然而孔有德此时已是走投无路,只能加倍对满清忠心,卖命效力,以求立足。

孔有德的兵马不但拥有诸多火铳,而且有红衣大炮。他军中设有火器副将、火器营参将、管红夷大炮参将,火药局参将等将官职衔。投靠后金时候孔有德就携带红衣大炮二十二门,除留下四门防守盛京之外,孔有德军随营携带红衣炮十八门。

皇太极此时召见孔有德,便是要用孔有德的大炮试试李植。

孔有德快步行到皇太极中军前面,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声说道:“臣孔有德见过皇上!”

皇太极看了看孔有德,上前亲昵地扶起他,说道:“恭顺王,你观这李植的寨垒如何?”

孔有德转身看了看李植的寨垒,低头弯腰说道:“皇上,这李植布置的寨垒颇有章法,外挖四道深沟阻敌,内设土墙和雨棚保护火铳手。北面立有土炮台一百个,想来是有不少大炮。”

皇太极摸着嘴唇上的胡须,说道:“若是朕让你的红夷大炮去和李植的大炮对射,你有把握打赢么?”

孔有德愣了愣,暗道这十八门炮怎么打得过一百门炮,皇太极是把自己的炮兵当炮灰用啊。但孔有德知道皇太极是想用自己去试试李植,他不敢流露出不满的表情,大声说道:“若臣的炮兵和李植的炮兵对射,胜负在五五之间。”

皇太极听了这话十分欢喜,说道:“好,你便率领炮兵上去,射击李植的炮兵。”

孔有德心中苦涩,表面上却一脸赤诚,大声领命下去了。

过了一段时间,孔有德就黑着脸把他麾下的红夷大炮搬了出来。那些炮动辄两、三千斤重,每一门都需要七、八头牛才能拉动。但炮的做工却只能算一般般,不少炮管上都有气孔,显然是用泥范法铸造的,容易炸镗。

李植在望远镜里看到了孔有德的动作,暗道这清军居然也有大炮,要和自己对射?

李植大声喊道:“调六十门大炮到北墙来!”

选锋团的炮兵立即把六十架炮车从南墙的土炮台里卸了出来,挪到了城北去。

孔有德不知道李植那边早已做好布置,还在忙碌着他的十八门大炮。大炮被拉到了距离李植寨垒一里的地方,孔有德的炮兵开始装弹。

孔有德的炮兵是孙元化用西法培养出来的,也有铳规、铳尺和矩度仪等一整套量具。冲李植的阵地瞄了一阵后,孔有德的管炮参将李九成大声吼道:“开炮!”

只听到一片轰隆隆额炮声,十八门大炮同时开火,吐出了火舌,朝李植的寨垒北面射出了十八颗弹丸。那弹丸划破天空呼啸而至,有十一击中了李植的土墙,轻易就把半米厚的土墙打破了,溅出了一大片的泥土。那炮弹击溃土墙后势头不减,继续往前,打死了两个在北墙警戒的虎贲师士兵。

看到孔有德大炮伤到了自己的士兵,李植大声吼道:“北墙火炮开火,把鞑子的大炮打烂!”8

第二百七十九章 羽翼已成

皇太极想用火炮试试李植的反应,李植也想看看皇太极军中火炮的水平,所以让皇太极先开炮。这种双方军队的互相试探中,也不争一时的长短。如果李植先开炮,估计一轮炮过去清军就崩溃了。

李植和满清的战争还很长,李植需要了解清军炮兵的水平,才能做出正确的决策。寨垒北墙上此时没有站满人,又有各种防御设施,让清军先射一轮,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不过李植还是小看了清军的火炮,他没想到鞑子的火炮能命中土墙,能打死两个警戒的士兵。死了两个士兵,还是让李植十分心疼。

第一轮炮击看下来,李植现皇太极的炮兵水平还可以,水平比自己想象的高。能够一开炮就打中土墙,显然清兵的炮兵也是有工具辅助瞄准的。比起军制混乱乱用火药,往往一开炮就炸膛的明军,皇太极的炮兵算是精锐了。

实际上,满清早已意识到大炮的重要。后金早期在进攻辽西的城堡过程中,长期被明军的大炮压制,便绞尽脑汁通过各种手段获取大炮。

后金一方面自己铸造大炮:据《**集》记载,天聪年间,后金印出榜招募能铸炮之人,彼时有王天相、金世祥……十人,揭榜应募,系石廷柱带领荐上。续募七人,有刘承爱、窦守位

天聪五年正月八日,金人次铸成红衣大炮,称为天佑助威大将军,由总兵官佟养性督造。天聪五年,因为佟养性督造铸炮成功,皇太极将汉人军民一切事务付与佟养性总理,各汉官悉听从节制。

后金的炮匠中,王天相、金世祥都是铸炮的熟手。王天相创使用失蜡法铸炮。不过这方法受限于蜡的熔点,在气温高时无法操作,所以只能在寒冷时节铸炮。而金世祥则用传统泥型铸造法铸炮,一年四季都能铸造,但铸炮的品质略差。

另外,缴获和接收也是满清获得大炮的重要途径:满清每攻破大明州县,便要把城中的火器据为己有随军作战。孔有德率军带着火炮降后金后,便被封为恭顺王。

到了崇祯十一年,也就是崇德三年,多尔衮入关时候,清军已经接收、缴获、铸造了红衣大炮七十余门。这些大炮中有四门置于沈阳城上防守,十八门由孔有德随营携带,还有五十多门交给了多尔衮和岳托,供他们入关攻城之用。

可以说到了这个时候,满清的火炮火力已经不弱于明军。满清攻坚时候,往往聚集几十门大炮齐轰,令城防的工事土崩瓦解。

当然,清军的火力只能和普通明军比比,遇上李植动辄上百门的铁坯法铸造的大炮,满清的大炮就显得弱多了。

李植的六十门大炮在铳规等工具的协助下瞄准了一里外的鞑子大炮,开火了。

六十炮弹呼啸着划破天空,射进了孔有德炮兵的工事中。炮弹密集地落进了清军的火炮阵地里,打得那阵地上一片鬼哭狼嚎。

一轮齐射过去,就有九门炮车中弹了,轰出一片木屑飞舞。其中又有五门大炮被击中了大炮炮管。铁炮弹和铜炮撞击在一起,出巨大的金属撞击声。被铁炮弹击中的大炮生了复杂的形变,炮膛扭曲,以后再开炮很可能会炸镗,算是废了。

炮兵的站位较为松散,倒是不会像中弹的队列那样一死一条线。但是在密集炮弹的轰炸下,还是有四十几个炮兵被炮弹击中,死在了阵地上。

清军没有想到李植的炮火这么猛烈,一下子就端掉了这边一半的大炮,清军的炮兵们陷入了混乱。几个炮兵抱着头就往后面逃,却被押阵的军官几刀砍死在阵前。还活着的炮兵们双脚打颤,手忙脚乱地给还能用的火炮装弹。

但他们还没有撕开火药包,就听到中军传来收兵的金声。炮手们往后看了看,如释重负,给炮车套上牛马,推着炮车就往阵后逃去。

李植的大炮却不愿意放过这些炮兵,连冷却炮管的工作都不做了,只隔了四十秒就又开始了一轮齐射。又有八炮弹命中了清军的炮车,打得那些炮车木屑飞舞。几辆炮管中弹的大炮被巨大的炮弹冲击力震到,炮管甚至直接从炮车上掉了下来,压到了旁边的炮兵身上。几千斤的炮管压在脚上,那些被压中的炮兵下半身骨头立刻就碎了。

没击中炮车的炮弹打在炮兵身上,又是一片血肉横飞。

清军阵中受伤的炮兵出一片鬼哭狼嚎的哭声,炮兵们脸色白,拉着还能用的最后一门炮车往后逃。

连拖带拉,他们算是逃出了李植大炮的射程,逃了出去。

孔有德站在火炮阵地不远处,看着一下子只剩下一门的大炮,差点哭了出来。

十七门大炮被击中,其中十门被击中炮管彻底报废。还有七门炮车被毁,在李植大炮的威慑下也没法拖出来了,也算是完了。

这些大炮可是孔有德的宝贝,从在山东造反时候就一直带着,哪怕是千里渡海投靠后金时候都费尽力气带着,可以说是孔有德在满清安身立命的根本。靠这些大炮,孔有德协助清军攻下过不少坚城,立了不少功劳。

然而皇太极拿自己的炮兵当试探李植的试金石,一下子自己的红夷大炮就全完了。

这些年来,自己部队的损耗皇太极从来不给予补充,这十七门大炮一废,自己在满清的分量一落千丈。

孔有德的管炮参将李九成狼狈从前面逃下来,颤声说道:“王爷”

孔有德伸出右手,啪一巴掌重重打在李九成的脸上。孔有德一脸的狰狞,却是说不出话来。

清军的中军阵中,皇太极和济尔哈朗看着阵前的火炮对射,脸色有些白。

这个李植的炮兵火力,太猛了,远远越了皇太极的想象。

六十门大炮一次齐射,就准准地命中了一里外的清军炮兵阵地,打坏了九门大炮。两次齐射,十七门红夷大炮就报销在阵地上。而李植的火炮,没有一门炸膛。

试想如果大军齐上攻城时候,被这样的大炮轰炸几轮,大军会产生多大的混乱?

皇太极还想试探试探李植的火力,没想到却一下子折损了十七门红夷大炮,皇太极也有些心疼。

皇太极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这个李植羽翼已成,如今已经无法将其剪除了。”

济尔哈朗看着孔有德损失惨重的炮兵,说道:“皇上,这李植太棘手了。”

皇太极看了看西边,说道:“我们该走了。多铎在黄崖口,也该得手了吧”

第二百八十章 仍有可为

二月二十八日,多尔衮忧心忡忡地坐在中军大帐内,正和诸满蒙贵族议论军情。

如今皇上已经到达了青山口,驻扎在李植寨垒的对面。但马里沟这个峡谷中间被李植占领,李植的大炮封锁了短短两、三里宽的峡谷,让皇太极和多尔衮的信使无法往来。即便是晚上,李植军也在炮火的威慑下在山谷里点燃火柴堆照明,硬生生截断了两边的通信。

前天,多尔衮派了一支三十人的死士想冲到皇上那边去。结果刚进入李植大炮的射程,被十门大炮霰弹一轰,这些死士就死了二十几个,溃败下来,再不敢向前冲。

皇上就在几里外,却无法通信,这让多尔衮十分忧虑。这样下去,即便皇上来了,也无法带多尔衮的大军出关去。

多尔衮开始琢磨如何从山谷两侧的绝壁上爬过去,但斥候出去研究了两天,也没有研究出什么结果。这个李植布下寨垒时候显然专门研究过地形,专选在这刁钻的地方扎寨。

看了看帐中的诸将,多尔衮说道:“如今消息断隔,和皇上的书信往来不通,皇上来了也帮不了我们,诸位有什么办法?”

蒙古旗主伊拜说道:“大将军,此时此地,只能出去攻打其他关口了。便是没有细作配合没有情报,也只能强攻。”

阿巴泰摇头说道:“就怕我们攻打雄关,久攻不下的时候李植率领明军主力从后面夹击我们”

众人听到阿巴泰的话,都吸了一口凉气。李植的兵马这么强,如果再得到十几万明军的配合,恐怕真的会攻击五万多人的多尔衮军。到时候在明朝关口下被前后夹击,说不得就是一场大败。

那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只能和李植一起在这马里沟耗着?耗他半年一年?

众将你看我,我看你,拿不出一个主意来。

众人正在焦虑,却看到大帐外跑来了一个亲兵,跑到多尔衮面前请了个安,说道:“大将军,多铎王爷的信使来了!”

多铎是多尔衮的胞弟,是八旗满洲镶白旗的旗主,素有战功。

众人听到亲兵的话都愣了愣,有些诧异。多铎不是一直跟着皇上在辽西牵制明军关、宁兵马吗,皇上的信使穿不过马里沟,多铎的信使是怎么进来的?是绕道其他关口靠细作混进来的?不过既然多铎的信使进来了,和皇上的通信就算是通了,众人闻言都是一喜。

多尔衮挥手说道:“快让信使进来!”

半晌,三个身穿白漆鳞甲的清兵走进了多尔衮的大帐,正是多铎军中的精锐摆牙喇。那三个清兵进来朝多尔衮屈膝请安,站起来大声说道:“大将军,我家主子多铎按照皇上的布置,已经攻占黄崖口,请大将军率军从那里出关。”

听到这个摆牙喇的话,大帐中的满蒙贵族们眼睛亮,一个个激动地站了起来。

多尔衮站起来问道:“多铎怎么攻下黄崖口的?”

那个摆牙喇说道:“皇上早就刺探到黄崖口防备空虚,收买了细作埋伏在内。我家主子和细作里外配合,让城里接应的人打开了关门。门一开,我大清兵一拥而入便把黄崖口给占了。”

大帐中的满蒙贵族们听到这话,知道黄崖口是真的被拿下了,一个个都长舒了一口气。众将暗道这下子终于能顺利出关,能摆脱这个魔鬼一样的李植了。

多尔衮站在大帐中想了想,也是喜上眉梢。

黄崖口在西面,距离青山口四百里,多尔衮率军一路向西,十日就能到达。天津的明军即便得了消息追上来,也追不上自己。

终于能够顺利出关了。虽然这次入关损失惨重,但毕竟劫掠了二十多万人口。有这些人口补充,我大清仍有可为。

伊拜激动地说道:“大将军,我们快去黄崖口,从那里出关吧!”

多尔衮点了点头,大声说道:“拔寨,全军往西,从黄崖口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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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植站在瞭望台上,看着南、北两面的多尔衮军和皇太极军同时拔寨,浩浩荡荡往远处行去。

郑开成诧异地问道:“师长,这多尔衮怎么退了,他们要去攻打其他关口了?”

李植想了想,说道:“恐怕不是,皇太极既然来了,清军就有了刺探长城众关口虚实的本事。说不定清军已经打下了不知道哪里的关口,准备出关了!”

薛三库说道:“师长,我们要不要跟上去?等待时机打他一下?”

李植笑了笑,说道:“打野战,我们一万人打不过多尔衮的大军,让他们走吧,我们这次立的功劳,也够大了。”

郑开成悠悠说道:“清军入塞多次,都是耀武扬威而走。逃得这么狼狈的,这也是第一次吧?”

周围的虎贲师军官们听到郑开成的话,都是一阵哄笑,十分地畅快。

李植也笑了笑,说道:“给洪承畴捷报,报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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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承畴这天正站在天津卫城的城墙上,凭栏远望津沽的风物。

大运河从天津城西穿过。虽然因为清军入塞劫掠的原因,运河上漕船很少。但运河两边那鳞次栉比的茶馆、驿站,还是能让人感受到往日天津的繁华。

这一次,这些城外的运河附属设施,都保住了。

清军经过天津时候,并没有攻打大军云集的天津诸城,而是直接越过天津往青山口去了,这也让洪承畴长舒了一口气。如今明军不敢出城和清军野战,也不敢支援被清军包围的城池。要是清军和天津的明军死磕,洪承畴也没法保证各个州县屯堡全部不失。

如果洪承畴和陈新甲坐拥十几万大军,却还是丢城弃土,那天子震怒之下说不定就会追究洪承畴和陈新甲的责任。清军直接越天津而去,是最好的结果。

不过李植这个莽夫却自告奋勇地去青山口堵截多尔衮的大军。

明军斥候的战斗力远逊于清军,因此就不敢冲到第一线去窥探情报。前几天青山口附近的明军斥候来报,说青山口附近还是有不少奴骑,显然清军还没有出关。洪承畴暗道清军这是和李植对上了,恐怕李植那一万兵马凶多吉少。

洪承畴正在那里思考,却看到一个小校慌慌张张地跑了上来。

那小校冲到洪承畴的面前,跪在地上喊道:“督臣!捷报,捷报啊!”

洪承畴愣了愣,想了一圈,实在想不到此时哪里会有捷报传来,问道:“何处的捷报?”

那小校抬起头,大声说道:“天津总兵李植的捷报,擒斩清兵一万一千,大捷啊,督臣!”

洪承畴挥了挥手,又把手放了下来,愣了好久都没说出话来。8

第二百八十一章 升值的人情

那个小校又说道:“督臣,李植说,清军已经弃了青山口,往西边开去了。走了两天了。”

洪承畴没想到李植能在青山口击败多尔衮。听到小校的报捷,洪承畴好久才反应过来。

李植把一万兵马带到了青山口堵清军的出路,这是事实,如今清军弃青山口往西边去,那李植显然是真的战胜了清军。一万一千级的数字哪怕有一些杀良冒功,大部分也会是真的如果清军不是损失惨重,又怎么会放弃现成的出关口子,往西边去呢?

这个李植的兵马,强得有些不可思议。

李植现在深得天子眷宠,就是因为能打。这次清军入关,十几万明军懦弱避战,而李植的兵马却大杀八方,几次击败清军。天子现在已经十分信任李植,甚至因为李植的一句话就迁怒于被称为杨相的杨嗣昌。如今李植再胜一场,天子要对李植重视到什么程度?

现在的大明官场,得罪谁,也千万不能得罪李植。

洪承畴立即走下城墙,带着亲兵往孙传庭暂住的天津中路兵备府走去。

到了兵备府,洪承畴直接走进了院子,在二堂找到了正在和兵备闲聊的孙传庭。

“伯雅,李植打胜了!”

孙传庭听到洪承畴的话吃了一惊,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他惊疑不定地看着洪承畴,讪讪问道:“李植打胜了?怎么胜的?”

洪承畴倒是没有因为孙传庭的失态而嘲笑他,刚才自己得到这个消息时候的样子也好不到哪里去。洪承畴一挥袖子坐到椅子上,说道:“不知道怎么胜的。但李植报了上来,说斩一万一千级!”

孙传庭诧异地看着洪承畴,一脸的不相信。

一万一千级鞑子级?那可是国朝少有的大功!和几个月前的范家庄大捷相当!一万人靠一个临时建的寨垒打败七万清军?斩一万多?这李植还是明军吗?怎么能打出这么不可思议的胜仗出来。

孙传庭想起李植请命出兵时候自己的持重之言,脸上竟有些尴尬起来。大明确实只有一副家当,孙传庭只能像个小媳妇似的死死守着这家当,而李植却能靠这一副家当横扫四方,把鞑子打得鬼哭狼嚎!

孙传庭有些后悔没有跟李植一起去青山口了。如果自己那时候相信李植,带一、两万兵马去助阵,那现在自己也早已立下大功了。想到这里,孙传庭有些懊恼地在桌子上一拍,俊朗的脸上满是后悔的神情。

“若彼时随他同去,如今如何?”

洪承畴也拍了拍桌子,似乎也在后悔。不过他很快就抛弃了这种念头,说道:“伯雅,你快备马,随我去青山口犒劳李植大军,查验李植的级。”

孙传庭点了点头,说道:“好,我这就随督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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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新甲坐在天津巡抚的大堂内,正在和蓟、辽的众将们议论军情兵事。

查登备也坐在大堂的上,仅次于陈新甲。不过查登备属于东林清流,和依附于杨嗣昌的陈新甲有些格格不入。加上如今杨嗣昌失去了天子的信任,倒台只在朝夕,那查登备就更不把陈新甲放在眼里,说话做事都有些轻慢。

陈新甲把查登备的态度看在眼里,一肚子的火,却又不敢出来。

自从李植一句话打败杨嗣昌后,陈新甲就一直夹着尾巴做人。别说是查登备这样的巡抚,就是帐下的总兵陈新甲都不太敢得罪,说话办事绝不敢对这些总兵用强。

不过好消息也是有的,那就是李植在青山口被多尔衮围住了。

那多尔衮七万大军围着李植一万人半个月了,那可是七万鞑子,那狂徒李植拿什么阻挡?多尔衮攻下李植营寨估计要不了多久了,陈新甲每每想到这件事,就对未来充满了信心。

只要李植一死,大明朝拿什么和清军打?主战派还不是立刻销声匿迹?到时候天子还不是要重新启用主张议和的杨嗣昌?杨嗣昌一得势,自己这些跟随杨嗣昌的外臣还不是要鸡犬升天。到时候陈新甲一个兵部尚书是跑不掉的。

那个李植,当真是个狂徒,居然要带一万兵马去堵七万鞑子。鞑子的战力,那是明军能比的?就算李植侥幸赢了鞑子几场,但一万对七万,这仗是不可能打赢的。此时李植已经被清军围困半个月,日日苦战,他应该后悔自己的无知无畏了吧?要不了多久,洪承畴就要去给李植收尸了。

想到这里,陈新甲扫视了一眼查登备,暗道虽然如今你对我轻慢,等我升为兵部尚书,我看你怎么来巴结我!

大堂内的武将们还在围着地图议论清军的兵马布置。明军的斥候不敢靠近清军,这些武将凭借有限的消息也议不出什么头绪出来,在那里叽叽喳喳。陈新甲看了看地图上的青山口,闭上了眼睛。

突然,大堂外面一个亲兵跑了进来,拜倒在陈新甲面前喊道:“督臣!三边总督洪承畴派人来传话了!”

陈新甲睁开眼睛,淡淡说道:“让他进来。”

一个身穿鳞甲的秦军小校带着两个督标营标兵走了进来,拜倒在地,大声说道:“总督大人,我家督臣洪承畴让我来传话。”

陈新甲点了点头,说道:“你说!”

那个小校大声说道:“前线消息传来,天津总兵李植在青山口大败东奴伪王多尔衮,擒斩东奴和蒙古鞑子级一万一千!鞑子大败后已经弃了青山口,往西边逃去!”

听到这话,大堂里安静了几秒,然后轰地一声炸开了。众将们被这个惊人的消息惊呆了,然后就热烈的议论起来。

李植打赢了。

而且还斩一万一千?

这可是媲美范家庄大战的大捷,而且这一次的对手是七万清军!这李植怎么越来越神了。这李植是要以一人之力对抗东奴吗?

蓟、辽的众将们叽叽喳喳的议论,一个个都十分后悔。若那时主动请缨随李植去青山口,如今已是立下大功,升官在望了。

曹变蛟站在大堂的西侧,因为兴奋而脸上有些红。李植打赢了!而自己帮李植守卫了范家庄,李植说欠下曹变蛟一个人情,那这个人情如今益珍贵了。只要李植在天子面前美言几句,最好的位置,甚至升赏岂不都是手到擒来?

曹变蛟得意地看着周围的诸将,一副自得模样。

陈新甲听到这个消息,浑身的力气像是一下子被人抽空了,一下子摊在了椅子上,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李植这么能打,清军落荒而逃,形势对大明来说一片大好,此前一力主和的杨嗣昌怕是要被天子恨上了!到时候自己这些跟随杨嗣昌的外臣,都没有好果子吃。

查登备看见摊在椅子上的陈新甲,十分刻薄地说道:“督臣怎么这副样子?这可是大捷啊!”

第二百八十二章 意气风发

洪承畴和孙传庭带着猪羊牲畜,粮食米酒,赶到了青山口。

两人进李植的营寨前,看到营寨前面的壕沟、木刺,都是暗自惊心,感慨李植防得好严密。

李植没有到辕门前迎接洪承畴,甚至都没有站到中军大帐门口。李植是站在中军大帐里面迎接洪、孙二人的,这摆出的是迎接平级官员的架势。

一个营长把洪、孙二人带到了中军大帐,李植冲二人一拱手,说道:“二位军门辛苦了。”

站在两侧的李植帐下武官有样学样,也都是把手一拱,就算是行礼了。

对李植的轻慢,洪、孙二人只能忍了。李植是刚获大胜的将官,这次功劳报上去后肯定还要升官。内有天子信任步步高升,外有强兵在手大杀八方。李植作为一个武官,名义上听洪承畴节制,实际上的地位说是和洪承畴平起平坐,甚至说是略高一筹都一点不夸张。

如今敢因为礼节问题和李植脾气的大明官员,基本找不到了。

洪承畴忽视了李植的“无礼”,上前亲热地抓着李植的手臂,说道:“总兵又胜了一回?”

李植点头说道:“我守在寨垒中,大败攻寨的多尔衮军,擒斩级一万四千级。不过这其中有三千级是朝鲜、汉人跟役,报上去有杀良冒功之嫌,就不充为军功了。剩下的一万一千级,全是东奴和蒙古鞑子。”

听到李植的话,洪承畴和孙传庭又是一愣,惊讶地对视了一眼。

按李植的意思,这战功不止一万一千级,竟有一万四千级!是因为担心汉人和朝鲜人跟役在验级时候过不了关,才报了一万一千级的战功上来。实际上这些年来清军军中汉人和朝鲜跟役越来越多,这些跟役也拥有不低于明军的战斗力。李植能擒杀三千多汉、朝跟役,本来也是一功,只是这份功劳难以明证就是了。李植为了不被人嚼口舌说他杀良冒功,干脆不报这一部分级战功了。

这李植的兵马,实在是强盛。这份功劳,实在是浩荡。

洪承畴和李植寒暄了好一会儿,才装成突然想起来似的,说道:“总兵擒斩的级在哪里,我去验明!”

李植笑道:“我带督臣去验!”

李植带着洪承畴走到营寨中间,走到小山一样高的两堆鞑子级前面,说道:“东奴级是五千三百,蒙古鞑子级是五千八百!”

看到那两堆鞑子级,洪承畴和孙传庭对视了一眼,又吸了一口凉气。

那些鞑子的级,一眼看过去就像是真的。

两人的兵马守在天津,闻东奴的警报就色变,看到几百鞑子游骑就紧张,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多鞑子级?这一万一千鞑子若是聚在一起,会是一支多么强悍的兵马?怕是几万明军都顶不住。如今这些鞑子却全被李植割头于此,做了刀下鬼。

这个李植,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洪承畴有些感慨地摇了摇头,一挥手,便有二十个幕僚走了上来。那些幕僚和李植的士兵讨来水盆井水,开始查验级。

乘着幕僚在看级的当头,孙传庭走上一步,好奇地问道:“总兵兵马如此强盛,却不知道是如何练出来的?”

孙传庭在营寨外已经看到了李植的壕沟、木刺,知道李植是靠这些东西防住东奴的,但他依旧对李植兵马感兴趣。毕竟李植是防住了七万清军,换做其他明军,靠一个临时营寨绝对是防不住的,更别提擒斩这么多鞑子级了。

听到孙传庭的问,洪承畴也好奇地转过了身子,听李植的回答。

李植想了想,说道:“我的兵马以火铳,大炮成军。我的火铳七十步上可以杀人。”

孙传庭点了点头,各式火铳大明的军队都有装备,也是稀松平常之物。造的好的精良鸟铳,七十步上破甲都有。李植的火铳七十步上杀人,也不算稀奇事情。

当然,大明军队管理混乱,这精良鸟铳一百把里也没有一把。一般的鸟铳别说能七十步破甲了,就是想打一百不炸镗都是极难的。

李植又说道:“为了提高火铳兵的命中率,我的火铳兵每天打靶十次。一把火铳造价十五两,一个士兵三个月就打坏一把火铳。我雇佣了大量的铁匠,日夜不停制造新火铳。因为如此,我的士兵才能在战场上弹无虚。”顿了顿,李植又说道:“那些红夷大炮,也是如此。”

听了李植的话,孙传庭感慨地抚了抚长须。

这李植的兵马,是用银子堆出来的!训练三个月就打坏一把火铳,这是绝无仅有的训练强度,每个月光着训练报销的火铳就要折银好几两。

比较起来,大明军马装备的鸟铳大炮容易炸镗,士兵根本不敢操作,每次射击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哪里有什么训练?一个月也打不了一、两次。

李植的火铳能全部不炸膛?想让匠人们用心造出合格鸟铳,那工匠钱、材料钱可是一分都不能贪墨,要下得足足的!

这样的训练强度,那士兵在战场上的命中率得有多高?鞑子冲上来,这边万铳齐,鞑子怕是一下子就要乱成一片。

难怪李植的兵马如此强盛,这样说起来,全是用大把银子换来的。听闻李植是用私产养军,不但不贪墨朝廷的兵饷,还从自己腰包掏海量的银子出来报效朝廷,这份忠心大明独一份。这支强军无法复制,在大明也是独一份。

听到李植的话,洪承畴和孙传庭抚着胡须,若有所思。

洪、孙二人和李植说着闲话,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几个时辰。到了晚饭前,级查验的结果出来了,一万一千一百七十九具级,全是真的。

听到这个结果,洪承畴眼睛放光。他名义上是李植的上级,李植立下这样的功劳,他是有帷幄之功的。捷报到了天子那里,自己的赏赐自然也少不了。不说别的,就说天子对自己的信任,恐怕都会提高不少。

洪承畴红光满面意气风,便要和李植告辞。

李植说道:“我已经命人备好酒菜,督臣不留在寨中用饭么?”

洪承畴翻身上马,抱拳说道:“不劳总兵了,我这就赶回去写捷报!”

说完这话,洪承畴就焦急地一甩马鞭,带着亲兵冲了出去。

孙传庭看着洪承畴的焦急模样,哈哈大笑,也抱拳朝李植一拱手,追了上去。

第二百八十三章 太子太保

大明天子朱由检坐在乾清宫的书房里,叹了一口气。

如今这局势,实在令人心焦。范家庄大捷后迎来的曙光,因为李植的莽撞消灭殆尽。

一个月前,清军撤了对济南的重重包围,往青山口退去。七万清军押着二十多万百姓和劫掠来的无数钱粮财帛,走得极慢。可即便是这样,一路上大明的十几万大军没一人敢上去邀战。洪承畴和陈新甲十分“持重”,守在天津的堡垒之中,只看着清军安逸地往青山口去。

在这样的关头,李植却突然跳了出来,率领一支孤军要去青山口堵清军。其他的明军,没有一个和李植同去的。朱由检知道这是明军怯战。

然而朱由检这次却没有为李植的敢战而欣喜。虽然朱由检没上过战场,不通军事,但也知道,这一万李植兵马不是七万清军的对手。清兵若是围而攻之,李植怎么顶得住?

如今大明朝内忧外患,明军对阵清军不敢战,大明只剩下李植这绝无仅有的一支强军。第二次范家庄大捷擒斩东奴一万多级,算是给耀武扬威的清军一计重击,让他们以后再想入关劫掠时候也要掂量掂量。然而这个李植却如此鲁莽,竟用一万人去战七万人?若是李植这一支兵马折了,以后明军又要恢复无军可战,任清军四出劫掠只能作壁上观的局面。

此次清军入关,攻陷五州二十七县,杀死百姓无数,劫掠人口二十多万,牲畜十余万,钱粮物资无算。这些都算了,大明军不敢战,没有办法。如果再把李植的兵马也折在青山口,那我大明真是损失惨重。

清军七万大军进了青山口已经半个多月,奴骑封锁了关口入口,朱由检对山谷里的大战一点消息也没有,这些天是越来越焦急。

这次朱由检调洪承畴秦军入卫京师,是冒着流贼死灰复燃风险的。如果秦军长期留在京畿,本来已经蛰伏的流贼肯定会重整旗鼓。大明朝哪里有两线作战的实力?流贼一灭鞑子就来,鞑子一来兵马就往京畿调,好不容易靠人数优势逼走鞑子,流贼又起来了,这样的死循环已经两次了,变成了朱由检的噩梦。

同时和流贼和东奴作战,大明朝这脆弱的身板有崩溃的风险。如果说有什么东西在精神上支撑着朱由检的话,那就是李植的一万二千强军。这支强军实在有些不可思议,能在范家庄击败三万满清鞑子。

但如今李植却带着一万人莽撞地冲到了青山口去。如果李植败了,大明朝就再没有能战的兵马了。朱由检便只能依靠杨嗣昌,回到和满清求和的老路上去。

但是和满清求和,也是阻力重重。不但满清态度暧昧,而且大明朝中百官也是坚决反对,事情几乎无法摆上桌面。

不仅如此,前几天,黄崖口又被清军攻破了。鞑子收买奸细,里应外合攻破了这个长城关口。这是什么意思?鞑子还要往我大明的京畿增兵?还要再掠夺更多的州县?莫非是李植已经被多尔衮斩杀,清军再无所畏惧,不急着走了?

朱由检想着想着,越来越焦躁,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朱由检暗道这书房里空气混浊,竟让自己咳嗽起来了。他走到乾清宫门口门口,看着长长的甬道,深吸了一口气。

朱由检正在那里焦虑,却看到王承恩手上抓着一个奏章,从平台上一路冲了下来。

大概是一路跑过来太跑得太辛苦,王承恩已经有些喘不过气来,只低着头在甬道上一路猛跑。走到半路,他脚下一滑噗通一声摔在了地上。但他叫都没有叫一声,立即从地上一跳爬了起来。

他低着头,也没看到站在乾清宫门口的朱由检。朱由检往门旁边一让,王承恩竟顺势就跑进了乾清宫,抓着奏章往书房里跑去。

朱由检咳嗽了一声,喝道:“王承恩!”

王承恩一只脚已经冲到了书房里,这才听到天子的叫声,诧异地转身看了看天子。但看到天子他也没时间尴尬,而是立即举起手上的奏章,一边喘气一边大声说道:“圣上圣上大捷又是一个大捷啊!”

朱由检愣了愣,问道:“哪里来的大捷?”

王承恩大口喘着气,说道:“李李植的大捷!”

朱由检听到这句话,眼睛一亮,却又有几分不敢相信。

李植的大捷,难道李植打败多尔衮了?不可能啊?一万人能打败七万清军?其他的一万明军连三千清军都打不过。李植能击败浩浩荡荡的七万清军?

而且不是战胜,是大捷,要斩获多少级才能称为大捷?

从王承恩手上接过奏章,朱由检有些紧张地打开了那封奏章,生怕是王承恩大惊小怪让自己空欢喜一场。

然而那奏章上面,洪承畴白纸黑字写的清楚:

经历一场大战,李植擒斩了一万一千鞑子级。多尔衮大败后已经向西逃去!李植缴获的级,洪承畴已经带人验明,全是真鞑子级!

一万一千级,真真的大捷!

朱由检看着那奏章,看了一遍又一遍,本来满是焦虑的脸上渐渐带上了一片笑容,脸上浮现出越来越多的神采!到最后,朱由检已经是红光满面。

李植又打赢了,把多尔衮打怕了,往西边逃去了。李植不是莽撞,是真的骁勇善战。鞑子十万大军在关内折了三万多人,以后还敢入关劫掠否?

李植打赢了,我大明的江山,似铁桶一般牢固,再不会有人能撼动!

朱由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抓着奏章走上了御座,志得意满地坐在御座上,又细细看了那奏章一遍。

王承恩看着天子的脸色,小心地问道:“圣上,这可是大喜事啊!”

朱由检把奏章往御案上轻轻放下,大声说道:“明日朕率百官献捷太庙。让列祖列宗知道,我大明的江山安然无恙!”

想了想,朱由检又大声说道:“进洪承畴太子太师。”

“李植实乃我大明之中流砥柱,不可不赏!进李植正一品左都督,封太子太保,特进荣禄大夫!”8

第二百八十四章 诰命夫人?

三月六日,李植在回天津的途中收到圣旨,得知自己已被升为左都督,封太子太保,特进荣禄大夫,大喜过望。

荣禄大夫是正一品武官的散阶,赐给有功的官员。

左都督则是武官的最高职位,正一品。大明以五军都督府为管理军队的最高机关,有统兵权。五军都督府就是中﹑左﹑右﹑前﹑后五个都督府,每个都督府各设左、右都督为最高军事长官。明代以左为尊,所以左都督又在右都督之上。再往上再无武官职位。李植若是再立功,就是公、侯、伯、子、男,要封爵位了。

而太子太保则更加尊贵,封了太子太保,就位列“三公”了。

“三公”是中国历朝历代的最高官职,大明以太子太师、太子太傅、太子太保为三公:其中太子太师是教授太子读书的,太子太傅是教授太子武艺的,太子太保则是保卫太子安全的。当然到了明末,三公的职位成为虚衔,并不需要真正去指导、保护太子,而是变成给重臣的荣勋。

李植有了太子太保的荣衔,意味着李植已经是朝中重臣。以后即便是遇上总督、巡抚,也再没有哪个人敢让李植行跪礼了。在议论军事布置的时候,如果身为太子太保的李植参战,一些地位较低的巡抚不但不能指挥李植,更应该询问李植的意见,才能做最后决策。

有了太子太保的荣衔,李植已经是大明朝举足轻重的人物。

一连串的升赏让李植很欣喜,他塞了一百两银子给宣旨的太监,把那太监乐得眉开眼笑,“大都督好阔气”,“恭喜大都督高升”叫个不停。

得了天子的升赏,李植的大军士气更盛,便往青山口关口攻去。皇太极在青山口留了五百辅兵,但这些人哪里是李植的对手?一见到李植的大军攻来,这些鞑子立即做鸟兽散。他们早就备好了快马,李植兵马还没到,他们就一溜烟往北面逃去。

兵不血刃,李植就夺回了青山口。

三月七日,李植的大军开拨,雄赳赳开回范家庄。走了十日,大军到达了范家庄地界。范家庄的百姓早就张灯结彩,迎到了道路两侧,喜气洋洋地迎接凯旋而归的李植大军。

李植头戴乌纱帽,身穿蟒袍,腰佩玉带,骑着御赐的骏马“踏风”走在队伍的前列,十分地威风。有这样一套行头,李植所到之处,范家庄百姓的欢呼声此起彼伏。

“将军大人穿龙袍哩?”

“那不是龙袍,那叫蟒袍!”

范家庄有些识字的百姓们看到李植打出来的旗牌又变了,不再是“后军都督府都督同知”,变成了“后军都督府左都督”,“太子太保”,“特进荣禄大夫”,“天津总兵官”。他们把旗牌念给了左右不识字的百姓们听,把那些不识字的百姓们乐得兴高采烈,仿佛是自己升了官一样高兴,“大都督”,“大都督”叫个不停。

不光是范家庄的百姓们迎了出来,范家庄附近几十里的百姓全来了。这些百姓好多都有亲友在虎贲师当兵。此时看到大军安然无恙地归来,这些百姓十分高兴。尤其是一些年长的士兵父母,探着脑袋在一列列前进的士兵中搜索自己的孩子,直到看到自家儿子为止。一见到自家儿子活着凯旋,这些老父母都激动地哭了出来。

但是青山口之战也有伤亡,有四十多个士兵被鞑子的弓箭射中面部,创口较深重伤不治,中毒死去了,还有两个士兵被皇太极的大炮打死。这些死者的父母在队列里没寻到自己的孩子,急切切到军官那里询问。确认了孩子的死讯后,这些父母一个个嚎啕大哭。

李植看到这些老父母的悲痛情绪,当场宣布,以后范家庄士兵的阵亡抚恤金,由每月一两五钱升为每月二两,依旧供给三十年。

那些受益的老父母们听到这个消息,扑通扑通地跪在李植马前,嚎哭涕泣。那大悲大喜的情绪,令人唏嘘。

李植骑马行进范家庄,现百姓们早就在门口挂上了灯笼。范家庄百姓富庶,过年时候挂的灯笼是各个家庭的标配器物,此时家家都把这灯笼挂了出来,远远望去只看到道路两边的屋檐下面一片红。不仅如此,还有不少家庭在门窗上贴上了红剪纸,一副喜庆气氛。家家户户的百姓都走出来张望凯旋的大军。大军走过主街,到处都是一片叫好声。

走到了官厅门口,崔合已经站在那里,正探头探脑地等待着李植的队伍。

看到李植从马上跳下来,崔合哇一声就哭了出来,一头扑进了李植的怀里。

李植赶紧给崔合擦眼泪。

崔合一抽一抽地哭了好久,才从李植怀里站出来,问道:“你没受伤?”

李植看了看崔合,觉得她这两个月又瘦了一些,挥了挥手说道:“你看我好好的!”

崔合这才破涕为笑,说道:“你又升官了?”

李植笑道:“是呀,如今你夫君已经是太子太保,荣禄大夫,正一品后军都督府左都督了。”

崔合擦了一把眼泪,咬着嘴唇说道:“不公平!”

李植愣了愣,问道:“怎么不公平了?”

崔合气鼓鼓说道:“你去打仗这几个月,我饭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每天都担心你被人打死,我们欢儿就没有爹爹了。或是你被人打伤了,下半辈子就变成个残废了。我日里也担心,夜里也担心,这么辛苦,现在却只升你的官。你都正一品了,我还是二品诰命夫人。”

李植听到崔合的话,忍不住笑了出来。

崔合嗔道:“你笑什么?难道不是么?你打仗辛苦,我在家里也辛苦!我不该升官么?”

李植摸了摸下巴说道:“这倒是有些麻烦,天子倒是没有封诰命夫人。”

崔合急切说道:“天子没有封,你可以和天子讨啊。你把鞑子打跑了,你和天子讨天子肯定封给你啊!”

李植笑了笑,说道:“也罢,下次见到天子,我便和他讨个诰命夫人的封赏。”

崔合气鼓鼓站在那里,说道:“这还差不多!”

李植见崔合幼稚可笑,拿诰命夫人当儿戏,便拿手去捏崔合的脸蛋。崔合也不躲闪,任李植捏个不停。

第二百八十五章 与有荣焉

三月十一日,前线传来快报,多尔衮从黄崖口出了关。蹂躏京畿五个月的清兵算是离开了。

此次鞑子入关,攻破大明三十二州县,残杀百姓无数,掠走人口二十余万,大明的损失不可谓不重。但清兵被李植大败数场,也是伤亡惨重。历史上本该是清军大获全胜的入塞劫掠,因为李植的出现变成了两败俱伤的局面。

三月十二日,京师解严。

这一天,李植到了伤兵营,看望受伤未痊愈的伤兵。

伤兵营里,申余吉带着三十多个徒弟忙碌着,照顾尚未痊愈的伤员们,手脚不停。看到李植走进来,申余吉愣了愣,便要拜倒。李植赶紧上去扶起他,说道:“申郎中劳苦,何需大礼?”

申余吉站起来擦了擦汗,说道:“大人,来看望伤员么?”

李植点了点头,问道:“申郎中,我大军这次共有多少伤亡?”

申余吉说道:“这次出征牺牲战死的士兵有五十六人,受伤的有七百六十二名,轻伤的四百多人处理了伤口后渐渐都好了,但还有重伤三百三十七人。重伤员中有一百七十一人最终不治身亡,如今还有一百六十六名重伤员做了手术在恢复期,估计有一百零六人终身残疾,还有六十人有望痊愈。”

听到申余吉的话,李植点了点头。这次大军出征和以往不同,在京畿厮杀了小半年,部队颇有些伤亡。这些伤员在申余吉和弟子的照顾下,有不少人活了过来,但还是有两百多人牺牲了,还有一百余人可能要残疾。

这些牺牲或重伤不治的战士,都将授予一等英雄勋章,并每个月给予家人二两银子的抚恤金。

二两银子是不小的一笔月钱,足够一家三口人的开销了。即便伤亡士兵有一家妻小要养,有了抚恤金,家人也不会衣食无着了。

虎贲师的士兵在出征前都填写过遗嘱,说好如果自己牺牲了抚恤金给谁。大多数士兵都选择把抚恤金给妻儿子女,给父母或者贫困的兄弟姐妹,但也有一些士兵把抚恤金给恩人或者其他人。在这件事情上,李植充分尊重士兵的愿望。

让战死士兵死得光荣,虎贲师的其他士兵就会更加勇敢,这支部队就更有战斗力。

残疾失去劳动能力的士兵,也授予二等勇士勋章,另外每个月放二两银子伤残补贴,直至伤员老死为止。

有了李植优厚的抚恤政策,虎贲师的士兵们并不怎么害怕牺牲或者受伤。

李植走到一个重伤痊愈的士兵面前,问道:“身体怎么样?”

那个士兵挣扎着要从床上坐起来,被李植按住了:“没关系,躺着说话!”

那士兵这才躺了下去,哭丧着脸说道:“回将军大人的话,伤是快好了,但眼睛瞎了一只,脸上一大块伤疤,以后怕是没地方做事了!”

李植笑道:“怎么没地方做事?等你伤好后,我给你二等勇士勋章,你以后就是人人尊敬的英雄了。你伤好后到纺织工厂来织布,我给你月钱二两,三餐有肉的待遇。”

那个士兵听到这话,激动得眼泪就流了下来,便要爬下床给李植磕头。李植赶紧按住他,说道:“你不要激动,我不是照顾你!这是范家庄的标准,每个伤员都有的待遇。”

那个伤员泪流满面,连声说道:“将军大人恩德,我们一辈子忘不了。”

李植笑了笑,点了点头。

三月十三日,李植接到圣旨,要李植带领青山口大捷的有功人员入京受赏。

青山口大捷是李植带虎贲师独力打下来的,其他督抚都不在场,报功的时候洪承畴只能任李植随便报。除了参战的各级军官,李植还把留守范家庄的李兴,以及范家庄里各个条线的管理人员都报了上去,所以这次青山口大捷的升赏人员极多,有差不多四百人。

这么多人升赏,对大明来说也是大事,所以天子让李植的下属到京城去,在朝会上接受封赏。

不仅如此,鉴于这几个月李植在京畿连战数场立下浩荡大功,天子特许凯旋归来的太子太保李植骑马入宫门。

骑马入宫门,可是极为荣耀的恩典。

李植得了这道圣旨,便带着四百名军官离开范家庄,浩浩荡荡往京城行去。

到了京城,李植在兵部报了备。隔了两天,传来了让自己再过两天早上带众武官上朝的消息。

第三天一早,到了上朝的时候,李植刚走出院子门,就看到街上站满了看热闹的百姓。显然这几天大将军要骑马入宫门的消息已经传开了,百姓们都崇拜屡获大捷,擒斩几万鞑子级的李植,哪里愿意错过这个热闹?

院子外面人头涌动,热闹非凡。

人群中间,勇卫营监军太监卢九德带着十几个宦官站在那里等着。

李植上去拱手说道:“卢公公好!”

卢九德抱拳说道:“咱家又看到大将军了!这次咱家奉天子交待,来为骑马入宫门的左都督做引导,大将军若是准备妥当了,便告诉咱家一声?”

李植笑道:“我已经准备妥当了,这就走吧!”

卢九德点了点头,朝手下的宦官们吆喝了一声。那些宦官们便手持响鞭在道路上乱抽,吓开围观的百姓,清出了道路。

李植翻身上马,便听到围观的百姓喊出一片叫好声。

“大将军威武!”

“大将军好身手!”

“不愧是打残了鞑子的大将军!”

上个马都被百姓们叫好,李植笑了笑,暗道自己的上马的身手难道确实很威武么?

李植骑着踏风,带着麾下几百武官慢慢走在卢九德的身后,前面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不管男女老少,得到消息的百姓们都涌到了街上,来看骑马入宫门的大将军英姿。不少人上次虎贲师游街时候没挤进来没看到李植,此时看到李植这么年轻,这些百姓们更是高兴,喊个不停。

“大将军威武!”

“大将军英雄少年!我大明威武!”

“大将军成亲没有?!大将军!我可认识几家好人家的闺女!大将军!”

李植在京城的院子里没有聘厨子,每次李植来京城,都是从附近一家唤作摘星楼的酒家叫饭菜吃饭。此时李植骑马入宫门,摘星楼的老板与有荣焉。李植的队伍经过摘星楼的时候,摘星楼老板竟拉出了一个锣鼓队,抢到卢九德的宦官队伍前面,敲锣打鼓为李植开路。

卢九德暗道这倒是省得自己的手下抽鞭子了,便让那锣鼓队在前面行走。

队伍走了几十步,又有李植歇脚喝过茶的茶楼老板挤了进来,在队伍前面点燃了一串大炮竹。

那噼哩啪啦作响的炮仗炸得震天响,让整个场面更加热闹。

第二百八十六章 说书人与戏台

那围观的人群拥挤,每每要锣鼓队走到跟前了,人群才勉强让开,让整个队伍走得极慢。

往前走了半里路,看到前面一座茶楼里站满了人,都挤到马路上了,和看李植热闹的人挤在一起。一个说书人站在茶楼里一个台子上,站在一百多人中间,正手舞足蹈地说着什么故事。那些听故事的人不似一般的听众,情绪十分激动,时不时就挥舞着拳头叫好,义愤填膺。

李植好奇地问走在旁边的卢九德:“卢公公,这听故事的人怎么这么多?这说的是什么故事?”

卢九德哈哈一笑,说道:“这个月京城中的说书人只说一个故事,便是大将军在畿辅大杀八方,杀鞑子的故事。说的不是范家庄大战,就是青山口大捷,又或者高阳大捷,没有别的了。”

李植笑了笑,没想到自己的战斗已经成为说书人的素材了,也不知道这些说书人知道不知道战斗的经过,说得靠谱不靠谱?

往前走了十几步,快要经过那茶楼时候,那些听故事的人现大将军来了,弃了说书人挤到了茶楼门口。看到李植骑着高头大马要往皇城去,那些听故事的人挤到街边大声喊道:

“大将军威武!”

“大将军杀鞑子辛苦了!”

“大将军杀奴杀得好威风!”

李植笑了笑,朝那些人拱手一礼,便又听到一片轰然叫好声。

又走了半里路,李植看到前面有一座颇大的夫子庙,庙外面有一个戏台,上面有十几个人在唱戏。其中四个人拿着黑色烧火棍充为火铳,口中啪啪叫唤。那四个人每叫唤一阵,对面鞑子打扮的十几个人就倒下一些。四个火铳兵的身旁站着一个身穿金色盔甲的大将,在火铳兵的旁边昂挺立,颇为威风。

戏台外面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一听到火铳兵的啪啪叫声就挥舞着拳头大声叫好,仿佛恨不得上台去手刃台上的鞑子。

李植暗道这一出戏自己倒是没看过,是新排的戏曲吧?李植在问卢九德:“卢公公,这唱得又是什么戏?还有火铳兵?”

卢九德袖子一甩,笑道:“哎呀大将军,你不知道么?这唱的正是范家庄大捷,演的是大将军你在范家庄大破三万清军的戏啊!这戏上个月刚排出来,爱看的人最多,戏台前是场场爆满。”

李植愣了愣,却没想到自己的战斗不但成为说书人的素材,更已经被编入戏中了。他又抬头往那戏台上看去,看到一个身穿黄衣饰演天子的人带着一个宦官打扮的戏子从后台走了出来,给身穿金色盔甲的自己升官封赏。看到这一幕,那些看戏的人更加激动,叫好声更响。

那些人专注着看戏,竟没注意到李植正走过。敲锣打鼓的锣鼓队正要穿过那看戏的人群,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大将军来了!”

看戏的人顿时齐齐转过头来,盯住了骑马行过来的李植。

那些人看了李植一会,叫唤起来:

“大将军来了!”

“大将军威武!”

“大将军是大英雄。”

最后也不知道是哪个带了头,那些看戏的戏迷全部弯下了腰,朝李植一揖及地,拜倒在道路两边。就连戏台上的戏角,也停止了演戏,一个个朝李植深深行礼作揖。

李植朝这些行礼的百姓拱手回礼,穿街而过。

走了一个时辰,李植带着几百手下好不容易走到承天门前。那里看热闹的百姓更多。过了千步廊,承天门就算是皇城宫门了,不允许百姓进入。千步廊里外挤满了人,大家都要看李植骑马入宫门的样子。

到了皇城外面,锣鼓队也不敢再喧闹,停了敲打。卢九德率领宦官在前面带路,带着骑马的李植和步行的范家庄诸武官往承天门里走去。

李植在前呼后拥之中,骑马越过外金水桥,进入了承天门中。

百姓们看到这一幕,纷纷叫起好来。一时欢声雷动,那叫好声隔了好远都能听到。

这年头明军懦弱,不能保护百姓。鞑子肆虐京畿,只有李植的兵马能够打鞑子保护百姓,百姓对李植是打心底里爱戴。若不是李植,不知道还要有多少万的百姓要被鞑子杀了,多少万的百姓要被鞑子掠去做奴隶。天子给予李植尊荣待遇,百姓们十分拥护。

李植骑着大马,在皇城上侍卫亲军的注视下,率领几百军官穿过承天门,午门,身后百姓的欢呼声渐渐远去。

李植一路往前,停在了午门后面的内金水桥前。

皇极殿前面的广场上已经站了两排宦官,对面而立,中间留了一条道路,似乎是在欢迎李植。

李植的手下军官看见那气势恢宏的皇极殿,宽广辽阔的殿前广场,看到两排宦官组成的皇家气度,都有些紧张起来,一个个激动得脸上红。

卢九德笑道:“咱家就带到这里了,请大将军入皇极殿参加朝会吧!”

李植已经是第三次来这里了,轻车熟路。他在内金水桥前下了马,带领手下的军官从两排宦官中间走过去。一路穿过广场走到了皇极殿前的丹陛前,看到了已经等在大殿里的天子和文武百官。

李植率领李兴等四品以上官员步入皇极殿,伏地大喊:“臣李植率范家庄诸将见过圣上!”

看到李植进来,殿内的百官都微微转身瞥了李植一眼。这个李植这么年轻就官封太子太保,还骑马入宫门,实在是平步青云尊荣至极,令人嫉妒。不过也没办法,这李植太能打,一万人追着鞑子打,竟把鞑子堵在青山口无法出关。

前线的斥候这些天终于搞清楚状况了,是李植把鞑子堵在青山口无法出关,所以奴酋皇太极才来青山口救多尔衮的。这个李植,可以说是差点把鞑子逼死了。

朱由检满意地看了看李植,喊道:“爱卿平身!”

李植率领身后几个军官站起来,朱由检抚须笑道:“平台一别,李卿又立新功。青山口一战,大涨我大明气势,实在是畅快!”

李植拱手说道:“青山口大捷,虽是末将所得,实赖圣上天威。若没有天子运筹帷幄,妥善布置,必没有此捷!”

听了李植的话,朱由检愣了愣,然后就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十分高兴。

青山口再传大捷,整个大明的文武百官都深受振奋。李植把运筹帷幄之功归给天子,也要为天子涨不少权威!此时站在两侧的百官见这气氛,齐齐举着牙牌唱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由检微笑着看着祝贺自己的百官,挥了挥手。

他又对李植说道:“李植,你功劳很大。朕还要赏!朕进尔为右柱国,追赠尔父李成为正一品荣禄大夫,左军都督府左都督!封尔母亲郑氏为一品诰命太夫人,封尔正妻崔氏为一品诰命夫人。荫尔一子为锦衣卫千户。”

这次天子的封赏,都是荣勋之类的赏赐。

听到诰命夫人的封赏,李植暗道这下好了,崔合的诰命夫人到手,不需要再和天子讨要了。

第二百八十七章 字据

听到天子的封赏,李植跪在地上,大声喊道:“皇恩浩荡,臣感激不尽!”

朱由检笑道:“爱卿平身!”

朱由检又看了看李植身后的武官们,说道:“李植的下属,也有升赏。”

朱由检一挥手,一个太监站了出来,拿出一份圣旨宣读:“天津左卫卫指挥使,范家庄守备李兴,此番立下杀奴大功,升为都指挥同知,实授范家庄游击。李兴前任的范家庄守备一职,撤销。”

朱由检知道范家庄是李植的老家,知道李植是要守住这里面的产业的,所以在范家庄设了个游击的职位给李兴担任,并同时把李兴此前担任的范家庄守备一职撤掉了。

李植在范家庄赚的银子都用来养兵,都用来帮朱由检守天下了,朱由检乐见李植守住范家庄。

李植听到天子的任命,十分欣喜。

李兴跪了下去,接旨谢恩。

那太监又念道:“天津左卫卫指挥佥事郑开成,杀奴有功,升为正三品卫指挥使,仍带李植家丁。”

郑开成伏地磕头,叩谢皇恩。

这次青山口大捷有功人员四百多,那封赏的名单十分的长,那太监读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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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范家庄,李植还没有去天津总兵府上任,就迎来了一波客人。天津巡抚查登备带着天津各路兵备,赴范家庄官厅拜访了李植如今李植已经贵为太子太保,查登备不等李植来拜访自己,就主动来拜访李植了。

一大堆人带着礼单,浩浩荡荡坐在范家庄官厅的大堂内。

李植让这些人等了一会,才姗姗来迟。步入大堂后,李植笑道:“诸位来得这么整齐,是有大事啊!”

诸官没有回答李植这句话,而是一一上前,把礼单递给了李植。李植收下了那些礼单,见这些兵备出手都颇为大方,尤其是巡抚查登备,竟然给李植送了二百两银子的礼物。要知道这可是巡抚,说起来是李植这个总兵的上级。

李植把礼单放在桌子上,笑着看着这些文官们,等他们说话。

查登备咳嗽了一声,打开了话匣子,说道:“总兵任天津西路参将时候,在天津西路收了商税。”

李植笑了笑,知道这些文官的来意了,他们是来集体质询李植是否收商税的。

明末的官僚亲属,文人士绅广泛经商,可以说是官商一体。李植在天津西路收了商税,算是从官僚士绅的口袋里抠银子出来。所以李植在天津西路收取商税时候引起了巨大的反弹,整个大明的官场都震动了,清流士绅们纷纷把李植视为敌寇。

李植费尽力气收了几万两商税,还要上缴给天子不少,结果得罪了那么多人。而李植如今有了“盘剥商贾”的名声,到了天津总兵任上立即就引起了天津文官们的警觉,这些文官们集体到范家庄来找李植,要乘李植没有难之前先让李植说清楚,到底会不会在整个天津收商税。

如果李植说一句“要收”,估计这些文官士绅们立即就会集体出手,用各种手段攻击李植了。李植这个总兵还没有上任,对天津各地的情况不了解,手上也没有天津诸文官的把柄。说起来,总兵的职权是管理自己的几千营兵,节制各路兵马,并没有管理民事的职权,更没有操办税收的职责。李植如果为了收商税和这些文官厮杀起来,李植纯粹是违法的。

李植笑了笑,把手上的礼单一一还给各位文官,说道:“各位的大礼,李植不敢收纳,还是还给各位吧!”

一众文官你看我,我看你,一个个把脸黑了下来。查登备冷哼了一声,说道:“这么说总兵还是要在天津收商税?”

李植笑道:“不收,谁说我要在天津收商税!”

听到李植的话,文官们面面相觑,一下子竟反应不过来。这个盘剥商贾的李植,一下子变性了?

其实对于天津的事情,李植心里自有一张计划书,要一步步慢慢来,倒也不想一上来就以总兵身份对抗整个天津的官僚系统。如果和这些抱团的文官对抗的话,李植在天津的根基就会十分脆弱,那李植一刻也不敢离开天津。

商税,李植迟早是要收的,但不是现在立即就收。要一步步来,先在天津把根基站稳,把情况摸清楚,把这些官僚的把柄都抓住了,然后再和这些官僚集团开战。

那些文官对视了几眼,有些得意。众人抱团,气势汹汹而来,还是吓住了李植,让他不敢收取商税了。

不过这个李植素来狡猾,撒过的谎多了去了。现在他还没到天津总兵府上任,根基未稳。口说无凭,过一段时间他站稳脚跟了又开征商税怎么办?

众官坐在大堂上,交头接耳地嘟囔了起来。

李植只当作没看见这些官员的小动作,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清洌的龙井,哈了一口气。

众官最后形成了统一意见,和查登备汇报了。查登备侧着耳朵听了下属的话,点了点头。

等那个汇报的兵备离开,查登备咳嗽了一声,说道:“左都督大人,我等都是堂堂正正的朝廷命官,本不该提非份要求,然而是否收取商税一事实在事关重大,我们不能不上心。既然总兵说不收商税,可否白纸黑字写下来。”

听到这话,李植把脸上神色一变,便要作了。

他啪一声用力把手敲在茶几上,大声喝道:“白纸黑字写下来?你们当本官是随你们摆弄的市井小民么?”

“收不收商税,自有朝廷的决策,不是我等官员可以决定的。让本官写这样一个字据,岂不是让本官冒犯皇权?”

李植又啪一声敲在茶几上,大声喝道:“查登备,你居心何在?”

查登备被李植一拍桌子,吓得脸色惨白,差点就跪在地上了。

李植说的话是什么道理查登备没听明白,但李植怒了,这件事后果很严重,查登备明白。

李植是什么人?太子太保!骑马入宫门!那是一般的总兵能比的么?青山口大捷之前,他一句话就击败了杨嗣昌。如今他在青山口又获大捷,天子对他是十二分的信任。天子为了帮李植守住范家庄的产业,专门在范家庄设守备给李植的弟弟李兴担任。等李兴升官了,又把守备官职撤了弄一个游击官职给李兴。

查登备相信,只要李植一封奏章,天子就会把自己这个巡抚撤了。

如果说天津的文官抱团起来还能给李植形成一点压力的话,查登备一个人是无论如何对抗不了李植的。

查登备脸色白,陪笑着说道:“大将军息怒,息怒!”

“这字据,不写也罢!不写也罢!”

第二百八十八章 福建海禁

查登备走了以后,李植叫来韩金信,让韩金信开始调查这些官僚,尽量抓住他们的把柄。李植让韩金信多花些银子无所谓,一定要搜集到这些官员枉法的证据。到时候有了证据,看这些官僚怎么和李植斗。

李植布置妥当,便带着人马到天津总兵府去上任了。李植先带着郑晖和二十多个吏员去总兵府,处理交接事宜。

总兵府在天津城城西,是一座陈旧的衙门,但占地颇大。明人做官有不修衙门的传统,那总兵府也不知道多少年没修理了,状态不佳。大门是一个门楼,有三间房宽,中间开着一个大门,上面挂着天津总兵府的匾额。进门去是一个花岗石照壁,照壁上雕着飞云流水,只是有些残破。绕过照壁,便是大厅。那大厅五间九架,正是一、二品官员官厅的规格。大厅的屋脊上用瓦兽,梁栋斗拱檐椽装饰,青碧绘饰,虽然旧了,看上去依旧有些气势。

整个总兵府有四进院子,前面的两进是办公区域,后面的第三进、第四进是总兵家人居住的地方。

李植到了总兵府,便开始做交接。上一任总兵骆振定被李植干掉,被革职拿办后,天津总兵一职就一直空悬,李植的交接工作没有上家,交接单据上只有李植一个续任者盖印。郑晖带着几十个吏员忙了两天,才把各项事宜全部交接完毕,李植才算是正式接过了天津总兵的职位,上任了。

让人把总兵府打扫了一番,李植把崔合和母亲郑氏接到总兵府来。

崔合在范家庄住惯了新官厅,一见到总兵府那残破的建筑,就“呀”了一声,说道:“这总兵府怎么这么破的?我们以后都要住在这么破的房子里啦?”

她一瘪嘴,把李植看得心里一咯噔,生怕她突然就哭出来。这要是一哭,不知道又要哄多久。

不过崔合此时心情不错,倒是没有哭出来,而是转口轻松地说道:“不过如今我是正一品诰命夫人了,是要懂得事理,便是破房子也要住下了!”

崔合得到一品诰命夫人的册封后,十分高兴,一直得意到现在。如今她在兴头上,啥事都好商量,不会随意哭泣。

李植舒了口气,说道:“这宅子确实旧,估计要多养几只猫防鼠。”

崔合点了点头,抱着儿子走进了总兵府。

李植上任后,来总兵府拜访李植的天津各路官员,络绎不绝。

如今李植贵为太子太保,又深得天子信任,势大权雄。天津各路官员不管是哪一派的,都不敢得罪李植,纷纷带上礼物来拜访。即便是视李植为奸臣的清流,场面上的交际工作也不敢不做。不光是天津副将,各路分守参将,各营游击,各地守备,就连和李植没什么关系的天津各州县知州、知县也都提着礼物来拜访,生怕李植觉得他们轻慢。

受天津县管辖军事的河间府知府带着几十两的礼物上门,硬是在李植的二堂里坐了一个时辰,东拉西扯。这些接待工作,把李植忙得头晕眼花。

好不容易接待完了访客,李植才闲下来,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李植找到查登备的侄子查云克,和他商量造船的事情。

李植现在身为天津总兵,身上也有海防责任,自然是可以扬帆出海了。明末正是大航海时代,最赚钱的就是海洋贸易。且不说西方各国都是在这个时代称霸海洋开拓新大6,打下世界霸权的基础,就是在东方也有郑芝龙、郑成功之类的海上霸主,富可敌国。在这样的时代,李植当然不能孤守于天津一隅,放弃辽阔的大海。

当然,作为一个穿越者,李植不可能还使用这个时代陈旧的风帆商船出海。依靠风帆的话,只能依赖季风航行,一年也只能往返一次,效率十分低下。特别是在东亚做贸易,从大明到日本,到南洋一两个月就到了,一两个月就回来了,剩下的时间都在岸上等季风。

如果船只不依赖季风,一年可以跑五、六趟,甚至更多,这效率就是风帆商船的数倍。

能够不依赖季风的船,当然就是轮船。李植准备造几艘蒸汽机驱动的明轮船出海做贸易。蒸汽机李植研究过,作为一个需要了解各行各业知识的工业设计师,李植当然研究过早期的蒸汽机,看过不少论文。如今李植有镗床有轴承,有制作步枪枪管的铁匠,打造蒸汽机出来难度不大。

不过李植先要把造船事宜操作好,否则造出蒸汽机没有船,不知道又要等多久。

查云克和李植有生意往来,和李植的关系倒是比他叔叔好。李植派人去叫他,他立即赶到了总兵府。

进了总兵府,查云克拜倒在地,喊道:“查云克见过左都督大人!”

李植扶起查云克,笑着问道:“今年生意如何?”

查云克爬起来拍了拍衣服,说道:“两艘船上个月时候已经乘东北风往倭国去了,估计三个月后就会返航。船上多是生丝之类的货物,销路是老关系了,还行,就是价格有些卖不上价钱。”

李植好奇问道:“怎么卖不上价钱?”

查云克嘘了一口气,忿忿说道:“天子为了收税,去年正月开了福建的海禁。结果福建一下子多了几十条船跑东洋贸易,运往倭国的生丝过了倭国的需求,价格一路走低,我的生丝反而卖不上价钱了。”

说来讽刺,查云克一个海贸商人,却对崇祯开放海禁愤愤不平。

不过也好理解:查云克作为一个依仗权势的走私商人,做买卖靠的是权力上的垄断。天子为了收关税开海禁,就让查云克背后的权力不值钱了。没有了权力的垄断,他做买卖就赚不到额的利润了。

李植看见查云克的样子,当真是觉得好笑。

李植咳嗽了一声,改变话题,说道:“查公子,我要造两艘大船,倒是要找你介绍造船匠人!”

第二百八十九章 肋骨

听到李植的话,查云克琢磨了一阵,没有说话。

李植也要跑海。

作为一个商人,查云克是不希望出现一个竞争者和自己竞争买的。多一个竞争者,生丝在天津的进价就会更高,在倭国的价就会更低,查云克的利润就会降低。

但查云克不仅是一个商人,更是一个官商。官商最重要的就是人脉。李植权势极盛,帮助李植出海可以赚取李植一个人情,以后有说不尽的好处。比如说,查登备和李植的关系似乎不太好,自己帮李植一个忙,以后关键时候说不定可以用上。

查云克权衡再三,最后还是说道:“太保大人,这些造船匠做的是非法私造船舶的事情,一般人是打听不到他们的。一般人若是要和我打听造船匠,我也是决计不会说的。但是太保大人既然开口了,我这个忙是一定要帮的。”

李植笑道:“查公子是个有趣的人!”

查云克说道:“我明日就带造船的匠头来见太保大人,太保大人便在府中等我。”

李植拱手说道:“那李植就在家中等查公子了。”

第二天一早,查云克带着三个粗头巾包头的匠人进了总兵府。

“这个领头的便是王家湾的造船匠头王老大。”

李植打量了那个领头的匠人一番,见他低矮身材,皮肤黝黑一手的老茧,看上去像是个渔夫。

李植问道:“你会造什么船?”

那王老大似乎也见过不少大官,看见李植这太子太保,正一左都督倒也不畏缩,只是坦然说道:“太保大人,小的会造大沽本地的尖头船。这船比福船头尖,比广船身扁,特别适合在北方的海上跑。一般的尖头船用料两千料。船长能有十丈,水面上三层甲板,船室分为十来个水密舱,能跑东洋。若是胆大,跑南洋也能跑,只要不遇上飓风就没事。”

明代一尺和后代一尺类似,三尺一米,十丈是三十米。李植琢磨了一会,觉得这王大头说的船大概有两百多吨的排水量。

查云克解释道:“大人,这王老大说的两千料是民料,和官料又有不同!”

李植问道:“造这样一艘船要多少银子?”

王老大说道:“那要看大人想造怎样的船了!造船的这些木料,有好有坏,还需要阴干,阴干的年份不同价格又不一样。若是大人要造好船,要修修补补能用上六、七年的船,便需要四千两银子,需要杉木六百零二根、杂木两百九十八根、株木四十根、榆木舵杆四根、栗木四根、橹坯七十六支。若是差一些的,只用两三年的劣船,所用的木材大不一样,接合处也不用兴榔竹浸蛇皮内膏,用铁钉钉上便可,造价两千两便够了!”

一艘两百多吨的好船要四千两银子,倒是不便宜。

李植说道:“我若是要造更大的船呢?比如造四千料的大船。”

那匠头看了看李植,说道:“那我也能造,只是需要的人工又多了,若是要造能用六、七年的四千料大船,大概要一万两银子。”

“造两艘四千料的大船,若是要快些,要几个月?”

“小的把附近相熟的工匠全找来,五个月能造好。”

李植点了点头,说道:“你知道船肋骨吗?”

那个匠头愣了愣,想了想说道:“小的不知道。”

李植说道:“我要在船上装大炮,必须在龙骨两边铺设木肋骨做支撑才行。你不懂不怕,我可以教你。”

明代的海船普遍采用水密舱结构,这种船舶结构技术上十分前,能让船舶在局部破损的情况下整体依旧能够航行。水密舱的舱板还能为船只横向支撑。不过这种支撑比较有限,承受不住重炮的后坐力。六磅炮的后坐力水密舱是能支撑的,但如果想在船上装十八磅重炮,就必须铺设船肋骨。

十八世纪以后横行几大洋的西式帆船,全是采用肋骨构架。李植以前了解过木质帆船船肋骨的结构,此时刚好派上用场。有李植的知识加上这些老船匠的经验,相信一定能把船肋骨造出来。

那船头没想到这总兵大人还懂造船的技术,在那里半信半疑。

查云克却知道李植是个巧匠,知道李植明了不知道多少新物事,他相信李植说的船肋骨一定是有用的新物事,冲王老大说道:“王老大你运气来了,帮大都督造船还能学新本事,这一趟赚大了!”

王老大这才挠了挠头,说道:“我真不知道什么是船肋骨,要大都督指教了。”

李植点了点头,说道:“两艘四千料的大船要二万两银子?能便宜些么?”

王老大坦然说道:“大人,我们赚的全是手艺钱,材料上用的足足的。有多少银子就买多少材料造多大的船。若是大人少给些银子,我们就只能少买些材料做小些的船了,又或者买次些的材料,船就不能用那么多年。大人给多少银子都可以,但最后做出来的船就有不同了。”

查云克也说道:“大人放心,这些船匠都是本分匠人,只是赚一份手艺钱,不会贪墨大人的银子。我的船也是他造的,而且这些年每年都在他这里修理船只,花的银子都是物有所值。”

李植想了想,点头说道:“好,我相信你,我先给一万两给你采买木材,不过我要派一个人去和你一起去采购,登记做账。木材到了之后,我再教你做肋骨。另外我还要造两个明轮,到时候我一起教你们。”

王老大说道:“行!大人放心,你下的本钱这么足,我一定进最好的材料,保证大人的船能用七、八年!”

李植笑了笑,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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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万两的造船成本不是小数字,李植要派一个人监督船工的用费,便把郑开成的弟弟郑开达派去监督王老大的采买。韩金信值得信任,李植相信没人盯着韩金信,这个前锦衣卫百户也不会乱花钱。郑开达这个密卫副使,便先去做造船督办了。

布置好造船的事情,李植就静下心来,开始研究蒸汽机了。

第二百九十章 油浸麻布

李植回到范家庄,在大炮作坊里找了个独立的院子,作为蒸汽机的研究场所。

蒸汽机的原理非常简单,无非是利用水加热变成蒸气时候的膨胀压力推动活塞运动,然后又利用蒸气冷却成水时候产生的真空吸动活塞运动,这两种运动结合在一起,就带动了活塞不断上下推动,进而对外传输动力。

在后世的历史上,实用的蒸汽机是在十八世纪早期出现的,距离此时的崇祯十二年也就几十年。其中比较有名的便如纽卡门蒸汽机。这种蒸汽机原理十分简单,就是用蒸气的力量推动活塞后,往气缸中喷入冷水冷却蒸气,让产生的真空再把活塞吸回来。反复这两部运动,变可以往外传动。

在历史上,这种结构简单的蒸汽机一度生产了几千台,广泛应用于英国的煤炭矿井,用于从矿井中抽水。这种蒸汽机的使用,帮助英国成为十八世纪初欧洲最大的煤炭产地。

李植没有实际做过蒸汽机,决定从最简单的纽卡门蒸汽机做起,先易后难。先把纽卡门蒸汽机做出来,再升级改造它。

不过要做蒸汽机,李植先要做的是简单的车床。没有车床就没法精加工钢铁物件。李植此前已经做出了镗床,车床的结构也类似了,只不过一个是旋转镗刀,一个是旋转要加工的物件,但同样的地方是都是旋转一个东西去磨另一个东西,结构是类似的。

李植指导铁匠,花了五天的时间做了一个简易车床,用自己炼出来的坩埚钢做车刀。最后做出来的车床只能说是原始车床但已经足够李植使用了。

车床生产出来后,就可以用来车制活塞了。李植先要做一个直径三十厘米的汽缸,先用生铁铸成,然后用镗床精加工成型。在镗床里面,要放置一个同样直径三十厘米的活塞。李植让铁匠用生铁铸造成型,然后车床精加工。

经过反复的比对,加工,再比对,再加工,最后李植得到了两个严丝合缝的汽缸和活塞。李植把底盘打开的汽缸放在烧开的水上面,现这个活塞完全不漏气。想来即便是较高压的水蒸气压进来,漏气的度也会很慢。

李植在活塞上做了一个推杆,由上下运动的活塞推动。

然后是冷却装置,李植在活塞旁边固定了一个冷水桶,冷水桶连着汽缸底部,连接处有一个阀门。在推杆的最外端做一个机关控制阀门,如果推杆被水蒸气顶到最上面去了,机关就被打开,冷水就喷入汽缸中冷却蒸气。水蒸气一冷却,活塞就带动推杆往下运动,运动到最底下时候触动机关关闭冷水的闸门,如此反复。

然后就是做锅炉。这个锅炉必须足够大,能够产生足够的蒸气推动。锅炉做好后和汽缸连在一起,整个纽卡门式蒸汽机就算做好了。

李植花了五天做好了各个部件,把部件拧在一起,开始试验做的是否成功。

锅炉一烧热,李植现整个蒸汽机到处都漏气。精加工的活塞和汽缸之间倒是没怎么漏气,但那些管道的连接处是用螺纹拧在一起的,缝隙较大,此时到处都往外喷水汽。

不过即便是到处漏气,蒸汽机还是成功了,这是因为锅炉中烧出水蒸气的度高于管道中漏气的度。水汽推动活塞做功,不停地上下运动。因为各个管道处漏气,汽缸内的气压也刚好得到控制,那推杆上下运动的度还比较稳定,七、次。

这一台纽卡门式蒸汽机,算是做出来了。

不过纽卡门式蒸汽机的效率十分低下,烧很多木柴才能产生有限的推力。这是因为冷却汽缸中水汽的同时还冷却了汽缸的缸体,然后过一会热蒸汽进来时候又加热了汽缸缸体,一来一回浪费了大量的热量。这样低效的蒸汽机显然不能满足李植的需求,李植要把这台纽卡门蒸汽机逐渐改造成瓦特蒸汽机。

瓦特对纽卡门蒸汽机最大的改善,就是冷凝器。有了冷凝器,汽缸缸体就不会被重复加热和冷却。

冷凝器其实就是一个大铁罐子,连接汽缸,里面有冷水。冷凝器的开关由机关控制,活塞被顶到最上面时候,开关打开,蒸气进入冷凝器中冷却成水。活塞落下落到底端时候,开关关上,蒸气无处可逃在汽缸中聚集,把活塞又往上推。

但是在做冷凝器的时候,李植现这冷凝器相对喷水冷却的办法需要更高的气压,到处漏气的管道中聚集不了这么高的气压,必须想办法堵住漏气的地方。

但是这年头没有耐高温的橡胶,李植想来想去,也没想到能用什么堵住漏气的管道。李植没办法,只能把市面上买得到的比较软的材料一一拿来试验。但各种纺织品都试了一遍,效果都不好。那看上去很滑很软的丝绸被高温蒸气一烧,都变得焦黑结块了。比较耐高温的材料是麻布,但麻布孔径较大,也没法堵住漏出的蒸气。

试验了好几天,李植还是没找到能堵住漏气的材料,李植有些被难住了。这瓦特式蒸汽机的原理是简单,但细节做起来还是很复杂的,即便一个细节没做好,也没法驱动整台蒸汽机运转起来。

说起来铜或者铅比较软,也经得住几百度的高温,难道要用铜和铅做管道接合处?这做起来倒是十分麻烦。

被李植调来做蒸汽机的一个年轻铁匠这些天看李植变戏法似的做出纽卡门式蒸汽机,对李植十分崇拜。此时他看到李植遇到难题,插了一句说道:“将军大人,若是把麻布浸在油里浸一天,麻布里面的孔径就会被油脂堵住,可能有用。”

李植愣了愣,倒是没想到还有这个办法。

他拍了拍年轻铁匠的脑袋,便按照这个铁匠的办法去操作。将油浸过的细麻布包裹在螺纹接口上再拧紧接口,重启蒸汽机。

这下子,李植现管道上不漏气了。

李植对那个年轻铁匠说道:“建议不错,赏你十两银子!”

那个年轻铁匠说一句话就赚了十两银子,大喜过望,笑得嘴巴几乎都咧到后脑勺去了。8

第二百九十一章 五头牛

解决了密封问题后,蒸汽机的后续改良就容易了,李植成功做出了冷凝器。

冷凝器做出来后,那推杆上的力气明显大了不少。节约了浪费的热量,效果立竿见影。

接着便是做双向进气的汽缸,在活塞两侧的气缸上都开进气孔。当活塞左侧注入热蒸气做功时候,活塞另一侧就关闭进气孔连上冷凝器,从而产生负压吸活塞。活塞两边的气体一起用力,往一个方向推、吸活塞,提高输出的力量。

有了浸油麻布做启,李植这次使用了浸油的麻绳给推杆和汽缸之间的连接部做密封,现效果不错。麻绳浸了油后十分紧密,又有相当的弹性,因为油脂的关系摩擦力又小。在推杆上面绑上六层麻绳后,水蒸气就挤不出去了。

李植是在工匠的提醒下妙手偶得,想出了麻绳浸油的妙用。然而在李植穿越前的后世,实际上一直到十九世纪,英国还有许多蒸汽机是用浸油麻绳做密封的。英国的博物馆中在后世还保存着实物。

李植在两个进气孔上做了一个挡板。每次滑动挡板,两个进气孔便交替被打开和关闭,交替和锅炉联通。这个挡板由滑杆顶端连接的一个偏心环控制,随着滑杆的上下不断自动切换。

李植每天早上骑马到范家庄,晚上骑马赶回天津,在两地劳碌,又花了二十多天,解决了一系列小问题后,成功做出来了一台瓦特式蒸汽机。蒸汽机力气不小,起码有五头牛的力气。

看到李植做出了瓦特式蒸汽机,参加蒸汽机试制的铁匠们围着蒸汽机看个不停,啧啧称奇。

钢铁和火焰结合在一起,变成了可以动的东西,力气还这么大。匠人们虽然参加了试制,但他们都只参与了其中一部分的制造,此时依旧有很多地方没弄明白,对大都督李植的技术惊为天人。

“大都督,这力气比几头牛还大啊!”

“大都督太神了,这机器好多地方可以用啊!”

“大都督一定是鲁班转世!”

李植笑了笑,又对工匠们强调了一遍保密条例。

李植准备再依葫芦画瓢,做两个大些的蒸汽机,这样就可以装上船,成为船舶明轮的动力源。

有蒸汽机的船是轮船,无论什么季风时候都可以出海。用四季都可以出海的轮船做海洋贸易,李植仿佛已经看到大把的银子向自己挥手了。

不过李植的两艘大船还在制造,还要三个多月才能建好。

李植这些天抽空去王家湾看了看,教那些船匠搭建肋骨。那些船匠都是老把式了,一点就通,在龙骨两侧造起了密集的肋骨。除了铺设肋骨,李植还让船匠们在第二层甲板的侧舷开二十个炮口,作为大炮的射击口。

等三个月后尖头船造好,蒸汽机就可以上船了。

不过蒸气机能做的不止是船舶动机,还能为许多工业提供动力。

这一次在京畿和鞑子对战的过程中,李植深刻意识到了自己部队缺乏盔甲。没有盔甲保护,士兵在敌人的弓箭面前极其脆弱,即便是被抛射的弓箭射中也可能受重伤。

虽然缴获了大量的清军绵甲和锁子甲,但随着李植部队的扩充,这些缴获的盔甲可能会不够用。而且缴获的大多是绵甲,夏天穿绵甲实在太热,有中暑的危险。李植准备自己制造新式盔甲,用优质的坩埚钢作为原材料,用蒸汽机带动锻锤锻造钢质胸甲、头盔和肩甲。

有钢质的胸甲、肩甲和头盔,鞑子的弓箭在几十步外对李植的士兵就基本没有杀伤力了。弓箭的破甲能力是极其有限的,在优质钢材锻造的盔甲面前尤其无力。

用蒸汽机带动的锻锤也十分简单,就是一个由长木柄杠杆支撑的大锤子,上下运动。蒸汽机在长木柄一端不断压下长木柄,杠杆就把大铁锤举了起来,然后一下一下地砸在锻件上。比起人力锻锤,由蒸汽机驱动的铁锤力气就大多了。

这样的锻锤,能让锻造铁匠的工作效率提高几十倍。

几个新招募的铁匠还不习惯李植的明创造,当他们看见那几百斤的大铁锤被蒸汽机一次次举起,重重地砸在铁砧上,惊得瞠目结舌。

“这是仙人法术么?”

“大都督,这是什么机器,这也太厉害了点吧?”

李植笑了笑,说道:“这叫蒸汽机,是我范家庄的秘密,你们不能把这机器的事情说出去。泄密者,掉脑袋。”

其实这蒸汽机也不怕泄密,除了李植自己,其他的工匠就算把蒸气机拆了估计也弄不明白其中原理,更别提复制造出来了。而且大明朝如今兵荒马乱,有兴趣偷李植蒸汽机技术的人恐怕基本没有。

不过李植习惯了给自己的技术保密,下意识地给几个锻造工匠强调了保密条例。

听到李植“掉脑袋”三个字,几个工匠脸色一白。大都督是什么人?杀几个工匠还不跟杀鸡似的。工匠们下决心坚决不和别人说这蒸汽机的事情,打死都不能说。

李植看了看几个工匠,问道:“有了这蒸汽机,你们多少天能锻造出一套盔甲?”

几个工匠看着锻锤,琢磨了一阵,议论起来。

最后领头的一个工匠说道:“这么大的大铁锤砸下来,什么钢都好锻,怕是一天就能锻出一套盔甲。”

一天一套盔甲,这效率倒是挺高,李植点了点头。

李植新招募了三十个铁匠做盔甲,估计这三十个铁匠在蒸汽机锻锤的帮助下,一年能打造一万多套盔甲头盔。李植又招募十五个杂役管理蒸汽机,给蒸汽机添木柴、加水。

当然,李植的蒸汽机刚刚研制成功,现在手头上只有一台试验机型。接下来的几个月内,李植的蒸汽机团队就要增加人手,加班加点生产瓦特式蒸汽机了。李植把这种力气和五匹牛差不多的蒸汽机称为一号中型蒸汽机,准备生产四十台。其中三十台准备给盔甲作坊,还有十台备用。

这么多蒸汽机只能一台一台地生产,全做好起码需要半年的时间。

第二百九十二章 格杀勿论

五月初六日,处理造海船和蒸汽机的事情之余,李植召集了天津的副将、各路分守参将、各营游击和各地守备,作为上级和这些武官们见面。

李植现在是正一品左都督,太子太保,天子面前的红人。就连巡抚都怕得罪李植。天津的这些武官一个个都对李植十分敬畏,他们早就想来拜访李植了,然而李植一直不在家,在范家庄忙蒸汽机。

此时得到李植要见他们的消息,武将们从各地赶来,正辰时就全部聚在了总兵府。

总兵府的二堂中,一时间挤满了天津的武官。副将和分守参将还好,还有位置坐。游击和守备就只能站在后面了。不过虽然是站着,这些武将们也依旧毫无怨言。如今的总兵府比巡抚衙门地位还高,在巡抚衙门里站惯了,在这里站一站算什么。

和担心李植收商税的文官们不同,武将们对李植这个上司没有什么担心的。李植一直以来对下级武官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出事就行。李植的风格大家看在眼里,此时武将们都很放松,三三两两地闲聊着。

不少没见过李植的新任武官,还对李植很好奇。不知道这个在京畿大杀八方的李植是怎样一个人,是不是真的是三头六臂,眼睛一瞪就能吓死鞑子。

众将在二堂等了两刻钟,李植才穿好官袍,走进二堂见这些下属们。

一个家丁先走进二堂,站在门边大喊一声:“左都督到!”

二堂中的众武将们对视了一眼,最后形成了默契,集体跪了下去。这些武官最高官位也就是从二品都指挥同知充任天津副将,比李植的左都督小三级。更何况李植是太子太保,位列三公,这小的就不止三级了。按照大明的官场规矩,差这么多级别的官员见面是要跪拜的。

等李植走进二堂时候,堂屋里只看到一片跪在地上的黑脑袋。

李植背手走到椅子上坐下,才说道:“都起来吧!”

众将这才爬了起来,拱手说道:“我等见过太子太保,左都督大人!”

那些没有见过李植的,此时才敢拿眼睛打量李植,把李植上下看个不停。

李植笑了笑,说道:“让诸位久等了!”

天津副将黄德建大声说道:“大都督公务缠身,我等稍等片刻理所当然。”说完这话,他就递上了自己的礼单,作为贺喜李植高升的见面礼。

李植看了看那份礼单,觉得上面的财货起码有四百两银子,这黄德建出手不可谓不大方。李植把礼单放在旁边的茶几上,点了点头。

见李植满意,黄德建脸上欣喜,拱手退了下去。接下来,大小官僚依次上来送见面礼,李植收了一大堆礼单,那里面的丝绸貂衣,琼玉玛瑙,象牙犀角,人参鹿茸,李植一家人怕是几年都用不完。

所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无外如此。

不过李植倒也乐得这些武官搞**没有战斗力,这些天津武官越腐朽,自己这一支强兵在天津的话语权就越重。过几个月自己收商税,哪个敢不同意?如果这些武官真的励精图治手握强兵,李植就要小心谨慎,时时提防有人对自己难了。

至于大明朝的国防,自有李植的虎贲师站出来力挽狂澜,独擎大厦。

想到这里,李植也懒得教训指导这些武官,懒得和这些武官纠缠,只大声说道:“武清、宝坻守备何在?”

“末将在!”

两个中年官员弯腰拱手,毕恭毕敬走了上来。

李植点头说道:“我今年要在你们两个守备的地头上各买十万亩荒地,开为二十万亩军田。购买荒地的银子,我会派人交给守备署去,你们把地契给我开出来!”

在明末这个乱世,粮食是最重要的。兵荒马乱的年头若是没有粮食,有银子都买不到。这几年大明各地天灾**不断,粮价眼看着不断上升,到处都缺粮。李植开了平价粮店,好不容易把范家庄的粮价稳定在二两一石的水平上,不让范家庄的百姓们有缺粮之苦。

但形势眼看越来越糟糕,李植现在把扩大自己的佃农队伍当作一项要务来办。武清县和宝坻县毗邻范家庄,从范家庄过去交通方便,是开拓新田的理想场所。

两个守备听到李植的话,心里一阵兴奋。

他们早就和静海县守备叶贤才打听过,李植开垦军田不但给守备署送买荒地的一千两银子,还会增加当地的屯田子粒,提高自己的政绩,是百利无一害的好事。而且帮左都督打理私田,也是亲近左都督,向左都督靠拢的机会。

看看跟随李植的那些范家庄亲将们!每年都升官,还是跳着升。李植的弟弟李兴,如今已经是都指挥同知了,这才几年?如果自己能被左都督认可视为手下,那真是要飞黄腾达了!左都督随口一句话,就能让自己平步青云。

青县和兴济县的两个守备听到李植的话,却是满脸失望。他们还希望李植在静海县开完新田就一路往南到青县和兴济县开田,没想到李植又调头往北面去了。没有李植的银子和屯田子粒的政绩,这让他们十分失望。

青县守备石杰高舔了舔嘴唇,忍不住拱手说道:“太保,我青县离范家庄也近,不如在青县也开垦一些新田。我石杰高以脑袋做保,青县绝没有刘秉传、刘见深那样的不法之徒。”

李植不耐烦地说道:“我有叫你说话么?”

石杰高吓了一跳,颤声说道:“大都督息怒,息怒!末将多嘴了!末将该死!”

他不敢再多说,赶紧退了下去。

李植对武清、宝坻县的两个守备说道:“如今距离冬小麦播种还有三、四个月,要抓紧时间雇人修好水渠,保证这一季冬小麦能在新田上种下去。具体操办事情,你们和我的亲将,卫指挥使郑晖商量,务必办好。敢有阻拦我的人修水渠的,格杀勿论!”

听到李植杀气腾腾的话,两个守备心里一颤。

如今李植不但位高权重,深受天子信任,而且更手握强兵。李植想把事情做得好看一些,就和天津的文武官员商量。如果李植不高兴了不顾忌那么多了,杀得人头滚滚,又有哪个拦得住李植的虎贲师?

如今是乱世,谁拳头大谁有道理。

武清、宝坻县两个守备噗通一声又跪在了地上,大声喊道:“太保放心,若是有人敢阻拦太保的新田,末将为太保杀之!”

李植点了点头,不再多说。

第二百九十三章 打鬼子

五月十日,李植去王家湾看了看自己在建的两艘轮船。

王家湾位于大沽口南面四十里,是一处人烟稀少的海湾,从外面的海岸凹进去。海湾6地上则被几座小土丘围着,比较隐蔽。天津海边土壤盐碱化,无法耕作,人口密度很低。若不是用心寻找,根本摸不进这样一处海湾。

湾里住着十几户渔民,此时都被王老大雇佣来造船了。那王老大又买通了当地的千户官,便没人来管王老大的造船事情。

李植和查云克带着几个护卫,轻装简行骑了两个时辰的马,进了王家湾,看到了王老大的造船工地。

工地上,一艘船已经造好了密密麻麻的船肋骨,铺好了两层甲板,已经有船的模样了。另外一艘刚铺好龙骨,还没开始架肋骨。

查云克看了看李植,说道:“左都督,你说要造船时候我怕你误会,不方便说,但如今还是要告诉你。如今这跑海的贸易,利润可不比得天启年间了!”

李植问道:“哦?怎么说?”

查云克说道:“十年前,那时候一两银子是一两银子,一担上好的登州白生丝也只要一百两银子上下,贩到倭国去可以卖二百两银子。装一船生丝到倭国,动辄就是几万两的利润,那真是跑海的好日子。”

“就是六、七年前,一两五钱银子也能当一两银子用,一担生丝的进价也就一百四十两左右,这还有六十两的利润。一船生丝卖到日本去也有一万多两的利润。加上回程的货物,一条船一年能进项二万两。”

“但现在,兵荒马乱,我大明的物价腾贵,二两银子只能当一两银子花。一担登州白生丝在天津的进价已经到了一百七十两,贩到倭国只能卖二百两,利润只有三、四十两!这跑一趟倭国利润就只剩下几千两银子。就算船舶回来时候再拉点倭刀什么的来贩卖,一来一回也就一万两不到的利润,当真比不得以前!”

“更别提去年福建海禁一开,又多了几十条船跑倭国,那生丝的卖价就更压低了。”

李植看着查云克,知道他所言不虚。

崇祯年间因为战乱导致商品供给不足,再加上美洲和日本的白银持续流入中国,导致物价上涨得非常快,可以说是通货膨胀严重。天启年间一石米一两银子,到了崇祯十二年二两银子都买不到。

大明的物价这么贵,运到倭国去的货物利润自然就低了。如果李植也和其他人一样经营生丝买卖,估计也赚不了多少银子。

李植看着查云克,说道:“我卖到日本的,也不一定是生丝,也可能是我范家庄生产的特产。”

查云克听到这话眼睛一亮,笑道:“如果左都督经营自己的特产,倒是可以多些利润。”

查云克心里其实还是怕李植两艘大船和自己竞争生丝的买卖,把天津的生丝进价再抬高,摊薄他的利润。听到李植说经营自家的特产,他十分高兴,说道:“左都督的玻璃镜子,透明玻璃,卖到日本去都有销路,能卖不少。”

李植点了点头,说道:“我可以卖的东西多了去了。”

查云克闻言十分高兴,带着李植去找王老大,在快造好的那艘船上找到了这个匠头。

王老大站在第二层甲板上,正和郑开达讨论着什么。看到李植走过来,他赶紧迎上来拜倒:“王老大见过大都督。”

李植扶起王老大,问道:“王老大,我的船建得怎么样了?”

王老大说道:“再有一个半月,第一条就能建好。如今第一条的龙骨肋骨全部装好,大人说的明轮位置也已经造好了,明轮随时可以装上去,就等大人你说的轴承和蒸汽机来了。”

“另外一条,再有四个月不到也能造好。”

李植点了点头,四下里看了看,觉得船只做工做不错。

查云克四处拍了拍,也对李植说道:“左都督,这王老大这次用了心,造的船用料扎实,用上七、八年没问题。”

王老大陪着李植四处看了看,好奇问道:“大将军,你这船是做买卖的?怎么装那么多大炮?”

李植说道:“装大炮打鬼子!”

王老大愣了愣,问道:“什么是鬼子?”

“东洋人西洋人,但凡有异心的,就是鬼子!我就开炮打他们!”

王老大想了想,说道:“大人这是要做海贼,抢劫那些异族的船啊!”

李植笑了笑,说道:“你也可以这么理解。”

王老大咧了咧嘴,说道:“还是大人厉害,海上可没有王法可言。这一艘船的货物就是几万甚至十几万两,抢几艘就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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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王家湾回来,李植找了五个做步枪的匠人,把他们带到火炮作坊找到炮匠头目曹余。

“曹余,我要你这四个月铸造四十门重炮出来。”

曹余磨了磨手掌,说道:“好啊,大人,火炮作坊好久没开炉铸炮了。”

李植的火炮作坊用铁坯法铸造大炮,炮坯可以反复利用,铸造火炮的度十分可观,三天就能浇铸一门铁芯铜体大炮。此前李植造够了一百四十门轻炮后,就让火炮作坊停止了生产,转而铸造龙尾车。曹余等几个炮匠铸造龙尾车铸了大半年了,一铸好就送去仓库存着,早就不想再铸那玩意了。

李植点了点头,说道:“不过这次铸的炮是在船上用的,船上海浪颠簸时高时低,火绳点火的大炮要隔好久才射,瞄不准。我要把大炮都改成燧机关点火的。我把这几个枪匠交给你,你们一起研究怎么把燧枪枪机装到大炮上。”

曹余愣了愣,看了看李植身后的五个枪匠。

李植想了想,又说道:“也不一定要做扳机出来,做根绳子一拉就点火的也很好,总之是为了在海上瞄准后立即开炮,你们琢磨一个能用的出来。”

李植又说道:“研究出来了,你们六人每人奖一个月的月钱。”

那几个枪匠做燧枪机做了不知道多少个了,烂熟于心,对把燧枪机移植到大炮上也信心满满。此时听到李植说有银子赏,一个个拍胸脯说道:

“将军大人放心,交给我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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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四章 宰辅也做得

孙传庭带着亲卫走在武清县漳河边,被那热火朝天的开荒情景惊到了。

这年头兵荒马乱,朝不保夕,官僚士绅也不知道明天会如何,考虑事情时候目光越来越短浅,只琢磨怎么欺压没有背景的小农,各地的水利设施一塌糊涂。但有一点天灾,各地就能把小灾变成大祸,演出难民逃荒妻离子散的惨剧出来,哪里还有人去开新田,去建水利设施?

但到了武清县,这里却是装水车修水渠,视野之内上万人干得热火朝天。那些贫苦农民在修水渠时候没有一点被强迫的感觉,一个个主动积极。尤其是其中一些,吆喝着张罗着,仿佛干这体力活是一件大喜事。

孙传庭看到一个妇女担了两桶水到工地上,在给其他农民递水喝。那喜气洋洋的主人翁姿态,让人觉得好日子就在眼前。一台圆柱形水车放在漳河边上,有几个在水车边歇息的农民试验性摇了摇,车了一些水到水渠里。那些农民见到了水,一个个乐得眉开眼笑。

这是哪家人牵头建的水利工程,我大明如今竟还有人组织这么大的水利工程,还有如此有锐气之地?

这还是兵荒马乱的崇祯十二年?

孙传庭停下了队伍,派了三个亲兵去工地上询问,问问这是哪家人在修水渠。

三个亲兵问了一会,跑了回来,孙传庭赶紧问道:“问清楚是哪家人了?”

那个亲兵半跪在地,大声答道:“问清楚了,大人,是天津的左都督李植开垦私田,修的水渠。”

孙传庭愣了愣,怎么又是李植。

这李植打仗厉害,打得鞑子闻风丧胆,怎么搞建设也这么出挑?这万余人在修的水渠,一看就是大工程。而且这还是官道边孙传庭看到的,那看不到的地方,不知道还有多少工程?这可是大手笔。

孙传庭摸着胡子想了想,说道:“这李植修私田,是为自己牟利。这些百姓怎么干得这么热火朝天,喜气洋洋?”

那亲兵说道:“大人,如今是农闲,那些百姓本来没事可作。但帮李植干活一个月能拿一两五钱的银子,每半个月就一次从不拖欠,所以雇来的农民一个个干得卖力。而且这些农民中还有一些人是李植新雇的佃农,以后这田开出来就给他们种了,所以他们十分高兴。”

孙传庭想了半天,问道:“做个佃农,有什么好高兴的。”

那个亲兵说道:“我也问了,那些农民说了,大将军家的佃农和别人家完全不同。先是地多,一个男丁或壮女分二十亩田,其次是田好,有水渠灌溉可以浇足水,大将军还分耕牛,保证收成好。最后是地租薄,包括军田的税赋,将军大人只收三成地租,剩下七成农民们可以留下。这样算下来,农民要不了一年就能富起来!”

“因为如此,那些分到田的佃农才如此兴高采烈。”

孙传庭听完这话,愣了好久,讪讪说道:“这李植战场上杀鞑子凶狠,回了天津对农民怎地如此仁厚?”

不过他算了算,又大致算清了李植的账,啐道:“不过这李植开新田还是赚钱的,能赚不少。”

孙传庭似乎有些嫉妒李植的组织能力,冷哼了一声,挥袖说道:“走!到范家庄去看看!”

走到了范家庄地界,孙传庭却越来越吃惊。

那范家庄地界上似乎本来没有多少田地,有一些打井灌溉的旱田也因为军户逃亡抛荒了。但在几条小河边,却开出了大片的水渠灌溉新田。那些新田此时已经收了冬小麦,全种着一种低矮的阔叶植物。

那阔叶植物孙传庭认识,是洪承畴在陕西推广失败的红薯。因为红薯收成高,洪承畴在陕西强行要求农民栽种红薯,差点激起民变。但红薯和冬小麦轮作却是个不错的方案,收完冬小麦的几个月种上一季红薯,可以把半年的农闲期填上。那些红薯人吃多了不舒适,但是喂猪却是不错的猪食。

不过让孙传庭吃惊的却不是那些红薯,而是那些新田附近富裕的村庄。

那些村庄里没有草屋茅房,盖的都是砖瓦房子,十分坚固。而且那些房子占地都颇大,看得出来是经过一段时间后加建的,新建的房间和原来的房间用的砖瓦颜色有些不一样,组合在一起。

这些农民住得不错。

不仅如此,那些农夫走出自家院子,身上的短褐、短衣都没有补丁,不是全新的就是半新的。农夫们一个个气色很好,绝不像其他地方的农民那样瘦弱不堪。那些农家院子里挂着腊肉、鱼干之类的干物,这些其他地方的农民过年都吃不上的肉食,似乎是范家庄农民日常食用的平常物事。孙传庭一路观察,几次看到有农夫挽着裤脚,悠闲地坐在院子里抽旱烟。

农夫也抽得起旱烟?要在陕西,小地主都抽不起旱烟!

孙传庭走着走着,有种身不在大明的错觉。

等孙传庭路过一个乡镇集市,就更震惊了。那集市上人声鼎沸,买东西的都是附近的农民。集市上杀猪卖肉的,卖鸡卖鸭的,卖蔬菜佐料的,卖铁锅瓦罐的,卖布匹针线的,卖烟草茶叶的,卖米酒烧酒的,甚至有卖水果甜瓜的,家家都生意好。那些百姓提着竹篮子采买货物,一个个满载而归,和集市上的商贩讨价还价,热闹非凡。

一个乡镇,比其他县城里的集市还繁华。

集市旁边有一个小酒庄,此时是中午,已经有不少农夫挽着袖子在里面喝酒吃菜,大声喧哗。店里人满为患,桌子已经摆到外面的路上。三个店小二在各个桌子之间像蝴蝶一样来回穿梭,收钱上菜,忙得不亦乐乎。

孙传庭仔细看了看,甚至还现酒庄边有四个人各牵着一匹马在卖。那些卖马的人满脸的笑容,时不时对经过人的人群吆喝一声。

那四匹马都是驮马,算不上好马,可孙传庭第一次听说一个乡村集镇会有人卖马。这附近一看就全是李植的私田,可没有地主缙绅。难道范家庄的农夫中,已经有人富得要骑马出门了?

孙传庭飞地在心里算了算,三成地租,夫妇二人佃种四十亩田,若是十里挑一的种田能手,一年能收五十石粮食,刨去地租还有七十两银子。

七十两银子,还真买得起马,这还没算种红薯的收获。

孙传庭这才想起刚才在官道上确实看到有人骑马的,刚才还没注意,以为是城里出来的缙绅家人。现在这么一想,这些骑马的可能就是本地的农民。

孙传庭越看越震撼,再想想赤地千里民不聊生的陕西,孙传庭仿佛穿越了两个世界。

孙传庭在集市边的官道上停了下来,失神叹道:“这李植上阵杀敌以一敌百,想不到治理领地也能造福百姓,当真是才通文武!难怪天子如此看得起他!”

自己若有李植这样保境安民的本事,陕西哪里还会有流贼?便是素来自负的孙传庭,此时也受了震撼,对李植又高看了一眼。咬了咬牙,孙传庭摇头说道:

“上马杀奴下马富民,这李植之才,便是做个宰辅也做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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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五章 王道乐土

到了范家庄,新晋卫指挥使郑开成在城门口接待孙传庭一行,把他带进了城中。

进了范家庄城中,孙传庭就更吃惊了。

外面看范家庄像个县城,进了城,才现这比县城繁华整洁多了。第一感觉是干净整洁,城里干净得实在不像是大明的城市。笔直的大街,大街两侧修着宽敞的排水沟。街面上一点垃圾粪便都没有。道路两边是一幢一幢整齐的二层别墅。那别墅墙壁刷得雪白,顶上铺着漆黑的瓦片,一眼看过去十分壮观。

再仔细一看,就现城里的富庶繁华。街上的百姓大多穿着棉布圆领,那衣服上极少看到有补丁的,想来穿旧了就扔了。甚至有不少市民身上穿着丝绸直辍,混在人群里也毫不突兀,显得极为平常。

孙传庭每走几步就能看到几个胖子,现这范家庄里胖子的比例远高于其他城市。

道路两边每隔几十步就有一、两家茶楼、酒楼,里面坐满了富裕的市民。一些茶楼里建着戏台,戏台上呜呜啊啊地唱着各种戏曲,下面的市民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大声叫好。一个小厮拿着个铁盆下来收打赏,那些看戏的市民们纷纷往铁盆里扔铜钱,一会儿就在铁盆上铺了厚厚一层。

道路两边还有不少小吃店,卖糖葫芦的,卖糖炒栗子的,卖状元糖雪花膏的,到处都是。一些贪吃的妇女、儿童举着铜钱,在店里换糖吃。

孙传庭路过一间青楼,看到两个长得颇为标致的粉头站在青楼门口,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孙传庭不好青楼这一口,但却也知道,那几个粉头的容貌水平绝对比京城一般青楼的粉头漂亮。站在门口的粉头都这种姿色,青楼里的其他粉头可想而知了。也就是说,拉皮条的老鸨在范家庄赚到了大钱,才买来了最漂亮的粉头,在这里经营生意。

这范家庄的富庶,可见一斑。

孙传庭朝郑开成问道:“指挥使,这范家庄的百姓怎么这么富裕?”

郑开成笑道:“左都督的产业,工人都是二两月钱三餐有荤。加上一万多士兵每个月三两月钱,大把人抓着银子找地方花钱,整个范家庄城里各种需求极为旺盛。在范家庄随便做点什么小买卖,一个月都能赚二两银子以上。只要手脚稍微勤快些,就能生活小康。”

孙传庭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城里治安很好,时不时看到有佩刀剑的辅兵十人一组巡逻。大明别处常见的小偷窃贼,在范家庄内一处也见不到。

又走了一会儿,孙传庭注意到了那些街头巷尾的细节,就更加吃惊了。

城里不少地方都立着标志,每条道路都在墙上写了道路名称,仿佛范家庄的百姓都看得懂似的。

每条街上都有一个信息栏,每个信息栏前面都站着几十个人在那里浏览。孙传庭好奇地上去看了看,现信息栏上面贴着范家庄的告示和邸报上抄下来的全国大事。那些告示和抄录的文章是用最通俗易懂的语言写的,用词准确一看就明白,不似其他地方的告示那样为了写骈文夸张用词不顾实际。

孙传庭往前走了几步,看到几个孩子背着书囊,手上抓着刚买的糖,在街上蹦蹦跳跳往回走,似乎是刚从学堂出来。再往前走几步,孙传庭又看到另外一群背着书囊的孩子。孙传庭吃了一惊,朝郑开成问道:

“这范家庄城里的孩子,都有钱上学堂么?”

郑开成笑了笑,说道:“大人,范家庄城中到了年龄的孩子都上左都督开的学堂,不收学费。”顿了顿,郑开成又说道:“这几年左都督提倡识字,城里的百姓大多自学认字,现在起码有三成人是识字的了。”

三成人识字!这范家庄的百姓岂不是都是知书达理之人?当真不可小视。孙传庭又吃了一惊,瞪大着眼睛看着处处透着新奇的范家庄。

一路走一路看稀奇,孙传庭好不容易走到范家庄的官厅内。进了二堂,孙传庭找到了等在那里的太子太保,左都督李植。

孙传庭看到李植,吸了一口气,拱手说道:“太保的范家庄,当真是让孙某长见识了。”

李植笑了笑,看了看陪坐一边的李兴,说道:“巡抚看到了什么?”

如今李兴是范家庄游击,这个官厅名义上归李兴用。不过李植也时常有些接待工作,长期霸着官厅。

孙传庭拱手说道:“孙某看到了市镇繁华,百姓富足。所谓王道乐土,无外如此!”

李植笑了笑,说道:“巡抚过奖了!”

孙传庭却不放过李植,说道:“学生要和太保请教这保境安民的要术,还望太保不吝赐教。”

李植愣了愣,没想到孙传庭和自己杠上了,要自己把秘诀说出来。这孙传庭本是个傲气的人,却在李植面前自称学生,算是对李植佩服至极了。

想了想,李植转口说道:“想让农民富,无非就是开垦新田建水利工程。我那龙尾水车是卖的,五十两一台,巡抚要买么?”

孙传庭想了想,说道:“五十两一台,倒是物有所值。只是范家庄离陕西太远,运过去实在不方便,怕路上坏了。”

“那不买水车,你来我范家庄买什么?”

孙传庭想了想,说道:“我这一趟来范家庄,本来是来和太保商量,想买些大炮的!太保的大炮轻便,而且一炮散子炮过去就能打死几十个贼寇,实在是犀利。”

李植点头说道:“大炮也可以卖给你一些,不过这大炮一个月才能铸一门,也卖不了太多。最多卖给你二十门。”

孙传庭说道:“多少银子一门?太保可给便宜些,秦军艰苦,实在是拿不出多少银子。”

“六百两一门,再少就要亏本了。”

孙传庭想了想,咬牙说道:“好,我买二十门,便是一万二千两。”顿了顿,孙传庭又说道:“不过这个月我还筹不到银子,要九月份才有一笔银子,可以付给太保。”

李植知道秦军穷,笑道:“我先造炮。其实我还有些库存大炮,等巡抚银子来了,就直接交货给巡抚就是了。”

孙传庭点头说道:“如此甚好,多谢太保了。”

第二百九十六章 水手

为了适应未来的海战,李植决定做一些手榴弹出来。

目前李植能做出的手榴弹,只能是火绳引信的黑火药手榴弹。要点燃这种手榴弹,必须带着火种。带着火种作战十分麻烦,影响部队的战斗力。

对于野战来说,这种手榴弹用处不大,因为黑火药的手榴弹都很沉重,起码七、八斤重。如果没有这么重,就没有什么威力。而这么重的手榴弹扔不了多远,能扔二十米就不错了。二十米的距离话,敌人跑几步就冲上来了,很容易躲开手榴弹的杀伤。与其费力气扔个手榴弹过去,还不如开一枪实在。

所以李植一直没有开手榴弹。

但是如果是海战,就不一样了。

船舶上面空间狭窄人员密集,正是手榴弹大展身手的地方。

海战时候船和船之间就像是两座城池,都有护栏阻挡子弹,进攻对方船只就像攻城。如果敌人往船舷护栏下面一躲,步枪就找不到目标,甚至不能射穿厚厚的船舷护栏。接舷战就像是攻城巷战,没有手榴弹往往只能和敌人肉搏。

而有手榴弹就可以轰炸敌人。海战中两船渐渐靠近时候,无论对方躲在护栏后面还是桅杆后面,扔几十颗手榴弹过去,都能把对方炸个鸡飞狗跳。而且手榴弹可以在船舶建筑上反弹,可以炸躲在下层甲板的敌人士兵——甲板之间的出入口很小,进出十分不方便。如果没有手榴弹的话,很容易被对手用几把火绳枪或者几把大刀守住。

西方最早的掷弹兵,就是为攻城而配置的。李植把手榴弹用于攻击敌方船只,也是同样的道理。

为了在未来的海战中获胜,李植让铸造龙尾车的工匠们停了手上的工作,开始铸造手榴弹——李植的仓库里有大量的龙尾车,足够满足这一批新开垦的农田的需求,不需要再造新的了。

李植做的手榴弹八斤重,外面包着铸铁,里面放着黑火药和碎铁渣子。黑火药被点燃炸开后把尖锐的铁渣子往周围迸射,杀伤敌方的人员。

手榴弹下面做一个木质把手,把手上面有引信,平时引信上面拧着铁盖子,要点火时候才转开。

李植把手榴弹放在稻草人旁边点燃,现这种手榴弹大概能杀伤周围一步的敌人。这样的杀伤力,也很可观了。

李植在天津,购买硝石、火药都很方便,李植的仓库里存了不少的黑火药材料。龙尾车作坊的工匠们做好模具,很快就铸造了两千多枚手榴弹出来。李植把手榴弹收进仓库里,准备武装未来的水兵。

####

六月十五日,李植带着大队人马车辆,拉着大炮、蒸汽机和专门制作的大型轴承,去王家湾装备自己的新船。

王家湾的海滩上,李植的第一艘船已经接近完工,只差刷漆和装硬帆了。虽然这艘船和后世动辄万吨的巨轮比起来是小些,但在这个时代已经是当之无愧的巨舰了。那船有四层楼高,远远望去,就像一座木头城堡立在海边,十分威武。

王老大看到李植的队伍过来了,远远就迎了过来。

李植看了看那艘大船,问道:“王老大,我的大炮和蒸汽机几千斤重,怎么上船?”

王老大说道:“大人不用担心,我早在船后面做了一个土坡道,等下我的工匠一起拖和推你的大炮,从坡道上把大炮拖上船。”

李植点了点头,和手下的工匠们说道:“你们上去装轴承、明轮和蒸汽机吧。”

看见道:“王老大,这操船的水手一般是哪里雇佣的?”

王老大说道:“这操船出海是违禁的买卖,船工们都是一个村一个村带出来的。都是相熟的船工带着新人手把手教出来的。如果临时去雇,怕是雇不到!”

李植愣了愣,问道:“船上都有哪些关键岗位需要老手?”

王老大说道:“船上哪个岗位都少不了,都不能缺。不过若是不济,最关键的是要有老道的火长、向导和把舵。火长就是船正,负责全船的管理。向导测量航道,保证船只在航线上。把舵控制全船方向,也是关键。”

李植一时面露难色,暗道自己去哪里找这些船务人员?

那王老大看李植的脸色,说道:“最最不济,请个新舵手,大人自己做火长,但向导是肯定要的。没有向导在海上乱开,是会触礁的。”

李植问道:“王老大你有相熟的向导么?”

王老大愣了愣,说道:“老道的向导我倒是刚好认识一个,但大人你这一船新手,他未必敢随你这一船新手一起出海啊。”

李植说道:“我给他大价钱出海!”

王老大舔了舔嘴唇,说道:“这倒不是钱的问题,这是命的问题。”

李植愣了愣,暗道这一船新手出海确实不行,看来还是要找查云克帮忙雇老水手。

李植问道:“这两艘船多长多宽,需要多少水手?”

王老大说道:“这两艘船都是十一丈一尺长,宽一丈九尺,四层甲板。船上一般要配火长一位,舵工两人,向导一人。总管一人,统理舟中事,代舶主传呼。直库一人,负责管理武器。瞭望阿班一人,负责上樯桅瞭望。司椗两人,负责管理压舱石。大缭,二缭二人。司针一人,负责管理指南针。总铺,二铺数名,负责指挥战斗。这些是船上管事的官员。另外还要有普通操船船工四十个,才能操的动这么大的船。”

李植点了点头,带着王老大爬梯子上了船,问道:“船员在船上睡哪里?”

王老大说道:“大人,我没造过这么多大炮的船。本来第二层甲板是做饭存水的,第三层甲板是睡觉的,第四层甲板是装货的。但如今大人你在第二层甲板上装了这么多大炮,就只能在第三层甲板里存淡水,做饭,同时挤一挤睡觉了。若是把大炮和火药管好了,第二层甲板大炮边上也可以装吊床睡觉。第四层甲板还是装货。”

李植又问道:“这一艘船能装多少水兵。”

王老大想了想,说道:“那要看跑什么航道了。若是出海十天,只存十天的淡水,第二层甲板大炮边也装人睡觉,这船能装水兵两百多人。如果要跑长途航线,多装补给,能装的水兵自然就少了。”

李植点了点头。

李植在那里和王老大闲聊,船上的工匠们则在郑开达的指挥下安装蒸汽机、轴承和明轮。忙了两个时辰,李植肚子饿得咕咕叫时候,突然看到郑开达兴奋地跑了过来。

“大人,明轮和蒸汽机装好了!”

李植抬头一看,看到明轮果然已经装在了船只的侧面。

“把蒸汽机开起来看看效果!”

第二百九十七章 再练一套人马

李植的工匠们找来木柴,给蒸汽机装满水,开动了蒸汽机。

那蒸汽机出“呜呜”的声音,声音越来越大,开始运转起来。没一会,蒸气的力量就通过齿轮传到了明轮上,带动明轮转了起来。

所谓明轮,就是一个摩天轮一样旋转的推进装置,装在轮船的两侧。蒸汽机带动明轮转动,明轮在旋转时候外缘推打水面,就能驱动船舶前进。早期的蒸汽船,使用的都是明轮。

看到明轮转了起来,造船工地上的工匠们都停下了手上的事情,一个个呆呆地看着那个旋转的明轮。

不靠风,不靠活物出力,那明轮居然自己转起来了!

机器也能向外力?真是长见识了!

工匠们围了上来,对着那旋转的明轮看个不停,仿佛想要看清楚其中究竟。

“这轮子是什么东西转动的?”

“这叫蒸汽机!”

“蒸的鸡?”

“蒸汽机!”

王老大也张着嘴看着那个明轮,好久都没说出话来。他虽然按照李植的要求做出明轮,但亲眼看到明轮被机器驱动起来,还是让他有些瞠目结舌。他第一次知道,没有活物牵引,机器也能出这么大的力气驱动船只。

有这蒸汽机和明轮,那岂不是什么季节都能航行?

好久,王老大才眨眼说道:“这蒸汽机和明轮我真是闻所未闻。大人鬼斧神工,我实在是佩服得紧!”

“有了这蒸汽机,海上的事情大不一样了!”

郑开达虽然上个月就见识过蒸汽机带动的锻锤,但此时看到经过自己的组装,蒸汽机驱动明轮,还是很激动,说道:“大人,这蒸汽机实在是神乎其神的东西!”

李植笑了笑,用一根竹竿去拦那转动的明轮,现那明轮上面的力气很大。

李植拍了拍手说道:“不错,力气挺大。”

不过仔细看了看明轮的转,李植又摇头说道:“转还是慢了些。”

李植回头和郑开达说道:“我回去重做两个齿轮,你后天带工匠来把齿轮换了!”

####

李植回到天津,看到郑开成坐在总兵府大堂上。

“开成怎么来了!”

郑开成说道:“大人,南方传来消息,张献忠和罗汝才又反了!”

李植皱了皱眉头,说道:“怎么回事?你仔细说说。”

郑开成说道:“我是听新任中路兵备阮若源说的”

崇祯十一年,张献忠受抚于谷城。张献忠在谷城表面上“跪拜有礼节”,实际上却训练士兵打造盔甲,不解散手下的兵马、不听朝廷调动、不入大城见上级,“骄不奉法”。张献忠在谷城征粮、扩兵,向熊文灿“要挟无厌”。

谷城知县阮之钿觉得张献忠如此跋扈,以后必重举反旗,和熊文灿说了。熊文灿听了十分不高兴,骂了阮之钿一顿。阮之钿上奏朝廷,却也没有人过问。

崇祯十二年五月,张献忠在谷城重举反旗,杀谷城知县阮之钿,火焚官署,挥军攻房县。

张献忠一反,降于郧县,官拜游击的的罗汝才也反了,他率四营兵马呼应张献忠,反于房县。反叛后,张献忠、罗汝才合兵攻克房县,杀县令郝景春,又连下郧西、保康等地。不久,屯于均州的惠登相五营也反,流贼势力重新大振。

崇祯十一年年底崇祯十二年年初,为了对付清军,朱由检把部分援剿流贼的兵马调到京畿勤王,秦军更是全派来。没有了这些兵力坐镇中原,流贼又重新兴盛起来。

大明这件破屋子,又开始哗啦啦漏雨了,刚送走劫掠京畿、山东的清军,又迎来劫掠中原的张献忠、罗汝才。除了江南和岭南还没有遭灾,大明北方和中部可以说是无一处完整。

杨嗣昌四正六隅十面张网的剿贼策略,破灭在即。

把消息说了一通,郑开成摇头说道:“大人,那熊文灿抚局失败,怕是要完蛋了。弃官回家都是最轻的,说不定要被下狱。”

李植想起两年前安庆大战时候熊文灿不通军事的样子,摇了摇头,暗道杨嗣昌找了这么一个不会打仗的人来做六省总理,又岂能有好结果?

郑开成问道:“大人,这流贼复起,朝廷会不会又派我们去打流贼。”

李植说道:“不知道,到时候走一步看一步。”

####

第二天,李植在查云克的店铺里找到这个海商。

看到李植进店,查云克赶紧跪拜行礼,被李植扶了起来。

“查公子,我的船上缺一些操船的老手,你知道哪里可以雇到么?”

查云克眨了眨眼睛,说道:“大都督,我倒是知道十几个上岸的老船工,可以花钱请他们再下海。不过光靠这十几个老船工,出海还是有些风险。管压舱石的头椗、做翻译的通事和管起帆的大缭还是没有”

李植见查云克话说到一半不说了,知道他有办法,笑着说道:“查公子一定有办法,若查公子能帮我凑齐船上的技术员,我李植便欠查公子一个人情!”

查云克听到李植这句话,喜上眉梢。

李植如今是大明朝炙手可热的人物,天子对他的要求言听计从。李植的一个人情,往好处说,一句话可以帮官僚谋求好缺,甚至升官晋爵;往不好处说,一封奏章说不定能救下一个大臣的性命,那是十分值钱的。就是一千两、一万两白花花的银子,也没有李植这一个人情珍贵。

查云克听了李植的话,这才笑着说道:“大都督,过几个月我的船就回来了。我有四艘船,每条船上都有一套人马。我分一套人马给大都督,大都督的船就有人操作了!”

“有了一套人马带路,出海就没问题了。大都督再靠这一套人马训练新手,赶在第二条造好之前把第二套人马练出来,就有两条船的人手了!”

李植愣了愣,没想到查云克分他船上的人给自己,问道:“查公子真是盛情,只是你分了人马给我,你的船怎么出海?”

查云克说道:“大都督,我无妨的。我让其他三条船的人培养新手,这半年可以再练一套人马出来。等明年清明北风稳定,再去倭国的时候,我的新船工也就练出来了。”

李植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全赖查公子组织人手了。”

第二百九十八章 驾驭

六月十七日,满清盛京沈阳城外的道路两侧跪满了人。

道路上,满人壮汉举着复杂的各色仪仗慢慢南行,仪仗的后面是满清的文武官员,再后面才是骑着大马的满清贝勒们。

多尔衮也在这长长的仪仗队伍中。不过他最近有些沮丧,一直打不起精神。

青山口一战给多尔衮造成的冲击,至今没有消退。以前多尔衮遇到敌人,往往可以以力胜之,力量若不济便以谋略分化瓦解,迂回图之。从十六岁第一次出征到如今,多尔衮南征北战,在青山口大战之前未尝一败。

然而在青山口,多尔衮输惨了,输给了李植那绝对的力量。在李植那堂堂正正的力量面前,多尔衮的力显得那么渺小,所谓计策显得那么苍白。李植就像是一块陡峭山顶滚下来的大石头,用什么都挡不住,狠狠地砸在了多尔衮身上。

回到盛京后,多尔衮这几个月一直有些罕言寡语,郁郁寡欢。倒不是因为皇上责骂,更不是因为皇太极把他的亲王降为郡王所致,实在是多尔衮被李植一下子打懵了,过去的自负一下子烟消云散。

每次想起七万人对那个小小垒寨的惨烈冲锋,想起那堆在垒寨前面的大清勇士的尸体,想起那血潭一样的战场,多尔衮就全身冷。李植那堂堂正正又无懈可击的力量,让多尔衮有些意志力崩溃的感觉。

当时在战场上急着出关,还不觉得。离开战场仔细思索一段时间,多尔衮越泛出一种无力感。如果再在战场上遇到李植,多尔衮唯一能做的就是转身逃跑了。

明国有这么强悍的战将,大清还怎么入主中原?能拼尽全力守住辽东,便是最好的结局了吧?多尔衮这些日子越想越心灰意冷,举手投足都有些软弱无力,再不是以前那个英姿勃的“墨尔根戴青”。

多尔衮的后面,是一个高高的金黄色伞盖,皇太极的六驾马车就行在那伞盖之下。皇太极看着前面消沉落寞的多尔衮,摇了摇头。

这个多尔衮,太过自负,又太经不起挫折。青山口一战后,多尔衮就意志消沉,再没有从前的神采。皇太极虽然对这个足智多谋的十四弟一直有些防备之意,担心他威胁豪格长子即位的安排,但皇太极也有惜才之心,不愿意看到多尔衮这样沮丧下去。

不过多尔衮心气的恢复,旁人帮不了。

皇太极的身边,皇太极的长子豪格骑马跟着。豪格虽然在青山口几次怂恿多尔衮攻寨,但回来后皇太极却没有怎么处理豪格。皇太极以豪格只是副将的理由,把责任都推到了身为主将的多尔衮身上。众贝勒虽然对这样的安排有些微词,但没有人作。

皇太极也是没有办法,他想在自己身后让豪格即位,所以也只能这么做。

豪格因为没有受到惩罚,这些日子以来却依旧是志气满满,丝毫没有因为青山口大败灰心失望。

此时他看着前面后面华丽的仪仗,忍不住问道:“皇阿玛,这视察汉军旗新兵的事情,把新兵叫到宫城前面检阅一番便是了,又何必出动这么多贝勒浩浩荡荡去汉军旗看?”

皇太极看了看自己的儿子,谆谆善诱地说道:“豪格,你知道如今我大清的形势么?”

豪格愣了愣,说道:“入明国京畿劫掠一番后,八旗满洲损失了一万多旗丁。如今八旗满洲旗丁只余五万余,威势有损。”

皇太极点了点头,又问道:“我大清以何成事?”

豪格愣了愣,想了想说道:“以骑射成事!”

皇太极摇了摇头,说道:“骑射是末,你只看到骑射之力,就和那消沉失落的多尔衮一样。”

顿了顿,皇太极说道:“我大清能崛起与白山黑水之间,驾驭之力才是根本。因为我们能够驾驭部众,把事事处理妥当了,才能让部众一起对外用力,所以才变得强大统一了女真各部。因为我们能驾驭女真各部,所以才能对外力征服蒙古、朝鲜。”

“没有我大金,大清之前,女真还不是谁都可以欺辱的渔夫猎户?若不是我大金、大清的驾驭之能,女真能有今日的威风?”

“如今我大清损失了一万多旗丁,很多贝勒都觉得无力再战,这是舍本求末得出的结论。只要我大清的驾驭之能还在,即便这些旗丁再死一万多,我们还是大清。”

豪格想了想,抬头说道:“有这驾驭之力,我们便能驾驭汉人?夺汉人的天下?”

皇太极满意地看了看豪格,点头说道:“正是,朕这些年来苦心孤诣地招降明将,劫掠明国人口,仿照明制设立百官,就是为了将我大清这驾驭之能扩散到明人中去。假以时日,我大清哪怕不再骑射,以汉治汉,也能够让明军闻风丧胆,让明人携家来附!”

豪格想了想,没有说话。

皇太极又说道:“这次入关劫掠了二十多万汉人,便是一个机会。我将汉军编为两个新的汉军旗,妥善管理他们。只要驾驭得当,以后这些汉人便是我们的助力。”

“骑射只是表象,驾驭之能才是我大清的根本。亲临视察这些汉人兵丁的操练,体现的是我大清对降人的重视,也是驾驭他们的手段。”

听到父皇抽象而仔细的教诲,豪格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大队仪仗缓缓前进,穿过了盛京城外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铁匠铺,来到了汉军旗两黄旗固山额真的衙门。

这次入关劫掠到的二十多万汉人人丁,被皇太极编入了汉军旗。因此汉军旗又扩张了一次,从两旗变成了四旗,如今有两黄、两白、两红和两蓝四旗。被掠来的汉人,大多被编入两黄旗和两红旗。

汉军旗两黄旗固山额真马光远和两红旗固山额真王世选率领一众汉将早已跪在道路两侧许久,等待皇太极的大驾。

皇太极的六驾马车停在跪着的两个汉官身边,两个汉官率领几百名汉人将领以头叩地,大声喊道:“奴才叩见皇上!”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二百九十九章 重甲火铳手

皇太极朝前虚虚一扶,说道:“众卿平身。”

几百名汉将这才站了起来,不过他们依旧不敢站直,依旧弯腰朝皇太极做鞠躬状。

皇太极看了看两个汉将,说道:“两位固山额真,新抽取的汉兵练得如何了?”

两个汉旗固山额真对视了一眼,由马光远走上去说道:“皇上,前番议定两黄旗和两红旗的新来汉人每十人抽一丁,共抽取两万三千三百七十二人。这些兵丁上月入营,两天练一次,如今已经操练了十六次了。虽不敢说可战,但如今队列已经算是严整了。”

皇太极摸着嘴唇上的两瓣胡须,问道:“火铳打造的如何?”

马光远拱手说道:“依皇上的意思,已经在旗中找到原明军匠户三百一十七户,匠户一千八百九十四人,其中有会做火铳的匠人一百六十五人。我们让这些会做鸟铳的匠人教授其他匠人,开炉制铳,如今已经制得火铳一百零七把。估计要不得一年半,两万三千汉旗兵马就能全部装备火铳。”

皇太极这次派兵入关劫掠,在李植的鸟铳手上栽了跟头。既然满人的骑射抵不住李植的火铳手,就只能组织汉旗火铳手了。皇太极回到沈阳后,立即组织汉军旗制造火铳和红夷大炮,试图用火器对阵火器,压住李植。

此时听到马光远已经制成火铳,皇太极点头说道:“好,在校场上演示新造的火铳!”

马光远和王世选大喊得令,便带着皇太极等人往校场行去。

到了校场上,一百名火铳手已经手持火铳站在那里,对着校场末端的一百个木头靶子。看到皇太极来了,火铳手们齐齐跪地,大喊万岁。

马光远亲自冲上去,大喊站位,那一百个火绳枪手就爬起来,举着火铳站到了射击位上。马光远又喊“装药!”,那些汉兵们便从腰上的药壶里挖出一勺黑火药,上药装膛。

等火铳手全部装好药,马光远大喊,“射!”

一百把火铳接连射,喷出一片片白雾,打得七十步外的木头靶子木屑飞舞。

看到火铳齐射的威势,跟在皇太极后面的众贝勒都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努尔哈赤时代满人在东北对汉人大屠杀,人人手上都是一手的血。显然众贝勒们对汉人十分提防,不希望汉人拥有这么强的武装。

多尔衮的胞弟多铎忍不住跳了出来,大声说道:“皇上,这让汉人用火铳的事情,我看使不得!”

皇太极看了一眼多铎,没有说话,而是转身对马光远问道:“固山额真,你的火铳不炸镗么?”

马光远被多铎一句话说得有些紧张,额上出了一层细汗,恭敬答道:“回皇上,奴才给足了这些工匠材料,而且鸟铳上刻有工匠的名字,若是炸镗就砍工匠的脑袋,工匠不敢不仔细做铳,做出来的火铳没有炸镗风险。”

“你这火铳,能打多少步?”

“回皇上,有的能打六十步,有的能打七十步!”

皇太极看向多尔衮,说道:“李植的火铳,能打多远?”

多尔衮出列,鞠躬答道:“李植的火铳能打一百四十步!”

皇太极摸了摸胡子,没有说话。

多尔衮又说道:“但是李植的火铳要在八十步上才能破双层甲,若是火铳手穿着两层甲冲上去,李植的火铳打不穿,我们的兵可以冲到七十步上和李植对射。”

皇太极闻言眼睛一亮,哈哈笑了起来。

他看了看多尔衮,说道:“墨尔根戴青,你的法子朕看行!”

多尔衮想了想,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有些打不起精神,鞠躬退了下去。

皇太极正要说话,多尔衮的胞兄,努尔哈赤的十二子阿济格又跳了出来,大声说道:“皇上,给汉人配重甲,配火铳的事情使不得!这些汉人今年才抓来,怎么能给他们配这么精锐的装备?”

镶蓝旗旗主济尔哈朗也跳了出来,说道:“皇上,此事确实使不得!”

皇太极皱了皱眉头,面有不喜之色。

马光远听见诸贝勒对汉人这么提防,双腿软,带着身后的汉旗众将扑通扑通地又跪了下去,匍匐在地,大气不敢出一声。

皇太极吸了一口气,看着义愤填膺的众贝勒们,想了想。

皇太极登基称帝时候在满清一言九鼎,靠的是正黄旗、镶黄旗和正蓝旗的支持。扬古利在范家庄大败后,皇太极的正黄旗被打残,在满清内部的地位就不牢固起来。入关劫掠是皇太极的政策,这次入关又损失惨重,虽然多尔衮受到责罚,但皇太极同样因此威望大减。

现在,这些贝勒对于武装汉人这个问题,已经同仇敌忾站在反对的一方,皇太极也不能不考虑这些兄弟子侄们的意见。

想了许久,皇太极才缓缓说道:“马光远,王世选,两黄旗和两红旗的汉人新附,众贝勒都不放心。你们做的火铳先装备汉旗两白、两蓝二旧汉旗的旗丁。等两白、两蓝旗的兵丁装备全了,再装备你们新附的汉人。”

马光远和王世选以头叩地,大声喊道:“奴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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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二十五日,李植的第一艘船造好了。

李植把第一艘船取名为新星号。

王老大用光滑的杉木木材做导轨,带着两百多个船匠一起推动大船,把新星号一点一点推到了岸边。那新星号沿着导轨一点点往海岸边挪动,最后“轰”一声落进了岸边的深水区,溅出巨大的浪花,摇了几下平静下来。

看到这一幕,整个王家湾的人都出了欢呼声。

船工们游上了船,用长桨把新星号划到了王家湾的小码头边上。李植带着查云克支援的人马和一百水兵爬上了船。

李植这次带上船的水兵,是选锋团中挑出的会游泳的老兵。海上没有王法,遇到其他船只随时可能互相劫掠,就看谁武力强大了。称霸东亚海面的郑芝龙就是海贼出身,荷兰人同样是见船就抢,都是赤裸裸的大海盗。

第三百章 东洋南洋

李植想从海洋贸易上赚钱,必须用最好的武力保护自己的船只。选锋团的老兵战斗经验丰富,自然是李植带上船的选。

李植上了船,站在尾楼顶上喊道:“开蒸汽机!”

船上的总管跑下尾楼,把李植的命令传递给了管理蒸汽机的工匠。工匠们听到命令,便把煤翻开,在蒸汽机下面烧了起来。火越来越旺,那蒸汽机出巨大的响声,一点点开动起来。

明轮渐渐转动,一片片桨片拍打在海面上,拍出阵阵浪涌。船只在明轮的驱动下,一点点向深海开去。

李植的蒸汽机轮船,成功了。

船上的水兵们齐声欢呼,喊叫声震天。

新星号越开越快,向外海驶去。船上的向导跑了出来,从船头扔了一块木片下去,然后跟着木片跑,计算木片到达船尾花费的时间。算了一会,他有些惊得说不出话来,愣了好久才大声朝船员们喊道:“一个时辰能跑六十里。”

船上的老船工听了向导的话,更是一个个目瞪口呆,这不用桨不用帆,靠两台机器就能跑六十里一个时辰,当真是匪夷所思。要知道这个时代的木质帆船跑得很慢,即便是顺风,从天津出到倭国平户最快也需要十余天。

按这艘蒸汽机船的度,岂不是六、七天就能到达倭国,半个月就能往返一次?这船不需要风帆就能跑,那岂不是一年可以往返倭国几十次?

更别提船跑得快带来安全上的提高了遇到海贼,开足马力跑了就是了,风帆船绝对追不上这艘蒸汽机轮船。

所有人都敬畏地看着李植,佩服大都督的神奇明。

李植看所有人鼓圆着眼睛看着自己,笑了笑,挥手说道:“炮手就位!”

七十多名炮手跑进了第二层甲板,开始操炮。新星号船头船尾各有大炮一门,两舷各有大炮九门,合计二十门大炮。一门重炮配八个炮手,操作一舷的九门大炮需要七十二名炮手。

十八磅重炮被装上了炮弹、火药和引药。炮长调整火炮仰角和角度,瞄准了距离新星号三百米外的一支破旧小渔船。那支破渔船是李植让人开出来做靶子用的。

新式的燧点火的大炮不再点火绳,炮长抓着一根绳子准备射。

“开火!”

一片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左舷的九门重炮开火了。在颠簸的海面上,大炮随着船只上下起伏,命中率比较低。九炮弹飞过去,没有一炮弹打中渔船。

船上查云克支援来的船工们没见识过这么大的重炮,齐齐趴在船舷边看大炮齐射,他们被大炮射击的轰鸣声吓了一跳,但此时见没一打中渔船,他们又摇头叹息起来。

新星号转了个身,换右舷的九门重炮开火。七十多名炮手转而操作右舷的火炮。大炮一门接一门地开火,这次有一炮弹打中了那支渔船,把渔船的整个风帆打碎了。

船甲板上顿时响起一片欢呼声。

舰炮在海上的命中率比较低。不过这也是渔船目标太小,若是目标是几百吨的商船命中率会高得多。

李植一挥手,说道:“多买几艘报废的渔船来,炮手练习开炮!练到十中一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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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只下海了,李植就开始采买各色物资,准备贩到倭国去。

此时中国的对外贸易,主要有南洋和东洋两个航道。

南洋就是去菲律宾、泰国、甚至印尼,这条航路距离较长,赚的是西方殖民者的银子:

此时西班牙人占据菲律宾,此时称为吕宋。西班牙人在拉丁美洲掘了大量的银矿,十分富有。华人海商把丝绸、瓷器贩到吕宋的马尼拉去,赚鹰元比索,西班牙人再装船贩卖中华货物到欧洲,利润丰厚。

和荷兰人做买卖的也有,常常有商贩把货物贩到巴达维亚去,那里是荷兰人在印尼的殖民地。荷兰人号称海上马车夫,华人海商贩来的中国奢侈品被他们装船贩卖到全世界。

从南洋回程时候商船多带些胡椒、香料、珍珠之类的特产回程。李植刚穿越时候家里做的胡椒生意,货源地就来自南洋。有时候商贩会带些西方殖民者在非洲贩来的象牙和黄金。但比起物产丰饶的华夏,海外的商品可以贩回中国的并不多,商船回程带的最多的还是银子。

不过南洋航道方向在正南方,从广东、福建出距离更近,路程只有北方海商的一半,北方的商人竞争不过。所以南洋的海商多是广东、福建的商人。

另外一条航道,就是东洋倭国的航道。

所谓倭国就是后世的日本,此时大多数时候被称为倭国,但倭国人自称日本,于是渐渐也有人以日本称呼。倭国在中国东面,盛产白银、黄金和铜,所以物价很高。倭国的高物价导致大明的廉价商品在日本十分畅销,无论是什么商品,只要贩到日本去都有利润。

但倭国有一个人数很多的武士阶级,这个阶级是要穿丝绸衣服的,高级武士穿的武士服都是绢的,武士家族的女眷穿的也是绸罗。所以日本对中国的生丝需求很高,跑东洋的商船贩卖的大多是生丝,在天启年间利润率能有百分之一百五十。

当然,随着日本的白银外流,中国的白银流入,这种巨大的价差逐渐减少。到了崇祯十二年,一担生丝的利润只有三、四十两。

从倭国贩回的船只,则大多携带铜、倭刀和俵物,当然带的更多的还是银子。不管是东洋还是南洋航线,都大量往中国输入白银。

对于北方的商人来说,比起南洋,近在咫尺的东洋就近多了,北方的海商以跑东洋为主。

查云克跑的航线,就是东洋倭国航线。因此他配给李植的翻译只会说日语,测量员只懂得东洋航线。在这些条件限制下,李植也没法跑南洋,之能走东洋。

李植第一次出海,也不知道什么东西在日本畅销,所以就什么都采购了一些。

李植买了五十担上好的登州白生丝,作价一百七十两一担。

李植此前听查云克说上好的登州白生丝只要一百七十两一担,便也拿这个价钱去找那些大丝绸商人。

天津是个南北货流集散地,什么东西都买得到。李植买生丝是让郑开达去买的,那卖丝绸的商人开始还不愿意这个价格卖给郑开达,说郑开达是新面孔,要一百七十五两一担。结果郑开达把李植太子太保的名头一报,那商人吓得立即降了价。

除了生丝,李植还带上了二万匹纺织工厂生产的李家精布。

李家精布在大明大量销售会冲击大明小民男耕女织的经济体系,李植不敢生产太多。但卖到日本去,就没有这样的顾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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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一章 朝鲜半岛

李植还带上了五万斤坩埚钢。李植的炼钢作坊每个月能生产两万斤坩埚钢,这些钢材一个月大概能卖一万斤出去,但价格只能卖一两五钱。据说日本对大明廉价钢铁的需求很高,李植带上一些去日本试试水,看坩埚钢在日本能卖多少银子。

若是卖得好,李植可以扩产坩埚钢。

其他的玻璃、镜子,李植也带了一大堆。这些玻璃制品不好运输,要用大量的纸包着。不过好在单价昂贵,稍微运一些就值很多银子。

然后是肥皂,李植装了四十大箱肥皂上船,每箱有八千块,合计三十二万块肥皂。

再加上一些杂七杂八试探市场的产品,李植装了满满一船货物。

李植的货物装船是从大沽的天津大沽的码头上装货的。天津本是海洋贸易重地,不少入京的南方货物都是从大沽上岸的,一些往江南的货物也是从大沽上船,再通过海船运往江南、岭南。这些运货的海船中官船、民船都有,使得大沽成为一个颇热闹的海港。

李植如今势大权雄,又是天津总兵,在大沽经营海贸也没人敢反对。李植大摇大摆地四出采购,装货上船,没有一个人声阻挠。

其实说起来如今大明的海禁已经基本上废除了。虽然天子只在福建一省开海禁,但既然开了福建海禁,就说明朝廷上百官对海商不再敌视,也不会再逼迫沿海水寨剿灭走私海商,所以大江南北的海商都半公开的跑起来海来。

七月十日,李植的新船员和水兵们已经练了半个月,李植不再等待,便让新星号出海了。

这一趟出海,李植亲自带队,率领一百五十名水兵和五十多名船工驾驶新星号,往倭国开去。

这天清晨,新星号上的船员滑动长桨,把船只从大沽港口里划了出来。出了港口后,蒸汽机开足马力,从烟囱中喷着煤不完全燃烧生成的黑烟,在波浪摇曳的大海中斩波向前。船只出了大沽,距离出的海港越来越远,穿过渤海,花了一天的时间到了渤海海峡。

新星号在经验老道的向导的引导下避开礁石,穿过了渤海海峡诸岛。然后绕过胶东半岛,一路往南开去。

出海的第三天,新星号已经开到了朝鲜半岛西侧。此时天高云淡,盛夏的太阳直射在海面上,把那浪花起伏的大海照得一片湛蓝,看上去十分美丽。海风吹在身上分外凉快,把夏天的炎热全部吹散了。

这个时代的大明海船为了观察6地上和海岛上的参照物,了解自己所在的位置,都是沿着海岛和海岸开的。此时新星号就开在朝鲜的西侧,距离海岸不过十几里。李植举着望远镜在尾楼眺望东面的朝鲜半岛景物,却突然听到桅杆上瞭望手的大喊:

“南面有船!”

全船人齐齐抬头,看向南方。李植也举起望远镜,往南面看去。果然在天海相交的尽头,看到一艘三桅的木质帆船正往这边开过来。

此时正是夏天,海上吹的是稳稳的南风,来船开得很快。没多久,那艘帆船就开到了十几里外。李植正举着望远镜观察来船,却听到桅杆上的瞭望手阿班大喊:“来船吃水浅开得快,船上没有货,怕是海贼船!”

全船人闻言都是一愣,齐齐看向李植。

船上的总管跑到李植面前,说道:“大都督,我们的船快,要不要避开这艘海贼船!”

李植用望远镜观察了一番对面的船。

那艘海贼船没有新星号大,但也不小。看上去有点像是福船,但又不似福船那样有低矮的船头。船身是明式的,弯弯的像个月牙,但船桅杆上的风帆却是用西式软帆。此时船上的三角帆、横帆和纵帆帆布都被风吹得鼓胀,气势汹汹朝李植这边压过来。

李植仔细一看,现船上还装着两门小炮,不过看不清楚是什么炮。

李植放下望远镜,想了想。

李植的总管看对面的船越来越靠近,有些紧张,又问道:“大都督,怎么办?”

李植放下望远镜,大声喊道:“拿这艘海贼船练练手!击沉他!”

总管愣了愣,一咬牙,跑下尾楼大声喊道:“进入战斗状态!全船进入战斗状态!”

听到总管的话,船上气氛顿时一变,水兵们纷纷开始准备战斗了。他们或跑到了二层甲板的炮位上,操纵大炮,或举起步枪挂着手榴弹站在了上层甲板上,准备接舷战。船工们则跑到蒸汽机的锅炉边上,帮锅炉工加煤,提高新星号的航。

李植走到舵手旁边,说道:“绕过去,绕着海贼船开!利用我们船快的优势,始终和海贼船保持两百步的距离,让左右舷的大炮可以轮流开火!”

舵手是经验丰富的老把舵了,是查云克支援给李植的。他听到李植的话点了点头,说道:“大都督放心,我一定控制好位置,让大炮把这些海贼船轰烂!”

李植点头说道:“就靠你了!”

两船渐渐接近,五里、三里、二里。

李植用望远镜看着对面的海贼船,果然看到两百多手持刀剑的海贼站在甲板上,一个个红着眼睛准备接舷跳帮战。

李植骂了一声:“好壮的胆子,我新星号你也敢劫!”

距离一里多的时候,新星号突然转舵,往西面开去,把左舷对准了气势汹汹的海贼船。

二层甲板上,八十名炮兵早已经等在左舷。他们快摇动炮车上的转杆,调整大炮炮口。等所有大炮都完成了瞄准,炮兵连长大声吼道:“开火”

九门十八磅炮从前往后,一门接一门地开火了。

黑火药在火焰的帮助下化成了黑色烟雾和红色的火光,刹那间就把整个左舷笼罩在内。震耳欲聋的巨大轰鸣声接着传来,空气中刹那间就充满了硝石火药的刺鼻味道。船只在连续的炮车后座力带动下往右一摇,在海面上压出一片浪花。

九门炮弹在空中划出九道笔直的直线,朝三、四百米外的敌船射去。

八炮弹落空了,打在了水里,激出几米高的水花。一炮弹砸在了海贼船的船,一下子就把那没有肋骨或者只有少量肋骨的老式船身打穿了。只听到轰一声,海贼船船头被打出一片烟花一样的飞舞木屑,船头的木板像纸糊的一样四处迸裂。

等木屑渐渐散开,海贼船的船头上露出一个一丈长宽的大洞出来。

好在此时浪小,船头没有入水。若是大浪时候,船头不断刺入大浪中破浪,这么大的洞能让这艘海贼船入水沉没。

第三百零二章 赏银

海贼船挨了一炮,海贼们被新星号的火力震撼了一下,一个个脸色白。但他们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海贼们嚎叫着取出船上的长桨,在甲板上划动长桨加快船,继续往新星号冲过来。

那海贼船是一艘空船,十分轻巧。在顺风的帆力加上桨力的帮助下,海贼船一下子冲得相当快,起码有七、八节的度。

不过李植的新星号跑得更快。此时船工们全力烧起蒸汽机锅炉,让船比平时还要快一些,有差不多九节的度。往西面航行了一会儿,新星号就把海贼船甩在了身后一里多的地方。

新星号舵手看到距离被拉开,又一个右满舵往北面转去。

新星号的明轮对转弯也有辅助作用:如果船只要快往右调头,就停了右边明轮的传动装置,同时转舵。这样左边明轮和尾舵就能一起用力,把船快转往右边。往左转头也是一样。有明轮的助力,新星号转弯可比光靠尾舵的船快多了。

二舵,也就是副舵手在舵手旁边举旗,指挥明轮旁的船工操作明轮的传动装置。船头很快转到了北面,把新星号右舷对准了东面的海贼船。

右舷的九门大炮瞄了一会,等海贼船追到两百步,也就是三百米时候,开火了。

九门大炮吐出火舌,出巨大炮声。李植感到整条船一摇,往左边斜了一下,一不小心摔倒在船板上。

总管赶紧上来扶起李植。

九炮弹射向海贼船,这次有两炮弹击中了敌船船头,把那些木材打成了碎片。海贼船的船头又是一片木屑飞舞,像是炸开了一样。等木屑渐渐散开时候,李植现那海贼船的整个船头已经没有了。

船头整个被实心弹砸烂,变得破破烂烂,海贼船的内部甲板都裸露了出来。随着波浪的起伏,时不时有海水灌进暴露出来的船头里。海贼们慌张起来,不敢再划桨冲锋。船上海贼头目嘶吼叫唤,十几个海贼跑到船头去,用木盆往船外面舀水,怕漏水太多船沉了。

李植相信再要不了几次射击,自己的大炮就能把这艘海贼船打沉。

这些海贼都是铤而走险的亡命之徒,仗着自己船上有两百多人,船轻帆好跑得快,就想冲到新星号上面跳帮肉搏。但挨了两炮之后,海贼的头目终于现新星号的与众不同,意识到自己无论怎样也是追不上新星号,是无法冲上来接舷战的。

海盗头目不明白,这艘没有挂帆的奇怪船只,装着货,竟比没有货还全力划桨的海贼船跑得更快,这是仙术么?不过有一点海贼头目是明白的:新星号两舷的火炮,很快就能把这艘海贼船打沉。

海贼船不敢再追新星号,调转船头,要往东面逃去。

不过李植可不愿意就此放过这些海盗,新星号也往东面追去。

没用多久,新星号就再次追到海贼船身后三百米。船只往南转,把左舷大炮对准了海贼船。

九炮弹射了出去,又有一命中了海贼船,在逃跑的海贼船船尾打了个大洞。

海贼船上一阵慌张,显然有人在尾楼里被炮弹打死,又或者被炮弹炸出来的木片刺死了。海贼头目跑到了尾楼里看了看,回到甲板上就果断降旗了。

降旗,就意味着这些海贼投降了。

海贼们知道逃不出李植的手掌,投降得很坚决。已经有海贼上桅杆收帆,准备让船停下来,彻底投降。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海盗,在蒸汽机和大炮的威力下彻底臣服。

李植怕海贼们耍滑,让大炮又射了一轮。

两炮弹又打在了海贼船上。一颗炮弹打进了尾楼,在水线上面两米处又打出一个大洞。这枚炮弹要是再往下一点,就要把这艘船打沉了。另一炮弹打在了海贼船后桅杆上,把那桅杆打断了。巨大的风帆折了下来,不知道砸死了多少甲板上的海贼。

整条海贼船被打得破破烂烂,哪里还有刚才的威风?

海贼们心胆俱寒,再没人敢站着,一个个跪在甲板上求一条生路。

看到海贼们跪地投降了,新星号上的水兵和船工们一片欢腾。这是他们在海上打得第一个胜仗,虽然只是击败了一船海盗,却有着值得纪念的意义。

李植想了想,说道:“大炮对准海贼船,威慑海贼。水兵第一排第二班、第三班坐小舢板上去,把海贼们值钱的东西全部搜集来,再把海盗们都绑了。”

新星号慢慢停在了海贼船南面三百多米外,把左舷九门大炮对准了海贼船。若是海贼们耍滑,李植随时准备击沉这条海贼船。十五个水兵则划着两条小舢板船登上了海贼船,开始搜罗战利品。

李植走进尾楼的船长室,倒了两杯茶,端出来,一杯给了表现不俗的舵手,另外一杯自己慢慢喝,等待十五个水兵在海贼船上忙完。

“舵手表现得不错,你叫什么,把了多少年舵了?”

“大都督,咱叫萧同,把了四年舵了。”

李植点点头,说道:“萧同,这次表现好我奖你三十两银子。你这些天多教教跟你学把舵的徒弟,把两个徒弟教出来,我再给你三十两银子赏钱。”

萧同十分欣喜,说道:“多谢大都督了!”

“这是你应得的。”

等了一个时辰,两个班的士兵终于搜完了海贼船,把海贼们全部绑了,抬着两个大箱子回了新星号。小舢板船停在新星号船舷边,把大箱子用绳子绑好,让新星号上的水兵拉了上去。

李植走到船舷边打开两个大箱子,见里面大概有黄金百余两,各色碎银子几千两。

李植啐了一句:“这些破海盗真穷。”

想了想,李植转身朝水兵们喊道:“八十名炮兵,每人赏银十两!”

炮手们一片欢腾,击掌相庆。

爬上船的水兵第一排第二班班长朝李植问道:“大都督,这些海贼都是日本的倭寇,咿咿哇哇的我一句话也听不懂,怎么处理?”

李植一挥手,说道:“刚才若是被这些倭寇打败,我们就全死定了,对这些倭寇不能心软!把倭寇船击沉!把他们沉海里喂鱼!”

第三百零三章 河内浦

船舶又航行了三天,到达了倭国西北部的贸易港口平户。

平户是一个岛屿,是一个日本诸侯的领地,诸侯名为平户藩。

新星号还未入港,就有两条小舟从港口开出来。小舟上除了船夫水手,还站着三个日本武士,两个日本翻译。

小舟开到新星号边上,新星号放下了绳梯,让武士和翻译爬了上来。

上船的是倭国平户藩的检使和翻译,来检查船只来路的,李植让郑开达带着这些武士检查。

三个日本武士看到船上都是大明人氏,十分高兴,和郑开达聊了几句,分外热情。

那三个武士检查了一番,确定是大明的船只,就乘船回港了。一刻钟后,又有两条小舟从港口里开了出来。每艘小舟上都站着一个剃着月代头,穿着常服羽织的武士。那两个武士会说大明官话,用大明官话大声吆喝,引导新星号驶进了平户藩的港口河内浦。

新星号进港时候用明轮行使,把那几个引导的武士看得一愣一愣的。不过他们都以为明轮是船内的水手转动的,倒没有多问。

进了到了平户藩的港口河内浦,众人看到一个十分繁荣的贸易都市。

只见那港镇方圆十几里,大概有四、五万的居民。河内浦里到处都是黑瓦木墙的商馆、店铺、客栈、武士屋邸、娱乐场所,鳞次栉比。不比得简陋的平民住宅,这港镇里的建筑结构讲究外形体面,看上去十分繁华。

各色人种行走其间,有唐衣唐冠中国人,剃留鬓的日本人,还有金碧眼的荷兰人。其中最多的就是中国人,起码有一半人都是中国人。李植下了船,带众人走在集市里,不断地听到有人讲大明官话。

现在是七月中旬,正是南方船舶顺风驶到日本的时候。此时码头上停泊着上百条各色船舶,光是多层甲板的通洋大船就有三、四十条,其中大多是前低后高的中式福船,也有宽敞大肚子的荷兰商船。

码头的岸上堆着大批的货物。各个商馆的伙计们忙着整理运输,吆喝声此起彼伏,忙得热火朝天。

李植在集市里转了一圈,再回到码头,现已经有十几个中、日商人围在自己的船边。看到李植前呼后拥地走过来,那些商人都知道这是船长回来了,纷纷挤上来拉拢生意,要李植把货物卖给他们。

李植看了看船上的总管,问道:“这卖货都是怎么卖的?”

总管说道:“原先查公子在平户有商馆,把货运到商馆里慢慢卖。大人如果以后长期在平户做买卖,最好也建个商馆。”

李植想了想,说道:“把平户藩的藩主找来,说大明的左都督来了,要见他。我们在船上见他。”

总管点头说道:“好的大都督,我这就去找平户藩藩主。”

李植把总管送走,就和那些围上来的商贾询价。那些商贾不少都是中国人,听得懂李植的话。即便是日本商人,有翻译在也能交流。

李植先问肥皂的销路,他问了一圈,现这些商贾都知道肥皂的用处,看来以前就有人把肥皂卖到平户来。李植尝试和那些商人讨价还价,最后用三十五文一块的价格卖了两箱肥皂出去。

看来肥皂即便是在倭国,也是畅销品。这么算下来,一箱肥皂运到日本来卖,比在国内出售足足多一百两的利润。一箱肥皂有一吨多重,新星号全装肥皂能装三百多箱。若是以后李植的船全装肥皂来日本,一趟有三万多两的利润。

李植又把李家精布给这些商贾们看,这些商贾们仔细摸了摸,看了看,最后给出了一两三钱的价钱。

这个价钱倒是让李植有些惊喜。这李家精布在天津和京城只卖一两银子,贩到日本来的话有三钱银子的价差。

那些商贾说日本的棉布一般零售价一两五钱、一两六钱左右。李植这精布质量好,销路不会差,商人们一两三钱买去,转手一两四钱批出去都有利可图。李植以一两三钱的价格卖了一万匹精布给那些商贾,把那些商贾乐坏了。

布匹很轻,新星号若是装满布匹可以装十万匹。以后若是新星号每趟都装满布匹来日本的话,那算下来一趟有三万两银子的利润。

李植又问了生丝的价格,那些商贾都报二百两,最多二百一十两的价格。看来生丝贸易竞争太激烈,已经没有什么利润了。如果李植的船全运生丝来日本,一船只有二万两银子的利润。

李植又把李家精钢给商贾们看,商贾们围着看了一圈,兴趣不大。也不知道是这些商贾们不识货,还是日本对好钢的需求不高。

玻璃镜子、透明玻璃器皿之类的奢侈品李植也问了问,现价格和在大明也差不多,而且只能慢慢卖,销路有限。李植想了想觉得也该如此。这些奢侈品不占地方,若是价差很大需求很旺盛,其他海商早就贩到日本来了。

李植和那些商贾询了一番价,便回到了船上尾楼里,等待平户藩的藩主。

过了一个时辰,李植看到码头上的人群纷纷往两边躲开,几十个日本武士骑着快马赶到了港口。那些武士一个个骑着高头大马,穿着绢羽织。在这些武士的簇拥下,一个剃着月代头的中年武士骑到了新星号船边,跳下了马。

来人便是平户藩藩主,他从舷梯上熟练地走上了船,带着两个侍卫往李植所在的尾楼走去。

到了尾楼,两个侍卫站在了尾楼外,平户藩藩主独自走进了尾楼。

李植此时换上了大明的官服,正和翻译坐在那里和喝茶。平户藩藩主见李植这么年轻,吃了一惊。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沉着,学汉人的样子拱手作揖,用日语喊了一句。

翻译说道:“平户藩藩主松浦镇信见过大唐左都督。听说左都督打败了女真人,我十分佩服!没想到能在平户见到左都督。”

平户藩大明海商极多,这个松浦镇信经常接触大明海商,对大明的大事基本都知道。李植见松浦镇信知道自己,哈哈大笑,说道:“好,藩主坐!”

松浦镇信在椅子上坐了下去,李植说道:“藩主,我以后每个月都有几条船来平户做买卖,生意越来越多。”

松浦镇信愣了愣,问道:“每个月么?季风不同船怎么开?”

李植说道:“我的船不用风,用机器驱动!”

松浦镇信想了想,没想明白,不过也没有多问。反正有大明商人来平户,松浦镇信就能收税赚钱,他是求之不得。就算李植的船是用船桨划过来的,他也欢迎。

李植开门见山地说道:“我找你的目的,是要在平户设立一个商馆,你有没有合适的场所卖给我?”

松浦镇信想了想说道:“有!大唐左都督,明商李国助决定不做海贸了,这段时间一直在找人出售他的商馆。他的商馆有五十多间房子,两个大仓库,面积大地段好,是平户最大的商馆。”

第三百零四章 租房

李植经松浦镇信介绍,在平户买了一个商馆,就把船上的货物都卸了船,存入商馆的仓库中慢慢销售。在码头上急着卖货是卖不到好价钱的,只有在商馆里慢慢销售,才有更好的收益。

李植把郑开达和三十个水兵留在平户打理商馆,自己则在率领新星号回天津。

回航之前李植稍微买了些日本商品,每种都买了一些,回天津试试水看销售如何。李植比较看好的商品是铜,日本的铜价便宜,贩回大明估计能有不少的利润。

七月二十二日,李植率领新星号回国了。

新星号船工们划桨驱动船只,在港口中的航道上慢慢出了港口。到了深水区,船工们开动蒸汽机,新星号出呜呜的巨大声音,往西北方向开去。

一路上没遇到什么状况,新星号开了六天,回到了大沽。

回到天津,李植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扩建肥皂作坊和纺织工厂。

经过这次试水航行,李植知道最赚钱的海贸商品还是自己的肥皂和李家精布。如果扩大这两个工厂的规模,就能从日本赚来大把的银子。

李植先去拜访卖碱面的薛员外,要和他买更多的碱面。但得到的回复却让李植愣了愣。

“左都督,襄阳的碱面矿全部富余产出几乎都已经被我买来,全部卖给你了。如果还要多,就只能提价从别的碱面使用者那里抢夺货源了,不过那样一来碱面的价格就涨上去了,贵得不止一文两文,十分地不划算。”

“而且就算提价去买,也抢不来多少,毕竟总产量只有那么多。”

李植十分失望。看来在明工业制碱法之前,海量使用纯碱是不可能的,原材料供应跟不上。但以李植现在的工业基础,大规模工业制碱还是做不到。李植的肥皂作坊,没法再扩大了。

李植想了想,只能从纺织工厂上赚银子了。

如今纺织工厂有工人一千七百七十人,购入棉花产出李家精布,每个月产出棉布三万一千匹。看上去规模颇大了。但在巨额的海洋贸易面前,这种产量就十分不足了。李植的新星号一船可以装十万匹布,纺织工厂一个月生产的棉布连新星号半船的量都没有。而新星号二十天就能从日本来回一次。

更别提李植还有一艘船在造。

李植决定把纺织工厂大幅扩张。

这是一个浩大的工程,无法一蹴而就。先范家庄城内已经建满了各色建筑,无法再修建厂房和宿舍了。要雇佣更多人,必须在城外建设新城。

李植决定在范家庄城南扩建新城,新城城北和旧城城南连在一起,规模和范家庄旧城一样大。李植派人做好了新城墙的丈量规划,准备在农民农闲的时候雇佣他们修建新城城墙。

在规划好的新城地址上,道路、厂房和宿舍先盖起来了。虽然暂时没有城墙保护,但李植的虎贲师足以震慑屑小,守护住这些新建筑设施。

李植在天津附近雇来三千多泥瓦匠,同时扩大了水泥作坊,开始大规模修建新厂房和宿舍。

厂房是最先建设的,同时李植找来五百多木匠和铁匠开始生产珍妮纺纱机和飞梭织布机的零件,争取最快度先形成一批产能。

八月二十日,能容纳一千人的新厂房已经建好,第一批织布机,纺纱机和轧花机等都已经到位,李植开始招募人手了。

李植招募的第一批人手,先面对各作坊的工人家属有不少老工人的家属一直没有在外面找事做,而是在家里纺纱织布。这样一来,这些工人家庭的收入就有限,甚至比不上李植新募的佃农家庭。李植要把这些闲置的工人家属从老式织布机、纺纱机中解放出来,加入到工业化大生产的队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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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老二在自己和何家人合租的别墅客厅里来回踱步,焦急等待着媳妇的讯息。

媳妇去扩建的纺织工厂那里面试了,还没有消息回来。

顾老二是李植纺织工厂的工人,崇祯七年起就在李植的工厂里做事了。进入李植的工厂前他家很穷,锅都揭不开。顾老二应募上纺织工厂差事的前两天,顾家三口人饿了两天的肚子。后来是顾老二拿冬衣去当铺当了,才买了米回来开饭。

但自从顾老二进入纺织工厂后,顾家的情况大变样了,不但吃饱饭了,而且还在范家庄和人合租了一幢别墅,过上了“楼上楼下”的生活。

这些年顾老二在工厂食堂三餐有荤,早不是原先那个皮包骨的瘦猴子。如今的他微微有些胖,身材十分结实。二十六岁的他无论说话做事都井井有条,看上去十分自信,是一家人的主心骨。

顾老二正在那里等待,他的大儿子大喜含着一块牛金糖跑出了楼上的房间。趴在摇篮边看了妹妹一会,大喜决定去找爹爹玩耍。他在楼上张望了一阵,见爹爹在楼下,便要从楼梯上爬下来。

大喜如今三岁了,是顾老二的第一个孩子。以前顾老二家里穷,娶了媳妇也不敢合房造孩子。但自从顾老二在纺织工厂做事后,顾老二就和媳妇合房了。合房没多久顾家媳妇就怀孕了,生下一个大胖小子。不仅如此,去年,顾家媳妇又生了一个女儿,如今顾老二已经是儿女成双了。

顾老二在工厂有二两的月钱,加上顾家媳妇在家织布赚的钱,顾家每个月有三两多收入。这些钱供养三个大人两个孩子足够了,何况顾老二还不在家里吃饭,一家五口人过的是温饱的生活。

顾家媳妇天生节俭,她主持家用不但让一家四口人吃饱穿暖不落体面,还每个月能存下半两多银子。这四年多顾家已经存了三十多两银子了。三十多两可是一大笔钱,一想到这一笔储蓄,顾老二就十分自豪。

唯一让顾老二揪心的是媳妇不愿意单独租一套别墅,硬是要和别家合租房子。儿子三岁了,和奶奶住一间房,一岁的女儿睡在摇篮里,睡在顾老二的房间里。家里人和何家人共用客厅、厨房和茅房,有些拥挤。

不过媳妇节约,说起来也确实有道理。

顾老二见儿子在楼梯上爬,赶紧上去抱住了儿子,拍了拍儿子的脑袋说道:“大喜不要乱爬,会摔的!”

大喜看了看爹爹,含着糖说道:“娘亲去哪了?”

顾老二笑道:“你娘亲去面试工厂的工作了,要是娘亲得了差事,我们就去租一整套别墅!”想了想,顾老二说道:“那样大喜你就有自己的房间了!”

大喜拍了一下手说道:“大喜要自己的房间,奶奶晚上打呼噜,好大声音的!”

第三百零五章 担保

顾老二把儿子抱了下来,拿着一个自己做的纸风车给儿子玩,让他在桌边绕圈乱跑,自己喝着茶等待媳妇。

等了一个时辰,顾家媳妇回来了。她走在巷子里满脸的喜色,兴致极高。但她又有一种当家做主的喜悦,仿佛翻身做主人了,故意想让一家之主顾老二着急一会。她进门时候却故意装作轻松的样子,不慌不忙地走进客厅。

顾老二焦急地问道:“怎么样了?”

顾家媳妇不答他,走到桌子边用抹布擦了擦桌子。

顾老二转身问道:“募上没有?”

然而顾家媳妇却是个没什么心机的人,藏不住事情,被问了两句就再忍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叉腰,顾家媳妇说道:“募上啦!将军这次专门招收老工人的家眷,我募上了织布工!月钱二两三餐有荤!”

顾老二高兴地跳了起来,抱住媳妇大声说道:“好了,这下好了!可以租整幢别墅了!不!我们和将军大人借钱买一幢别墅下来,以后我们就有自己的房子了!”

顾家媳妇瞪了顾老二一眼,笑道:“瞧你那样子,不就是想住大房子吗?日里也想,夜里也想,还要我出去做工。”

顾老二一横眼睛,说道:“出去做工有什么?何家媳妇还帮人看店呢!纺织工厂里‘女工厂房’里全是女的,你还有人说话,比在家里织布好!”

顾家媳妇笑了笑。

她突然想起崇祯七年顾老二进李家工厂之前,家里两天没饭吃的日子,眼泪就一下子流下来了。她擦着眼泪,说道:“好,什么都好!”

顾老二吸了一口气,帮媳妇擦去了眼泪,说道:“这是喜事,你哭什么?真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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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李植的第二艘大尖头船造好了。李植把第二艘船命名为信德号,让人给船上装上了大炮和蒸汽机,让新培训出来的船工上船,还抽调了一百多选锋团士兵上船做水兵。

李植不可能长期亲自带队跑船,跑了一次海搭建起组织架构起来,便要把工作交给手下。他让选锋团的副团长吕虎做两艘船的舰队长,专门带船跑日本航线。吕虎炮兵出身,做两艘炮舰的舰队长能挥船只的火力。郑开达则常驻日本负责销售货物。两人配合做好贸易路线上各项工作。

然而此时纺织工厂的扩建还没完成,李植并没有大量的精布卖到日本去,便只能在市场上购买生丝和其他商品贩卖。新星号和信德号二十天就能来回一次日本,两艘船又是大船,每条船都能装四百多吨货物。几个月下来,两艘船的大批量收购把天津的生丝价格抬到了一百九十两一担,把天津的生丝贸易变成微利的买卖。

不过李植两艘大船快在倭国和天津往返,运量实在惊人。虽然生丝涨价,李植的两艘船在生丝上也有一万五千两的月收益。再加上回程捎带的日本铜,李植一个月能有两万多两的收益,很快就赚回了船钱。

李植让王老大继续造新船,继续扩大自己的海上武装。

李植是赚钱了,天津附近的海商就苦了。生丝进价涨到这么高,这一年跑一次的利润薄到没法做。好在天津附近几家海商都没什么武装,自度打不过李植的大炮巨舰,否则这些海商早把李植的船劫了。

八月二十七号,查云克找到李植,抱怨天津生丝的价格飙涨。

“大都督,你这两艘大船这样跑下去,我们其他天津海商的船都要亏本了!”

李植笑了笑,说道:“等我的精布工厂建好了,我便不再做生丝的买卖!”

查云克啐道:“可大都督你还在造新船啊,你的精布工厂扩张再快,能有你的船造的快?”

李植全靠查云克介绍帮忙,才能出海。此时他听见查云克抱怨,实在没法对查云克摆黑脸,只能笑道:“下个月我买些普通棉布、铁器贩到日本去,少买些生丝,天津的生丝价格能降一些!”

查云克十分后悔介绍李植跑海,没想到李植的蒸汽机船这么厉害,二十天就能往返一次倭国。这机器真是太神奇了,把海洋贸易的格局整个改写了。

原先李植说尽量不做生丝买卖,如今却在利润的驱使下还是做了。李植还要造新船,那以后天津附近跑日本的利润要被摊薄到什么程度?

查云克叹了口气,暗道这李植不能帮,一帮就青云平步大杀八方,把别人饭碗全抢了。

查云克琢磨着以后这生意怎么做,自己的饭碗还有没有,一时脸色铁青,说不出话来。

李植想了想,暗道查云克帮自己起家,自己不能这样断人财路,笑道:“查公子,我的一艘船加上一船货物十万两成本,加上技术投资作价三十万两。你不如到我这里入股一条船三成股份。比如我正在造的这条新船,你出九万两入股,以后每个月三成的利润就归你。”

李植顿了顿,说道:“我的船跑得快,一艘船一个月有一万两利润。一年下来三成的利润也有三万多两,和你四条小帆船跑倭国的利润也差不多!”

查云克愣了愣,没想到李植还有这样的主意,激动说道:“大将军所言不虚?”

“我如何会诳你?”

查云克想了想,喜上眉梢,笑道:“我明日就送银子来入股,以后就不出海了,全靠大将军的分红过日子了!”

李植笑了笑,没有说话。

“大将军果然是义气的人!”

查云克这下子才恢复了一些神采,喝了一口茶说道:“大将军知道不知道?阁老杨嗣昌去督师平贼了!天子赐给他尚方宝剑,让他去襄阳灭贼。”

李植愣了愣,问道:“他督师能成么?”

查云克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哩。他力主议和,逼死卢象升,结果清军入关大肆劫掠。若是他平贼再成不了事,天子一定会要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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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九月初,范家庄新城中已经建好五百多幢新别墅,有了住宅,李植就开始在周围州县招收新纺织工人。这次李植为了提高工人的收入水平,尽量把夫妇二人一起招来。这样夫妻二人拿双工资,生活水平会高很多。

不过李植招募人手不是随意招募,为了新工人中不混入满清奸细,李植要求应募者必须有范家庄城中居民做保。当然,虎贲师的士兵做保也可以。

李植工厂中的职位是人人想要的好缺,附近的居民一听说范家庄招新人都想来。于是城中居民的担保就变得十分珍贵起来。

如果有人做保进了范家庄,一辈子的好日子就稳了!范家庄居民们的亲朋好友都来讨求,希望自己能被担保,选入纺织工厂做工,成为范家庄的一员。

李植的工人和士兵们,一下子全都门庭若市,一个个忙着处理来求担保的亲戚朋友。

不过李植规定一个士兵和一户市民只能为一户人做保,求保者的竞争十分激烈。

第三百零六章 逆子

这一天,破虏团班长雷三在食堂里打饭吃,有点心不在焉。他的七个兵打好了饭,等他一起坐过来开动,雷三却走到了另外一张大桌子上,自顾自夹起白米饭就咽了起来。

雷三的七个兵愣了愣,派了绰号“瘦猴”的士兵过来叫雷三。

“班长,你不和我们一起吃么?”

雷三愣了愣,这才现自己把七个兵扔一边了。他有些尴尬,赶紧端起饭盒走到了手下占据的桌子上,和七个兵坐在了一起。

七个大兵这才欢喜地开动,吃起饭来。

一边吃着,七个大兵一边聊了起来。

“这次大都督的新工厂招人,你们为什么人做保?”

“我保我弟弟!我家穷,我弟弟来了家里能好一些!”

“我保我大姐一家,她求我几次了。我姐夫老实巴交的,一年到头在田里种不出一碗饭吃,我不保她一家,他们要吃糠。”

“我保我大哥,我大哥从小对我最好了,这次有机会,我要让他也过上好日子。”

雷三听到手下们的话,见他们都为家中兄弟姐妹担保,脸上表情更加凝重,只低头扒着饭,一句话不说。

“瘦猴”吃了一口肉,看了看班长,说道:“班长,你是军官,你担保的人有加分,面试时候更可能应募上!你这次保谁啊?”

雷三用手擦了擦嘴角,说道:“我还没定!”

瘦猴说道:“你还没定啊!后天就要交名单了!”

雷三冷冷说道:“我知道!”

瘦猴看了看班长的脸色,咧了咧嘴,不敢再问。

雷三吃完晚饭没有回营房,而是一个人走到了自己贷款买的别墅里。别墅里的家具都是配好的,雷三用火折子把四个房间的油灯都点亮了。看着那亮堂堂的屋子,雷三忘掉了这几天的纠结,心里泛出一阵幸福感。

再娶一个媳妇,自己就什么都不缺了吧?

这都是大都督给自己的好日子。

雷三正在那里欢喜,却听到楼下有人“砰砰砰”地大声砸门,仿佛要把门板砸碎。

雷三愣了愣,赶紧下去打开了门。

门一打开,雷三看到门外站着自己的爹、大哥和大嫂。

雷三的爹一看到雷三,就冷哼了一声。

“我就知道你肯定在这里!”

雷三他爹大咧咧地走进了雷三的别墅,一拉椅子坐在了客厅里。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雷三的别墅,冲自己的大儿子说道:“老大,柳子,别愣着,来坐,你们和雷三客气什么?”

雷三的大哥笑了笑,也拉出一张椅子坐在了客厅里。倒是雷三一个人站在那里,像是个不受欢迎的客人。

雷三的大嫂看了看雷三的脸色,笑着拉出一张椅子,说道:“雷三,你也坐,这是你的别墅啊!你站着算什么?大家坐着说话!”

雷三皱了皱眉头,转头看着门外的青石板路面,没有动。

雷三他爹见雷三不坐,也不在意,而是拍了拍桌子,说道:“雷三啊,你小时候身体不好,三天两头就生病,我和你娘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如今你是出息了!做班长了!”

“这次你们大将军招新工人,要人担保,是你报答家里的机会了。”

“你大哥和大嫂佃种刘家的二十亩薄田,孩子都不敢生。你这次保你大哥一家到纺织工厂做工,我就算没白养你这一个儿子。”

雷三看了看自己的亲爹一眼,没有说话。

雷三他爹说完这句话,三个人就等着雷三答话。但雷三许久都没有声,让场面有些尴尬起来。

雷三他爹看了看雷三的脸色,愣了愣,有些担心起来。他站了起来,把雷三大嫂拉出来的那一张椅子拖到雷三面前,说:“雷三,坐,坐着说话!”

雷三看了看那张椅子,没有坐下去。

雷三他爹有些恼怒起来,冷冷看着雷三说道:“雷三,你什么意思?我让你说话!”

雷三吸了一口气,说道:“我这次要保杨大哥!”

雷三他爹愣了愣,仿佛听到一个晴天霹雳,张大嘴巴看了看自己的大儿子。雷三他哥和嫂子就更是紧张,两个人听到雷三的话,已经急得站起来了。他们满脸焦急地看着雷三,仿佛听到一句噩耗。

“雷三,你不能保杨明!我是你大哥!你不帮我?”

雷三他爹大声吼道:“杨明和你又不是亲戚!你保他?”

雷三冷冷看着自己的亲爹,说道:“我小时候多病,都是饿出来的。每次我去盛饭,你就说饭不够,我在家里就没有吃饱过。”

“但是杨大哥可怜我,经常拿饭团给我吃。杨大哥家里但有肉汤喝,他肯定端一碗给我吃。”

“我七岁那年高烧,你和娘都说我要病死了,撒手不管我。是杨大哥拖着他爹给我买来了药,熬给我喝,把我救活了。”

“要是没有杨大哥,我早就病死了!”

听到雷三的话,雷三大哥像是一盆水从头上浇下来,重重地坐在了椅子上。雷三他嫂看了看丈夫,又看了看雷三,气得一甩手就走出了雷三的别墅。

雷三他大哥见状急得不行,追到了门口,大声喊道:“柳子!柳子!你别生气!”但他又不愿意放弃雷三,站在门口进退不得,焦急地看着雷三。

雷三说道:“杨大哥他爹在的时候,他家营生还不错,但他爹前些年死了,结果那些歹人欺负杨大哥人好,把他家的田上加了一层又一层的田赋,他家二十多亩地一年到头收的粮食连田赋都交不够。他二十四了,还没有成亲。”

“杨大哥如今这么惨,我不能不帮他!”

“大哥、二哥成亲的钱都是我出的,我每个月还给爹妈一两银子,我为家里做的够多了。这次我要帮杨大哥!”

雷三他爹失魂落魄地看着雷三,沉默了好久,突然暴跳如雷,冲上来就要打雷三。

“我打死你这个逆子!”

雷三一时没反应过来,给父亲啪一巴掌甩在脸上,身子被打得一歪。雷三他爹打了一巴掌还不解恨,挥舞着拳头还要打雷三。雷三皱了皱眉头,一把抓住父亲的拳头,一甩把父亲甩到了地上去。

第三百零七章 商税

这一天,李植坐在总兵府的二堂中,和弟弟李兴闲聊。

“大哥,这个月外地的米价又涨了,已经涨到三两一石了。有屑小在范家庄平价粮店买便宜的粮食,想贩出城外赚差价,我抓到了三个了。”

李植叹了一口气,说道:“这粮价,当真是无解的难题。以后范家庄的居民每人每月五十斤粮票,百姓凭票购买平价粮食。”

李兴眼睛一亮,说道:“大哥,这当真是个好办法。这样那些屑小就没法买大批的粮食偷运出城了。我明日就让吏员们制作粮票分。”

今年上半年,李植的十九万亩私田收了二十多万石的粮食。那时候粮价还没有现在这么高,而且缙绅开的米店一到收粮时候就压低粮价,压得不是一点半点。所以李植的佃农们都乐意把粮食卖给李植的平价粮店,按二两一石的价格卖给李植。李植现在手上有十几万石的粮食,支撑范家庄的市民是绰绰有余。

李植叹了口气,说道:“大明这艘破船,上面漏雨下面漏水,想要支撑他是越来越难了。”

李植和李兴兄弟两闲聊,倒是敢说些外面不能说的实话。李兴看了看李植,说道:“大哥,如今之际,如何才能力挽狂澜,上正朝纲下救黎民呢?”

李植说道:“大明朝之所以残破到今天这样子,无非是因为贪官、官商、缙绅这三个团体做蛀虫,把大明朝蛀空了。就像一个人浑身充满了寄生虫,如何还能和外敌搏斗?要改善今天的局面,就要从这三个群体入手,把蛀虫驱除。”

李兴觉得大哥的话很有道理,追问道:“具体要如何办呢?”

李植想了想,说道:“贪官、官商、缙绅三个群体,看上去是三群人,其实是同一群人。这些人读书就是缙绅,经商就是官商,有了功名出仕就是贪官。而这个三个群体中,贪官是最有背景,权势最大的一群。这些官员目无王法掩护商人垄断经营,掩护缙绅不纳税赋。”

“而缙绅是对大明朝危害最大的一群,不但缙绅不纳税赋,刁民还把自己的田地诡寄在士绅名下,也不纳税赋。大明朝二百多年,人丁越来越多,种植的田地也越来越多。但纳税的田地却越来越少,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

李兴说道:“那我等要力挽狂澜,便该从整顿贪官和缙绅入手么?”

李植摇了摇头,说道:“贪官和缙绅虽然猖狂,却占据朝堂和舆论,可以说如今的大明朝就是他们组成的。如果要整顿这些人,对大明朝来说无疑是洗髓伐骨,其中的剧痛难以承受。”

李兴说道:“那就该对商人下手?”

李植点了点头,说道:“想要延续大明朝的阳寿,必须驱除一些蛀虫。而三大蛀虫中,以商人集团最为脆弱。”

“大明朝初建时重农抑商,极力贬低商人的地位,所以那些官商们在舆论上便先天不足。而且太祖高皇帝又曾定下商贾三十税一的税率,如今没有执行,这便更使得商人理气不足。”

“所以大明朝要想重新振作,就要从征商税入手!显皇帝时候大明朝南征北战国库充足,正是因为向商人征收了商税矿税。”

李兴问道:“大哥要在天津征商税么?”

李植点头说道:“我今天早上已经派人在天津各州县贴出布告,规定每年四十两营业额免税,四十两营业额以上商贸三十税一!”

李兴没想到李植真的行动了,惊得张大了嘴巴,好久才说道:“天津镇一府二州二十个县,不比原先的天津西路。大哥这么操作,那些文官们一个个都要跳起来了。”

李植端起茶杯喝了一杯水,淡淡说道:“让这些跳梁小丑跳一跳也无妨。”

李兴有些说不出话来,抓着茶杯也不喝,就呆呆地把茶杯抓在半空中。

两人正在那里沉默,李植的密卫大使韩金信却跑进了二堂。这个前锦衣卫百户走路有些飘忽,专门拣那阴暗处行走,仿佛自己是见不得光的。他走到李植面前跪地说道:“左都督,我们在各州县贴出的征税布告被文官们撕了。天津的大小文官全聚到了巡抚衙门里,大概是在商量怎么对付大人的商税。”

李植将右手拇指和食指磨了磨,想了想。

“派选锋团两千骑兵到各州县去口头传话,要求大小商贾十日内主动报税。逾期不报者,罚款三倍!罚款由虎贲师士兵强行征收!”

“叫郑晖来!”

没多久,郑晖就小跑着进入了总兵府二堂,跪拜行礼。

“查税的会计都雇好了么?”

“大人放心,五百名会计全雇好了,随时可以开始查税。”

“好,把会计们安排到各州县去,设立征税点,派虎贲师士兵保护。”

李植正在那里布置,却看到门仆跑了进来。

“老爷,巡抚查登备带着几十个文官跑到门口来了,气势汹汹!让不让他们进来?”

李植看了看韩金信,笑道:“客人来了!让他们到大堂等我!”

李植回到正房,换上了御赐的蟒袍、乌纱帽和玉带,对着镜子整理了一番仪表,这才大摇大摆地走到了大堂。

大堂里,几十个文官或站或立,一个个脸色铁青,像是被李植挖了祖坟一般。

看见李植穿着御赐的蟒袍出来,文官们愣了愣,半晌竟无人说话。

御赐蟒袍是人臣最尊荣的服饰,代表着皇帝的支持。李植现在贵为太子太保,正一品左都督,官衔比巡抚查登备都高不少。在场的文官大多是兵备、知府、知县之类的小官,看见李植的一身尊贵行头,一时竟有些噤若寒蝉。

李植坐在主位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缓缓说道:“诸位集体来我总兵府,有何贵干?”

查登备看了看不敢说话的文官们,拱手说道:“我等来劝左都督停了征商税的主意。”

李植摇头说道:“商税我是收定了,不可能停手!”

听到李植的话,查登备脸上一黑,说不出话来。

坐在下的天津下东路兵备道于涛跳出来大声喊道:“李植,你出尔反尔!你三月份不是说了不征商税的么?”

第三百零八章 与天下士林为敌

李植见这兵备道对自己直呼其名,皱了皱眉头说道:“本官是有表字的,本官表字大木,你大可称呼本官的表字。”

那个于涛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李植说道:“本官三月时说不征商税,是因为那时清军出关天下平定,本官确实没有征商税的打算。但如今张献忠、罗汝才降而复叛,李自成举兵呼应,国家烽火四起财政不足,情况又有不同。所以彼时说不征,此时说征,都是有道理的。”

众人听了这话,都有些无语。那于涛似乎是豁出去了,大声喊道:“李植,你说谎,你彼时还未上任立足未稳,便说不征税。如今你熟悉了天津的情况,便说要征税。”

李植笑了笑,说道:“如今我还真是熟悉了天津的情况!”

他看了看韩金信,韩金信便走过来,在李植的耳边低语一阵。

李植笑了笑,说道:“于涛,你为了垄断沧州的棉布生意,兼并排挤小布商二十三户,让二十几户人家破产,鬻儿卖女,你当我大明朝没有天理,没人敢罚你么?”

听到李植的话,大堂里的众官都是脸上脸上一寒。既然李植查了于涛的底细,自然也就查了其他人的。在座的众官屁股上都不干净,李植颇有手段,恐怕这几个月早就把众官的底细调查清楚了。

那于涛却没想到李植早已经调查好自己的底细,他听了这话心里一颤,有些畏缩起来。但此时他已经出了头,却不愿意就这么退缩下去,便硬着脖子又喊了一句:“你一个总兵,所管不过一营正兵,最多节制其他天津其他兵马,你敢罚我?你眼中还有王法么?”

李植有些恼怒了,冷冷说道:“你逼迫小布商,害人破产时候,眼中何尝有王法?不过本官也不越权,不擅自处理你。本官上奏天子弹劾你,相信天子一定会派人查你的!”

这句话一出,大堂里的一众文官都有些紧张。大家都知道,李植屡立战功,在天子眼里的重要性恐怕胜过一般的阁老。如果李植言之凿凿地上奏天子攻讦文官,天子恐怕不会置之不理,说不得就会一查到底。

这年头大明朝的官员,十个有九个是混账。要么不查,一查下来没有不出事情的。更何况李植已经事先侦查过天津各官的底细,到时候有的放矢,被查的官绝对跑不掉。

于涛这下子真的害怕了,不敢再说,悻悻地坐回了椅子上。

李植见自己把于涛镇压下去了,冷笑了一声,望向了堂里的众官,看还有哪个敢出头。

半晌,没有人说话,李植以为这些文官怯懦了,正要说话,却听到景州知州梁一寿站起来说道:“总兵大人,你这是要和天下人为敌么?”

韩金信看了看梁一寿,便凑到李植耳边说梁一寿做过的坏事。李植听了听,对梁一寿大声说道:“梁一寿,你收受景州十三家缙绅两万两白银,助他们吞并三万亩民田,让几千有田百姓变成佃农,该当何罪?”

那梁一寿不知道是不是觉得自己背景深,还是性格就是这么刺头,却一点都不害怕李植。他冷哼了一声说道:“总兵大人,你说的事情和我说得事情牛头不对马嘴,如今我说的是关乎天下人的商税大事。你一意孤行要收关税,与民争利,天下人都不会放过你!”

李植冷冷说道:“天下人是听你指挥的么?”

那梁一寿一挥袖子,大声说道:“你收取商税,就是和天下人为敌。天下士林不会放过你!”

李植见这梁一寿终于把天下人具体到天下士林了,笑了笑说道:“天下士林很了不起么?能怎样不放过我?”

梁一寿愣了愣,没想到李植连开罪天下士林都不怕,有些说不出话来。想了好久,他才狠狠说道:“当真是无知无畏!便是天子也不敢开罪天下士林,你一个总兵也敢挑衅?”

李植拱手说道:“如今天下狼烟四起,我大明朝千疮百孔。百姓遭受兵灾流离失所,衣食无靠,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国家有心平贼杀奴却苦于财政不足,正是商人们报效国家出钱出力之时。士林中大多数人都是赤子,自然知道商税的重要和必要,都会赞同我收取商税。”

李植顿了顿,又冷冷说道:“若是有个别屑小煽动士子和本官为难,阻碍本官的征税事宜,本官绝不会放过他。本官上奏天子,天子一定会追查到底!”

那梁一寿见李植放狠话,有些害怕,不再多说,坐了下去。大堂里再没人敢站出来,一时陷入了沉默。

天津巡抚查登备见场面被李植控制住了,冷哼了一声,说道:“这商税大事,天子也不会帮你!不是穿了一套蟒服就可以对抗天下缙绅的!”

李植愣了愣,问道:“你说什么?”

查登备一甩袖子,朝屋里的文官们说道:“说不通!我们走!”

一众文官不辞而别,纷纷起身,跟随查登备走出了总兵府大堂。

众官出了总兵府大门,却没有散开,而是站在一起商量对策。

“巡抚大人,这李植如今深受天子眷宠,处处拿天子吓我们,我们怎么办?”

有胆小的文官已经打起了退堂鼓,讪讪说道:“这李植有兵有权,我们斗不过他,要不就不要和他斗了?他收商税是和天下士林为敌,到时候受天下人敌视,自然有他的报应!”

查登备摸着嘴唇上面的两瓣胡须,说道:“要斗!这收取商税是与民争利的大事,若是我们不声不响就这样让李植收了税,恐怕天下人要说我天津的文官为虎作伥!”

“巡抚大人,这李植外有强兵内有天子支持,贵为太子太保,我们怎么和他斗?”

查登备想了想,说道:“我们上奏天子,说李植要收商税与民争利。和天子说清楚,说天津的文官被李植弹劾都是因为阻挠李植收商税。天下士林都盯着天子,众目睽睽之下,我看天子还敢不敢包庇李植,刁难我等挺身而出的文官?”

第三百零九章 退朝

奉天殿里,百官正在朝会,向天子上奏天下大事。

户部尚书刚奏完陕西的旱灾,辅薛国观走出来,举着牙牌说道:“圣上,昨日晚上加急快马送来的奏章,天津镇上下三十七名文官有联名一本上奏!”

听到这话,朝堂上的文武百官都微微侧目。天津这是生了什么大事?居然要三十多文官同仇敌忾联名上奏?这么浩浩荡荡联名,一定是遇到强大外敌了,什么敌人竟要天津官场文官一起站出来抵抗?

朱由检也微微变色,说道:“念!”

薛国观举着奏章念道:“天津总兵李植,不顾天怒人怨,越职擅权,欲在天津一镇强征商税我等文臣前仆后继奋力阻挠,然李植凭恃天子信任,屡以弹劾挺身而出者相威胁我等三十七名文臣齐奏天子,望天子申明立场,不包庇无法无天之李植。”

薛国观念完那长长的奏章,众官听明白了,李植要在天津收商税。

这李植收商税不是第一回了,崇祯十一年他就在天津西路收商税。他因此被天下官员斥为奸臣,却也丝毫不惧。

这才一年多,李植升为天津总兵了,又要在整个天津收商税?这胆子可够肥的,不怕得罪天下士人?

李植深受天子信任,一句话就击败了阁老杨嗣昌,弹劾几个文官还不和玩似的。他拿弹劾反抗商税者作为威胁,确实颇有杀伤力。不过这些天津的文官也聪明,早早就上奏天子要天子摆明立场,要天子不能包庇李植。

李植只是一个总兵,并没有处理民事的权力,若是天子不处理他弹劾的文官,他就没办法对付阻挠他收税的文官。不能对付这些文官,李植的收税大计肯定是要黄掉的。

当然,李植兵强马壮,其兵马战力冠绝大明。他可以依靠手上的兵马在天津捕杀这些文官,但那和造反就没有什么区别了。百官们都不相信李植敢造反。

百官看向天子,看天子什么反应。

朱由检见百官都看着自己,犹豫了一会,抚须说道:“此事可大可小”

听到天子含糊其辞的回答,百官都知道天子是在犹豫。

李植收商税是给天子好处的!上次在天津西路收了六万商税,就给天子内库送了二万两,天子十分高兴,据说还因此在太监面前夸了李植是忠臣。这次在天津全镇收商税,少不了几十万两银子。如果李植能成事,到时候天子又可以敛财不少。

天子和李植合伙起来,盘剥商人充实内库?

当真是岂有此理!

听到天子模棱两可的答复,百官一下子就炸了。

户科给事中手举牙牌走出来,大声说道:“收取商税是搜刮聚敛之恶政!那些斗升小民,经营一个小店铺,日日辛苦不过赚取几十文钱!而李植却要横插一笔收取商税,盘剥鱼肉这些贫苦百姓,实在是太过无理!”

左佥都御史也站了出来,振振说道:“圣上明鉴,切莫要被李植这等人物蒙蔽!显皇帝时候曾有征收商税的暴政,结果税监矿监横征暴敛,今日征十文,明日征百文,贪索无度。天下人齐出反抗,遂有苏州五人抗税义举,引为千古佳话!此税若开,实为官逼民反之势!”

朱由检被两个言官说得有些不高兴了,皱眉说道:“商贾穷,农夫亦穷,何以农夫可征重税,商贾就不能加之一丝一毫?”

朱由检打心底里,也是想收商税的。如今国家残破狼烟四起,到处都缺钱。打完建奴打流贼,缺兵少将。想稳定局势必须增加国家的军队,但增加军队就要银子,朝廷如今实在拿不出银子!

李植征收商税,让朱由检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拯救国家财政的希望。李植在天津西路三县征收商税六万多,上交两万。那如果全大明都征收商税,岂不是可以得税银千万两?有千万两银子,可以练多少兵?建奴和流贼还算什么?

但是天下的官吏们,都不让朱由检征商税。

武官还好,武官即便自己做生意,也只是在自己的营寨中依赖自己的权势垄断某几个行业,三十税一的税率这些武官也不太介意。

但是文官们却权力更大,职权管理的范围更广,和天下经商的商贾、缙绅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可以说就是一家人。几乎每个商贾都要给大小文官送银子,文官已经成为了这些商贾的代言人。每次一说要征商税,这些文官就和被抄了家一样炸锅。

听到天子为商税辩解的话,下面的文官们义愤填膺,一个个站出来抗辩。

礼部尚书贺世寿说道:“圣上!征收商税是与民争利!天子一定不能包庇李植!”

工部尚书刘遵宪出列喊道:“天子,此税若开,天下士林必骂声不绝,恐怕人心思动,届时局势恐怕更不忍视。”

武英殿大学士,阁老范复粹举牌说道:“若是天子征收商税,恐怕抗税的声浪要席卷大江南北,天下秩序怕将不复存,这是要在建奴、流贼之外再树一新敌!”

这范复粹为了劝阻朱由检,已经用士林要造反来威胁天子了。

朱由检被范复粹说得有些恼火,正要开腔,却看到一百多文官齐齐出列。

“圣上,商税不可征!臣附议!”

“臣附议!”

“臣等附议!”

一时间,朝堂上的一百多文官齐齐举牌,一起劝朱由检放弃征收商税的念头。

朱由检被气得闭上了眼睛。

好久,天子才睁开眼睛,又看到还站在大殿中间的百官。那一百多个黑压压的乌纱帽,像是一座大山一样压在朱由检的心头,让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天子只是一个孤家寡人,若是天下官僚齐齐和天子作对,天子也是会畏缩的。

朱由检叹了一口气,改口说道:“朕知道了,传朕的旨意,让李植不要征商税!”

说完这话,朱由检有些意兴阑珊,再没兴趣处理朝事,站起来说道:“今天就这样了,退朝吧。”

第三百一十章 抢劫

九月十三日,李植率领麾下众官在总兵府接到了天子的圣旨,脸色铁青。

天子的圣旨十分简洁,核心部分只有七个字:“李卿莫要征商税”。

那传旨太监宣完旨,还好心地提醒了李植一句:“大都督,这次为了征不征商税的事情,朝会上百官齐齐向天子逼宫,那声势,啧啧!咱家也是第一次见到,咱家好心劝大都督一句,凡事留一手,莫要做得太狠,失了后着!”

李植没有多说,塞了几十两银子给那太监,打他走了。

送走了太监,李植的手下们都有些不安。

李植不爽地看了看身上的蟒袍,冷冷说道:“这一身蟒袍,不穿也罢!”

李兴惶恐地问道:“大哥,现在怎么办?这次天子也不帮我们,我们怎么对付那些文官?”

郑开成有些慌张,说道:“大人,如果我们现在停了征商税的事情,那些文官会不会依旧把我们称为奸臣?”

郑晖也有些失了方向,问道:“大人,我们怎么办?”

李老四咬着大拇指,皱眉不语。只有钟峰的脸色最轻松,笑着喝着茶,仿佛是看热闹的不怕事大。

李植坐在椅子上,叹了一口气说道:“天子还是害怕文官和缙绅啊!本来我想征了商税可以多分些给天子,如今看来是没有必要了。”

李植的手下们听李植这话的意思,似乎还是要征税,不禁对视了一眼,一个个满眼的惊讶。

李植看了看手下的官员们,说道:“继续原先的计划,派选锋团两千骑兵到各城镇各商贾处传达政策。告诉商贾们,先报税,报个营业额上来,下个月再具体折算税率征税。这个月逾期不报税者,查抄店面没收财物!”

“查税会计也派人保护起来,原先每县有五十名士兵保护会计,现在看来不够,增加到两百人。如果有敢冲击查税会计的,格杀勿论!”

听到李植蛮横的话,李植的手下都沉默了一会。

半晌,李兴说道:“大哥,如今天子都让我们不要收商税,我们强征,这就是抗旨抢劫了!”

李植说道:“我就是抢了,又如何?”

郑开成问道:“大人,若是文官派人阻挠,怎么办?”

“有敢阻挠的,全部抓起来用刑,细细审问是哪个主使的。对于主使人,我再派人抓捕。我要看看天津这一亩三分地上,哪个敢和我李植较劲?”

听到李植杀气腾腾的话,李植的手下脸上都有些白。半天,李兴才说道:“好的,大哥,我再去选锋团传一次命令,让他们抓捕阻挠者。”

郑开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也说道:“我去增派士兵保护会计。”

李植点了点头,不再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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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植一声令下,虎贲师齐齐出动,通知商户的通知商户,保护会计的保护会计,将李植收商税的决心贯彻下去了。

李植的会计一般都在个州县闹市租赁院子作为征税点。原先每个征税点都有五十名虎贲师士兵保护,现在又临时加派为二百大兵保护。征税会计在门口挂着大大的“商税征税点”招牌,也没人敢来捣乱。

各州县的那些衙役们,李植的士兵一个可以打五个,根本不敢找征税点的茬。

在选锋团骑兵的忙碌下,天津一府二州二十县各城镇的商贾们都收到了大将军要征商税的消息。商贾们见选锋团的大兵们气势汹汹,都有些害怕。不少商贾不敢和击败鞑子的大将军对抗,早早就去各州县的征税点报了税。但有些胆子大的,还在观望,看事态会不会有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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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巡抚衙门里,文官们一个个欢欣鼓舞,还在为自己这方在朝堂上的胜利而高兴。

天津下东路兵备道于涛大声说道:“这下子天子在百官面前表明了态度,即便李植上奏弹劾我们,天子也不敢处理了!我们大可以名正言顺地和李植对抗,我看他的商税怎么收得下去!”

静海县知县说道:“那日在总兵府里,那李植身穿蟒袍十分嚣张,是于大人第一个声把他的声势打了下去,于大人真英雄也!”

宝坻县的知县也附和说道:“此次若是能顺利阻止李植征收商税,于大人当居功!”

于涛哈哈大笑,说道:“我等只是为国操劳,心忧国是的一介文臣,这功劳要不要都不要紧,关键是不能让奸臣李植搜刮百姓!真要论起功劳,让大家联名上奏天子的巡抚大人才是功!”

众人闻言点头称是,纷纷转头拍起了查登备的马屁。

“巡抚大人蛇打七寸,一下子就抓住了李植的命脉。天子说了不让征商税,难道他李植敢造反不成?这次若是大胜,全赖巡抚大人的运筹帷幄!”

“若没有巡抚大人的指挥,我们当真要被李植各个击破,让他把商税收成了!”

查登备摸了摸嘴唇上的两瓣胡须,笑道:“那李植打了几个胜仗,就跋扈得不像样子了。我大明以文御武,他一个武官算什么?天津自有我等文官坐镇,征税大事岂是几个丘八说了算的?不挫一挫李植的威风,他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一众文官听了这话,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

众官正在那里互相吹捧,门外突然跑来三个查登备的幕僚。三人一进大堂就拜倒在地,大声喊道:“不好了,大人。那李植不但继续派士兵通知商贾报税,还增派了士兵保护收税的会计,他这是要抗旨收税啊!”

听到这个幕僚的话,在场的文官们一个个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刚才还喧杂热闹的大堂,顿时陷入一阵十分尴尬的沉默中。此时便是一根针掉在地上,恐怕也能听见。

刚才还哈哈大笑的文官们,一下子猛地把笑容收住,脸上都有些硬。

这个李植胆子也太肥了。天子已经下旨不让征商税了,满朝文武齐齐出头反对,他还敢违抗圣旨,冒天下之大不韪强征商税?

这是要明抢么?这李植眼里,当真是没有一点王法了!

大小文官们一下子愣住了,对视了一阵,没人说话。

第三百一十一章 发难

查登备骂了一声“丘八”,抬头大声说道:“诸位不要慌,李植这是抗旨,这是目无天子!我等上奏朝廷,看天子如何治他!”

静海县县令惶恐地说道:“大人,天子似乎并不反对李植收税,是迫于朝中大臣们的压力才下旨的。恐怕就算我们参劾李植违旨,天子也不会怎么罚他!”

盐山县县令沉吟片刻,摇头说道:“那李植的兵马强盛,天子现在依赖李植平贼杀奴。即便李植抗旨,恐怕天子也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查登备听了两个县令的话,一时没了办法。

景州知州梁一寿跳出来说道:“诸位不要慌,我们现在有天子的圣旨,李植是违旨行事,我们有理。我们一边上奏朝廷定李植的罪,另一边要把事情闹大了!”

众人齐齐看向梁一寿,要听他说怎么把事情闹大。

梁一寿说道:“我们组织商人罢市,组织学子静坐绝食,再组织无赖扮作小商贩大闹总兵府,我看他李植如何收场!”

“李植已经违抗圣旨了,已经是千夫所指。我就不相信,李植还敢对百姓和士子动刀!”

众官听到梁一寿的话,都是眼睛一亮。

查登备总算找到了靠谱的办法,摸了摸胡须说道:“梁知州说的有道理,就按梁知州说的办!”

梁一寿看了看查登备,又说道:“大人,这李植有兵,我们也有兵!李植如今违抗圣旨调兵强行征税,形同造反。巡抚大可以调集天津各路兵马到范家庄去,让李植不要太嚣张!”

“如今李植敢攻击我们的兵马,就是造反无疑!到时候朝廷自有大兵来剿他!如果李植不敢攻击我们,我们就带兵入范家庄!逼李植放弃商税。”

查登备脸色凝重地想了想,最后说道:“好!调兵去范家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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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六日,一夜之间,天津镇一府二州二十县所有的商铺全部关闭了。这次罢市是各地地方主官主持的,酝酿了好几天,自然有不同寻常的力度。

清晨的时候,还零星有店铺开门,但开门的店铺很快就受到巡街衙役的警告和刁难,很快就把店门关上了。

商人罢市可不是小事,小市民家里一般也就存几天的米。如果罢市时间一长,一些百姓就有钱没地方买米,要饿肚子。更别说蔬菜油盐这些物资了。

李植没想到天津的文官们又玩这一招。他早上起来,带着亲卫骑马在天津转了一圈,现诺大的天津卫城真的没有一家店铺是打开的,已经和死城一般。

李植冷哼了一声,回到了总兵府,便派人招李兴等人来布置对策。

但李兴等人还没来,门口就涌来了一群不之客。

两、三千天津的无赖被天津清军厅同知组织起来了,在南门聚集,高喊口号一路走到了总兵府。这些无赖都是游手闲徒,听说闹一天事可以赚一钱银子,全来了。他们此时洗干净了脸蛋,装成是城里的小老百姓,一个个装得义愤填膺。

两千多人引来了几万人围观,一些衙役伪也装成百姓混在其中,这些衙役还时不时跑出队伍在沿街店铺门上贴传单。那传单上写的自然都是讨伐李植的内容,一些识字的百姓站在传单边读了出来:

“罢市非我等所愿,然李植横征暴敛已经天怒人怨,我等斗升小民,日夜操劳赚取一碗糠稀,却还要受总兵盘剥一层,我等岂能不怒?天子已经明令禁止总兵收取商税,总兵抗旨私行!如此目无王法鱼肉百姓,我等岂能不争?”

这传单极富煽动性,小老百姓们哪里知道大明财政的入不敷出,只下意识地觉得官府征税就是不对的,更何况是天子下旨禁止的税收?大将军这样征税,也太贪婪了些。百姓们一时议论纷纷,都怀疑李植确实不好。

闹市的无赖队伍浩浩荡荡地走到了总兵府,把总兵府围住了,朝总兵府大门大声喊口号:

“总兵李植,私收商税!”

“违抗圣旨,目无王法!”

“明为征税,实为抢劫!”

两千多无赖加上几万看热闹的百姓,把总兵府门口围得水泄不通。总兵府门口站岗的卫兵都被这些无赖推挤,被推进了总兵府大门中。

到了下午,天津卫城和附近州县的两百多生员,也就是秀才,登场了。

这些生员们今天也不读书了,全部罢课来总兵府闹事。

这些生员大多数来自缙绅家族,家里多半有生意经营,所以和商人同声同气。即便是出身平寒的,在秀才这个群体中日日耳濡目染,也把自己当作了缙绅的一分子,也为商人们打抱不平起来。

两百多生员头戴方巾,腰佩长剑,从城西走来。围观的百姓们见秀才们齐齐来了,赶紧把道路让开,让秀才们走到总兵府门口。即便是那些装成老百姓的无赖,见到有功名的正主来了,也赶紧把总兵府大门口的位置让开让给秀才们。

秀才们在总兵府正门口站定,为一个中年秀才朝围观的百姓们抱拳一礼,大声说道:“总兵大人违抗天子圣旨,强征商税,已引起天人共怒。我等学生日夜诵圣人文章,朝夕受朝廷恩禄,在此关键时刻,不能不站出来对抗暴政,还天津一个朗朗乾坤。”

“我等二百一十六名生员,从今日起便在总兵府门口绝食。总兵大人一日不撤销商税,我们就一日不进米谷。若我等饿亡在总兵府前,我们便是为反抗商税而死!”

听到这个中年秀才的侃侃而谈,两千多拿钱办事的无赖齐声叫好。那场面热烈,若是不明就里的人看了,还真以为整个天津镇的百姓已经全部同仇敌忾,和总兵对上了。

不过虽然这个中年秀才说得激动,但远处看热闹的百姓们站得太远了,听不到他在说什么。这秀才说了一大通,见叫好的都是周围的无赖,有些无趣。他不再多说,带着两百多生员盘腿坐在了总兵府前的道路上,开始绝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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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兵府的二堂上,韩金信快步走到李植跟前,跪拜说道:“大人,不光门外有绝食的有闹事的,天津各营兵马都被巡抚查登备调动起来了,往范家庄压了过去。”

李植愤怒地一拍桌子。

“查登备找死!”

第三百一十二章 青皮

李植又等了半个时辰,李兴等人从后门走进了总兵府。

前门已经被无赖和生员们占领,这些人自以为占了道理,十分嚣张。李兴等人若是走正门,恐怕有被无赖们围殴的风险。无奈之下,众人只能从后门进入总兵府。

李植看了看神情尴尬的手下们,说道:“派五百士兵来总兵府,把这些闹事的无赖和生员驱逐。”

李兴想了想,问道:“这些无赖不听我们的怎么办?”

李植挥手说道:“不听劝阻者,格杀勿论!”

李兴等几个武官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从李植抗旨继续收商税起,李兴等几个就有了造反的觉悟。既然已经抗旨了,那一不做,二不休,再杀几个人也不算什么了。如今做大忠臣显然是做不下去了,只能做权臣了。李植手握重兵,是朝廷平贼退奴不可缺少的王牌,到时候就看怎么和朝廷博弈了。

违旨、杀人说起来是不得了的罪名,但朝廷如果不放过李植,逼得李植真的反了,损失最大的还是朝廷。

这年头造反的人太多了,作恶多端如张献忠,朝廷还不是招抚了?

此时听到李植要杀人,众人倒是没有太惊讶,都接受了。

钟峰站起来说道:“我去调兵!”

郑开成也说道:“我也去!”

李植说道:“让钟峰去就可以了,郑开成、李老四和李兴回范家庄整兵,准备好调四千兵马出来,迎战一万多天津卫所兵!”

几个武将没想到查登备还调兵来攻打范家庄,都吃了一惊。脸上一凛,这些武将们不再耽搁,便回范家庄整顿兵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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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着总兵府的两千多无赖十分的得意。

他们做青皮地痞,什么时候有这么威风过?平日里虽然在街头巷尾敢嚣张一阵,欺负一下良家百姓,但一遇到有背景的富贵人家或者缙绅,还不是得夹着尾巴?否则被富家的家丁一阵捶打没处伸冤。但如今,自己这些人却堵住了天津最有权势的总兵府,把总兵堵在了家里出不来。

几个总兵府的家丁想从前门出城,硬是被青皮们用石头砸了回去,逃回了总兵府。

天津现在谁的官最大?当然是总兵李植!李植贵为太子太保,左都督,身份地位已经过巡抚。青皮们听说李植还得天子信任,一句话就夺去了阁老杨嗣昌的权势。这李植英雄年少平步青云,二十三岁就做到了如此高位,人人羡慕嫉妒。

但如今这些地痞青皮们,就是这么嚣张地封住了总兵府,让总兵府的人员进出不得。而且李植是违旨行事,青皮们堵门堵得义正严词。

想到堂堂李植都被自己欺负,青皮们有种意气风的爽快感。

泼皮们在总兵府门前站着、坐着,时不时喊几句口号。有些手痒的泼皮见无事可做,甚至在道路上开始赌钱起来,仿佛这次大闹总兵府是一场春游。

但青皮们并没有得意多久,就看到围观的百姓们突然一个个集体往来路逃去。无赖们正在那里惊讶,却看到家住东照街的一个青皮慌张跑了过来。

“快跑!快跑!”

无赖们把持着总兵府大门正得意,哪里愿意撒手,齐齐骂道:

“跑什么跑?总兵都被我们堵着呢!”

“那些百姓怎么全跑了?”

“说清楚怎么回事?”

那个东照街的青皮拉着一个相熟的青皮就往东面逃,一边逃一边喊:“大都督的兵马进城了,要命的快逃啊!”

众青皮愣了愣,还在那里犹豫。有些人想逃了,却又有些不甘心。总兵府已经被自己堵了这么长时间了,也没见有什么动作,这些大兵来又能如何?范家庄的大兵们来了,和这边的无赖们推搡一阵?那也不怕他!

无赖们是装成百姓在总兵府闹事的,范家庄的大兵们难道敢对百姓动手?总兵不怕朝廷上的言官口舌如锋?

无赖们看了看总兵府正门口的秀才们,现秀才们丝毫不为围观百姓逃跑影响,依旧一个个安坐在地上。见秀才们这么镇定,青皮们也多了一份信心。

无赖们还硬着脖子在那里支撑,百姓们却已经逃光了。无赖们渐渐有些紧张起来,喊口号的声音越来越小。没多久,他们就看到远处巷子口出现一支人马。

那支人马穿着锁子甲,头戴钢盔,手上抓着火铳,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这些大兵走的每一步都是整齐的,脚步齐齐踩在地上的声音像是一阵阵擂鼓声。大兵们身上没有血,但却有一股百战余生的气势,让人隔了好远就能感觉到杀气。

看见这支五百人的队伍压过来,两千多青皮停了口号,呆呆地看着这些大兵们。有个带头的青皮舔了舔嘴唇,朝范家庄的大兵们喊道:

“前面的兵爷!我等是请愿的百姓!”

但范家庄的大兵们没有搭理他。

城中的道路狭窄,一个正面只能铺开二十人。距离一百米,前排的二十个破虏团士兵举起了步枪,瞄准了前面密密麻麻的无赖们。

无赖们见范家庄的大兵们举起了火铳对准了他们,才如梦初醒。

“走走了!”

“大兵不讲理,走了!”

两千无赖刹那间就没有嚣张的底气,弃了他们坚守几个时辰的总兵府大门,快步往东面逃去。

可惜他们逃跑的度没有子弹快,他们刚一动脚,枪声就响了。噼哩啪啦的枪声打破了沉默,白色的烟雾和红色的火舌一起从枪口喷了出来。二十子弹狠狠地射进了闹事的无赖群中,打出了一片片的血花。

十几个无赖倒在了血泊中。

“杀人了!”

“大兵杀人了!”

“逃啊!”

剩下的无赖此时才知道范家庄大兵的凶狠,他们没上过战场,哪里见过这样大屠杀般的场面?泼皮们像是受惊了的一群麋鹿,用尽全身力气撒腿往东面逃去,希望离范家庄的凶神们远一点。

但第一排士兵射完就退了下去,第二排士兵马上站了上来,又是一排齐射。

又是一片血花四溅,又有十几个无赖惨叫着倒在了地上。青皮们也是娘胎中生出来的,也怕死,甚至比普通百姓更怕死。他们慌不择路地逃着,不少人已经哭了出来,一边跑一边哭。还有些青皮吓得尿在了裤子上,自己却浑然不知。

两千多泼皮的后部还没跑过总兵府大门,范家庄的大兵又开枪了。

无赖们彻底崩溃了,双腿软,连爬带滚往前面冲去。不少泼皮急中生智,猛地一弹往道路南面的民宅墙上翻进去,想从民宅中逃出生天。(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三章 秀才

青皮们张皇逃窜,往城东逃去,露出了还坐在总兵府门口的二百一十六名秀才。

看到大兵们杀戮青皮,这二百多秀才们面露惊色。

秀才们想不到李植出手这么快,早上一众青皮们刚开始闹总兵府,中午李植就把兵马调来了。这些大兵百战余生,杀气腾腾,一看就是战力强悍的精兵。有这些大兵坐镇,几千青皮翻不了天。

这李植,不愧是南征北战屡立战功的大都督,手下确实有强兵。

但秀才们目睹了青皮被杀戮,却依然不惧。

这些青皮是市井无赖,命不值钱。平日里缙绅家的家丁打死了个把青皮,官府也最多让人赔几十两银子了事,从来不会对打死青皮的人重罚。这些青皮好吃懒做游手好闲,平日里收人钱财替人打人、收债、跑腿,一赚到几钱银子就要去**赌钱,最后的下场不是饿死就被人打死。

李植打死几个青皮,朝廷是不会追究李植什么责任的。大明的军人是极凶的,便是杀死良民百姓冒充战功都是家常便饭,也从来没有人因此获罪。李植的兵马对青皮下狠手,是果断狠辣的表现。

但是秀才们的分量,就完全不同了。

大明朝以读书人治国,可以说是天子与读书人共天下。中了秀才,虽然比不上举人、进士,但也拥有完全不同于平民的政治地位。秀才可以佩剑,见了县令可以不跪,秀才遇公事可禀见知县,种种特权,都意味着秀才已经是统治阶级中的一份子。

秀才绝食,以自残的方式对抗李植的商税,其实就是秀才们凭借自己身后的士林力量和李植较劲。如果李植真的让个把秀才饿死在总兵府前,天下士林绝对会把饿死的秀才吹捧为大英雄,也会和“以商税之名行抢劫之实”的李植死磕到底。

正因为有这一层凭恃,所以在各地县令的鼓动下,二百多秀才立即走到了第一线对抗李植。

秀才们虽然不自信这场绝食一定能动摇李植,但也不相信李植敢对自己这些秀才们开。

屠杀读书人,就不仅是奸臣的问题了。平日里若是秀才犯法,县令要对秀才上刑先要革除功名。如果把板子打在有功名的秀才身上,打的就不是秀才,而是打在大明朝以读书人治天下的规矩上。如果李植敢公开杀戮秀才,李植就不是对天津附近的二百多秀才开战,而是对大明朝的官制度开战。

大明朝二百多年的官制度,岂是一个李植可以撼动?

秀才们不相信李植有这样的胆子。他们看着做鸟兽散的青皮们,风清云淡,依旧从容地坐在总兵府门口。

两千多青皮闹事时候占据了好长一大片街道,虎贲师的士兵在街道西面开后,青皮全跑了。此时虎贲师的士兵们距离总兵府正门口绝食的秀才们还有一定的距离,一点一点地压了过来。

秀才们有些怕李植的大兵们搞不清楚状况,不知道他们的身份。领头的中年秀才见五百名士兵压了过来,站起来大声说道:“前面的好汉!我等是附近府县的秀才!在此绝食明志!”

但虎贲师的大兵们却没有搭理他,依旧踩着整齐的步伐,一点点压了过来。

虎贲师刚才杀了几十人,此时士兵们踩着那些青皮的尸体前进,像是踩着沙包一样毫不介意。那些青皮的尸体还在往外面冒血,一被踩,血柱就从创口中飙出来。地上的一地的血,士兵们踩在满地的血液上染红了鞋底,一个个却看都不看一眼。那百战余生的杀气,让站起来说话的中年秀才有些怀疑了。

难道这些士兵敢杀戮秀才?

坐在地上的秀才们渐渐有些不安起来,对视了一眼,眼神里带上了一些恐慌。

几个坐在中年秀才边上的秀才也站了起来,一起冲压过来的虎贲师士兵喊道:

“好汉们,我们是生员!”

“我们是秀才!”

回应他们的,是五百士兵的沉默的脚步声。五百人走起路来像是一个人,整齐的脚步踩在青石板上,出“嗒嗒”的敲打声,杀气腾腾。

走到秀才队伍的一百米外,五百名虎贲师士兵举起了。

那带头的中年秀才脸上有些白了。

这李植的士兵,显然是准备对秀才们动手啊。他焦急地又喊了一句:“我们是秀”

他一个秀字没说完,虎贲师的士兵开了。

二十名士兵站在秀才们的一百米外,摁下了扳机。象征着死亡的白色烟雾又从管中冒出,二十蛮横的像是二十个死神,一头扎进了两百多静坐的秀才身上。

那个领头的中年秀才左胸中弹了,创口上喷出的血液溅了十几米远,一下子把前排的几个秀才头顶方巾全染红了。他不敢置信地看了看自己胸口的创口,全身渐渐失去了力气,往后倒在了另一个秀才身上。

还有十几个秀才也中弹了,血液像是喷涌而出的泉水,一下子就从中弹者身上喷了出来,溅了附近其他人一身一脸。中弹的人倒地惨叫,**抽搐,流出来的血红了一地的青石。

大都督杀秀才了!

且不说对绝食的秀才服软,放弃商税,大都督甚至连给读书人一点体面都没有留下。他对待绝食的秀才和对待闹事的青皮完全是一样待遇,完全就是无差别地屠戮,一下子就打死了十几个衣冠中人。

其他的秀才们吓得从地上炸了起来,如此生死存亡之际,他们也顾不上什么气节了,一个个撒腿就跑。二百秀才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绝食求死”,丢下了血流不止的受伤同伴,用尽全力往城东逃去。

但是杀得眼红的虎贲师士兵们却不愿意放过他们,把他们当作了溃逃的敌军处理了。第一排士兵退了下去,第二排士兵走了上来,朝逃跑的秀才们开火。

噼哩啪啦的声中,一片白烟冒出,十几个跑得慢的秀才们中弹了,惨叫着倒在了队伍的后排。

还活着的秀才跑得更加慌张,不少人鞋子都跑掉了,撒腿在道路上狂奔。宽大的直辍风阻很大,本来是不利于奔跑的,但这些秀才们此时却跑得飞快。(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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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四章 惊呆了

总兵府门口的闹事者被全部驱逐了,被打死的无赖和秀才的尸体也被清理到了一边,总兵府正门算是重新可以通行了。

李植留下三百士兵保护总兵府,自己率领两百士兵出了天津城,往范家庄行去。

天津卫城的日常防守由天津守备负责,这个守备本来是收到巡抚的命令,是被要求不放李植的兵马入城的。但他实在不敢和李植的大兵对敌李植的兵马那是能把人数多于自己的鞑子打败的,自己那几百守兵在李植的五百人面前还不是玩儿似的?

说起来这个守备是该有一千兵额的,但是他要银子孝敬上级,所以实募只有六百人。这六百人哪里是五百范家庄大兵的对手?

巡抚的命令再大,也没有命大。这个守备知道阻挠李植的兵马进出天津自己必死无疑,倒是让李植的人随意通行。所以李植的五百兵马可以大摇大摆的进天津卫城,此时李植也能带着两百士兵直接出城。

李植走到半路,收到斥候回报:查登备集结的一万二千天津兵马已经走到了范家庄东北三十里外,天津能打的兵马全聚集在了一起,正在朝范家庄前进。

李植冷哼了一声:“螳臂当车!”

李植带着护卫到达了范家庄,还没进城就看到四千虎贲师士兵已经集结在城东北。这次选锋团抽了两千骑兵到各州县去通知商贾交税,其他各团都抽调了士兵保护收税会计和护卫总兵府,各团都刚好剩下一千人在范家庄,合起来刚好四千人。

看到李植过来了,李兴、郑开达等人策马迎了上来。

“大哥,斥候刚才回报,查登备的人马走得很慢,估计走到范家庄要到明天了。”

李植笑了笑,说道:“他们走得慢没关系,我们上去迎接他们。”

李植留下两百士兵和辅兵一起守卫范家庄,自己率领四千虎贲师朝东北前进,迎战查登备的一万两千大军。

走了一个半时辰,李植兵马找到了敌人。

一万两千明军打着各色旗号行走在范家庄的枯草地上,周围也派出了不少斥候。得知李植的四千兵马迎上来了,天津镇的各营兵马列出了阵势:以查登备标军、镇海营为中军,以天津副将,下东路参将等为左翼,以下西路参将、上东路参将等为右翼,和李植对决。

和兵饷充足甲胄鲜明的边军不同,天津的兵马作为内6军镇,拿到手的军饷和装备都十分有限。平日里这些兵马也不太出来训练,窝在营寨里,所以李植也不了解他们的情况。此时李植用望远镜看过去,现这些士兵的装备十分寒碜,远不如李植此前看到的京营和边军。

大概只有三分之一的士兵穿着绵甲,十分之一的人穿着鳞甲,其余人都是无甲的,唯一的武器就是一把大刀。即便是穷苦的秦军,装备也好于这些天津营兵。

李植摇了摇头,暗道查登备是带着大军来送死的。

他把三千步兵以三排线列阵列开。把一百四十门轻炮以两门为一组,散布在步兵中间,作为步兵支援火力。

明军的中军里,一众大明武官看着铠甲森森,大炮罗列的李植兵马,都有些脸色白。这一万两千天津营兵虽然看上去人多,但真打起来完全不是李植四千兵马的对手。

查登备骑在马上看着李植的兵马,冷哼了一声:“这李植还真摆出阵势来吓我,莫非他真的敢反击我?他敢造反不成?”

下东路参将鲁达拱手朝查登备说道:“大人,我们还是不要和李植交战了,他连鞑子都打得过,我们这些人马哪里敌得过他?”

天津副将罗士斌更是毫无战意,说道:“巡抚大人,我们练一点兵马出来不容易,花的都是白花花的银子,若是被李植的火铳、大炮打掉了,当真是得不偿失!”

镇海营参将咬了咬牙,说道:“大人,我们的兵马大多无甲,我们冲上去是送死啊。”

查登备挥手说道:“你们不要多说,此战有进无退,压上去!李植敢反击就是造反!我不信李植敢攻击我们!”

那景州知州梁一寿也在中军,他跟腔说道:“怕什么?你们别看李植虚张声势,他一定不敢打我们!真的和我们厮杀的话,等待他的就是九边强军的围剿。”

查登备这一次打定了主意,就是来逼迫李植的。如果李植敢反击自己的大军,就是反贼,查登备料想李植不敢!如果李植不反击自己,自己就带兵进范家庄搜查,威胁李植把范家庄的产业密方全搜出来。想必在这样的威胁下,李植一定只能放弃商税。

查登备自认为这个策略十分可行,哪里会容许武将们怯战后退?

听到查登备和梁一寿的话,众将对视了一眼,一个个面如死灰。李植以后会怎么样他们不知道,但现在他们的营兵被充作炮灰是免不了了。

李植在望远镜里观察了一阵,见查登备的兵马磨磨唧唧,突然从后面拖出了三十三门弗朗机轻炮。

李植看到那些轻型后装炮倒是吃了一惊,想不到天津兵马虽然孱弱,却也有这么多火炮。人言大明军队本是善用火器的,看来此言不虚。

弗朗机炮是一种早期的后装射炮,容易漏气,所以射程短。但因为使用装填好的子铳上弹,射击度极快,在近战中射霰弹有相当的杀伤力。

不过虽然历届巡抚和各营武将给查登备留下了这么多弗朗机炮,查登备等人却不通军事,不知道合理使用火炮。查登备把炮兵齐齐摆在了大军中路,此时却成为了虎贲师炮兵最好的靶子。

两军一点一点接近。

距离一里时候,李植喊道:“火炮开火,先把查登备的炮兵全端了!”

一百四十门大炮早就装好了炮弹,此时炮手们看到令旗招展,立即把大炮对准了查登备的中军。

瞄准了一阵后,野战炮齐齐开火。

颗粒状的黑火药猛地被点燃,变成了黑烟和火焰,将五斤多重的炮弹狠狠喷出了炮管,朝一里外的查登备炮兵砸去。一百四十炮弹像是一阵暴风雨,将三十多门弗朗机炮组成的炮兵阵地砸了个稀烂,一下子就砸死了一百多炮兵,砸烂了十几门大炮。

看到李植的大炮开火了,查登备这边的一万多人一下子全部惊呆了。他们本来就不是来打仗的,是来逼迫李植退让的。他们打的主意是李植被逼迫后步步退让,最终放弃收商税。但他们却没想到李植胆子这么壮,居然真的敢向巡抚的兵马开火。

真和李植打,自己这边一万多人根本不够看啊!

天津武官一个个把头低了下去,仿佛已经不忍心再看接下来的惨烈战局。

查登备本来崩着的脸一下子就垮了,变得一片惨白。他猛地把腰一弯,仿佛是一个被主人现了的窃贼,颤声说道:“李植真的敢打我们?怎么回事?”

那梁一寿张大嘴巴看着逃跑的炮兵,好半天才说出一句:“李植怎么会敢打我们?”(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五章 底线

查登备不相信李植敢攻击自己的兵马,因为巡抚是有权利调兵到辖区某城中的。查登备把一万多天津兵马调到范家庄内,也是他的权力,自有他的说法。而李植因此攻击查登备,就是接近造反的行为了。

李植之前曾因为总兵骆振定的逼迫攻击过一次上官部队,但那一次情况和这次又有不同。那时候李植除了攻击骆振定之外没做别的“坏事”,身家清白。而这次,李植违旨收商税,杀“百姓”,杀秀才,已经是反复挑衅大明朝的秩序了,查登备觉得李植这次如果再攻击自己的兵马,就是罪加一等,造反无疑了。

在朝堂上百官的众目睽睽之下,对于犯了这么多罪行的李植,查登备认为便是天子也无法饶恕李植。如果李植敢挑衅攻击自己,便要被朝中诸公打为反贼。

但查登备没想到,李植胆大包天,还是动手了。

李植一动手,查登备的处境就变得十分危险。以后有没有九边的强兵来围剿李植,还是两说。但查登备逼反有功大将的罪名,可是不轻。

查登备骑在马上,慌张起来,嘴唇不自觉地微微颤抖。

查登备身边的梁一寿,也是双目圆瞪,面如死灰。他是这次难的狗头军师。如今李植真的豁出去了,不管朝廷如何处理李植,他梁一寿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战场上面,查登备的炮兵阵地上一片狼藉。

一下子被端掉一半人,剩下还活着的一百多炮兵哪里还敢推跑车上去作战?一个个面如死灰,转身就跑。

“李植造反了!”

“李植动手了!快跑啊!”

前面可是数次打败鞑子的范家庄大兵,兵马强盛的声名传颂天下,查登备凑出来的这点天津兵马哪里够看?哪怕对面只有四千人,打败一万两千天津营兵也是绰绰有余。炮兵一逃,其他营的士兵一阵耸动,几乎就要崩溃。

各营督战的家丁冲上去追砍逃跑的炮兵,好不容易把一百多炮兵又追了回来。但这些炮兵被打得七零八落,还完整的炮组不过五个,已经无法操作大炮。

李植举着望远镜看着对面的情况,冷笑一声。

“就这样的兵马,也敢来我范家庄挑衅?迎上去,击溃他们。”

李植的兵马敲起军鼓,主动上前,一点点朝查登备的大军压去。

看到威震天下的范家庄大兵压过来,天津各营的兵马已经有些混乱了。范家庄的大些大兵一个个头戴盔甲,身穿从鞑子那里缴获的锁子甲,阵列森森,一看就是久经战火的老兵。此时四千兵马朝查登备的一万多人压过来,除了踩地的脚步声没有声音,那气势令人窒息。

这样的强兵,在大明朝绝无仅有,哪里是查登备的一万多人拦得住的?

还没开打,查登备这边便不断有士卒要逃。督战的家丁们也害怕,手脚也软,却还要不停地追砍逃跑的营兵。

李植看着乱成一片的对面,冷笑了一声,喊道:“霰弹,开火。”

令旗招展,将李植的命令传了下去。

巨大的轰隆声接连响起,一门门火炮猛地往前喷出火舌和白烟,便往后一挫退滞五六米。硝石和硫磺的刺鼻味道更加浓厚,统治了整个战场。距离三百米,一百四十门野战炮朝查登备的人马喷出了霰弹。

一万多铁弹丸像一张铁网,向那些惊惶不安的天津兵马袭去。极飞行的钢铁一撞上血肉之躯,便是鲜血四溅。鲜血和碎肉像是不值钱的玩意,喷得到处都是。

惨叫声一时间从四面八方响起,伤员们捂着伤口倒了下去,在地上呻吟抽搐,力气越来越小。

查登备的一万二千人马,崩溃了。

本来这些营兵就不敢挑战大杀八方的范家庄虎贲师,李植一万多人能打两万多鞑子,这一万多天津营兵哪里是李植的对手?他们只是来逼迫李植的。但没想到李植真的敢做乱臣贼子,朝这边开炮了。

此时目睹了李植的大炮火力,天津的营兵们更是一个个吓得双腿软。

轰一声,天津的营兵们化作了溃兵,朝四面八方溃去。就连督战的家丁也失去了勇气,随着溃兵往远处泄去。

查登备等军官目睹大溃败,不敢停留,赶紧调转马头,往天津卫城逃去。

虎贲师的士兵们看到一击即溃的天津兵马,哈哈大笑。那四千人出的笑声传到一里外去,吓得查登备等人逃得更快,脑袋上的乌纱帽掉了都没有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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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兵回到范家庄,李植召集手下议事。

李兴说道:“大哥,如今查登备的人马被打溃,没人敢阻拦我们的会计查税了!”顿了顿,李兴说道:“反正如今也动手了,朝廷也拿我们没办法,我看我们也不要三十税一了,便十税一吧?”

李植笑了笑,说道:“商户中也有小民,三十税一刚好,若是十税一,税率太重会误伤小民。对于那些垄断经营暴利的官商,我们以后再想办法让他们吐出银子来。”

郑开成犹豫了一会,说道:“大人,我们要不要上奏天子,说明我等不是造反,只是被查登备逼迫才攻击天津的兵马。”

李植说道:“要,我们要摆明立场,不能让天子觉得我们真是反了。”

李兴愣了愣,问道:“我们那天子追究我们杀秀才的责任怎么办?”

李植淡淡说道:“天子不敢!”

听到李植的话,诸武官都沉默了。李植如今手握重兵,风格已经越来越跋扈,做事已经开始不断试探朝廷的底线了。李植一句天子不敢,显然考虑的已经不是大明朝的规矩,而是开始计算朝廷维护规矩的能力了。

不过说起来,大明朝如今风雨飘摇,李植这样能战的武官对大明来说就是支撑尾楼的最后几根栋梁,天子又岂能轻易放弃?

查登备这些文官鼠目寸光,只知道文官这一百年在朝堂上的呼风唤雨,还以为文官依旧可以对武将呼来唤去。却不知道这几年,甚至这一年来,局势已经激烈变化。大明朝的武官们,已经开始剧烈的军阀化。

总兵参将,确实是害怕文官的。但是如果是军镇军阀,却足以和整个文官体系抗衡。要知道此时不是四海承平的嘉靖年间,不是大明威震四方的万历年间,而是崇祯十二年九月,距离原先历史上大明灭亡的崇祯十七年只剩下五年。

众人正在那里议论,韩金信跑了进来,跪地说道:“大人!查登备等文官已经躲进了各自的衙门中,闭门不出,派家丁死守大门。”

李植笑了笑,说道:“以为派几个家丁就能守住大门?”

郑开成听李植话里的意思,十分诧异,讪讪问道:“大人,我们要做什么?”

李植说道:“我们率兵进城,抓捕这次逼迫我们的官员!”(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六章 人情

李植率领一千士兵,冲进了天津卫城,开始抓捕这次收商税中阻挠、刁难、逼迫自己的文官。

天津守备早就听说了查登备一万多兵马的大败,以为李植这是造反了。他麾下那些老弱病残哪里挡得住李植的虎狼之兵?他干脆把六百士兵全部收回营,闭门不出,把天津的城防拱手让给了李植。

李植便顺势接管了天津卫城,将全城置于自己控制之下。

李植要抓捕的官员中,当其冲的就是天津巡抚查登备,查登备这次为了阻挠李植手段用尽:他早早就让天津文官联名上奏逼天子站队,让天子下旨禁止李植收税。关键时刻甚至不惜调用军队,逼得李植向天津兵马开火。

若不是查登备的种种布置,李植本来可以以一个大忠臣的身份征收商税的。本来李植征收一点商税,再上缴一些给天子,是皆大欢喜的局面。但查登备硬生生把李植逼到了造反的边缘,让李植不得不做一个挑战朝廷底线的权臣。

查登备的所作所为令李植十分恼火。既然查登备要向天下文官展示他对抗商税的义举,李植就让他求仁得仁了李植决定不放过查登备,要他的命。

李植要让天下的文官看一看,和自己作对是什么下场。

五百名荷枪实弹的荡寇团士兵前后包围了巡抚衙门,开始攻打这座天津最高官员的衙门。

巡抚衙门的大门是一个门楼,有三间房宽,中间开着一个门。那门十分坚固,此时已经死死关上,后面估计还堵着东西。李植让士兵从城外搬来了一颗壮木当攻城锤,去撞击巡抚衙门的大门。

不过那木头不称手,再加上门后面的人死死用东西堵着门,导致这撞木的效果很一般。几十个人撞了半个时辰,还是没有把大门撞开。

李植想了想,回范家庄调集了两百枚海军水兵使用的手榴弹来,点燃二十枚扔进了衙门大院。

二十枚手榴弹一枚接一枚的炸开,李植感觉地面都颤了一阵。巨大的爆炸声轰隆作响,惨叫声随着轰隆声响起,巡抚衙门中升起了一团团黑雾。等黑烟渐渐散去,便只听到院子里传来阵阵伤员的呻吟声。

李植再让人用木头撞门,一下子就把门撞开了。

把门撞开后,才看到那门后被手榴弹炸得一片狼藉,地上躺着二十多个被炸死的查家家丁,还有十几个伤员在血泊里抽搐挣扎。未受伤的家丁已经退往第二进院子,用家具堵住通往第二进院子的通道,用弓箭在那里防守。

一个家丁队长躲在家具后面大声喊道:“李植,你率众攻击朝廷巡抚的衙门,这是造反。我劝你及时收手!否则朝廷定你为反贼,九边强军一到,玉石俱焚!”

李植冷哼了一声,让人往家具后面扔了十颗手榴弹,便把那些家丁炸得鬼哭狼嚎。那个喊话的声音再没有响起,大概是被炸死了。

虎贲师的士兵踢开那些拦路的家具,冲进了第二进院子。

院子里的家丁这下子才知道李植武器犀利,知道今天是抵挡不住了,便护着查登备往后门逃。但巡抚衙门后门早就被李植的人堵住了,查登备哪里逃得出去?被荡寇团的士兵一逼,查登备又躲回了巡抚衙门里。

似乎知道再抵抗只是徒增伤亡,查登备的家丁们绝望了。他们一个个放下了武器,让李植的士兵们顺利进入了三堂。

三堂里,查登备已经脱了官服,只穿一件搭护跪在地上,老泪纵横。查登备的身边,查云克也跪在地上,低头不语。

看李植走了过来,查登备已经没有了一丝往日威风,哭着说道:

“大都督!不,太保!太保不要杀我,我老了,没有用了!只是一条贱命!太保不杀我,可以向天下展示仁德!”

李植冷笑了一声,说道:“你如今知道怕了?我以为你还要向天下文官展示你的铁骨铮铮,博取清名呢!”

查登备哭得稀里哗啦的,说道:“查某不要清名,只求大都督饶恕性命。此次抗税,我从头到尾就没有谋害大都督的意思,种种手段只是希望大都督不要征商税。如今太保大获全胜,又何必夺取查某的性命?”

李植冷冷看着查登备,说道:“你眼中只有私义,可有一丝公德?如今朝廷缺兵缺饷,你们这些文官却为了自己的利益抗税。若是天下人人像你一样,这个汉人的天下就亡定了。”

“你确实没有要我的性命,但你要的是天下人的性命。我不为天下人杀你,与天理有亏。”

查登备听到这话,脸色变得惨白,跪在地上剧烈地咳嗽起来。

跪在一边的查云克抬头说道:“都督大人,那时候你说欠我一个人情。”

李植点头说道:“是。”

查云克说道:“那我便用这人情,求你放过我二叔查登备,留下他的性命。”

李植笑了笑,说道:“本来你的跑海买卖是依赖查登备的巡抚位置的,查登备一旦被夺官问斩,你的跑海买卖就做不下去。你虽然有四条船,但没有查登备的庇护根本无法出海,你的生意收入将会全部断绝。按照这个思路,我如今就该把你入股我商船的银子还给你,不给你分红。但看在你人情的份上,我允许你继续在我的商船里参股分红!”

“至于查登备的性命,不是你这个人情可以保下来的。”

查云克闻言脸色一白,磕头伏地,不敢起来。李植说得对,一旦查登备失势,他查云克就该失去生意收入。但如今李植依旧每年分几万两银子给他,这是天大的面子。一个人情换了每年几万两银子,李植已经十分慷慨,查云克已经无法要求更多了。

查登备听到查云克求情也没有用,把头抵在地面上,哭得稀里哗啦的。

很快,抓捕天津下东路兵备道于涛和景州知州梁一寿的士兵也得手了。两个文官是反抗李植商税的急先锋,这些天都随查登备的大军出征范家庄。查登备的兵马溃败后,两人都藏身在天津中路兵备道府中。但韩金信的线人透露了二人的行踪,李植的士兵还是抓到了这两个文官。

两个文官也被押到李植的面前。

第三百一十七章 脸面

那个梁一寿十分没有骨气,看到李植就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以头抢地,大声呼道:“太保大人大量,饶小的一命。小的以后在家中为太保供奉长生牌位,日夜供奉!”

李植笑了笑,冷冷说道:“你不是说我与天下人为敌么?”

那梁一寿左右开弓,跪在地上,“啪啪”一巴掌又一巴掌打在自己的脸上,说道:“梁一寿是个蠢才!大将军为天下人计,收取商税,正本清源利国利民,岂是与天下人为敌?实在是天下人之救星!”

看了看查登备,那梁一寿怀疑是查登备出卖自己。梁一寿不知道李植密使的侦查能力,觉得李植知道自己在这次抗税活动中出大力,肯定是查登备出卖自己。否则那么多文官不抓,李植为什么费尽力气把自己抓出来?

梁一寿往前爬了两步,大声说道:“太保,太保大人!我要揭!我要揭查登备!此次事端罪魁祸全是这查登备!全是他诡计多出要对付太保大人,要不是他,我们早就偃旗息鼓了!”

查登备见梁一寿把脏水泼自己头上,气得满脸血红,指着梁一寿骂到:“梁一寿你个畜生,让无赖闹事,让秀才绝食,让商贾罢市,让大兵压城,这四个主意全是你出的!你的计策把我害到这个田地,如今你还赖在我身上?”

那梁一寿眼睛一横,大声说道:“天日昭昭!这四个主意若不是你查登备出的,我梁一寿便被雷劈死。”

查登备气得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指着梁一寿说道:“你你”

他指着梁一寿“你”了半天,愣是没说出一句话出来。

梁一寿噗通一声磕头在地,朝李植说道:“大人,这查登备罪大恶极,切不能放过。他仗着自己是巡抚,对其他文武官员颐指气使,是这次反抗太保的祸。小人之前也是畏惧查登备的权势,才勉强依附之。若是大人放过小人,小人以后到处歌颂大人的恩德,让世人知道大人的气度。”

李植看了看这个梁一寿,叹了一口气。

堂堂大明朝的文官,一州知州,竟是这样一个毫无气节的小人,张口就扯谎,这大明朝如何能不遍地狼烟?李植对历史只是粗知,但也知道满清取了北京之后,原先那些自诩忠义无双的大明文官纷纷投降,甚至出城相迎。

大明朝的财政已经接近破产,而这些文官却丝毫不担心国家灭亡,还在为各自的利益攻讦内斗不休。

这些无耻文官,实在是大明朝灭亡的重要原因之一。

李植看了看梁一寿,说道:“梁一寿,你不要狡辩了,我的密使早已经打探清楚,这次抗税的种种,都是你一力策划,前后张罗。”

“你不仅这次抗税,你在景州帮助缙绅霸占民田,手上还有十几条人命官司。你这次绝对是逃不掉,我要你的狗命!”

那梁一寿目瞪口呆地看着李植,眼中慢慢流出了眼泪出来,拼命地在地上磕头。

“小的那时是一时糊涂,大人放过小的吧!”

“小的把收取缙绅的银子全部送回去,再做主把那些田地还给佃农们!”

“大人饶命!饶命啊!”

李植懒得再理梁一寿,转头看向于涛。那于涛倒是还硬气,虽然手上被绑着,他还是梗着脖子站在那里,斜着眼睛看李植。

“于涛,你还不知罪么?”

那于涛冷笑说道:“我等堂堂清流,受命于天子备守一方。我等毫无过错,而你李植反抗圣旨收取商税,如今要我知罪?当真是天下最可笑的事情。”

于涛拱手朝京师方向做了一礼,大声说道:“便是你李植杀了我,我也是为天子而死的朝廷命官!”

李植冷哼一声,说道:“你也算朝廷命官么?”

李植看了看韩金信,韩金信立刻从怀里掏出一本文册。韩金信已经把天津上下文官的龌龊事情弄得门清,汇集成册。他翻了几页找到了于涛的事情,大声读道:“天津下东路兵备道于涛,崇祯九年在任上指使手下吞并民家布庄二十三户。二十三户人失了生意,家破人亡,便有四人当年冬天病死,冻死,还有一人上吊而死。”

“崇祯十年,于涛以检查空饷为名,敲诈天津下东路参将、守备,勒索财货五千两。”

“崇祯十一年春,于涛为了夺人妻子,派人打伤沧州小民刘民贵,刘民贵不久病身亡。于涛强娶刘民贵妻子为妾。”

“崇祯十一年秋”

听到韩金信把自己的下作事情捞得门清,一条一条读出来,于涛镇定的脸上逐渐慌张起来,没有了刚才的气势。

于涛自诩清流,最重声名,实在是怕这些下作事情传出去毁了自己的名誉。吞并商铺、敲诈武官还好,那谋人妻子的事情传出去,绝对要让自己成为千夫所指。

李植笑道:“这些天我会让我的密使们审问你,如果你配合,供出罪行交出证据,便有好吃好喝的。若是你坚持不松口,那我的密使就要刑讯斥候了!”

于涛听到这句话,面如死灰。李植要对自己上刑?这手段,是不让自己站着死,是要自己身败名裂地死啊。自己这些年做的这些龌龊事情,随便一条拉出来,都足够让自己名誉扫地。李植对自己刑讯斥候,自己哪里抵得住?

他再不敢和李植对抗,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眼睛里含着泪花说道:“大人!太保大人!于某知错了!放过下官吧!给于某留一点脸面!”

李植冷冷说道:“你打死别人丈夫,逼死那些布庄小民时候,可曾考虑那些人的脸面?大明朝千疮百孔,正是因为有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蛀虫。”

于涛想了想,越来越害怕,身子一软摊在了地上。

李植看了看地上的三个文官,转头和韩金信说道:“我把这三人交给你了,如今天津我们做主,你要传谁来作证就传谁!五天内,你把这三人贪赃枉法的确凿证据全部取得。”

韩金信拱手说道:“大人放心,我自有手段让他们全部自己开口!一件事一件事地自己把证据给我们交出来。”

第三百一十八章 班房

一边处理组织策划的官员,另一边,李植也组织力量,力争早些结束商贾们的罢市。

先第一步,是调派范家庄的商人到各县镇去卖货。范家庄作为李植的大本营,其中百姓们对李植十分忠心,自然没有参与这次大罢市。范家庄的商贩们,都是李植可以利用的力量。李植让范家庄的商贩们把范家庄的大米贩到各州县去,稳定市场。

只要老百姓买得到米,有饭吃,罢市就不会酿成大乱。

不止是大米,范家庄的商贩们还主动把盐布菜油贩到附近各州县去,在商税征收点外面的马路上兜售货物。此时各地商贾们集体罢市,市场上变成范家庄商贩们垄断经营。他们以略高于市场价的价格出售货物,获利丰厚。

范家庄的商贩售货物时候公道,在斤两和价格上童叟无欺,虽然售价比平日里的均价高一点,但也颇受欢迎。每个商贩面前,都围着几层买货的顾客,生意好得吓人,贩去的商货往往一上市就售空,商贩们拼命雇人运货。

范家庄的商贩们巴不得各州县的商贾们多罢市几天,他们就可以多赚几天便宜银子。

没有人敢驱逐这些范家庄商贩,即便是组织罢市的衙役也不敢招惹他们。毕竟每个征税点都驻扎着二百范家庄大兵,是有武力保护的。惹怒了那些荷枪实弹的大兵可不是开玩笑的,敢于冲击这些征税点的人都已经死了。

另一方面,李植也召集各州县的主官来天津,给他们说清楚现在的形势,让他们不要继续负隅顽抗组织罢市。

九月十九日,天津各州县的主官齐聚天津总兵府大堂,等待太保大人出来说话。

让知府、知县们等了一会,李植才穿着官袍走了出来。

此时冲在最前面的巡抚查登备、知州梁一寿和兵备于涛都已经不在了,众文官失了主心骨,看向李植时候都有些畏缩。

见李植进来了,一众文官面有惧色,齐齐站起来作揖行礼。

“见过大都督!”

“见过太保大人!”

李植坐了下来,扫视一眼堂上的文官们,缓缓说道:“经我的情报侦查,此次罢市虽然在座的各位都参与了,但祸罪魁,是巡抚查登备、知州梁一寿和兵备道于涛。诸位地方主官,只是协同。”

众官听到这句话,眼睛里都有些欣喜。李植把责任推到查登备和梁一寿两人身上,对他们来说无疑是最好的结局。

李植看了看文官们,又说道:“不过,追究责任是以后的事情。当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停止各州县的罢市。各位都派出衙役到店铺通知,禁止罢市。”

顿了顿,李植说道:“对于继续听从查登备,负隅顽抗的地方主官,我李植的态度是严惩不贷!”

李植坐在主位上,扫视了一圈战战兢兢的文官们,突然说道:“这次罢市中,最积极的就有任丘县县令何屏南。来人!先将何屏南拿下!”

那何屏南在任丘县广有产业,垄断了不少行业的买卖。再加上包庇其他缙绅垄断经营,从缙绅手上收取贿赂银子,何屏南可以说是任丘县商人的利益代言人。李植征商税,简直就是从何屏南身上割肉。他头一个不答应。

这些天何屏南顶着李植的压力搞对抗,严派衙役监督罢市,殴打开门做生意的买卖人,想把罢市继续下去。不拿下这个带头罢市的积极分子,其他的知府、知州和知县们根本不知道李植的厉害。

那何屏南此前听到李植召集地方主官议事,就不太敢来,怕李植当场把他拿下。但李植是什么人?你就算躲县衙里也照样把你拿下,所以何屏南最后还是来了。

何屏南进门时候就看好了逃跑路线,此时坐在最靠门的位置上。听到李植的话,他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就要往门外逃。但李植哪里会让他跑掉,等何屏南跑到大堂门口,门口两个家丁一拳打在何屏南的肚子上,把他肚子打了个翻江倒海,身子立即就软了下来。

在文官们瞠目结舌的注视中,三个家丁摁着何屏南,把他押进了班房。

李植拿起身边的茶杯,慢慢喝了一口。

文官们都被李植的举动吓得脸色白。这李植可是个杀神,抓一个知县何屏南算什么?他随时可能调兵出来把其他人也抓进班房。

李植慢慢说道:“三日之内,若是还有哪个府、州、县的商铺还大面积罢市,该地的主官便如何屏南一般!”

好半天,官为最大的河间府知府才反应过来,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大声说道:“太保放心!我们三日之内,一定让全城店铺全部开门!”

河间府知府带了头,其他的小官哪里还敢强硬?一个个呼啦啦地跪了下去,在总兵府大堂里跪了一大片

“太保放心,我们一定派人通知商户。”

“若是有商户不开门的,我们便封了店铺,让他永远不能开门!”

李植慢慢放下茶杯,说道:“那就有赖诸位指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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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胆战心惊的文官们,李兴几个从后面走了出来。

李兴笑道:“大哥,你可把这些知县们吓惨了!”

李植说道:“不让他们知道厉害,还以为我李植是个好对付的。”

郑开成看了看李植,说道:“大人,这又抓了一个文官,天子面前不好交待啊!”

李植啐道:“有什么不好交待的?”他转头看向郑晖,问道:“郑晖,这次收商税,能收多少银子?”

郑晖拱手说道:“大人,天津是富庶之地,豪商云集。估算下来每年能征商税四十余万两。”

李植点了点头,说道:“留三十万两下来,作为招募新兵的军饷。”顿了顿,李植说道:“剩下的十万两,上缴给天子内库。”

李兴哈哈笑了笑,说道:“大哥,加上这次抄家查登备、梁一寿、于涛和何屏南的赃银,天子要收入几十万两银子!”

李植点头说道:“几十万两银子够养一万边军了,天子得了这么多银子,也该高兴高兴了!”

第三百一十九章 乱臣贼子

皇极殿上,大明天子和百官正在朝会。

朝堂上的官员如今都知道天津的事情了,一个个义愤填膺,一个接一个站出来弹劾李植。

兵科给事中举着牙牌大声唱道:“我大明以读书人治天下,方有两百多年绵绵不绝之国运。李植屠戮平民诛杀衣冠,攻击巡抚拘禁文官,动摇我大明之根本,罪不可赦。天子若再姑息,他日必有不可言之事!”

礼科给事中也举牌说道:“臣附议,李贼违旨征税,杀害士人,攻击巡抚兵马,拘禁四名文官,实在是罪大恶极。若是这样的人朝廷不罚,以后哪个还把士人放在眼里?我大明的衣冠体面,一朝全失!”

都察院右佥都御史袁法客大声说道:“上次李植在天津西路征收商税,天子就该罚他。都是圣上反复纵容,才有李植的怙恶不悛。若是那时便将李植打入大牢,如今怎会有天津的惨剧?此次事情,罪在天子!”

朱由检见袁法客把火烧到自己身上了,怒道:“袁法客,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大明朝的传统是不以言罪人,所以朝堂上的言官都很嚣张。不过像袁法客这样把火烧到天子身上的,却也不多见。这次李植收商税,可以说是踩到文官的尾巴了,所以袁法客之流也有些不管不顾了,连天子也不放过。

袁法客大声说道:“臣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天子此次该下罪己诏,同时派大兵围剿天津,抓出李植这个恶!”

朱由检冷笑一声,问道:“派大兵,派哪里的大兵?”

袁法客愣了愣,也说不出哪里有兵可以派,一时站在那里有些尴尬。

见袁法客尴尬,礼部尚书贺世寿出列说道:“圣上,李植这次杀戮衣冠,攻击巡抚兵马,拘禁上官,实在是罪行累累,已是造反。”

顿了顿,贺世寿说道:“李植此人,臣最清楚。若是这次姑息他,他就以为得计,下次一定会做出更过分的事情出来。天子明察秋毫,绝不能再放过李植。”

都察院左副都御史黄时俅出列大声说道:“李植一个总兵,是巡抚的下级,此时却斗胆带兵攻打巡抚衙门,拘禁巡抚,已是乱臣贼子无疑。此事还有可议之处么?此时不兵征伐李植,更待何时?”

礼部尚书贺世寿大声说道:“臣请蓟辽大军围剿李植。东奴虽恶,但也知道尊重衣冠善待士子,可谓疥藓之患。而李植目无圣贤杀戮士林,实在是我大明的心腹之患。不除李植,天下士人夜不能寐矣!”

朱由检吸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黄时俅又说道:“臣附议!不除李植,天下士人颜面无存!”

刑部尚书甄淑站出来说道:“臣附议!李植不经刑部,擅自拘禁刑讯朝廷命官,已是叛乱无疑。此次若天子不抓拿此恶,天下就再无人知道祖宗法度,朝廷威仪。”

朱由检看着贺世寿和甄淑,面无表情,只是坐在御座上不说话。

贺世寿看了看天子,说道:“天子宜早下决断,莫要让李植逍遥法外!”

文官们话已说尽,一个个看向天子,看天子如何决断。一时间,朝堂上安静下来,众官都等着天子的话。

朱由检看了看兵部尚书傅宗龙,想问一句有没有兵可以调来讨伐李植。但想了想,朱由检这句话没有说出口。

想了好久,朱由检缓缓说道:“李植是忠臣。”

听到朱由检的话,群臣顿时炸锅了。

“圣上糊涂!”

“圣上怎能如此不明事理?”

“天子是被猪油蒙了心!”

“荒谬!荒谬至极!”

朱由检挥了挥手,示意群臣安静下来。

朱由检看了看御座边的一个太监,那个太监走上一步大声说道:“此次李植征商税四十余万两,并非只为私利!他要将十万两上缴内库。而且他搜罗了查登备等四人贪赃枉法的铁证!这四名官员抄家后所得,也将上缴内库!可得几十万两!”

听到那个太监的话,群臣更加愤怒。

刑部尚书甄淑大声说道:“天子怎么可以和李植联手聚敛钱财?为了一点银子辱没斯文,违背法纪,定会让国家陷入混乱!”

贺世寿大声说道:“李植挖地三尺搜刮银两,为此不惜对士林对刀,天子怎么能为了他的几十万两银子就放过他?这几十万两不是李植的银子,是天下士林的血!”

都察院左副都御史黄时俅大声说道:“若是天子如此贪财,将来天下武官都蜂拥对文官动刀,天下还有法纪可言么?”

朱由检看了看激动的群臣,吸了口气,十分地不耐烦。

他挥了挥手,说道:“今天就这样吧,退朝!”

在百官震惊的眼神中,朱由检弃了义愤填膺的文官们,离开了皇极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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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下朝,回到养心殿右书房内,天子朱由检坐在圆桌前,又看了一遍李植送来的奏章。

朱由检此时早已没有了朝会上的好颜色,他扫视着那封奏章,脸上越来越黑,仿佛越来越压不住心中的怒火。终于,朱由检忍不住愤怒,啪一声将右手拍在身边的桌子上,把那圆桌拍得一歪。桌上的一个青花瓷茶壶嘟噜噜滚下了桌子,哐一声摔在了地上,碎了。茶壶里的茶水洒了一地,让房间里一片狼藉。

房间里的宦官宫女们见天子这么大的火,深恐殃及池鱼,没有一个敢上去收拾碎瓷,扑通扑通全跪在了地上。秉笔太监王承恩看着天子的脸色,脸色白,也低头匍匐在地,大气不敢出。

拍碎了茶壶,朱由检把奏章往桌上一甩,愤怒站了起来,低着头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乱臣贼子!”

“李植这个乱臣贼子!”

朱由检低着头走了好一会儿,起码在书房里来回走了五十多次,才压制住了心里的怒火,安静下来。他站在窗边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好久,朱由检才睁开眼睛。他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皱眉不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王承恩等了好久,没听到天子说话。他小心地爬到朱由检身后,顺着朱由检的话头说道:“皇爷,李植杀秀才,攻击上官兵马,囚禁刑讯上官,这是造反啊!”

朱由检点了点头,说道:“确实是造反!”

王承恩转了转眼睛,问道:“那刚才朝会时候,圣上怎么又说李植是忠臣?”

朱由检吸了一口气,无奈说道:“朝堂上随便一句话都会传出去,李植也会听到消息。我若不说李植是忠臣,倘若吓到了李植,他真的举反旗造反了,这局势如何收拾得了?”

第三百二十章 要人

王承恩吸了口气,说道:“天子圣明!这李植的兵马强盛,强剿不易!莫不如招李植入京,把他抓捕于殿上!”

朱由检听到王承恩的话,仿佛是听到了蒙童的幼稚话语,有些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许久,他才睁开眼睛,说道:“李植一派人马全是亲族旧友,同声同气。李植若是被抓了,李植麾下那些武将惶恐忿恨之下,肯定奉他弟弟李兴为,真正举起反旗。到时候不说天津一地再无王法,说不得整个京畿都要被打得一团稀烂!”

“东奴九万人可以在京畿肆无忌惮劫掠,除了李植没有一支兵马敢上前交战。那对上李植的兵马,九边的兵马又有几个敢上去厮杀?”

“若是抓了李植,恐怕这局势更要急转直下,令人不忍直视!”

王承恩沉吟片刻,问道:“皇爷,难道我们就只能任李植这样无法无天?”

朱由检吸了一口气,喟然说道:“不先把流贼剿灭,我大明还真抽不出兵马去对付李植。如今之际,只能先稳住李植。”

“而且这平贼杀奴的大计,还要李植出力”

“这李植也是算准了朕如今不敢拿他,才如此跋扈!”

王承恩看了看天子的脸色,也有些说不出话来,站在天子身边叹了一口长气。

朱由检在窗边站了好久,才突然想起什么,对王承恩说道:“给李植传旨,让他把他抓捕的四个文官交出来,交给三司会审。他一个总兵怎么能处置文官?如果李植杀了四个文官,朕这个台就下不去了。”

王承恩愣了愣,问道:“若是李植不肯交出来呢?”

“王承恩,这次你去传旨,暗示李植,让他明白这四个文官朕不会放过,让他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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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承恩带着十二个宦官,一路风尘仆仆地赶到了天津。

九月二十五,在天津卫城安西门大门口,实际控制着天津城的李植率领着天津文武官员,迎接司礼监秉笔太监,天使王承恩。

秉笔太监就是帮天子“批红”的人。明代以内阁治国,奏章到了京城先进内阁,由内阁阁老把自己的建议写在一张纸上,贴在奏章上。秉笔太监则按内阁票拟的文字抄写一遍,或奉旨更改,用朱笔批之,作为天子的最终的决策。这抄写一遍票拟的工作,就称“批红”。

这批红是天下大事的最终决策,皇帝是交给心腹太监操作的,由此可见王承恩的地位。

李植见秉笔太监亲自来传旨,自然不敢怠慢,亲自在城门外迎接。

王承恩在安西门前下了轿子,看到浩浩荡荡的天津文武官员,心里一个咯噔。李植这排场,不像是一个总兵,倒像是一个总督啊。这天津官场上人人以李植为,李植不往前走众人不敢迈步,俨然一方诸侯。

李植看见年轻瘦弱,面白无须,身穿蟒服腰佩玉带的王承恩出轿,走上来拱手道:“李植见过王公公,王公公从京师一路过来,辛苦了。”

王承恩赶紧回礼说道:“咱家见过太保大人。太保大人于百忙之中拨冗来迎接咱家,咱家十分高兴!”

王承恩是来宣旨的,本来念了圣旨就该回去。但此时李植见了王承恩,王承恩却不提传旨的事情,让李植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李植想了想,转口说道:“公公车马劳顿,不如随本官到总兵府歇息一阵,晚上我再率天津文武官员为公公接风!”

王承恩笑道:“咱家恭敬不如从命,那就有劳太保了。”

李植率领天津文武官员把王承恩迎进总兵府,在第三进的正房休息。王承恩确实有些累了,躺床上就睡了过去。李植不知道天子给自己的圣旨说什么,坐在二堂里等王承恩醒过来。

到了晚饭时候,天津的副将,各路兵备道、参将和游击将军都来到了总兵府。王承恩没让大家久等,正酉时就来到了二堂,参加了接风宴。

酒宴之前,以李植为,天津众官给王承恩送上了礼单。

王承恩是天子心腹,整日跟在天子身边,有时候一句话就能决定文武官员的前途命运。此时有机会给王承恩送礼,众人下手都十分扎实。李植就给王承恩送了一千两银子的财货,让王承恩看得哈哈直笑。

送完了礼单,酒宴就开始了。

酒过三旬,王承恩走到李植面前,说道:“太保大人,借一步说话。”

李植看了看王承恩,见他一脸严肃表情,便离开桌位和王承恩走到院子里,走到一个没人的回廊上。

看了看四周无人,王承恩才道:“左都督关押的巡抚查登备、兵备道于涛四人,要交给天子,交由三司会审!”

李植摸了摸下巴,知道这才是王承恩一直不宣圣旨的原因。李植关着四个文官,这是不合法纪规矩的,让天子下不了台。天子如果要下旨宽恕李植在天津的种种行为,先要把这四个文官要去,让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会审,才有颜面。

李植沉吟说道:“这四人出死力阻我收商税,平日里又作恶多端,我是准备处死的。若把四人交给天子,不了了之,就会又有人跳出来阻挠商税。”

王承恩听见李植这目无朝廷的话语,脸上一白。想了半天,王承恩说道:“四人若是作恶,天子自有处置,不需太保来审查。”

李植听到这含糊其辞的话,摸着下巴不说话。

王承恩嘘了一口气,无奈说道:“此前太保上奏天子说明了这四人的罪状,若是属实,咱家料想交给三司会审也是逃不了死罪的!”

李植摸着下巴,皱眉不语。

王承恩气得一跺脚,无奈说道:“咱家觉得,天子也是和咱家一样考虑的。”

王承恩一句话一句话的退让,只差没说出“天子会帮你杀这四人”的保证出来了。如果这保证说出来,天子就是求李植了,万一传出去那就太丢人了。王承恩已经把暗话说的十分明了,眼巴巴地等着李植回答。

李植想了想,这才说道:“既然如此,我就把这四个人交给天子。”

王承恩长舒了一口气,上下重新打量了李植一番,暗道此子当真不好相与。(未完待续。)8

第三百二十一章 圣旨

和李植商量好了四个文官的处理,王承恩才回到酒席上。他从怀里掏出一份圣旨出来,看了看,现不对。他把圣旨塞了回去,又掏出另一份圣旨出来。

显然若是李植不肯交人,天子还有另外一套方案。那种情况下天子如何反应,就不得而知了。

“太子太保,后军都督府左都督,天津总兵官李植接旨!”

李植率领在座官员跪伏在地,接受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李植虽攻击巡抚兵马,然实属巡抚逼迫,情有可原。拘禁巡抚,亦为事急从权四名文臣交三司会审,待有司审查后再定罪罚,此礼制也以后再遇此等事体,李植诚当上奏天子,再做决断”

圣旨说了李植几句,但没有惩罚。所谓上奏天子再做决断,自然是场面话,天子根本不敢和文官体系对抗,又岂会帮助李植镇压反抗商税的文官?如果凡事上奏天子,就什么事都做不成。

商税的事情,天子根本不提,仿佛不知道这件事。李植征商税天子也能分到银子,天子心里是支持李植征商税的。但显然天子还不是不敢开罪文官,不敢在正式文件中提及商税事宜,怕落人把柄。

天子对商税的事情含糊其辞,只闷着头收李植的银子。

不过此时天津的商税已经开征,尘埃已经落定。此时天子来一封圣旨,有点盖棺定论的意思。这个最终裁决,没有处罚李植,更没说李植是造反,自然就是默许天津的现状,默许商税的征缴了。

李植在天津大刀阔斧的动作,算是成功,没有激起朝廷的反弹。

李植在心里琢磨了一阵天子的意思,爬起来接了圣旨。

跪在地上的天津官员听到圣旨,或忧或喜。

那些文官像是被人从头上泼了一盆冷水,从头凉到了脚。

文官心里都是忿恨李植征收商税的,他们杀了李植的心都有。但是他们被李植的武力威慑,不得不与李植强颜欢笑。如今李植一句话,就能把它们从各地召来到总兵府议事,他们俨然已经成为了李植的下属,只能听一个武夫指挥。

他们心里寄希望于朝堂上诸公能够给予李植雷霆一击,要求李植停了商税。他们甚至希望朝廷把李植定为反贼,调兵来攻打李植。

最不济,也该把李植召到人少的地方,埋伏刀斧手当场拿下,押解入京。

他们没想到天子派心腹王承恩来宣旨,还和李植把酒言欢。最后他们日夜等待的天子圣旨对李植的造反行径轻飘飘一笔带过,一句话让李植下次不要这样,说了等于没说。

地上的文官们此时心里苦楚,说不出来。四个被李植拘禁的文官交给三司会审,不知道又是怎样的结果。如果四个文官最后还是不免一死,那天津以后就没人敢反抗李植了。

难道我大明朝以文御武的规矩,在天津的官场要倒过来?以后天津以李植为?巡抚和兵备们只能甘居其下?这样的局面,当真要成为天下文官的耻辱!

文臣们跪在地上对视了一阵,眼神中带着绝望。

跪在地上的副将、参将之类的武官听了这圣旨则相对轻松。虽然他们也有生意,这次也要被李植征银子,但三十税一的税率,损失也是有限的,就当是给李植送礼了。他们可没有文官那样的权力,没有像文官那样收取商人贿赂为商人保驾护航,更没有文官那种为天下商人代言的使命感,对李植的商税也没有那样强烈的排斥。

他们琢磨的是经过这次大战,天津的官场怕是要变成李植的一言堂。总兵直接抓捕巡抚,这在大明的官场当真是闻所未闻。

大明朝高官的赏罚升降,都掌握在朝廷的手中,从来没有给过任何一个地方大员直接抓捕其他高官的权力。即便给尚方宝剑,也往往是虚名,真正动用宝剑的极少。李植这次抓捕查登备,确实是惊世骇俗。

也只有造反的武将,才做的出抓捕巡抚这样的事情来。

而天子居然不惩罚李植。这也只能是李植才有这样的待遇,否则换一个武官来拘禁巡抚,恐怕早就被押解入京斩于菜市口了。

武官们这次大多参与了查登备攻击范家庄的大军,但李植似乎并没有因此怪罪武官们。众将都觉得李植前途无量,以后的权势恐怕还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若是能让李植信任,被当作自己人,以后高官厚禄还不是手到擒来。武官们暗道以后要少听巡抚的话,多到总兵府走动,博一个前程出来。

李植的手下们,则是欢欣鼓舞。

李植大开杀戒,天子却没有惩罚李植,以后还有谁敢和李植对抗?

这天津,以后就是我范家庄诸将说了算了。原先高高在上的巡抚、兵备,以后都要看我们的脸色行事。

众人想不到跟随李植短短几年,就能从市井小民成为天津的实际主宰者。所谓青云平步,也不过如此。

李兴几人此前还担心这次要被定为反贼,没想到最后的天子决断是这么轻飘飘几句话。他们对视了一眼,眼中都有喜色。

王承恩把圣旨交到李植手上,说道:“太保大人,你是没看到朝堂上诸公的模样!那是炸了一片。天子这次可是顶住了百官的压力,从轻从权略过了此事。然事可一不可二。太保大人以后行事可要三思,否则如果天子也顶不住,那局面就难看了。”

李植眨了眨眼睛,没有多说,把圣旨收进了怀里。他举起酒杯,说道:“公公所言极是,如今圣旨已宣,公公再无公事。今日李植与公公不醉不休!”

王承恩看着李植,暗道这真是个军阀,是个权臣,如今天子也拿他没办法。难道我大明以后要重蹈前唐藩镇割据之局面?王承恩琢磨了一阵,笑着说道:“咱家也要试试太保的酒量,今日看谁先倒下去!”

李植哈哈大笑,把玻璃酒杯放在王承恩手上,便要给他倒酒。

李植没想到那王承恩身形瘦弱,酒量却极好,当晚竟被王承恩喝趴下了。

第三百二十二章 水涨船高

在天子的多次亲自过问之下,经三司会审,查登备等四人贪赃枉法证据确凿,论律该斩,于崇祯十二年十月十五日午时斩于京城菜市口。查登备等人的府邸,一律抄查,所得财货变卖后充入天子内库。

消息传来,天下士林为之一震。天下人从此更知道了李植的厉害这李植竟然靠蛮力斗倒了天津巡抚。世人不知道天子内心对李植的愤怒,都说是天子被李植战功蒙蔽了天子。士林中骂天子的不少,士人皆说:若是让李植这样屠戮士林的人得势,那打鞑子还有什么意义?宁愿把辽东永远让给鞑子,也不该让李植这样的小人得志。

天津的官场上,就更是一片哀鸿遍野。文官们听到查登备四人被抄斩的消息,仿佛死了家人,一个个失魂落魄。天津已被视为斯文扫地之地,不服教化之所。不少文官羞于与李植为伍,上下活动打通关节,一门心思只想调离天津。

当然,这些活动都是私底下进行的。场面上,天津的文官们出于恐惧,对李植都毕恭毕敬,见到李植都执见上官之礼。李植可是随时把文官抓起来的角色,谁敢惹?李植在天津基本说一不二,把以文御武的大明规矩打得稀烂。

李植手下的武官,在天津基本上是横着走。

文官被打压,连带着天津的其他武官的地位也高起来了,参将、游击们在文官面前不再唯唯诺诺,逢年过节送过去的银子都少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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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官们投降后,天津的商税征收工作十分顺利。很快,各地的商贾们就一个个到征税点排队报税。

十月十五日,天津一府二州二十县的报税结果已经统计出来,以四十两以下不税,三十税一的标准,天津一镇一年可收取商税四十一万六千两。当然这是报税收入,估计有些商户还会少报,最后经过查税后实际征收的税收会更多一些。

这四十一万两银子,除了十万两上缴天子外,李植还有三十余万两结余。这些结余,李植准备拿来扩充部队。

募兵之前,李植先统计了一下旗下产业的收入开支。

如今李家精钢一月份一个月能卖出五千斤,月利润从四千两变成了七千两。

而李植的玻璃镜产业,在开通了平户的贸易后销量也显著增加,每个月的利润从平均两万一千两变成了平均两万九千两。同样,玻璃酒具产业,在开通平户市场后销售量大涨,每月盈利从以前的平均一万七千两涨到了平均两万二千两。

李植两条贸易船,每个月有两万多两的收入。刨去查云克信德号的三成股份,一个月平均下来也有二万两收入。

加上纺织工厂扩产后利润大增,利润大增:有了日本平户的销路,纺织工厂每个月都在扩大,如今已经扩大了两倍,已经有五千多纺织工人。纺织工厂的利润,也从八千两变成了二万二千两。

如今李植一个月利润高达十三万四千两白银。加上商税平摊到每个月有二万五千两银子,李植每个月收入近十五万多两。

这个收入水平比以前大幅增加了,大头是海洋贸易带来的。海船每两个月可以跑三趟平户,给李植各项产业带来了巨大的需求,让李植的产业利润大大增加了。

开销方面:李植养有一万二千精兵,还有城防炮兵一百三十人,每个月的月钱加伙食就要五万五千两。另外每个月训练打靶花费的硝石火药也不少,大概要三千两银子。加上步枪作坊,龙尾车作坊、以及各种行政人员的开支,李植每个月支出约七万两。

一加一减,算下来李植每个月有净利润八万余两。

有这八万两净利润,李植决定再招募八千新兵。一个士兵一个月月钱三两,加伙食花销一两五钱,每个月开销四两五钱,八千新兵每个月花费三万六千。刨去新兵的花销,李植还能保持利润盈余在五万两的水平,保持财政健康。

按理论上的月收入,李植可以募集更多士兵,但那样对财政是十分危险的。这年头兵荒马乱,产业波动剧烈。

比如崇祯十一年秋到十二年春的这次满清入塞劫掠,京畿道路全部不通,李植的产业没有原材料运入也没有产品卖出,停工了大半年。如果不是靠以前的积蓄支撑,李植的产业和大军就要崩溃了。

这乱世中的经营,财政上不能绷得太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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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李植要招募八千新兵,李兴、钟峰等军官十分高兴。多了八千新兵,他们的身份也会水涨船高更进一步,更有实力。他们聚到了总兵府,和李植一起讨论雇兵的事宜。

“大哥,如果有两万精兵,我们可以对阵五万鞑子不落下风!”

李植沉吟说道:“鞑子被我们痛宰了两次,不知道会不会有了教训,改变武装形式。皇太极是个十分狡猾的人,不可不防。”

李老四点头说道:“鞑子的亲王,贝勒们都是兄弟子侄,又团结又狡猾。如今吃了两次我们的亏,一定会想法设法改变战法。”

钟峰笑道:“无论如何,有了这八千新兵,我们的实力会大涨。那些文官们以后就更要听我们的了!”

众人听到这话,哈哈大笑,都很畅快。

李兴挥手说道:“就是天子,考虑天津的问题时候,都不能不考虑我们的两万大军!”

众人对视了一眼,十分得意。

李植说道:“我们虎贲师威名远镇,有不少屑小觊觎窥视我们。这次招募新兵,人数远以往,要担心的是混入奸细。此次招募手续上要严,应募者先要有当地乡老做保,要带上户贴来应募,还要有虎贲师的在役士兵做保。”

钟峰说道:“一名士兵可以为几人做保?”

李植说道:“一名士兵可以为五人做保,这样我们就可以从六万应募者中选出八千精锐。如果招募的新兵中混入奸细,做保者斩!”(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三章 异心

李兴从总兵府出来,带着亲卫打着旗牌仪仗往范家庄骑去。

如今李兴是都指挥同知,范家庄游击,官拜从二品,也是响当当的大官。路上行人见到游击将军旗牌开路,尤其是“范家庄”游击将军,知道来人身份不俗,纷纷让开道路。

李兴正往前走着,看到远处也行来一支旗帜队伍。李兴仔细看了看远处的旗牌,看到“山东承宣布政使司右参政”,“山东提刑按察使司佥事”,“整饬天津中路兵备”几个旗牌。前面来人,正是新任天津中路兵备道杨秀明。

山东承宣布政使司右参政,山东提刑按察使司佥事是杨秀明身上兼任的官衔,杨秀明真正干的事情,是天津中路兵备道。

范家庄正是归天津中路管辖,这个中路兵备说起来是李兴的直属上司。李兴正要让仪仗让开道路,却看到前面杨秀明的队伍已经挪到了道路左边,把道路中间让给了李兴。

李兴愣了愣,还以为自己身后还有大官。但李兴回头看了看来路,却没看到官员仪仗。

这兵备道杨秀明,是把道路让给李兴的。

李兴想了想,带着仪仗笑着迎了上去。他走到了杨秀明马驾前,在马上拱手说道:“想不到能在这里见到杨大人。”

本来按照大明的规矩,李兴这个游击将军见到上官兵备道是要行跪礼的。但李兴有兄长李植撑腰,倒也不把兵备当作上官,拱手就算是见礼了。

而且如今杨秀明已经把道路给自己让开了,自己再行跪礼当真要吓到杨秀明。

杨秀明跳下马来,站在李兴马边拱手说道:“多日不见二将军,二将军别来无恙。”

李兴见杨秀明跳下马把自己称为二将军,暗自好笑。

李植是大将军,自己就是天津的二将军了?看来抓捕了查登备等四个文官后,天津的文官们已经没有一点胆量和李植分庭抗议了。如今这个杨秀明都要巴结李兴一句“二将军”,和自己行礼要跳下马来,哪里还有一点上官架子?

李兴笑道:“今日李兴有俗事缠身,改日再去兵备府上拜访,告辞了!”

“二将军慢走!”

李兴志得意满,一挥马鞭往前面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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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充坐在十几户街坊中央,淡淡地喝了一口茶。

蒋充如今是虎贲师的骨干了,已经是陷阵团连长。他崇祯七年九月应募加入选锋团,从小兵做起,依靠战功于崇祯九年升为破虏团班长。后来陷阵团成立,他又调到陷阵团做排长。崇祯十一年底十二年初他率兵随将军大人在京畿杀鞑子,依此战功,升为陷阵团连长。

如今蒋充手下有一百二十四士兵,一个月月钱九两,已经是范家庄的中层军官。

这次蒋充回到范家庄“老城”,是来为十几户街坊做保。

所谓范家庄老城,其实就是李植来范家庄做百户管队官之前的范家庄。这一片区域已经于崇祯八年修城墙和别墅的时候被推平,李植给范家庄老居民每户人补偿了一幢小别墅。这些范家庄土著住在城东北,经过这些年的展,大多数人都在范家庄从事商贩买卖,生活小康。

但是和范家庄的士兵,李植工厂的职工比起来,范家庄的这些土著生活水平就相对落后了。年轻人做商贩一个月也就二两多的收入,和李植每月花费三两半支持的工人,四两半支持的大兵比起来,还是有差距的。

这些土著中,最出息的就是在虎贲师当军官的蒋充、华彰二人。如今两人都是连长,都娶了如花似玉的媳妇,住富丽堂皇的豪华别墅。两人年纪轻轻就都已经有了孩子,过着人人艳羡的生活。

蒋充和华彰的境遇让范家庄的土著明白了,要想过上好日子,就要紧紧跟随着将军大人的脚步。在范家庄内跟着还不够,还要到工厂、军队里追随,才会有似锦前程。

这一次虎贲师再次招募新兵,范家庄的土著们不愿意再落后了,他们找到蒋充,要蒋充为范家庄的土著们做保。

看着儿时老街坊们殷切的目光,蒋充咳嗽了一声,转身和身边的老邢头问道:“邢老爹,你先说几句?”

老邢头六十岁了,是范家庄土著中年纪最大的人,原先在范家庄中颇有威望。但等李植来了,把范家庄变了样,老邢头就渐渐有些落伍了。他唯一一个儿子在城北市场卖鱼,收入和蒋充、华彰比起来差得太多了。

比起来,老邢头一家和蒋充一家翻了个个。蒋充原先家里是范家庄最穷的几户人之一,崇祯七年蒋充差一点就逃离范家庄了。但在蒋充逃亡前夜,将军大人来了,蒋充应募成为了将军大人的士兵,从此步步高升。

如今在这群土著眼里,蒋充一句话顶得上老邢头十句话。

听蒋充让自己说话,老邢头有些不好意思,叼着烟斗说道:“我不说,你直接说!你现在是连长,大家都指望着你,等着你说话呢!”

蒋充听到这话,便站了起来,说道:“街坊们,这一次将军大人要招募八千人,这是个机会!”

“为什么说是个机会呢?因为这次招募新兵,需要老兵做保,一个老兵只能保五个人。也就是说,这八千个缺最多只有六万多一些人来竞争!”

“和以前动辄十几人争一个位置的情况比起来,这次的竞争就没有那么激烈了。”

“跟着将军大人干,就是平步青云。我和华彰的境遇大家都看到了。如今我家媳妇不但不需要纺纱织布,家里还买了一个丫鬟做杂事,媳妇只管带孩子。只要跟上将军大人脚步,好日子就在眼前。”

蒋充扫视了十几户眼巴巴看着自己的街坊们,知道这些街坊都在等自己说能不能为他们做保。

蒋充点了点头,说道:“不错,这次作为连长,我可以保十五人”

听到蒋充说可以保十五人的话,下面的土著们一片兴奋,欢喜地议论起来。这里有十二户人十四个壮丁想入伍,蒋充可以都保下。

但蒋充又说道:“不过我要说清楚,做保我是要负责任的。出了奸细,做保的人要掉脑袋。这三年一直在范家庄做事没有出城的十三人我可以保。陈二蛋前年到徽州投靠舅舅,在范家庄外面待了两年,我不能保!”

听到蒋充的话,陈二蛋急急说道:“蒋大哥,我在徽州学了两年账房,什么坏事都没有做,如今已经不做了回来了!你怎么就不保我?”

蒋充摇头说道:“我不知道你在徽州见了什么人经历了什么事,我不敢拿自己的脑袋开玩笑。”

陈二蛋十分失望,一气之下蹲在了地上,再不愿意站起来。

看着陈二蛋的遭遇,其他街坊都吸了一口气,暗道幸好自己这些年都守在范家庄。范家庄是乱世中的乐土,只要跟紧将军大人,就有好日子过。这兵荒马乱的年头出去投奔亲友,都是不着调的事情,回来还要被怀疑有异心。(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四章 大兵

谢晋的妹妹看着空手回来的谢晋,忍不住流了一滴眼泪出来。

家里三口人已经饿了一天了,谢晋出去借粮,却借不到一粒米。

谢晋一家是河间府吴桥县的佃农,一家三口人佃种十九亩旱田,本来刚好糊口。但去年年底鞑子入关劫掠,经过吴桥时候大肆劫掠。谢晋一家三口人躲进县城去,没有被鞑子杀死。但田里的庄稼,却因此荒废了。

在县城里躲了一段时间,等谢晋再回到家里时候,小麦错过了灌溉期,田里已经满是野草。这一年的收成,极差。打下来的粮食吃了五个月就吃完了,如今这青黄不接的时节,不知道怎么过。

谢晋想去亲友家借粮食,但亲友同样遭了灾,哪一家都不好过。谢晋头几次去祈求,还能借到几升米。但这一次谢晋再去,亲友们也没有多余的粮食借给谢晋了,谢晋空手而归。

谢晋也一天没吃东西了,饿极了。他有气无力地坐在椅子上,叹了口气。

谢晋他娘说道:“我儿,没有米面,这接下去的日子怎么过啊?”

谢晋去年死了爹,如今家里只有一个老娘亲,一个妹妹。谢晋想不到自己当家第一年,就遇到这样的困境。如今借不到粮食,难道一家人就要饿死?

谢晋无奈地说道:“再拿一件冬衣去城里当吧!”

谢晋他娘说道:“马上就要入冬了,家里只剩下三件冬衣,再去当冬天就要冻死。”

谢晋用手搓了搓脸面,说不出话来。

一家三口人正坐在院子里饿肚子,却突然听到前面一片喧闹之声。在几十个人的簇拥下,一个精壮汉子大步走在乡间的土路上,正往谢晋家走来。

看见那些吵闹的人群,谢晋胆小的妹妹吓了一跳,便往屋里躲去。

谢晋愣了愣,暗道自己没犯事啊,这么多人冲自己家院子来是做什么?他仔细一看,才看到那些拥过来的人大多是附近的小商贩,中间走着几个本里甲的名望老人。而被众商贩围在中间的那个精壮汉子穿着范家庄军装,显然是范家庄的大兵。

谢晋隐隐猜到什么,赶紧迎到了门口。

那一群人走到谢晋门口,中间那个范家庄大兵喊道:“这是谢晋家么!”

谢晋赶紧答道:“是,我就是谢晋!”

那个范家庄大兵看了看身边的老人,那几个老人都点头说道:“对,这就是谢晋!”

那个范家庄大兵笑了笑,把一个腰牌和一封文件交到谢晋手上,说道:“恭喜啊谢晋,你已经被我们范家庄将军大人募上,以后就是范家庄的大兵了。这是你的腰牌和录取证,你凭这两样东西下个月到范家庄去报道!”

听到那个大兵的话,谢晋激动得满脸通红,有一种幸福突然间到来的昏晕感。

范家庄的大兵,自己募上了。以后自己就要做三两月钱,三餐有肉的大兵了?自己的老母和妹妹,再也不愁吃喝了!

谢晋双手抖地举着那个腰牌和录取证,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

旁边的乡老一柱拐杖,笑道:“谢晋,这是喜事,你哭什么?”

谢晋颤声说道:“我家一天没吃饭了,如今我却募上范家庄的兵了你让我你让我”

不过虽然自己募上了,但报道还有一个月,离月钱还有两个月,这两个月家里没有米,家里人日子怎么过?谢晋突然又迷茫起来,看着那个来送信的范家庄大兵。

谢晋话音未落,旁边一个挑着沉重扁担的小商贩就大声喊道:“谢晋,你家没粮怎么不早说,我赊给你!”

谢晋愣了愣,便看到那个小贩把扁担挑到了谢晋面前。沉甸甸的扁担一掀开盖子,里面赫然是雪白的米面。

那个小贩讨好地说道:“谢晋,这一百斤白米面作价一两六钱卖给你。你给我立下欠条,等你到了范家庄拿了月钱了,再给钱给我!”

那小贩掏出一张欠条出来,只要谢晋按了手印,这米面就是谢家的了。

谢晋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个小商贩,又看了看那白米面,仿佛喜从天降。

其实谢晋不知道,这些天这些小贩已经做惯了谢晋这样的生意。只要跟着范家庄报信的大兵,把米面卖给应募上的农民,就能稳稳赚钱。此时赊卖的粮食,自然比平日卖的价钱高一些,而且这些被募上大兵的农民以后都是高收入的,有借条在手,不愁他们不还银子。

一百斤米面市面上只能卖一两四钱,赊给新兵们可以卖到一两六钱,一下子就赚了两钱银子。这是十里八乡难寻的好生意。

谢晋他娘激动地走到那一担米面面前,用勺子勺了一杯米面出来看了又看,破涕为笑,说道:“我们家有米面了?”

那个米面小贩见生意做成,心情愉快,拿出背上的唢呐吹了起来。一时间,谢晋家门口的人群一个个喜气洋洋,那情景,当真不像是要去当兵,倒像是谢晋中了秀才。

谢晋妹妹见那一群人不是来寻仇的,也从屋里跑了出来,站在那一担米面面前,一边哭一边擦着眼泪。

“大哥,我们有吃的了?”

一个布庄伙计走了出来,说道:“谢晋,我看你妹妹身上穿得破破烂烂,要不要到我这里割几尺布,给妹妹做几套新衣服?”

谢晋说道:“我没钱”

那个布庄伙计大声说道:“谢晋你多买几尺布,我赊给你,等你在范家庄赚钱了再给钱给我!”

谢晋愣了愣,看了看眼巴巴的妹妹,说道:“好!”

谢晋的妹妹一年多没做新衣服了,听到这话高兴得跳了起来,满脸笑容。

看见谢晋这么豪爽,那些小贩们一个个十分激动,全部冲到谢晋面前,喊道:“谢晋,我赊油给你!”

“谢晋,我赊棉被给你!”

“谢晋,我赊大米给你!”

谢晋一个个答应,那些小贩就往他家门口放货物。那货物一点点堆积起来,最后竟堆了半人高,什么东西都有。

一下子,刚才还要饿肚子的谢家就什么都不缺了。

一个当铺伙计走了出来,说道:“谢晋,你现在手头没钱不方便吧?我借钱给你。我借十两银子给你,三分息,不要财货抵押!等你去范家庄做了大兵,再把钱还到城里的王家当铺来。”

谢晋愣了半天,问道:“这可是十两银子,你不怕我跑掉么?”

那当铺伙计哈哈大笑,仿佛听到一个最好笑的笑话,说道:“你在范家庄做大兵,三个月就能赚十两银子,哪里会为了这点钱跑了?”

谢晋想了想,说道:“好,我借这钱!”

那当铺伙计眉开眼笑,当场就拿出一张借据给谢晋摁手印,然后就把白花花的十两银子交给了谢晋。(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五章 褒忠

李植的新兵兵营建在范家庄城墙南面。这里的一片区域是范家庄新城的规划地区,不过目前还没有建起城墙,要等农民农闲了才过来修城墙。兵营由泥瓦匠加班加点修建,赶在十一月二十日新兵入营前修好了。

十二月新兵一入营,就开始了艰苦的训练。

这些士兵是李植如今的依靠,训练上绝对马虎不得。新兵前两个月不摸枪,就练体能和队列。每天天不亮,各级军官就带着八千新兵站队列走队形,一练就是一个上午。下午则在范家庄的郊野拉练体能,动不动就越野几十里。

新兵们伙食上三餐管饱还有肉吃,在蛋白质供应充足的条件下高强度训练,肌肉迅长了起来。很快,入营时还瘦弱的年轻人就成为了一个个精壮的大兵。

这个时代的明军训练强度很低,即便是号称精锐的关、宁军,往往是三天一练,四天一练。和明军比起来,每天早上练到晚上的虎贲师士兵是当之无愧的精兵。也只有虎贲师这么高的月钱,才能让士兵们练得这么辛苦毫无怨言。

前两个月不摸枪,是因为李植要对新兵进行政治审查。如今虎贲师每个排上都配有镇抚官,这些镇抚官负责处罚违反军纪的士兵,同时也负责对士兵进行政治审查。镇抚官们用两个月的时间观察新兵,看新兵中有没有混入奸细,有没有偷偷和外界细作联系。

两个月后经受了政审检查,士兵才能真正摸枪。

如今虎贲师已经有了两万人,依旧分为四个团。每个团都有五千士兵,每团下辖五个营,每营一千人。每营下辖五个连,每连二百人。编制增加了,又需要一批新的军官,不少表现优异的老兵被提拔为军官。

虎贲师战力大为膨胀。李兴等几个团长感觉到自己手上的实力又提高了,一个个十分兴奋。他们每天泡在训练场上,希望早日将这八千新兵练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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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完了招募新兵的事情,李植规划的褒忠祠也建好了。

褒忠祠是供奉各次战斗中牺牲士兵和军官的供舍,建于城南新城中。

只有有荣誉感的军队,才有战斗力。而只有褒扬历次战争中英勇战死的士兵,善待烈士家属,士兵们,才会有荣誉感。李植如今已经建立了勋章体系,抚恤体系,再建立颂扬烈士的褒忠祠,就能在全军形成战死光荣的荣誉感。

褒忠祠是一个建筑群,第一进院子中有前殿,供奉关云长神像。第二进院子中有中殿,供奉岳武穆神像。第三进院子中的正殿最大,其**奉列次战斗中牺牲士兵的牌位。

正殿规格宏大,采用单檐歇山顶,长十四丈宽八丈。时时有祭祀上香,终年香火萦绕。每年春秋二季,李植率领麾下官员祭扫一次,供上祭品。

褒忠祠建成的那一天,李植在新城地方上举行了盛大的授勋仪式。十一月二十三日这一天,城南的褒忠祠面前人头耸动。在李植的提前宣传下,当天起码有上万范家庄市民、农民聚到了褒忠祠门口,观看将军大人的授勋仪式。

这次授勋,主要是针对在崇祯十一年至十二年京畿之战中立功人员和伤残人员。

李植的部队以热武器作战,强调纪律和整体,单个士兵立功的机会不大。所以这次授勋的立功人员主要是一些侦查敌情出色的斥候,授予的都是三等战士勋章。而阵亡、伤残人员则比较多了。

这次京畿大战,虎贲师有二百二十七名士兵战死或者不治,这些人的家属都将被授予一等英雄勋章。如今在范家庄,经过李植的宣传和引导,已经形成了尊重礼让有勋人员的社会风气。授勋家属得到了勋章,可以直接提高他们在范家庄的社会地位。

勋章具体授给烈士的哪一个家属,是由烈士生前的遗嘱决定的。有的战士把勋章给自己的妻子,有的没有成亲的把勋章给父、母,还有的把勋章给儿女,各不一样,李植充分尊重烈士的意愿。

一个个烈士家属走上了授勋台,由李植亲手给家属别上勋章。家属们想起烈士们牺牲前的音容笑貌,看着自己胸前黄灿灿的青铜勋章,一个个哭得泣不成声。

一个八岁的男孩走上了台,代死去的父亲接受一等英雄勋章。

李植看着这个孩子,问道:“你叫什么?”

“我姓俞,小名叫馒头!大名还没取!”

李植点了点头,说道:“馒头,你知道你爹爹是做什么的么?”

男孩举起了拳头,说道:“爹爹是在杀鞑子的英雄,在战场上战死了!”顿了顿,孩子又说道:“爹爹对我最好了,时常买糖给我吃。我最听爹爹的话了,别的孩子出去玩时候我都在家识字!但爹爹怎么就这么死了,再也不管我了!我已经一年没看到爹爹了,我好想爹爹。”

说完这话,男孩哭了起来,用小手擦着眼泪。

李植摸了摸孩子的头,说道:“馒头,你不要哭,你爹爹是杀鞑子的大英雄,即便死了,大家也永远记得他!”

李植把一等英雄勋章别在男孩的胸前,大声说道:“以后,你就代你爹,做我范家庄的英雄了。”

男孩擦着眼泪,说道:“大将军,以后我长大了,也要参军当兵,为我爹报仇!”

李植摸了摸孩子的脸蛋,说道:“会有那一天的。”

完了一等英雄勋章,李植给一百零六名负伤残疾的士兵放二等勇士勋章。伤员们如今有抚恤金衣食无忧,再加上李植颁的勋章,从此将受人尊敬,当真是觉得自己伤得值了。他们感激大将军的恩德,也一个个哭得涕泗交流。

一些在斥候战中立了战功的斥候,以及英勇战斗受了轻伤的士兵则被颁战士勋章。

范家庄士兵战死的和伤残的每个月有二两银子抚恤金,轻度伤残还可以工作的由范家庄官厅安排合适的工作,月钱二两三餐有肉。士兵们在这样抚恤制度下已经后顾无忧。如今再给予伤亡人员和家属勋章,建褒忠祠祭拜牺牲战士,就更让士兵们不害怕伤亡。

只有不害怕伤亡的士兵,才能在战斗中站稳阵脚守住纪律,守护左右前后的战友。

仪式最后,烈士牌位在鼓乐声中进入褒忠祠,接受供奉。

如今的范家庄百姓生活富裕,生活水平远大明其他地方的百姓。市民和农民们都知道自己的好日子是战士们用生命维护的。仪式结束后,百姓们排起长队,一个个都要进入褒忠祠给烈士们上一柱香。

看到伤亡士兵的荣誉,褒忠祠外维护秩序的其他士兵站得笔直。他们被荣誉感鼓舞得已经再不害怕伤亡,恨不得明日就上战场立功。(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六章 小琉球

这天早上起床,李植正要穿衣服去二堂,崔合突然说道:“夫君,我有了!”

李植愣了愣,笑道:“你又怀上了?”

崔合点了点头,问道:“你说是男的是女的?”

李植想了想说道:“我觉得是个女儿,这样欢儿就有妹妹了!”

崔合点头,摸着肚子说道:“囡囡要乖,在肚子里乖乖长大,乖乖生出来!”

李植捏了捏崔合的脸,和崔合聊了一会,才去二堂办公。

成为总兵后,李植的案牍工作大大地增加了。之前李植只是一个参将,各种文书还有限,但如今李植已经是镇守一方的总兵,需要处理的文书工作直线增加。李植虽然这些年已经熟悉了繁体字文言文,但每天要花几个小时处理文书,还是觉得不划算。

李植决定招募一批幕僚,专门为自己处理文书。

幕僚的要求是擅断文章条例,忠实可靠。李植想了想,觉得最佳的人选便是崔合的弟弟崔昌武。

崔昌武是李植的小舅子,是自己嫡长子李欢的舅舅,政治上十分可靠。而且崔昌武去年中了秀才,可见八股文写得是好的,处理文书自然没有问题。如果以崔昌武为招募一些幕僚来,自己的工作量会大大降低。

李植让人把崔昌武召来,问道:“武哥儿,你愿不愿到我的幕府中做幕僚,我让你做文书幕僚之,以后给你报个武官职位下来。”

崔昌武笑道,说道:“姐夫如此盛情,弟弟自然愿意。”

听了崔昌武的话,李植脸上一喜。崔昌武这么爽快答应李植,显然早就想跟李植干了。

如今兵荒马乱,做科举进仕途的道路是越来越窄。虽然如今以文御武的惯例还在,但武将已经越来越跋扈。比如剿贼的左良玉、贺人龙,就根本不把杨嗣昌放在眼里。崔昌武与其继续苦读以求跃过龙门,倒不如跟着李植做武官。

李植点了点头,摸着下巴说道:“好,以后你就是我幕府文案厅大使了,月钱十两,你先把总兵府的文案全部接手过去。有不明白的,问我问郑晖都可以。”

崔昌武见李植上来就任命他为大使,十分高兴,又说道:“我看姐夫的幕府中不过寥寥数人,当真需要及时扩充人才!”

李植顺口问道:“武哥儿有人才推荐给我么?”

崔昌武点头说道:“我认识一个有才豪杰。若是他到姐夫的幕府中做事,必能助姐夫一臂之力。”

李植说道:“我这里缺的就是人才。叫他来,我虚席以待。”

崔昌武唱了一声喏,便立即去叫人了。

到了下午,崔昌武带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干瘦文人进来。那文人腰上佩着一把倭刀,虽然瘦,但浓眉大眼留着胡须,看上去十分精神。

一进二堂,那文人就跪伏在地,大声唱道:“学生高立功见过太保大人!”

李植喝了一口茶水,笑道:“高先生坐!”

那高立功坐了下去。不过他不敢托大,只拿半个屁股坐在椅子上,神态有些拘谨。

“高先生有功名在身?”

“学生是个生员。”

“原来如此!”李植笑道:“我妻弟崔昌武盛赞高先生大才,今日得见高先生,一定要好好请教高先生一番。”

“学生不敢妄言!”

“高先生不怕,这里没有外人,说什么都不会传出去!”

高立功听到李植的话,这才拱手朝李植说道:“既然大将军问学生,学生便斗胆直说了。学生以为,如今大将军之势,却有龙困于池之形。”

李植愣了愣,问道:“此话怎讲?”

高立功拱手说道:“如今大将军兵强马壮,据守于天津。天津是南北漕运中心,商贾云集贸易繁荣,看似福地,实际上却是天子日夜关注之所,恰似困龙之池。”

“如今天下局势败坏,烽火四起,大将军又屡立战功,正值用人之际,天子尚未对大将军起疑。但卧榻之内岂容他人安睡?只要边境安定局势稍好,天子定会对此京城锁钥之地有如此强军生疑。”

“若到时候天子怀疑大将军,大将军如何进退?如何能壮大事业?到时候岂不是枉费大将军忠君报国的赤诚之心?”

这高立功虽然看上去有些紧张,但一开口说起话来,却是十分大胆。连天子的心思他也敢议论。若此时对上的不是李植而是一个迂腐官员,把他轰出去都有可能。

李植笑了笑,问道:“高先生有何良策?破此困局?”

高立功拱手说道:“我愿助大将军取东南小琉球,开荒殖民于彼地,成可进可退之局面。”

李植摸了摸下巴,沉吟不语。

小琉球就是台湾岛,此时人烟稀少,被称为小琉球。小琉球上面现在有荷兰人的城堡,有郑芝龙的小股移民点,但总的来说还是一片荒芜,亟待开。

李植说道:“小琉球离天津太远,来回不便。”

高立功摇头说道:“我听闻大将军的蒸汽机船六天可以到日本平户,如此算来,十天便可到小琉球,二十日便能往返。这如何算远?即便是天津和京城之间交通来回,往返也要五日。”

李植没想到这高立功连自己轮船的情报也知道。不过说起来,李植的三条船日夜在大沽和平户之间的航线上跑海,也不算什么秘密了。

李植沉吟说道:“我如今只有三条船,一条船装三百人的话,三条船一个月也只能运一千人到小琉球。这要何时才能把小琉球展起来?”

高立功说道:“大将军只有三条船,可是因为造船工匠不足?”

李植点头说道:“我在天津只找到一批造船匠,两个半月只能造一艘船。”

“此事容易,我前些年也出过几次海。我知道在登州、莱州等地有不少船匠。造大人新星号那样的尖头船,可以在多地联系多批工匠五艘一起造,三个月可以造出五艘。”

“大人招兵买马,容易引起天子的怀疑。但如今海禁实际上已开,以大人的身份造几艘大船,天子不会怀疑什么。”

这高立功还跑过海,还认识造船匠?倒不是个只会虚谈的秀才,李植高看了他一眼,琢磨着殖民台湾的可行性。

高立功说道:“若是大将军还担心船舶不足,可以买海商现成的商船改造。就我所知,查云克的四艘船就停在港里不开了,天津另一家海商张家的两条船也因为生丝价格太高不跑海了,大人大可以把他们的船买过来。船上的船工也可以一起雇下。”

“有查云克和张家的六条中型船,再在登州造五条大船,在天津造一条大船,三个月后大人就有九条大船六条中型船,一个月可以运三千多人到小琉球,一年可以运送几万人过去!”

“到时候垦殖小琉球,自成一片我汉人的王道乐土。”(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七章 垦荒

听着高立功的话,李植沉吟不语。

高立功说道:“将军大人,如今粮价一日比一日贵,已经涨到三两一石。我听闻将军大人在范家庄开设平价粮店,以二两一石的价格向民众粮,让百姓凭粮票购粮。但若是将来粮价涨到四两、五两,将军的平价粮店如何能继续维持低价?”

“粮价一涨,物物都涨。将军大人不涨月钱,范家庄的百姓就陷入贫困。将军如果大举涨月钱,又如何涨得过这纷乱时局下的物价?如果将军大人的事业局限在范家庄,危如累卵,必将受外界动荡影响。”

“小琉球地方辽阔,土地肥沃,只有开了小琉球,大举垦殖稳定粮价,将军大人的产业才固若金汤。”

“小琉球地处南方,日照充足,一亩地年收三石大米。一个农夫耕作二十亩水田,可以养活几十人。”

李植终于被高立功说动了。

乱世中产业,实在是太容易受外界波动影响。大明朝的物价一天一天上涨,一天比一天乱,在受灾地方甚至出现拿着银子买不到粮食的局面。如果不找一个地方大力垦殖作为后方,范家庄的安逸生活也难以维持。

李植给工人二两月钱,如果这二两月钱买不到一石、半石粮食,那工人的家眷如何生存?工人如何还有心思为李植生产产?

虽然李植在天津各县开有私田,如今有三十九万亩私田。但这些私田产量低,所产的粮食对于稳定天津的粮价来说,可谓是杯水车薪。而在台湾开垦水田,一亩地的产量是天津旱田的三倍,事半功倍。

只有把台湾的农业展起来,李植才有足够的基础支撑天津的工业。

李植点头说道:“高先生大才,所言确有道理。”

“大将军缪赞了,学生只是跑过几年海,知道一些海外事情。”

李植说道:“那就请高先生为我造船匠人,在山东开造大船。高先生既然去过小琉球,自然是知道哪里有跑琉球航道的向导的?再请高先生为我几个老练的向导来。”

高立功拱手说道:“学生一力为将军大人联络!”

李植沉吟说道:“高先生熟悉海外事务,不如就在我幕府海外厅中担任大使职位,专门参赞开拓海外事务的种种事情。他日若是高先生立下功勋,我必为高先生求个官位来。”

高立功听到李植这样重用他,脸上一喜,匍匐跪地喊道:“学生愿为大将军效鞍前马后之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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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高立功说好了造船的事宜,李植就让高立功到登州、莱州等地船匠开造大船。造五艘船大概要五万两银子,李植预支了二万两,让十个信得过的老会计带着银子去各个造船地做财务,控制支出账簿。

李植又从王家湾中找了十个懂得高密度肋骨怎么造的造船匠,去登州莱州指导那些传统船匠大明的商船往往都不造肋骨,即便有也很少,造船匠不了解密集肋骨的船只结构。王家湾的船匠已经造了三条密集肋骨大船了,在这方面已经是专家。

高立功动作很快,十二月三日,山东就传来消息,五艘大船已经开造,要不了三个月就能全部造好。

十二月五日,李植以郑晖为帅,让他带上两百士兵,八百泥瓦匠和烧砖、烧石灰匠人,在向导的指引下,开三条大船前往小琉球。

三条大船暂时不跑日本贸易也没关系,李植每个月利润都有盈余,能够承受轮船在别处使用的成本。

说起来,在台湾开垦新田是一本万利的买。这年头最贵的就是粮食,如果李植能够成功开大量农田,那到时候的利润甚至会过日本的贸易收入。

这次开小琉球,李植决定让郑晖挂帅。

郑晖精明沉稳,善于组织复杂事务,李植的四十万亩私田都是他组织开垦的。如今天津武清、宝坻二县的二十万亩李植私田都已经建成,冬小麦已经种上了。郑晖没有什么事情,正好让他去小琉球张罗开的事情。

李植第一个运到小琉球去的,是泥瓦匠、烧砖瓦匠和烧石灰匠。

到了小琉球百废待兴,先要建房子住。支持新移民的粮食和衣服都可以运过去,但是砖瓦和石灰运过去就不划算了。烧砖瓦和烧石灰的原材料随处可得,所以李植让烧砖瓦和烧石灰的匠人先去,在当地建成烧砖烧瓦的砖窑和烧石灰的石灰窑,产给后续移民盖房子。

水泥是作为压舱物,随船运去台湾的。有了水泥、石灰和砖瓦,上岛的泥瓦匠就可以开始建造房屋。

至于士兵,则是保护这些匠人的。

李植给雇佣的开荒匠人三两每月的月钱,这些匠人都十分兴奋,忘掉了开荒时候的危险。他们平日里在天津只有一两多的收益,一下子收入翻一番如何不兴奋?

李植也给士兵们每月一两的开荒补助,并承诺开荒时候伤亡同样有抚恤,有荣勋。

李植让郑晖注重勘探,选一个好的落脚点。第一个落脚点要位于河流附近,以利于灌溉,还要有大片平原适合耕作。

出时候,李植带着锣鼓队,敲锣打鼓把第一批出开荒的人员送到了大沽港口。上船前,李植又叮嘱了郑晖一句:“小琉球多疟瘴,建立定居点时候要把周围的草木烧干净,避开大规模的蚊虫,清除定居点旁边的积水。到了岛上第一时间要把厕所建起来。定居点建好后就挖井取水,避免喝不干净的河水。”

郑晖虽然比李植年长一些,但这些年跟随李植,已经习惯了听从李植的命令,点头说道:“好的大都督,我一定注意卫生,把第一个定居点建好。”

“如果有野人来骚扰,士兵立刻格杀勿论,不需要手下留情。”

“我明白了,大都督。”

李植说道:“这次若是成功开荒,明年我为你叙功升官。”

郑晖是个上进的性子,听到李植的话眼睛一亮,大声说道:“大都督放心,我一定不辱使命,在那里盖好大房子等你。”

李植笑道:“小琉球多鹿,没事时候可以打几只野鹿改善伙食。”

郑晖等人哈哈大笑,挥手上船。

三艘大船用船桨划出大沽港,在港口外燃起了蒸汽机,喷着浓黑的烟雾向东面开去。李植一直目送到船只看不见了,才回天津。(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八章 稻农

送走了郑晖,李植就开始在天津征募佃农。

如今范家庄附近十几个州县的百姓都知道跟着李植干有好日子过,那些跟随李植开荒范家庄和静海县的头两批佃农,如今已经过上了缙绅老爷一样的生活吃饱穿暖,住砖瓦房子,有肉吃,有烟抽,有茶喝。

即便是大将军今年在武清、宝坻二县新招的佃农,好日子也马上就要到了。将军大人的旱田水利设施完善,每五口人还借牛一头,那新开的田里麦子长得十分肥绿,眼看着就要有一个大丰收。

附近的百姓都红着眼等着李植再募新佃农,一个个只揪心自己在范家庄没有亲戚,无人做保。这次他们听说大将军要雇人到小琉球开荒,不需要亲属做保也能应募的消息,一个个争先报名,唯恐落后。

只用了十天时间,李植派到各地去募集佃农的吏员就收到五万农民的报名。要不是吏员们不再接受新的报名,那报名的人还要更多,十万人都止不住。

农民们只认他们看得到的东西,他们这些年看到了跟着李植干有肉吃,他们就认准了跟着李植的道理。

至于这次招募的佃农是去小琉球开垦的事情,农民们也没有多想。反正跟着大将军干不会错,就算是去别处开荒生活也不会差的。

得知招募佃农这么顺利,李植颇有些感慨。如今在天津附近,自己的名声已经打出来了,附近的百姓们一听说李植召集人手做些什么,就千方百计地加入进来,根本不怀疑会有不好结果。如今李植在天津,说得上是一呼百应。

天津已经成为李植的大本营。无论海外的殖民地建得如何富饶,李植都不会离开这个大本营。李植的工厂在这里,军队在这里,亲人们也在这里。海外的建设,只是锦上添花的手段。

得了五万应募佃农,李植让吏员们从这些佃农中选取了五千户已经成亲,但年龄不过三十岁的健康佃农作为第一批移民。这些佃农年富力强,有利于整个垦荒点渡过最初开荒时候的疟瘴高期。同时他们都已经成亲,以后就不会有给他们找媳妇的困难。

这年头结婚讲究说媒,大姑娘是不会自己去台湾的。如果运到小琉球的汉子没有媳妇,让他们回天津说媒可有些路途遥远。成亲了的农户就没有这样的问题。而且成亲了的夫妇很快就有孩子,也利于整个殖民地的人口增长。

不过雇佣了这些佃农,李植却突然想起一个问题这些天津的佃农只会种小麦,不会种水稻。到了台湾那里气候温暖湿润,种水稻比种小麦收成高得多,难道还让这些佃农种小麦?那也太可惜了。

但是种水稻和种小麦方法有不同,一时间去哪找那么多师父教这些佃农种水稻?

李植在总兵府琢磨了几个时辰,想不出什么办法,便又找来了高立功。

“高立功,你让我招天津农民去小琉球种水稻,但我的佃农只会种麦子,这怎么办?”

高立功拱手说道:“大将军,此事也不难,种水稻和种小麦大同小异。若是有一户师父,当年就能教出十户徒弟出来。”

“去哪里找这一户师父来?”

高立功拱手说道:“学生的舅舅在台州府太平县担任县令,颇有些好财。大人若是愿意出二千两银子,学生便能说动他,让他为大将军招募两千户种稻老农。有这两千户老农指点,大人今年运去小琉球的麦农都能学会种稻。”

太平县李植知道,是浙江临海的一个县。这个县离台湾很近,如果能从那里招募稻农,李植的船队来回几趟就能把两千户人全运到台湾区。

李植闻言十分高兴,说道:“好,我给你二千两银子。你去和你舅舅说,招募两千户稻农来。你把稻农都组织好了,我船到了太平县你就带人上船。”

高立功拱手说道:“大将军,走6路太慢,我等轮船回来了,跟船去太平县。”

李植点了点头,说道:“好,到时候你跟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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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老大是崇祯十一年进入陷阵团的。

刚入团的时候,韦老大还怀有幻想,以为自己可以在虎贲师中青云直步当上军官,过几年把自己村里的小全部招进虎贲师里。但没想到现实十分残酷,韦老大入伍后花了三个月才分清左、右,弄清楚该往左转还是往右转。所谓的成为上等兵升为班长的想法,最终证明是个幻想。

一年多了,韦老大一次上等兵都没做到过,至今仍是一名基层士兵。韦老大慢慢接受自己没有当军官才能的这个事实了,回到韦家围子再也不和小们吹嘘。

韦老大慢慢觉得,做一名普通大兵也没什么不好的。一个月有三两月钱。上个月父母帮韦老大说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邻村最漂亮的姑娘。明年四月,韦老大就回去成亲。

不过成亲之前,韦老大出征了。这一次韦老大所在的连队被调上了船,随船来到了小琉球。和韦老大部队一起来的还有八百匠人,说是要开拓“殖民地”。

所谓“殖民地”,是大都督明的新词。顾名思义,就是繁殖子民的地方。听说大都督要逐渐运送更多的农民来,要把整个小琉球能种田的地方全种上,变成汉人的海外土地。

大都督还把小琉球叫作台湾,说小琉球这名字会引起误会,以后这个岛就称为台湾岛了。

开拓殖民地说起来是好事,但实际操作起来,却是十分麻烦的事情。

韦老大跟着三条大船来到了小琉球北部,在一个海湾上了岸。上岸后韦老大跟着班长到处勘探地形,画地图,最后否决了这个登6点,又随船往南面开了五十里。到了新地方现还是不好,又往南开了五十里。

折腾了几天,否决了五、六处地方,郑指挥使终于选好了地方,让匠人和士兵们上岸干活了。

先是烧荒。指挥使选了小河边一个高出周围土地的小山头,让士兵和匠人们在山头下面砍树砍出隔离带,然后就一把火把山头上的干枯树木全烧着了。大火烧了整整两天,在山头上烧出一片遍地焦黑的空旷土地出来。

在这片空旷的焦土地上,一千人下船扎营了。

第三百二十九章 生番

扎好了营,烧砖瓦的匠人们便去找黏土,烧石灰的匠人们则去找石灰石。

韦老大则随着班长四出搜索,确定周围的地形,描绘地图。

这一天,韦老大这个班走到密林深处,现了一处生番营地。

生番就是台湾岛的土著,这些土著的文明还处在渔猎游耕阶段。台湾的生番有不同的族群,韦老大这个班现的这一群生番住在竹子和茅草搭建的屋子里:那屋子用粗大竹子插入地面做屋架,在这个竹架子上面搭上其他竹子做地面和屋墙,然后在屋顶覆盖茅草做屋顶。

那些生番穿着五颜六色的衣服,男女都穿裙装。他们脸上纹着各种颜色的图案,看不见皮肤颜色。

韦老大现这些生番后,生番们很快也现了韦老大这个班八名士兵。这些生番们对待外人十分不友好。一见到韦老大八个人,三十个生番们就嚎叫呼号着,举着刀剑长矛冲了上来。

韦老大的班长下令士兵们自由射击。

韦老大早就给步枪装好了子弹,此时举起步枪就瞄准了一百步外冲过来的一个生番头领。那个头领看上去比较老,手持一把铁头长矛,其他的生番都围在这个头领旁边。

韦老大摁下了扳机,火花猛地从火门处冒出,“啪”一声巨响,接着整个步枪往后一挫,从枪口喷出了火舌和烟雾。韦老大的肩膀顶在枪托上,此时肩膀被步枪的后座力顶的一冲。等韦老大抬头再看那个生番头领时候,那个头领已经倒在地上抽搐了。

韦老大兴奋地喊道:“我打死了头领!”

不过没人搭理韦老大,大家都在射击,装弹。韦老大也赶紧开始再次装弹。

这边的士兵很快就打了十几枪,几乎是一枪放倒一个生番。很快,这边的火力把那些生番吓到了,他们丢下了地上的伤员,撒腿往远处逃去。

班长没有追击这些土著人,而是带队回扎营地,向郑指挥使报告。

郑晖听说不远处就有生番,皱了皱眉头。为了防止意外,郑晖让士兵们在营寨外围布置了警哨,日夜轮班监视营寨附近的安全。

三艘大船已经返航,船上的物资全部堆积在营帐里。小山山头的营寨是这第一批移民的核心,是万万不能丢失的。

周围的地形已经基本摸清楚了,地图已经画出来了,不需要再外出侦查了。韦老大从此不再离开营寨,每日只做些基本的训练,其他时间就是挖保护营寨的壕沟。有时候下山和战友一起砍伐树木,修建通往黏土矿和石灰采集点的道路,做些杂七杂八的事情。

十二月二十四号,韦老大和一个战友正在小山下面砍伐木材。

“韦老大,你说这小琉球,不,台湾岛好不好。”

韦老大一刀砍在眼前的杉木上,说道:“这岛挺好的,有阳光有水,就是”

韦老大又一刀砍在杉木上,顿了顿,说道:“就是太荒无人烟了!什么”韦老大又一刀砍在大树上,“什么都没有,除了树就是树这叫什么?这叫化外之地!”

“不是有野人么?”

“那些野人也算人么?话都不会说我们出征四个月就回去了,到时候到时候就不用待在这化外之地了!”

“你回去就娶媳妇了?”

“俺媳妇,那是十里八乡十里八乡的俊姑娘,也就也就俺配得上!”

韦老大的战友笑了笑,狭促地说道:“听说韦老大你刚入营时候,说一年就要做军官!”

韦老大脸上一红,站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来。他一刀狠狠地砍在杉木上,沉声说道:“那时候不懂事”

两人正在砍木头,却突然看到东面的警哨处升起了狼烟。

很快,小山营寨上的集合号角声就吹响了。韦老大和战友对视了一眼,丢了伐木刀,撒腿往小山上面跑去。

韦老大跑到营寨内,连长已经在整队了。没多久,各个警哨处的哨兵全部跑了回来。点起狼烟的哨兵和郑指挥使汇报着什么。郑指挥使一脸严肃地走到士兵们的前面,大声说道:“生番来攻击我们了!所有人,进入射击位置!”

韦老大不但怠慢,从背上取下了步枪,开始给步枪上药装弹。装好了弹药后,他站在壕沟后面,准备战斗。

营寨外面挖了三道深壕沟,料想生番们冲不上来。

韦老大等了半刻钟,才看到出现在山脚下的生番们。

三三两两,那些生番从树林里走了出来,站在山脚下。他们朝山顶上的营寨看了一会,现山脚下没有危险,便有人往树林里跑,大概是去汇报情况。过了一会,几个头戴花色帽子,帽子上插着长长羽毛,身材粗壮,显然是酋长的生番走了出来。跟在他们后面,越来越多的生番走了出来,在山脚下集结。

韦老大静静地抓着步枪,等待生番的集结,最后现竟来了两千多生番。

这些生番们被李植的人马夺了土地,把周围的其他部落全部叫来助阵了。一大群生番聚集在山脚下,看上去颇有些壮观。

那些生番们都穿着花花绿绿的裙装,戴着粗布帽子。他们手上抓着刀剑长矛,聚集时候不停地吼叫着,似乎是在给周围的人鼓气。

大概在山脚下喊叫了一刻钟,生番们的勇气到达了最高峰。一个生番酋长大叫了几声,把手上的长矛往山顶一指。生番们就抓着武器,朝小山顶上的虎贲师走了过来。

距离三百步,二百步,韦老大瞄准了一个走在最前面的生番。那个生番头上戴着圆形帽子,帽子上别着一根长羽毛,看上去十分强壮。

距离一百四十步,韦老大的排长大声吼道:“开火!”

韦老大摁下了扳机,只听到啪一声巨响,韦老大身子被后座力带得往后一顿。远处那个戴着羽毛帽子的强壮生番身上冒出了血花,倒在了地上。

韦老大笑了笑,让出了左边的射击位,从右边退了下去。他退到三列排枪阵的最后一排,最快度给步枪装火药上子弹。

韦老大上子弹的这一会,前面两列都完成了射击,纷纷走到韦老大的后面,最后把韦老大又让到了前面。

韦老大端起步枪,这次瞄准了一个光着上身,个子粗矮的生番。那个生番似乎是被山上步枪的火力打懵了,不停地左右张望身边的尸体,半天才往前走几步。

“射击!”

韦老大摁下了扳机,步枪带着肩膀往后一顿,让韦老大的视野乱了。等韦老大再往前看过去,看到那个粗矮的生番已经中弹了,捂着肚子倒在了上山的路上。

仿佛是被韦老大这一枪打崩了,韦老大一射完这一枪,两千生番就开始逃跑了。这些生番哪里和这么强大的敌人作战过?他们像是一群受惊了的山羊,慌不择路地从山坡上溃了下去。

山脚下那些酋长也转身往来路逃去。没一会,两千生番就逃了个干净,全消失在树林里。

山顶上的陷阵团士兵见战斗这么轻松,哈哈大笑。

韦老大得意地拍了拍步枪,掏出刺刀在步枪枪柄上刻了一横。那上面已经有一横了,加上这一横便有了两横。

左边的一个战友看了看韦老大的枪柄,问道:“韦老大你刚才不是打死了两个么?怎么只刻一道?”

韦老大抬头说道:“这些生番能和鞑子比么?一个鞑子一横,三个生番也一横。这些天打死三个生番,刚好刻一道横。”(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章 开花弹

十二月二十五日,李植扩大了火炮作坊。

火炮作坊现有五个炮匠,每个月能浇铸十门大炮,一年全力生产大炮的话能生产一百多门炮。这五人的产能供应李植的6军是足够了,李植展了这么多年的6军也只装备了一百四十门野战炮。

但如今李植展海军,这些火炮产能就显得不足了。李植一艘大船上要装二十门大炮,而经过高立功的介绍后,李植在六地同时生产大船,每两个半月就有六艘帆船下水。也就是说,李植每两个半月就需要一百二十门大炮。

要生产这么多大炮,李植必须要大力扩展火炮作坊。

李植从生产龙尾车的作坊调配了二十五个熟练的铸造工匠到火炮作坊,把火炮作坊的人数提高到三十人。原有的五个炮匠都作为师父,教授新来的铸造工匠怎么铸炮。

李植给五个炮匠设定了奖励机制,每个炮匠带五个徒弟。规定每教会一个徒弟,师父月钱就增加一两。五个徒弟如果全部出师,能够参与铸炮提高火炮产能,师父的月钱就增加五两。

争取经过几个月的传授,让火炮作坊每个月能生产几十门大炮。

这样的奖励制度十分诱人,五个炮匠原先只有三两一个月的月钱,听说教会徒弟能把月钱涨到个个感觉喜从天降,都不再藏私。他们手把手教授徒弟,争取最快度把徒弟培养出来。

其实铸炮和其他铸造工作大同小异,把铸炮技术教授给熟练的铸造工匠是不难的事情。闻名远东的澳门卜加劳铸炮厂,其雇佣的铸炮匠就都是广东福建的汉人,就培养出了大量的铸炮师,把西方铸炮技术带到了东方。

而李植的火炮作坊中五个老炮匠做领头人,其他新炮匠打下手,并不需要新炮匠完全掌握铸炮细节技术。估计火炮作坊产能的提高,只需要几个月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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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应付以后海上的战争,李植决定展出开花弹出来。

所谓开花弹,就是击中目标后爆炸的大炮炮弹。和实心铁炮弹比起来,开花弹的破坏力就大多了。在海上炮战中使用开花弹,能极大破坏敌方舰船。十八磅重炮射的开花弹只要有几枚射入敌舰,就能把敌舰炸沉。

早期的开花弹结构简单制造容易,李植在穿越前就了解过。

实际上,明末时候大明也有开花弹。不过这种开花弹技术掌握在京营的少数精锐炮兵手上,从不外传。而且据李植的打听了解,这种开花弹技术似乎是分别点燃炮弹的引信和大炮的射药。炮弹和射药之间要垫层层阻隔物,操作十分复杂。

李植要展的开花弹则要先进一些,是利用大炮射药爆炸时候激出的火焰点燃炮弹的延时引信,操作简单。这种开花弹技术本是十八世纪逐渐成熟的,如今被李植一下子就带到了明末。

李植来到铸造龙尾车的铸造车间,指挥工匠们生产开花弹。

李植的开花弹说起来也简单,就是铸造一个空心铁球,里面放入黑火药和作为杀伤物的霰弹铁珠,在炮弹的顶端有一个口,口子里插上木质延时引信。

具体开炮时候,炮手根据敌舰的距离剪断一些引信长度,从而控制引信的起爆时间。舰炮开花弹只需要保证炮弹射入敌舰后再爆炸即可,爆炸时间上并不需要掐得太准,时间略长一些都可以。

插引信的口子上面需要用车床车出螺纹,木质延时引信身管上也有螺纹,这样可以把延时引信拧进炮弹里,不至于在飞行时候掉下来。

木质引信也很简单,就是一根中空的木管里面装上硬质黑火药。黑火药密度大时候会按照平行层规律稳定燃烧,达到延时点燃炮弹中爆炸药的效果。

木质引信的木管需要选用硬质木材。制造前要用先用醋液,之后再用明矾溶液浸泡木材,可以增强其抗燃性,防止木头被引燃带动下层黑火药燃烧。

早期不成熟的开花弹,炮弹中的火药和作为杀伤物的霰弹铁珠直接接触,这种炮弹比较危险,在射时霰弹珠相互碰撞有可能直接引燃火药引起炸膛,并且在飞行时也是,因此有效到达预定目标处的并且顺利起爆的炮弹很少。李植生产的改进型是将弹体炸药和霰弹珠用铁板隔离开,这样更安全,因为火药和弹丸是不接触的。

为了增加破甲能力,李植生产的开花弹弹壁是比较厚的。

在开花弹的后面,李植还给开花弹加上了木质弹托。

木质弹托和十样大,可以使大炮的射药点燃时密闭性更好。炮弹与木托是合二为一的,木托用铁片固定在炮弹尾部。这样炮弹在外弹道状态飞行时由于木托密度低,会使得炮弹的飞行时头部始终朝前,有类似羽毛球的头重尾轻自稳定结构,增加了射击精度。不仅如此,木质弹托还有缓冲膛压的作用,能够降低炮弹受到的峰值膛压。

铸造龙尾车的工匠和操作车床的范家庄车工在李植的带领下忙碌了几天,造出了这个时代最先进的开花弹。

李植把十八磅重炮推到校场上,试验这种开花弹的效果。

炮长根据李植的指导,在标有刻度的炮弹引信上瞄了瞄,用大钳子截短了一段引信。然后炮手们给大炮装击药,装射药,舂实火药,把连着木托的开花弹放入炮管中,舂实,瞄准两百步外的目标。

明代一步为一点五米,两百步就是三百米。

李植一声令下,炮长点燃了火绳后,撒腿跑到了十几米外。

开花弹是第一次试射,谁都不知道会生什么事情,还是躲远一点为妙。

只听到轰一声,开花弹射出了炮膛。炮弹打穿了三百米外的一片木牌,在木牌上打了一个大洞,落在木牌后面。

众人等了几秒钟,便听到轰隆一声巨响,那落地的开花弹爆炸了。火光四溅,十几斤的炮弹在三百米外炸出一片耀眼的火花。

李植看到那炮弹爆炸的火花,大喜过望。试想这样的炮弹射入敌人的舰船中,破坏力可想而知。(未完待续。)8

第三百三十一章 新天地

十二月二十八日,李植的三艘尖头大船返航了。

船只几乎是空船回来的,船上除了船工就只有三个信使。李植把三个信使接到总兵府中,询问殖民地的开拓情况。

“狄班长,你们在台湾岛上顺利扎营了吗?”

那个姓狄的班长听到李植问话,猛地站了起来,站得笔挺地答道:“回大都督,郑指挥使找到了一个山下有小河的小山头,在山头上扎了营,挖了三道壕沟。”

李植见这个班长有些紧张,挥了挥手让他坐下,笑着问道:“当地生番有攻击营地么?”

那个班长慢慢坐了下去,大声答道:“回大都督,我们在树林里侦察到有一个生番部落。但我们十八号启航回来的时候,生番还没有攻击营地的行为。”

李植想了想,点了点头。

那个班长见李植不问了,说道:“大都督,我们在回程时候遇到了红毛夷的九艘大船。那些红毛船似乎是在劫掠途中,一看到我们的船就上来打劫。”

红毛是这个时代明人对荷兰人的叫法。这个时代荷兰人的海商或者说海盗已经杀到了东亚,有时做贸易有时劫掠,和明朝打过许多次仗。明朝被劫掠几次后禁止荷兰人登6大明,这让荷兰人失去了中国货源。

荷兰人在台湾南部有据点,主要是一个叫作热兰遮城的城堡。荷兰人想购买丝绸只能在热兰遮城中等华人海商贩卖过来。所以这个热兰遮还是一个重要的贸易点。

荷兰人的武装商船,就活跃在台湾南北的这一片海域。

李植愣了愣,没想到三艘船回程途上还遇到了荷兰海盗,问道:“后来呢?”

“大都督,后来吕指挥佥事让我们三条船往东面开,我们船快,躲开了红毛海盗。”

李植点了点头,说道:“这些荷兰海盗是找死!等我们船多了,就把他们全轰海里去。”

三个信使又向李植汇报了台湾岛上的种种情况,李植仔细听着,和信使聊了足足一个时辰。

李植的三条大船在大沽停了两天,不等过年,又载着一千人往台湾去了。李植有心加强郑晖扎营地的武装,这次又派了两百士兵过去。除了士兵,这次赴台的其他人员全是应募开荒的农民。这些农民到达台湾后将开始修建水渠开垦荒地,争取在三月前开出土地,开始播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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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老三是陷阵团的排长,他是崇祯九年入伍的,如今已经是四年的老兵了。依靠历次战斗积累的战功,他做到了连长。

这次大年都没有过,方老三就率领四十名士兵登上了船,开到了小琉球。

方老三是第一次坐海船,那尖头大船看上去挺大,但在海上却颠簸得厉害。大船随着海浪上下摇动,方老三路上吐了十几次,肠子都快吐出来了。花了十天到了台湾,方老三在扎营地休养了好几天才算是缓过来。

不过到了台湾,方老三四处看了看,立刻就明白,这颠簸几千里来到台湾,是值得的。

这是一片富饶的处女地。

从扎营的小山上面四目望去,视野内到处都是郁郁葱葱的阔叶林。方老三知道,这树林长得这么密是因为地肥,只要一把火把这些林子烧了,这些土地就会变成肥沃的农田,那林子烧出来的草木灰更是最好的肥料。

一条宁静的小河穿过一片平原,取水十分方便。只要在河边架上龙尾车,河水就能源源不绝地灌溉到水田里。

这里没有刮地三尺的吏员,没有压迫小民的大明官员,没有整日盯着小农土地的卑鄙缙绅,只有取之不尽的阳光,水和土地。只要农民们用心种田,很快就能富裕起来。

听说将军大人要给每个开荒的男丁和壮女分二十亩有灌溉水渠的水田。每五个男丁、壮女借给水牛一头,地租六成。台湾这地方气候温暖湿润,一年可以种早晚两季稻子,一年下来每亩收二石半大米绰绰有余。

这样算下来,除去给将军大人的六十石地租,一户农民夫妻二人可以收四十石粮食入仓。

这是什么概念?

要知道一石米卖给大都督的平价粮店可得银二两,四十石粮食就是八十两。相当于每个壮丁月收入三两三钱银子。

每月收入三两多银子是怎样的好日子?

如今天津的年轻人只要进了范家庄的工厂,就会变成最热门的王老五,附近的姑娘随便挑。而这些工人的收入不过二两银子。就算算上将军大人提供的伙食,工人一个月收入也只有三两五钱银子。

而农民们在田地里耕耘,不需要早出晚归在工厂里干活,也不需要挤破头和别人竞争工人的岗位,就能过上月收入三两三钱的富裕生活。

夫妇两人每月收入六两多银子,可以养活八口人!

方老三觉得这地方真的好,他决心写信给大哥、姐姐和弟弟,让他们都报名到台湾来。与其一家几口人在天津守着家里那三十多亩旱田,吃糠喝稀,倒不如到这南方来开辟一片新天地。

方老三这些年参加将军大人的夜校学识字,如今已经会写信了。家里的兄弟姐妹不识字,但是可以找读过书的人念信。三艘大船每个月就在天津和台湾之间往返一次。方老三的亲属们很快就能收到方老三的信。

想着未来亲人们在这片新土地上的好日子,方老三越喜欢上这片处女地,做起事来心情很好。

郑指挥使这些天已经规划好了第一批农田的位置,这第一批新田位于小河的两岸,连绵三十多里,刚好位于扎营地的东西两侧,足够五千农夫耕作。八百农夫和四百士兵出动,在这规划的新田外围砍伐清理出一片没有草木隔离带,准备烧林子。

一月十三,元宵节还没过完,方老三带着正带着五十个士兵在林子边忙碌,却突然看到远处升起一片狼烟。

方老三愣了愣,怀疑自己看错了,看了看手下的一个班长。方老三手下的班长也是一脸的惊愕,从他的脸上方老三明白自己没看错。

难道生番又来了?

方老三大声喊道:“所有人回扎营地,所有人收工!回扎营地!”

四十名士兵跟着方老三快步往扎营地赶去。赶了半个时辰,方老三回到了扎营地小丘上。

方老三从营寨大门走进营寨,朝站在大门旁边的站岗士兵喊道:“怎么回事?生番来了?”

那个站岗的士兵答道:“不是生番,是红毛来了!”

第三百三十二章 红夷

方老三愣了愣,没想到这次来的是红夷。

听说红夷一个个十分高大,一身的红毛,像是赤鬼一样。这些红夷茹毛饮血,是吃生肉的,就和野兽一样。红夷的船队长期在福建沿海劫掠,杀了好多大明百姓。不知道这次来了多少红毛,来的红毛厉害不厉害。

方老三带着四十名手下到达了集合点,指挥使郑晖正叉着腰在那里鼓舞士气。

“红毛只来了几百多人,不值一提。我们连鞑子都杀过,又怎么会害怕这几百红毛?”郑晖顿了顿,大声说道:“我就希望他们船上的人马全部下船,这样我们打死他们就可以夺他们的船了。”

听到郑晖的话,士兵们哈哈大笑,渐渐不再紧张。

郑晖挥手说道:“这批红毛大概是突然现我们这个营寨,他们小看我们,大概是准备进来抢一把的。我们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是好惹的。”

“两个连四百人都守在壕沟后面,等红毛过来冲壕沟,我们把他们全打死在壕沟前。”

此时外面港湾里的三艘大船都已经离港北上,营寨外面没什么可以抢的。红毛下船后估计会直扑营寨过来。营寨里有猪、羊、布匹、铁器和粮食等物资,若是这些物资被红毛抢了,开拓台湾的事情就要黄了。

两个连长大喊得令,开始布置队伍。士兵和军官们跑到各自的营帐里穿戴盔甲拿出步枪和弹药,然后跑出来站队。方老三一排四十人素来敢战,此时被布置在营寨西面最前列,四十个士兵分三列站在第一线。

方老三身穿军官服,手持钢刀站在队伍旁边指挥。

范家庄大兵的军服冬装和大明的鸳鸯战袄是一个颜色的,都染成红色。不过为了适应密集站阵的射击阵需要,虎贲师军服的衣摆和袖口做得很小。军服左右襟是用纽扣扣在一起的,十分结实。裤子比较宽大,裤子下面是易于越野的长筒皮靴。士兵腰上扎着皮鞓带,鞓带上面挂着定装子弹袋,让整套服装看上去很接近后世的现代军装。

军官的服装颜色比士兵军装更深一些。虽然士兵和军官们都穿着缴获得到的锁子甲,但是还是能从铁甲的间隙处看到下面的服装颜色。另一个区别军官和士兵的地方是头盔缨穗:排长的缨穗是蓝色的,和士兵的红色缨穗不同。连长是黄色的,营长是绿色的,团长是黑色的,师长李植的缨穗是白色的。

此时方老三身上就穿着深红色军装站在队伍的最右边,军装外面套着一套锁子甲,头上戴着蓝缨盔甲。

方老三在壕沟后面等了半个时辰,才看到缓缓行过来的红夷水兵。

这些红夷水兵十分高大,普遍比陷阵团的士兵高一个头。他们头上戴着宽边帽子,穿着裙子似的军装,军装外面套着一件咖啡色的夹克,身上斜跨一个包。红夷的士兵们大多举着火绳枪,手上还抓着一个火绳枪支架。有一些红夷士兵则举着长矛,保护着火绳枪手。

和山上的陷阵团一样,红夷士兵也排着三排横阵。前两排士兵是火绳枪手,最后一排士兵是长矛手。

方老三仔细一看,才现这些红毛也不全是红色头的,金有一些,黑的也有一些。

红夷水兵大概有八百多人,他们站在小山底下观察了一阵山头上。显然是那几道壕沟让山下面的红夷军官有些怀疑,他们聚在军列前商量了一会。

方老三举起右手,大喊:“步枪装弹!”

四十名士兵很快就完成了装填子弹,把枪口对准了小山下面的红夷。

几个红夷将领商量了一阵,最后还是决定冲击山头。只听到那几个红夷军官们冲士兵们喊着什么,红夷军中的军鼓就响了起来。在炮竹一样的鼓点中,红夷士兵们举着火绳枪,朝小山上的陷阵团四百士兵压了过来。

距离两百步,一百八十步,一百六十步,一百四十步,红夷士兵进入陷阵团的射程了。方老三大吼一声:“第一列射击!”

十三把步枪喷出了火舌,十三个士兵身子一顿,在枪机喷出的浓雾中歪了歪身形。射击后,士兵粗粗看一看射击的成果,便赶紧从右边退了下去。

方老三的第一列刚射完,隔壁的另外一个排也开始了齐射。很快,八个排都完成了第一列齐射。

随着鼓点前进的荷兰水兵像是被点了名,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了。这些红夷水兵们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有几十个人倒在了血泊中,呻吟抽搐,惨叫连连。前排还活着的红毛被溅了一身的血,整个人都变成红色的。

小山上的白烟浓厚起来,到处都是呛人的硝石火药味道

方老三拿眼睛去看前面的红夷,感觉到他们一下子被打懵了。红夷们没想到山上的明人也有火绳枪,而且能打这么远。在欧洲可没有这么厉害的火绳枪,欧洲的火绳枪能在一百五十码,或者说一百三十多米上能打中排队列阵的密集敌人,就已经算是走运了。

哪怕是打鼓的红夷鼓手,也一下子停住了鼓点,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向前。

最后荷兰人的军官跳了出来,大声吼了一句什么。荷兰人们鼓起勇气,再次朝山上行进。

方老三冷笑了一声,举起了左手。他的左边,第二列十三名步枪手早已经瞄准了红毛,只等方老三下令了。

“射击!”

方老三这个排再次抢在其他排前面,开始了第二列射击。十三子弹朝红毛的线列阵射去,在那些迎着弹雨前进的红夷士兵身上打出了一朵朵血花。欧洲来的水兵们已经习惯了火绳枪对射,他们身上很干脆地没有穿防范冷兵器的盔甲。米尼弹轻而易举地撕裂了这些欧洲人的衣服和皮肤,钻进了血肉中狠狠地搅拌。

方老三身边,其他排也开始了射击。噼哩啪啦的枪声中,山脚下荷兰士兵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他们惨叫几声后,就一个个像是失去了灵魂的石柱一样倒在地上,沿着山坡往山脚下滚去。

第三百三十三章 新竹

荷兰强盗们被两次步枪齐射打晕了。巨大的伤亡让他们进入一种狂暴状态,开始做出不合常理的行为。

距离一百二十步,荷兰人居然架起了火绳枪,要和山顶的步枪手对射。这个距离远远出了滑膛枪的有效射程,举枪射击只能是乱打。

滑膛枪手早就装好了弹药,此时架着支架,就开始往山上射击。

一片一片的火光在小山山脚下冒出,噼哩啪啦的枪声汇成了一片巨大的爆破声。三百多铅弹往山顶上飞来。

这些铅弹毫无准头,在近两百米的飞行后散布极宽。三百多铅弹大概只有三十命中了陷阵团士兵。

不过这些红毛的滑膛枪口径很大,威力不小。三十名中弹的陷阵团士兵锁子甲全被射穿,惨叫着倒了下去。

其他陷阵团士兵见红毛伤了战友,怒冲冠,马上开始了第三次齐射。

第二排的荷兰滑膛枪手还没有走上前排射击,陷阵团的第三次齐射扫了过来。几十名红毛水兵身子猛地一顿,身上绽开血花。他们惨叫着用手捂着伤口,却摁不住啾啾流出来的鲜血。

有不甘心这样倒下的水兵死死抓着身边同伴的肩膀,大声嘶吼着,最后整个人挂在同伴的身上死去。

营寨里的五门十六磅大炮也朝红毛开火了。五门大炮射出了一千五百枚霰弹弹丸,像是一片雨点一样射入了红毛的排阵中。

被霰弹击中的荷兰士兵再没有活路。血和肉化成了碎末,在空气中抛洒。前排还活着的荷兰人像是沐浴了一场血雨,被身边中弹同伴的血喷得血红。有些人身上还挂着中弹同伴身上飞出来的一些碎肉,分外可怕。

荷兰人退却了。

八百多人一下子被打死两百多,伤亡已经高到无法承受,而这边的滑膛枪还没有进入有效射程。这样的战斗没法打。带头的军官大吼了一声什么,那爆竹一样的鼓点停了下来。荷兰士兵们放弃了冲击小山,扛着滑膛枪往来路逃去。

方老三转身看向郑晖,听到指挥使大声喊道:“全军追击!”

三百多士兵扛着步枪,朝溃逃的荷兰人追去。

营寨距离红毛停船的海湾有十几里,红毛们见虎贲师追了出来,跑得十分狼狈。陷阵团的士兵们举着装好子弹的步枪追在后面,看见落伍的红毛就开几枪打死。一直追到海边,陷阵团又打死了四十多个红毛。

荷兰人这次损失惨重,要知道即便是几年前威震东南的料罗湾海战,郑芝龙也只割了一百多红毛级。而今天,荷兰人一下子就在这个不知名的小营寨下抛下了三百多尸体。

一直追到海边,追到荷兰船上的大炮威慑范围,郑晖才停止了追击。荷兰船上的大炮实在太多,一打过来要造成十分惨烈的伤亡。

荷兰人手慌脚乱地挤上小船,划小船离开了岸边,往大船上划去,再不敢回头和陷阵团的士兵交战。

方老三躲在海边的松树林里,在那里观察远处红毛的九艘大船。那九艘大船都不小,有新星号差不多大,有两艘比新星号还要大。那些船肚子宽大,船上挂着密密麻麻的软帆。每艘船肚子上都装着不少大炮,有的十几门,有的二十几门。

红毛的大炮还真多!这一个舰队的大炮,就比关外鞑子所有的大炮都多得多。

这些红毛大船到处劫掠,将是大都督开拓台湾的头号敌人。

方老三正在那里观察船只,不知道谁在身后带头大喊了一声“万胜!”四百名士兵就齐声喊了起来。方老三转过头,看了看兴奋的陷阵团士兵们,也举起了拳头,大声喊道:“万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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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份,王家湾的船匠们又交付了一艘船,李植的船队扩展到了四艘船。四艘船投入台湾的开拓,便又有一百陷阵团士兵和一千四百农民到达了台湾。到了二月中旬,台湾的人马已经有了三千五百人。

韦老大听说大都督在天津研究了地图,把这三千五百人占领的这一片区域称为台湾新竹。

新竹,韦老大觉得这名字听上去还可以,附近竹子确实不少。

韦老大这段时间一直在树林里面砍伐隔离带。四百士兵和八百农民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终于把第一片规划农田周围砍出了隔离带,开始烧荒。

烧荒那天,韦老大举着火把在树林里到处点火。烧荒的时间点选的是好几天没下雨的时候,树林里十分干燥,一把火就烧着一大片。韦老大和两个战友三人一组,先在树林深处点火,然后一点点往外面退,顺路点着其他地方的。最后那火势扑面而来,差点把韦老大三个人烧了。

好在之前砍出了隔离带,三人撒腿逃到了隔离带外面。

大火烧了整整五天,让附近的气温都升高了不少。烧了三天后韦老大又奉命进入火区检查,继续点着大火没烧到的地方,直到把那一片十万多亩的森林烧平。

最后扎营地东西两侧的森林全烧没了。站在扎营地小山上看过去,只看到小河两岸一片焦土,除了黑色的草木灰什么都没有。

接下来就是修建灌溉渠了。郑指挥使这次规划的灌溉渠足足有四里长,要灌溉好大一片地方。这样的灌溉渠在河边要高于地面六尺,从河边到远处逐渐低下去,才能让水顺着灌溉渠往远处流去。

韦老大跟着班长,开始用铲子挖土,用石锤夯土,开始修建灌溉渠。

这一天,韦老大正在铲土,突然感慨道:“袁进,这烧出来的土真肥!”

那和韦老大一个班的袁进一铲子铲进泥土里,笑道:“那是,这草木灰是最好的肥料。我听排长说,这福建的寻常水田一亩地能产二石五斗的稻谷。我们烧出来的这些田这么肥,收成还要高!”

韦老大也参加了士兵夜校,如今也能算数了。他站在那里算了算,说道:“这来新竹的开荒农民,富得流油啊。”

袁进笑了笑,又铲了一铲土到推车上,没有说话。

韦老大想了想说道:“我要写信给我那些小们,让他们赶紧报名来台湾开荒。虽然我不能做军官把他们招进范家庄,但来新竹做农民,也不比当兵差多少啊!”(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四章 福尔摩沙

从一月到四月,李植的纺织工厂一直在扩大生产。

李植的李家精布质量好于市面上的手织布,十分好卖。但如果倾销到大明各州县,会让在家纺纱织布的家庭妇女破产,造成非常严重的社会问题,最后会变成政治问题。所以李植一直没有大规模上马纺织工厂。

但轮船开通了平户的航线后,李植就拥有了日本市场,可以把物美价廉的李家精布倾销到日本去了。

当然,机械化大生产的李家精布倾销到倭国去,也会造成倭国的织工破产。不过那是倭国人的问题,李植就懒得考虑了。

这一段时间李植的贸易船队一直在跑台湾航线,纺织工厂生产出来的棉布都堆在仓库里。李植准备让船队继续跑台湾跑到五月中旬为止。农历五月中旬到八月底这段时间东南沿海会有台风,船队就抽出来跑天津—平户航线,避开台风。

到了四月底,李植又招募佃农,开始在青县和兴济县的河流两侧开垦二十万亩私田。虽然在台湾开垦的水田收成更高,但天津的建设也不能落下。天津毕竟是大本营,本地有大量农田还是有利于当地的稳定和繁荣的。毕竟台湾的大米要跨海运来,谁也不知道海上会不会出问题。比如台风期间,舰队就不能在两地来回跑。

郑晖不在天津,李植便让李兴负责组织开垦新田。如今李植在天津的威望如日中天,各地的守备都极为巴结李植,地方上的缙绅也不敢阻拦李植修灌溉水渠。在各方的配合下,开垦新田基本上没什么障碍。李兴虽然第一次干这个,也能够把一万佃农组织起来开荒。

这一段时间,李植的造船匠人们不断下水新船。其中在二月下旬,高立功联系的在山东登州、莱州建造的五条大船下水了。到了四月初九,王家湾又建好了一条大船,李植便有了十条大船。

有这十条大船,李植一趟就能运送三千多农民到新竹去。

虽然船有了十条,大炮却没有那么多。火炮作坊的新炮匠们还不熟练,火炮作坊的产能仍在慢慢提高。从一月初到四月底,李植的炮匠们四个月只生产了八十门重炮。李植十条船只有八条船装上了炮,还有两条船没有火炮。

不过即便如此,八条炮舰也是十分强大的武装了。即便是荷兰人的海盗船队,也只有九条炮舰。而且李植的蒸汽船跑得比帆船快,遇到打不过的大舰队可以跑。所以综合来说,李植的船队十分安全。

五月初,李植跟随船队,往台湾的据点新竹开去。如今新竹已经运送了一万人过去,每个月都要消耗李植两千石粮食、大量银子和各种物资,李植要去看看建设得怎么样了。

一路上风清云淡,十条轮船在海浪中破浪前行,用了八天到达了浙江外海。

这一天,李植端着一杯龙井茶站在新星号尾楼上,正和舰队长吕虎闲聊。

“大都督,台湾如此蛮荒,大都督为何不等建设好了再去?”

李植笑了笑,说道:“蛮荒才是好地方。正是因为蛮荒,我们才能开垦获利。若是处处都像大明这样高度成熟,我们随便做个什么事情都阻力重重,我们的事业就极难开展。”

吕虎点头说道:“大都督不惧瘴疠,亲自到蛮荒的台湾去视察,我等佩服!”

李植看了看跟随着船尾的海鸥,说道:“以后我们还要开拓更多地方,征服更多的蛮荒之地。和欧洲人一较长短,把汉人的血脉占满整个世界。”

两人正在那里说话,却突然听到桅杆上的阿班大喊:“南面有船队!”

众人愣了愣,齐齐看向了南方。李植举起望远镜在海平线上观察了一会,果然看到一支舰队渐渐从海平线下冒了出来。

又过了一会,两支舰队渐渐靠拢,李植看清楚了对面的舰队。那舰队挺大,足足有九艘船。舰队里的船只也不小,每条船看上去都有新星号这么大,最大的两艘船甚至比新星号还要大一圈。

船上的阿班大喊:“三色旗!是红毛的海贼船队!”

听到阿班的话,船上的人有些紧张起来,齐齐看向了李植。

吕虎说道:“大都督,我们的船只有八艘有大炮,不一定打得过荷兰人。我们船快,绕开他们逃走吧?”

李植仔细观察着荷兰人的舰队,没有说话。

吕虎没办法,也举着望远镜看着荷兰人的舰队,却看不出什么名堂出来。

“大都督,我们逃不逃?”

李植放下望远镜,摇头说道:“我们的炮弹比他们厉害多了。我们不逃,我们把他们全打沉了!”

吕虎愣了愣,说道:“大都督”

李植挥手说道:“传令下去,舰队摆成一字阵,迎接冲上来送死的红毛。”

吕虎没办法,只有朝管旗语的水兵大声喊道:“舰队排一字横阵迎敌!用侧舷大炮对准红毛的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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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德兰联省共和国联合东印度公司福尔摩沙联合舰队舰队长兼旗舰布雷丹号舰长”福雷斯顿用单筒望远镜看着远处的明国舰队,没有说话。

福尔摩沙是荷兰人对台湾的称呼。福尔摩沙联合舰队就是以台湾南部热兰遮城为据点的舰队。这支舰队一直在台湾附近劫掠,有时候打劫商船,有时候冲到大明境内劫掠,俨然是当地一霸。

除了一月在福尔摩沙西北部上岸抢劫时候被郑晖击退外,这支海贼舰队从未遇到能匹敌的敌人。哪怕就是郑芝龙的船,这支舰队也敢抢。

许久,福雷斯顿才放下望远镜,说道:“又是这支不用船帆,头顶冒烟的明国舰队,舰队里的船舶比上次又多了!”

想了想,福雷斯顿笑道:“明国人摆出了横阵,这是想用大炮对付我们的舰队!”

他身边的大副卡隆放下了望远镜,冷冷说道:“这些明人根本不会海战!他们学习我们在船上摆放大炮,就以为可以靠大炮决胜负了。他们不知道我们的船只有多坚固,就算被上百们大炮齐轰,也只不过在船板上打几个洞而已。”(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五章 盖伦船

二副符尔堡凑上来说道:“船长,这是明国总兵李植的舰队,他们一直往福尔摩沙北部的殖民地运送农民。他们船上全是农民没有水兵,无法接舷战,所以只能用大炮对准我们,想用炮战分出胜负。”

大副卡隆说道:“对!他们的船上只有农民没有水兵。我们冲上去接舷战把他们的船缴获了!研究研究他们的船为什么不需要风帆!”

福雷斯顿点了点头。

虽然在一月份进攻新竹时候被郑晖打死三百多人,但福雷斯顿这几个月在福尔摩沙西部劫掠成果颇丰。巴达维亚的联合东印度公司总部对福雷斯顿颇为重视,三月份时候给福雷斯顿补充了人手。总部给他补充了三百士气高昂的尼德兰水兵和两百名强壮的爪哇水兵。

如今福雷斯顿九艘船上有一千二百名水兵。如果和对面只载有农民的明国船只接舷战,福雷斯顿相信自己一定能战而胜之。

至于李植的大炮,福雷斯顿没有太放在心上。这个时代的战船虽然都配备了大量火炮,但起决定性作用的往往还是跳帮战。相信在自己的船队跳帮作战之前,敌人的大炮最多在联合舰队的船只上打几个洞。

“传令下去!所有船只往敌方舰队冲去,争取接舷战!”

传令兵在旗舰的桅杆上挂上了五颜六色的令旗,通过旗语把福雷斯顿的命令传到了其他八艘战舰上。九艘战舰挂满了帆,对准了李植列在前排的八艘炮舰,准备冲上来肉搏。

借着南风,尼德兰人的船开得很快,起码有七、八节的度。一艘十八门火炮的盖伦船冲在最前面,直接往李植的旗舰新星号冲来。

李植的八艘炮舰装弹装药,准备射击。

炮手们用药勺在火药桶里抓一把射药,把射药倒入炮膛。接着炮手用木舂舂实火药,放入开花弹弹丸,然后再舂实一次;完成装弹后炮手们把炮口推出炮孔,炮手在大炮尾端的火门处倒入少许火药作为击药。

荷兰人的九艘帆船排成一条线冲过来,各船之间距离不过百米。最前面的盖伦船距离新星号三里,二里,一里,李植的新星号开火了。

炮长们调整炮口瞄准了冲过来的盖伦船,猛地一拉燧击器,用燧石点燃了火门上的黑火药。火花瞬间就蔓延进了大炮底部,点燃了那里面的黑火药。黑火药轰一声炸开,化作了火焰和烟雾,把十六斤重的炮弹狠狠射了出去。

新星号上左舷的九门火炮从前到后,一门接一门地射击。黑色的烟雾立即在左船舷边炸开,像是一朵朵黑色的花朵。整条轮船震了一下又一下,往右边一压再压,在海面上压出一排浪花。

不仅是新星号开火了,新星号旁边的三艘轮船也同时开火。轰轰的炮火声震耳欲聋。

三十六炮弹呼啸着飞向荷兰人的盖伦船,有两炮弹命中了盖伦船,从盖伦船船头砸了进去。

两射进船头的炮弹,一射入了第三层甲板,撞破了两层船内隔板停了下来,另一射进了第二层火炮甲板,撞在了一门二十四磅重炮身上停了下来。

荷兰人情绪很稳定,毕竟这些荷兰人没见过李植的开花弹。按这个时代的实心弹的威力,即便挨上十几炮弹,盖伦船还是会安然无恙度不减地冲刺。最多,也就是冲到船里的铁炮弹砸死几个水兵。又或者炮弹砸开船板时候带出来的飞舞木块刺死个把水兵。

但事情的展,却让荷兰人惊得目瞪口呆。

两炮弹被障碍物阻停后,在盖伦船的中段爆炸了。巨大的冲击波分别在第二层船甲板上和第三层甲板迸出。第三层甲板还好,这是水兵的休息区,此时没什么人。而掉在第二层甲板上的开花弹则掀起了一片铁血风暴。无数铁弹丸从炮弹中迸射而出,射进了甲板上操作火炮的几十名炮手身体里,刹那间就夺去了他们的生命。

不仅如此,炮弹爆炸掀起的冲击波炸破了船身和甲板。从新星号炮手的角度看过去,那炮弹炸得盖伦船船身木屑纷飞,像是开了两朵花一样,在船身上炸出了两个三、四尺大的巨洞。

荷兰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剩下的四艘轮船开炮了,第二波三十六炮弹又射向了这艘盖伦船。

这次有三炮弹命中目标,射进了船体中。

恐怖的爆炸又在船身中出,火花和铁弹丸像是一片暴风雨,在船舱中横扫,将第二层甲板和第三层甲板炸得稀里哗啦,也不知道炸死了那里面的多少人。一枚最晚爆炸的炮弹顺着前面炸开的甲板大洞滚进了底层甲板,轰一声把船底炸开了。

海水像是喷泉一样从船底涌了出来,飞快地吞噬着整条盖伦船。盖伦船上的水手、水兵们慌了,船底漏了船就会沉下去。他们本来都站在最上面的甲板上准备接舷战,此时一个个丢下武器冲到底层甲板里去,用木板拼命去堵住涌出来的海水。

荷兰人的旗舰上,舰队长福雷斯顿惊讶地看着最前面的盖伦船,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好久,他才结结巴巴地说道:“天啊,明国明国的炮弹会爆炸?”

大副卡隆脸色一片惨白,喃喃说道:“我的主啊,我从没见过这样的炮弹。”

二副符尔堡已经失去了继续战斗的信心,说道:“船长,明人的炮弹会爆炸,我们的船这样冲上去会被炮弹炸沉的!”

福雷斯顿讪讪说道:“那怎么办火炮对射更射不过他们只有逃了么?”

“可李植的船,比我们的船快”

福雷斯顿感觉身体有些无力,扶着船舷,脸上越来越白。

最前面的盖伦船上,几十个水手拼命地用木板堵水用钉子封洞,花了几分钟,好不容易封住了船底的大洞。

然而噩运才刚刚开始。

新星号率领八艘炮舰用明轮和尾舵快转了个身,朝北方开去。蒸汽机带来的澎湃动力作用在明轮上,让八艘轮船比顺风的荷兰人开得更快。八艘轮船把距离拉开了一些,又调转船身,用右舷的大炮向荷兰人开火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六章 征服者

七十二炮弹像是七十二颗流星,笔直地射向了摇摇欲坠的盖伦船。

六炮弹射进了盖伦船,恐怖的爆炸声再次在盖伦船里响起。船舱里被炸得一片破烂,第二层甲板上炸出了两个大洞,两门几吨重的重炮从第二层甲板上掉了下来,砸在第三层甲板上。

水线下面的船舷边被炮弹炸出了三个大洞。水压下,海水喷涌着冲入了船体,开始吞噬这艘饱受劫难的木质帆船。

这一次,船上幸存的水手们绝望了。他们跳下了盖伦船,朝后面的其他荷兰船上游去。

被炮弹击中的盖伦船,一点点沉了下去。

荷兰人如梦初醒,知道追不上李植的船跳帮,不得不调转船头开始和李植进行炮战。

两个阵营的十六条炮舰摆成两条直线,纷纷用侧舷对准敌船,在距离一里上比拼大炮。大炮炮口喷出的火焰和烟雾像是花朵,不断在浩瀚的大海商点燃。轰隆隆的炮击声统治了这片海域,让人听不到其他声音。炮弹像是一枚枚流星,在两边的炮舰之间来回穿梭。大多数炮弹都打在了水里,激起巨大的水花。但有时,也有个别炮弹射进了船只里面。

李植站在甲板上,用望远镜看着对面的荷兰炮舰。

十几炮弹突然从荷兰人的旗舰上射过来,齐齐射向李植的新星号。大多数炮弹都落空了。但有一枚炮弹砸进了新星号的第二层甲板。那实心铁弹破开船壳后砸在一门大炮炮管上,砸出巨大的金属撞击声。炮弹砸歪大炮后又变道往天花板上撞,砰一声撞在第一层甲板上,才失去了度,弹落在地面上。

一门大炮被荷兰人的大炮砸坏了,不过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新星号报复性地瞄准了荷兰人的旗舰,射去了八枚炮弹。一炮弹命中了敌舰,落在了荷兰船的层甲板上,掀起了一片血雨风暴。炮弹没有爆炸前就撞死了三个水兵,等炮弹爆炸了,那迸射出来的铁弹丸更像是暴风雨一样横扫甲板,夺去了十几个荷兰水兵的生命。

还活着的荷兰水兵们抱头逃窜,只往桅杆和水桶后面躲藏,乱成一片。血液和碎肉洒在荷兰船的甲板上,混合着中弹者的惨叫声,那场景仿佛是修罗地狱。

李植船队的每一枚炮弹射中敌船,都会在荷兰船只内出巨大的爆炸,把船壳里面脆弱的内部组织炸得一团乱麻。如果炮弹落在人员密集的层甲板和第二层火炮甲板上,就是大屠杀。

如果落在船壳边上爆炸,炮弹能把船壳炸出大洞。

对射了八**炮,李植的八艘船上只是破了几个洞,损失很小,荷兰人的船却是惨遭重创。且不说那些被开花弹炸死的水兵,就连二层甲板上的炮手也损失惨重。不少船只已经被突入船只内部爆炸的开花弹杀伤了大量的炮手,已经凑不够开炮需要的人员了。荷兰人射出的炮弹,越来越少。

有几艘船被开花弹在水线下面炸出大洞,全靠水手们用木板堵住破口,才勉强没有沉没。临时钉上的船板并不完美,会不停地漏水,需要水手们不停用水泵从底舱吸水才能保证船舶浮在水面上。

看着战场上越来越不利的形势,福雷斯顿脸上有些白。

李植的船度又比荷兰人的船快,荷兰没法冲上去接舷战。而李植的炮弹会爆炸,打炮战荷兰联合船队也不是李植的对手。

这样下去,联合舰队的战舰只会一艘一艘地被李植打沉。

福雷斯顿是个老船长,他很快就明白了自己所处的困境,做出了最后的决断。

他大声喊道:“所有船转舵,我们逃!”

大副卡隆说道:“可是李植的船比我们的快,我们的舰队逃不掉”

福雷斯顿说道:“舰队分开,向八个方向分头逃跑,甩掉李植后到热兰遮汇合。”

福雷斯顿要让整个舰队上演大逃亡了,连成建制退下去都不指望了。船队分头逃跑,只求李植不会分八路追击,让荷兰人能逃下几条船。

大副卡隆脸色惨白,点了点头,跑到了旗令兵那里传令。

八条伤痕累累的荷兰炮舰看到了旗舰挂出的旗令,放弃了越来越形势不利的炮战,调头往八个方向逃去。

看到红毛掉转船头逃跑了,李植的船队里响起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得胜的水手们高举双手庆祝胜利。就连船上的三千多农民们也长舒了一口气,一个个大声叫好!

“好啊!大都督就是厉害!”

“大将军打赢了红毛!”

“跟着大都督干没错的!”

红毛可是台湾附近的一霸,吕虎见李植这么轻松就击溃了红毛,崇拜地看着李植,说道:“大都督的开花弹太厉害了!”

李植用望远镜看了看荷兰人的船只,冷笑了一声,对吕虎说道:

“荷兰人想逃,我们的八艘炮舰分为四路,追击荷兰人最大的四条船,击沉敌舰后在新竹汇合。”

李植舰船上的炮兵都是选锋团中抽出来的老手,但新船上的船工不少是新手,操作船舶并不十分熟练。李植担心兵分八路追击,会有某一路船上的水手们出岔子,所以退而求其次兵分四路,每路都以两艘船追击荷兰人的一条船。

十艘船分为四路,朝荷兰人的四条大船追去。

李植率领两条炮舰和两艘没有炮的轮船追击荷兰人的旗舰。荷兰人的旗舰此时在东南风中往西南方向逃跑,度并不快。李植的轮船用蒸气作动力,在南风中开出了九节的高,可以轻松咬着荷兰人的旗舰,时不时就追到荷兰人一里之内射上一轮炮弹。

开花弹不断地射入布雷丹号的船尾,在荷兰旗舰的腹中爆炸,把那艘巨大的军舰炸得一片狼藉。

新星号和德信号左右两舷轮流开火,打了一百多炮弹,终于把荷兰人的军舰打得投降了。

荷兰人挂起了白旗,收了帆,乞求明人放他们一条生路。

李植让二十名炮兵上去把荷兰人全绑了,然后自己登船检查了荷兰人的旗舰。

李植以征服者的姿态登上了荷兰人的大船,在荷兰人的旗舰上检查了一番。李植希望能在西方人的船只上找到一些有用的技术,补充在自己的船队上。但检查的成果却让李植很失望。

“垃圾!”

“垃圾,荷兰人这个时代的技术怎么这么垃圾。”

荷兰人这个时代并没有太多领先明人的技术。无论是他们的火绳枪还是他们的大炮,都十分粗陋,比不上李植的技术。

唯一让李植有些兴趣的是荷兰人的炮车,那炮车用滑轮组和麻绳缓冲火炮的后座力,让荷兰人的三十六磅重炮能够装上木质帆船。

水兵们在船上翻了个底朝天,翻出一万多两银子。

李植看了看那些青铜大炮,说道:“这些青铜大炮的材料倒是值些钱,把这艘船拖到新竹去,把大炮融了换铜!”

第三百三十七章 跋扈

川楚交界的夔州城外,左良玉的中军大帐里,左良玉看着张献忠的信使,脸上阴晴不定。

此前,张献忠在玛瑙山和何家坪接连大败于官军,张献忠只能带领几千人突围逃窜入川楚交界的兴归山中。如今,张献忠已成苟延残喘之势,只要左良玉施以铁拳入山剿贼,张献忠恐怕就要大难临头。

此前玛瑙山之战,张献忠占据玛瑙山固守,本想以逸待劳击败官军。谁知道官军左良玉、贺人龙和郑崇俭等将帅团结一心,迎着张献忠山上的工事猛攻。官军不但团结,还收买了投诚的流贼刘国能伪装成给张献忠运粮的农民,在张献忠军阵中大肆放火,里外夹击张献忠。

官军那时内外合围,差一点就阵斩了张献忠。

张献忠率领几千精锐,冒死突阵,从官军包围的薄弱处冲了出来。而张献忠麾下的其他人马,就全部被官军围歼了。

张献忠麾下的扫地王曹威,白马邓天王等全部被官军斩杀。飞山虎、过天龙、扒山虎,走山飞、过天蟒、钻天鹞、上得天、下得海、展翅飞、霍宗等先后被俘。张献忠的妻子被俘后被官军杀死,张献忠八岁的儿子被俘后自刎。张献忠另外两个妾也被俘,军师徐以显、潘独鳌也在水石坝被俘。

献军的一万多骡马,全部被官军夺取。张献忠的印信,虎符,金鞭等,全部落入官军手中。张献忠几万人的大军,几乎全军覆没。

不仅如此,张献忠从玛瑙山突围后,在何家坪迎战官军四川副将张令的时候,又被官军包围。左良玉、贺人龙等再率十万大军包围张献忠。张献忠抵挡不住,率军再次突围逃跑,从此躲入了兴归山中,收拢人马蛰伏不出。

消息传到京城,天子大喜过望,进杨嗣昌太子太保,进左良玉太子少保,御前赏功银一万两,再五万金,锦帛千端为军赏,期望官军能一鼓而下,擒拿张献忠。

此时的流贼陷于低谷,不但张献忠躲入深山中,李自成也躲在山里面。李自成被官军围于鱼腹山中,军中将领许多人都出降于官军,李自成弹尽粮绝,差一点就自尽了。

只要拿下张献忠,可以说天下就再无大贼。就算李自成再突围而出,追剿张献忠的大军汇合追剿李自成的大军齐攻李自成,那李自成也绝无生路。

兴归山位于川楚交界一带,说起来是易守难攻的雄山峻岭。然而此时献军一败再败,对阵官军时候已经毫无士气。围剿张献忠的官军中最能战的是左良玉部,献军最怕左良玉。只要左良玉用心搜山攻打,张献忠是插翅难飞,只有被杀被俘一个结局。

然而在此关键时刻,左良玉动摇了。

左良玉这些年来极为跋扈,无论带兵经过哪里,他都是纵兵大掠,劫掠钱财妇女,作风和流贼几乎没有区别。正是因为有纵兵劫掠的收益,才让左良玉的兵马士气高昂敢战能战。

杨嗣昌作为剿贼总督,对左良玉是不得不用,却又十分不满,处处猜疑,一心想削弱左良玉。

左良玉是援剿总兵,挂平贼将军印。明代的宣府总兵、辽东总兵、援剿总兵等总兵有将军号,称为镇朔将军、征虏将军、平贼将军等。这些有将军称号的总兵地位高于一般的总兵。

左良玉挂平贼将军号,战时可以节制其他总兵。

杨嗣昌为了削弱左良玉,此前和贺人龙说,只要贺人龙敢战,就让贺人龙取代左良玉的地位。

然而玛瑙山,何家坪大捷后,左良玉连取大功,杨嗣昌又改变了主意,想留下左良玉。贺人龙羞愤之下,把杨嗣昌的话说给了左良玉听。左良玉从此每日猜忌杨嗣昌,处处保存实力,不敢搜山死战。

张献忠显然感觉到了这一点,决定再加一把火,便派使者来游说左良玉。

此时在夔州城外,左良玉的中军大帐里,张献忠的使者就跪在左良玉面前,侃侃说道:“将军骄纵已久,屡屡不听帅令,又在多地四出劫掠。杨阁部久有不满。如今因为我家大帅张献忠在,所以杨阁部才重用左将军。若是我家大帅不在了,左将军的祸不久矣。”

听了这个使者的话,左良玉脸上由白转红,又由红转白,许久都没有说话。

那个使者看着左良玉的脸色,知道火候已到,再不多说,拱手退出了左良玉的营帐中。

左良玉坐在大帐中,看着帐外的兵马,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左良玉的部将赵柱走入了大帐,问道:“大帅,明日我率三千人入山搜贼,大帅有什么要交代的么?”

左良玉看了看赵柱,说道:“明天不入山搜贼了!”

赵柱愣了愣,有些反应不过来,问道:“不搜山了?”顿了顿,赵柱拱手说道:“大帅,献贼已是强弩之末,我部再加一点力,献贼就要灰飞烟灭,此时是最好的时机。”

左良玉淡淡说道:“这段时间多雨,搜山作战太艰难,待雨季过了之后,再做打算!”

赵柱张了张嘴巴,觉得左良玉这命令有些不可思议,却又不敢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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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三日,李植带着郑晖和亲卫骑马走在新竹的新田边,看着正在田里播种育秧的农民们,心情愉快。

高立功在浙江太平县联系了两千户种稻老农后,李植便派船把他们接了过来。如今这七千户太平县老农和八千户天津农民按照每成丁或壮女二十亩的配额,栽种刚刚修好灌溉渠的七万多亩水田,是新竹的第一批农民。

高立功还在福建联系了一批耕牛,李植用轮船运到了新竹,借给了农民们。

此时农民种的是晚稻,五月播种,预计十月底收获。新竹这里烧出厚厚一层草木灰的新田极肥,若是管理得当,估计这一季稻子就有每亩一石五斗的收成。虽然今年这些水田只能种一季,收成也远天津的旱田。(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八章 好日子

李植看着水田里郁郁葱葱的禾苗,朝郑晖问道:“如今新竹有多少人了?”

郑晖答道:“大都督,如今新竹有各色人员一万五千多人。其中农民一万二千人,三千七百人分了田,开始耕作。剩下八千多农民还没有田,这些农民每个月二两银子月钱,在修建灌溉水渠。另有陷阵团士兵一千人,也在帮助农民修灌溉水渠。有泥瓦匠两千人,在为农民修屋子。最后还有一些烧石灰和砖瓦的匠人。”

李植点头,问道:“如今造了多少间屋子了?”

“如今已经造了砖瓦屋子六千多间。除了两千新到农民还住在帐篷里外,其他人员已经全部住进砖瓦屋子中。”

李植点了点头,继续往前面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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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老三是报名到小琉球垦荒的第一批人。

报名的时候,他也不知道小琉球是什么地方,只听人说是南方的一个大岛,上面有野人。报名的范家庄吏员说开荒的人是做大都督的佃农,每人分二十亩佃田。

赵老三是知道大都督的佃农有多富的。他的一个堂叔就在静海县种大都督的私田,现在富得流油。堂叔三十多岁了,膝下已经有一儿一女,却还张罗着要再生一个儿子,说养得起。

赵老三以前想做大都督的佃农,但是那要老佃农做保。赵老三的堂叔有好多亲戚要保,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轮到帮赵老三做保。

赵老三过得苦,他在郭家地主家佃租十三亩旱田,和媳妇二人住在两间土屋子里,过着紧巴巴的日子,一年到头也赚不到一件新衣服,每年都有一两个月要吃糠稀。成亲三年,赵老三都不敢和媳妇合房,就怕生了孩子出来白白饿死。

他眼巴巴地看着堂叔家的富裕,十分地羡慕。

但是今年机会来了,赵老三那天听村里读过书的人说大将军招人开荒小琉球,不需要人做保。他想都没有想,第一个冲到报名点摁了手印。赵老三和那个负责报名的范家庄吏员好说歹说,说如果开动了一定把自己第一个带上。

不知道是不是赵老三的热情感动了那个报名的吏员,还是赵老三和媳妇两人年轻力壮符合大都督的标准,大都督真的第一批把赵老三带到了小琉球现在被大都督叫作台湾的大岛。

来台湾的船上很颠簸,赵老三吐了三、四次,赵老三的媳妇也吐了好几次。不过两人都没有怨言,好不容易有了跟着大都督干的机会,赵老三不会因为这一点颠簸就打退堂鼓。

到了台湾,下了船,赵老三现这台湾岛是一个十分富饶的地方。

成片的树林,成群的野鹿,一条小河穿越其中。站在扎营地的小山上望过去,小河两岸是一望无垠的平原。这显然是一个耕田的好地方,把那些树林一烧,就是最好的农田,这地方种的庄稼一定会有好收成。到达台湾的当天晚上,赵老三就和媳妇在帐篷里又蹦又跳。

一起来的开荒农民们被赵老三感染,那天晚上都蹦呀跳呀闹了起来。大家围在火堆边,憧憬着未来的好生活,一个个都是兴高采烈的。

后来的事情很顺利,指挥使郑晖大人指挥大家烧荒开垦新田,修建灌溉水渠,其间还打退了一次生番,一次红毛。毕竟这台湾岛如此富饶,觊觎争夺的人还是很多的。

指挥使打生番和红毛的时候,赵老三几次和指挥使说,给自己一把刀,自己也和那些大兵一起战斗。指挥使当时没有理睬赵老三,叫赵老三一边去,但过后却对赵老三高看了一眼。分房子的时候,指挥使第一个分给了赵老三。

赵老三到台湾两个月,就分到了两间砖瓦房子。这可是刮风下雨都不漏水的房子,赵老三只有每年交租时候在缙绅郭老爷家进过这样的屋子,在静海县堂叔家睡过一晚这种砖瓦房子。赵老三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也住上了这样的好房子。

屋子外面还带有一个厕所,十分的方便。

分房子的那一天晚上,赵老三和媳妇抱在一起哭得稀里哗啦的。媳妇跟了自己过了三年多的苦日子,现在总算要盼来好日子了。

赵老三的媳妇当时擦着眼泪,说好日子都是大都督给的,要给大都督供一个长生牌位。赵老三便去找那些泥瓦匠中会做木工的,帮自己做了大都督的长生牌位。

那些泥瓦匠听说赵老三要给大都督供长生牌位,没收赵老三的钱就帮赵老三做了。

没过多久,到了五月时候,郑晖又把赵老三列为第一批分田的农民。赵老三便有了可以耕作的水田。

足足四十亩有灌溉渠的肥田,就在赵老三的村子不远。

赵老三当时看到那四十亩水田,好半天说不出话来。他给办事的吏员摁了手印,就哭着跑回了自己家里,给大都督的长生牌位磕了三十个响头。

赵老三知道,要不了多久,自己家就会富起来了。比堂叔家还要富。

五月十三日,更惊喜的事情生了赵老三在自己的田里除草,居然看到了大都督。

大都督很年轻,看上去和自己差不多大。但大都督就是大都督,自有一副威严尊荣,和自己这样的小百姓完全不同。赵老三当时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一声。

当时,大都督居然走到了自己面前,朝自己问话。

“你叫什么?”

赵老三当时结结巴巴地答道:叫赵老三。”

“赵老三,你学会种稻子了?”

赵老三骄傲地抬起头,说道:“回大都督,小的学会了。太平县的那些稻农手把手教我的,我知道怎么播种,怎么插秧,什么时候灌水,都知道了。等今年我种出稻谷,便按郑指挥使说的,分一石粮食给太平县的师父做学费。”

大都督点了点头,似乎觉得赵老三说话还算清楚,便多问了赵老三几句:“你这一季晚稻能产多少谷子?”

赵老三答道:“听太平县的师父说,一亩地能产一石五斗的稻子。”

大都督听了赵老三的话,沉吟了一会,似乎是在计算什么。

半晌,大都督说道:“好,你们这一季晚稻,便只收五成地租。明年种上两季稻子,再收六成地租。”

赵老三愣了愣,没想到几句话,大都督就给自己减了一成地租。

大都督旁边的郑指挥使算了算,大声朝跪在地上的农民们说道:“大都督收五成地租,第一年农民每个男丁可以收十五石粮食进自己家里,相当于三十两银子。”

“这只是大半年的耕耘所得,相当于每个男丁或壮女每个月能赚三两七钱五分银子!夫妇两人一个月算下来赚七两五钱银子。”

赵老三当时听到郑指挥使的计算,就激动得气血往脸上涌。帮大都督做佃农,夫妇两人一个月可以赚七两五钱银子?

自己以前在郭家做佃农,一年到头刨去吃喝,也赚不到七两银子。

赵老三跪在地上,抬着头看着大都督傻笑。

好日子终于来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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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九章 五十米

郑晖看着赵老三激动的脸蛋,说道:“大人,你可把这些农民们激动坏了。”

李植笑着和郑晖说道:“农民们跨越重洋随我们来台湾开拓新田,自然要给他们一些甜头。第一批农民得利了,后面的农民才会源源不绝跟来。以后就这么定下来了。若是能赶上种早稻的,就收六成地租。如果赶不上早稻,只能种一季晚稻,就只收五成地租。”

郑晖拱手说道:“大都督仁德,下属佩服。”

李植点了点头,不再在地头视察,骑上马往回走。

郑晖一路上算了算,又和李植说道:“大人,如今开始耕作的有六万余亩水田,预计今年年底能收稻谷九万石。大都督收五成地租,就是四万五千石。台湾的水田不需要交纳屯田子粒,这样算下来,这六万亩水田半年的地租就过二十万亩天津旱田一年的地租。”

李植听到这话,点了点头。

之前听高立功说台湾的水田收入是天津旱田的几倍,只是一个概念。真的把田开出来了,才切身实际地感觉到这里的事半功倍。大半年收益四万五千石地租,相当于九万两白银,以八个月算,相当于每个月收益一万多两白银。

而这才仅仅是一个开始。随着舰队的扩大,台湾后续的扩张会越来越快。

这台湾的开拓,利润实在丰厚。后续的展,大有可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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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中旬,李植随船队返回了天津。

如今范家庄新城的城墙已经修好,范家庄的城内面积扩大了一倍。两座城之间的城墙,也就是范家庄原先的南城墙被拆除了。新城旧城连在了一起。

不过新城刚一建好,就被新军军营和扩大的纺织工厂占据了不少地方。尤其是纺织工厂,每个月都在扩大如今李植有了日本市场,可以倾销自己的廉价精布,李植准备把纺织工厂扩大到一万五千人的规模。

一万五千人的工厂会为李植带来巨大的利润,估计每个月都会有几万两银子,可以支持李植的其他事业。

不过纺织工厂的扩大无法一蹴而就,扩产不但需要建造机器,修建厂房,还需要建造别墅给工人居住。范家庄附近的泥瓦匠几乎都被李植雇来了,他们日日不停的搬运建材,打桩砌砖,糊泥刷粉,把范家庄城南变成了一个大工地。

不断扩产的纺织工厂这几个月产出了不少李家精布,全部堆积在仓库里,几乎把仓库都堆满了。

好在从五月底开始,李植的船队就开始跑平户航线了。李植没有把查云克和天津张家六条海船买来那些小船也需要一套船工,效率实在有些低。但是李植把这六条小船的熟练船工全部雇佣了,让他们在自己新造的船舶上出海。

五月上旬登州、莱州的造船匠们又造好了五条尖头大船,装上蒸汽机后,五艘新船便在五月下旬开始跑日本航线。如此一来,李植便有十五条大船跑日本航线。这些蒸汽机轮船不需要等待季风,日日在中日之间来往,运量惊人。

除了李家精布,李植还把中日之间有差价的生丝、瓷器、铁器、纺织品、白糖等等全部运到了日本,把两国之间的差价越压越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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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底,李植去盔甲锻造作坊看了看。

经过一年的展,这个盔甲作坊已经有相当的规模。盔甲作坊用蒸汽机带动锻锤锻造钢质盔甲,效率颇高。虽然开始时候李植只准备装备三十台蒸汽机,但最后随着对盔甲的需求越来越大,李植还是把蒸汽机数量提高到了六十台。

如今盔甲作坊有一百多工匠,两人操作一台锻锤,还有杂役六十名,管理蒸汽机。

这个盔甲作坊如今一年能生产盔甲一万多套。

当然,盔甲作坊的扩产对坩埚钢的需求又增加了。李植同时还把炼钢作坊的规模扩大了两倍,让钢产量提高到每月六万斤。

李植对盔甲的要求是三十步上能防范弓箭直射,所以工匠们锻造的钢甲颇厚。正面胸甲足有三毫米厚。而且一套盔甲不仅有胸甲,还有裙甲、护腿、护肩和护臂。正面防护十分完善,算得上是全身甲了。

不过这盔甲只有正面防护,侧后方没有钢板。李植的部队一般都是正面对敌,侧后方的防护就交给战友了。

李植相信士兵们如果穿着这样的一套板甲,鞑子的弓箭手根本射不穿。士兵们就算挨上十几箭,大概也只是破点皮的小伤。如此一来,鞑子靠骑射的老办法就根本拿虎贲师没有办法了。

不过这种盔甲比较沉重,足足有三十多斤。平时行军是无法穿戴的,必须由辎重车队携带。这样倒是增加了对辎重队的要求。好在李植历次战斗中缴获的骡马十分多,有足够的马车,这也不算是大问题。

在盔甲作坊里,李植把一套新做出来的全身甲挂在一百米外,用一把没有拉膛线的燧枪射击。

李植没事时候也经常拿步枪来玩,装弹上膛也十分熟练了。他用了十几秒就装好了子弹和火药,把滑膛枪对准了全身甲。

“啪”一声枪响,圆形铅弹射中了胸甲左侧,在钢甲上打出了一个凹陷出来。不过那凹陷不大,也就几毫米深,想来不会对穿戴者造成大的伤害。

李植想了想,又把射击距离缩短到七十米,再次装弹射击。

又是一声枪响,子弹击中了钢甲右侧。子弹还是没有击穿钢甲,在钢甲上打出了一厘米深的凹陷。不过钢甲不是贴身穿戴的,本来就和皮肤有一定的距离,料想一厘米的凹陷也不至于让穿戴者受重伤。

李植再往前走了二十米,在五十米的距离上朝钢甲开火。

只听到“哐”一声巨响,铅弹射穿了钢甲。挂在木架子上的钢甲受到剧烈的震动,掉了下来,哐哐当当地掉在了地上。

李植取来钢甲检查,现铅弹在钢甲上打出一个洞口。

看来在五十米的距离上,一般的滑膛枪也能击穿三毫米厚的钢甲。以后若是遇到红毛,不能让红毛接近到五十米射击。一旦让敌人在五十米内和虎贲师对射,即便装备这样精良的钢甲,也会造成大量的伤亡。(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章 天津一镇

转眼,已是崇祯十三年七月。

乾清宫内,盛夏的热浪席卷各处。一个小太监正举着大扇子为朱由检摇扇祛暑。但朱由检的脸上,却是一片铁青,仿佛挂着寒冰。

朱由检手上握着杨嗣昌从襄阳来的塘报。虽然杨嗣昌在那塘报里百般辩护,却依旧掩饰不了连番大败的局面。

张献忠败了两场后,蛰伏在兴归山中,逐渐收拢溃卒恢复了实力。在张献忠最脆弱的这几个月,左良玉、贺人龙等明军将领养贼自重,只在山外坐视,没有一支官军真正深入深山歼灭张献忠。

六月,张献忠在大山中休养了两个月后,杀了出来,往四川攻去。与此同时,在大山外包围张献忠的官军却是莫名其妙地士气低迷,疫疾横行。张献忠的贼军仿佛下山猛虎,在川东楚西的两省交界处大杀八方。

六月初九,张献忠在川东的土地岭大败京营总兵张应元,副将汪云凤部,全歼五千余官兵,斩副将汪云凤。

六月十七,张献忠乘胜攻击驻守黄泥隘,竹菌坪的四川总兵秦良玉和四川副将张令。久有勇名的张令在战场上被弩箭射死,三万官军大溃。秦良玉收拢溃兵再战,官兵又溃。秦良玉只身一人逃往重庆。

六月二十六日,张献忠装作粮饷不足,以计谋将四川巡抚邵捷春诱入深山。邵捷春一入山,伏兵四起,他新募集的两万新兵被几万流贼团团包围,几乎被全歼。邵捷春力战不敌,战死于军中。

短短一个月,杨嗣昌夸口一片大好克期平贼的局势就变得一片狼藉。官军十万大军转眼间就被张献忠歼灭五万。官军战死巡抚一人,副将二人。杨嗣昌企图在楚、蜀交界地带歼灭张献忠的“专剿圆盘”计划,化为泡影。

大明天子朱由检上个月还沉浸在流贼已灭,中原太平的幻想中,给杨嗣昌和讨贼诸将大肆封官封赏。此时一下子被残酷的现实狠狠击碎了幻想,不禁有些恼怒。

朱由检吸了口气,试图压住心里的怒火。他抬起头,只直愣愣地看着乾清宫的屋顶。

好久,沉默了好久的朱由检才冷冷说道:

“杨嗣昌所谓十面张网,就是加税增兵。所谓亲自督师,就是增兵围剿。如今十万大军包围几万人的张献忠,却无论如何都拿不下!反而被张献忠各个击破,十万人转眼就折了五万多。”

“枉朕那时如此信任他,引他为入阁封相”

“如今秦良玉已败,左良玉、贺人龙都不听他调度,坐视献贼攻击官军,各不相救。杨嗣昌还怎么剿贼?”

“这杨嗣昌,当真是个蠢才!”

朱由检说完这话,就啪一声把手拍在了御案上,然后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王承恩小心地看着朱由检的脸色,说道:“圣上,张献忠这是要入蜀啊!张献忠一旦入蜀,怕是要愈做大,没有兵马能拦得住他了。”

朱由检闭着眼睛,没有说话。

王承恩又说道:“圣上,事到如今,只有调李植的兵马平贼了!”

朱由检身子一摇,似乎听到了最不想听的话。

王承恩说道:“圣上,再不用李植,恐怕张献忠要压不住了!”

朱由检睁开了眼睛,看着王承恩。

许久,朱由检才冷冷说道:“不是朕不知道李植兵马强盛,实在是不敢用。”

“那李植击退东奴立功后如此跋扈,已经要私自杀天津巡抚了。若是让李植平灭了张献忠,朕拿什么赏他?封爵么?若是封了伯,他要骄纵到什么程度?恐怕天津诸官在他面前一个不字都不敢说。”

“朕这一年来有心不用李植,就是害怕李植再立新功,把天津变为国中之国。”

王承恩愣了愣,没有说话。

朱由检站了起来,背着手在乾清宫中来回走动。

“如今东奴又在攻打锦州,蓟辽的兵马都被牵制不得动弹”

“十万多大军围剿张献忠,当真是不少了。然而这一群文官武将一个个束手无策。难道除了李植就无人可用了么?那么多总兵,那么多巡抚围剿,就连一个张献忠都平灭不了?”

王承恩咬了咬牙,说道:“圣上,事到如今只能那个调李植平贼了。宁愿以天津一镇付李植,也好过让整个川蜀被张献忠蹂躏啊!”

朱由检听到这话愣了愣,停下了脚步。

王承恩说道:“圣上,李植再跋扈也只是个藩阀,并无反心。若是让献贼做大,那可是见谁杀谁,要一路杀到京城来的啊。”

“而且闯贼李自成如今也破围而出突入河南,不知道要掀起多大的风雨。剿贼的兵马都在湖广,中原十分空虚。若是不尽快平定献贼,恐怕整个中原都再无宁日。”

朱由检站在乾清宫中间,看着宫外那层层叠叠的飞檐斗拱,没有说话。

王承恩不敢再多说,弯着腰小心地陪在一边,等待天子做定夺。

许久,朱由检开口说道:“王承恩,你说的有道理。宁以天津一镇付李植,不能把中原川蜀全部交给流贼蹂躏。”

“传旨,让李植带兵入蜀,平灭张献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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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总兵府内,李植摸着崔合的大肚子,笑道:“再过一个月,就要生了呢!”

崔合瘪嘴说道:“她老在肚子里踢我?”

李植笑道:“他踢你疼不疼?”

崔合挽着李植的胳臂,瘪着嘴说道:“有时候疼,有时候不疼。”

李植俯身贴着崔合的肚子,说道:“给我听一听。”

李植正在那里要听胎儿的声音,却被床下面跑个不停哇哇乱叫的儿子李欢吵到了,听不清崔合肚子里的声音。

李植朝儿子喝道:“李欢,不要吵闹!”

李欢睁着大眼睛看着父亲,大声说道:“我要吃糖!”

“吃什么糖?”

“状元糖!”

李植无奈地从桌子上拿了一块状元糖给李欢,说道:“不准再吵了!”

李欢志得意满的接过状元糖,一把就塞进了嘴巴里。

李植这才俯身到崔合肚子上,仔细听了一会。

“哈哈,我听到了!她在动!”(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一章 尴尬

李植正在那里和崔合说话,却看到亲卫队长跑了进来,说道:“大人,来圣旨了!宣旨太监在门外等着呢!”

李植愣了愣,却不知道这个时候来圣旨是做什么的,说道:“让太监们进来吧。”

李植换上官袍,走出了房间,看到门仆带着五个宦官从外面走了进来。为一个太监高高举着一封圣旨,往自己这边走来。

看到李植身上的正一品官服,那个太监走上来笑道:“太保大人,圣上的圣旨来了!”

李植点了点头,带着几个亲卫跪了下去,喊道:“臣李植接旨!”

那个太监点了点头,打开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献贼肆虐川楚,连败官军。闯贼从陕西突围而出,亦不可不防。此二贼非李植所部兵马不能制。急调李植兵马南下,限期一月拔营,先平献贼,再平闯贼”

李植愣了愣,没想到天子又来给自己指派任务了。

想了想,李植接过了圣旨,和为的太监问道:“这位公公贵姓?”

“咱家姓黄。”

“黄公公,麻烦你转告天子,本官这个月没法兵。”

那个黄姓太监闻言一僵,暗道这李植居然又要抗旨,脸色一下子十分难看起来。他讪讪问道:“太保大人,此月不能兵,却是什么原因?”

李植侃侃说道:“我家夫人这个月就要生产,我要守在她身边。生孩子是大事,加上我家夫人胆子小,若是没有本官陪伴说不定要惊了胎气,到时候就麻烦了。等我家夫人生完了孩子,我才能拔营出兵。”

那黄公公听了李植的话,脸上十分尴尬。从古到今,还没听说因为女人生孩子而导致大军不能兵的。这李植已经越来越不把天子的话放在眼里了,因为夫人的生产,就要抗旨。

“太保大人,那张献忠势力一日盛于一日,再拖一个月,恐怕更难平定啊。若不是到了非常时刻,天子也不会调太保的兵马。”

李植摇头说道:“这事没有办法,天子若是等不及,便调其他兵马平贼吧。”

那黄公公把心一横,说道:“太保不兵,咱家回去没法交代。咱家也不回京城了,咱家就在太保家住下来了,等太保了兵,咱家再回京城。”

李植笑了笑,说道:“无妨,我这里房间多的是,我给你们收拾几间房子住下来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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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里,朱由检听到小宦官的报告,无奈地坐在了御座上。

这李植,是越来越不把自己这个天子放在眼里了啊。自己要他一个月内兵,他居然因为妻子要分娩为理由抗旨。自己这个天子,如今在李植眼里还有没有分量?

如果妻子分娩就不能带兵打仗,那大明的武官还有几个能在外征战?如果是别的武将这样回答天子朱由检,朱由检早就夺了他的官位了。

然而李植不一样,李植是朱由检最后可以依赖的一支武装。是大明最后一支敢战,能战的强军,连鞑子都害怕。此时此景,朱由检还真只能巴巴地等着李植兵,没有一点能力追究李植抗旨的罪行。

朱由检尴尬地坐在御座上,说不出话来。

王承恩看了看朱由检,说道:“皇爷,这是好事啊!”

朱由检愣了愣,讪讪问道:“这如何是好事?”

王承恩说道:“太保大人不怕这一个月内献贼再次做大,要下个月才兵,说明太保大人胸有成竹,是有十二成把握歼灭献贼、闯贼的。正因为太保有此信心,才不计较这一个月,两个月的出兵时间。”

王承恩拱手说道:“奴婢贺喜皇上。想来献贼、闯贼此战后必被太保消灭,估计要不了几个月,中原就再无大贼。”

朱由检看着王承恩,知道王承恩这是给自己台阶下。此时虽然十分尴尬,但他也不由得佩服王承恩的口才。

朱由检又看了看杨嗣昌的塘报,想到这十二分危急的军情,不禁深深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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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二十七,崔合临盆了。

李植抱着李欢,站在总兵府第三进院子里,等待房间里接生婆的消息。李家重要的亲戚李植的下属们,都站在李植后面等待。

李植十分疼爱夫人,崔合在范家庄诸将眼里自然也是举足轻重的大人物。更何况崔合是御赐一品诰命夫人,这身份本来就不一样。崔合产子,也是天津的大事。

李植的下属,只要稍微和李植有点亲属关系的,全来了。

此时李欢正趴在李植的肩膀上,他被李植抱着,在亲戚堆中四处顾盼,颇有些自得之色。

李植拍了拍李欢的后背,说道:“李欢,你要有弟弟妹妹了!”

李欢问道:“爹爹你也不说清楚,到底是弟弟还是妹妹?”

李植啐道:“现在不知道,等下才知道。你想要弟弟还是妹妹?”

李欢正色说道:“我希望是个弟弟。弟弟可以帮我处理事务,以后和我一起征战天下。”

李植冷笑一声,把李欢放到了地上,啐道:“你才几岁,就这么大的口气,谁教你的?自己玩去吧!”

李欢转了转眼睛,就走开了。他走到叔叔李兴身边拉着李兴的手不放。李兴看李欢的大眼睛可爱,又把李欢抱了起来。李欢又有人抱,十分得意。

李植正在那里观察儿子的性格,却看到黄公公走了上来。那黄公公这个月住在李植家里一直愁眉苦脸,此时见李植夫人真的要生了,更是患得患失,走上来问道:“大都督,这次若是夫人顺利分娩,大都督可不能食言。一定要兵南下。”

李植笑了笑,说道:“黄公公放心。”

众人等了一个时辰,突然看到崔合的丫鬟菊儿从屋子里跑了出来。

菊儿在人群中找到了李植,朝李植大声喊道:“老爷,夫人生了,是个女儿!”

周围的亲戚纷纷拱手朝李植祝贺:“恭喜大人!”

“贺喜大人!”

“恭喜姐夫!”

那黄公公听说顺利分娩了,更是满脸笑容,拱手朝李植说道:“恭喜大都督了!”

自己有女儿了!

李植喜上眉梢,整了整衣服,大踏步走进了房间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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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二章 强军

九月三日,李植整军出,援剿流贼。

这次李植率领一万六千大军南征,麾下郑开成、李老四、钟峰随军出征。李兴依旧是留守范家庄,他从四个团各抽取一千兵马,率领合计四千兵马守卫后方范家庄。

大军出征需要粮草补给。按大明的规矩,这粮草一般是出征地解决一部分,内地经过的各州县解决一部分。但李植实在对大明朝内6省份的官僚没有信心,担心到了内地大明官员们拒绝给大军补给。

到时候为了粮草攻打州县就不好看了。

李植干脆一口气雇佣了六千辎重民夫,带上了足够大军食用五个月的粮食。

这些辎重农夫每人管理一架双马马车,车上可以装几百斤粮食辎重。李植这些年缴获了几万匹军马,有足够的驮马,装备六千两双马马车绰绰有余。除了粮食,辎重车还装有铁锅、帐篷等行军必需之物。辎重车行军时候列在军阵内部,受到保护。士兵们的盔甲、武器和被褥等物品也可以放在辎重车上。

这次出征,李植给辎重民夫每个月二两五钱的月钱。辎重车不需要上阵厮杀,李植历次出征从来没死过辎重民夫。听到李植用这么高的月钱招人,应募者如云。李植从几万应募者中选出了身体强壮的六千人,充为民夫。

当天,一万六千虎贲师士兵和六千民夫整装待,站立在范家庄城南等待大都督的到来。士兵们的亲人们都来看士兵出征,范家庄附近的几万百姓挤到范家庄城南送大军。不过大家对虎贲师的战力有信心,觉得打流贼一定是能战而胜之的,情绪都十分轻松。

天津城中,李植穿戴白漆鳞甲,在房间里和崔合告别。

崔合咬着嘴唇问道:“这次也能打赢吧?”

李植笑道:“肯定能打赢的,放心吧。”

崔合脸上一喜,把一点点大的女儿抱给李植,说道:“给你抱一下。”

李植接过女儿,摸了摸女儿的道:“我家女儿真好看,长得像娘亲。”

崔合看了看李植,把女儿抢回来,说道:“不给你抱了,你太疼她就不疼我了!”

李植笑了笑,捏了捏崔合的脸,不再多说。

一甩披风,李植走出了总兵府,跨上了御赐的骏马踏风,带领等在外面的郑开成等人出城往范家庄行去。

李植走出天津城西门时候,城门上锣鼓大作,天津守军欢送大都督出征剿贼。那负责天津城防的天津守备因为上次李植抓拿查登备时候任李植随意进出天津城,被李植高看了一眼。那守备深受鼓舞,此时在城门上摆出锣鼓队送李植,希望能让大都督高兴。

说不定大都督一高兴,报功时候给自己添一笔,自己就要升官了。

天津新任巡抚李继贞率领天津文武官员齐聚城门之外,为太保李植南征送行。李植所部的战斗力大家都知道,没人怀疑李植打不过流贼。如今天津上下都知道此战后李植身份还会提高,再没有人有和李植对抗之心。

那李继贞新来乍到,更没有抗衡李植的能力。他听说了上一任巡抚查登备的下场,处处以对上官的礼仪对待李植。

李继贞看到李植骑行过来,大喊一声:

“祝大都督马到功成!”

其他官员纷纷喊道:“祝大都督大获全胜!”

“祝太保大人大破流贼!”

李植笑了笑,懒得和这些大明官员们客套,骑马从天津官员们前面骑了过去。那些官员们也不在乎李植的冷淡姿态,纷纷抱拳拱手,朝李植作揖行礼。

李植行到范家庄城南,一万六千大军已经等了很久了。大军见到统帅来了,齐声高喊:

“万胜!”

“万胜!”

李植点了点头,一挥手,喊道:“出征!”

一万六千大兵齐声高喊:“虎!”

那一声“虎”得极为整齐,一万六千个声音汇成了一个声响,气势夺人。看得跟着李植身后的黄公公身子一抖。

在亲人们的目光中,一万六千大军开拔,放出一千侦查斥候,沿官道朝南方开去。

一直跟着李植的黄公公看到李植终于兵,长舒了一口气。他不再耽搁,便和李植告辞,往京城去报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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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军一路向南,日行四十里。走了两个月,到达了襄阳地界。

大军还没到达襄阳城,距离城中还有十里,就看到几千乡亲父老迎在道路两侧,欢迎李植的援剿大军。几个锣鼓队沿着官道排列,看到李植的大军到来,敲锣打鼓迎接虎贲师。又有壮汉扛着刚杀的猪羊等在路边,显然是准备犒劳援军的。

离城十里,“武英殿大学士,太子太保,兵部尚书,平寇督师,赐尚方宝剑”杨嗣昌率领襄阳城武官员,站在官道上等待李植的到来。

杨嗣昌等了一会儿,便看到锣鼓队的响声中,一支雄军迈着整齐的步伐,朝自己这边开来。

这支雄军的士兵身上都穿戴着红色的简练军装,那军装和明军的鸳鸯战袄不同,是用纽扣扣住两襟的。军装的袖口都很小,看上去十分精神。士卒的军装是红色的,军官则是深红色。

此时是秋天,天气微凉,将士们的军服都是两层棉布织就的长袖。显然,这支装备精良的部队还有冬装、夏装。士卒们脚上都穿着一种长筒皮靴,那皮靴一看就十分坚固耐用,适合长途行军。

士兵们此时在行军,并没有穿铠甲。但杨嗣昌眼尖,看到这支兵马的辎重车上绑着一件又一件的盔甲。有的盔甲是一种杨嗣昌没见过的胸甲:那些胸甲没有鳞片,整体锻造成型,看上去像是明光铠的护心镜,但又比护心镜大,显然能够护住整个上身。看那些胸甲寒光闪闪的样子,杨嗣昌怀疑那些胸甲是钢甲而不是铁甲。

而这些胸甲旁边,还绑着同样寒光闪闪的护臂、护肩和裙甲。显然这些盔甲组合起来是一套套全身甲,能够护住全身。

杨嗣昌戎马几十年,还从没见过一支大明军队批量装备这么精良的钢甲。大明的边军一般都装备镶铁片绵甲,内地的官军甚至连绵甲都没有。从来没听说哪支官军用钢甲武装士卒的。穿这样钢甲厮杀的士兵,要有多强悍?

除了这种钢甲,杨嗣昌还在辎重车上看到大量的锁子甲,比那种全身钢甲更多。那些锁子甲的样子更让杨嗣昌心里一抖杨嗣昌认得这些锁子甲的制式,这不是明军的锁子甲,这全是从鞑子那里缴获的锁子甲!

要杀多少鞑子,才能缴获这么多锁子甲?

杨嗣昌看着李植的兵马,脸色白。我大明,竟有这样一支绝无仅有的强军。(未完待续。)8

第三百四十三章 督师

李植的兵马不止人人有甲,而且每个人都扛着一把火铳。

杨嗣昌听说李植的火铳制作精良,从来没有炸镗的风险。火铳火力很猛,七十步外可以破甲。而且李植的新兵训练每三个月就要打废一支火铳,所以士兵们的射术都十分高明,七十步上弹无虚。

杨嗣昌看着那些昂挺胸的火铳兵,暗道要是战场上这样万铳齐,什么样的敌人能抵挡得住?

李植骑马行在大军中段,此时还没看到杨嗣昌。所以大军前段没有停在杨嗣昌面前,而是越过杨嗣昌的欢迎队伍,继续往前面走去。

虎贲师行过去,那一门门野战炮更让杨嗣昌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直听说李植的大军配有大炮,杨嗣昌却没想到竟有这么多。三千虎贲师士兵从杨嗣昌前面走过,杨嗣昌就看到了四十门大炮炮车。

这样算下来,那李植一万六千兵马,岂不是要有两百门大炮?

这些大炮,都是小型的红夷大炮,造的十分精良。杨嗣昌盯着路过的野战炮炮车看了,现李植的大炮上完全没有蜂窝气孔。杨嗣昌也了解一些红夷大炮的铸造,显然李植的这些大炮不是用泥坯法生产的

杨嗣昌原先率领十余万大军围剿张献忠、罗汝才,军中也不过有虎蹲炮几十门,弗朗机炮二十门。而李植却有数量远过杨嗣昌虎蹲炮和弗朗机炮的红夷大炮。如果这些制造精良的红夷大炮全部装上散子炮轰炸敌人,那张献忠的贼军会受到怎样的伤害?

李植军马的精良装备已经令杨嗣昌惊讶无比了,但最让杨嗣昌感到难以置信的是李植军马的军纪。

那些身穿红色军装的士兵们扛着火铳,每两百人组成一个小方阵往前走去,目不斜视。无论是道路两边的乡亲父老,还是那猪羊酒水,都没能让这些士兵们转一下头多看几眼。士兵们没有听到停止前进的命令,就毫不犹豫地越过欢迎人群继续向襄阳城前进。

这支军队给人的感觉是,即便天塌下来了,也没有执行命令重要。

要练多久军纪,才能把军马连成这样严整一片?普通的明军几天才练一次,恐怕训练几年也练不出这样的军纪。古人形容强军叫作“如臂使指”,杨嗣昌今天看到李植的兵马,才知道这个词的含义。

难怪李植可以一次次打败清军。这样一支强军,即便是几万东奴包围上来也不会害怕。

有这样的一支强军,难怪李植可以打败自己,一句话就让天子不再信任自己。自己失去天子信任后被朝野上下言官攻击,只能外出督师来证明自己。然而自己督师一年,剿贼不成,反而损兵折将。

这关键时刻,李植又来了。李植这支强大兵马,在杨嗣昌眼里,就是攻击自己的敌寇。

杨嗣昌看着李植的兵马,脸色越来越黑。

杨嗣昌身边,“右佥都御史,勋阳巡抚”袁继咸也是看得脸色白。李植的兵马在军令下一往直前的那种气势,让人感觉到一种强烈的杀气,让人看得心里打鼓。

所谓天下强军,果然名不虚传。

袁继咸拱手朝杨嗣昌说道:“督师,这太保李植的兵马,实在是强盛啊!”顿了顿,袁继咸说道:“此部兵马一到,献贼恐怕是插翅难飞了!”

援剿的“蓟镇中协总兵官”猛如虎本来是个大嗓子,但在李植的军马前,他有些不敢大声说话的感觉。他压着嗓子说道:“督师,和李植的兵马比起来,我的那四千兵马就像是一群青皮无赖。”

杨嗣昌冷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保定总兵张应元摇头说道:“督师,我们苦战一年,反而着了献贼的道,大败数场。如今天子派这样一支强军来剿贼如果李植一战胜敌,我们就显得太无能了,要被天子责罚啊”

张应元的话,说到了杨嗣昌的心坎上。

杨嗣昌在襄阳府坐镇剿贼,殚精竭智,取得的结果是惨败。现在天子把李植派来,显然是对杨嗣昌失去信心了。如果李植像前年、去年打鞑子那样打张献忠、李自成,大杀八方,那杨嗣昌一个无能庸碌,徒耗国库的罪名是跑不掉的。

那样一来,杨嗣昌的官就算做到头了,能顺利退休就算是走运了。

杨嗣昌心里盘算着,看着李植的强盛大军,不喜却忧。

终于,李植的前军全部走了过去,李植的中军出现在官道上。

看到迎在路边的杨嗣昌,李植在一勒缰绳停了马,却没有说话。

李植和杨嗣昌关系不算好。那时候李植在承天门上要天子为卢象升建祠奉祀,逼得天子下罪己诏,天子从那时起就不再信任杨嗣昌。天下人都传李植一句话打败杨嗣昌,虽然这个说法有清流挑拨离间的嫌疑,但也足以证明李植和杨嗣昌不是一路人。

李植不知道杨嗣昌会如何看待自己。李植这次带兵援剿,理论上是归于平寇督师杨嗣昌节制的。但李植如今天子的圣旨都敢不听,又岂会听命杨嗣昌?如果杨嗣昌记仇,李植就弃了杨嗣昌自己去杀张献忠了。

当然,如果杨嗣昌配合自己,李植也不介意给杨嗣昌一点面子。

李植停马立在那里,中军旗令兵立刻举起了停止前进的旗帜。前军后军的旗令兵把命令传了下去,很快李植一万六千大军就停在了官道上,默然肃立。

虎贲师的令行禁止,又让杨嗣昌身边的一众将帅赞叹不已。

杨嗣昌看到李植的那一刹那,就换上了一张春风满面的笑脸。

杨嗣昌贵为内阁辅臣,身上穿着蟒袍玉带,却丝毫不介意李植的无礼。他不等李植和他打招呼,就大步走上去。他带领襄阳文武官员走到李植的马前,拱手说道:“太保一路辛苦了!”

李植见杨嗣昌这么亲切,似乎丝毫不介意自己为卢象升请求抚恤的事情,倒也不好意思和杨嗣昌太冷漠。说起来,自己刚升为参将时候,就去杨嗣昌家吃过饭呢。

李植翻身下马,拱手说道:“督师言重了,为国效力,不敢言辛苦。”

第三百四十四章 吾独往矣

杨嗣昌哈哈大笑,极为亲切地说道:“太保一心为国,果然是国家的中流砥柱。”指了指路边的乡亲父老,杨嗣昌说道:“太保名震天下,这些父老们都是来迎接太保的,太保随我到前面十里亭歇息,我为太保接风。”

李植见杨嗣昌一点上官架子不摆,笑道:“那就赖督师安排了。”

杨嗣昌笑道:“乡亲们备了猪羊犒赏太保的兵马,太保让军士们扎营埋灶吧。”

李植点头说道:“如此甚好!”

杨嗣昌带着李植和众军官往前走了几分钟,到了一个叫作十里亭的小镇上。那里更有迎接李植的锣鼓队,敲锣打鼓声震天。

杨嗣昌带着李植进了一户大院子,院子正堂上已经摆出了酒宴。

杨嗣昌这边的诸巡抚、总兵和地方上的两名乡老列席左边,李植这边的团长、营帐们列席右边,坐在了酒席上。杨嗣昌让李植麾下的团长、营长和巡抚、总兵们分庭抗议,是对李植十二分的礼遇。

很快,杨嗣昌的亲卫们就端上了各色酒菜上来。

此时算是在军旅中,本该一切从简。但杨嗣昌招待李植的酒席依然十分丰盛。什么驴肉火烧、红烧鳖肉,大多是山上的野味,该有的都有。

杨嗣昌打开五坛金华美酒,时不时朝李植举杯。他本来是进士出身,智商本来就是极高的,加上又极会说话,每每冒出珠玉妙语,让宴会的气氛十分热烈。李植喝了不少的酒,脸上渐渐红了。

杨嗣昌看酒宴的气氛不错,拱手朝李植说道:“太保,如今天气越来越凉,实在不适宜用兵。太保不如在襄阳驻扎几个月,待来年春天再战献贼!”

听到杨嗣昌这句话,李植一下子酒就醒了。

这句话,才是这场酒宴的关键。杨嗣昌对李植这么热情亲切,为的就是让李植暂缓用兵。如果李植一上来就大杀八方,功劳就全是李植的,之前的败仗就显得是因为杨嗣昌等人太庸碌。如果李植在襄阳呆上半年一年,战局再逐渐改变,杨嗣昌等人就不显得太无能,功劳就是杨嗣昌运筹帷幄的了。

不管张献忠这半年如何展壮大,不管李植半年后还能不能打败张献忠,杨嗣昌先要保证的,是让自己显得称职。所以,他要李植暂缓用兵。

如果李植像过去那样只是一个参将、游击,在平寇督师杨嗣昌的压力下,只能屈服听从命令,随大军进退。即便是要被督师活活拖到几个月或者半年之后才开始打仗,即便是要把功劳全套在杨嗣昌身上,李植也只能从了。

但如今的李植,已经不是杨嗣昌可以搓揉的小角色。李植是太子太保,正一品左都督,官位并不比杨嗣昌低。而且现在天子下旨调李植入川作战,相信的是李植能够平贼,天子早已经不相信杨嗣昌了。

现在的李植,当然不会为了杨嗣昌的私利在襄阳贻误战机。

李植把酒杯放下,缓缓说道:“督师明鉴。本官在天津只留四千兵马守城,防御薄弱。若是东奴兵马今冬破关而入,本官的范家庄有被攻破的危险。讨伐献贼的战斗,不能久拖,要战决。”

杨嗣昌哈哈大笑,说到:“左都督说笑了,东奴不善攻城,众所皆知。那时多尔衮六万人围攻千人把守的济南城几个月,都攻不下。左都督的兵马是天下强兵,四千人守卫范家庄便如金汤铁桶一般,给东奴一年东奴也打不下来。若北方真有警报,左都督可以从容回援,何有战决之说?”

李植转口说道:“本官麾下全是北人,四川的冬天对麾下将士来说不算寒冷,正是克敌良机。若是拖到春夏,恐怕会沾染南方瘴气生病。”

杨嗣昌想了想,放下酒杯,很直接地说道:“左都督可知军中众将的情绪?若是左都督此时率军破敌,在川东楚西苦战一年的诸将就会被世人当作酒囊饭袋。左都督初来乍到,可以说,军中无一人愿意左都督此时立功。”

“左都督一心立功,却不知道此时立功,是得罪人的事情!”

听到李植的话,坐在左边的一众巡抚、总兵都看向了李植。这些将领虽然是败军之将,但依旧是很大的一个集团。杨嗣昌如今代表这些将士的利益,话已经说得很直接了他们十分不愿新来乍到的李植用功劳来冲击他们。

李植笑了笑,淡淡说道:“本官一路走来,从一个百户升为左都督,得罪的人没有一万也有一千了,也不在乎再开罪几十人。”

听到李植的话,勋阳巡抚袁继咸为的将帅们都脸上一黑。保定总兵张应元当场就作了。

“天津总兵好大的口气,若是没有我们协助,尔能独力对阵张献忠?”

李植看了看张应元,默然不语。

杨嗣昌皱了皱眉,顺着张应元的话说道:

“左都督可知?张献忠善于笼络奸民。献贼所到之处,奸民都自愿充为献贼耳目。我大军一动,虽千里之外,献贼朝夕可知。”

“如果左都督一意孤行,恐怕诸军都不会配合左都督。到时候将军在川东楚西的大山之中追逐张献忠,张献忠知道左都督的一举一动,而左都督耳目不通仿如盲人,如何能克敌制胜?”

听到杨嗣昌的话,李植吸了一口气。

杨嗣昌这话说得婉转,说的是情报方面的事情。实际上,他是在暗示李植。就如张应元所说的一样,如果李植此时一意孤行要立即上战场立功,其他的明军没有一支会和他协同作战。

明军的将领们苦战了一年没有成果,此时如果帮助天子钦点的李植,功劳就会全部归于李植。李植天下强军的名头太响,其他明军即便此时出了力,也依旧会被视为败军之将,会被认为全靠李植才能建功。

如果杨嗣昌号召诸将精诚团结,在督师的威压下,恐怕还会有一些明军将领愿意和李植一起作战。但杨嗣昌此时铁了心拖李植的后腿,诸将亲耳听到杨嗣昌劝李植的话,自然再不会有一个人站出来帮助李植立功。

李植如果一定要战决打败张献忠,就要面临独自一军迎战张献忠的局面了。

此时崇祯十三年的张献忠,已经不是崇祯十年的张献忠。如今罗汝才等流贼都依附于张献忠,张献忠一军动辄数万人。李植虽然有一万六千人,但单独面对张献忠,仍然会有很大的压力。

而且情报方面,也确实有问题。张献忠耳目众多,而李植的斥候骑兵有限。如果李植以单独一军对阵张献忠,在情报上是十分吃亏的。

听到杨嗣昌话里有话的暗示,李植麾下将领都脸上变色,有些担心起来。

不过李植却不愿意就此退缩。

将酒杯放在案上,李植淡淡说道:“虽千万人,吾独往矣!”(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五章 留中不发

听到李植这句话,大堂中诸将帅都是脸色铁青,没人说话。

李植铁了心和诸将过不去,诸将心里都犯嘀咕:如果李植一、两个月之内就立功平贼,自己会不会被朝廷责罚、降职甚至革职?

这个李植兵强马壮,对阵上张献忠也未必落下风,实在是可恶至极。

杨嗣昌看着李植,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他咳得很厉害,仿佛是一个大病的病人。刚刚听杨嗣昌妙语连珠,让人忘记了他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此时听到这咳嗽声,才让人看清楚他身体的虚弱。

杨嗣昌精神上的巨大压力,外人根本感觉不到。

当初杨嗣昌因为十面张网平贼计划的成功,登阁拜相位极人臣,志得意满。却又因为流贼再起官军溃败落入死局。他督师一年以来张献忠势力不减,天子已经对他失去耐心。天子派百战百胜的李植来平贼,这件事本身就是否定了杨嗣昌的价值。

如果李植顺利平贼,杨嗣昌一个庸碌疲国的罪名是跑不掉的。一下子从人生最高点落入死局,杨嗣昌的精神已经吃不消,身体要垮了。

那咳嗽声,一下子就把刚刚还颇热闹的酒宴气氛一扫而空。

杨嗣昌好不容易停下了咳嗽,扶着酒案喘着气。

李植说道:“督师身体不好,这酒,还是少喝为妙!”

杨嗣昌看着李植,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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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植在襄阳修整了两日。

这两日,自从李植说了要立即开战后,襄阳的将帅们就把李植当成了敌寇,再没人来交好李植。

不仅如此,不但没有人来请李植喝酒了,就连本该由杨嗣昌供给的粮草也断了,理由是李植不听调度。杨嗣昌又拿出了当年逼死卢象升的老伎俩。如果李植不是早有准备,还真的要被杨嗣昌打败,还真的只能听命于他。

好在李植不是卢象升,李植的背后是整个范家庄,有几万人在背后支持李植,比除了官位什么都没有的卢象升强大得多。李植出时候就带了五个月的军粮豆料,不在乎杨嗣昌是否提供粮草。

就算杨嗣昌一粒米不给李植,李植也能再支撑三个月。而且李植还带了银子来,可以在当地购买粮草。

在襄阳城外扎营时候,李植百般小心,防贼一样防范着襄阳附近的其他官军。这些官军打仗不行,但是搞破坏还是有一套的。既然求李植失败,这些官军将领们很可能下黑手拖李植的后腿。

李植在营寨内外加强岗哨,在附近广布斥候,防得像铁桶一样,倒是让这些明军将领无处下手。

李植感到襄阳城内外种种不如意,不满之下,于十一月四日写了弹劾杨嗣昌的奏章一封,加急快马往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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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十七日,大明天子朱由检收到了李植的奏章。

朱由检抓着李植的奏章,在乾清宫空旷的殿内来回踱步,沉吟不语。许久,他深深叹了一口气。

朱由检慢慢坐回了御案上,说不出话来。

王承恩凑到天子身边看了看奏章,拱手问道:“皇爷,这李植的奏章攻击杨嗣昌,可信否?”

朱由检翻了翻那封奏章,有些无力地说道:“李植素来诚实,不会无端攻击阁臣。这奏章里的种种,十有**是真的。”

到了崇祯十三年冬天,朱由检对杨嗣昌最后一丝信任也已经失去了。

杨嗣昌不但打鞑子不行,求和误国,而且打流贼也不行,被张献忠打得连番大败。当初十面张网的大好局面,一朝全失。朱由检派李植去加强围剿张献忠的力量,杨嗣昌反而处处刁难李植,甚至不粮草给李植大军。

杨嗣昌是朱由检亲手提拔起来的。朱由检把杨嗣昌从小小兵备道提拔为武英殿大学士,入阁封相。多少言官攻击杨嗣昌,朱由检都一力维护他,无条件支持杨嗣昌的种种赞画。不管是加兵剿贼,还是增赋加税,杨嗣昌的政策,朱由检都一律同意。

就连身负天下人望的卢象升,朱由检都听杨嗣昌的,逼死了。

没想到杨嗣昌,就用这种手段,用这种局面,来报答天子朱由检。

朱由检十分失望。

朱由检看了看乾清宫的屋顶,又叹了一口气。

王承恩说道:“如果李植说的是真的,这杨嗣昌也当真过分了。皇爷要不要罚他!”

朱由检想了想,摇了摇头。

“现在李植还未剿灭张献忠,以总兵身份弹劾督师,是以下攻上。不能因为李植的一封奏章就处理阁臣,否则李植还要更加跋扈”

“若是李植剿灭了张献忠,朕一定不放过杨嗣昌。”

“若是李植不能剿灭张献忠,这督师一职一时找不到其他合适人选,还是要杨嗣昌坐镇。”

“等李植剿贼的消息,再考虑对杨嗣昌的处理吧!”

王承恩看着朱由检,说道:“皇爷圣明!”

表面上,朱由检是因为形势暂缓处理杨嗣昌,不过心里,王承恩知道,天子还是不愿意处理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杨嗣昌。

为了提拔杨嗣昌,天子朱由检不知道得罪了多少朝中大佬,言官科臣。以天子的性格,一旦重用一个人,就是百分百地相信他。当初对袁崇焕如此,后来对杨嗣昌也是如此。天子似乎是在和天下人较劲,想要用破格提拔来证明自己的眼光和能力。

但事情的结果,却总是不如人意。袁崇焕就不说了,杨嗣昌的任用也被证明是一个错误。当初集天下之力围剿的“十面张网”计策一开始还有些作用,但后来稍微一调兵北上防范东奴,杨嗣昌这张网就破得七零八落。

朱由检让杨嗣昌亲自督师,是给杨嗣昌最后一个机会证明自己,结果官军还是被张献忠打得大败。言官们攻击杨嗣昌的奏章已经叠得一尺多高,天子统统留中不。

虽然心里已经知道杨嗣昌不行,但不到最后时刻,天子终究还不是不愿意当众承认自己用人的不当。

王承恩看着李植的奏章,问道:“皇爷,李植这奏章怎么处理?”

朱由检说道:“留中不。”(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六章 佐贰

十一月六日,四川来的消息传到襄阳。张献忠在梓潼、绵竹再次大败官军后,渡绵河而西,经绵竹南下什邡、德阳、金堂等县。所经州县,轻松被张献忠攻陷。“所至空城而遁”,“府库为之一空”。十一月二日,张献忠到达成都城下,天下大震。

李植不再停留在襄阳。大军拔营,往成都追去。既然杨嗣昌铁了心不支援李植,李植就只能靠自己打败张献忠了。

十二月初,李植赶到了四川广安州,距离成都还有六百里。此时前线传来消息,张献忠已经放弃攻打成都城,而是杀到泸州,趁城门大开官军进出之时攻进了泸州。

李植便弃了成都,往泸州赶去。

十二月八日,李植一路追赶流动作战的张献忠,追到了距离泸州不远的永川县。

永川县县令这些日子天天担心张献忠的贼兵来攻城,日日草木皆兵。此时听闻名震天下的李植大军到达,十分高兴,离城十里相迎。县令带人扛着猪羊犒劳官军,让李植的士兵们吃上了一顿新鲜的虎贲师行军在外只有白米饭和肉干汤吃,李植的大兵喝了一个月的肉干汤,早已经淡出个鸟来了。

李植见地方官热情,乘机和县令购买了五千石的大米,充为行军粮草。

买了粮食后,李植并未停留,直接往西南的泸州行去。那县令看到官军来了又走,十分不舍,倒是一路骑马送李植出县境。

还没走出永川县县境,李植的斥候就骑马回报:“前面有左良玉的两万大军,驻扎在永川县西南邓家岭山脚下。”

李植当时听到消息愣了愣,朝县令问道:“既然有左良玉两万官军在永川,知县何需如此担忧流贼?”

那县令叹了口气,摇头答道:“太保大人不知,那左良玉的士兵十分骄纵,在我永川四出劫掠粮食猪羊,抢夺奸污妇女,行事比流贼还要糟糕,哪里算是官军?左军营寨附近十里的百姓仿如遭了灾,全部弃家逃亡了。”顿了顿,那县令又说道:“而且这左良玉根本不迎战张献忠,张献忠若真来了他早跑了,不会守卫永川县。”

李植想不到三年未见左良玉,他比以前更加骄纵了。

那左良玉的大军驻扎在永川县城南,卡在李植前进的必经之路上。李植三年前在安庆时候抓捕过左良玉的士卒,并且拒绝左良玉的营救,和左良玉算是有过过节。李植也不指望左良玉出来招待自己,便带着士卒穿行过去了。

行到左良玉的营寨处,李植现那营寨背山临水,布置得十分严密。

李植用望远镜观察左良玉的营寨里面,现自己经过营寨外围时候,营寨里面的左部士兵一个个身披甲胄,死死盯着自己这边的过路军马,如临大敌。那样子,不像是官军遇上了官军,倒像是土匪遇到了官军。

李植摇了摇头。对于左良玉这样掠夺百姓的军阀,大明朝廷丝毫没有办法,反而要倚重依靠,可见国势之衰。靠这样养贼自重的军阀剿贼,当真是一个笑话,难怪流贼越剿越多。

别了永川县令,李植的兵马继续往泸州赶去。张献忠在泸州,不少官军兵马都追到了附近。李植进了泸州地界,走到半路,又遇到了玉田总兵曹变蛟和新任四川巡抚龙文光的兵马。

四川巡抚邵捷春六月份被张献忠诱入深山阵亡,龙文光是他的继任者,也是九月份才刚刚上任。

两人听说李植的大军来了,带兵迎出十里,欢迎太子太保李植。

曹变蛟还好,他以前就见识过虎贲师的士兵,知道虎贲师兵马有多强盛。但龙文光却是第一次看到虎贲师,被虎贲师的精锐吓了一跳。

龙文光以前只是听说李植兵马强盛,有个印象,但今日亲眼看见,所受的冲击又大不一样。虎贲师那些火铳、大炮、铠甲,那精良无比的装备,以及那一万人令行禁止的作风,都让龙文光有些触目惊心的感觉。

龙文光暗道,大明的兵马中,绝对以李植部为最强。在李植面前,什么关宁军,什么左良玉都只能甘拜下风。

一看到李植,曹变蛟和龙文光就步行迎了上去,朝李植见礼。

李植见到认识的熟人曹变蛟,也十分高兴,下马朝两人还礼。

李植和曹变蛟、龙文光走进了龙文光的中军大帐。李植本来准备坐在龙文光的下,但那龙文光却说道:“太子太保久经沙场,胸中有雄兵百万。此时率领天下强军援蜀,正是一鼓而下剿灭献贼之时。我辈岂敢位居太保上?太保请上座!”

李植哈哈一笑,坐在了曹文诏和龙文光的上,喝了一口茶。

“小曹将军,当时东奴在天津,你帮我守卫范家庄,我还欠下你一个人情!”

曹变蛟见李植还记得这个人情,哈哈大笑,说道:“太保还记得此事?”

“如何不记得?我还在想如何还你这个人情呢!”

曹变蛟笑了笑,转口说道:“太保此次要独力剿灭献贼?”

李植缓缓说道:“此次剿贼兵马虽多,但有战心的兵马却是寥寥。张献忠在泸州,周围官军云集,却都在观望。我无法指挥其他总兵的兵马,只能率领本部兵马攻打泸州城,拿下张献忠了。”

曹变蛟和龙文光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

李植问道:“龙巡抚,这献贼如今有多少贼兵?”

龙文光答道:“如今罗汝才、惠登相等群贼都投入献贼麾下。献贼麾下有步卒三万,老贼一万五千,塘马八千。”顿了顿,龙文光说道:“有时献贼会聚拢一些饥兵。但献贼转战四川各地,行军极快,这些饥兵往往跑了几十里就散了。一直跟着献贼流窜的,还是这五万多兵马。”

原来献贼有五万多兵马,李植心中沉吟了一会,没有说话。

曹变蛟看了看龙文光,拱手朝李植说道:“太保大人的大军到达泸州,敌我形势大变,拿下献贼级只在朝夕。我部四千骑兵愿意随太保征战,甘为佐2,但求杀贼立功。”

曹变蛟是个聪明人,知道李植这次肯定是要拿下张献忠的。

这样的机会在面前,曹变蛟当然要利用。他甘愿将自己四千兵马的指挥权交给李植,做李植的副将,只求能分得一些功劳级,升官财。

虽然杨嗣昌暗示各军不要协助李植,但曹变蛟却懒得搭理杨嗣昌。杨嗣昌已经失势,天子已经不信任他,敢违抗他命令的不止有左良玉和贺人龙。

而且曹变蛟和其他武官不同,曹变蛟和李植算得上有些交情。李植还记得曹变蛟的一份人情,说明李植是个厚道人。曹变蛟自度:若是自己助李植打败张献忠,到时候报功,级战功自然不会少了自己。

曹变蛟的官位是左都督,若是能随李植出战立功,一个太子少保,甚至太子太保是跑不掉的。

李植见曹变蛟愿意随自己出战,笑了笑,正要答应,却听到龙文光也说道:“太保大人,下官也愿意随大人出战。我部八千川兵,愿听太保大人驱策。”(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七章 精锐

那龙文光刚刚上任,不算是张献忠的手下败将,考虑问题又和杨嗣昌等人不同。即便是李植一来就大杀八方,朝堂上的诸公也不会给他贴上庸碌无能的标签。他此时一心求战立功,想证明自己和连败给张献忠的杨嗣昌等人不一样。

他担心的只是自己兵力太少,不足以和献贼一战。此时他遇上率领强军而来的李植,简直是瞌睡时候遇上枕头,自然要依附李植,和张献忠大战一场。

李植见龙文光也愿意为自己之下,一下子又多了八千兵马,不禁心情愉快。李植说道:“既然龙巡抚愿意协同我军马作战,那是最好不过的。”

龙文光知道李植的兵马强盛,和自己的八千川兵不是一个档次的,真打起来级估计都是李植部擒斩的。到时候李植分多少级给自己,全看李植心情。龙文光暗道自己姿态必须再低一点,届时李植才会多分级给自己。

“太保大人,下官愿为太保的佐2,听从太保的指挥。”

李植笑了笑,明白了龙文光的心思。不过能拥有更多的指挥权,打张献忠就更轻松了,李植也是求之不得,说道:“好!我们三军合为一军,便有二万八千兵马。即便是正面强攻泸州城,张献忠也不是我们的对手!”

“到时候得了战功,我自然不会亏待二位!”

曹变蛟和龙文光要的就是李植最后这一句话,两人对视了一眼,大喜过望。

独力作战有被张献忠击溃的危险,依附李植不但不再害怕张献忠,还有战功可以拿,这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

龙文光早把什么“以文御武”抛到了九霄云外,和曹变蛟一起站了起来,拱手说道:“全听太保大人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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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锋团第五营第三连第四排的四十名骑兵在泸州城外徐家坝侦查。

徐家坝距离泸州城不过十五里,已经算是流贼控制的核心区域,不是最精锐的侦察兵,根本不敢带兵贴到这样的流贼腹地来侦查。

这个侦查排的排长叫作冯义,崇祯七年就入伍选锋团,当真是尸山血海里杀出的老兵。此时他骑在马上,手上抓着一块白木板,用炭笔在白木板上记录一路过来侦查的地形,标记河流、山川、道路、关隘和村落。

这种侦查工作如今已经被李植标准化,侦查兵外出全部带着木板出去,回来就把侦查的信息画到大地图上。这样一来虎贲师高层很快就能得到附近的全部地形信息,有利于李植等人做出正确的军事决策。

冯义正在刻画地形,却突然看到前面烟尘滚滚。一个班长举起望远镜看了看,大声喊道:“排长,是流贼的塘马!好想有两百人,是冲我们来的。”

两百人?冯义心里一激灵,大声喊道:“所有人装弹,准备战斗!”

四十名选锋团骑兵都是老兵,都经历过不少大战了。在战斗来临之前,这些老兵丝毫不乱,熟练地掏出了步枪,开始给步枪装火药,上子弹。只有了十几秒,选锋团的士兵们就完成了装弹。他们骑在马上,将步枪对准了来犯的马贼。

过了十分钟,那滚滚烟尘冲到了冯义的前面。流贼的马贼大概有两百人,他们停在选锋团侦查排的两百多米外,一脸诧异地看着选锋团的士兵。

四十名官军看到两百塘马杀来居然不跑,这是第一个让人惊讶的。

而这些官军的装备,又实在太精良了,这是第二个让人惊讶的。

选锋团大兵们骑着高头大马,那些战马都是历次战斗中缴获的战马,其中又选出最强健的马匹给选锋团骑兵使用,都是十里挑一的好马。大兵们脚上穿着皮靴,身上穿着全身甲。那全身甲下部有裙甲、护腿,上部有胸甲、护肩、护臂。那些盔甲寒光闪闪,一看就是钢质的,寻常的刀剑根本砍不开。选锋团的士兵们头上还戴着从清军那里缴获的头盔,头顶上红缨飘飘,可以说是武装到了牙齿。

不但如此,这些骑兵还一个个手持火铳,此时一个个拿火铳对准了这边的塘马。

虽然只有四十人,但这四十个官军骑兵遇到两百流贼塘马丝毫不乱。这些骑兵手举火铳,身上散着一种杀人如麻之后才有的杀气。

塘马的领,一个满脸虬髯的中年汉子骑马在原地打转,打量着前面这一小股精锐官军,犹豫要不要上去交战。

他的手下,也是身经百战的塘马了。这些塘马身上都穿着缴获的官军绵甲,而且都是镶了铁片的绵甲,也算是装备精良。对上寻常官军,这些塘马一个能打两个。但面对前面的这支官军,这两百塘马却有些进退失据。

这一小股官军身上散的那种杀气,让中年汉子有点脊背寒的错觉。

许久,这个中年汉子咬牙下了决心,大声喊道:“驴毛球,我就不信这个邪了!我们有两百人!”他转身朝身后的塘马们喊道:“冲上去!把这支官军杀了!免得他们老来徐家坝刺探我们军情!”

塘马们大声唱喏,一个个抽出了马刀,在马上呼号起来。他们策动马匹,举刀朝两百多米外的官军杀了过去。

塘马们冲得不算太快,距离在慢慢拉近:二百五十米、二百二十米、两百米,塘马逐渐进入了选锋团士兵的射程。士兵们们瞄准了呼号着的塘马们,开枪了。

噼哩啪啦的枪声中,四十把步枪一把接一把地开火,从枪口喷出火舌和烟雾,一下子就让这个侦察排的周围浓烟一片。四十高旋转的锥形子弹射出了枪管,朝前面两百个流贼塘马射去。

一个刹那,就有二十多个塘马身绽血花。

流贼们引以为傲的镶铁片绵甲在米尼弹面前就和纸糊的一样,轻易就被洞穿了。铅弹在破开铁甲后生了不规则的形变,旋转的角度更大,在流贼的身体上破开了远大于子弹口径的伤口。流贼的皮肤和肌肉被子弹洞穿,身上冒出一个窟窿,惨叫着倒下了马,身上溅出的血糊了周围流贼的一脸。(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八章 性命

官军可以在一百多步上打穿塘马们的绵甲!

塘马们是张献忠的精锐,有不少都跟了张献忠好几年了,经历过崇祯十年的安庆大战。此时猛遭重击,他们就想起了那一场惨败。这样距离上杀敌的火铳大明没有第二家!这是崇祯十年在安庆大败张献忠的那支官军?那一仗可输得好惨。

官军一次齐射,就有二十多个流贼摔下马,变成了障碍物,绊倒了后面两匹高冲阵的战马。没被绊到的流贼们也没法直线冲阵,必须小心地绕过这些障碍物。

冲锋的塘马们心头一颤,害怕起来。他们一个个放慢了冲锋的马步,唯恐冲到最前面去挨子弹。

流贼冲阵的度,顿时大减。

带队的中年汉子见队伍慢了下来,大声呼号着,鼓舞着队伍向前冲刺。

但他不知道,他表现得太显眼了,已经有步枪瞄上了他。

这些流贼习惯了和官军用冷兵器贴身肉搏,还不习惯热兵器时代的战争。他们不知道在热兵器时代,只要在射程内被敌人现,就会被击毙。那个流贼校尉还在大声催促怯懦的塘马们冲阵,却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太多。

选锋团的精锐们用通条清理了一下枪管,然后从弹药袋中取出定装子弹,打开火门,咬开定装子弹的顶端往火门中倒入一点火药,然后关上火门。将定装子弹中剩余的火药倒入枪口,用通条舂实,再将定装子弹放入枪口,再用通条舂实。

一连串的动作,骑兵们完成的十分熟练,只有了十几秒就完成了再次装弹,再次朝前面的流贼举起了步枪。

他们先瞄准的,就是那个大喊大叫的流贼领。

“啪!”

“啪!”

两声枪声响起,还在呼号鼓舞士气的流贼校尉胸口和小腹同时中弹。肺部和肠子被子弹搅成了一团浆糊。碎肉飞溅,血液像是泉水似的涌了出来。他惊讶地用手捂着伤口,却捂不住那迸出的血液。血液像是从水管里流出来的水,迸射在马上,一直流到地上。

身上的力气快地消失,剧痛排山倒海地袭来,他脸上越来越白,再没法在马上保持平衡,噗通一声跌倒在马下。

看到领中弹身亡,其他的流贼们脸色白。

这支官军实在太强悍了,居然在几十步外就夺去了这边校尉的性命。没有了领,这战斗还怎么打?现在该冲还是该逃?

流贼们这边正在犹豫,那边的四十把步枪全部开火了。

距离六十步,子弹像是长了眼睛,一地扎进了前排流贼的身体里。最勇敢,冲在最前面的流贼们像是被点了名,身上绽出一朵朵血花,一个个倒在了马下。

一匹战马被子弹打中了脖子,剧痛下人立而起,把身上的流贼塘马狠狠摔在了地上,摔了个半死。那战马在原地奋蹄跳跃了几下,打乱了后面四、五个塘马的冲锋步伐,却没法战胜脖子内部巨大的伤口。它嘶鸣了几声,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三十多个塘马被子弹射中,失去了继续抓住缰绳的力气,惨叫着倒在了马下。他们身上的绵甲毫无防御作用,被锥形子弹一穿就是一个洞。

流贼们慌了。

这些塘马不是铁血的战士,他们是欺软怕硬的流贼。他们奉行的方针是有好处上,没好处逃。他们哪里敢和这么精锐的敌人硬碰硬?还没冲上去就死了近六十个塘马,冲上去还要死多少人?输赢已经不重要了,关键是自己的命能不能保住。

塘马们在选锋团骑兵五十步外乱成了一片,有人驱策马匹往两侧逃去,有人想调头往后逃,有人还在往前冲。马匹和马匹撞在一起。还有斗志的塘马大声喝骂想逃跑的塘马,整个队伍混乱成一团。

选锋团的战士们把步枪往马鞍上的枪套里一塞,拔出了上好弹的手铳冲了上去。

看到一身钢甲的选锋团士兵冲了过来,好多塘马下意识地策马就逃。这支四十人的官军太精锐了,杀气腾腾,转眼间就杀死了近六十个塘马。和他们对拼一定讨不得好,只有逃跑才能拣下一条性命。

如果还活着的一百多塘马众志成城,继续顶着火铳冲上去,也许能打赢?不过这不是流贼的思维方式,他们考虑的不是输赢,而是能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显然,要打败这支精锐的官军,不知道还要牺牲多少塘马性命。

距离十五步,冲锋的选锋团士兵用手铳朝塘马们开枪了。

一片震耳欲聋的枪声中,四十把制作精良的手铳朝最勇敢没有逃跑的几十名塘马射出了子弹。手铳的破坏力没有步枪大,但在十几步的距离上,即便是这种稍弱的伤害力也是毁灭性的。

子弹从刻有膛线的枪管中迸出,高旋转,朝短短二十米外的流贼射去。子弹射进了流贼的胸***进了他们的头颅中,射进了他们的咽喉,把遇到的所有人体器官和组织撕成碎片,搅成血糊。

只一个瞬间,就有二十多个塘马被手铳打翻在地。

最后还有勇气的塘马们,也被这次短距离的射击打崩了。崇祯十年安庆大败的阴影再次笼罩在这些塘马心头,他们一个个伏在马背上,调头往原路狂奔。

选锋团的战士们拔出了马刀,却找不到一个敢和自己厮杀的流贼塘马。一百多塘马扔下一地的同伙尸体,往泸州城中逃去。

选锋团的士兵们哈哈大笑,高举马刀庆祝胜利。

冯义调转马头,朝士兵们说道:“抓活口!把受伤未死的塘马抓回去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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泸州城内的知州衙门里,张献忠踩在跪地哭泣的一名塘马什长身上,大声骂道:“贼妄八,你们两百人被四十个人官军打成这样?连校尉都被打死了?”

地上的什长哭得涕泗交流,大声喊道:“大帅,那四十名官军不是一般的官军,恐怕是崇祯十年我们在安庆遇到的那支可怕官军。”(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九章 张献忠

“隔着一百多步,我们就被打死了几十个人,再往前冲,又被火铳打死几十个人。最后那些官军还拿着短火铳上来,又打死了几十个人。”

“那些官军骑的马比我们高大,身上的盔甲比我们精良,一个个杀气腾腾,我们哪里敢和他们厮杀?”

“大帅,那恐怕是李杀神的兵马啊!我们能捡回一条小命逃回来,已经是万幸了!”

听到这个什长的话,张献忠脸上一凛,又想起崇祯十年的那一段狼狈记忆。那一仗,刘家义军七万兵马设伏,把四万多官军包围在大王谷中,本是十拿九稳的大胜仗。但官军李植的八千兵马前冲后杀,生生用火铳和大炮打败了义军的包围。最后义军几万人狼狈奔逃,被官军一路追杀,伏尸百里。

那一场败仗后,张献忠就再无力对抗官军围剿,一败再败。最后张献忠靠贿赂陈洪范,在熊文灿那里花了好多银子才求得招抚,保住了一条性命。

安庆大战,是张献忠心里不愿多提的惨败记忆,一想到那个杀神般的李植,张献忠晚上都睡不着。李植八千兵马那堂堂正正却又无懈可击的力量,让张献忠感到畏惧。如果官军都像这李植一般,自己还做什么贼?早早隐姓埋名去做个绒线商人罢了。

那一战之后,流贼们都把李植叫作“李杀神”。后来李杀神一直没有再来和义军作战,听说在北方大战清军,打了很多胜仗。张献忠想不到这次在四川,自己又遇到了李植,遇到了这个杀神。

张献忠脸上越来越黑,站在正堂中间默然不语。

张献忠的义子,被称为小尉迟的张定国大声问道:“不知道这李杀神这次率领多少兵马来?”

“混天星”惠登相原是一家独立的义军领袖,也有一万多兵马。但如今在官军压力下,他已经带领全部兵马投靠张献忠。张献忠治军和谋略胜于其他义军,义军在张献忠麾下往往能起死回生,远胜于各家兵马各自为战。

不过惠登相虽然算是张献忠的部将,却仍有一定的独立性。他的兵马这些天四出刺探周围的官军,掌握的情报比其他义军都多。

听到张定国的询问,惠登相说道:“据我的孩儿们回报,那李杀神和小曹将军、新任四川巡抚龙文光汇为一路,合计大概有三万人马。其中李杀神的兵马,怕是有一半,足有一万多人。”

听到惠登相的话,义军众将都脸色青,一个个说不出话来。

当初在大王谷,李杀神八千兵马就能把几万义军击溃,义军连李杀神的衣角都摸不到就崩了。如今这李杀神率领一万多兵马来,这边的五万多义军如何抵挡得住?

“曹操”罗汝才把腿放在一个俏丽女子的腿上,正享受着女子的按摩。这罗汝才是极为好色的人物,军中随营带着四处抢来的上百名美女,供他轮流享用。

罗汝才颇有些自负,也不是甘居人下的角色。但在一次次和官军的厮杀中,他对八大王张献忠是越来越服。这张献忠胜不骄,败不馁,鬼点子一个接一个,能把十多万官军耍得团团转。

去年一听说接受朝廷招抚的张献忠反了,罗汝才立即举起反旗响应。后来罗汝才在湖广转战不利,干脆就投入张献忠麾下,做了张献忠的部将。

听到惠登相的话,罗汝才有些沮丧,讪讪说道:“本来形势一片大好,怎么这李杀神突然就来四川了?”

罗汝才吸了口气,摇头说道:“如今李杀神和小曹将军合兵一路,我们怕是打不过。”摸着身边女子的大腿,罗汝才讪讪说道:“早知道这样,去年我就不反了”

听到罗汝才的话,张献忠突然大声骂到:“贼杀才,你再说这样的泄气话,我便把你轰出去!”

罗汝才被张献忠的大嗓门吓了一跳,一哆嗦把腿从小妾身上抽了回来。他坐在椅子上收了收心神,哼了一声。

张定国站起来说道:“大帅,我们也不需要如此担心。这李植的一万多兵马未必都是劲卒,我们还是要试一试他!”

张献忠点了点头,说道:“我儿说得对,我们不要被这李杀神吓垮了!要试一试他。我就不信了,他一万多人都那么能打?那火铳、大炮要花多少银子?”

看了看帐篷中的众将,张献忠说道:“明日我们全军出,到东面去试一试这个李杀神,看他麾下能打的兵马有多少?”

惠登相问道:“若是他能打的兵马不多呢?”

张献忠说道:“若是他能战的兵马不多,我们就围住他往死里打,一次把他吃掉。”

罗汝才哼了一声,问道:“若是他一万多人都和安庆那时那么能打呢?”

张献忠挥手说道:“天杀的,若是他的兵马这么厉害,我们就走!我们打不过他,躲总躲得过他。这四川各州县这么平坦,我们撒开脚掌往前跑,他拖着大炮能追得上我们?实在不行,我们就把他扔在四川,自己打回湖广去!”

“如今官军看上去都听杨阁部的,其实根本尿不到一块去!我们回湖广游击作战,抓住机会,说不定能把杨阁部抓了!”

听到张献忠的话,众人都是眼睛一亮。

是呀,虽然义军打不过李植,但却跑得过李植。义军一半人有马,辎重又少,一天能行军五、六十里。官军大多马少,拼尽全力也就日行四、五十里,根本追不上献军。只要义军避战,官军极少能获得决战机会。

官军走得慢,一旦试图追上献军,就会前后脱节。

这半年来,张献忠就一直是在运动中歼敌。一边在前面跑一边观察后面追逐的官军,一旦现某只官军突进脱节,就回头包围猛击。官军副将张应元、总兵方国安,都是被张献忠用这种方法击溃。

一众流贼将领这下算是找到了主心骨,纷纷说道:“大帅说得对!”

“大帅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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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章 冬衣

十二月十三日,张献忠尽大军,向李植攻来。

听到斥候报告,李植有些惊讶,想不到张献忠会主动攻击自己。他立即率领曹变蛟和龙文光列出兵马,在营寨外迎战。

李植的兵马列在一条小河后面,刚在河岸上布置完铁蒺藜,就看到地平线上出现了浩浩荡荡的人马。献贼的人马像是占满了整个天地,蔓延几十里,充满了整个视界,不断朝这边压过来。

李植用望远镜仔细望去,现流贼阵中不光有张献忠的五万多战兵,最前面还有几万饥兵。那些饥民被张献忠夺了仅有的粮食,只能依附于张献忠,手拿木棍镰刀作战。

有些饥兵是秋天时候依附于献贼的,那时候只穿着一身单衣就从贼了。此时天已经很冷了,他们依旧没有棉衣分,在寒风中瑟瑟抖。

对于这些饥兵来说,继续这么下去会受冻病死,离开张献忠会马上饿死。唯一的生路是砍杀一个官军级,靠军功升为步卒。

当上步卒了,就有冬衣穿了。

铺满整个视野的张献忠大军行到了李植大军两里之外,停了下来。

李植的军马布置是让曹变蛟四千骑兵护住左翼,龙文光八千川兵护住右翼,虎贲师一万六千士兵列阵中间。虎贲师士兵排出三排轮射阵,一字延伸,每个士兵占据一米的宽度,整个战场宽度也有五千多米。

大战在即,李植找来列阵左右翼的郑开成和薛三库,说道:“和友军接壤处的士兵射击时候放敌军到七十步上再射,不要让友军现我们的步枪射程。”顿了顿,李植又说:“这样射击造成的火力不足,用多配大炮来弥补。”

郑开成和薛三库答应下来,便去传命令去了。

在两里外观察了李植的大军一会,张献忠军中吹响了进攻的号角。三万多饥民手持木棍、镰刀、或者一根长矛,朝李植这边冲了过来。

三万人虽然装备简陋至极,不堪一战,但在号角声齐齐冲过来,也颇有些气势。

李植在望远镜里观察了一阵,看到张献忠的五万多战兵纹丝不动,只有三万多饥兵朝这边冲锋,愣了愣。

李老四也用望远镜看了一会,说道:“东家,饥兵冲上来以后张献忠的战兵丝毫不动,这是用饥兵来试探我们的火力啊!”

李植点了点头,说道:“没办法,开火,把这些饥兵们打散!”

中军令旗挥舞,两百门野战炮开始上药装弹,将霰弹对准了这些饥兵。

等张献忠的饥兵们冲到了三百米内,霰弹一门接一门地开火了。两万霰弹弹丸向被充为炮灰的饥兵们射去。弹丸射中饥兵的身体,一穿就是前后两个洞。血花就像寒冬里的腊梅,一朵接一朵地在饥兵的身上绽开。

前排的饥兵就像是被镰刀割了一刀的稻草,一下子就倒下了一大片。

饥兵们混乱了。

这些饥兵们早就感觉到前面的官军有些不一样。那一排一排整齐列阵的官军让人感觉杀气腾腾,这些官军身上精良的铠甲也和其他官军不一样。显然这是一支强军。果然,一冲近这支官军,饥兵们就被霰弹轰了。

转眼间,一千多饥兵就死在阵前。

但饥兵们却又不得不往前冲阵。他们刚被霰弹轰了一阵,献军中的五千老贼就冲了出来。献军的老贼全有马,驮马或战马。他们在马上挥舞刀剑将乱成一片的饥兵往前面驱赶。老贼们下手极狠,看见转身逃跑的饥兵上去就砍要害,毫不手软。

饥兵们没有退路了,这天杀的世道,根本就没有活路。终于,身后不断劈砍的老贼马军让饥兵们意识到后面比前面更危险,饥兵们不敢后撤,一个个红着眼睛举着武器,哇哇叫着冲前面的虎贲师冲去。他们只希望前面官军的大炮只能打一次,希望官军没有看上去那么强悍,能让他们冲进阵中杀几个官军,夺取一些战功。

迎接这些饥兵的,是一个排又一个排的步枪齐射。

一片一片的烟雾在虎贲师的阵脚上冒出,前排的士兵射完就从右边退下去,后面的士兵继续射击,把子弹向冲阵的饥兵们倾泻。子弹飞过战场上空,毫不留情地射进了饥兵的身体里,像是枪毙犯人一样了结了这些饥兵的生命。

一片一片的饥兵倒了下去,就像是被割草机扫过的杂草,毫无抵抗能力。五公里的战场宽度上鲜血横飞,几乎每一米上都有一、两个阵亡的饥兵。

饥兵们彻底溃了。

后面的流贼马军再凶,也没有前面的步枪齐射可怕。后面那是追砍,前面是集体枪毙。饥兵们调转了头,不管不顾地往后面逃去,甚至准备拿起武器对付追砍他们的老贼马军。

但他们没想到的是,那些老贼马军一看到官军的火铳齐射,就齐齐往后方逃去,跑得比受到重创的饥兵更快。再没有人追砍饥兵,也再没有人监督饥兵往前冲。两里外的流贼中军鸣金收兵,五万战兵脚底抹油,最快度往北面逃去。

饥兵们如坠云雾,不明白生了什么。他们撒腿朝张献忠的大军追去,只有在那里,他们才有一口饭吃。

李植的中军中,钟峰吸了一口气,讪讪说道:“大人,我们把流贼吓到了,他们拔腿跑了!这下一点战功都没捞到。”

李植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张献忠是来侦查我们的火力的,现在他知道打不过我们,就逃了。”

薛三库问道:“大人,我们的骑兵追不追?”

李植摇头说道:“不能让几千骑兵单独追击。献贼成建制后撤,肯定派精骑殿后。骑兵孤军深入追击流贼大军,是会中埋伏的。”

看了看身后的营寨,李植又说道:“全军回营,把辎重装好后全军一起追,看看我们和张献忠哪个跑得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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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献忠中军处,张献忠骑着马行在队伍的最前面的,时不时惶恐地看着来路,看虎贲师有没有追上来。

他时不时策马往前冲一阵,然后又焦急地停马下来,等待步卒大军追上来。

张定国看着惊惶的义父,说道:“大帅,这李杀神的兵马太强盛了,我们打不过他们!”

张献忠咬了咬牙,摇头说道:“我的儿,这李植比三年前更强了,我当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可怕的大军”

第三百五十一章 风尘仆仆

张献忠的大军一触就退,最快度往北面逃去。

李植率领曹变蛟、龙文光,带上辎重粮草,也往北方追去。追了一天,李植现这张献忠的逃跑度真是快,一天起码走了八十里。在这个步卒全靠两条腿的时代,这样的度已经令人震惊了。

李植的大军走了一天没有停,也只走了六十多里。虎贲师经常在野外拉练,练习的极限行军度就是六十里一天。就这样的度,友军已经跟不上了。曹文诏的四千骑兵还好,龙文光的八千川兵已经掉队了。龙文光拼尽全力走了五十里,落在了李植的身后。

不过李植估计,张献忠这样度的急行军也坚持不了几天。贼兵也是人,日夜兼程地走一天还好,若是这样来三天、四天也会受不了。而且张献忠军中携带军粮很少,补给全靠劫掠。日行八十里的时候根本没有时间攻打州县和四出劫掠,很快就会粮草不足。怎么看张献忠的行军度也长久不了。

李植的部队经常野外拉练,走六十里的状态可以维持很久。李植有十足的信心追上张献忠,决定咬在张献忠身后,等张献忠的贼兵精疲力尽时候冲上去歼灭他。

张献忠往北面逃了三十里后,转头往东北方向逃去,似乎是想离开四川杀回湖广。东北方向最前面一个州县是永川县。李植让曹变蛟的四千骑兵快马行军一百里,越过张献忠的贼兵进驻永川县城,防止张献忠趁乱攻进永川县县城劫掠。

果然,张献忠急行军两天到达永川县后,便试图攻城。张献忠以往攻城时候十分狡猾,各种内应、各种诡计层出不穷。缺兵少将的地方州县往往坚持不了一天就要被攻下。但这次在永川县,曹变蛟四千骑兵守得十分严密。张献忠行军到永川县城城下,看到城上的曹字大旗密密麻麻,就放弃了攻城,绕城往东北逃去。

李植在后面追了一天,于第二天赶到了永川县城城下。得知曹变蛟逼走了张献忠,李植高兴地夸奖曹变蛟几句,让曹变蛟十分兴奋。

曹变蛟对李植的兵马有十二分的信心,知道李植迟早是要击溃张献忠的。李植若是认为自己有功,到时候就会多分一些级给自己。

曹变蛟哈哈大笑,在李植面前更加恭敬,摆出了十足的下官姿态。

李植让曹变蛟继续往东北去,入驻东北方向的璧山县,阻止张献忠攻破县城。东北方向除了璧山县还有铜梁县,李植让麾下两千选锋团骑兵快马绕过张献忠,入驻铜梁县。李植守住这些城池,让张献忠只能在野外行军,无处掠夺。

果然,张献忠狂奔了三天后,行军度慢了下来。等他攻到铜梁县境内,却听斥候回报选锋团已经入驻,只能无奈调头,往西北方向大足县攻去。此时这支流贼大军已经走不出一天八十里的极限度,一天只走了六十里路。

曹变蛟守在璧山,选锋团守在铜梁,李植已经没有多余的兵马守卫大足了。李植正在愁,担心张献忠快攻陷大足县,却在永川县遇到了从湖广赶来的官军“总统”猛如虎部。

杨嗣昌名为平寇督师,统帅十几万大军,麾下总兵十几个。但随着张献忠的死而复生,随着天子朱由检对杨嗣昌的越来越不信任,还听从杨嗣昌调度的越来越少。蓟镇中协总兵官猛如虎是少数几个还服从杨嗣昌命令的总兵。杨嗣昌任命猛如虎为“总统”,从各部官军麾下拨调一些兵马给猛如虎指挥,所以猛如虎帐下有兵马三万多人。

李植兵马在永川县东北急行追赶张献忠,遇到慢慢行军过来的猛如虎部。

猛如虎虽然是“总统”,但这“总统”是杨嗣昌任命的“事官”,不是正式官衔。他的正式官衔是都督佥事,李植却是太子太保,官位大了猛如虎一截。猛如虎执下官礼,率帐中诸将到李植营中拜访李植。

走进李植的军营,那些精锐的虎贲师士兵让猛如虎等明将吃了一惊。

虎贲师辎重车上那精良的铠甲,虎贲师士兵身上讲究的冬装,营帐之间排列的大炮炮车就不说了,天底下没有第二支明军有这样精良的装备。最让这些将领吃惊的,是虎贲师的杀气:

这些虎贲师士兵们一个个风尘仆仆,看上去颇为疲劳,显然经历了几天的急行军。但是即便在这种状态下,军营中的将士们依旧丝毫不乱。营帐内静悄悄的,没有人大声喧哗。士兵们守在各自的营区,神态轻松地静坐着,肩扛火铳不离身。

士兵的顾盼间,眼神坚决又淡然,仿佛生死都已经置之度外。这些士兵身上,猛如虎等人看到的是一种摧枯拉朽的杀气。这种杀气,只有经历过苦练,经历过血战的大兵身上才会有。而在李植的兵马这里,这种杀气却弥漫在整座军营中。

也只有这样的兵马,才能打得过东奴。

一路穿行于李植的军帐中,被李植的兵马注视着,猛如虎麾下诸将有种不敢大声说话的感觉。

李植在中军大帐见了猛如虎一行十几人。

猛如虎身穿胄甲,率领众将走进了中军大帐,看到李植时候愣了愣这名震天下,大破东奴的太子太保李植竟然是个二十四、五岁的年轻人。

自己戎马几十年,也只是一个都督佥事。这李植这么年轻,已经是太子太保

不过猛如虎很快反应过来,率领麾下诸将朝李植拱手作揖,唱道:“我等见过太保大人!”

李植笑道:“诸位坐!”

猛如虎率领众将坐了下来,说道:“猛某见太保麾下兵马风尘仆仆,似乎是一路急行而来?太保在追逐献贼?”

李植点头说道:“正是!”

猛如虎拱手朝襄阳方向一举,说道:“然督师已经通示各军,不在如今严寒时候追击献军。太保为何还追敌如此急切?”

李植说道:“本官接圣旨入川剿贼,不敢懈怠。便是严寒十分,也不能放过献贼。”顿了顿,李植又说道:“我部在泸州城外击退献贼,已经了解了献贼的战力。献贼虽然善逃,但我部野外行军同样不弱。料想要不了一个月,我部就能将献贼拿下。”

听到李植的话,猛如虎麾下诸将心头一震,各怀心思打起了小算盘。(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二章 倒戈

猛如虎拿杨嗣昌的命令来质问李植,李植则拿天子的圣旨来压猛如虎。说起来,还是李植的圣旨比较有效。杨嗣昌让各部停止剿杀献贼的口头命令,实在有些拿不上台面。

其实猛如虎带来的这些将领并不是猛如虎的部下,而是杨嗣昌从各总兵麾下临时划拨到猛如虎军中的。猛如虎对杨嗣昌忠心不二,这些部将却不是。

这些部将入蜀也半年了,被张献忠打得灰头土脸吃了不少败仗,根本拿献贼没有办法。而如今李植大军一来,情况就立即反转李植打得张献忠狼狈逃窜,料想拿下献贼也就是这几个月的事情。

一些性格阴损的部将,和杨嗣昌一样担心李植的善战映衬出他们的无能,脸上浮出不满之色。

但一些个性耿直的将领,却蠢蠢欲动起来。李植眼看就要立下大功,若能跟随李植建功,多少能分润一些战功吧?到时候分一些战功,之前的败仗过失也就一笔勾销了。若是李植大方,多为自己说几句,自己就算是有功的了。

不少将领在那里琢磨,怎么才能跟上李植这条快船。

猛如虎倒是没有注意到手下武将的情绪,还大咧咧问道:“龙文光和曹变蛟的兵马,如今都随太保大人征战?”

李植点头说道:“龙巡抚和曹总兵都是国家的忠臣,杀敌心切,所以我们三军合为一军,在此追杀张献忠。目前龙巡抚和曹总兵都听本官调度。”

听到李植的话,众将都是一惊。曹变蛟就算了,他是个总兵,官位比李植低,听李植节制也说得过去。但是龙文光是四川巡抚,大明朝以文御武,按理说李植该听龙文光的。

然而在李植这天下强兵面前,在眼看跟着李植干就有战功拿的形势下,这龙文光居然听李植的了。

众将愕然之下,对视了一阵。

李植淡淡说道:“龙巡抚和曹总兵都是忠君报国之臣,所以知道轻重缓急。他们和本官一起杀敌,若有战功,本官自然会和他们分享。如今国家危难烽火四起,共进同退,才是我大明文武官员该有的姿态。”

听到李植的话,猛如虎有些舌头打结,说不出话来。李植拿国家大局来压猛如虎,猛如虎口才不好,实在无法分辩。杨嗣昌私底下让众将停止剿贼的口头命令,在当今大明社稷危亡之时,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猛如虎正在那里愣,却看到参将刘士杰走了出来,单膝跪地大声说道:“末将刘士杰,也愿效仿总兵曹变蛟,随太保大人征战!末将麾下两千马军,愿听太保大人调遣!”

听到刘士杰的话,帐中的诸将都是一震,惊讶地对视了一阵。

开始有人倒戈了!

这刘士杰本是左良玉的部将,以勇猛著称。但是他素来耿直,和骄纵跋扈的左良玉有些不合脾气。杨嗣昌几个月前要左良玉分兵给猛如虎,左良玉就把刘士杰的两千骑兵划给猛如虎了。刘士杰他是个直脾气,一心想着杀贼立功。他这个月听到杨嗣昌以天寒为由停止剿贼的命令,十二分不满。此时见李植兵强马壮带头杀贼眼看就要立功,刘士杰便跳了出来,主动要求归入李植麾下。

跟着李植一可以报皇恩,二可以建战功,刘士杰忍不住要孤注这一掷。

猛如虎听到刘士杰的话,脸上一黑,冷冷问道:“刘士杰,督师令你听命于本总统,你这是不听调度么?”

刘士杰还没有答话,坐在上的邵阳总兵赵光远站了出来,拱手说道:“下官赵光远麾下两千马军两千步卒,也愿随太保大人杀贼!听太保大人调遣。”

听到赵光远的表态,营中诸将的心头,又是一震。

赵光远早就腻烦听命于猛如虎了。这猛如虎一介武夫,本来因为犯罪被剥夺了官职配到边境。结果杨嗣昌看他作战勇猛把他讨来,恢复了他的官职。猛如虎因此对杨嗣昌忠心耿耿,杨嗣昌见他忠心可用,干脆又让他做统管前线的“总统”。

但这猛如虎一个刚恢复官职的总兵,有什么资格做其他总兵的上级?打起仗来,这猛如虎也没什么克敌方略,打了半年形势越来越糟糕。其他的总兵如左良玉、贺人龙和曹变蛟等资历老,官位高的,都不听猛如虎的指挥。赵光远也只是等待一个机会,就彻底不理睬猛如虎这个“总统”了。

如今在这李植的中军大帐中,机会便来了。

虽然赵光远也是张献忠的手下败将,也不希望李植一上来就大杀八方,显得自己和其他将领无能。但如今形势比人强,李植的强盛大军摆在这里,估计要不了一个月就能讨灭张献忠,还和李植作对显然是自讨苦吃。

而且龙文光、曹变蛟和刘士杰都主动投靠李植,李植兵马更壮,杨嗣昌抵制李植的利益联盟已经被瓦解。此时还跟随杨嗣昌,显然是不智之举。

天子早就不信任杨嗣昌了,如今天子信任李植,把平灭张献忠的希望都寄托在李植身上。与其听命于猛如虎这一介武夫,倒不如听命于内有天子宠信,外有强盛兵马的太子太保李植。早点投到李植麾下,说不定就能洗刷败军的污名。

猛如虎听到赵光远这话,脸上青。他气愤地站了起来,大声说道:“赵光远,你不听调度跟随李植,不怕督师断了你的粮饷?”

李植见猛如虎拿断粮断饷威胁赵光远,大笑了几声,说道:“即便督师不给粮,四川巡抚龙文光依旧能为诸将提供粮草,赵总兵不必担忧。”

听了李植的话,赵广远放下了心,便铁了心跟李植干了。

赵光远拱手说道:“下官愿听太保大人驱策调度,在阵前冲锋陷阵,尽绵薄之力。”

李植哈哈大笑,大声说道:“刘士杰、赵光远两位将军都是一心报国的忠臣。既然二位愿意和本官并肩作战,来日擒了张献忠,我一定为二将叙功。”

听到李植接纳了两位将领,还直言说要为二将叙功,其他的将领们对视了一眼,眼睛都有些绿。(未完待续。)8

第三百五十三章 堵截

众将明白:随着龙文光、曹变蛟、赵光远等人的倒戈,杨嗣昌围堵李植的利益同盟已经土崩瓦解。

洗刷败军污名的机会,就在眼前。此时投靠李植,只要李植打赢以后为诸将美言几句,诸将还不是就变成有功之臣了?

如果李植一到四川就打胜仗,也不一定就说明其他将领是蠢才,这也可能是因为此前的督师杨嗣昌是个蠢才,所以才指挥不力。

粮草龙文光可以解决,至于军饷,拖欠个把月也不是什么大问题。等剿灭了张献忠,军饷自然就会下来。

副将方国安抱拳而出,半跪在地朝李植唱道:“末将方国安愿意追随太子太保大人,讨灭张献忠!”

游击邵仲光也半跪在地,大声喊道:“末将邵仲光愿意在阵前为太保大人驱策,献区区之力!”

一时间,猛如虎部下的将领纷纷出列,十一个人中竟有七个拜在李植面前,表示愿意听李植的调遣。除了性格最阴损的四个武将还站在猛如虎一边观望之外,其他的武将已经全部拜于李植之前。

李植正愁没有兵马围堵高逃窜的张献忠,此时见这么多武将拜在自己麾下,哈哈大笑,一一接纳。

猛如虎没想到自己带了一帮武将来拜访李植,这些武将竟一个个把他踢到一边,全投靠李植去了。他站在中军大帐中,想作,却又有些不敢。他脸色越来越白,一甩披风,愤怒地走出了李植的中军大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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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个投靠李植的将领聚在了李植身边,对着地图听李植部署。

这些将领已经把兵马带离猛如虎的军营,开到李植营寨周围,和李植汇为一军。这七个将领有马军八千,步卒一万三千。虽然这些明军的战斗力不高,但用来把守城池关隘堵截张献忠,还是可以借用的力量。

李植对着地图说道:“刘士杰两千马军和赵光远的两千马军快马赶到大足县,防止张献忠攻破城池。若是献贼绕城而过,派兵骚扰拖延。若是献贼强攻城池,只要守住一、两天,我的大军就能到达城下,围歼献贼。”

刘士杰和赵广远站了出来,拱手说道:“末将得令。”

李植又说道:“副将方国安、游击邵仲光何在?”

两名将领抱拳答应:“末将在!”

李植点头说道:“你二人率五千步卒守住永川县,防止献贼回身攻打永川。”

方国安和邵仲光拱手说道:“末将得令!”

李植又说道:“如此十面围堵,流贼无城可入,必然会向东北方逃窜。献贼在四川被我大军包围,进退艰难,目前试图由川东入湖广。湖广兵力空虚,若献贼入湖广,我大军追之不及。我派六千人扼守川楚交界处三十二道关口,力争把献贼留在川中,一次全歼。”

“剩余六千兵马,加急赶往定远县和广安州。献贼要入楚必会经过定远县和广安州,你们用六千人守住这一县一州。”

七名将领齐齐抱拳说道:“我等得令!”

李植点了点头,说道:“各州县关隘,全赖各位坚守了。若守卫得力,我一定为各位报上战功级,定不会让各位空手而归。”

七名将领闻言大喜,大声说道:“全赖太保提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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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十余天,张献忠的兵马在川东逃窜,但附近的州县总是有明军的骑兵守卫。张献忠感觉李植已经取得川中明军的指挥权,正指挥各地明军围堵自己,坚决不把任何一个州县轻易交给自己。

张献忠离开泸州时候为了跑得快,只带了一个月的粮草。按张献忠的估计,这一个月之内肯定是能打下某个州县,劫掠一番从新补充粮草。但没想到李植指挥明军骑兵奔驰在川东平原上,死守门户,愣是让他一个县城都没有打下来。

张献忠兵马有五万多,强攻几千官军骑兵防守的州县是能打下来的,不过那需要时间。而李植的主力部队,死死地咬在张献忠身后六十多里外,追上他只要一、两天的时间。张献忠根本没有攻城的时间。

张献忠现李植的大军走得极快,连续十几天日行六十多里,一点减的意思都没有。张献忠的兵马能保持每日七十里的逃跑度,是让步兵和骑兵们轮流使用军马保持的,如果没有那两万多匹军马,张献忠的步卒一天根本跑不了这么多路。但李植的兵马只有两千骑兵,其他全是步兵,却也能稳稳地每天走六十多里。

这李植的兵马,当真是强得不可思议。

州县城池打不下,途经的乡村中可以掠夺的粮食也不多。农民乡绅们听说张献忠的流贼大军来了,都担着粮食躲入了城中,乡镇中只剩下空房子。

再这样下去,不出半个月,张献忠的大军就没有粮草,要吃草根了。

这一天,奔袭了七十里,张献忠的大军停在新宁县城南扎营。张献忠带领五百塘马骑到新宁县县城去看了看,却又看到了城墙上迎风飘扬的“曹”字大旗。

曹变蛟已经提前两天赶到了新宁县县城驻守,张献忠没有攻下县城的希望。

张献忠只有回义军大营,无奈地走进了中军大帐。

罗汝才坐在中军大帐中,怀里抱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小妾,正在那里调笑。看到张献忠黑着脸走进营寨,罗汝才啧啧了一声,把小妾放在身边的椅子上。

“八大王,县城又被李植的人占了?”

张献忠黑着脸坐在大帅的椅子上,没有说话。

罗汝才叹了口气,说道:“八大王,入楚的三十二道关口也被李植派人守住了,我们怕是冲不过去。”顿了顿,罗汝才说道:“我看我们就把兵马散了,躲入兴归山中吧。那时候我们败了,不就是在兴归山中躲了下来么?”

张献忠大声骂道:“贼杀才,你还不明白么?那时候左良玉、贺人龙等官军不想剿灭我们,我们才在山里躲了下来。如今李杀神一心要我们的命,我们一入山,兵马散在大山里集结不起来,你我肯定要被搜山的李杀神抓出来!”(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四章 死胡同

罗汝才眼睛一翻,说道:“那怎么办?湖广去不得,兴归山中躲不得,难道就困死在这川东?”

张献忠在大帐中走了几步,吸了口气。

他有些气结,想不到李植竟然布置这么严密,活生生把他堵在了川东。他这些天在四川各州县之间来回穿梭想抢占没人防守的州县,却每每被李植先派人守住,反而因为来回奔波耽误了行程。如今想经川东入湖广,已经被李植堵住了关键的三十二道关口。

张献忠感觉自己像是走进了一个死胡同里,胡同唯一的出口站着李植的大军。

张献忠吸了口气,骂道:“驴毛球,真的要逼死我张献忠么?”

惠登相站起来说道:“八大王,李杀神知道我们要往湖广去,才能提前估计我们的路线,在一路上的州县全派兵防守。如果我们不往东面去,反而往西面走,李植就算不出我们的前进方向,堵不住我们了。”

“留在蜀中?”

“对!留在蜀地!不走了!”

张献忠看了看惠登相,说道:“李杀神就在西边追我们,如果往西走被他抓住了,便是一场大战跑不掉。”

惠登相说道:“八大王,如今东进道路已经被堵死,强攻三十二道关口会被李杀神前后夹击,除了往西走没有其他路了!我们也不需如此害怕李植,倒不如往西面去冲一冲。我们有五万多人,就是和李植战一场也胜负未知!”

张献忠听了惠登相的话,在大帐中来回踱步,没有说话。

张献忠的义子张定国也站了出来,说道:“大帅,如今之际,只能往西走了。就算和李杀神战一场也没什么。如果继续往东,在三十二道关口那山地被李植前后夹击,一旦被围就是死局,说不定逃也逃不掉。”

张献忠听到张定国的话,压住了心里的恐惧,说道:“我儿,你说得对,东面已经无路可走。我们往西面去,看看能不能偷偷穿行过去。实在不行,就和李植战一场,看看这李杀神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帐中的诸将这些日子都跑得腿软了,实在不愿意再逃。他们纷纷站了起来,大声说道:

“大帅说得对,便和李杀神战一场!”

“我就不信,李植一万多人能打得过我们五万多人?”

“就算大军被打溃了,我们还可以逃到山区里!李植抓不到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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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植大军的中军大帐中,李植看着一个跪地求饶的的献贼校尉,喝道:“再打!”

守在旁边的薛三库一脚踢在俘虏的肚子上,把那个校尉一下子踢得四脚朝天倒在一边。贼兵校尉刚想翻身爬起来,薛三库手下两个亲卫又冲上来把他一顿暴打,一直打到这个校尉口角流血,求饶不止。

再打下去,就要打死了。

李植看了看这个贼兵,挥手示意亲卫们停手,背手朝贼兵问道:“我再问你一遍,献贼走的是梁山县还是忠州?”

那个校尉被打得一嘴的血,生怕李植把自己打死在这里,拼命朝李植磕头,喊道:“大人!大人!大帅不,献贼走的真的是梁山县啊!现在献贼已经在梁山县境内了!”

李植见那贼兵竭斯底里的样子,这才放过他。李植坐回椅子上,用指头敲着椅子把手,笑了笑。

在七名明军将领投靠李植以后,李植有了足够的骑兵防御各州县,就把选锋团收回来做斥候了。两千骑兵被李植放开到广阔的地区,刺探方圆一百里的敌情。

选锋团的士兵都是精锐,战斗力远胜于流贼,在前方侦查时候往往能够抓住流贼的斥候活口。

这几天,李植已经抓到三个流贼斥候校尉。反复拷打之下,这些斥候都乖乖把张献忠的行军路线交待给李植,李植对张献忠的行踪洞若观火。这些斥候都交待:张献忠往东面行进受阻,现在掉转头往西走了,想从梁山县穿越过去。

有选锋团出色的侦查能力,李植把张献忠的行踪打探得一清二楚,当然不会让张献忠从包围圈里逃出去。

李植站起来说道:“全军急行军,到梁山县拦住张献忠!”

辛苦追了这么久,终于要抓住逃窜的张献忠了,众将都一脸的欣喜,大声喊道:

“得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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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二十七日,李植的大军一路隐蔽行军,终于在梁山县东北遭遇了往西面逃窜的张献忠大军。

天气已经很冷了,哈出来的气变成了白雾,随着一万多人的步伐弥散在空中。前一天下了一场小雪。四野里还有积雪,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官道上薄薄的积雪被士兵们的皮靴踩化,变成水和黑泥混在一起,让道路略显泥泞。

不过虎贲师的士兵们都穿着皮靴,这一点泥泞并不影响行军。

张献忠的大军一看到李植追过来,调头就往东面跑。两军距离不过十里,一前一后在梁山县的官道上追赶。

追到鲤鱼坪,张献忠终于跑不动了。

前面是个山隘,道口上一次只能通行十人。张献忠的五万大军要穿过这个道口需要很长的时间。如果张献忠带兵往这个隘口里逃,到时候前后不能相顾,被李植攻击下一定会是大败。

张献忠横下心来,在鲤鱼坪摆出阵势迎战李植的大军。

张献忠赶在李植大军到达之前完成了布置,他把三万步卒置在中路,一万五千老贼置在左翼,八千精锐塘马置在右翼。此时张献忠的大军在川东狂奔了半个月,粮草不足,饥兵们早就逃散了,贼军中没有饥兵。

李植的大军则摆出回形阵,在左、前、右三个方向都放置了四千人,后侧则布置了三千六百人。

这次李植带出了两百门野战炮,由一千五百名选锋团士兵操作。火炮布置在左、前、右三个方向,当然也随时做好准备,可以支援到后侧。

还有四百名陷阵团士兵,被李植安排从两侧的山路上绕过山隘,埋伏在山隘后面去了。

距离三里路,献贼的大军抱着鱼死网破的决心,嚎叫着呼喊着,朝虎贲师压了上来。(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五章 靶子

这次对阵张献忠,李植采用的依旧是三段轮射阵。不过这次的轮射阵,前排完成射击的士兵不再后退走到后面,而是直接蹲下装弹,让后排的士兵站着射击。

这样一来,士兵之间就能站得更紧密,省却了士兵往后走所需的空间。原先一个士兵要占据一米的宽度,现在半米多就够了。摆出回形阵的虎贲师一万五千多人,每个方向上的战场宽度不过八百米,这还包括了预留的一百个炮位。

更紧密的阵型带来了更密集的火力,将让冲击回形阵的敌人受到更猛烈的打击。

虎贲师的前面,张献忠五万多人的大军浩浩荡荡,朝李植的回形阵包围上来。献贼的中军处,鼓手拼命地擂着牛皮大鼓,激励着士卒的斗志,仿佛要一口把虎贲师吃掉。

见献军压了过来,李植的士兵们抓紧时间在阵前二十米铺满了铁蒺藜。

献军冲在最前面的是三万步卒,这些步卒横铺了四、五里的战场,不仅要和李植的正面交锋,而且要一次性把李植大军的左、右两方也围住,从三个方向一起冲击李植的回形阵。

三万人浩浩荡荡,布满了士兵们的整个视野。

被几万流贼从三个方向包围,确实给虎贲师的士兵们造成了一些心理压力。但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平日里严格的训练就起了作用。一万五千多士兵们在压力面前纹丝不动,抓着武器准备迎敌。

距离五百米,虎贲师正面的一百门和两侧的一百门野战炮开火了。

两百门六磅炮吐出火舌,那些火焰一下子把明亮的白日照得更亮。巨大的轰隆声铺天盖地传来,一下子就传遍了整个战场。大地仿佛都被火炮的后座力震动了,微微颤抖。黑火药点燃后出巨大的力,将五斤多重的实心弹射向密集冲过来的贼兵。

面对这样密集冲过来贼兵大军,没有一炮弹落空。极飞行的炮弹狠狠地砸在前排的贼兵身上,刹那间打碎贼兵的血肉,溅出一片肉泥血花,然后继续朝后面的贼兵冲去。

后面的贼兵同样抵挡不住炮弹,实心弹像打穿木板一样打穿第二层、第三层躯体,一路上撞出无数血肉,然后在地上弹跳一下,再打穿一、两层流贼身体,然后才失去力气,撞进某个流贼的身体里停了下来。

两百炮弹,在密集的流贼阵型中打出了两百道血肉胡同。

惨叫声像是炮弹行进时候的伴奏,随着炮弹的前进从贼兵人群里爆出来。不过这些惨叫声都很短促,被击碎身体的贼兵很快就死透了。只有少数被打断手脚的伤员没有死去,倒在地上不断地呻吟。

死者的惨状让其他人看得心里寒,三万步卒被大炮打得心头一颤。这官军的大炮,也太厉害了点。

但被大炮打中的流贼毕竟只是少数人。流贼中军的大鼓敲得更响,鼓舞着冲阵的步卒们继续往前冲刺。听到鼓声,献贼的小兵们抛掉了畏缩,嗷嗷叫着朝李植的排枪阵冲击。

不过在他们冲到排枪阵的射程之前,他们还要承受很多。

虎贲师的每门六磅炮都有七个炮手,人员十分充足。这些炮手们分工合作,在不冷却炮管的时候,二十秒钟就能完成火炮的装填。

等献军的步卒们冲到三百米上的时候,虎贲师的霰弹早已经把他们瞄得死死的。

“轰!轰!轰!轰!”

巨大的炮击声再次响起,先是正面的一百门火炮一门接一门的开火,接下来没过多久,左右两侧的冲阵贼兵们也冲进了霰弹射程,左右两侧的一百门大炮也开火了。两万霰弹弹丸横扫战场,像是一场无可低档的飓风,将他遇到的一切全部搅碎。

血肉像是不值钱的水,从霰弹造成的巨大伤口中迸射而出,在战场上泼洒。前排的一千多流贼像是被飓风吹倒的树林,一片一片地倒了下去,再也爬不起来。

这官军的大炮也太猛了些,这简直是大屠杀。已经有贼兵被这样的屠杀场面吓破了胆,便要往后面逃去。不过步卒的身后是督战的塘马。他们挥刀砍向前面逃下来的步卒,逼迫步卒继续往前面冲。

后面无路可退,步卒们只有举着刀剑继续往前面冲。

他们冲了一百米,冲进了虎贲师的步枪射程。

在各个排长的射击命令中,回形阵正面和左右两侧的三千五百把步枪一个排接一个排的开火了。

韦老大也在这齐射的队列中,他的排被布置在站在整个回形阵的正面东侧,算是在第一线。此时他瞄准了一个流贼什长。和其他的流贼不同,这个什长穿着一身绵甲,举着一把倭刀,算得上是装备精良。韦老大从步枪准星上瞄准了这个流贼什长的肚子,摁下了扳机。

在耳边连绵不绝的枪声中,韦老大步枪上“啪”一声枪响几乎要被湮没不闻。韦老大射击完,赶紧透过枪口上冒出的烟雾看向前面的敌人。

令他十分失望的,那个流贼什长没有中弹,依旧抓着倭刀朝这边冲刺。

韦老大的子弹打飞了,他急得脸上一红,却听到排长厉声大喝:“韦老大!蹲下!”

韦老大无奈地蹲下,把射击位让给身后的射手。他一边蹲着装弹一边拿眼睛看着那个流贼什长,生怕这个什长被其他人打死。

但令韦老大失望的,这个什长很快就被打死了。这个什长装备比其它流贼精良,又冲在最前面,自然是引人注意的好靶子。第二排的射手们瞄得很准,一枪打在这个什长的左胸。他胸口喷出了几尺高的血花,上身被子弹的冲击力带得往后一顿,惨叫着倒在了地上,抽搐了几下就再没有了一点动静。

韦老大骂了一声贼妄八,手上飞快地装药上弹。韦老大已经不记得自己打过多少次靶了,没有两千也有一千五百,总之他如今上弹极快。根本不需要等到排长给定的上弹时间到达,他就能完成装弹。

第三排射手还没射击,韦老大就装好了弹药。他蹲在地上,用眼睛在流贼群中寻找最有价值的目标。

但韦老大还没有找到目标的时候,那些流贼步卒已经被排枪打垮了,像是一片玻璃突然间崩碎了。三万步卒丢下了几千具尸体和伤员,没有了一点斗志,慌不择路地朝四面八方逃去。

第三排士兵用枪瞄着逃跑的流贼步卒们,却始终没有听到排长的射击命令。

直到步卒的身后,两万三千老贼和塘马骑着马,朝虎贲师的正面冲了上来。(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六章 铁蒺藜

韦老大希望这一战后,他能在枪托上多刻几道印记。≠

韦老大每打死一个鞑子,或者三个生番,就在枪托上刻上一个印记。去年年底在台湾打死了三个生番,他好不容易把枪托上的印记增加到两个。但四月份随船回天津后,这个印记的数量就再没有增加。

虎贲师里流传着一个说法,说只要能打死十个敌人,就能升为班长。韦老大想做军官的愿望一直没有磨灭,他希望能多杀敌人,早日当上班长。因为这个,他甚至一度申请留在台湾。台湾的一千士兵如今叫作镇海团,那里形势复杂,有远多于内地的战斗机会。

不过他的申请没有通过,他回了天津。他按照计划成了亲,贷款买了房。

在范家庄等了大半年,韦老大才等到出征的机会。这一次是打流贼,韦老大觉得现在的流贼也不是善茬,一个流贼也可以抵得上一个印记。韦老大希望这一战能杀五个以上的贼兵,争取刻上五道印记。

不过刚才一枪打飞了,这让韦老大十分心痛。要知道虎贲师打一场仗下来士兵也就几次射击机会,打飞一次,就生生少一个印记。

好在流贼还有老贼和塘马。这些贼兵士气旺盛,而且集体朝韦老大所在的正面冲过来。这两万多骑马的流贼不进攻其他面,孤注一掷冲击虎贲师的正面一个面,想靠人海战术冲垮正面三千五百士兵。

韦老大不相信流贼能冲垮自己所在的正面。看到流贼往自己这边冲过来,韦老大反而有些兴奋这些密集的流贼能让自己打上好几枪。

“射击!”

韦老大身后,第三排一千二百名士兵开火了。子弹像是一片暴风雨,袭向了一百四十米外的流贼骑兵。前排的流贼像是被点了名,一个个惨叫连连,从马上摔了下来。

韦老大看上的一个穿绵甲的骑兵也中弹了,摔在了满是积雪的地面上,在地上抽搐了一下。后面涌上来的骑兵没有躲开他,沉重的马蹄直接从他身上踩了过去。只一个呼吸间,就有三匹马踩在了这个流贼身上,韦老大仿佛听到了这个流贼骨骼粉碎的声音。

第三排步兵蹲下装弹,排长大声吼道:“第一排起立!”

韦老大站了起来,端着步枪瞄准了冲到一百米外的流贼骑兵群。他这次瞄准了一个穿着鳞甲的流贼。这个流贼不知道是不是流贼头目,穿着一身白漆鳞甲,带着一个红缨头盔,十分抢眼。

但是排长还没有下令开枪,正面的一百门野战炮又开火了。

一百门大炮轰隆齐鸣,韦老大感觉到脚下的大地都抖了一下。一万霰弹喷薄而出,射向了前面冲过来的流贼骑兵。密集的骑兵被狠狠地重击,起码有几百匹战马和几百名骑兵同时被霰弹击中,倒在了雪地上。红色的鲜血喷洒在白色积雪上面,分外鲜艳。

韦老大瞄着的那个鳞甲骑兵没有中弹,但是他的战马中弹了。那匹马往右边一倒,把那个鳞甲骑兵压在了马下。后面的一匹战马来不及躲避,踩在了那个鳞甲清兵的身体上,鳞甲骑士当场就被踩伤了,口中喷了一口血出来。后面那匹奔驰的战马也失去了平衡,马失前蹄摔倒在地上。

摔倒的战马引起了连锁反应,让后面更多的战马摔倒。最后两万多骑兵全部停了马,往两边绕过正面的障碍物,才能继续朝虎贲师正面冲来。

韦老大放弃躺在地上呻吟的鳞甲骑兵,瞄准了另一个身穿绵甲的普通塘马。那个塘马绕过地上的障碍物,正准备加朝虎贲师冲过来。

“射击!”

韦老大终于听到了排长的命令,屏住气息,狠狠摁下了扳机。

韦老大几乎和身边的几个大兵同时射击,几把步枪出的“啪”声汇成了一个巨大的声音。韦老大被火门上喷出的火花闪了一下,闭上了眼睛。等他再睁开眼睛,看到那个身穿绵甲的骑兵已经倒在了地上。

韦老大心里一阵兴奋,赶紧蹲下让出射击位,让后排的第二排士兵射击。

韦老大装弹的这一阵,流贼的骑兵还在前仆后继地朝虎贲师冲锋。后面的两排士兵完成了两次齐射,韦老大前面的流贼骑兵已经冲到了二十米外。

此时流贼的骑兵已经被打死了几千人,士气已经摇摇欲坠。

几十匹流贼军马没注意到地上的陷阱,冲进了铁蒺藜中,被铁蒺藜的尖刺刺得倒在地上。这些贼兵摔下马时候度太快,结果连人带马被铁蒺藜刺死了。流贼这才惊讶地现虎贲师阵前二十米上满地的铁蒺藜,一个个停住了马匹。

正在贼兵们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正面的一百门大炮又开火了。

二十米距离上的轰炸,霰弹弹丸已经不能用夺命来形容了,应该说是毁灭性的。韦老大看到一个骑在马上的贼兵身中十几弹,身体刹那间被轰成了几团碎肉。一个弯腰缩在马上的流贼脑袋上中了几弹丸,整个脑袋被打没了,几尺高的血柱从脖子上喷出。韦老大还看到一匹战马前胸被十几枚霰弹打穿,被霰弹的冲力往后一带,直接往后飞了一丈,才浑身喷血地落在雪地上。

一百霰弹打完,正面的流贼又是一片人仰马翻,不知道多少贼兵被霰弹打死。

流贼们的士气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在流贼头领的吆喝下,前排的流贼们脸色苍白地跳下马开始清理铁蒺藜。但地上的铁蒺藜密密麻麻,哪里是一时半会能够全部清理完的?流贼们还没有清出五米的铁蒺藜,韦老大就听到了射击的命令。

韦老大瞄准一个正拼命清理铁蒺藜的贼兵,摁下了扳机。距离二十多米,子弹毫无悬念地射入了这个贼兵的前胸。这个贼兵手上还抓着一串铁蒺藜,身上的伤口处却喷出了血红的鲜血。他丢掉铁蒺藜,捂着伤口,惨叫着倒在了雪地里。

打死了第二个流贼,韦老大赶紧蹲了下去,把射击位让给后排的战士。但就在韦老大蹲下的那一瞬间,战场上就再没有战斗了。

贼兵们崩溃了。

二万三千冲阵的骑兵已经死了四千多,清理铁蒺藜的士兵全部被打死了。前排的骑兵们再不敢下马清理铁蒺藜,也不敢再面对虎贲师,调头就往两侧逃去。伤亡已经过了流贼的承受能力,前排的崩溃马上就带动了后排的大溃败,没用多少时间,流贼的一万多骑兵就全部溃散,变成了一万多逃兵,拼了命地在雪地里逃窜。(未完待续。)8

第三百五十七章 大帅

张献忠不停地用马鞭抽打着马屁股,只求胯下战马能跑得再快一些。

他败了,败得太惨。五万多大军还没能摸到李植兵马的衣角,就全部溃了。李植的兵马甚至完全没有死伤就打败了自己。五万多义军被打死了一万,剩下四万多人变成了风声鹤唳的溃兵,在雪地上撒足狂奔。

李植的两千骑兵开始追逐自己,张献忠知道,如果被那些高头大马的骑兵追上,自己必死无疑。

不过那些骑兵一时半会追不上张献忠,张献忠骑的是一匹好马,度和耐力都是上佳的。不知道多少次被官军追逐,他就靠这匹宝马逃出生天。左良玉不曾抓到自己,李植也一定抓不到自己。只要逃到山中收拢溃兵,自己就还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张献忠也不知道多少次被官军打溃,又多少次东山再起了。从头再来,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张定国策马跟在张献忠的马后,大声喊道:“大帅,我们往哪里逃?”

张献忠喊道:“进兴归山!”

张定国大声喊好,“驾”一声驱策战马跟上张献忠的马,跟随张献忠穿过那个狭窄的山隘,

往东北逃去。十几个献军将领都骑着百里挑一的好马,追着张献忠骑在一起,渐渐把后面的官军骑兵甩开。

骑了一里路,张献忠突然觉得前面有些不对。

前面溃逃的骑兵,都从官道上原路折返回来,往上山的小路奔去。

骑到前面,张献忠知道为什么溃军都不往前走了。官道上,一支一百人的队伍列在道路中间,正用火铳对着溃散下来的献军骑兵。这队伍穿着红色军装,身上挂着全身钢甲,显然是李杀神的大兵。这一百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布置在这里,把溃逃的骑兵吓得都不敢向前冲。

附近拥过来的献军骑兵有几千人,若是平时,这一百人当然拦不住几千骑兵。但此时献军已经溃败,士兵们毫无斗志,没有一个骑兵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冲击这一百人的火铳阵。

仅仅一百人,就阻断了官道,让几千溃下来的骑兵只能逃往别处。

张定国大声喊道:“大帅,前面有官兵!”

“驴毛球!”

张献忠骂了一声,左右看了看,现溃兵们都拥上右手边一条上山小路,就策马往上山的小路冲去。后面就是李植的骑兵大军,原路返回是死路一条。此时此刻,已经没有选择了,便是走山间小路也只能闷着头往前逃。

十几个献军头目策马跟上了张献忠,骑上了山。

山路起伏不定,道路狭窄,张献忠走得很艰难。他担心官兵的骑兵追上这条小路,骑行时候不停地往后面张望。

张定国喊道:“大帅,我们走的艰难,李杀神的骑兵也好不了,他们追不上我们的!”

听到义子的话,张献忠心里稍安,集中精神策马往前跑。

走了两里山路,道路上有一个分岔口。张献忠选择道路较为平坦的左边骑了过去。没想到在左边的岔路上走了半里,又看到前面溃下去的义军骑兵折返回来。

张定国抓住一个骑兵大声问道:“前面怎么回事?”

被抓着的骑兵哭丧着脸喊道:“小尉迟,前面的路上有五十个官军火铳手,冲不过去!”

张献忠没想到李植在这里还有兵马布置,像是被人用一桶冷水从头浇下。失神地喊道:“天灭我也!”

张定国大声喊道:“大帅,我们折返回去走右边那条岔道。”

既然李植在左边的岔路布置了人马,那右边的岔路又怎么会没人防守?张献忠知道那条小路也是绝路。但此时此刻,已经没有选择了。逃路的关头人不会考虑那么多,目前唯一的出路,就是右边那条山道岔路。

张献忠点了点头,策马往来路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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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彰是选锋团的一名连长。他是范家庄的土著,崇祯七年将军大人来到范家庄时候,他就应募进入了选锋团。这些年,经历了大小战斗近十场,他已经成为了连长。

他的麾下,有两百名堪称精锐的选锋团士兵。

此时按照将军大人的布置,他率领两百名士兵埋伏在这条小山路的右侧灌木中,用步枪对准了溃逃下来的流贼兵马。不过那些狼狈逃窜的贼兵他们不感兴趣,一一让他们从小路上溃了过去。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击杀张献忠。

许久,他们看到十几个人簇拥着一个中年人,骑着高头大马冲了过来。来人的后面,还跟着七、八个骑着马的女人。显然,这一行人是献军的高级头目。两百人顿时高度紧张,用枪对准了这些骑士,就等华彰的开枪命令。

一个排长见华彰迟迟不下命令,爬到华彰身边问道:“连长,这不是张献忠?”

华彰盯着来人看了好久,摇头说道:“这逃跑还带着女人跑的,是罗汝才!”

排长点了点头,退了下去。二百人放罗汝才通行过去,只等着张献忠上来送死。

过了几分钟,十几个骑着高头大马,身穿鲜明铠甲的献军将领在官道上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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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定国看了看前面,见没有义军从前面折返回来,欣喜地说道:“大帅,这条路是通的,没有官军!”

张献忠同样有些兴奋,大声喊道:“冲!冲过去进了山,那些溃兵迟早会聚拢回来。等李杀神回了天津,这大明还不是任我们驰骋?”

跟随张献忠的众将一阵兴奋,快马跟着张献忠往前面冲去。

走了一里路,前面狭窄的山路边上有一片浓厚的灌木丛。张定国拿眼睛看了看那些灌木丛,却觉得不对。他突然后背一凉,感觉全身掉进了冰窟里。

“大帅!前面有埋伏!”

张定国话音未落,藏在灌木丛里的官军开火了。

只听到噼哩啪啦几声枪响,骑在马上的张献忠身上突然飚出了几条血柱,他用手捂着伤口,失力从马上摔了下去。

“大帅!”

张定国眼睛一下子变得血红,从马上滚了下来,死死抓住中弹的张献忠。

张献忠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大小创口,缓缓说道:“我的儿,我不行了。你快从树林里逃出去,以后等李杀神回北方了,收拢溃溃兵再振再振旗”

话说到一半,张献忠就头一歪倒在了血泊里。

张定国疯狂地抓着义父的肩膀,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喊道:“大帅!”(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八章 县衙

十二月二十九日,投靠李植的诸将聚在梁山县县衙,喜气洋洋地看着放在草席里的张献忠尸体。

这张献忠人高马大,大鼻子大眼,一脸长须,一看就是一个大贼。

此前张献忠在四川左突右冲,官军一盘散沙各自为战,屡屡被张献忠各个击破,大败的消息一个接一个。在献贼以走致敌的战术下,官军顾此失彼,丢了不知道多少州县。可以说是拿献贼毫无办法。

而太保大人入蜀不过一个多月,便整顿各军号令,严密布防。如今太保一朝擒杀献贼,功勋卓著。而跟随李植在各个州县围堵防御张献忠的各个将领,也全部从败军之将,变成了有功之臣。

功劳报上去,天子必有重赏。众将都觉得自己这次抛弃无能的杨嗣昌投靠李植是英明之举。不但这次立了功,而且以后跟李植建立了关系,跟上了太保大人的步伐,升官财的机会多了。

众将围在张献忠的尸体旁议论着,琢磨着这一次李植会给自己分多少战功。

众将中,隐隐以曹变蛟为。先他官衔最高,是正一品左都督。其次他帐下兵马功劳最大,这次围堵张献忠贼兵的围剿中起关键作用的是骑兵,而曹变蛟帐下四千兵马全是骑兵,这半个月赶在张献忠前面守住了不少州县。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曹变蛟是第一个投靠李植的将领。因为曹变蛟的带头,才有了其他将领的跟随。

想来这一次大胜后,太保大人不会亏待曹变蛟。

同样的,众将也十分看得起龙文光。龙文光这次作为四川巡抚,给各路兵马提供粮草,对剿灭张献忠有运筹帷幄之功。只要李植帮他美言几句,这升官是免不了的。他那八千川兵虽然没有参战,但他是第二个投靠李植的,料想李植也会给他分些级战功。

其他的将官,功劳相对就小些。

梁山县知县站在最下,陪着众将呵呵傻笑。在列的都是大官,他一个小小知县没什么人搭理。不过李植杀了张献忠他也是高兴的,至少以后没有城池被攻破的风险,不会有丢土弃地的罪名了。

众将正在那里议论纷纷,听到站在门口的亲兵大喊:“太保大人到!”

众将赶紧回到座位前面,朝门口躬身作揖,等待李植的到来。

半晌,李植身穿正一品官袍,慢慢走进了县衙正堂。

以曹变蛟为,众将大声喊道:“我等见过太保大人!”

李植点了点头,说道:“坐!”

众将这才坐了下去,毕恭毕敬地看着李植。

李植坐在椅子上沉默了一会,淡淡说道:“这次剿灭献贼,众将都有功!擒斩的一万四千六百级,我会分润一些给众将。”

众将对视了一眼,满脸的欣喜。

“曹变蛟何在?”

曹变蛟拱手站起来,大声说道:“末将在!”

“这次你部擒斩级一千一百三十级,可有异议?”

听李植给自己分了一千多级,曹变蛟心里一阵狂喜。李植说欠自己这次一个人情,出手果然大方。有这一千一百级在手,这次自己一个太子少保跑不了了。

曹变蛟激动地脸上红,口中却说道:“末将按太保大人的指挥围堵张献忠而已,不曾参战,不敢分润太保的战功。”

李植笑道:“这是你应得的,若不是你的四千骑兵,献贼不知道要攻下多少州县,我也追不上他。”

“那末将就多谢太保大人了。”

“龙文光何在?”

“下官在!”

“你的标兵营大战中擒斩级四百三十一级,可有异议?”

李植回馈帮助自己围堵张献忠的诸将,分了些级出去。不过除了曹变蛟和龙文光分得较多之外,其他的武将也就分了百余级,最多不过二百多级,李植总共也就分了二千多级出去,自己还剩下一万二千多级。

这些武将们十分高兴,他们只是行军围堵张献忠,就分得了级,从败军之将变成有功之臣。虽然这一、两百级级不会让众将立即升官,但以后三年大计时候,这些级战功都是功劳。到时候上下打点一番,运作得好的话,说不得就会因此升上一阶官衔。

总之,这次投靠李植十分的划算。

李植分完级,和龙文光说道:“龙巡抚,如今献贼已被擒杀,我们便写好塘报,将功劳报上去。”

龙文光大声说道:“正当如此,我们做两份塘报,一报天子,一报兵部。”

李植笑了笑,说道:“做三份,还有一份报督师杨嗣昌,让督师也高兴高兴。”

众将听到这话,都沉默了一会。

此前杨嗣昌号令各军不要配合李植剿贼,最怕的就是李植一入川就立功。结果李植一入四川就以雷霆万钧之势擒斩张献忠,这剿贼的效率让杨嗣昌显得十分无能。估计要不了多久,朝中的言官们就会集体弹劾糜饷误国的杨阁部。此时杨嗣昌听到李植擒杀张献忠的消息,等于是听到一个晴天霹雳。

李植明明不听杨嗣昌指挥,此时却要把一份大胜的塘报到杨嗣昌那里去?这是故意恶心杨嗣昌呐?

众将对视了一阵,哈哈大笑起来。

####

襄阳城中,杨嗣昌看着李植和龙文光来的塘报,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咳得十分地急迫,咳得满脸通红,像是病入膏肓,又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看上去像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许久,他才停住了咳嗽,坐在椅子上喘气。

勋阳巡抚袁继咸见督师喘了口气,拱手说道:“督师,这李植一到四川,一战而下擒杀张献忠,显得我们十二分的无能。上个月御史黄效益已经攻击我们靡饷误国。这下朝中的御史言官们更不会放过机会,一定更会群起攻击我等。”

猛如虎叹了口气,说道:“督师,这下子当真是完了。李植一到四川就杀了张献忠,我们这败军之将的罪名是没有机会洗脱了。”

杨嗣昌看着那份塘报,许久没有说话。

沉默了好久,他才缓缓说道:“李植擒下献贼,本督也是十分高兴的。”

第三百五十九章 太子太傅

听到杨嗣昌的话,二堂中诸将都愣了愣,不知道杨嗣昌什么意思。

保定总兵张应元拱手说道:“督师,那李植不听你暂缓剿贼的调度,擅自追击张献忠!不仅不听调度,他还擅自指挥其他将领的兵马,俨然自居为武经略。”

杨嗣昌叹了一口气,眼睛盯着二堂的青砖地面,目光有些涣散。他说道:“本督让太保李植暂缓剿贼,也是怕天气寒冷冻坏了兵士,但既然李植顺利擒杀了张献忠,便是好事。本督要上奏朝廷,为李植叙功”

说完这句话,杨嗣昌又猛地咳嗽起来,几乎要咳出血来。他一边咳着一边喝了一口茶,好不容易把咳嗽压了下去。

猛如虎是个老粗,不太懂得文人的花花肠子。他看着杨嗣昌的做派,有些坠入云雾的感觉。杨嗣昌明明是不愿意李植立功的。他看到李植立功,咳嗽成这个样子,显然是气急攻心了,怎么还说李植立功了是好事呢?

这其中曲直,是个什么道理?

张应元和袁继咸对视了一眼,则猜到了杨嗣昌这样做派的原因。

杨嗣昌此前为了钳制李植,以天气寒冷为由口头传令各军暂缓剿贼,这事情已经很敏感了,很容易遭到言官的攻击。但无论如何,杨嗣昌还是以公利的名义号令各军。如今李植打赢了,杀了张献忠,杨嗣昌自然就不能表现出不高兴的样子出来。

杨嗣昌不但不能不高兴,还要巴巴地为李植叙功,说话,才能让天子觉得杨嗣昌是个忠臣,不是个为了私利左右国家局面的奸臣。

杨嗣昌要在天子面前保住自己一心为公的形象,才能保住性命。他打不过张献忠,也只是一个庸臣罪名,最多革职。若是让天子觉得杨嗣昌玩弄权术贻害大将,那就是要掉脑袋,污名永远洗不掉了。

所以杨嗣昌在如此灰心绝望,咳得这么厉害的时候,还要违心地夸奖李植干得好。因为杨嗣昌知道自己大势已去,此时他和巡抚、总兵们的对话,都会被有心人传到外面去。稍有不慎,就是掉脑袋的结局。

天子那时对袁崇焕那么信任,最后现被骗,凌迟袁崇焕。杨嗣昌自认为聪明,可不想步袁崇焕的后尘。

张应元和袁继咸看了看病入膏肓却依旧小心谨慎的杨嗣昌,感到有些无趣。如今杨嗣昌这么提防自己,生怕自己把他的把柄传出去,自己这些人还和杨嗣昌商议什么?

既然杨嗣昌要上奏天子为李植叙功,那自己这些人是不是也该上奏天子巴结一下李植?李植风头这么劲,不为李植说话显得没有公心。

至于自己这些人庸碌糜饷的帽子,是摘不下了。降职处分,恐怕就会接踵而来。

张应元和袁继咸有些意兴阑珊,再不和杨嗣昌多说。二人拱手朝杨嗣昌作了一揖,便起身告辞。

猛如虎想了好久,也慢慢猜到了其中的道道。不过他是个直脾气,还是感激杨嗣昌把他从戍边的境遇中提拔起来,临走时朝杨嗣昌一揖及地,大声说道:“阁老保重身体为上!”

杨嗣昌苦笑了一声,没有回答猛如虎,闭上了眼睛。

送走了三名客人,杨嗣昌坐在椅子上,脸上越来越白。此时杨嗣昌大势已去,最好的结局就是革职回籍。自己雄心勃勃又平步青云的一生,想不到竟是这样的收场,杨嗣昌不禁悲从中来。

自己那时入阁为相,左右朝局时候的势大权雄,恍如隔世。

他突然哇一声,朝二堂的地面上吐出一口鲜血出来。

杨家的几个仆人见到这样的情景,吓得手慌脚乱。他们忙不迭的拿衣服往地上使劲擦拭,想擦掉那一片血污。但血污哪里是那么容易擦去的,他们越使劲,反而把血污越擦越大。他们慌了手脚,跪在地上朝杨嗣昌磕头起来。

“老爷,可要保住身体啊。”

“老爷,我等照料不周,我等有罪!”

杨嗣昌惊讶地看着地上的血污,这才感到自己命已不久,恐怕是病入膏肓了。

杨嗣昌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李植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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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日,正是元宵佳节,京城下了一场大雪。大明皇城银装素裹,那些重檐金顶的宫殿全部被皑皑白雪覆盖,别有一番景致。

乾清宫内,大明天子朱由检抓着李植的塘报,叹了一口气。

他走到窗边,看着一片白色的紫禁城,许久没有说话。

足足站了一刻钟,朱由检才叹道:“杨嗣昌打了一年,形势越来越糟糕,而李植入川不过一个月,就擒杀了张献忠。”

“想不到朕一手提拔的杨嗣昌,如此不堪,竟比不上天津的一个军阀李植。”

朱由检在惋惜自己看人的眼光。其实天子朱由检很想证明自己的能力和眼光,每次重用一个人时候便是全盘信任。前有袁崇焕,后有杨嗣昌,但最后的结局,都证明他的眼光并不老道。这两个人的收场,都是草草。

在李植轻松剿灭张献忠的对比下,杨嗣昌的能力和品德都显得十分渺小。这件事情,让朱由检有些受打击。

唯一受到天子重用却没有出问题的忠臣,只有温体仁了。可温体仁致仕一年,便已经驾鹤西去。

王承恩想了想,说道:“皇爷,杨阁部也上了奏章,为李植叙功。可见他的忠君报国之心,还是有的。前番李植所奏受杨阁部刁难之事,恐怕是误会。”

“只是,他奏章里说他病重,怕是没有多少时日了”

朱由检背对着王承恩,没有说话。

杨嗣昌在奏章里说他快死了,朱由检也就懒得革他的职了。让杨嗣昌死在职位上,也算结局没那么难看,算是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王承恩说道:“皇爷,无论如何,献贼是被剿灭了,如今大贼只余闯贼,这可是大喜事啊。能剿灭张献忠,凭借的是李植的雷霆手段,依赖的更是圣上的浩荡天威啊!”

朱由检听到王承恩的话,点了点头,慢慢高兴起来。

王承恩又说道:“皇爷,只要李植到了河南,想来李自成也蹦达不了几天了!”

朱由检想了想,说道:“李植实乃国家栋梁,不可不赏。朕进李植为太子太傅,拜为武经略,节制河南各路兵马。”

“传朕的旨意,让李植火到河南平灭李自成。若能平定河南的贼势,前后功劳共叙!”

王承恩愣了愣,暗道天子最后这句话里的意思,是要给李植封爵啊。

李植这个军阀,在大明朝的权势可谓是炙手可热。王承恩暗道以后要多结交结交李植,李植要是封了伯爵,那权势就更不一样了。

朱由检似乎是想通了,笑了起来,说道:“张献忠死了,朕高兴。去坤宁宫,朕要尝尝皇后亲手做的元宵!”

第三百六十章 救命

二月初十,李植带兵回到了襄阳。

勋阳巡抚袁继咸、保定总兵张应元和蓟镇中协总兵官猛如虎带领父老乡亲,迎出襄阳城外三十里迎接李植的大军。李植阵毙张献忠,如今是天子面前炙手可热的人物,这些将帅们虽然心里恨李植,表面上都要恭敬迎接。

乡亲父老们敲锣打鼓,扛着犒赏大军的猪羊酒水,比李植几个月前从天津来时候更热情。

李植还想去看看杨嗣昌的狼狈样子,却听到袁继咸说道:“太保大人还不知吧?督师已于三日前病死于任上了。”

李植愣了愣,没想到杨嗣昌这就死了。这个玩弄权术的弄臣,这是被李植气死了?李植呵呵一乐,说道:“想不到督师竟死在任上。”

李植的意思是说,想不到杨嗣昌能幸运地死在任上,免去了革职的处理,倒是好运。袁继咸也不知道听出李植的挖苦没有,婉婉说道:“是呀,督师一心平贼,好不容易等到献贼被剿灭,却病而亡,实在可惜!”

李植甩了甩袖子,懒得再讨论这个问题。他正要往前面走,却看到正前一个身穿蟒袍腰佩玉带的太监带着四个宦官,手举一封圣旨等在那里。看见李植走过来,那太监喊道:

“太子太保、左都督,天津总兵官李植接旨!”

李植知道这是给自己的封赏下来了,率领身后的文武官员齐齐跪地,接受圣旨。

便听到那个太监喊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子太保李植,尔部擒斩献贼,功劳殊著进尔为太子太傅。拜尔为武经略,节制河南境内诸路兵马,克期平定闯贼。若尔再立功勋,前后功劳共叙,必有重赏。”

听到太监念的圣旨,襄阳的诸将都是心头一紧。

李植又升官了,这次从太子太保升为“太子太傅”。所谓太子太傅,原先是教授太子行军打仗的老师,后来变成“三公”荣勋,是武官的最高职位。

这下子李植在其他武将面前地位更高,其他的总兵见到李植都要执下官礼,更没法和李植平起平坐了。就算李植遇到了巡抚、总督,也能靠官位就和他们分庭抗议,不落下风。

更令人震惊的是最后一句话,所谓“前后功劳共叙,必有重赏”,这就是说一旦李植打灭李自成,就要给李植封伯爵爵位?

一旦有了伯爵爵位,那就是品,地位在督抚之上。大明朝的公侯伯入则可掌参五府总六军,出则可领将军印为大帅督,位极人臣。而以李植的军马强盛,平灭闯贼似乎是手到擒来的事情。这个伯爵爵位,十拿九稳。

这李植才二十五、六岁,就如此青云直步,以后的前途,要到什么地步?

襄阳的诸将帅都是张献忠的败军之将,接下来几个月估计要轮番受到言官弹劾,到时候降职甚至革职都是少不了的。此时看到李植的高升,不禁是百味杂陈。众人都道那时候要是不刁难李植,而是跟随李植去追击张献忠,如今会是何等景象?

不过虽然心里苦涩,但是李植如今权势熏天,众人都生出了巴结之心。等李植爬起来接了旨,一堆文臣武将就围着李植,七嘴八舌地恭维道:

“太傅劳苦功高,这个升赏是理所当然的。”

“太傅如此年轻就身居高位,将来必能再升一阶!”

“太傅拿下闯贼,便要封伯了!”

李植笑着朝北方拱手一礼,笑道:“全凭天子提携!”

众人见李植提到天子,一个个站直了朝北方拱手,唱道:“天子圣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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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要李植驰援河南,剿灭李自成。

李自成崇祯十三年下半年从巴西鱼复山逃出,以五十骑冲围而南进入河南,仅仅几个月就展出几万贼军。

正月二十二日,李自成率三万流贼攻陷了洛阳。洛阳不但是个大城,城中更有天子朱由检的亲叔叔福王。李自成这些年被明廷围追堵截,对明廷的恨刻骨铭心。抓住福王后,他竟然杀了福王剁他的肉,和鹿肉一起煮了吃,名为“福禄宴”。

得知叔父死于贼手后,天子震怒非常,急令各地兵马援剿河南流贼。张献忠既然已经被李植擒杀,四川就安定下来了,天子将川楚剿贼大军抽出来一大半,全部派往河南。曹变蛟等人,都在李植身后往河南赶来。

此时在河南,李自成攻陷洛阳后又围住了开封,希望能像攻陷洛阳一样一鼓而下拿下这座大城。

但开封的防守,却比洛阳要坚固得多。开封是宋京金都,城厚土坚,城防设施十分完善。而以开封周王为的城中勋贵官僚又十分团结,据城力战,李自成的三万兵马围攻一个月,还是没法拿下城池。

李植的兵马在襄阳只歇息了一天,就一路往开封开去。

河南大旱,一路上,李植看到的乡村大都残破。也不知道是遭了贼还是因为大旱逃难去了,到处都没看到人烟。

李植一路上千里行过来,没看到一处有效的水利设施。这明末天灾着实不少,不是这里蝗灾就是那里大旱。而且明末政治上又混乱,官员们忙着结党营私,没有人组织农业。稍有天灾就要变成巨祸。

李植走了十五天,走到许昌附近,距离开封不过二百里。

越近开封,周围的农村就越萧条,甚至十几里都看不到一处人烟。闯贼在开封附近劫掠,开封的百姓不是逃难去了就是从了贼,哪里还有人守在乡村?

李植这天正骑在马上行军,却突然看到前面的士兵一阵喧哗。几十个士兵像是见了鬼,不再前进,一个个手慌脚乱地让在路边。

李植皱了皱眉头,让全军停下步伐,跳下马往骚乱处行过去,看看究竟。

走到士兵前面,李植看到一个蓬头垢面的妇女趴在地上爬行,手上举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

那妇女也不知道饿了多少天了,瘦得皮包骨,似乎就要连爬行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手上的婴儿也明显营养不良,脸色苍白,在颠簸中一声不吭的,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那个妇女显然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却拼命地往大军中间爬行。士兵们看到这妇女的惨状,都没有阻止她。

看到身穿官袍的李植走出来,那个在地上爬行的妇女突然来了一些力气,抬头喊道:“大将军,救救我的儿吧。”(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一章 李自成

李植想扶起地上的妇女,但看她那虚弱的样子,似乎根本站不起来。李植从那个妇女手上接过那个婴儿,朝身边的亲卫说道:“拿米汤喂这孩子。”

听到李植的话,地上的妇女眼睛一亮,整个人都精神了一些。李植这才去扶她,但一碰到她的手,就觉得这妇女身上很烫,显然是在烧。

这么虚弱的时候烧,恐怕是很难救活了。那个妇女见儿子有人救了,身体一软又倒在地上,似乎所有的力气就要用完,虚弱地说道:

“大将军救我儿大恩德”

李植问道:“你是遭旱灾了么?”

那个妇女已经迷迷糊糊,眼看就要昏过去。

“闯王抢了我的粮杀我丈夫”

话没说完,这个瘦弱的妇女就昏了过去。

李植叹了口气,暗道这么虚弱的高烧病人怕是救不活了。不过他还是让医疗队的人过来,把妇女抬过去救一救。

郑开成看着昏迷的妇女,叹了一口气,说道:“闯贼军粮全靠劫掠,有粮时候还好,没粮时候就劫掠乡里。刁滑奸民见了贼来就从贼,倒是欢迎闯贼。不愿从贼的老实百姓则要被抢劫一空,甚至丢掉性命。”

“先遭旱灾,又遭兵灾,实在是可怜。”

李植点头说道:“这次一定把李自成打趴下,不让他再为祸中原!”

李老四说道:“东家,如今张献忠已灭,在川楚围剿献贼的大军都向河南。如此大兵压境之下,只要击溃闯贼一次,闯贼就再没有重新崛起的希望了。”

李植点头说道:“确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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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自成是个精瘦的中年汉子,不过三十四、五岁的样子。他身材不甚高大,但下巴上留着密密的胡须,看上去颇有威严。他的鼻梁很高,一双细长眼睛向上斜着,让他的面孔看上去有些凶悍之色。

此时在中军大帐中,李自成把日日戴着的毡笠放在腿上,穿着缥衣坐在众将中间,默然不语。

牛金星吸了一口气,说道:“闯王,本来这八大王张献忠在四川拖住十几万官军,正利于我们在河南展,形势一片大好。没想到李植入蜀一个月,张献忠就败了,如今几万官军拥到河南来,形势实在是不妙。”

李自成的侄子李过大声说道:“闯王,这李植一战就击杀了张献忠,势头正劲,我们还是不要和他开战为妙。”

李自成的大将刘宗敏却大声说道:“黄口小儿!怎能如此胡说?我们好不容易聚拢了三万义军,能不打?若是一逃,这些兵马就全散了。到时候只剩下几千人马,能干什么?难道又跑进商洛山去,日日担心害怕官军搜山?”

眼睛一翻,刘宗敏喝道:“我们连洛阳城都能攻下,就这么怕李植的兵马?”

李过大声说道:“这李植天下强军,从来就没败过,我们打得过他?”

刘宗敏将大刀一横,说道:“不杀一杀,怎知道谁雌谁雄?”

李过冷哼了一声,骂道:“莽夫!”

刘宗敏大笑一声,站起来把手拍在李自成的肩膀上,大声说道:“我刘宗敏确实是个莽夫,若不是莽夫,怎么连妻儿都杀了,只一心随闯王在官军堆里厮杀?”

两人还要争论,却被李自成打断了。李自成挥了挥手,示意刘宗敏和李过不要再吵。他看了看牛金星,问道:“牛先生觉得此番该退还是该战?”

牛金星经李岩的推荐加入李自成的团队,刚刚入伙,本来没什么资历。不过他是举人出身,是闯军中少有的文人,所以被李自成高看了一眼。李自成为了表现自己礼贤下士的姿态,遇到大事都要询问牛金星一番。

牛金星琢磨了一阵,含糊地说道:“此事颇难抉择。若战,则有全军覆没之风险。但若是逃,好不容易聚拢的饥兵自然会逃散,到时候便大势去矣”

摸了摸胡子,牛金星不敢下结论,只是唏嘘摇头。

李自成见牛金星没有方策,转头看向李岩,问道:“李公子觉得如何?”

李岩看了看李自成,拱手说道:“闯王,如今若是不战而逃,我们收拢的饥兵恐怕要全部逃掉,我们声势将大减,恐怕只能躲入山中。但若是上去鏖战,又有全军大溃,被李植追杀的风险。”

李自成点头说道:“正是如此!”

李岩说道:“我听说李植军中以步卒火铳手为多,骑兵不多。不如我们多把军马留在辎重老营里,上去和李植决战。若是胜了,自然是好。若是败了,我们的三千塘马带着老营的军马转身便逃,那李植也追不上我们。”

听到李岩的话,众将都沉默了。此时此地,恐怕也只有这样一个办法了。

李自成想了想,点头说道:“便依李公子的赞画,把军马多留在老营中。万一败了,我们便逃入山中,再蛰伏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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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二十九,李植的大军行到了开封城郊外。

前面,李自成的三万贼兵弃了开封城的包围,朝李植的兵马压过来,似乎要和李植决一死战。

李植骑马立在一个小丘上,用望远镜观察李自成的兵马。

李自成的贼兵大多是从贼不久的新兵,大多数身上都没有盔甲,唯一的武器是一把长矛或者大刀,十分简陋。有几千人骑着马,身上穿着绵甲,似乎是押阵的老贼。这些老贼列队在无甲的饥兵后面,起着督战队的作用。

这些贼兵整体上看过去没什么战斗力,列的队列稀稀拉拉,没什么阵型。李植暗道这年头明军的战斗力实在是低下,洛阳城的防守实在是空虚,竟被这样一群刚刚聚在一起的贼兵攻下。

闯军的队伍中有三十多门虎蹲炮,大概是从洛阳缴获的。不过这种小炮打不远,估计顶不住虎贲师炮兵的一轮齐射。唯一能让人注意的是闯军中旗帜很多,在春天的风中猎猎作响,似乎代表着这支起义军颇高的士气。

刚刚成军,就打下了大城洛阳,就能杀入福王府中劫掠一番,确实激动人心。

李植骑马回到中军,朝旗令兵喊道:“全军摆回形阵,前进迎敌!”(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二章 义军

刘老二是去年十二月投靠闯王的新军一员。

他本是河南府新安县的农民,距离洛阳不远。他家里佃租袁家老爷的十六亩旱田,但他平日里不事耕作,喜欢在乡镇上游手闲戏,把耕作的事情都扔给了父母。去年河南大旱,他家田里种不出来年的吃食,他便琢磨要做点什么事情出来。

他想抢那些城里的地主老爷的粮食,那些老爷都存了几年的粮食,抢一户缙绅就够几十户人过一年。那些缙绅十分的可恶,外面都饿死人了,那些缙绅也不开仓放点粮食出来救济穷人。宁愿粮食在仓里烂掉,他们也不会拿给穷人救灾。

不过刘老二只认识几个青皮,人手不足,他们不敢动手。

后来好消息传来,名震天下的闯王来了。刘老二不做他想,立即投了义军。进了义军大营,他分到了一把长矛,充为步卒。上个月,义军攻破了洛阳,刘老二提着这根长矛跟着闯王,在洛阳狠狠地劫掠了一番。

人生第一次,刘老二那样扬眉吐气。

那些平日里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的缙绅老爷们,都匍匐在自己的脚下瑟瑟抖。那些粮仓里的粮食,不知道存了多少年,搬也搬不完,都被充作了军粮。在福王府里抢出来的金银财宝一箱一箱的,闯王当时就给三万义军每人了三两赏钱。

福王府里的侍女,一个个都被义军士兵们轮流享用了。刘老二那一天也做了一回男人,在一个侍女身上逞了一回威风。

刘老二每次回想起在洛阳的那几天,就忍不住要咧嘴笑。那才是人过的日子!

打下了洛阳之后,闯王更要打开封。开封是河南巡抚老爷的驻地,是河南的省城,更加富庶。若是能随闯王拿下开封,那好日子恐怕自己做梦都想不到。

但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就在义军包围开封城的时候,官军来了。刘老二也不知道来的官军是哪一路,闯王也不让士卒们乱猜,只说官军只有一万多人,义军人多,义军肯定能打败官军。

刘老二也不害怕这些官军,这年头做官军要被当官的坑死。当官的喝兵血吃空饷,让士兵穷得驴打滚,饭都不管饱。做官兵还不如做贼,官军能有什么战力?就看洛阳的那些守兵就知道了,闯王大军一到,官兵立即起义投诚,哪里还需要打?

这一支攻过来的官军,估计也是一样。

这一次大战,刘老二所在的队伍被布置在大军中部。刘老二还有些可惜,暗道要是在大军前面才好。杀个把官兵,说不定就能升为马军,有马骑有肉吃了。

刘老二怀着惋惜的心情,走上了战场。

但到了战场上,刘老二现他想的一切,都是错的。

前面站的那不是不堪一击的官兵,那是一万多杀神。

一开战,两军距离一里多的时候,官军阵前的大炮就轰隆作响。那大炮的声音,比打雷还响,仿佛是一百多个惊雷在不远处炸响。

官军的大炮不但响,而且准,只打了一次,就把闯王的三十多门虎蹲炮全打烂了。

刘老二当时就有懵的感觉,这是哪一路官军?怎么这么厉害?

等闯王让大军往前冲的时候,刘老二就留了个心眼。他走得慢,趁伍长不注意脱离了自己所在的伍,一点点缩到了队伍的最后面。

但后面也不是绝对安全,官军的大炮太厉害了。刘老二只往前走了六十步,官军的大炮又响了。一炮弹从天而降射进了刘老二前面的义军人群中,一下子就把刘老二几步之外的一个义军肚子打穿了。

血液和碎肉飞溅出来,溅了刘老二一脸。

那枚炮弹打穿了一个义军之后去势不减,又砸在另一个义军新兵的大腿上。中弹的新兵几乎没有反应的时间,大腿就被打断了。那炮弹在地上弹了一下,又撞在了第三个义军的肩膀上。就在十几步之外,刘老二亲眼看到那个义军的整个右肩炸开,右手一下子就和血肉模糊的身子分开了。

炮弹砸碎了第三个义军的肩膀后砸进了第四个义军胸口,把那个义军的胸前肋骨砸得粉碎。那个义军被炮弹的力量带得飞了起来,在半空中吐了一口鲜血,一声不吭地死了,身子撞在后面的其他义军身上。

这官军的炮弹,当真是太可怕了。对面的官军绝对不是一般的官军,这一仗打不赢的。

刘老二当时就脚底抹油想逃了,他在原地磨蹭了一会儿没有往前走,然后趁没人注意时候就往大军后面逃。但他只往后跑了五步,就有一个穿着鳞甲的闯军军官挥舞大刀朝他冲了上来。刘老二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转身又往大军前面跑去。

那个带兵的军官见刘老二往前面跑了,不再追逐他,让刘老二舒了一口气。

但刘老二一下子被那个军官吓到了,一下子跑得太快,居然跑到了大军的前部去了。虽然不是在最前面,可也算前排了。刘老二的前面,只有四、五排义军。

刘老二正在琢磨义军们都走得很慢啊,大家都是怕死的啊,前面官军的大炮又响了。

刘老二没想到的,那大炮这次射的不是圆炮弹,而是散子炮。

只一个刹那,前面的三、四排义军就全部倒下了。刘老二看到前排新兵身上突然就冒出血窟窿,被散子炮一穿两个洞。刘老二两步之前的一个义军新兵被散子炮射中了面门,一刹那整个头颅就被射穿了。血液迸射出来,又喷了刘老二一脸。

刘老二一下子被喷了满脸的血,还以为是自己中弹了,用最大音量惨叫起来。

他停在原地叫了好久,用手拼命在身上和脸上摸着,却没有现伤口。其他的闯军军官以为他中弹了,也没有催促他上前,最后他倒是成功混到了大军的中部,不再顶在最前面。

大军前面,官军的火铳响了。

只听到一片噼哩啪啦的声音响起,义军的前排士兵就像是被镰刀割下的麦子,一片一片地倒在了阵前。

第三百六十三章 不存在

刘老二第一次见到这么威猛的火力。

枪声落下以后,前面到处都是惨叫呻吟的声音,中弹的士兵在地上抽搐,血流了一地。刚才还举着刀剑的义军新兵,在那火铳面前就像是纸糊的一样,一眨眼就丢掉了性命。刘老二看到一个和自己一起糟蹋福王侍女的义军新兵,和自己算是有些交情,胸口中弹倒在地上,血流不止。

那是个十分高大的新兵,手上举着一把大刀,遇上普通官军估计可以一个战两个。但在这火铳面前,一子弹就被了结了。

正前方经过散子炮和火铳的打击,已经死了好几层士兵。刘老二本来在队伍中间,然而此时前面的几排新兵们死光了,他又变成了在队伍较前方。

这哪里是打仗?这简直就是屠杀。

义军们的斗志动摇了,无论军官们怎么呼喝,前排的义军都不敢再往前走。即便是义军军官,也被官军的火力吓懵了,有些不敢往前压。只有身后的督战马军还在驱赶大军往上冲。

就在义军大军进退失据的一会儿,官军的火铳又开火了。

子弹像暴风雨一样扫过义军,那些还在犹豫进退的士兵们纷纷中弹,出了撕心裂肺地惨叫。前面一排士兵像是大风吹过的芦草,齐刷刷地倒下了。

有些子弹没有打中最前排的士兵,在人群中乱钻,反而射中了后面几排的义军。刘老二身边一个瘦弱的新兵小腹突然中弹了,子弹在他肚子上钻了一个小洞,鲜血啾啾地从那个洞里流了出来。这个新兵捂着伤口,却捂不住鲜血,一点点失去力气,眼看就要倒下。

但他却不甘心就这么死去,死命抓着刘老二的肩膀不愿意倒下去,看着刘老二的眼睛里充满着求救的乞求,满是鲜血的手抓得刘老二的衣袖一片血污。

刘老二受不了了,官军的火铳可以连续射,这样往上冲纯粹是送死。他狠狠把身边这个新兵的手甩开,撒腿就往后面逃去。什么督战马军也没有前面的官军可怕。督战马军用的是刀剑,而前面的官军用的是火铳。

实在不行,就用长矛和督战的马军拼了。

为了让更多的人和自己一起逃跑,刘老二一边跑一边喊:“快跑啊!官军的火铳又要打了!”

“输了!打不赢的!”

刘老二的叫嚷带动了其他义军的情绪,前排的义军害怕官军的火铳再响,呼啦啦全往后面跑了起来。这些新兵虽然在大战前还斗志昂然,但那是抢劫了洛阳带来的短暂兴奋,真打硬仗,这些新兵是没有韧性的。

前排的崩溃带动了后排的崩溃,最后整个义军大军都崩盘了。

刘老二以为督战的马军会砍杀溃兵,但刘老二跑到阵列后面,却现督战的马军早就跑了。早在前排一线的士兵一转身逃跑时候起,督战的马军就抢在大军前面逃跑了。

马军是闯王的根本,他们奔向了开封城下的辎重老营,大概要和马匹众多的辎重老营一起逃进山里。

刘老二朝闯王的老营冲过去,希望能跟上闯王的步伐。

刘老二体验了一把做贼的快感,已经没法再做一个老实巴交的佃农了。抢劫大户**侍女的生活仿佛是一个闪闪亮的新世界,让他前面二十多年的人生黯然失色。哪怕是闯王败了,他也希望追上闯王。只要跟着闯王,就有快活做贼的机会。

他跑着跑着,突然听到后面马蹄声如雷。

刘老二转身看了看,看到几千官军骑士穿着闪闪亮的盔甲,骑着高头大马朝闯王的马军追去。而自己,恰好处在这些骑士追逐的路线上。

刘老二意识到了死亡,他慌张了,不再往前跑,拼命往两侧躲去,想躲开这些凶神恶煞的官军骑士。

但挡在两千官军骑士面前,他已经是无路可逃。一名骑兵在马上伸出了马刀,锋利的坩埚钢马刀借着马势割在了刘老二的胸口。刘老二整个前胸被剖开,鲜血淋漓。刘老二惨叫了一声,拼命用手捂着伤口。

但那伤口那么大,怎么捂得住?鲜血越流越多,刘老二渐渐没有了力气,倒在了开封城郊的土地上,再没有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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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植骑在马上,看着越跑越远的李自成,摇了摇头。

钟峰说道:“大人,闯贼早就准备好了要逃跑,选锋团就算能追杀到一些马慢的闯贼马军,恐怕是抓不到骑乌驳马的李自成。”

李植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郑开成笑道:“这次我们大败李自成,也是大功一件了。我们的大军追砍这些闯军骑兵和步卒,起码能得一万多级。就算闯贼这次能带少量快马逃走,但如今川楚的剿贼大军就要到达河南,大军云集下,闯贼再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李植点了点头,不再观察虎贲师追杀流贼的情景,策马朝开封城中行去。

开封古城历史上曾多次被淹没,明太祖洪武元年重修开封城墙,改土城为砖城。城墙周长二十里二百步,高三丈五尺,宽两丈一尺;城濠深二丈,阔五丈。李植和一众军官策马行到城墙下面,见那城墙左右看不到尽头,十分雄伟。

不过再雄伟的城墙,没有尽职的将士守卫,也是没用。若不是李植来攻打献贼,这开封城不知道能守多久。

此时闯军已经大败,死守城池的开封城内却没有得到消息,依旧不敢开门。

李植早已经准备好明验自己身份的文件,盖上自己的大印,用弓箭从城墙上射了上去。

许久,李植看到几个文武官员跑到城墙上朝自己看了看,然后这些官员又退了回去,没一会,城门就慢慢打开了。

河南巡抚高名衡率领几十个大明官员迎出城外,拱手朝马上的李植说道:“我等不知太子太傅大人来援,怠慢了大人,还望大人见谅。”

紧张地看了看李植身后,高名衡又说道:“大人快马赶来,路上没有遇到闯军?”

李植笑了笑,说道:“闯军?闯军已经不存在了!”

第三百六十四章 兴国伯

高名衡愣了愣,讪讪问道:“太傅大人什么意思?”

郑开成站出来说道:“巡抚不知道,我们已经击败了闯贼。闯贼率领马军狼狈逃窜,估计能逃下去的只有千余人。所谓闯军,已经烟消云散,不复存在。”

听到郑开成的话,高名衡和河南文武官员面面相觑,满眼的不相信。

昨天闯贼还在组织兵马攻打开封城,想用火药炸开城墙。今天,闯军就被李植打没了?肆虐河南,围攻省城的李自成,一个照面就被李植击败了?李植的兵马虽是天下强军,也不至于如此夸张吧?

这可是李自成!朝廷哪次攻打李自成,不都是几镇大军围剿,几万人联合攻打才有效果的?李植带领一部兵马轻描淡写的,就把李自成打垮了?

高名衡有些不相信,不过面对太子太傅李植,他又不好表露出来自己的怀疑,只讪讪的看着李植,没有说话。

李植知道这些官员反应不过来,笑道:“巡抚随我去看看战场吧。”

河南的文武官员纷纷回城取马,随李植到战场上去验证。这些官员们还担心遇到闯贼大军遭遇不测,出城时候还带上了一千兵马做护卫。

然而出了城,却始终没有看到闯贼的大军,甚至连外围的闯军游骑也没有。河南的官员们心里嘀咕,暗道莫非这李自成真的被打跑了?

一直到了留在战场上的虎贲师中军前面,看到躺在血泊里的几千具贼兵尸体,看到丢落一地的各种闯军旗帜仪仗,河南的官员们才信了李植的话。

没多久,出去追杀流贼的士兵渐渐都回来了。这些士兵几乎个个都提着一个流贼级,最后把两百多辆马车全部堆满。这一战,起码擒斩了一万多贼兵。河南的官员们看着两百多辆马车的贼兵级,啧啧称奇。

最后众人又等了半个时辰,选锋团的骑兵也回来了。选锋团骑兵的马快,虽然没有李自成等流贼军官的马快,但追一般的贼兵马军还是追得到的。他们牵着两千多匹贼兵军马,提着两千多马军级凯旋而归,又让河南的官员们一阵赞叹。

选锋团的副团长薛三库说道:“大人,李自成最后身边只剩下几百骑兵,往西面逃了,怕是要进太行山。”

听到薛三库的话,高名衡脸上十分激动,拱手说道:“太傅大人,尔部一战歼灭闯贼三万大军,如此浩荡大功,只有只有”高名衡“只有”了半天,最后说道:“只有太傅大人在四川一战擒杀张献忠可比啊!”

虎贲师的军官们听到这话,骄傲地哈哈大笑。

清点战利品的工作很快就完成了,李植一战擒斩贼兵级一万三千,缴获各色武器无算。获闯贼各色旗帜六百七十一面,获闯贼中军大纛一具,仪仗一套。还缴获了绵甲二千零六十三付,军马二千八百三十一匹。

高名衡听到统计出来的数字,兴奋得满脸通红。前一任河南巡抚因为洛阳城破被天子革职拿问,高名衡这些天时时心惊胆跳,生怕哪座大城被闯贼拿下,自己就要下狱。此时闯贼被击败,只剩几百人逃入山中,河南可以安枕无忧矣。

高名衡兴奋地说道:“太傅大人,我等这就回城书写塘报,向天子报捷?”

李植点了点头,随高名衡回开封城写捷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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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四日,紫禁城养心殿中,朱由检兴奋地看着高名衡和李植的联名塘报,兴奋地在书房里来回踱步。

“好!”

“李植干得漂亮!”

朱由检停住了脚步,朝王承恩说道:“王承恩,如此一来,天下就再无大贼了!动荡了十几年的贼乱,算是安定下来了!”

“如今东奴也被李植重创,只敢在锦州搞些小动作,不敢入关。朕登极以来,我大明还是第一次这么河清海晏。当真是可喜可贺!”

王承恩拱手说道:“皇爷,虽然表面上这是李植平灭了献、闯二贼。但往根本上说,这是皇爷的浩荡天威所致,是皇爷的圣心垂治之功啊。”

“没有皇爷日夜不息地治理国家,哪有李植的大胜啊?”

朱由检又笑了一声,指着王承恩说道:“王承恩,还是你会说话。”

王承恩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抬头说道:“皇爷,奴婢只是实话实话!有什么就说什么!”

朱由检笑了笑,说道:“你跪下去做什么?起来吧!”

王承恩这才爬了起来,恭敬立在一边。

朱由检笑了笑,说道:“王承恩,还是你说得对。宁愿以天津一镇付李植,也不能把中原让给流贼。这次李植平灭了流贼,天下形势豁然开朗,大不一样了!”

王承恩说道:“天子圣明!岂是奴婢言论能左右?这都是皇爷圣心独运之果!”

朱由检笑道:“这次,朕奖李植个什么呢?”

朱由检坐在椅子上敲了敲桌子,见王承恩没有说话,冲王承恩说道:“王承恩,你说这次怎么奖李植?”

王承恩舔了舔嘴唇,顺着天子以前的思路说道:“皇爷,这次再赏李植,怕是要封伯爵了吧?”

朱由检点头说道:“封伯,要封伯。李植立下这么多功劳,不封一个伯爵,恐怕全天下的将士都要寒心。”

朱由检抚摸着胡子,又朝王承恩问道:“但是封个怎样的伯爵呢?是世袭罔替的,是降等袭爵,还是流爵呢?”

王承恩拱手说道:“奴婢不敢妄言,此事要圣上圣裁!”

朱由检摸着胡子想了好久,说道:“李植立了这么多功劳,既然封了伯,就封个世袭罔替的吧,免得李植觉得朕小气。”

朱由检抚须沉吟,想了一会,吸了一口气。

他又站了起来,在书房里来回踱步:“这个伯爵的名字,叫什么好呢?”

想了许久,朱由检才想出一个答案,笑道:“李植征战四方,北拒东奴南平流贼,让国家有复兴之希望。这个伯爵,就叫做兴国伯吧!”(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五章 册封

三月十八,李植的大军返回天津。

李植的大军到达范家庄时候,范家庄周围的百姓万人空巷,聚到了城外的道路上看凯旋的大军。那些家里有子弟当兵的百姓,看到军队毫无损失的回城了,一个个激动得热泪盈眶。他们在行军的队伍里找到自家的子弟,跟着队伍跑动,十分欢喜。

此时朝廷封伯的册封还没有公布,李植的官位还是太子太傅。不过世人都知道李植再立大功,封爵只在朝夕之间。天津以巡抚李继贞为的文武官员知道李植的大军会先到范家庄,便迎到了范家庄欢迎李植。

李植行到了范家庄南门,看到了天津的文武官员。这些官员见李植行了过来,齐齐朝李植拱手作揖,喊道:

“我等欢迎太傅大人凯旋!”

“太傅大人劳苦功高!”

“太傅大人辛苦了。”

李植看到天津巡抚李继贞,骑在马上问道:“巡抚,我出征的这半年,天津没什么事吧?”

李继贞拱手出列,说道:“太傅大人,这半年天津平安无事,百姓太平!”

李植点了点头,不再多说,骑马进了范家庄。

李植在范家庄稍作停留,便带着两百亲卫返回天津总兵府。天津的文武官员们像是一群跟班,骑马跟在李植身后,往天津卫城行去。一直把李植送到了总兵府,这些官员才该干什么干什么,散去了。

一进总兵府,就看到抱着女儿,牵着儿子的崔合站在影壁后面,正傻傻站着等着李植。半年没见,女儿已经变成个大婴儿,儿子李欢也长高了不少。

李植看到崔合,正要上去捏她的脸,却看到崔合吧唧吧唧地眼泪就流下来了。

李植只能抱住她,哄道:“不哭,崔合不哭!”

崔合抱着女儿缩在李植的怀里,一边拿李植的官袍擦眼泪,一边说道:“说好了几个月就回来的,结果打了大半年的仗。我日日夜夜都担心害怕。你再不回来,我都以为哥哥和妹妹要没有爹爹了。”

李植捏着崔合的脸,笑道:“崔合不哭,崔合现在做娘亲了,要有担当,不能随便哭的。”

崔合听到这句话才不再哭泣,擦了擦眼泪站直了。

李植的儿子李欢说道:“爹爹,你下次打仗带我去好不好,我也要杀贼!”

李植没理咋咋唿唿的李欢,去偏院见母亲郑氏去了。崔合抱着一个牵着一个,跟在李植的后面,亦步亦趋。

回到天津,李植没休息几天,天子就派太监来传圣旨,让李植进京接受册封。

既然是册封,自然就是要封伯爵了。李植得了这个圣旨十分高兴,打着仪仗骑马入京,接受册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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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二十七日,李植身穿官袍站在紫禁城皇极殿外丹陛上,等待天子的册封。

李植的身后,跟着两个捧着盘子的小宦官,是准备等下帮李植拿封赏物品的。

未时正点,天子驾临皇极殿,御门安坐。朝中文武百官从午门入殿,立在丹陛上等待,位列受赏官李植之下。过了一会,鸿胪寺官员鸣鞭,唱李植名字,李植便走入皇极殿中,立于殿中。

李植进入殿中抬头一看,天子已经微笑着坐在御座上。天子的三个儿子,太子朱慈、永王、定王都已经站在御座旁边,正拿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李植。

李植看了看太子朱慈,却看到十二岁的朱慈对自己笑了笑。

不同于平日的朝会,此时殿中站着不少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侍卫,浩浩荡荡威仪更盛。

鸿胪寺官员再鸣鞭,百官进入皇极殿,作为观众见证册封仪式。

等众官在殿中站定,鸿胪寺官员大声唱道:“行礼!”

李植和百官齐齐跪下,大声唱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天子唱道:“众卿平身!”

李植和百官这才站了起来。

李植刚站了起来,又听到鸿胪寺的官员大声唱道:“太子太傅、后军都督府左都督李植上前受封!”

鸿胪寺的官员一说完这句话,立在百官左侧的教坊司奏起《抚安四夷之曲》:“小将军,大明君。定宇寰,圣恩宽,掌江山。东虏西戎,北狄南蛮。手高擎,宝贝盘,殿前欢。五云宫阙连霄汉,金光明照眼。玉沟金水声潺潺,囟观,趋跄看。仪銮严肃百千般,威人心胆寒。吾皇万寿安,过门子,定宇寰,定宇寰。掌江山,抚百蛮,讴歌拜舞仰祝赞,万万年,帝业安!”

在朝上百官羡慕的目光中,李植往前走了三步,接受册封。

一个承制官大声唱道:“朕嘉太子太傅李植大败东奴平灭流贼,宜加爵赏,今策封李植兴国伯爵,食禄一千石,赐尔铁券,世袭永封,望卿共承朕命,拱卫皇朝。”

原来自己的爵位名字叫作“兴国伯”,李植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觉得听上去不错。

李植按照礼制要谦让,大声唱道:“臣虽在疆场有所斩获,但实赖圣上天威,不敢受爵封赏!”

天子朱由检满意地笑了笑,说道:“卿南征北战,功劳殊着,天下人共目之,不能不封!”

李植又谦让一次,说道:“臣年资尚浅,不敢受封!”

天子笑道:“卿虽年轻,然熟于兵事屡战屡胜,不可不赏!”

谦让了两次,李植才鞠躬大唱:“臣谨受命,皇恩浩荡,臣感激不尽!”

礼部尚书贺世寿上前,板着脸,把册封的铁卷交到李植手上。李植身后的一个小宦官走了上来,李植把铁卷放在了宦官手上的托盘上。

承制官又唱道:“封兴国伯正妻李崔氏,克娴内则,淑德含章,可为伯夫人,其母李郑氏,禀训名家,媲芳彦士,可为太伯夫人。”

李植再谢皇恩。

接下里,承制官又唱出了一系列的封赏:各种衣冠礼服、仪仗旌旗,看得人眼花缭乱。李植一一接受,全部放在了两个小宦官的托盘上,最后两个托盘上都堆得有一尺高。

在百官羡慕嫉妒的注视中,李植终于完成了册封仪式,成为了世袭罔替的兴国伯。(未完待续……)公告:app安卓,苹果专用版,告别一切广告,请关注微信公众号进入下载安装:appsyd (按住三秒复制)

第三百六十六章 月钱

接受完册封,李植回到了自己在京城的宅邸。

李植先换上了新的官服。伯爵的官服和正一品又不同,补子上绣的是麒麟和白泽。李植穿着新官服在镜子前照了照,觉得自己又增添了几分威严。

李植又看了看新的印信腰牌:给自己的兴国伯大印是玉质的,制作十分精良。那腰牌是象牙质地,纹着四条云龙,上面雕着“兴国伯李植”几个大字。

最关键的东西是那个兴国伯铁卷。

所谓铁卷,就是俗称的免死金牌。有了这个铁卷,即便李植犯了死罪,也可以用铁卷偿命免死。

“凡公侯伯初授封爵、合给铁券。从工部造完、送写誥文、并券阴则例毕。转送银作局鐫刻填金。仍领回、以右一面颁给。左一面年终奏送古今通集库收贮。凡铁券,形如覆瓦。刻封誥於其上、以黄金填之。左右各一面,右给功臣,左藏内府。”

铁卷的大小随爵位的不同而不同,李植手上的这块铁卷是瓦片状的,用精铁制成。铁卷长约四十厘米,宽二十厘米,厚越两厘米,四斤多重。铁卷正面镌刻着镶金文字,字体是楷书正体,内容是天子根据李植的功绩册封李植为兴国伯的话,一共有两百多个字。

铁卷反面,写着“所谓免死,除谋反大逆,一切死刑皆免。然免后革爵革薪,不许仍故封,但贷其命耳。若犯死罪,初犯,将所食禄米全不支给。”说的是铁卷的免死之用,规定除了谋逆等罪名之外,李植的铁卷可以偿命一次。

有了这铁卷,杀人放火都不会被朝廷判刑,可以说是稳稳的特权阶级了。

当然,以李植现在的权势,没有铁卷也能杀人放火不受惩罚。但能得到黑纸白字的官方承诺,又不一样。

李植把铁卷收好了,放进箱子里。

接受完册封,李植就打起仪仗返回天津。如今李植的旗牌上写的是“兴国伯太子太傅左都督天津总兵官”,这一套头衔的分量又比以前更重,妥妥的柱国重臣。如今李植的仪仗中不仅有旗牌旌旗了,更有金瓜、旗幡等伯爵才有的行头,整套仪仗需要十多个亲卫才举的完。

李植的仪仗队伍走在京城和天津的城中,百姓们见浩浩荡荡的仪仗队来了,隔了老远就慌张把道路让开,躲在路边看李植的队伍行进。尤其是天津的百姓们,还真没见过这么豪华的仪仗队,一个个站在路边议论。

“总兵大人又升官了?”

“封伯了!”

“啧啧,总兵大人才二十多岁吧?”

李植回到天津后,给手下的封赏就下来了。

这次剿灭张献忠和李自成,李植给手下诸将也报了战功。很快,给李兴等人的封赏就接二连三地到达:李兴升为了都指挥使。这次天子裁撤范家庄游击,改在范家庄设一营营兵参将,仍以李兴充任。郑开成等人则升为了都指挥同知,比李兴低一级,仍在李植家丁队中任事。

郑元等管理人员也升了官,升到了卫指挥使,比郑开成等人低一级。

虎贲师中的营长、连长,也有封赏。营长都升到了卫指挥佥事,连长也升为了千户。

封赏下来后,范家庄一片喜气洋洋,仿如过年。李植在天津总兵府摆酒庆祝,来赴宴的手下们一个个穿着绯色或者青色的官袍赴宴,荟萃一堂。

在总兵府参加宴席的范家庄人物们都十分自豪,要知道兴国伯的庆功宴多少人挤破头想挤进来,却都被拒之门外。虽然大人已经是兴国伯,但李植的手下们都觉得大人还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只要跟紧大人,到时候升官财不在话下。

众人十分高兴,当天有十几个人喝得大醉,倒在了酒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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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二日,李植在李兴的陪同下,到范家庄新城看了看。

李植出征的这大半年,在李兴的指挥下,范家庄的新城已经建好。新城外面一圈城墙已经包砖,和老城墙连成了一体。新城和老城之间的城墙已经被拆除挖掉,新城和老城的道路连在了一起。范家庄扩大了一倍,不再像个小县城,倒有些州城的气派了。

刚刚建好的新城,已经十分热闹。

如今纺织工厂大规模扩张,每个月都在招募新人,如今的规模已经扩大到一万五千人。这一万五千工人都住在范家庄新城中新建的别墅里。李植为了提高工人的家庭收入,如今招募工人都是尽量把夫妇同时雇佣,这些工人一般来说是两户人合租一幢别墅。当然,还没成亲的工人大多只租一间屋子,四户人合租一幢别墅。因此这一万多新工人住满了三千多幢新别墅。

范家庄新城的设计容量是七千幢别墅,不过那是理论容量。实际上新城里不但有别墅,还有厂房和军营,加上各种商业设施,实际上只盖了四千多幢别墅就盖满了。如今只剩下三百多幢别墅没有住人。

如果李植还想扩大纺织工厂,就必须再建新城了。

在新城看了一圈,李植赞道:“李兴,你这几个月做的不错。”

李兴笑道:“都是循规蹈矩的事情,我再不济,学着大哥做过的事情再做一遍,还是会的。”

李植觉得弟弟能力不错,笑着点了点头。

李植走进了纺织工厂新工厂,找到了管理纺织工厂的舅舅郑元。

“如今纺织工厂扩张到这么大,管理上怎么样?”

郑元点头说道:“管理上没什么大问题,如今纺织工厂有工人一万五千三百三十一人,月产布二十六万八千匹。工人月钱和伙食支出每月五万九千两,购买粗棉每月耗资十四万三千两,每月可盈利六万六千两。”

李植点了点头,说道:“伙食支出似乎比以前多了些。”

郑元说道:“大人,如今米价腾贵,虽然范家庄的大米价格被平价粮店控制住了,没有上涨。但其他物事的价格都随着米价涨了。蔬菜价格就涨了不少。养猪场那边说猪食价格涨了,出栏生猪的结算价格也调高了,所以伙食开支也就上去了。”

李植想了想,问道:“如今外地的米价多少两一石?”

郑元说道:“这几个月回落了一些,落到二两五钱一石了。”

李植点头说道:“米价一涨,各种商品价格普涨。以前我们给工人二两月钱是高薪,但如今物价腾贵,这个月前相对来说就没有那么诱人了。工人们日日辛苦劳作,不能让他们吃亏。郑元,从这个月起,你把纺织工人的月钱调到二两五钱一个月。”

郑元愣了愣,说道:“大人,这可是一笔大开销。”

李植点头说道:“我们付得起,宁愿少赚一点,也不能让工人们变成贫民。”8

第三百六十七章 欢庆

纺织工厂的工人们晚上下班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不过范家庄新城集市上的商贩知道工人们下班时候会来集市买东西,一直摆着摊等在集市上。说起来,这晚上工人下班时候,才是集市最热闹的时候。

顾老二在新城北集市上买了一条活鱼,两支猪耳朵,一壶米酒,哼着小曲走回了自家的院子。

顾老二高兴,今天将军大人给所有的工人加月钱了。

本来纺织工人们二两一个月,三餐有荤的待遇,已经很好了。虽然这一年多因为粮价涨了,各种物事都涨了价。但其他的东西涨价涨得少,毕竟没有粮食价格涨得那么多。

顾老二和媳妇两口人一个在老城纺织工厂做事,一个在新城纺织工厂上班,一个月有四两的月钱。虽然物价上涨让这笔月钱没那么经用,四两银子只能当原先的三两五钱花,但夫妇两人过的仍然是亲戚朋友们艳羡的生活。

顾老二在新城买了一套别墅,向将军大人贷款买的,一家人搬了进去。如今顾老二家里十分宽敞,不仅带着两岁小女儿的老母亲有了单独的房间,五岁的儿子有自己的房间,就连三岁的女儿都有自己的一间房子。

顾老二有二女一子,他十分自豪有这么多儿女。自从跟上了将军大人后,顾老二家里就越来越小康,渐渐什么都不缺了。

这个月,将军大人在南方把张献忠和李自成打掉了,回来以后朝廷就给将军大人封了伯爵。

将军大人封伯,这是范家庄的大喜事。将军大人的官越大,力量越大,范家庄百姓的好日子就越有保障。前几年范家庄出过几次事情,还有一些屑小想到范家庄偷秘方,还有总兵带兵要搜查将军大人的工厂,欺负将军大人官小。但如今的将军大人,已经没有任何一个屑小敢觊觎。

这一次将军大人封了伯,仿佛是要让范家庄的百姓也普天同庆一般,给各个作坊的工人都涨了五钱银子的月钱。

顾老二夫妇二人这就有了五两银子月钱。虽然如今外地灾荒不断,物价比以前稍高,但五两银子还是能抵以前的四两五钱用的。这样算下来,等于将军大人每个月给顾老二家多了五钱银子。

这是欢天喜地的事情。多五钱银子,生活水平又能提高一些了。就是再养一个孩子,也够了。

顾老二走进家里,看到媳妇抱着小女儿,正在屋里和老母亲说话了。媳妇在新城的工厂做事,路程近,每天都要比顾老二早一点回家。

顾老二夫妇两人都在厂里上班,家里带孩子的事情是顾老二的老母亲在做。范家庄的工人们不少都是夫妇二人一起在工厂里做事情,家里的孩子大多交给老人照料。将军大人很鼓励这样的家庭结构,说这样能让老人们有事情做。

顾老二朝媳妇大声说道:“孩子他娘,来!把鱼和猪耳朵烧了,下酒!”

顾家媳妇闻言走出房间,看到顾老二手上的货物,笑道:“你们老厂也涨月钱了?”

顾老二把二两五钱银子掏出来,啪一声放在桌子上,说道:“如何不涨?你不知道?全城的工人全涨了!全涨到二两五钱了!听说那些大兵更涨了七钱银子月饷。”顾老二豪气地说道:“这日子,过得真痛快。明天我们去布庄买布,给全家人每人做一套新夏装。”

顾家媳妇啐道:“你在厂里吃了晚饭吃了肉,还要再吃一顿?”

顾老二笑道:“将军大人封了伯,我们家涨了月钱,这双喜临门的时候,能不庆祝一下?今天喝酒,你也喝一点!”

顾家媳妇啐道:“你如今越来越胖了!还吃!”

顾老二抬头笑道:“胖多好,不长胖一点外人哪知道我过得这么好?”

顾老二正在那里说话,却听到门外传来噼哩啪啦的炮竹声响。接着就听到外面有孩子和大人一起喊叫起来:“兴国伯!”

“兴国伯!”

这边的鞭炮还没有放完,不远处又传来另一阵鞭炮声。又传来一片街坊的叫嚷声。

“兴国伯!”

“兴国伯!”

全城人似乎都陷入了狂欢之中,肆意地庆祝着将军大人李植升官,庆祝自己加了月钱。

顾老二朝媳妇一拱嘴,说道:“听听,这都是涨了月钱欢喜的!”

顾老二媳妇笑了笑,提着鱼和肉进了厨房。

顾老二背着手溜达到门外,看着巷子里放鞭炮的街坊们,摇头说道:“看把这些人高兴的!”想了想,顾老二大声朝屋里喊道:“儿子,把你的大红灯笼拿出来,我们挂上。”

顾老二五岁的儿子正在桌子前面写字。他如今年龄到了进了学堂,每天要学十个字。他听到父亲的话,暗道这下子可以不用写功课了,立即哧溜溜爬到桌子上,把挂在自己房间墙上的灯笼取了下来,高兴地送到了父亲手上。

顾老二把大红的灯笼挂在了门上,看了一眼儿子说道:“儿子,想不想再有个弟弟?”

顾老二的儿子看着爹爹,眨着眼睛说道:“爹,我都有两个妹妹了,你不是说要给我存钱娶媳妇,养不起弟弟了吗?”

顾老二笑了笑,说道:“以前养不起,现在养得起了。”摸了摸儿子的脑袋,顾老二说道:“儿子,你要记得,只要跟着将军大人的步伐,那好日子就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等你长大了,你也要像爹这样进厂子里给将军大人做事情!”

想了想,顾老二又说道:“不,你比爹更出息,你都进学堂学识字了,能和爹一样?你以后要进虎贲师做大兵,随将军大人征战四方。”

顾老二的儿子看着父亲,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顾老二哈哈大笑,一把抱起儿子,往巷子外面走去。没走几步,就看到姓张的的街坊拿着一串鞭炮出来放。

张家人拿一根香把鞭炮点燃,那炮竹便噼哩啪啦地响了起来、

顾老二被这满城齐欢的气氛感染,和街坊们站在一起,举起左手大声喊道:“兴国伯!”

“兴国伯!”

第三百六十八章 造福

这一天,李植坐在李兴的范家庄官厅中,召来了崔昌武、吕虎和高立功,询问海洋事务的情况。

如今的海外事务,舰队由吕虎负责,平户的贸易事项由郑开达负责,台湾的开由郑晖负责。同时,海外厅作为幕府中专管海外事务的部门,也有一本账,记录海外事务的种种开支收入,可以构成对具体操作部门的监督。

这次征战南方一去就是七个月,也不知道海外事务都怎么样了。李植这一天有空,就召来几个手下问问。

李植朝吕虎问道:“如今船队有多少条船了?”

吕虎原先是选锋团的副团长,管炮兵。现在经过历次升迁,他已经是卫指挥使的官身。他拱手朝李植答道:“伯爷,这一年船厂日日不停地建造,又造了尖头大船二十一艘,如今船队中有大船三十一艘。”

“船队如今有船工一千一百人,炮手二千一百七十人,每月月钱和伙食开支一万五千两。船队只管运输不经手财货,这每个月的月钱是纯开支。”

“这三十一条大船,跑平户一次可以运送三百万匹棉布,跑台湾可以搭载一万名农民。船队去年五月中旬到八月底跑倭国平户,其他时候则跑台湾航线。如今已经运送了七万五千农民到新竹。”

原来新竹已经有七万五千农民了,那已经是一个县的规模了。李植想了想,又问道:“新竹目前开得如何了?”

吕虎拱手说道:“伯爷,新竹如今已经颇具规模。就我所知,已经开垦出水田四十多万亩。具体的账目,要问海外厅大使。”

李植转向高立功问道:“高先生,如今台湾具体的情况,你这里有账么?”

高立功为李植联络海洋事务,颇有功劳,李植这次叙功时候没有忘记他。他前几天刚升为千户,如今已经是个武官了。

到了如今这崇祯十四年的时候,文贵武贱的传统已经被烽火连天的局面打败了。如今文官根本控制不了武官,文官比武官高贵的优越感自然也就消失殆尽。比起做生员,高立功觉得还是做千户武官更有地位。

他十分欣喜于自己这次升迁,做事也更加勤谨。

高立功朝李植拱手一礼,说道:“伯爷,下官这里有账。台湾到目前为止运去七万五千四百四十一人,其中有一百一十九人患疟疾身亡。”

听到高立功的话,李植沉吟不语。疟疾确实是台湾的一大害,想不到第一年就死了一百多人。不过李植对郑晖反复强调环境卫生,想来随着居住环境的成熟和改善,以后患病的人会越来越少。

高立功接着说道:“刨去泥瓦匠人等杂工,如今台湾有农民七万人,二月份已经开垦出水田四十四万亩,分给了二万二千农民。农民在三月插了秧,预计六月可以收获四十多万石粮食。届时大人可得二十多万石的稻谷作为地租。”

李植听到二十多万石这个数字,点了点头。开台湾的收益实在是高。按现在平价粮店二两一石的粮价,这二十多万石稻谷就是四、五十万两银子的收益。而这还只是半年的地租。

随着后续农民6续开出更多的水田,台湾的展会给李植带来更大的利润。

高立功又说道:“伯爷,雇佣这些农民开荒同样耗资巨大,如今五万农民还在开荒,我们给这些农民包食住的待遇,每个月还要二两月钱,这一个月的开销就有十六万两银子。接下来船队继续运农民去新竹的话,开销会更大。”

听到十六万两银子这样惊人的月开支数字,李植愣了愣。李植雇佣农民开荒,开出的田地是李植的私田,按道理当然要给开荒农民工钱、食宿和衣物。但这些开荒农民的开支,实在是巨大。每个农民每个月花李植三两银子,五万多人就是十六万银子。

李植朝李兴问道:“如今账上赤字大么?”

李兴说道:“原先账上有五万两盈余,加上纺织工厂扩张后的六万两利润,去年船队跑平户贸易三个半月赚得的四十万两利润,以及台湾去年晚稻的九万两地租收入,账目上整体上是略有盈余。”

听到账上没有赤子,李植这才放下心来。

李兴说道:“大哥,如果船队规模继续扩大下去,如果新竹开荒人数继续扩大,赤字就会出现,而且会越来越大。如今我们天津和平户之间的贸易已经饱和,利润很难提高了。我建议不再建设新船。”

李植沉吟说道:“新船还是要建的。这些尖头大船只能用七、八年,如果不建新船,到时候旧船报废时候就没船用了。不过度不需要这么快了,保留两个造船点开工吧。”

高立功点了点头,说道:“那我去通知登州、莱州的造船点不再造新船了。只留登州和天津的两个造船点吧。”

李植点了点头。

李兴突然说道:“大哥,前几个月从河南来了三万逃荒农民,在天津找到了田种!”

李植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李兴说道:“大哥,我们这些年在范家庄和五个县开垦了六十万亩旱田,雇佣了六万农民,又往小琉球运了七万多农民,加上招募的两万士兵和两万工人,再加上范家庄城中的两万商贩,我们在天津附近吸收了近二十万的人,而且其中绝大多数还是年轻人。”

“天津一府二州二十县,也不过二百多万人丁。因为这些年被我们抽走了这么多人,天津附近不少佃田,如今都空了出来。原先佃种田地较少的农户往往可以多佃种一些。因为我们的展,天津农民们耕作的土地充足,都比以前略微富裕了一些。”

“加上我们这些年守卫天津,鞑子不曾在天津掠夺。天津农民未遭兵灾,境况就比其他地方要好得多。”

“去年河南大旱,吃人的地方都有。和河南比起来,天津就富庶多了。几万河南难民听说天津有饭吃,都往天津逃。有一些空出来的佃田,被地主们佃给了河南来的逃荒农民。有三万多人在天津找到了活路。”

李植听着李兴的话,不断点头。到后来,李植大笑起来,说道:“想不到我们在天津的展,还能造福河南的农民。”

第三百六十九章 鹿死谁手

见话题说到了河南的动乱,李兴正色问道:“大哥,为何李自成单骑入河南几个月,就能拉出几万人的大军。”

李植沉吟说道:“就我在河南看到的景象,这李自成之所以能展这么快,全是缙绅地主们逼的。河南如今是灾年,缙绅地主们粮食盈仓,自耕农和佃农们则是挖草根吃树皮。虽然李自成被我们打倒了,但如果这些缙绅地主们不改变,要不了多久就会有张自成,王自成再举反旗。官军布置在河南,李自成就会去湖广。官军若分一部分到湖广,李自成就会在陕西、山西起事。”

李兴点头说道:“大哥说的有道理!”

李植侃侃说道:“那些缙绅老爷满口道德,但私底下却行龌龊丑事。平日只知道收租,躲避税赋,把税赋压到越来越少的自耕农身上。若是风调雨顺的好年景,农民还能种出口粮和赋税。若是稍有灾荒,交完税赋后就没有口粮了。”

“从太祖高皇帝时候到现在二百多年,大明人口不断繁衍,耕地越来越多。但如今缴税的田地,却只有高皇帝时候的一半多一些,这是何等荒谬的事情?太祖高皇帝时候轻徭薄赋,与民休息。但如今全国的税收都压在这仅有原先一半的田地上,不但有正税,还有贪官污吏横加的火耗杂税,税赋最高时候甚至能占收成的六、七成,穷苦百姓的负担可想而知。”

“鞑子在东北崛起,大明外患严重,要银子练兵,就只能从这越来越少的农民身上加收税赋。加辽饷,加剿饷,加练饷,小农承担的赋税越来越重。结果加收的税赋不但不能平灭鞑子,反而把承担税赋的农民压垮了。农民交完税后没有饭吃,就只能从贼。税赋太重,百姓们日日盼望闯王来,想跟随闯王起事去抢那些不交税赋,积粮无数的缙绅地主们。”

“河南的事情,说到底就是不交税赋的缙绅老爷和税赋沉重的自耕农的矛盾,所谓旱灾,也只是加剧了这个矛盾。所以率众抢劫的李自成一到,百姓们争先投贼,便如星星之火投入久旱薪柴之中,燃起熊熊大火。”

“李自成之流不事生产,抢了今天就没有明天。但百姓们被税赋压得本来就没有今天了,又哪里还去思考明天的事情?”

听到李植的话,屋中的诸人都沉默了。虽然大家都知道流贼之祸必有内因,但听到李植这样透彻的分析,还是第一次。

高立功拱手说道:“伯爷睿智,剖析入微鞭辟近里,振聋聩耳!”

崔昌武说道:“姐夫,天下虽大,但各地的情况和河南也差不了多少。无论是哪个省,都是一样。若是有人登高一呼,恐怕都是应者云集。张献忠肆虐湖广四川,也是有贫苦农民的支持。没饭吃的百姓把心一横,就随献贼去抢别人了。”

李兴说道:“这几年气候颇为反常,天灾常有。大哥,我们不能不防微杜渐,要想个法子让天下不会出现河南的景象。否则流贼遍地而起,商路断绝,我们的产业恐怕要承担很大的损失。”

高立功点头说道:“虽然伯爷南征北战,让大明暂时有和平景象,但恐怕这和平长久不了。各地若再有灾荒,恐怕流贼就会再起。到时候东奴再入寇边关,则有巨祸也。”

李植点头说道:“这短暂的和平景象,底下暗流汹涌,确实无法长久。”

高立功拱手说道:“伯爷可有匡正这天下的良策?”

李植说道:“要让农民不从贼,关键就是提高农民在灾年的收成。要做到这一点,可以修建水利设施抵抗旱涝,可以在灾年时候让缙绅大户开仓救济百姓,又或者降低自耕农和小地主承担的税赋,让缙绅大户分担税赋。”

听到李植的话,崔昌武说道:“如今兵荒马乱,朝堂党争,官吏**,缙绅大户做事只考虑当下的收益,让他们出大钱修建水利设施,为明日投资,恐怕是做不到的。”

李兴说道:“如今的缙绅大户都不是善类,从来只有他们吃贫民的,不曾有贫民吃他们的。指望他们在灾年把自家粮食拿出来做贡献,养活穷苦百姓,恐怕行不通。”

李植说道:“这样说下来,想要百姓不在灾年从贼,就只有从官府收税入手,把压在贫农身上的沉重税赋,平摊到逃避税赋的士绅地主身上了。”

听到李植的话,屋里的众人都是愣了愣。崔昌武听到这里脸上一惊,问道:“伯爷要向天津的士绅收税?”

李植笑了笑,说道:“正是如此。”

高立功惊得脸色白,和崔昌武对视了一眼,说道:“伯爷三思,免征税赋是士绅的根本。那些缙绅看上去良田无数,说起来,不知道有多少都是奸民为了不交税赋带着田地来投献的。一旦让士绅交税,士绅的产业恐怕就要土崩瓦解。”

“大人让士绅交税,是要这些士绅的性命。他们的反击,可想而知。”

李植淡淡说道:“让他们来,我试试他们有多少手段!”

“我平灭了闯献二贼,把天下贫苦农民从贼的出路打灭了,不能不为天下穷苦百姓找一条新的活路!”

李植看向李兴,缓缓说道:“李兴,你去通知天津镇一府二州二十县的主官,让他们把赋役黄册和鱼鳞图册交出来,以后这税收,由我们总兵府来征收了!那些有功名不交税的士绅,在我这里一个也逃不掉!”

李兴惊得张大了嘴巴,半天反应不过来。

高立功急得脸上红,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声说道:“伯爷三思,伯爷如此做,是向天下士绅开战!这大明朝,士绅有远高于百姓的地位,说是和天子共执朝政都不为过。天下士绅们不打个头破血流,是绝对不会让伯爷从自己身上抽赋税的。”

李植淡淡说道:“吾意已决,我便凭恃这两万虎贲,和天下士绅鏖战一场,看看鹿死谁手?”

第三百七十章 优免则例

四月七日,巡抚李继贞率领天津一府二州二十县主官、各路兵备道,天津清军厅同知、户部郎中、管粮通判,率领天津上下五十多名文官齐齐拜访李植。

李植没有让诸位文官久等。一众文官刚在二堂坐下,李植就身穿伯爵官服,带着崔昌武和高立功走进了二堂,大大咧咧地坐在了主位上。

李植在椅子上安坐,拿眼睛扫视了众官一眼。

众官被李植眼睛一扫,不敢看李植。如今李植贵为伯爵,手握强兵天子宠信,又岂是这些从三品的兵备道、正五品的知州、正七品的知县等敢抗衡的?就是天津巡抚李继贞,对上李植都只有乖乖执下官礼,不敢逾矩。

一众文官在李植面前只有称下官的份,此时没一个敢和李植对视。

众官站了起来,朝李植作揖行礼。

李植点了点头,问道:“诸位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众官对视了一眼,眼睛里都有些畏惧,最后齐齐看向李继贞。好久,新任天津巡抚李继贞才拱手说道:“我等今日来见兴国伯,是因为有一事要和兴国伯确认。”

李植点了点头,说道:“什么事情,要这么多人一起来问。”

李继贞看了看身边的诸官,拱手说道:“近日有范家庄军官和士兵持盖有兴国伯大印的帖子到各府、州、县衙门,说要让各官交出赋役黄册和鱼鳞图册。这些军官说从今以后说从今以后,士绅的土地也要缴纳田赋,田赋由总兵府一体征收”

李继贞一揖及地,朝李植说道:“兴国伯!知县、知州和知府负责县、州和府的田赋,是我朝律法,岂能随意更改?由总兵府征赋税的说法,实在令人惊讶。让士绅一体纳粮的言论,就更加令人震惊,我朝以读书人治国,士绅素有优免田赋的特权,众所周知。士绅若要纳粮,那还是士绅么?”

“持兴国伯名帖的军官言论惊世骇俗,实在让我等惊诧莫名。我等不敢轻信军官的言论,只能到总兵府求问兴国伯,不知此事是否是屑小盗用兴国伯的印章?意图败坏兴国伯的名声?”

李植笑了笑,又看了看在座的兵备道、知州、知县们。

这关键时刻,这些文官们似乎豁出去了,一个个迎着李植的目光看着李植,似乎要听李植说个明白。

李植淡淡说道:“我想诸位今天来,不止是确认这个事情真假吧?如果真的是确认消息,你们何需如此结伴而来,兴师动众?”

李植一句话,说穿了众官的心思。

这年头在天津,谁敢伪造兴国伯的大印,还拿着兴国伯的大印制作名帖,到各州县衙门去索求鱼鳞黄册?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做这诛九族的勾当?毫无疑问,这件事九成九是兴国伯亲自出的命令。兴国伯以前冒天下之大不韪收取了商税,和天下士林为敌,大杀八方丝毫不惧。这一次他封了伯,权势更胜以前,就要抄士绅的老家,要对士绅的田地收赋税了。

众官心里,都知道这事绝对不是范家庄军官的捏造,知道这事定是真的。众官所谓来确认消息,其实是希望借文官们齐聚,借这浩浩荡荡之势吓倒李植,让李植明白天津文官在此事上的团结,希望李植就此改口。

众官给李植一个改口的机会:如果李植顺着众文官给的台阶溜下去,说这是屑小挑拨离间,就是皆大欢喜的局面了。

但李植却丝毫不准备从这个台阶上滑下去,反而要揭穿文官们的套路,质问文官为何要如此兴师动众来确认这件事情。

这是不把浩浩荡荡的几十名天津文官放在眼里,要撕破脸皮了?

众官对视了一眼,眼神中已经有了愤怒。

李继贞拱手说道:“兴国伯,本朝以读书人治国,按祖制便有士绅免赋的传统!”

李植冷笑一声,朝身后的崔昌武看了看。

崔昌武挺起胸脯,大声说道:“巡抚大人,按太祖高皇帝的祖制,读书人和官员只是有免除徭役的权力,何时能免除田赋?高皇帝制曰:现任官员之家悉免其徭役;致仕官员复其家,终身无所与;生员以上的读书人,除本身免役外,户内优免二丁。”

“按太祖高皇帝的祖制,减免人役只限于官员家人。至于田赋,那是从不曾减免,所有士绅都要缴纳田赋!”

李继贞被崔昌武说得脸上一红,厉声问道:“你是何人?”

崔昌武答道:“在下静海千户所千户崔昌武!”

李继贞愣了愣,知道这崔昌武是李植的小舅子。他换上了恭敬的口气说道:“原来是崔相公!”

见用祖制压不住崔昌武,李继贞转口说道:“祖制虽然严苛,然而到了近来,税赋法则又有不同。万历三十八年《优免则例》规定,举人可优免一千二百亩田地,生员可优免八十亩田地。”

崔昌武冷冷说道:“巡抚大人,你是进士出身,怎会如此糊涂?万历朝的优免则例,说的都是免除劳役,何曾有免除田粮正赋的说法?”

李继贞想不到李植的这个妻弟博古通今,肚子里倒是有些墨水,倒是骗他不到。李继贞被崔昌武揭穿谎话,脸上更红,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坐在二堂的文官们见李植的人软硬不吃,有些惶恐,又对视了几眼。

李继贞脸上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过了好久,他拱手朝李植说道:“兴国伯明鉴!免赋特权,实乃天下士绅安身立命之本。若兴国伯在天津废此特权,那些缙绅一下子没了依托,必要被屑小抢夺家业。兴国伯表面上要的仅仅是田赋,实际上要的是缙绅的命啊!”

李继贞这句话,说的却是实话。

在明末,社会风气使然:一旦中举,甚至仅仅中了一个秀才,只要运作得好,就有了免除税赋的特权,奸民就会带着田产来投献。只要缙绅收取的地租比朝廷赋税徭役少,来投献的刁民就会越来越多。中了进士当了官,那就更不得了,即便是小地主都会投入门下做仆人。

然而这种投献,根本的利益在于免税权。如果免赋权没了,那些过来投献的刁民自然会带着自己的田地离开缙绅。

这种离开,绝对不是请客吃饭那样轻松的。其中种种利益瓜葛,产权纠纷,足以让原先风光的缙绅家破人亡。

李继贞说完这话,竟噗通一声跪在李植面前,大声说道:“兴国伯向士绅收税,这要的是天下士绅的命,这是和天下士绅开战,请兴国伯三思啊!”

二堂中的几十个文官见状,齐齐跪在了李继贞后面,大声喊道:“请兴国伯三思!”

“兴国伯三思!”

第三百七十一章 玉碎瓦全

李植看着匍匐在地的文官们,冷哼了一声。

他坐在椅子上,缓缓说道:

“你们害怕士绅失去免税特权破产,却不知道因为缙绅逃税,导致税赋全压在贫民身上,导致天下的贫民已经衣食无着,甚至家破人亡!”

“张献忠在四川劫掠,山民农夫争先充作耳目!甚至里应外合打开城门。李自成几百骑入河南,登高一呼,多少贫民不要性命地冲过去投靠?若不是朝廷的税赋把这些贫民们压得喘不过气来?国事何会败坏至此?”

“你们眼中只有士绅,却不知道有水才有鱼。倘若天下贫民都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这水变成沸水,天下哪里还有士绅这些鱼的容身之处?”

听到李植的话,地上的文官们对视了一眼,眼睛里都是无奈。他们不知道李植能不能干过天下士人,但是他们知道李植肯定能干过他们这些天津文官。

李植一意孤行要和天下士绅开战。

如果天津的文官们站在士绅的一边,几下就要被李植杀光。如果天津的文官们站在李植一边,不但这些文官心里不愿意,而且最后也会受到天下人的口诛笔伐,身败名裂。

这些天津的文官们,已经被李植逼到了一个很尴尬的处境中。

李继贞摇了摇头,不再跪地,爬起来拱手说道:“兴国伯这是挑战天下士绅,万望三思!”

天津的五十多个文官全都爬了起来,拱手说道:

“天下人之力不可违,兴国伯三思!”

“此大明是士林之大明,兴国伯可知?”

最后时刻,天津的文官们还是希望用天下士绅来吓住李植。

不过他们倒也不是在撒谎,天下士绅之力,确实巨大。

在大明朝,即便是天子也不敢和天下士绅开战。天子朱由检登极十四年,可有成功做过一件得罪士林的事情?且不说如今再不收商税、矿税,就是监督士林的锦衣卫,东厂,也都是交在亲近士林的人物手上,名存实亡。

这个国家表面上是天子的,其实是士绅的。正德皇帝那时手握兵权意气风,挑战天下士人,最后怎么死的?连天子都斗不过士人,难道李植就不怕?

他是吃熊心豹子胆长大的?

听了李继贞这软中带硬的话,李植冷冷扫视了威胁自己的文官们一眼,说道:“我李植不怕士绅!便是和天下士人开战,我李植也不会后退半步!”

“你们这些威胁言论,可以休矣!”

“我李植南征北战,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是为了救下天下贫苦百姓,而不是为了让寄生虫吸取更多血肉才出生入死的。”

一众文官对视了一眼,知道多说无益。

李植已经把士绅骂成了寄生虫,这话还怎么说得下去?

李继贞终于有了些脾气,一甩官服袖子,带着一众文官离开了李植的总兵府。

一众文官铁青着脸,浩浩荡荡走出总兵府,进了巡抚衙门。

坐在二堂里,李继贞叹了口气,坐在主位上没有说话。

天津清军厅同知也叹了口气,拱手问道:“巡抚大人,如今李植执意飞蛾扑火,挑衅天下士绅,我等如何应对?”

新任河间府知府6化林冷冷说道:“李植挑战天下士人,已经没有活路。如今之计,便是把事情闹大,引起天下人的注意,让李植变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6化林升为河间府知府之前,当过几年的天津清军厅同知,统管天津卫城的民事。崇祯七年,他的弟弟6化荣曾经派青皮无赖打上李植纺织作坊中,想夺取李植的秘方。但那时李植投靠巡抚贺世寿,贺世寿出面压住了6化荣,这事情最后不了了之。一晃五年多过去,李植平步青云已经是兴国伯,6化林也辗转当上了知府。

6化林想不到,自己刚刚履新河间府知府就遇到李植的事情。他因为弟弟6化荣得罪过李植,到河间府上任之前就担心李植要报复他,恨不得李植现在就倒台。此刻众官畏缩犹豫的时候,他便跳出来出谋献策,琢磨着要把李植往死里整。

众官眼睛一亮,齐齐看向了6化林,6化林说道:“我等组织学生游街,组织商人罢市,再散布谣言说李植不仅要征收缙绅的田赋,而且要大幅增加贫农的田赋。那些愚民不识字没有见识,平日里只知道听从读书人的,我们稍微一挑拨,说不定就能激起民变。”

众官听到6化林的话,琢磨着他的建议是否可行,一时都是沉吟不语。

李继贞想了想,摇头说道:“游街罢市之类的手段,奈何不了李植。我听闻前番李植在天津征收商税时候,已故巡抚查登备便曾经组织学生绝食,商人罢市,最后全被李植用蛮力击溃。最后查登备反而被李植抓在总兵府班房里,刑讯拷问”

听到查登备的悲剧,一众文官们感同身受,一个个摇头叹气,十分惋惜。

李继贞也十分同情查登备,叹了口气说道:“挑拨农民,倒是个好主意。只是如今李植在天津一家独大。组织人手去挑拨农民的人难以置身事外,若是运气不好被李植查了出来,恐怕要重蹈查登备的覆辙”

听到李继贞的话,6化林哈哈一笑,说道:“宁可玉碎,不愿瓦全。下官虽然不才,却也要为了天下士绅和李植斗上一场。巡抚大人放心,6化林愿意组织人手到乡野散布谣言,保证让李植受到腹背夹击。”

众官听到6化林的话,都吸了一口气。这年头,在天津敢出头和李植斗的人实在是不多,这6化林算是一个胆子壮的。

众官齐齐朝6化林鞠躬作揖,赞叹不已。李继贞激动地说道:“6公高义,他日汗青之上,当为6公今日之抗税义举记上一笔!”

6化林笑了笑,说道:“不值一提!”

李继贞沉吟片刻,说道:“如此关头,我们天津的文官不能独力迎战李植,我们当上奏朝堂诸公,声明李植欺君背主的罪大恶极。让朝堂诸公动用各种力量,一起打击李植。朝堂诸公集体难,便是天子宠信李植,也不敢保他!”

“我们还要书信联络天下名士实力缙绅,声明李植今日虽只在天津盘剥士绅,他日必将此毒加诸全国!我们要集结天下的力量,围剿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李植。”

“我们天津的文官正面其锋,大可以后退一步。后面的事情,就交给天下的名士高人们吧!”

听到李继贞的分析布置,众官豁然开朗。此时此刻,天津的士绅不能硬冲,确实应该动全国的士林力量对付李植。众官暗道李继贞不愧是巡抚,做事就是老道毒辣。众官齐齐朝李继贞鞠躬行礼。

“巡抚大人高见!”

“我已见李贼之死期也!”

第三百七十二章 观虎斗

四月十二日,紫禁城的皇极殿上,朝会开始了。

朝堂上的文官们,早已经收到天津文官来的信件,都知道了李植要越俎代庖代替官府收取田赋。不仅如此,李植还要对士绅动手,要对不交税赋的士绅收税!

这真是晴天霹雳一样的消息,李植收商税引来的天怒人怨还没有平息,又来了这么一出。这李植刚封为兴国伯,就立即对士绅动手了。可见这李植根本就是天下士绅的死敌,如果任他恣意妄为,这李植一定会把商税和士绅田赋扩大到全国。

朝堂上的文官们,个个都是士绅,哪个没有良田千亩?如果李植的士绅田赋一上,士绅失去特权,那些带田来投献的小民还不是纷纷要走?众官就要被打回原形变成贫民。李植要对士绅收田赋,是放他们的血!

而且不止是他们家中有田地,他们更是天下士绅的代言人。哪个广有田地的士绅不给官员们送银子?士绅之所以能够免赋,社会风气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在于士绅们对官员们的孝敬进贡。每年大量的银子从免赋的田地中流入士绅的腰包,然后又从士绅的手中流入官员的口袋里。

天下起码有一半的田地不交赋税,其利益链之巨大,岂是等闲?

士绅和官员,根本就是一个利益共同体。李植对士绅收税,就是断官员的财路。所谓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朝堂上的文官们,已经群情愤慨。

若不是李植手握强兵,这些文官们早就直接把李植杀了。

鸿胪寺的官员一甩响鞭,唱道:“有事上奏,无事退朝!”

户科给事中手举牙牌走出来:“臣彭有德有本奏!”

天子朱由检身边的太监唱道:“奏!”

彭有德大声说道:“天津总兵官李植恣意违法,越俎代庖收取田赋。其罪恶行径,已经目无朝廷法度。臣以为,当以谋逆之罪将李植革职拿办,下狱问斩!”

听到户科都给事中的话,众官都是一片赞赏神色,看向他的眼神中满是鼓舞。朝堂上攻击李植的大戏马上就要开始,而这个彭有德,是冲在最前面的,正如奋勇杀敌的登先勇士。

听到彭有德的话,朱由检没有多说,只是淡淡说道:“朕知道了!”

但文官们却不愿意就此放过天子,一个接一个开始上奏。

礼部尚书贺世寿历来是攻击李植的主力军,也不知道他是因为错误提携了李植痛心疾,还是为了和李植划清界限,总之每次他总是头几个跳出来攻讦李植。

贺世寿举牌说道:“圣上,李植不仅要代官府收税,而且要向天下士绅收田赋。李植此举,是要动摇我大明的根本啊?”

朱由检看了看贺世寿,没有说话。

朱由检利益格局,却和这些文官们不太一样。虽然从小接受的是文官的教育,读的是儒家经典,学的是圣人微言,但朱由检毕竟当了十四年的家,知道这天下,并不是文官们说的那样简单。而这些文官们,也没有他们自己说的那样正直。

李植对士绅动手,朱由检并没有什么不高兴的。

朱由检对贺世寿说道:“何为大明的根本?”

贺世寿昂然说道:“以读书人治天下,这是我大明的根本!动摇此根本,国体就会不稳!”

朱由检看着贺世寿,冷冷说道:“贺卿言重了。”

贺世寿说完,辅范复粹举牌说道:“臣范复粹有本奏!”

“奏!”

“臣以为,如果放任李植不管,今后李植必然越骄纵,更加目无朝廷。李植手握重兵,屡次违抗圣旨,已是军阀无疑。如果任其收取田赋,将天津一镇的田赋交到其手上,则天津必成国中之国,朝廷再无法插手丝毫。”

“若是如此,李植祸心更盛,恐怕会更进一步,觊觎大统!”

“此时此刻,天子诚宜严厉警告李植,让其明白知法犯法的后果。如今流贼已经平定,数万剿贼大军随时可以调动,若使李植再行不轨,可以调动大军围剿!”

这个范复粹,知道拿士绅的利益来和天子说,天子不会动心,便拿大明的江山社稷来警告朱由检了。

朱由检想了想,没有说话。

然而范复粹话音未落,就有三、四个文官一起跳了出来。

“臣有本奏!”

“臣有一本奏!”

朱由检看了看炸了锅的文官们,没有再让文官们上奏,却是淡淡说道:“朕累了,今日退朝!”

文官们的话还没说完,天子就走了。在百官惊讶的目光中,朱由检带着仪仗,退出了皇极殿。

回到乾清宫,朱由检在书房里来回踱步,神态轻松。

一甩龙袍长袖,朱由检缓缓坐在御座上,脸上竟浮出浓浓的笑意。

看了看王承恩,朱由检淡淡说道:“王承恩,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啊!”

王承恩看着满脸笑容的天子,有些反应不过来,拱手问道:“圣上,外朝的那些文官都炸锅了,圣上怎么还这么高兴!”

“炸锅好!让这些文官们跳跳脚!”

王承恩愣了愣,不知道该说什么。

朱由检看了看一脸懵懂的王承恩,笑道:“李植兵强马壮,朕一直担心他尾大不掉。如今天下已经基本无事,朕平日最担心的就是李植有谋逆之心。但今日他李植得罪死了天下士绅,朕就不担心他了!”

“他和天下士绅为敌,士绅恨不得食其肉,他再没有觊觎天下的资格。”

“和天下士绅为敌,他就只能靠自己的两万兵马守在天津,哪里还能号令天下?”

“我大明的江山,固若金汤也!”

“至于天津的税赋,谁收都是一样的,前朝以里长收税,后来又让衙役收税,都是一样,关键是不要拖欠。让兴国伯收天津的田赋,朕也不介意。”

“朕不会帮兴国伯,也不会帮文官们,让他们斗去吧,斗得越激烈越好!最好是结下血海深仇,从此互为敌寇,让李植从此不敢离开天津一步。”

“朕可以好整以暇,置身事外看热闹!”

王承恩诧异地看着天子,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他把瘦弱的身子完成了九十度,唱道:“天子圣明!”

第三百七十三章 何文腾

四月十七日,李植正在总兵府书房里处理公文,却听到一个让他惊讶的消息。

天津一府二州二十县的知府、知州和二十名知县全部挂印而去。

朝会上虽然一众文官围攻天子,但天子迟迟不表态,最后闹了几天的朝会,朝廷始终没有给出处理李植的政策,不了了之。天津的文官们见朝廷不处理李植,自度没有能力反抗李植的“暴政”,干脆把大印往衙门大梁上一挂,脱掉官袍罢工了。

既然斗不过李植,又不能协助李植“为虎作伥”,挂印而去就是这些文官们保住性命和前途的唯一办法了。

李植得知消息后冷笑了一声。

“既然天津的知州、知县们都已经罢工,那本伯接手天津的赋役征收,就更加理所当然了。”

这段时间,天津的文官们迟迟不愿意把赋役黄册、鱼鳞图册和征税记录交给李植,李植正琢磨要不要用强,要不要带兵去强征,结果等来了这样一个消息。如今天津各府、州、县的主官都不在,李植强行提取税赋文件就更轻松了。

李植一伸手,说道:“来人!备马!崔昌武,我们先去静海县县衙取鱼鳞册、黄册和税赋文件。”

静海县是离天津卫城最近的一个县,李植要强行提取税务文件,自然是从静海县开始。

李植的“密卫大使”韩金信听到这话,半跪在地说道:“伯爷,如今外面喧嚣尘上,说什么的都有。伯爷还是不要出总兵府,以免有闪失。”

李植愣了愣,问道:“有人要暗杀我?”

韩金信很直接地说道:“伯爷要抽士绅的税,不但有人想杀伯爷,甚至想把伯爷一家灭门的都有。这些天我的眼线在各处打听,一些士绅甚至公开宣称伯爷死期不远。我们的人把这些士绅抓回来审问,却审不出什么头绪。我们的结论是想暗杀伯爷的不只是一个两个士绅,只是一下子还没有人动手。”

李植沉吟片刻,说道:“这些士绅要玩命了?”

崔昌武说道:“伯爷抽士绅的田赋,士绅名下的刁民便要带着田产离开那些士绅门下,不少士绅一下子可能就一无所有了。免税权是士绅的命,伯爷要了他们的命,他们只能拼命了。”

李植站在书房里沉吟片刻,冷冷说道:“这些屑小,本伯还真不怕他们!”

“我凭麾下两万虎贲,和这些屑小比比谁杀人的效率比较高。”

李植挥手说道:“不怕他们!多带些人马出门,便带一百士兵同行吧,我们到静海县县衙去取文件!”

韩金信担心地看着李植,却又不敢多说。

李植不再耽搁,带着崔昌武和士兵们出了总兵府,打着依仗往静海县行去。

走在天津城里,李植看到道路两边的路人和店小二一个个站在一起,看着李植的依仗议论纷纷。

李植问道:“崔昌武,这些市井小民在议论什么?”

崔昌武在马上拱手说道:“伯爷,他们在议论伯爷你和士绅开战,到底谁胜谁负呢!”

李植吸了口气,问道:“他们觉得谁胜谁负呢?”

崔昌武说道:“这些小民们不知道天高地厚,都说士绅人多势众富有天下,伯爷你斗不过他们。”

李植冷哼了一声,正要说话,却突然听到一阵锐物破空的声音猛地从左边袭来。他只感觉眼前一花,一支重箭划过李植的脸颊前面,狠狠了旁边一家店铺的墙壁上。那箭力道很大,箭头生生了墙壁上的砖里面,箭尾微微颤抖。

一个穿黑衣的人影从街道左边的屋顶上一跃而下,消失在房屋的后面。

李植的亲卫队长大声吼道:“抓刺客!”

看热闹的百姓见这边出事了,生怕殃及池鱼,抱头逃窜。

二十个亲卫几脚踢开左边的院子大门,冲进院子里面抓捕刺客。过了一刻钟,一个身穿黑衣手持步弓的弓箭手就被亲卫门抓到了李植跟前,噗通一声被摁在了地上,跪了下去。

那刺客生得高大强壮,一身劲装。看他的身手,估计是当过几年兵。

李植担心遇到更多刺客,开始穿戴上护身的盔甲。李植的这一套盔甲是全身钢甲,配套有钢制头盔,把身体的前后全部包上,连腿都不露出来。穿上这套盔甲,就不怕弓箭了,就是比较沉重。

李植一边穿盔甲,一边质问那个刺客;“是谁派你来的?”

那个刺客却不肯答话。

李植的亲卫队长见状,上去就对这个刺客拳打脚踢。亲卫队长一边踢打,一边骂道:“说出来就给个好死,不说出来凌迟你,杀你全家三族!”

那个刺客挨了好久的打,被打得口吐鲜血,终于开口:“别打了!我说!”

亲卫队长大喝:“是谁派你来的?”

“是何家屯的何文腾让我来刺杀伯爷的。”

李植问道:“没听说过这个何文腾,他是干什么的?”

那个刺客又咳嗽了一声,咳出了一口血,趴在地上说道:“何文腾是个秀才,家里有七百亩良田,他给我一百两银子让我射杀伯爷。”

李植听到这话,冷哼了一声。

一个七百亩田地的小地主,在李植眼里根本不值一提,也敢对自己下杀手?看来自己真的踩到士绅的命根子了。不过这个小地主的势力有限,也雇佣不到厉害的杀手,反而把他自己暴露了。

这样一个小地主,刚好给李植用来杀鸡儆猴。

李植淡淡说道:“把何文腾抓来对质,没有问题的话,诛何文腾三族!”

那个刺客听到这句杀气腾腾的话,知道自己的命也肯定没了,身子一抖,涨得血红的脸上一下子吓白了。

李植穿好了盔甲,正要爬上马,却看到后面一骑快马冲了过来。来人正是李植的亲卫之一,他骑到李植面前说道:

“伯爷,总兵府里出事了!”

李植皱了皱眉头,问道:“什么事情?”

“有人在井里投毒,毒死了验毒的狗!”

第三百七十四章 复社

李植没想到总兵府内部也被士绅攻入了,脸上有了怒色。

“怎么让人混进来的?”

亲卫见李植怒,结结巴巴说道:“是是送菜到厨房的商贩乘厨房的师傅不注意丢井里的!”

李植问道:“这个商贩抓住了吗?谁指使的?”

亲卫答道:“商贩抓到了。是静海县的大地主汪家主使的。”

李植沉吟道:“汪家?”

亲卫说道:“那汪家家主是个举人,有良田六千亩,是静海县有数的大财主。他怕伯爷收他的田赋,所以率先难,对伯爷动手了。”

李植冷冷说道:“让都指挥同知钟峰带兵去静海县抓捕汪家家主,诛汪家家主三族!”

亲卫答应下来,便去传话。

李植骑在马上,狠狠说道:“我倒要看看,是这些屑小的杀手狠,还是我的虎贲师狠。”

####

河间府的府城,一户装饰豪华的四进大院子里,一个身穿襕衫头戴儒巾的中年人坐在雕饰讲究的花梨木木椅上,正用手敲打着茶几。

许久,这个中年人举起了手,把房间里伺候着的两个丫鬟支了出去。两个丫鬟出去时候把门关上了,房间里仅剩下两个人。

支走丫鬟的这个中年人,便是河间府最富有的地主,举人于宣晋。他的对面,坐着一个须皆白的老人,正是河间府次富,致仕的河南兵备道杜则仁。

天津镇一府二州十六县都在河间府内,只有四个县不在河间府。河间府的富,基本上就是天津镇的富了。如今李植强征士绅税赋,而天津镇的文官们不敢对抗兴国伯,一个个挂印而去。天津镇的士绅们,不得不自己出手对抗李植了。

于家的良田两千顷,几乎全是农民为躲赋役投献而来,如果李植征收于家的田赋,于家的产业就要顷刻间土崩瓦解。于宣晋是被李植逼到了绝路,无论如何要和李植拼个你死我活。

于宣晋压低声音,对杜则仁说道:“杜兵备,我试过,我买的这火龙弹能用!”

杜则仁抚着长须,默然不语。

许久,杜则仁才小声说道:“于老爷,静海县的汪家和青县的何家都被李植抓了,说是要诛三族呐!”

于宣晋笑道:“杜兵备担心走漏了消息,让李植防备?”

杜则仁点了点头,小声说道:“汪家和何家出手后,李贼就十分提防。据说如今总兵府里五步一岗,饭菜茶水先让狗吃,再有专人吃,都没有问题了才给李家人使用。李贼出门必穿钢甲,带的士兵从来不低于百人。”

“我担心,我们这一批火龙弹炸不死李植啊。”

于宣晋笑了笑,说道:“杜兵备不要害怕,这火龙弹是我托人从京营运来的,一旦点燃,两步之内绝无活口。这次我们在总兵府和西门之间必经之路旁的院子里埋伏二十个人,每人持两个火龙弹。只要李植一去范家庄,我们就四十颗火龙弹扔出去。李植跑得再快,能有这火龙弹跑得快?”

杜则仁吸了口气,没有说话。

于宣晋笑了笑,说道:“杜兵备,你随我到柴房去,我现场炸一颗火龙弹给你看。”

杜则仁点了点头,随于宣晋到了于家柴房里。于宣晋支走了家人仆人,亲手用火折子点燃了一颗火龙弹。只听到轰的一声,火光四射,那火龙弹把于家的柴房炸得一震,竟把屋顶炸飞了一块。

看到火龙弹的效果,杜则仁脸上有些喜色,点了点头。

于宣晋说道:“杜兵备,李植的盔甲再好,士兵再多,被这四十颗火龙弹轰炸之下,还能有命?李植一死,李家灰飞烟灭,谁会来追查我们?”

杜则仁哈哈笑了笑,拍了拍于宣晋的肩膀,说道:“好!我们干了,炸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李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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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二十七日,苏州虎丘,复社的精英荟萃一堂。

复社是江南的一个大文社,由苏州太仓的张溥、张采二人组织。复社虽然名为文社,实际上却是江南的一个“在野党”。社内有读书人几万,财力人力惊人。复社甚至能够控制科举,直接决定读书人是否通过科举考试。

每次复社集会都攻击“丑类”,颂扬“清正”,甚至要影响朝政。复社领袖张溥、张采二人曾写檄文驱逐魏忠贤余党周秉谦,又令门人写文驱逐当地司理周之夔,权势甚至过一般的地方官员,可谓江南衣冠之。

复社领袖张溥在去年年底筹措二十万两白银,贿赂朝中机要人物,帮助托病还乡的周延儒成为辅。此时已是崇祯十四年四月底,在张溥的活动下朝廷已经下旨启用周延儒,只是周延儒还没有到京城上任。

张溥一个在野党领袖,靠贿赂扶持出一个内阁辅,可见其影响力和手腕。周延儒复官为辅,是复社的一个大胜利,也让复社在江南的影响力更盛。

这一天,复社的领袖集于苏州虎丘,却不是为了遥执朝政,而是为了天津的事情。

虎丘的剑池边,复社三十多个领袖席地而坐,对天津的事情慷慨陈词。

复社领袖之一的张采站起来说道:“李贼抽田赋于士绅,这是国朝五十年来未有之事。倘若士绅要纳田赋,那还算什么士绅?那些投献的小民,岂不是一朝全散去?国朝以读书人治天下,李贼却反其道而行之,将田赋之毒加诸士绅,这是要让天下士绅家破人亡!”

张采的话,引起复社领袖们的一片叫好声。

陈子龙站起来说道:“若百姓不知道尊重士绅,不懂得敬重秩序,那和禽兽有什么区别。这样的情景,便是比亡了国还要可怕!我等读书人,决不允许这样的世道改变!”

陈子龙的话,又引起了一众读书人的叫好。

张溥站了起来,说道:“李贼以为他手上有两万精兵,就可以将田赋加诸于士绅。却不知道和天下士人作对,他会撞得头破血流!”

“李贼靠产业起家。我张溥今日以复社之名,号召天下商家停止一切和李贼有关的商业。再不卖一件商品给李贼,也再不准买李贼的一件商品!”

“三个月之内,我复社就要让李贼破产!让李贼的士兵无饷可拿,让李植无兵可用!”米酿说感谢钱多任性的果油的15oo打赏,十分地感谢!!感谢ndui、hot爻芲的5oo打赏,感谢!感谢陈硕爱王祖贤、骆单、洞ho8o8、大海之神76o9、骆单、、i、清水花菜的1oo打赏。

第三百七十五章 天高地厚

襄阳府南漳县的山区中,襄阳府知府尤名贵带着五十名衙役,在山区的崎岖小道上乘马骑行,往一处小碱面矿走去。

尤名贵身边的一个幕僚骑在马上,摇头说道:“襄阳城北,有大小碱面矿三十四家,大小各异。大矿动辄矿工几十人,每月产碱面数万斤。小矿矿工几人,每月产碱面几千斤。这些碱面,大多经水路进长江运往扬州,然后换漕船经大运河输往天津卖给李植。近年来,因为李植的订单扩大,这些矿产屡有扩容,雇佣的矿工更多。”

襄阳知府尤名贵骑在马上,拱手朝苏州方向拱手说道:“此番李贼向天津士绅强征田赋,天下士林震怒。幸有苏州张天如挺身而出,以复社之名号令天下封杀李贼,断李贼作坊的进料和产出。襄阳出产碱面,近年来这些碱面几乎全部被李贼买下,我等不能放任这些矿产为李贼所用。”

尤名贵旁边,南漳县的县令拱手说道:“知府大人冲锋陷阵,为天下士人出力,我等佩服!”

尤名贵正色说道:“若让李贼得手,则天下的规矩要大坏,我等士绅无容身之处也。此等关键时刻,我等不能缄默坐视。我们要让李贼知道,这天下是士绅的!”

南漳县知县拱手说道:“知府大人高义!”

一行人在山路上行走,渐渐走到了一个小碱面矿的门口。

这是个小矿,连个看门的人都没有,矿工都下井了,只看到一个矿工推着手推车往矿道里走。五十个衙役冲进矿区,一脚踢翻了那个矿工的手推车,大声吼道:“知府大人来封矿了!把矿主矿工都叫出来!”

那个矿工见这边拿着水火棍的衙役凶猛,一脸的惶恐,撒腿往矿道里跑去。过了一会,满脸污黑的矿主带着七个矿工从矿道里走了出来。这九个矿工、矿主是一家人,此时听说知府来封矿,一个个满脸的惶恐。

九个人走到身穿官袍的知府面前,噗通噗通就全跪下了。

“知府大人,我们一家人靠这碱面矿过日子,封了矿我们就要饿死了!”

一个满脸皱纹,头上包着头巾的中年妇女跪在矿主的身后,喊道:“知府大人,我们小民就靠这一个矿井养活家中小儿,断矿一个月,我就没钱买粮喂养家中小儿了!”

知府尤名贵厉声喝道:“尔等挖掘碱面资助天津李植,祸害天下士绅,论罪当死,还敢狡辩?来人,把矿主给我拿下!”

几个虎狼般的衙役冲了上去,几下就把目瞪口呆的矿主绑了起来。那矿主有些急了,大声喊道:“我等小民辛苦挖掘碱面矿,每个月都孝敬县里的差爷,有什么罪?为什么抓我?”

几个操水火棒的衙役冲上去,对着这个矿主的脑袋一顿猛敲,顿时就把矿主的脑袋打得头破血流。

那个妇女猛地冲了上去,抓着矿主的手喊道:“不行,你不能把我家男人抓去。你们要把他打死啊?”

又有几个衙役冲了上去,一顿乱棒打在妇女的身上。

尤名贵冷哼了一声,大声说道:“今天我只抓矿主!饶了你们这些矿工。从今往后,这个矿若再挖一斤碱面出来,我就把你们这些矿工全部抓入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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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南府,山东巡抚王公弼带着济南知府,率领家丁衙役浩浩荡荡地开到了济南城城西的商人聚集区。

走到一户大院子门口,衙役们左右看了看,回头拱手朝巡抚王公弼说道:“巡抚大人,就是这家院子了!”

王公弼淡淡说道:“开门!”

几个衙役得令,也不去敲门,几脚狠狠踢在侧门上,把那单薄的侧门踢开了。衙役踢开侧门后进去打开了大门,让巡抚和知府从大门走了进去。

那院子里的棉花商人一家见院门被踢开,不知道生了什么事情,齐齐跑到了正院里。看到身穿大红官袍的巡抚带着这么多家丁、衙役进了自家院子。棉商吓得双腿颤抖,带着家人齐齐跪在了院子里。

几十个衙役和家丁冲进了院子里面,进行搜查。

巡抚王公弼看了看跪在前排的家主,冷冷问道:“在山东贩棉花给天津李贼的十一家商贩,有你一家?”

那个棉花商人伏地磕头不止,大声喊道:“小民知罪了!小民再不敢和李贼做一文钱生意!巡抚大人明鉴,小民明天就把天津的人手全收回来!”

王公弼哼了一声,说道:“你家本是缙绅出身,明知李贼在天津收取商税,荼毒士绅,却还昧着良心和李植做买卖,贩卖棉花给他。你这种行径,形同背叛,更恶于资敌。若是天下没有尔等硕鼠般的商人,那李植凭什么祸害士绅?”

“幸有苏州张溥挺身而出,号召天下人禁断李植的原料和货产,否则还真要让尔等硕鼠逍遥法外!”

王公弼正说着,一个搜查院子的家丁从后面跑了过来,拱手朝巡抚说道:“大人,院子里面有三万斤棉花,恐怕都是要往天津的。”

王公弼冷哼了一声,说道:“烧!”

那个家丁大喊得令,冲进了后院。没一会,后院库房里就燃起了冲天大火。

那个跪地的棉花商人见货物被付之一炬,心疼地牙关紧咬。他跪在地上急得大汗淋漓,却又不敢说话。

王公弼想了想,冷冷说道:“把家主一家男妇长幼全部抓入大狱!”

那个棉花商人听到这话,脸色惨白,匍匐在地磕头不已,大声喊道:“大人,我等知错了,饶命啊!”

“饶小的一命啊!我等再不和李贼做生意!”

“大人”

王公弼不再搭理地上的棉花商人,冷冷说道:“去下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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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总兵府里,密卫大使韩金信跪在地上,朝李植汇报外地的情报。

在复社领袖张溥的号召下,各地掀起了砸货运动。销售肥皂、李家精布,李家精钢、玻璃酒具和玻璃镜的商家,被士绅带人冲进店铺砸毁货物。当地的官府,对这样的流氓行径统统置之不理,任士绅们大肆破坏李植的商品。

一时间,再没有人敢贩卖李植的货物。

不仅如此,襄阳的碱面,山东的棉花,李植的产业最依赖的两件大宗商品,也被当地的官员掐断了。

韩金信说道:“复社张溥、张采和陈子龙等人,是这场运动的倡议者。山东巡抚王公弼、襄阳知府尤名贵,则是这场运动的急先锋!”

李兴担忧地看着李植,说道:“大哥,没有碱面和棉花,我们的绝大多数产业要停工。没有了收入,我们只能靠积蓄支撑。如今台湾开荒开支实在太大,我们最多只能撑七个月。”

李植闭上了眼睛,没有说话。

许久,他才睁开眼睛,淡淡说道:“这张溥和我斗,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第三百七十六章 虫豸

李植说道:“这些士绅官僚,眼见天下烽火四起,百姓流离失所,却丝毫没有救国之心。每日钻研于自己的锱铢小利中,唯恐不能挖国家的墙角,唯恐不能吃贫民的血汗。”

“倘若朝廷无饷练兵,倘若农民被赋税压垮全部从贼,流贼攻入京师,这些士绅能维持今天这样骄奢淫逸的生活吗?恐怕这些士绅们全部要被流贼杀头抄家。倘若朝廷收不上赋税,国事败坏满清入关,这些士绅还不是一样要向满清交纳田赋?”

“但这些硕鼠们宁愿把国家吃垮,也不愿意让利出来,让大明朝恢复一点血气。”

“本伯为国家做一点事情,让这些士绅交纳一点田赋,这些士绅们就如此竭斯底里,以死相博。他们口口声声说这天下是他们和天子共治,却一点不在乎地要把这个天下吃垮。”

“我们在尸山血海中杀出来,帮大明争来一点四海靖平的环境,却成为这些寄生虫的沃土。他们要在这靖平的环境中变本加厉,把大明朝吃干抹尽为止。”

“世间从未有这样一个阶级,享有这么大的收益,掌握这么大的力量,却承担这么小的责任,付出这么小的贡献。”

“世间从未有这样一个群体,眼看自己所依附的大厦就要倾倒,却依然不管不顾地拆梁柱,挖墙脚。”

听到李植的话,李兴、郑开成、李老四等人都是义愤填膺。钟峰一拍桌子,大声说道:“伯爷,我们和他们拼了!”

李植点了点头,说道:“这些硕鼠,一个都不能留。我要让天下士绅明白,敢阻挡在本伯前面的,全是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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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贲师连长蒋充站在军营的营房里,看着营房里一脸懵懂的范家庄大兵们。

这些士兵,是伯爷的士兵。是伯爷在一台台织机,一块块肥皂中赚来了银子,养活了这些精锐大兵。没有伯爷,这些士兵不会有今天的优越生活,不会是人人称羡的范家庄大兵,只会是田间地头吃糠喝稀的贫苦农夫。

没有伯爷,就没有虎贲师。

蒋充如今身为连长,身上已经有千户的官衔了。无论走到哪里,别人都要尊敬地称唿自己一声蒋千户。一些农民,听到自己的官衔甚至要给自己下跪。

蒋充娶了娇妻住上豪华别墅,过着人人艳羡的生活。这生活,是伯爷给的。

蒋充不允许任何人挑衅伯爷,挑衅自己的美好生活。

看着营房里站着、坐着、蹲着的两百士兵,蒋充大声说道:“你们知道今天为什么,我把你们召集到这个营房里吗?”

士兵们互相张望了一阵,都不知所措。他们没有得到韩金信的情报,哪里知道天津之外的事情?天津一府二州二十县在李植的控制下,没有人敢对李家产品动手。而京师、江南、山东、全国各地打砸李家产品的风波刚刚开始,消息还没有传到天津。

蒋充大声说道:“在天津的外面,士绅们已经开始打砸伯爷产业的产品,说要让伯爷一块肥皂,一匹精布都卖不出去!”

听到蒋充的话,士兵们一个个都愣了愣,随即都有了愤怒的表情。

士兵们都知道,伯爷这些日子在天津开始征收士绅商税,逼的天津各地的主官们挂印而去。天津的士绅们像是炸了锅,已经组织了好几次对伯爷的暗杀。

没想到伯爷收商税的账簿文册还没有厘清,天津外面的士绅就已经团结起来,对伯爷的产业动手了。

士兵们都是贫苦出身,此时听见士绅集体对付伯爷,一个个义愤填膺。

虎贲师的大兵们军纪很好,虽然一个个面有怒色,但听连长说话时候,没有一个人私自议论。

蒋充看着自己的大兵们,点了点头,说道:“伯爷组织虎贲师,花尽了收入,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吗?不是!伯爷并不好奢侈,身居如此高位,甚至有时还穿棉布衣服。伯爷养虎贲师,更全是自己掏钱!”

“伯爷给工人高薪,给农民薄租,给大兵们丰厚的月钱,让越来越多的人过上好日子,是为了什么?”

蒋充说道:“我们跟随伯爷南征北战,和鞑子厮杀,和流贼鏖战,在寒冷的青山口伐木造营,一次次被木刺扎进手里。在泥泞的蜀中日行六十里,追逐张献忠,走得精疲力尽,是为了什么?”

“只是为了那每月三两七钱的月钱吗?”

“那时,我们身上还没有盔甲,却和鞑子的弓箭手在范家庄城外对射。那时候,我们手上只有一把刺刀,却迎着三层重甲的鞑子白甲兵死战不退。”

“那时候我们听到卢督臣的死讯,迎着三万鞑子大军冲了过去,忘记了生死。”

“那些被鞑子弓箭射死,那些被白甲兵的战马撞死的大兵们,他们战死的时候,想的只是银子吗?”

“不是,那些大兵战死的时候,他们想的是,要和伯爷一起,拯救这个大明!拯救天下苦难的百姓!”

“伯爷的月钱,只是给那些战死的英雄,一个挺身而出的理由!”

听着蒋充的话,士兵们想起那些战死的袍泽们,眼睛里渐渐湿润了。

“我们救下了大明,我们救了无数的百姓。如今的大明,鞑子不敢轻易入关,流贼也被剿杀殆尽。我们用虎贲师的鲜血,让大明太平了!我们给百姓一个朗朗干坤。”

“但是那些士绅,却丝毫不感激我们。他们躲在我们身后,肆意妄为地吸取百姓的血汗。我们不让他们吸血,他们就和我们拼命。他们断绝伯爷产业的原料,打砸伯爷的产品!”

“我们在尸山血海里杀出血路,难道就是为了给这些士绅更多空间吸取天下血肉的吗?”

“我们抛头颅,洒热血,就是为了这些虫豸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吗?”

蒋充越说脸越红,大声喊道:“我们能让这些虫豸,把伯爷的血汗都毁了吗?”

士兵们大声喊道:“不能!”

蒋充问道:“我们怎么办?”

士兵们齐声大吼:“杀!”(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七章 襄阳城

五月八日,李兴率领选锋团三千骑兵,朝襄阳攻去。

这次出征,目标很简单,就是攻下襄阳城,拿下襄阳知府尤名贵。尤名贵一手阻断了李植的襄阳碱面来源,让李植一半的作坊停工,如今在范家庄黑名单上名列前茅。这样的人物,李植当然要诛杀之。

其实派几十个人奔赴襄阳,躲在道路两侧的民宅里,也可以趁尤名贵路过的时候击杀他。毕竟李植的士兵拥有远距离精准杀伤的米尼步枪,玩暗杀比这个时代的任何人都更有优势。但李植不想让士兵暗杀尤名贵后仓皇逃窜,四处躲藏。

李植要堂堂正正,堂而皇之地在襄阳城内取下尤名贵的头颅,震慑天下。

选锋团以前有骑兵两千,这次打败张献忠和李自成后,又缴获了大量的马匹,选锋团的骑兵扩大到三千人。选锋团的步兵是老兵,以前就经常乘骑驮马,骑术早就练出来了,如今跨上战马骑马作战也不会太差。

这三千骑兵都是一人双马,一匹战马一匹驮马,一日可以轻松行进一百里。

为了让辎重和大炮能够跟上选锋团的行进度,李植给辎重民夫配备了一千辆四轮马车,每辆马车由四匹驮马拉动。辎重车上装载足够选锋团骑兵和战马食用两个月的粮草和豆料。李植还给李兴配备二十门六磅炮,每门炮由六匹驮马拖拉。辎重马车和炮车有了大量马匹拖拉,也能保持日行一百里的度。

三千兵马从范家庄出后,一路向南,朝襄阳城袭去。

说起来,李兴虽然名为选锋团团长,但真正带兵打仗的机会不多。每次李植率军出征,都是让李兴坐镇范家庄。李兴这些年琢磨出了不少城池防御的窍门,但对于指挥大军厮杀,经验却略显不足。

好在有长期指挥选锋团骑兵的副团长薛三库。薛三库作为李兴的副将,这次在一旁辅佐,相信能够帮助李兴指挥好这一支精锐骑兵。

这次李兴出兵,没有札付,也没有兵部行文,唯一有的就是盖着李植兴国伯大印的《讨尤名贵声明》。李植的一份声明出了天津没有人会认可,过路的州县估计都不会让李兴的兵马补充粮草。

不过李植的三千骑兵带够了辎重粮草,只要在行军途中找到干净的水源就可以烧火造饭。实在不行,就用强的没有一个小县城的城墙拦得住这三千精锐骑兵。

三千骑兵骑着三千匹马牵着三千匹马,再加上辎重车和炮车的四千多匹驮马,在华北平原上策马奔驰,一路朝南方攻去。军马大多是红色的,远远望去,像是一片片红云在官道上飘荡前行,夺人心魄。

那几万个马蹄砸在地面上,让周围的地面都微微颤抖。滚滚的蹄声像是隆隆的惊雷,传出去几里远。

大明的百姓最怕官军,远远看到选锋团骑兵扬起的尘土就逃了。

平常的官军和流贼打仗,若是打了败仗,溃下来的败兵就像是强盗似的,抢夺农民的粮食银钱。如果是打胜了,官军嫌擒斩的级不够,随时可能到附近的村落杀百姓,把百姓的级当作流贼报上去,便是所谓的杀良冒功。

反正不管怎样,惹上了官军就是要倒霉的。所谓匪过如梳,兵过如篦。一旦被官军盯上,那家破人亡就是片刻间的事情。看到李兴的骑兵大军压过来,官道两边的农民撒腿就跑,没有一个敢仔细打量这一支兵马。

李兴在范家庄出兵时候,是受到范家庄百姓的夹道欢送的。范家庄的百姓们都知道大兵们纪律严明,都把大兵们当作守卫社会秩序的力量,对大兵们十分亲热。但到了中原内6,百姓们却像避瘟神一样躲避李兴的三千骑兵。

李兴从天津走到湖广,一路上没有遇到一支官军敢出来挑衅。如今范家庄强军名声传遍天下,敢犯虎贲师之锋的兵马实在是不多。即便是关宁的边军在此,也要考虑考虑。要知道,他们面对的是曾经以少敌多大败鞑子的范家庄虎贲师。

虽然文官们受到苏州张溥的号召,集体跳脚,可能想派兵堵截李兴的大军。但到了崇祯十四年,大明的武将们早已变成了一个个军阀。真正带兵的武将们,没有一个敢拿自己苦练出来的兵马和家丁开玩笑,去和天下强军的虎贲师硬碰硬。

李兴一路南行,也不知道所经地方的巡抚和总兵们有没有因此斗起来。

五月二十七日,选锋团杀到了襄阳城下。

此前李兴距离襄阳城还有一百多里时候,就已经派出六百兵马,把襄阳城其他六个城门都包围了,严禁一切人等进出城门,防止襄阳知府尤名贵弃城逃跑。

此时襄阳城上的守军已经关闭了城门,陈列守军在城墙上。襄阳城城大墙高,城墙四围有宽阔的护城河。不过襄阳城里并没有大队兵马,只有襄阳城守备一员,麾下营兵实兵六百多。

李兴用望远镜看着襄阳城的城头,见城头上的士兵们都有些惊慌神色,似乎没有一战的勇气。李兴朝薛三库问道:“薛副团长,你觉得我们拿下襄阳城,需要多久。”

此时李兴决定主攻襄阳城大北门,希望能够一鼓而下。

薛三库沉吟说道:“团长,我认为我们铠甲精良不怕弓箭,可以从城门处强攻。只要几个时辰,就能拿下襄阳城。”

李兴点了点头,大声喊道:“火炮列阵,把襄阳城的北门炸开!”

中军令旗招展,把命令传到了炮兵处。二十门野战炮被从炮车上卸了下来,推到了襄阳城城门一里处,将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襄阳城北门。

李兴站在炮兵西侧,举起了右手。

炮兵们点燃了火炮引信,二十门火炮猛地喷出了火舌,狠狠地向后面一顿。

大地都被这连绵不绝的炮火震了一下,抖动起来。二十沉重的炮弹狠狠射向襄阳城北门,砸在那包铁的木门上,砸得铁皮破碎,木屑飞舞。

第三百七十八章 兴师伐远

二十门野战炮打了三轮,襄阳城大北门的城门被打成了一片稀烂,倒在了地上。

选锋团的士兵们搬来小船和木板,在护城河上搭载浮桥,往城门口攻去。

城墙上的守兵开始还想往下扔滚石檑木,但护城河河岸的上千选锋团步枪手一直举着枪对准城墙墙头,一遇到露头的守兵就开火。城墙上的守兵没扔几块石头下来,就被打死了十几个人,再不敢往下扔檑木。

很快,浮桥就搭好了。两千选锋团士兵踩着浮桥攻进了襄阳城内。城墙上的守兵是地方守军,长期被拖欠军饷,本来就没什么战斗力。此时他们看到天下强军的范家庄虎贲师攻破了城门,哪里还敢守在城墙上?顿时一哄而散。

选锋团的士兵们顺利地接管了城墙,控制了襄阳城。

襄阳城的百姓们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昨天听说城门被强人封住了,怎么今天这就有人攻城了?然后这么快,城池就被攻下了?这是哪里来的强军?百姓们慌忙逃入家中,紧闭家门,唯恐遭了兵灾。

选锋团大兵们踩着整齐的步伐,进入了襄阳街道。当先的部队走在主街上,大声吼道:

“兴国伯虎贲师兴师伐远,只执罪犯,百姓莫惊!”

“打砸李家货物的士绅,杀!”

“欺辱碱面矿矿工的衙役、弓手,杀!”

“襄阳府知府尤名贵,杀!”

“其余人等,各自在家安好,大军秋毫不犯!”

士兵在城内控制了主要的街道路口,开始搜索贩卖范家庄商品的商店。很快,几家经营范家装货物,前段时间惨遭打砸的商铺店主就被搜罗出来。李兴骑在马上,对这些店主说道:“诸位本是范家庄的友商,这次风波中让诸位受了波及,我代兴国伯向诸位道歉。诸位店家,哪些人打砸了你们的货物,一一说出来,本官为你们做主!”

那些店主被虎贲师的做派吓得脸色白,对视了几眼,面面相觑。最后一个胆子大的店主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喊道:“大人!我家经营的十面玻璃镜,十八套玻璃酒具被黄家的家丁砸烂了,损失惨重!那黄家本来和我家有过节,这次借机报复我家,请大人为我做主!”

李兴一挥手,指着旁边一个排长说道:“带兵抓捕黄家动手打砸的家丁,杀!组织打砸的黄家家主,杀!审问无误后押到菜市口,午时一起行刑!”

那个排长立刻整兵,带着地上那个店主去抓捕了。

看到李兴的霸气指挥,其他几个店主胆子壮了起来,纷纷跪地说道:“我家店铺被砸烂了肥皂,袁家、周家两家人先后来砸两次,请大人为我等做主。”

“我家的李家精布被烧了,一百多匹布全被当街烧的,是刘家人干的,请大人为我做主!”

李兴大声说道:“诸位放心,打砸你们店铺的败类都会被揪出来,没有一个跑得掉。”

李兴一挥手,两个排长带兵出列,随开店的老板们去抓捕打砸商店的士绅了。

李兴见抓捕士绅的事情安排得差不多了,在马上大声说道:“走,去知府衙门抓捕尤名贵!”

众兵听到命令,齐声喊“虎”,齐齐向知府衙门攻去。

知府衙门门口,上百名选锋团士兵已经把衙门正门封锁。撞门的撞木也已经准备好了。

那知府衙门大门是一个三间房子宽的门楼,门楼前摆着两个大石狮子,中间挂着巨大的“襄阳府署”的匾额。衙门的大门看上去十分结实,估计需要些时间才能撞开。

李兴一到,衙门前的一个连长就说道:“二将军,我们已经确认,尤名贵在衙门里,衙门侧门和后门已经全部封锁!”

李兴点了点头,说道:“喊话!”

一个排长朝衙门里大声喊道:“衙门里面的人听着,兴国伯虎贲师兴师伐远,只抓罪犯,不杀无辜。你们打开衙门大门,跪地投降,免得攻打途中枪炮无眼,伤及无辜!”

“你们投降,免得伤及无辜。”

李兴见排长喊了几声没有效果,一挥手说道:“攻!”

李兴一声令下,士兵们点燃二十颗手榴弹,扔进了衙门里。便听到“轰”,“轰”几十声巨响,衙门院子里传来一片惨叫声。

选锋团的士兵们正要用撞木撞击衙门大门,衙门的大门被里面的人们打开了。

一个弓手一身的血,一打开大门就跪在地上使劲磕头,大声喊道:“大将军,诸位兵爷,我们没有参与欺辱矿工的事情,请大将军放我们一条生路!”

李兴看了看这个弓手,说道:“有没有参与,事后我们会细细审查,绝不放过一个有罪的。”

李兴一挥手,说道:“进去抓拿尤名贵。”

但选锋团的大兵刚冲到正堂,就看到守侧门的士兵跑过来报告:“二将军,尤名贵带着两个儿子穿着平民衣服,爬墙跳出衙门了!我们的人正在东边追!”

李兴啐了一声,说道:“襄阳城已经被我们控制了,他能跑到哪里去?派两个连的骑兵去追捕!”

李兴的手下们大喊得令,便去抓捕了。

李兴走进知府衙门班房,去释放那些被捕的碱面矿矿主。

这些矿主被抓起来后饱受折磨,三十四个矿主中已经有五个死在了班房里。李兴打开班房大门,看到班房的地上血迹斑斑,也不知道是谁的血。

李兴拱手朝这些受尽了苦难的矿主说道:“诸位都是范家庄的友商,我代兴国伯向诸位道歉,我们来晚了!”

那些矿主们做梦也想不到天津的兴国伯会带兵杀进襄阳城,见到李兴释放了他们,一个个目瞪口呆。

过了一会,等他们反应过来,便欢欣鼓舞地站了起来,不少人激动得流下了眼泪。

没多久,士兵们抓住了试图逃窜的襄阳知府尤名贵和他的两个儿子,押到了李兴面前。

那尤名贵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留着长长的胡子。此时他被士兵们五花大绑押了过来,噗通一声跪在了李兴面前,哭得涕泪交加,颤声说道:“尤名贵一时糊涂,一时糊涂啊!大将军饶命啊!”8

第三百七十九章 见证

李兴冷冷说道:“尤名贵,你抓了三十四家碱面矿的矿主,这才一个月,已经有五个死在你的班房里。你说你一时糊涂?你这一时也太长了些!”

“劣绅打砸李家的货物,你也不闻不问,任刁民把城中李家货物砸了个遍!”

“兴国伯对士绅收取田赋,你就响应刁民张溥的号召,阻断兴国伯的碱面。汝用心之险恶,罪不可赦。”

“你动手关闭碱面矿产的那一刻起,你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来人,将尤名贵和他的儿子全部关进班房中审问。午时一到,便押到菜市口问斩!”

尤名贵双股战栗,竟吓得尿在了裤子里,湿了一地。他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匍匐在地上嚎叫着说道:“大将军大将军饶我一家三个男丁”

他话还没说完,几个选锋团大兵就把他拎了起来,押进了班房。

午时一到,抓捕到的囚犯们全部被押到了城北菜市口。囚犯们背插木板,木板上用毛笔写着大大的死字,在菜市口的街道上跪了长长的一排。

选锋团的士兵们在城里宣传这次问斩,沿着大街小巷叫嚷:

“兴国伯大军此次征伐,已经抓拿死犯五十七人,即将于午时于城北菜市口斩!”

“犯兴国伯者,虽远必诛!”

“襄阳知府尤名贵论罪当斩!城中百姓,可去菜市口见证处决。”

“我兴国伯虎贲师纪律严明,绝不刁难城中百姓。”

城里的百姓们见这支凶狠的官军入城半天,没有做出任何骚扰百姓的事情,胆子渐渐壮了起来。此时听说官军要处决襄阳知府,一个个抑制不住好奇,都涌到了城北菜市口取看热闹。到了午时的时候,菜市口外面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就连旁边房屋的瓦顶上,也站了不少人。

百姓们站在一起,议论纷纷。他们互相打听,好不容易才弄明白,这支战力强悍纪律严明的官军,是天津兴国伯的大军。

兴国伯的大名百姓们都听说过。兴国伯北据鞑子南灭流贼,是大明中流砥柱一般的大将军。兴国伯的故事,早就被说书人传颂到大街小巷。甚至还有一些戏班子把兴国伯的经历编成了戏曲,在茶楼酒馆间传唱。

兴国伯大军征伐张献忠时候,还曾路过襄阳呢!

搞明白了破城而入的官军是兴国伯的虎贲师后,百姓们开始渐渐认可这支官军了。能让兴国伯兴师来伐,这襄阳知府肯定做了罪大恶极的事情。

日晷上的影子一点点挪动,最终落在了午时的刻度上。

到了午时,李兴走了出来,看着襄阳的百姓,大声说道:“襄阳的百姓们,这次虎贲师大军之所南征襄阳,是因为襄阳的知府尤名贵勾结士绅,妄图阻止兴国伯向士绅收田赋!”

听到李兴大声喊话,围观的百姓们停止了议论,开始听李兴说话。

“如今国家千疮百孔,流贼复起又平,平又复起,正是因为小民所承担的田赋太重,官逼民反!”

“士绅们通过贿赂官员,歪曲大明的税赋制度,像硕鼠一样不纳税赋。他们不但自己不纳税,还接受奸猾刁民的投献,帮助其他刁民也不纳田赋。”

“因为士绅不纳税,朝廷一贫如洗,百姓流离失所。”

“兴国伯要杀的,就是这些劣绅和贪官,妄图阻止兴国伯向士绅收田赋的劣绅和贪官。”

听到李兴的话,围观的百姓们才知道兴国伯为何杀到襄阳来,脸上渐渐动容。张献忠去年刚刚肆虐湖广,百姓们都知道流贼来了是怎样的灾难。所谓国家有难匹夫有责,谁也不会看到大厦将倾而无动于衷。

虽然市井小民们自己无力改变这个世道,但是兴国伯有这样的力量。兴国伯正本清源匡正天下,百姓们都是认可的。

站在后排听不清李兴说话的市民焦急地询问前排的市民,想弄清楚李兴说了什么。前排的百姓便转过身去,把李兴的话说给后排的百姓们听。李兴的言语,一排一排地往后传了出去。

等市民们把自己的话传开了,李兴才高声说道:“在尤名贵之流的贪官和劣绅眼里,小民就应该被敲诈盘剥,士绅就应该免赋免役,坐享刁民的投献,不劳而获!即便是朝廷收不上赋税,国家因此败亡,他们也毫不介意!”

“兴国伯向士绅收税,他们就动天下士绅打砸兴国伯的商品,阻断兴国伯的原料!”

“故此,虎贲师兴师伐远,将这些国家败类擒杀于襄阳城内!”

“今日,襄阳城的百姓们,就在菜市口见证虎贲师斩杀这些劣绅贪官!”

围观的百姓们听到李兴杀气腾腾的话,一个个脸色白,不敢议论说话。

李兴转身对行刑的士兵喊道:“准备动刑!”

士兵们先把步枪对准了打砸商铺的士绅和家丁,把枪口对准了他们的后脑勺。

这些人感觉到冰冷冷的火铳对准了自己的脑袋,一个个哭得泣不成声。黄家的家主大声喊道:“大将军,大将军我知道错了,我愿意双倍赔偿玻璃店的损失!”

周家的家主磕头不止,大声说道:“大将军,我出钱,我出钱把那些被砸烂的肥皂买下来,算是我出钱买的!”

负责行刑的排长冷哼了一声,说道:“我们大军从天津杀出来你们才醒悟,已经太晚了!”

李兴一挥手,二十几把步枪射出子弹,顿时把三家劣绅和他们的家丁毙于道路之上。

杀完了左边的劣绅和家丁。士兵们又把步枪对准了右边的襄阳府知府尤名贵、他的两个儿子、以及二十多个殴打欺辱碱面矿矿主的衙役、弓手。

步枪架在这些官吏脑袋上,官吏们吓得泣不成声,一个个拼命在地上磕头,希望李兴能饶他们一死。

尤名贵流着眼泪不停磕头,大声喊道:“大将军,我是朝廷命官,你不要杀我!我为官二十年积有家财十七万两,全部献给大将军,大将军饶我一家三口!”

李兴冷笑一声,挥手说道:“行刑!”

啪一声,清脆的枪声响起,尤名贵后脑勺中弹,头颅上绽出一朵血花。他惨叫着睁大了眼睛,身子一歪,倒在了青石板铺就的道路上。

噼哩啪啦的枪声响起,二十多个贪官污吏,连同尤名贵的两个儿子,全部毙于血泊中。

第三百八十章 巴掌

五月二十八日,钟峰按兴国伯李植的命令,率领五千人的陷阵团攻到了济南府府城,讨伐阻断山东棉花供应的山东巡抚王公弼。

济南是山东省城,城高楼峻。

济南府的城墙最初为夯土筑成。洪武四年,济南城墙包砖。城墙周长十二里四十八丈,高三丈三尺,阔五丈。门四:东曰齐川,西曰泺源,南曰历山,北曰汇波。城楼十一座,垛口三千三百五十个,旗台五十五座,炮楼各四座。

山东巡抚王公弼麾下有标兵三千,加上守城乡兵八百,共有三千八百人守在济南城上。说起来,这样的防御力量十分可观。

不过陷阵团是热武器时代的军队。这些高峻的城墙,这几千守兵,在陷阵团面前,都配不上对手两个字。

钟峰这次出征,带上了四十门十八磅炮。这些十八磅炮口径四寸三分,每门大炮重三千二百斤,加上炮车重四千多斤,需要十二匹驮马才能拖动。

因为这些沉重的大炮,范家庄到济南六百里路途,陷阵团走了十六天。

陷阵团大军到了济南城下,济南城中早已知晓陷阵团的到来,关闭城门摆出了死守的姿态。三千标军对巡抚的忠诚没有问题,他们在城中拆卸房屋筹集檑木,摆出姿势要和陷阵团死战一场。

钟峰看着城墙上站立的山东标兵,笑了笑说道:“螳臂当车!”

钟峰一挥手,四十门十六磅炮移到了城墙两里外,齐齐瞄准了济南城北城墙的中段。

“开火!把城墙砸塌!”

四十名炮长点燃了大炮上的火绳,火绳渐渐烧尽,点燃了炮膛内的大颗粒黑火药。只听到震耳欲聋的四十声巨响,巨大的火舌从炮口中冒出,让人眼睛一闪不得不闭上眼睛。四十门大炮产生了巨大的后座力,震得附近的大地一片颤动。

陷阵团军官们的战马们吓得一阵嘶鸣,甚至跑了出去。

四十沉重的炮弹齐齐射向了被瞄准的一段城墙,砸在那些包裹夯土的青砖上。巨大的冲击力让城墙剧烈抖动,仿佛地震,吓得这段城墙上的守兵慌忙逃窜。

在炮弹的巨大冲力下,青砖刹那间就被炮弹打成了粉末。城墙边缘的女墙一下子就垮了,摔在了城墙脚下,变成了碎砖。城墙里面的夯土也被四十炮弹震下了一大片。城墙和地面之间不再有陡峭的直角角度,垮下来的夯土落在地面上,让城墙变成了一个坡。

城墙上的守军第一次见识到这么多重炮轰击城墙的盛景,一个个吓得脸色惨白。

炮击接二连三而来,一次次地砸在城墙上,把一段又一段的城墙打垮。大炮打了一个上午,最后把两百步长的一段城墙全部砸毁,把包砖的这一段城墙砸成了一片土坡。垮下来的夯土,把护城河都填平了。

本来严整的济南城城墙,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口子出来。

陷阵团的士兵们手持装好子弹的步枪,从这一段土坡上爬上了城墙。

开始时候,还有几个标兵营军官想组织冲锋,阻止陷阵团的前进。但在陷阵团士兵的一排排步枪齐射中,标军营的士兵们很快就现,他们根本不够资格做范家庄大兵的一盘菜。

范家庄的大兵们站在土坡上,以十人一排进行三段连射,像大屠杀一样杀戮试图冲上来的标兵。山东巡抚的标兵们一次次鼓起勇气冲上去,又一次次被陷阵团的士兵打溃,最后一个个慌不择路地跳下城墙。

虎贲师的装备实在太精良了,那一排排齐射的步枪阵在狭窄地形上是统治性的。陷阵团的大炮,还有士兵们身上那些钢甲,都让山东巡抚的标兵们有逃跑的冲动。扔下了一百多具尸体后,标兵们失去了鏖战的信心,作鸟兽散,扔掉兵器脱掉了战袄逃进了城里。

陷阵团士兵站上了四面城墙,控制了四个城门。

北城门被打开,钟峰骑着骏马,大摇大摆地开进了济南。

大兵进城,城中的百姓们一个个逃回了家里。他们紧锁院门,从院门的缝隙中偷偷观看这支装备精良的大军。

钟峰看了看同行的“幕府海外厅大使”高立功,笑道:“高大使,这王公弼近在天津咫尺,麾下就这么一支不堪一击的军队,也敢挑衅伯爷?”

高立功笑了笑,说道:“钟团长,伯爷做事打破俗套,王公弼何曾料到伯爷敢强攻济南?”

钟峰啐了一口,说道:“不杀几个士绅头子,这些士绅以为他们可以无法无天了!”

还没走到巡抚衙门,前面就骑来五匹快马,打头的正是钟峰麾下的一个营长。

营长冲到钟峰面前,大声说道:“团长,抓到了想从南门逃跑的王公弼一家十二口!”

钟峰嘿嘿一乐,说道:“带上来!”

半晌,一个须皆白的老年人身穿平民服饰,带着十一个穿着棉麻单衣的家人走到了钟峰面前。那山东巡抚王公弼虽然易服逃跑被抓住了,却还有些脾气,怒视钟峰大声吼道:“尔等居然敢强攻济南城?这是造反!”

钟峰朝身边的一个亲兵说道:“扇他一巴掌!”

那个亲兵大声唱诺,上去就啪一巴掌打在王公弼右边脸上,打得王公弼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

王公弼在地上狠狠瞪着钟峰,咬牙喝道:“我是堂堂巡抚!你敢打我?”

“再打!”

亲兵大喊得令,又把王公弼抓了起来,啪一巴掌打在左边脸,又把王公弼打在了地上。那个亲兵左右开弓,打了王公弼五巴掌,打得年迈的王公弼颤颤悠悠快昏过去。亲兵还没打过瘾,抓着王公弼还要再打,被打得满口是血的王公弼却已经崩溃了。

山东巡抚终于明白钟峰随时会要他的命,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脸上流下两行浊泪。

“别打了!别打我了!大将军饶命!王公弼知悔矣,大将军饶我一家十二口的性命!”

看到王公弼跪了下去,他身后的十一口人全部跪了下去,大喊饶命。

钟峰冷笑一声,说道:“你抓捕十一家棉商的男妇长幼,如今关了大半个月了,死了几个?”

王公弼听到这话,被打得血红的脸上一下子变得雪白,跪在地上抖,不敢答话。

钟峰脸色突变,厉声喝道:“死了几个?”

王公弼跪在地上磕头不止,颤颤巍巍地答道:“死了七个”

钟峰冷冷说道:“这些棉商都是我兴国伯的友商,一条命抵得上你王家人的两条命。既然死了七个,你们家的男丁就全部折进去了!”

第三百八十一章 报仇

听到钟峰的话,王公弼身后的家人女眷中,立即就有人嚎啕大哭起来。

“大将军,饶命啊!”

“大将军,我等读书人不曾作恶”

王公弼一脸惊惶地看着钟峰,慌张说道:“我是堂堂巡抚,朝廷命官”

钟峰啐了一声,骂到:“老头,我告诉你,在虎贲师眼里,只有朋友和敌人两种人。我们不管你是朝廷命官,是流贼,还是满清鞑子。只要侵犯了兴国伯,就是该杀的敌人!”

钟峰看了看王公弼身后的家人,摇头说道:“你儿子不少嘛,三个儿子?这下子全没了,当真是可悲可叹!”

王公弼已经无力地瘫在了地上,颤抖着说道:“这还有没有王法”

钟峰厉声喝道:“你烧棉商棉花的时候,可知道什么是王法?你害死了七个范家庄友商,下手这么狠,可知道王法?”

钟峰一挥手,大声说道:“押下去,等抓到其他人一起问斩!”

把山东巡抚关押审问后,钟峰亲自杀到巡抚衙门里,去班房中解救贩卖棉花给范家庄的十一家棉花商人。

其中一家较大的姚姓棉花商人还曾在范家庄和钟峰见过。他一看到钟峰率兵进入班房,就激动地眼睛血红,紧紧抓住女儿的手,说道:“雀儿,我们有救了!”

钟峰带着一个巡抚衙门的管事衙役,正准备一一用钥匙打开班房的锁链。然而钟峰一抬头,看到第一间班房里就关着姚姓商人一家。钟峰愣了愣,暗道这可是熟人,他不等衙役上来,就拔出钢刀砍断了锁链,拉开了班房。

“姚员外,让你受苦了!”

那姚姓商人激动地热泪盈眶,跪在了钟峰面前,说道:“多谢钟团长来救命,救下我一家老小。”

钟峰赶紧上去扶起姚员外,好声问道:“姚员外家人没有受苦吧?”

姚姓商人听到这话,两行热泪就流了出来,擦拭着眼泪说道:“小儿子口渴,在班房里讨口水喝,被弓手们打了一顿,三天前死在牢房里。好在大儿子和两个女儿都没有挨打,挺了过来。”

钟峰喟然长叹,说道:“我们来晚了,薛员外节哀顺变。薛员外这一次的损失,我范家庄一力承担。殴打姚员外小儿的弓手,薛员外帮我们指认出来。只要对薛员外小儿动了手了,一律斩弃市。”

此时形势已经完全倒转,原先沦为阶下囚的棉花商人顷刻间变成这些衙役的性命主宰,一句话就可以夺走这些衙役的性命。听到钟峰杀气腾腾的话,管钥匙的衙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喊道:“姚老爷明鉴,我一直老实管着钥匙,没对贵公子动手!”

薛姓商人冷哼了一声,擦了擦眼泪说道:“我小女儿进班房时候走慢了一步,就被你用力一推摔在地上!”

钟峰大喝一声:“孽障,原来竟如此猖狂!给我拿下!”

两个陷阵团士兵冲了上来,一把摁住了管钥匙的衙役。那衙役吓得浑身抖,跪在地上大声喊道:“大将军,我只是推了一下,罪不至死啊!”

钟峰冷笑一声,说道:“要是兴国伯在这里,他可能打你五十大板把你放了。”顿了顿,钟峰又说道:“不过你碰上了我钟峰,你就倒霉了。我钟峰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杀人,尤其是杀你们这些贪官污吏。”

钟峰挥挥手,让士兵们去救其他的棉商。然后他转身对姚姓商人说道:“姚员外,巡抚衙门的衙役弓手我已经全部抓来了,都抓到了巡抚衙门的院子里。你随我们出去指认,哪些衙役抓你来的,哪些弓手打了你公子,一一指认,一律处决。”

姚姓商人被杀气腾腾的钟峰吓到了,点头说道:“那时候场面慌乱,具体哪个衙役哪个弓手我也只是看了一眼,我怕我会认错人。”

钟峰笑着说道:“没关系,姚员外,这些胥吏衙役一个个都该杀,你认错了几个,也是无妨的。”

姚姓商人听到钟峰的话,愣了愣。终于,他明白自己现在是兴国伯的友商,地位特殊。自己现在手握权柄,可以决定这些衙役弓手的生杀大权。

报仇雪恨的机会,就在眼前。

他激动地脸上血红,咬牙切齿地说道:“好,我就出去指认,为小儿报仇!”

抓完了作恶的衙役、弓手,钟峰又带人全城抓捕打砸范家庄商品的士绅。济南城是大城,城中本有七家商铺销售范家庄商品,此次全部被打砸一空。钟峰的大兵带着商家上门抓人,抓了十多户士绅家主和家丁。

到了晚上时候,抓捕行动全部结束,上百名要处决的犯人全部被绑着,押在巡抚衙门院子里。

第二天中午,犯人们被押到了城北的菜市口。

然而菜市场今天根本没人。本来钟峰的大军攻下济南后百姓就不敢出门,菜市场的商贩见大兵们控制了城门,哪里敢出城收购蔬菜?菜市场空空荡荡的。

钟峰看着无人的街道,讪讪说道:“这没有人旁观处决犯人,像偷偷摸摸似的。”

一挥手,钟峰大声朝一个营长们说道:“你带兵去,去请一千名百姓来旁观见证!”

营长愣了愣,问道:“团长,怎么请?百姓不敢来怎么办?”

钟峰眼睛一横,骂道:“你们有步枪,还请不来几个百姓?”

高立功赶紧说道:“钟团长,此话不妥。若是让伯爷知道团长强征百姓,怕是会责罚团长。”

钟峰看了看高立功,笑了笑,转身对那个营长说道:“你们挨家挨户去敲门,就说兴国伯的大兵杀贪官污吏劣绅,请济南的百姓来见证,好好说,不用枪!”

营长大喊得令,便带兵挨家挨户去请百姓了。钟峰等了一个时辰,终于在午时之前,在菜市口门口等来了一千多名围观的百姓。

钟峰走到百姓面前,大声喊道:“诸位街坊父老,我是天津兴国伯麾下团长钟峰,率领兴国伯虎贲师兴师伐罪,来济南抓拿妄图阻挠兴国伯收税,妄图断绝兴国伯商路的贪官、污吏和劣绅。”

“兴国伯此次在天津对士绅收田赋,没有人能够阻挡!”

“这一百名罪犯,包括山东巡抚王公弼,打砸范家庄商品,扣押棉花商人,意图阻拦兴国伯对士绅收税,都是罪不可赦,该斩!”

钟峰口才不太好,说不了太多大话。不过他几句话,也把这次征伐的原因说清楚了。

听到钟峰的话,围观的百姓们一个个心里打鼓。这天津兴国伯也太厉害了吧。别人在济南打砸商品,扣押商人,他居然派兵来济南杀人。济南那么厚的城墙,居然连一天都守不住,就被兴国伯的人杀进来了。

连巡抚都敢杀?

这天下,还有哪个敢阻止兴国伯收税?

钟峰看了看山东巡抚王公弼,笑道:“老叟,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王公弼浑身抖,颤颤说道:“你不能杀我我是巡抚”

钟峰笑道:“杀的就是你这个巡抚!”

“开枪!”

“我是巡抚!”

一个士兵用步枪对准了王公弼的心脏,冷哼了一声,摁下了扳机。只听到啪的一声,王公弼左胸冒出一片血花。王公弼不敢置信地看着冒烟的步枪枪口,死命捂着心脏的位置,猛地吸了几口气,睁大眼睛倒在了地上。

“开枪!”

端着步枪的一百多士兵走上一步,把枪口对准了犯人的脑袋。噼哩啪啦的枪声接连响起,跪在菜市口的百余民奸吏劣绅,包括王公弼的三个儿子,全部被枪决在地。

第三百八十二章 炸镗

五月二十一日,李老四率领荡寇团乘坐蒸汽轮船,南下苏州,抓拿煽动天下的复社领袖张溥等人。

大兵们第一次坐船,心怀忐忑地从大沽港口上了船。船一出外海,没坐过海船的士兵们吐得稀里哗啦,不少人连续几天都吃不下一点东西。好在轮船开得很快,只花了四天就到达了长江出海口。

张溥、张采等人是太仓县人,陈子龙是松江府华亭县人,距离长江出海口很近。李植希望李老四的大军能够一鼓作气拿下这些败类。所以吕虎直接把舰队开到了上海县东境,让荡寇团从川沙堡附近的港口下了船。

大军上了岸,便有密卫大使韩金信的线人来报:张溥、张采和陈子龙都在苏州活动。

荡寇团直奔苏州而去。川沙堡距离苏州城有三百里,荡寇团每天行军五十里,走了六天攻到了苏州城下。

一路上,李老四看到乡野间阡陌交通,鸡犬相闻。虽然最近年景不好,但是江南灾荒不重,依旧富庶。

等荡寇团杀到苏州城下,现苏州府内已经得到消息,四门紧闭,城上士兵死守城墙。

苏州府是天下有数的大城,城墙全部包砖。城墙南北十六里,东西十二里,周长六十二里三十步,高三丈二尺,阔五丈。城楼二十一座,垛口一万五千六百八十个,炮楼二十三座。八座城门皆有瓮城。城外有护城河,宽窄不一,最宽处有二十余丈,最窄处也有五丈宽。

苏州城内有守城乡兵一千五百人,归知府统辖。又设有守城守备一员,实兵八百人,共有守城兵士两千三百人。

荡寇团包围了苏州八个城门,防止张溥跑了。李老四骑在马上,看着城墙高耸的苏州城,和同行的“幕府文案厅大使”崔昌武说道:“崔大使,这苏州城城墙这么厚,我们没带重炮来,恐怕要花些时间才能入城。”

这一次李植打败张献忠和李自成后,帮崔昌武报了个千户武官衔下来。虽然李老四是都指挥同知,官位远大于崔昌武,但崔昌武是李植的妻弟,一上来就做了文案厅的大使,李老四却不敢小瞧崔昌武。

一路上,李老四都对崔昌武很客气。

崔昌武说道:“就怕攻城耽误时间,附近军镇有援兵来。”

李老四笑了笑,说道:“有援兵来也不怕他,打溃便是!”

李老四和崔昌武骑马在城外转了一圈,李老四说道:“东北角护城河最窄,我们就从这里攻城!”

崔昌武点头说道:“李团长所言在理。”

李老四想了想,冲一个嗓门大的士兵说道:“上去喊话!”

那个士兵举着盾牌走到护城河边,朝城墙上的守兵们大喊:“城上的士兵们听着,我兴国伯虎贲师兴师伐罪,抓拿张溥的煽动天下的罪犯,攻入苏州后只惩罪犯,不杀无辜!城上的士兵不要心存侥幸负隅顽抗,以免大军一冲玉石俱焚,尔等守兵性命不保!”

那个士兵喊了几遍后,城上没有动静。

李老四见城上的守军不投降,朝营长们说道:“第一、第二和第三营的士兵们拿铲子和扁担,挖土填埋护城河。第四和第五营士兵到附近伐木,制作井栏压制城墙上的守兵。”

营长们大声唱喏,便率领士兵们各自忙碌去了。

士兵们挖土挑担,开始填埋东北角的护城河。但填埋工作刚开始,城上就传来一声轰隆巨响。

李老四以为是城上的守城大炮开火了,有点担心填壕士兵的安危。他屏息静气,想看看炮弹从哪里飞出来。

但他等了半天,却始终没看到炮弹落下来。

李老四正在那里愣,却看到城墙上一个守兵惨叫着捂着面孔,在城墙上乱冲,最后竟从城墙上摔了下来,掉在了城墙和护城河之间的土地上。那个守兵摔了个半死,却还是死命捂着脸庞,惨叫连连。

李老四笑了笑,朝崔昌武说道:“守兵的大炮,怕是炸膛了!”

崔昌武笑道:“自从倭寇之患平息后,江南几十年无战火,士兵不习操练。没想到竟技艺生疏至此。人言嘉靖年间几十个倭寇就杀溃几千明军,甚至敢攻打应天府,今日才知传言不虚。”

李老四笑了笑,没有说话。

炸了一次膛后,城上的守城大炮就再没有响起。恐怕城上的守兵平日里是从不操炮的,这一下子炸镗一次,再没一个人敢去操作大炮。

李老四放下心来,让士兵们加大力度填埋护城河。

荡寇团士兵们身上穿着全身钢甲,根本不怕城墙上零零星星射下来的弓箭。特别是井栏做好后,步枪手们爬上井栏用步枪居高临下对准城头,打死了三十几个冒头出来射箭的守兵,守城士兵们就更不敢射箭。

花了五天,荡寇团士兵把苏州城东北角两百步长的一段护城河填平了。

此时井栏已经做好了一百多个,一千士兵站在井栏上压制城头上的守兵,苏州城的守兵们根本不敢离开雉堞,一个个冒着腰躲在垛墙后面。要不是守城的军官看着,估计城墙上的士兵们早就一哄而散了。

第一营的士兵们做好了长长的梯子,架上城墙往城墙上爬去,也没有守兵敢冒头出来射箭。

士兵们爬在梯子上,两人配合点燃了手榴弹,一枚一枚地往城墙上扔去。

只听到一片轰轰巨响,几十枚手榴弹在城墙上炸开了花。躲在城墙垛墙后面的守军倒了大霉,一个个被手榴弹里炸出来的碎铁渣子刺伤,鲜血淋漓。一些挨得近的,要是离手榴弹爆炸点只有两步,更是活活被炸死。

每个攻城士兵腰上都别着三颗手榴弹,弹药充足,梯子上的陷阵团士兵们不停地往城墙上扔手榴弹,炸得城墙上的守军鬼哭狼嚎。

守军们崩溃了。

这仗没法打,一冒头就要被步枪手打死,躲在垛墙后面也要被炸弹炸死。再看看天下强军虎贲师的装备,看看那些钢甲,这城墙如何守得住?

一些守军撒腿往城墙下面跳去。这些守军的溃逃很快带动了其他的守军,最后守在城墙东北角的一千多守军全部逃下了城墙,逃进了城内躲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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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三章 女妆

荡寇团的士兵从城墙上走到了八座城门处,从城墙上控制了苏州全城。

城门被打开,吊桥放下,钟峰率领兵马进入苏州城,开始抓捕此行的目标。

荡寇团的士兵们结队走在大街小巷上,大声喊道:

“兴国伯虎贲师兴师伐罪,只执罪犯不扰民居,百姓勿忧!”

“复社张溥、张采、陈子龙,煽动天下抗税,杀!”

“打砸范家装货物的劣绅,杀!”

“纵容败类打砸的苏州知府,杀!”

“其余人等,一概无罪。百姓守好家门,我虎贲师秋毫不犯!”

百姓们见这杀气腾腾的军队占领了全城,都惶恐无比,死死关上院门不敢出来。不过也有个别胆子大的,见这些士兵并不扰民,还打开家门站在门口看热闹。

很快,密卫大使韩金信的线人就找到了李老四,向李老四汇报张溥的行踪。

“李团长,事情不妙啊。昨天张溥、张采和陈子龙三人还住在城东的汪举人家,今天眼看城池要被攻破,他们就从汪家搬出去了。目前也不知道逃到哪处人家里了。”

李老四闻言皱了皱眉头,说道:“这还能让他们跑了?”

线人吓得跪在地上,说道:“大将军,小的只是一个汪家的一个仆人,也不能时时盯着三人。三人得隙脱逃,藏入民居,小的根本问不出个究竟来。”

崔昌武吸了一口气,说道:“李团长,苏州城这么大,要藏三个人实在太容易,这一旦藏了起来,怕是难以揪出来。”

李老四挥手说道:“让士兵们控制城门,只许女子进出,严禁男子外出。”想了想,李老四说道:“如今苏州府在我们控制中,这三人跑不掉。先去抓砸货的士绅和纵容士绅的苏州府知府。”

荡寇团的士兵找到了被打砸货物的店主,让他们带路,很快就把砸货的士绅和家丁全部抓了起来。一个连的士兵攻进了苏州府知府衙门,把准备上吊自杀的知府控制住了。收藏张溥并且让张溥私自逃跑的汪家家主也被抓了起来,作为重要胁从犯论罪。这些被抓住的罪犯,全部关入牢房中,等待抓到张溥三人后一同问斩。

钟峰骑着马进入了知府衙门,把衙门当成了临时的指挥所。

衙门大堂里,崔昌武坐在下,朝李老四说道:“李团长,如今我们怎么办?”

李老四想了想说道:“先要审问汪家人。张溥三人离开汪家搬到其他地方去,汪家人说不定知道一些线索。其次要广布告,全城通缉张溥三人。三人在城中逃窜,总有人看到行踪。对百姓要晓之以义,让他们知道三人煽动抗税对天下人的危害。”

崔昌武点了点头。

李老四很快登出了布告,在全城大街小巷张贴。但过了六天,汪家人那边没有审出什么线索,也没有人揭下布告举报张溥三人的行踪。

一众军官们每日带兵在城中巡逻,却丝毫找不到张溥的踪迹,都有些气馁。这一天,营长们结束了白天的巡逻,坐在知府衙门里议论。

“这张溥是苏州人的骄傲,城中百姓颇为袒护他,不愿意举报。”

“团长,若是有人成心隐瞒,将三人藏在院子里,日日不让他们三人出门,我们哪里抓得到?”

“难道要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搜查?这苏州城这么大,五千人要搜到什么时候才能搜一遍?”

李老四吸了一口气,说道:“苏州城太大,搜不过来。我们只有多帖布告,增加悬赏奖金。对市民晓之以义,动之以利,鼓励市民举报。”

一个营长说道:“若是三人坐轿子进别人家门,然后就藏在里面不出,恐怕也没有百姓看到他们的行踪。就算是悬赏千两银子,也未必有人赚得到这银子。”

李老四沉吟不语,心里有些焦急,暗道莫非好不容易攻下苏州,却要被这三个人逃脱?

李老四用手指敲着桌子,正在那里思索,却看到一个亲兵跑了进来,欣喜地喊道:“团长,有人揭帖举报张溥三人的行踪!”

李老四和一众营长对视了一眼,眼里都是大喜过望的欣喜。李老四站起来说道:“哪里来的义民,快快请进来!”

半晌,一个头戴方巾腰佩倭刀的秀才走进了衙门大堂,朝李老四跪拜行礼。

“学生何成标见过大将军。”

李老四站起来扶起这个秀才,说道:“何相公,你看到了张溥三人?”

何成标说道:“我没看到三人的行踪,但我昨天灌醉了一个同年进学的秀才,套了他的话,知道三人在哪里。”

李老四愣了愣,说道:“这么说,有不止一人知道三人的行踪。”

何成标说道:“苏州城里知道张溥三人行踪的,不下百人。只是苏州市民都以张天如为傲,百般维护,没有人出来揭罢了!”

李老四沉吟说道:“既然如此,何相公为何挺身而出,举报张溥?”

何成标说道:“这张溥控制科举,十分可恶。按我的学问,十七岁那年便该录为秀才了。但因为没钱送给复社,我硬是一次次被压下来,熬到去年二十五岁才成为秀才。士绅出身的读书人只要给张溥送银子,就能轻松取得功名,都拥护张溥。我这样贫寒出身的秀才拿不出银子,就名落孙山,自然不会和他沆瀣一气。”

李老四赞道:“何相公说得好!我等不该让此等龌龊小人逍遥法外,欺世盗名!”

何成标说道:“只是我进知府衙门举报了张溥,以后这苏州城的士绅都会把我当作仇寇,我在苏州是呆不下去了。我素闻兴国伯的大名,愿在兴国伯麾下,谋一份差事。”

李老四一指崔昌武,说道:“此事简单!幕府文案厅大使崔相公便在这里,若是何相公愿意,你便到幕府做文书。你举报有功,直接从第二级文吏做起,一个月三两七钱银子月钱。”

何成标闻言满脸的欣喜,朝崔昌武拜倒,说道:“那下属以后就跟随崔相公做事了!”

崔昌武扶起何成标,笑着问道:“何需大礼?”

何成标这才站直,侃侃说道:“那张溥藏身于苏州府城西鹅毛巷子钱谦益的院子里,大将军派人去城西一搜便可抓住他!”

原来这三人被钱谦益收留了。

李老四心中一喜,正要调兵去抓张溥,却看到一个亲兵笑容满面地跑了进来,拱手说道:“团长,张溥、张采和陈子龙三人化妆成女子想逃出苏州城,已经被东大门的兵士当场擒住了!”8

第三百八十四章 走狗

何成标一走进知府衙门,苏州的士绅就知道何成标是去举报张溥了,赶紧把消息告诉张溥。张溥三人得了消息,知道钱谦益家已经被盯上,苏州城里是待不下了,便想方设法希望能混出城去。张溥等三人铤而走险易了容,打扮成女人,想趁乱逃出城。

但城门口的士兵这几天查得特别严,硬是把三个打扮成女人的男人抓了出来。

名动天下的复社领袖,一身女装,狼狈地落入了虎贲师的手里。

李老四哈哈大笑,说道:“这下子总算能完成东家的托付,枪毙这三个罪魁祸了!”

崔昌武笑道:“李团长不如把三人带上来,我们也见识见识复社领袖的模样。”

李老四一拍茶几,说道:“带人上来!”

三个涂抹着胭脂口红的复社领袖被带了上来,被反手绑着手,垂头丧气地站在了衙门正堂里。这苏州知府衙门,三个复社领袖以前也经常来。但他们想不到,今天他们竟是以阶下囚的身份来到这里。

那张溥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生着一对细长的眼睛。此时为了易容成女子,胡须都已经剃干净了。两团胭脂涂在黄的男人脸上,看上去有些滑稽。

李老四喝问道:“你们三人煽动天下士绅抗税,现在知罪否?”

张溥冷哼了一声,说道:“李植败坏伦常,将税赋加于我朝优免的士绅,已为天下人之敌,我等顺天从人,何罪之有?”

崔昌武用力一拍桌子,喝道:“张溥,你等劣绅不顾天下形势,以逃税为荣。如今朝廷缺钱缺得紧,甚至连边军的军饷都不出。诺大的天下,万万子民,竟聚不起二十万边军剿贼。”

“要是不兴国伯英武,率领虎贲师精锐平定了贼寇,这天下不知道多少百姓要惨遭兵祸。多少人家破,多少人身亡。那些中原百姓流离失所,在乱世中无处求生的罪魁祸,就是你们这些抗税的劣绅。”

张溥冷冷看了一眼崔昌武,说道:“你看上去像是个读书人。”

崔昌武说道:“然也,我是个生员。”

张溥哈哈大笑,说道:“你一个生员,居然和这些荼毒士绅的丘八们混在一起,真是士门败类,武夫走狗!”

崔昌武冷冷说道:“兴国伯救国救民,是天下百姓的希望。我投入兴国伯门下,正是在兴国伯麾下为天下人计。孔曰成仁,孟曰取义,追随兴国伯正是实践圣人之道!尔等衣冠禽兽,只有私心毫无公利,又怎么能明白兴国伯的大义决然,虽千万人而独往之气魄。”

张溥闭上眼睛,说道:“这天下,若不再是士绅的天下,又何必去救?”

李老四听到这话,愤怒地一拍桌子,大声骂道:“衣冠禽兽!你可知道万万百姓之苦。这天下,是百姓之天下。为了百姓,便是要杀光你们这些劣绅,兴国伯也不会手软!”

张溥被李老四骂得脸上一红,大声说道:“周延儒是我扶持起来的,他如今就要做辅,你敢杀我?”

李老四大声喝道:“别说一个周延儒,便是天子全力保你,我也替东家杀你!”

李老四被这些自私的复社领袖激怒了,一挥手朝手下的营长说道:“在城东的菜市口搭一个高台,让苏州的百姓能看清楚这三人怎么死。今天搭台,明天午时问斩。”

张溥三人听到这话,脸上一白,几乎就要瘫在地上。

“周延儒不会放过你们这些李植走狗的”

李老四冷哼了一声,理都不理张溥。

第二天,张溥三人被押到了菜市场门口的高台上,插上斩标,跪在台上。

苏州城里的百姓见张溥张天如被虎贲师抓住了,还插上了斩标,一个个惊讶莫名。口口相传之下,几万人拥到了城东菜市口看热闹,把菜市场里外围得水泄不通。

一些士绅子弟在人群中大声叫骂,若不是几百名荷枪实弹的荡寇团的士兵维持着秩序,恐怕这些士绅子弟要冲上去救人。

午时时候,李老四穿着大红的二品武官官袍,骑着高头大马来到了菜市口。

李老四分开人群走上高台,朝台下的苏州百姓作了一揖,说道:“苏州的百姓们,今天,张溥三人就要问斩!”

李老四说完话,下面的苏州士绅们骂声一片,义愤填膺。百姓们识字的不多,平日里都听从士绅的,此时听到士绅叫骂声一片,不少百姓也怒视着台上的李老四,眼睛里充满了敌意。

张溥是江南衣冠之,是苏州百姓的骄傲,百姓们哪里愿意看到张溥被斩?

李老四说道:“苏州的百姓们,张天如是你们苏州的人士,你们维护他,情有可原!”

“你们苏州没有遭兵灾,不知道京畿和中原的惨状,你们抗税,情有可原!”

“可是你们知道不知道,若再像现在这样士绅逃税,把税赋压在小民身上,天下危矣!”

李老四正色说道:

“张献忠几千人谷城造反,一年之间就在湖广、四川展出五万人!李自成五百骑入河南,四个月就有三万饥民从贼!这是什么原因?这是因为湖广、四川和河南的小农们,已经被田赋压垮了,所以只要有人登高一呼,便是应者云集。”

“我大明朝的田赋标准那么低。可为什么闯贼说‘迎闯王,不纳粮’,百姓们唯恐闯贼不至呢?如果田赋很低,百姓怎么会那么向往闯贼治下不纳粮的生活?就是因为士绅不纳税,税赋全压在小民身上,小民的田赋已经高得离谱!”

“各地的赋税,每年都是拖欠。朝廷把小民们压垮了也收不到赋税,没钱养兵。前年清兵入关,攻破五州二十七县,京畿一片废墟!”

“你们在江南,富庶温饱,可知中原百姓衣食无着,鬻儿卖女之苦?你们可知庶民被清军鞭打驱赶,被绑着行走几千里出关为奴的悲苦?你们可知道从贼是死,不从贼也是死的惨淡?”

“为什么我堂堂大明狼狈至此?”

第三百八十五章 利益

“我皇皇大明,如此狼狈。很大的原因,就是因为士绅不纳税!”

“如果士绅纳税,赋役平摊,小民就不再遭受入不敷出的田赋之压,不会有那么多人愤而从贼!如果士绅纳粮,天下缴税的田亩能增加一倍以上,朝廷就不会收不上田赋,就有钱养兵,鞑子就不敢入关劫掠、残破乡邑!”

听到李老四的话,下面看热闹的百姓们都有些动容。谁没有一颗赤子之心?谁愿意眼看着这大明天下垮掉?谁愿意被满清鞑子统治做包衣奴才?倾巢之下,岂有完卵?如果大明完了,那温饱富足的江南也会完蛋。

李老四说的句句在理,百姓们不禁重新审视虎贲师的行为。大多数人眼里,那满满的敌意渐渐缓和下来。

就是一直在那里煽动百姓情绪的士绅,一时间也不敢再吵闹。几万人围着的高台,从里到外渐渐安静下来。

李老四一甩袖子,大声说道:“然而张溥三人,却号令天下士绅对付兴国伯,反抗税赋。宁愿把这个天下亡了,也决不让朝廷从士绅口袋里掏出一个铜板!”

“这样的人,该斩!”

“我李老四是个粗人。大家听我的名字,就知道我的出身。但今天,在苏州,我要做一件大事。我愿意承担天下的骂名,为兴国伯斩复社领袖张溥三人,以正视听!”

苏州的市民们,听到这里,一个个都表情复杂。虽然张溥是苏州的骄傲,可李老四说的有道理。大明朝风雨飘摇,如果士绅再不交税,大明朝眼看着要坚持不下去了。

一些士绅们见百姓已经不再仇视虎贲师,心里焦急。刑场木台的右边,一群二、三十人的士绅子弟突然大声喊道:“李贼蛊惑天下,杀我苏州衣冠!”

“江南百姓丰衣足食,大明何曾有颠覆之险?大家切莫被他们蛊惑!”

“如今流贼已灭,鞑子受创不敢入关,天下太平,交那么多田赋有什么用?交给天子挥霍么?天启皇帝修三大殿,花了天下百姓多少钱?还要更多的银子给他们挥霍么?士绅们不纳赋,士绅门下的百姓也同样受益!”

这些士绅子弟,开始用利益煽动围观的百姓。

确实,士绅不纳税,投献田地于士绅的百姓同样受益。那些取得功名的士绅,其本身能有多少田地呢?他们拥有的田地,相当部分是希望不交田赋的刁民投献而来。士绅朝刁民收取低于赋税的地租,刁民和士绅双赢。

最后倒霉的,只是最老实的小民。田赋全压在最老实,最不舍得将自家田地投献给士绅的小民身上。

大明朝几百年来,人口繁衍荒地不断开垦,明末的人口起码是国朝之初的几倍,交税的田地只剩下原先的一半。可见至少有一半的百姓是不交税的。一些苏州的市民,家里的乡下亲戚都是寄托在士绅旗下不交税的。

这些人虽然不是士绅,却有着和士绅一样的立场。他们虽然被李老四言之凿凿的道理震动,但李老四说的是长远的前途。长远的前途太渺茫,眼前的利益在此,他们的立场一下子难以改变。

那群鼓噪的士绅子弟中,为一个三十多岁的读书人大声吼道:“大家冲,几万人冲上去,救下张天如!”

听到这个读书人的鼓动,刑场旁边的人群一下子分为了几群:市民中一些人家里有亲戚是贫苦小民,被赋税苦压的,都站在了李老四一边,丝毫不动。而另一些市民,家里亲戚都是寄托士绅之下,不纳赋税的,则在那个读书人的鼓动下蠢蠢欲动。

有些人两种亲戚都有,又或者两种亲戚都没有,则沉吟不语,不进不退。

李老四看了看场上的几种人,冷冷说道:“言尽于此,敢抗税闹事的,杀!”

那个读书人却豁出去了,他看到身边有些市民已经蠢蠢欲动,便一下子带头冲了上去,撞在了平台边维持秩序的大兵身上。

他身后的读书人受到鼓舞,呼啦啦全部冲了上去,冲击维持秩序的士兵。

士绅子弟的身后,一些市民都跃跃欲试,准备跟随士绅们一起冲击刑场,救下张天如。场面一下子十分混乱起来。

要不是铁血的虎贲师杀名在外,让那些百姓不太敢上去,否则局面早已失控。

李老四看着那二十多个推搡士兵的士绅子弟,一挥手喊道:“让他们进来!”

受到冲击的士兵们得到命令,让开了空间,让几十个士绅子弟冲上了平台。那些士绅子弟一下子冲开了约束,脸上狂喜,便往平台上跑去,想要劫刑场。但他们脸上的笑容,只持续了一刹那,就全部消失了。

李老四一挥手,一百把虎贲师步枪对准了他们,毫不犹豫地开火了。

只听到噼哩啪啦一片爆豆般的枪响声,一百子弹射向了冲上刑场的二十多人,一下子把这些人打成了筛子。血柱从冲击刑场的士绅子弟身上迸出,飞溅了几米,把本来干净的行刑平台染的大片大片的血红。

冲上平台的二十多人,甚至惨叫声都来不及出,就全部被击毙于地。

一百把步枪射击出的烟雾弥散,把火药的刺鼻味道扩大到全场。火药的味道和地上二十多具尸体的血腥味混合在一起,那味道令人作呕。

刚才还跃跃欲试的一些刁民,此时看到平台上的尸体,脸色惨白,一个个往后面躲藏,再不敢往前。

一个身穿杭缎直辍的富家翁看着台上的尸体,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我的儿啊!”

李老四看也不看地上的尸体,只冷冷说道:“时辰已到,我为天下人,斩张溥三人!”

“准备动刑!”

行刑的士兵把枪口架在了张溥三人的脑袋上,冷冷看着这名动天下的三个复社领袖。

张溥哈哈一笑,大吼一声:“周延儒不会放过你们,我已经看到李贼的死期了!”

李老四一挥手。

“开枪!”

“啪啪啪”三声枪响。

台下围观的一些百姓,听到杀张溥的枪声出了惨叫,仿佛那子弹是射在他们身上。

张溥后脑勺上爆出一朵血花,溅了几米远。他睁大眼睛,身子摇了摇,噗通一声朝前倒在了平台上,再没有了动静。

张采和陈子龙同样脑袋中弹,倒在了血泊中。

接下来,打砸范家庄商品的士绅和纵容士绅的苏州府知府也被枪决,行刑的枪声响成了一片。

行刑结束,刑场上横七竖八地倒着百余具尸体,场面十分血腥。

李老四站在平台上,冷冷说道:“天下还敢闹事抗税的,有如此贼!”

第三百八十六章 伏诛

河间府府城,天津富,举人于宣晋坐在自家的二堂里,和致仕的河南兵备道杜则仁议论着“大事”。

两人屏退了左右,诺大的大堂里只坐有两个人,保证所谈论的东西不泄露出去。

“杜兵备,李贼这些天加强了天津城门的盘查,我们的人进不去啊”

杜则仁吸了一口气,说道:“难道天津现在一个人都混进不去?”

于宣晋说道:“空手进去是容易的,但如果带火龙弹进去就难了。现在就算是拳头大的盒子,城门口的士兵都要打开来盘查。四十个火龙弹,根本带不进去。”

杜则仁脸上有些慌张神色,说道:“罢了,不要做这事了。万一被李植抓到了,那可是抄家灭族的下场。”

于宣晋十分不甘心,说道:“杀不了李植,他可是就要对我们的田地收取赋役了!”

杜则仁摇了摇头,说道:“于老爷,你还不知道吧?昨天济南的消息传来,李植因为济南巡抚王公弼阻断他的棉花供应,攻进济南大开杀戒,杀了上百人,连巡抚都杀了。如今李植眼中已经没有天子和朝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们两个财主,是斗不过他的!”

听到杜则仁的话,于宣晋愣了半天,讪讪问道:“他连巡抚都敢杀?”

杜则仁说道:“我们不要动手了。李植已经因为暗杀的事情族灭五家人了。我们的田产被征田赋,也就征了。那些当初投献于我们的奸猾下人要带田地离开,便让他们离开便是。田产是要少一些,但如今这世道,能保住命就万幸了!”

于宣晋却还不甘心,狠狠说道:“李植攻打济南杀巡抚,这不是造反么?朝廷不杀他?”

杜则仁不耐烦地说道:“于老爷,如今这是什么世道?张献忠那样的杀人魔王,攻打了多少州县杀了多少朝廷命官?连凤阳皇陵斗掘了!朝廷那时候还不是要招抚他?如今李植兵强马壮,谈笑间就剿灭张献忠,朝廷能不招抚他?”

“只要李植不攻打京城,朝廷最后妥妥的招抚啊!”

杜则仁毕竟是当过兵备道的人,对朝局的判断远强于于宣晋,十分地不耐烦起来。他站起来说道:“于老爷,暗杀的事就此作罢,你以后再也不要提了。交些赋役,流失些田地,少些仆人,都是身外之物,切莫因此铤而走险,落了下乘。”

于宣晋坐在椅子上,脸上阴晴不定,用手托着嘴巴,似乎在思考着进退。

杜则仁看着于宣晋的模样,叹了一口气,正要出去,却突然听到外面院子里传来轰一声巨响,似乎是于家的大门被人撞开了。

几声大吼从门外传来:

“兴国伯虎贲师拿人!”

“河间府地主于宣晋,诛三族!”

“河间府地主杜则仁,诛!”

“无关人等跪地!以免枪炮无眼,伤及无辜!”

杜则仁听到这一片吼声,一下子惊得满脸惨白,浑身颤抖起来。他踉跄着退了几步,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惨声说道:“完完了李植查出我们来了”

于宣晋听到院子里的吼声,箭一般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撒腿就往后院的后门逃去。

但他只走了十步,就听到轰一声,后院的大门也被破开。兴国伯的虎贲师在后院大喊:“兴国伯虎贲师拿人!”

“所有人跪地!以免枪炮无眼,伤及无辜!”

于宣晋踉跄着退了几步,张大了嘴巴,脸上也是惨白一片。

没多久,前后两路虎贲师踢开了二堂的前后门,手持步枪冲进了屋里。

幕府密卫大使韩金信穿着黑色的劲装,脚踩虎贲师行军皮靴,背披披风,风尘仆仆地走进了二堂。他扫视了堂中的两个人一眼,冷冷问道:“哪个是于宣晋?”

跟在韩金信身边的一个于家仆人指着于宣晋说道:“就是这个胖的!”

于宣晋怒视这个仆人,冲上去大声吼道:“于八你吃里扒外?!我打死你!”

但他没走一步,就被虎贲师的士兵一脚踢在肚子上,倒在了地上。

那个被唤作于八的仆人哈哈大笑了几声,怒声喝道:“于宣晋,我叫王若梅,不是你家的于八。你七年前害死我父母,吞夺了我家田地时候,我就誓要杀了你。你处处防着我,却不知道你想暗杀兴国伯的事情,都被我都知道了吧?”

那个王若梅一朝雪恨,十分的得意,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王若梅大笑了几声,一指于宣晋说道:“于宣晋,这些年你勾结知府祸害了多少百姓?你今天夷三族,死有余辜!”

那于宣晋捂着肚子瘫在地上,看了看身边荷枪实弹的虎贲师大兵,爬不起来。

没多久,外面的士兵冲了进来,朝韩金信汇报道:“大使,于宣晋的父、兄和儿子已经全部拿下。”

韩金信冷冷地笑了笑,淡淡说道:“好,午时押到菜市口,斩!”

杜则仁看到韩金信要走了,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大声喊道:“韩指挥佥事,我没有做坏事啊,我是无辜的!”

韩金信笑了笑,问道:“你怎么无辜了?”

杜则仁磕头不已,大声说道:“于宣晋屡次让我和他一起做恶,我都是劝他不要动手啊。就在刚才,我还反复和他说不要干了,我是一心向着兴国伯的啊!于宣晋每次找我议论,我都是拒绝的啊!”

韩金信笑了笑,说道:“于宣晋让你出五个人,你不是已经在府里选出人选,就等动手了吗?”

杜则仁听到韩金信的话,一下子目瞪口呆。他没想到韩金信的口目这么厉害,已经渗入自己家里,连自己选出五个掷弹手的事情都知道了。

杜则仁一下子如坠冰窟,浑身颤抖不已。

韩金信笑道:“你们这些财主,和兴国伯斗,实在太嫩了点!看在你只动了心没动手的份上,我就不杀你全家了,你死了以后,我允许你家人给你收尸!”

杜则仁哪里还说得出话来,全身软倒,伏地不起。

韩金信哈哈大笑了几声,大概是偷偷摸摸搜集情报的事情做得太多,他的笑声阴恻恻的。他看了看杜则仁,一甩披风,带着士兵走出了于家院子。

第三百八十七章 旧恨

六月七日,李植坐在总兵二堂内,看着各地来的报告。

襄阳知府尤名贵、山东巡抚王公弼、复社张溥、张采、陈子龙等大贼已经全部拿下。这次席卷全国的抗税运动,组织者已经全部伏诛。不管如何,襄阳的纯碱矿和山东的棉花原料,是没有人再敢阻挠了。

范家庄的各项产业,可以重新恢复生产。

襄阳、济南和苏州打砸范家庄货物的劣绅,也已经全部枪毙。

唯一可惜的是东林党钱谦益不在苏州府城内,而是躲在苏州府常熟县的老家中。钱谦益让家人藏匿张溥三人,已经上了李植的黑名单。要是李植抓到这个削籍归乡的东林党领袖,一定不会饶他的命。

接下来,就是处理天津的内鬼了。

李植率领两百士兵,杀向了天津巡抚衙门。士兵很快包围了巡抚衙门,封堵了衙门的前、后、侧门。李植带着郑开成,缓缓骑马到达巡抚衙门正门,朝士兵们一挥手。

“喊话!”

一个大嗓门的士兵走到大门前面,大声喊道:“巡抚衙门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兴国伯只拿罪犯,不伤无辜,打开大门。不要让我们动手,伤及无辜!”

那个士兵喊了几句,衙门里面的人没有答话。

李植点了点头,说道:“开门!”

士兵们大声喊“喏”,几十个人一起抬起撞木,便开始撞击巡抚衙门的大门。那衙门的大门不知道是不是加固过,颇为坚固,李植的士兵撞了一会,倒是没有撞开。

郑开成脸色有些难看,说道:“伯爷,我们这次攻打州、府大城,杀了这么多朝廷命官,朝廷会怎么对待我们?”

李植笑了笑,说道:“开成你不愧是读了几年书的,就是懂得忠义,时时担心朝廷不高兴。”

郑开成知道李植是在嘲讽他,吓得跳下马来,鞠躬说道:“伯爷,无论伯爷做什么事情,郑开成都一路追随到底,绝不彷徨犹豫!”

李植笑了笑,说道:“开成,我是相信你的!”

两人正在说话,士兵们已经把巡抚衙门大门撞开了,冲了进去。

一些巡抚李继贞的家丁站在门后面,手拿刀剑,惊慌失措地看着被撞开的大门。李植的士兵冲进去,对那些手持刀剑的人一顿乱枪,打死了十几个人。

“兴国伯率兵拿人!所有人跪下!”

“胆敢持刀剑反抗者,格杀勿论!”

巡抚衙门的家丁们不敢再反抗,纷纷放下刀剑跪地求饶。两百士兵冲了进去,很快控制了整个巡抚衙门。李植骑着马进入巡抚衙门,一直骑马骑到了二堂,看到了脸色惨白的天津巡抚李继贞。以及在李继贞身边,河间府知府6化林,6化林的弟弟6化荣。

李继贞旁边的横梁上,挂着一丈白绫,看来李继贞已经绝望,准备悬梁自尽了。

李植跳下马来,朝李继贞说道:“好多天没看到巡抚了,巡抚这是不准备活了?”

李继贞脸色惨白,朝李植说道:“李植,你杀了山东巡抚、苏州知府、襄阳知府、以及名满天下的复社领袖张溥、张采、陈子龙。这天下,还有没有你不敢杀的人么?”

李植淡淡说道:“我为天津的百姓计,不得不杀这些狗官劣绅。天津小民的赋税之高,已经把小民逼在生存线上,稍有天灾,便是家破人亡。倘若不对士绅收税,天津的百姓迟早要从贼造反,天津一镇桃源地的美名,保不住。杀几百人,可以救百万人,本伯岂能不杀?”

李继贞脸色白,说不出话来。

李植不再搭理李继贞,看了看在一边瑟瑟抖的6化林和6化荣,笑道:“这里还有两个熟人!”

6化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伏地大喊:“兴国伯,下官已经挂印而去,未曾阻挠兴国伯的征税大计,请兴国伯饶恕下官的小命!”

6化荣也跪在了地上,伸出左手啪一声一巴掌打在自己的脸上,说道:“打死你这个贱人!”他见李植神色不变,又伸出右手,啪一声打在自己右脸上,又说道:“打死你这个有眼不识泰山的贱人,连兴国伯也敢得罪!”

李植拉出一把椅子坐了下去,淡淡说道:“打自己的脸也没有用,自杀都晚了!我们的账,不是这么算的。”

“崇祯七年,6化荣图谋我的产业,雇佣青皮无赖上门打砸我的纺织作坊。被我的家丁击退后,6化林包庇6化荣,衙门里的差人还把要抓我进班房。”

“就这一项,本伯就可以灭你二人三族!”

6化荣这些年看到李植飞黄腾达,早就知道迟早有一天要被李植清算。此时他听到李植这句话,话都不敢说,跪在地上瑟瑟抖。

他抑制不住恐惧,一下子竟尿在了裤子上。

6化林跪在地上,身上冒出来的冷汗竟湿透了官袍,苦苦哀求:“兴国伯大人大量,何必再提这已经过去的事情?这都七年了,早就淡薄了。”

李植冷冷答道:“过去了?谁说过去了?那时候若不是我重金买通贺世寿,恐怕已经被你们整死了。”

6化林在地上拼命地磕起头来,颤声说道:“兴国伯饶下官一门的贱命,功德无量!”

李植脸色一变,狠狠说道:“6化林,我和你的旧账还没算清,又添新仇。这次我在天津收税,你居然狗胆包天地组织读书人去蛊惑农民。什么‘既然缙绅都被征税,毫无势力的小民很快也要加税’的谣言,就是你6化林放出来的吧?”

6化林跪在地上,浑身颤抖,说不出话来。

“不杀你一家,你是不知道天高地厚,铁了心和我作对。”

李植朝郑开成说道:“拿下6化林和6化荣,二人都诛三族,不要跑了一个!”

郑开成答应下来,一挥手,让士兵把面如死灰的6化林和瑟瑟抖的6化荣拖了下去。

李植转过身来,看着面色惨白的李继贞,说道:“巡抚想自尽?”

第三百八十八章 义愤填膺

李继贞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颤声说道:“下官不曾反抗兴国伯的税收,只是写了一些书信给朝中诸公和南方士林名人,请兴国伯放过下官家中老小。”

李植说道:“李继贞,你阴谋串联天下士绅,阻挠本伯收税。虽然没有直接阻挠本官,但这奔走呼告之罪,你是逃不了的。若不是你把天津的事情搞到张溥那里去,这次打砸范家装货物的风波可能不会来的这么快。”

李继贞匍匐在地,浑身颤抖,已经说不出话来。

李植点头说道:“不过你毕竟只是通风报信,没有直接出手阻挠,本伯就不杀你家人了。你想白绫自尽是不可能的,明日午时上刑场吧。”

李继贞听到李植的话,匍匐在地嚎啕大哭,也不知道是因为要丢掉性命了,悲从中来,还是因为李植放过他的家人,心中欢喜。总之,李继贞就跪在地上大声哭着,老泪纵横,许久都停不下来。

两个士兵走了上来,把李继贞抓了起来,押了下去。

第二天,李植在范家庄城东市场门口搭起行刑木台,把巡抚李继贞,河间知府6化林一家男丁、6化荣及其三个儿子、财主于宣晋一家男丁和财主杜则仁全部插上斩标,摁在行刑台上。

如今范家庄已经是五、六万人的大城,百姓富庶,城市繁华不逊于天津卫城。范家庄内如今各色人等不少,已经算是有影响力的城市。李植这次在各城大开杀戒,把最后一场行刑放在自己的主场范家庄。

听说要枪毙阻挠伯爷大事的贪官劣绅,范家庄的百姓们万人空巷,全挤到城东看热闹。

范家庄的工人们是要上班的,没有机会观摩行刑。但是范家庄除了工人之外还有大量的人从事各种服务业、零售业。那些小商贩,小店主,各种酒楼、茶馆、勾栏和妓院里打杂的小厮,合起来也有几万人。

这些人虽然不是李植雇佣的,但他们的生意同样依赖于范家庄的繁荣,对李植同样是十分忠诚。

午时还没到时候,已经有上万人挤在行刑台四周。不但街道上挤满了人,就连道路两边的别墅里都挤满了人。那些看热闹的好说歹说请别墅主人让自己上二楼,一个个挤在二楼的窗子上看行刑。

李植身穿伯爵官袍,站在刑台上,朝范家庄的百姓们拱手一礼。

下面的百姓们见伯爷朝自己行礼,十分兴奋,一个个大声喊道:

“伯爷威武!”

“威武!”

李植挥手压了压,让百姓们安静下来。

看到李植的手势,百姓们十分配合,一下子就没有了人说话,上万人的场面十分安静。

李植说道:“百姓们都知道,大明的税制有一个大毛病,就是不向广有田地的士绅收税,把税收全部压在没有势力的小民身上。这一次,本伯要在天津朝士绅收取赋役,为的是减轻小民的负担,让小民们在灾年也有饭吃!”

李植大声问道:“你们说,本伯做得对不对?”

范家庄的百姓们听到这话,大声叫好,喊声冲天。

“伯爷做得好!”

“做得对!”

“好!”

李植见范家庄的百姓们十分支持自己,笑了笑,又压了压手示意百姓们安静,侃侃说道:“如果小民们的赋税负担能减轻一半,或者更多,百姓就有饭吃,不需要再吃糠喝稀。就算遇上灾年,也不会饿死。张献忠和李自成来了,没有人会追随他们。天下就不会有流贼!”

“如果士绅也纳税,朝廷每年的赋税就不会被拖欠,朝廷就有钱粮练兵。朝廷有兵,鞑子就不敢破关而入抢劫京畿。”

“本伯想为国家兴亡尽一份力!所以在天津,对士绅收税!对小民减税!”

说到这里,李植话锋一转,说道:“但是,行刑台上的这些奸臣和劣绅们,却百般阻挠本伯的税收大计。他们有的串联天下士绅,抵制范家庄的商品,阻断范家庄的原材料。有的煽动农民,想激起民变。有的甚至直接雇佣死士,想暗杀本伯。”

“对这些人,我们怎么办?”

台下的百姓们沉默了一会,突然有人高举拳头,大声喊道:“杀!”

听到这个带头者的呼声,其他的人一个个呼喊起来:“杀死他们!”

“敢阻挠兴国伯救国?杀死这些害虫!”

“杀死他们!”

“杀!”

李植本来还准备了长长的演讲稿,准备用些时间说服范家庄的百姓和自己站在一边。但李植没想到范家庄的百姓们反应这么快。

范家庄的百姓们,早已经和李植形成了利益共同体。只要李植做的事情,这些百姓都会全力追随。李植的敌人,这些百姓也是唯恐不能杀之而后快。

李植根本不需要煽动,这些百姓已经是群情激奋。全场的百姓不断地喊杀,生怕漏杀了一个伯爷的敌人。上万人的声音汇在一起,像是一片惊雷,让跪在行刑台上的死刑犯们面如死灰。

李植在范家庄的威望,实在是太令人吃惊。这几万人的力量汇聚在李植身后,是李植权势的源泉,是李植之所以敢和天下士绅开战的原因。

说范家庄是个国中之国,丝毫不夸张。即便是天子的圣旨,在这里也没有李植一句话管用。

李植笑了笑,一挥手,大声喊道:“百姓们说得对!准备行刑!”

6化林和6化荣两兄弟被先推了出来,脑袋上被架上了步枪。

6化荣哭得和个泪人似的,在行刑台上磕头不已,大声喊道:“兴国伯,你饶我一命,我家所有产业我原封不动送给你!你杀了我,那些下人便要把我的财产偷藏起来,你抄家都抄不到的!”

李植骂了一声:“贼鼠一窝!”

“6化荣,你还记得崇祯七年,我还是一个少年时候,你打到我纺织作坊前面的嚣张吗?”

6化荣哭得稀里哗啦,磕头不止,把头皮都磕破了,喊道:“贱民知错了,伯爷放过贱民一家老小!”

李植一挥手:“行刑!”

6化荣身后的士兵,摁下了扳机。

啪地一声,6化荣脑袋中弹,一声惨叫都没有出,就往前一倒正面摔在行刑台上。噼哩啪啦几声枪响接着响起,包括6化林在内,6家其他七个男丁全部倒在了刑台上,一下子就死透了。

李植和6家的仇恨,以6家被全灭为结局落下帷幕。

接下来,又是几声枪声响起,于宣晋一家和杜则仁被枪毙在台上。

最后轮到了巡抚李继贞。

李植看着巡抚,问道:“李继贞,你可还有话说?”

李植话还没说完,声音就被百姓们的喊杀声掩盖。百姓们都知道李继贞官最大,都猜测这李继贞是抗税运动的罪魁祸,唯恐不能杀之而后快。

“杀!”

“杀了这个奸臣!”

“杀!”

李继贞看着义愤填膺的范家庄百姓们,脸色惨白,颤声说道:“若再让兴国伯经营几年,天下只知兴国伯,不知有大明矣。”

李植笑了笑,一挥手:“行刑!”

又是一声清脆的枪响,李继贞后脑勺中弹。他张大嘴巴惨叫了一声,身子摇了几下,往左边一倒死透在行刑台上。

第三百八十九章 忠臣?

京城的紫禁城内,大明天子朱由检看着兴国伯李植来的奏章,双手有些抖。

朱由检的身后,司礼监太监王承恩和王德化等踮着脚偷看朱由检手上的奏章,脸上的表情都有些紧张。

奏章是王承恩拿来的,但这份奏章太过重要,王承恩不敢路上偷看,一路快跑送到了天子手上。如今天子在观看奏章,王承恩也十分想知道奏章上都写些什么。

最近兴国伯李植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太惊世骇俗了。

李植在天津对士绅收税,结果天下士绅在复社张溥的号召下封锁李植的产品和原料。按道理说,李植被天下士绅封锁,就该乖乖认输改弦易张,把对士绅收税的计划抛弃。甚至连在天津征收的商税,也该一起停止,乖乖向天下士绅求饶了。

天子和王承恩,听到张溥封杀李植产业的消息时,都以为事情会这样结局。

天子那几天还窃喜,以为这下子李植算是栽了。李植的产业完蛋,说不定以后养兵都养不起。以后只能每天求天子拨银子,变成天子的一条忠犬了。

但是李植不这样,李植不但不认输,反而逆势而起,派兵杀到了襄阳、济南和苏州,打下了大明的三座府城。他把截断他原材料的知府、巡抚杀了,把号召天下人封杀他的张溥、张采和陈子龙也杀了。

襄阳、济南和苏州三座大城,都被李植攻陷。在大明朝,还从未有人因为私事越千里攻城的。攻了朝廷的城池,那和造反还有什么区别?

更不曾有人曾几千里之外,攻下城池杀死一省巡抚,一府知府的。就是天子的锦衣卫到江南去拿人,有时都会被当地的群众围攻。而李植却在襄阳、济南和苏州大肆抓捕,杀戮几百人。几乎是但凡参与封杀李植活动的士绅官吏,全部被李植杀害。

李植所作所为,已经无法用人臣的概念来理解了。

这些天,外廷闹得不可开交。

一开始,听到襄阳被打下的消息,那些文官们一个个十分愤怒,说李植是造反,说要以最严厉的手段打击李植,要派兵去讨伐李植。可朝堂上争论了几天,也没能说出调哪支靠谱的兵马讨伐李植。

蓟辽的兵马被东奴牵制,大部分是动不得的。河南的五万官军在山中围剿李自成,此等关键时刻若是撤兵,李自成一定死灰复燃,也是动不得,最多抽出一部分。大臣们议来议去,现大明根本聚不出十万兵马攻打李植。

以李植虎贲师崇祯十一年在范家庄大战岳托的战力,以大明官军的战力,起码需要十万官军围剿才能真正对李植形成压力。没有十万官军,根本不是李植的对手。

李植在襄阳的骑兵可以快机动回范家庄,在济南的兵马距离天津近,几天就能回到天津。在苏州的兵马是做轮船去的,坐轮船回天津也就是十天的时间。如果朝廷征大军讨伐李植,风声一漏出去,李植的兵马恐怕就会立即集结在天津。

恐怕朝廷的兵马还没聚集好,李植的两万大军已经在天津严阵以待。

议了几天,朝堂上的大臣们就一个个全蔫了。大家现一个惨淡的事实,大明朝根本讨伐不了李植。这根本不是打不打的问题,是有没有能力打的问题。

虽然东奴没有入关,虽然李自成已经逃入山中,但东奴和流贼依旧牵制着大明的主力。要打李植,就是在东奴和流贼之外再树一个可怕的大敌。大明朝这身板,几乎承受不住这第三个敌人。

最后大臣们议论的结果:要打李植,恐怕就要把关宁防线全部放弃,弃地五百里,调蓟辽边军讨伐。这还不够,还要冒李自成死灰复燃的风险,从中原抽调剿贼的兵力。

这样调兵的后果,是大明无法承受的。

接下来,在大臣们无可奈何的时候,坏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李植不但攻占了襄阳,还打下了济南,甚至打下了江南最富庶的苏州城。

李植在三座大城中大开杀戒,杀了几百士绅官吏。李植的兵马对士绅们抄家灭族,其滔天恶行,罄竹难书。

文官们顿时集体跳脚,在朝会上当场就和天子对上了。说都是天子这些年对李植的纵容,才让李植今天有造反的资本,是天子生生培养出这样一个反贼出来。文官们一窝蜂地攻击天子,只差破口大骂了。

这些日子,天子朱由检寝食难安。朱由检实在想不到,李植居然真的造反了。天子本还以为,李植会被士绅们打压下去,渐渐失去实力,收缩成为一个地方小军头的。没想到李植以铁血的手段,竟把张溥杀了,把天下的士绅打趴下了。

李植不但成功控制住了产业的原料产地,还将了天下的士绅一军,让打砸范家庄商品的士绅们有所忌惮。

朱由检这些日子朝天津派去了三批传旨太监,要李植就此收手,赶紧撤回大军。但李植根本就是见都不见这些传旨太监。

前几天消息又传来,李植把天津巡抚李继贞也杀了。

朱由检已经绝望了,暗道只能放弃山海关以北全部国土,只守山海关。调大部分关宁军入关,同时调河南五万剿贼兵马北上,一起讨伐李植的时候,李植突然上了这一封奏章。

朱由检抓着奏章的手一直在抖,好不容易把奏章看完了。

看完了奏章,朱由检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王承恩踮着脚站在天子身后,也看完了李植的奏章。看完了奏章后,王承恩满脸的笑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唱道:“恭喜圣上,李植他没有反呐!”

朱由检看了看王承恩,脸上阴晴不定,半天说不出话来。

王承恩唱道:“圣上,李植说要把在襄阳、济南、苏州和天津抄家四十二家士绅、两家巡抚和两家知府所得的一百三十一万两银子送给天子充为内帑,李植这是要做忠臣呐!”

朱由检把奏章放在御案上,颤抖着手扶在御座的扶手上,颤声说道:“忠臣?天下竟有这样的忠臣?”(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章 芳名永传

王承恩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低头唱道:“天子圣明,如今之际,征伐李植恐怕会让大明兵灾四起,民不聊生。圣上,以大局为重,不能不姑且放过李植啊!”

东厂太监王德化也跪在了地上,唱道:“圣上圣明,当以大局为重。”

朱由检看了看地上的两个小太监,吸了口气,没有说话。

王承恩说道:“而且,圣上,李植这次大开杀戒,完全是为了在天津向士绅收税。士绅若能平摊田赋,小民就不会被田赋压垮,就不会从贼。这是一片忠心啊。如今的朝局中,这样忠心的大臣,绝无仅有啊。”

朱由检本来就没有征讨李植的想法,但王承恩和王德化的大呼小叫,却是给了朱由检放过李植的台阶。顺着两个小太监搭起来的台阶,朱由检顺势而下,说道:“虽然可以饶李植不死,但此番李植实在太过分,不可不罚。”

王承恩和王德化对视了一眼,不知道天子要怎样惩罚李植。如今李植兵强马壮,雄踞京畿,天子敢罚他?若是罚得狠了,让李植心生龃龉,以后举起反旗,倒霉的还是天子。

王承恩跪地唱道:“圣上,兴国伯李植此番惊世举动,全是为了国家安危,忠心可嘉。既然李植已经上交抄家所得的一百多万两银子,就不要责罚他了。否则伤了兴国伯的报国之心,恐怕以后会生出事端出来”

朱由检看了看王承恩,讪讪说道:“不能不罚,便夺去李植太子太傅官位,罚李植俸禄一年吧”

原来是夺去太子太傅官位,罚俸一年。

李植如今已经是兴国伯,太子太傅这官位可有可无,夺去了也没什么。至于罚俸一年,就更轻描淡写了。李植家大业大,名下产业广大,一年不知道要赚多少银子,又哪里在乎一年一千多石的俸禄。

天子所谓的惩罚,也是意思一下,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王承恩和王德化对视了一眼,齐齐唱道:“天子圣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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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的早朝上,百官群情激奋。

他们昨天都已经读到了李植的奏章,见李植把大开杀戒抄来的银子全部送给天子,文官们义愤填膺。这李植每次难,都给天子送银子。这么搞下去,岂不是天子和李植联手剥削天下的士绅和文官?

虽然天子每次遇到李植闹事时候,都摆出一份气愤模样。但每一次,都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虽然满腔的愤怒,但总是轻描淡写地处理。以前李植杀巡按御史刘秉传一家时候天子是这样,后来李植收商税,杀天津巡抚查登备时候天子也是这样。

这么弄下来,每次都是李植大获全胜。而天子表面上似乎是和文官们站在一起同仇敌忾,可一到该惩罚李植该见真章的时候,天子就倒向李植一边,让李植逍遥法外。

结果每一次,都变成李植和天子双赢,聚敛财货收取税赋,倒霉的总是文官。

这一次李植杀了几百士绅,杀了两个巡抚三个知府,天下文官们如丧考妣。可天子却因此得了李植的一百多万两银子,内帑因此大大地充实。

这一百万多两银子,是文官,是天下士绅的血啊。

这一次早朝之前,在午门之前时候,文官们就聚在一起议论纷纷。他们说好了,这次一定不能放过李植,不能放过天子。无论天子怎么说,这次都要拿李植问罪!

等朱由检坐在御座上,看着满朝文武步入皇极殿的时候,便现今天的气氛与以前有些不一样。

文官们目光决然,行动一致,似乎随时就要难。

鸿胪寺官员一甩响鞭,喊道:“有事上奏,无事退朝!”

礼部尚书贺世寿走了出来,大声唱道:“臣贺世寿有事奏!”

“奏!”

“圣上,此次李植攻破三座府城,灭士绅四十二家,杀巡抚二知府三,如何处置?”

朱由检知道贺世寿这是打头的,接下来文官们会集体难。看了看目光决然的一众文官们,天子朱由检说道:“批红上已经写得清楚,此次夺去李植太子太傅官位,罚俸一年!”

朱由检话音未落,户科都给事中彭有德就哈哈大笑,仿佛听到一个极好笑的笑话。

听到彭有德的大笑,朱由检眉头一皱,知道没有好事。每一次说到李植的问题,这个彭有德都是冲在最前面。这一次李植杀了这么多人,这个户科都给事中彭有德肯定是要飙了。

鸿胪寺的官员把响鞭一甩,大声喊道:“肃静!”

不过这时,朝堂上的文官也顾不上礼仪了,全场人都看向彭有德,看他要说什么。

彭有德站了出来,大声唱道:“每一次李植大开杀戒,荼毒士林,天子都百般袒护。表面上火冒三丈,实际上从来不罚。李植的胆子越来越壮,这次居然敢屠戮朝廷命官。这种种不忍视之事,全是天子骄纵出来的。”

“李植的罪,表面上在李植,实际上在天子!”

“我提议,这次天子下罪己诏,斋戒一年,以示对张溥、王公弼、李继贞之死的责任。”

“至于李植,传旨入京,在金水桥前拿下。传九边!”

朱由检吸了一口气,冷冷看着这个屡屡犯上的彭有德,说道:“李植一军尽是亲友,团结无比。拿下李植,若李兴、郑开成等人举兵作乱,拿什么去平剿?”

彭有德哈哈大笑,说道:“如何平叛,是天子的事。不能任李植积蓄杀戮士绅,是天下人的事。今天,我代表天下人和天子论个清楚,这李植再不杀,天下人都要反!”

王承恩听到这目无尊卑的话,大喝一句:“彭有德,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彭有德喊道:“我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天子和李植联手敛财杀戮士绅,天下人看在眼里,该当何罪?”

朱由检咬着牙看着彭有德,怒火中烧。

半响,他愤怒地说道:“拖下去,廷杖五十!”

听到天子的话,十个如狼似虎的锦衣卫冲了下去,抓着彭有德就往外拉。

彭有德被锦衣卫往外拖拉,仰天哈哈大笑,大声说道:“今日天子杀我于朝堂上,一朝也。明日我声名传颂于天下,一世也。”

看见彭有德的慷慨激昂,朝堂上的文官们对视了一眼,一个个都要挺身而出。

第三百九十一章 青史留名

刑部尚书一甩官袍前襟,鞠躬唱道:“臣刘泽深有事奏!”

不等鸿胪寺官员唱奏,刘泽深就大声说道:

“圣上,若任李贼杀戮忠良,逍遥法外,天下人还知道王法乎?我皇皇大明,还有皇家威仪乎?那些总兵、副将,哪一个还会把朝廷法度放在眼里。李植这样轻罚,那些武官有样学样,一有事端就要向文官动刀剑。到时候被攻破的恐怕不是襄阳、济南和苏州,而是整个天下!”

刘泽深话音未落,旁边的工部尚书走了出来,高声唱道:“臣刘遵宪附议”

“臣以为,家国天下,有法度才有秩序。倘若李贼攻打三座府城,私刑杀死巡抚、知府可以不受惩罚,那天下哪个人还畏惧天子?如果李植不杀,那些武夫自然会效法。只要看缙绅富裕,就攻进城中屠戮士林,抄家夺银。天底下能有比这更简单的财办法?”

“天子不杀李植,天下大乱矣!”

左都御史王道直出列,手举牙牌大声喊道:“臣王道直附议!”

“臣以为,当今之际最重要的是正朝纲,明法纪,把李植打为反贼,号召天下讨伐。至于兵力不足,形势不利,那都是以后考虑的事情。圣上今日目睹李植屠戮缙绅不能冲冠一怒,以后天下士林则危如累卵。”

“我大明几百年,以读书人和天子共治天下。士林若万马齐暗,江山社稷危矣!”

朱由检还没说话,内阁辅张四知就跳了出来。

“臣张四知有话说!”

朱由检叹了口气,挥了挥手。鸿胪寺的官员见状,唱道:“说!”

“臣以为,士人是天下的元气。元气对于国家,便如精血对于人体。若因为李植的兵马强盛不敢责罚,则是天子自毁法度。武夫们一一效仿,国家的元气便要被全部摧毁。元气一失,便如人的精血一泄,天下虽大,再无动弹之力矣。讨伐李植力有不逮事小,可以从长计议,但如果坐视元气丧失,江山社稷危矣!”

听到辅的话,朝堂上的一百多文官们齐齐躬身出列,站在皇极殿中间朝天子朱由检鞠躬行礼,大声唱道:“我等附议!”

一个头花白的老御史突然摘下自己的乌纱帽,大声说道:“若是天子这样放过李贼,老朽就一头撞死在这皇极殿的大柱上,青史留名。”

众官看了看这个老御史,齐齐朝天子喊道:“圣上三思!”

那浩浩荡荡的气势,那黑压压的一大片乌纱帽,看得朱由检头皮麻。

站在御座旁边的王承恩感觉到文官们集体难带来的压力,顾盼失措,有些慌张地看着天子。

朱由检吸了一口气,沉吟不语。

这些文官,看似文弱,其实一个个都深有影响力。地方上的武将,哪个不是这些文官提拔起来的?一个个对文官们唯马是瞻。如果朝廷上的所有文官一起难,大明朝的所有武装力量可能会一起反对天子。

那时候天子把袁崇焕下狱,结果祖大寿等武官就毁山海关外逃,根本不听朱由检的。最后还是袁崇焕写信,祖大寿等人才重新听从命令。

由此可见,天子的命令,是通过文官传达给武官们的。文官们如果集体反对天子,天子就是一个孤家寡人。

不但如此,宫墙之内文官也同样有影响力。朱由检这些年清退阉党,对文官处处退让,导致内廷的太监宦官们人人自危,见了文官比见了天子更恭敬。至于这些文官交好多少内廷太监,能不能收买太监宦官弄死天子,就更说不清了。

大明朝有多少皇帝,是死得不明不白的?

朝堂上,文官们就这样鞠躬对着朱由检,没一个人直身站起来。朱由检脸上渐渐有些白。他终于顶不住文官们的压力,低声说道:“朕知道了。”

“传朕的旨意给李植,朝廷对他擅自攻打州县,擅自杀死朝廷命官十分震怒。夺去太傅官职罚俸一年只是第一步,具体的惩罚还在议论,让他在天津好自为之,等待朝廷的旨意下达。”

文官们听到这话,对视了一阵,点了点头。他们这才放过朱由检,齐齐平身回列。

朱由检吸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今日朕累了,退朝!”

御座旁的太监走上一步,大声唱道:“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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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植在天津,连接迎来两拨宣旨太监。

第一拨太监,说天子嗔怒于李植擅自攻打府城,杀死朝廷命官,夺去李植太子太傅的官位,罚俸一年。李植得了这个圣旨还挺高兴,暗道天子不敢重罚自己,轻飘飘就把这一页翻过去了。

但很快,第二天,李植又迎到了另一拨宣旨太监。这一次,圣旨却说之前的惩罚只是第一步,后面还有责罚,让李植在天津好自为之,等待圣旨宣判。

李植不禁有些奇怪,搞不懂天子朱由检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难道天子要向自己开战?

李植召来了韩金信,问道:“韩金信,这天子来了两封前后矛盾的圣旨,让我搞不明白。你有眼线在京城,可知道其中的曲直?”

韩金信跪地说道:“伯爷,京城今天有消息传来。这一次,朝堂上的大小文官抱成一团,集体对阵天子。”

“天子本来是要轻罚伯爷的,但是文官集体难。朝会上上百文官围攻天子,天子临阵又改口了,说要斟酌如何重罚伯爷,所以才有了这前后矛盾的两封圣旨。”

李植坐在椅子上想了想,吸了一口气,说道:“我们这一次,做的是有些出格了。天子想要饶我们,文官们不让。”

韩金信拱手说道:“伯爷所言极是。”

李植挥手说道:“让李兴、李老四和钟峰从襄阳、苏州和济南撤了兵,把城池还给天子。这次抄查士绅和官员们得来的银子,押解到天津后立即给天子送去。”

郑开成担忧地问道:“伯爷,文官们集体施压天子,天子会不会顶不住压力,最后把伯爷的爵位给取消了?”

李植笑了笑,说道:“天子不敢。”

想了想,李植说道:“我们在天津做些声浪出来,吓一吓这些文官们。”

第三百九十二章 下三滥

六月二十日,李兴把襄阳城还给了襄阳府的同知。虽然襄阳知府已经被斩,但是同知还在。李植大军撤出后,同知便接手城池,控制城内的秩序。

三千铁骑乘骑快马,行出襄阳城,往天津返回。薛三库扭头看了看后面越来越远的襄阳城,说道:“团长,襄阳城富庶,不失为一个好据点。我们这样撤了,是不是有些可惜?”

李兴淡淡说道:“大哥说了,现在时候未到。我们现在占据襄阳城,法理上说不通。”

“而且如今我们虎贲师分散在四个地方,有兵力分散的危险。万一天子孤注一掷调天下兵马来攻打,我们四地的虎贲师有被各个击破的风险。此等要紧关头,集兵天津一地,才是妥善的办法。”

薛三库还是有些不甘心,叹了一口气。

李兴笑道:“你莫要急,以后随着大哥事业越做越大,我们的地盘会越来越大,到时候会有大把的城池给你管理。就怕你到时候管不过来。”

薛三库这才不再叹息,哈哈大笑。

七月十一日,李兴的大军拖着一箱一箱的银子,回到了天津。

攻打济南府的钟峰和攻打苏州府的李老四,也已经全部回到范家庄,带回了大把的银子。两万虎贲师重新集结在军营中,严阵以待。

李植分作十批,把抄家得来的一百三十一万两银子全部送到了京城去。天子没有多说,收下了李植的银子。

但朝廷对到底怎么处理李植的问题,吵了一个月,始终没能达成结果。朝廷上闹得沸沸扬扬,消息很快就传了出来。整个京城的百姓们都知道了:朝中文官要求天子将李植的一系列行为定性为造反,要朝廷兵攻打李植。但天子坚决不同意和李植开战,在文官的攻势面前一退再退,苦苦支撑。

李植每日从韩金信的线人那里了解朝廷的情况,暗自好笑。这些文官们口口声声要攻打李植的天津,却根本没有可以调遣的兵马,说什么先檄文再视情况调兵。要知道李植的兵马就在京畿的天津,虎视眈眈。

如果朝廷给出结论要李植的命,李植岂会束手就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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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三日,左佥都御史郭朝堂来到天津,找到了总兵府中正等待朝廷决定的李植。

郭朝堂是个面白无须的中年人,方脸大眼,中等身材。他这次来,也不知道是代表他自己还是代表朝中文官,身份有些微妙,似乎是文官们试探李植的手段。

郭朝堂大摇大摆地走进总兵府,只虚虚向李植一拱手就算是行礼了。

按李植兴国伯的身份,这个郭朝堂怎么也该九十度鞠躬才算有礼。李植看着这个嚣张的左佥都御史,皱紧了眉头。

郭朝堂却不看李植的脸色,对着李植说道:“总兵这次有大祸临头了,知否?”

李植压住火气,淡淡问道:“我怎么大祸临头了?”

郭朝堂侃侃说道:“总兵兵襄阳、济南和苏州,屠戮士林领袖,地方缙绅和朝廷命官,已经犯下灭族大罪。他日朝廷大军一,总兵的兵马顷刻间灰飞烟灭,总兵九族可灭也。”

李植听到这郭朝堂放肆的话,冷笑了一声,说道:“那本伯该如何呢?”

郭朝堂等得就是这句话,他看了看李植,说道:“如今总兵闯下的大祸已经无可挽回。我劝总兵审时度势,早日自。若总兵安抚好范家庄的兵马,单骑入京城自,或许可免族灭之灾。以一人之身,换来一族之平安。”

李植听到这话,没有说话。

看来文官们,对自己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才会使用上这么荒唐可笑的郭朝堂来带话。

文官们既想拿下李植,杀了李植为张溥报仇,却又忌惮李植的虎贲师。如果朝廷召唤李植到京城去,埋伏刀斧手拿下李植,大概是能杀了李植的。但那样一来,惊慌失措的李兴等人毫无疑问会造反。

两万虎贲师战力惊人,朝廷不知道要调多少兵马来才能平叛。在满清和李自成的牵制下,朝廷能不能调出十万大军来平叛,这是一个问号大大的问题。

文官们虽然恨李植入骨,但也不傻,知道李植手握强兵,轻易不能杀害。只有有把握打败虎贲师,才能夺取李植的性命。然而他们想来想去,也没有办法抽出十万边军来讨伐李植。

百般无奈之下,他们便用下三滥的手法,让郭朝堂来威胁李植,劝李植安抚好虎贲师,然后去京城自。

然而李植不是傻子,不会上这样的套。听到郭朝堂的话,李植觉得自己的智商被人鄙视了。

李植愤怒地一拍桌子,喝道:“你回去和朝中上窜下跳的屑清楚!不要心存侥幸,我李植是杀了张溥、两个巡抚和三个知府,不过这些都是该死之人,我李植杀得堂堂正正,没有人能因此找事!”

那个郭朝堂被李植的怒火吓了一条,嗖地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一副撒腿要跑的样子。

半晌,他看李植没有让人抓自己,脸上的慌张才稍微淡去。

“总兵这是要和满朝文武对抗了?”

李植淡淡地看了这个左佥都御史一眼,冷冷说道:“滚!”

那个郭朝堂听到李植的滚字出口,吓得脸色白。他看了看屋里站立的虎贲师大兵,满脸的惊惶,立刻撒腿往门外逃去。跑得太急了,他出门时候在门槛上绊了一下,连冲几步才稳住身形,差点就摔倒在地上。

屋里的虎贲师亲兵们看到这一幕,哈哈大笑,把这个左佥都御史笑得满脸血红。

李植冷冷喝道:“朝中文官,就是这样的下三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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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可笑的左佥都御史郭朝堂,李植在范家庄外举行了一场演习。

这次演习,李植邀请了天津一府二州二十县的全部文武官员来观摩。虽然李植如今闯下大祸被满朝文官攻击,可能前途不保,但李植毕竟有两万精兵控制着整个天津镇。文武官员们就算看淡李植的未来,也不敢在天津镇反抗李植的召唤。(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三章 大开眼界

演习当天,天津的文武官员全来了,坐在李植搭建的木棚里观摩演习。

李植演习的,是虎贲师模拟攻击防守严密的坚固大城。演习使用的城墙长一百步,由李植此前派人建好。城墙高四丈,宽八丈,外包青砖。城墙外面挖掘深深的护城河,宽十丈。

来观看演习的天津官员们第一眼看到李植建的一段城墙,都愣了愣。这城墙的高度和厚度,分明是模拟京城的城墙啊。其他地方城市的城墙,哪有这么高大的?

李植要演习攻打京城?

这李植贼胆包天,兵攻打几千里之外的城池,杀戮巡抚、知府。如今朝中文官和天子正在争吵,为如何处理李植吵得天翻地覆。难道李植破罐子破摔,准备带兵打进京城去了?

李植这是铁了心要造反了?

看着那又高又厚的城墙,应邀观摩的文武官员们心里都一阵惊悚,惊疑不定。

李植站在观摩的木棚前,朝官员们说道:“今天我们范家庄虎贲师演习攻打坚城,感谢各位官员百忙之中拨冗而来。”

官员们官位都不高,最大的也就是各路兵备道,在兵强马壮的李植面前都有些惶恐。此时他们见兴国伯说话这么客气,一个个赶紧拱手作揖,纷纷答道:“兴国伯言重了。”

“我等是来长见识的!”

李植一挥手,朝旗令兵大声喊道:“演习开始。”

令旗挥舞,五百名炮兵推着四十门十八磅重炮炮车行了过来。炮车们在城墙一里外停下,炮手们把大炮和炮车分开,熟练地给大炮清理炮膛,装药上弹。

看到李植有这么多重型红夷大炮,观摩演习的文武官员们顿时出一片赞叹声,官员们纷纷赞叹李植的兵马强盛这些文武官员们都是官场的老油条,在李植的地盘上没有一个人表现出异心,生怕李植当场把自己拿下。

但看到这么多大炮,官员们心里的其实动什么心思的都有:有的文官如丧考妣,在担心朝廷收拾不了武力强大的李植。有的文官觉得李植和文官有仇,担心李植随时会用这些大炮拆了他的官署。有的武官当真是被惊到了,为这么多重炮在一场小演习中出现而惊叹不已。

有的武官被李植的实力震惊到,打定主意要想办法巴结巴结兴国伯,若是能让兴国伯垂青,那前途,啧啧官场上都传曹变蛟因为帮李植守一次范家庄,生生从李植那里分了一千多献贼级,直接得了太子少保的官衔。曹变蛟的经历,让武官们眼热。

四十门重炮瞄准了一里外的城墙,开火了。

一声接一声的巨大轰隆声传来,声音大得像四十声惊雷一样。四十门重炮炮口吐出火舌,那红色的火光汇成一片,远远看过去像是一条火线。

四十沉重的炮弹射向一里外的城墙,“轰轰”地砸在城墙上,把城墙外面的那些青砖砸成了粉碎。城墙在炮弹的轰击下摇摇欲倒,大片大片的内部夯土被震垮,倒了下来,垮在了护城河里。

火炮射完了一轮,炮手们冷却炮管,又开始了第二轮射击。

看到大炮的恐怖威力,木棚里的天津官员们眼睛都看呆了。这四十门红夷大炮齐射的场景实在太惊世骇俗,在这样的炮火轰炸下,哪种城池的城墙受得了?再高峻的城墙,被这大炮轰上十几轮,还不是要变成尘土?

大炮一直打到那一百步的城墙全被打成土坡为止。辛苦建设的青砖城墙,在四十门大炮面前也就坚持了几个小时而已。

城墙被打垮,士兵们推着二十个高大的井栏上场了。

那些井栏都有五丈高,每个井栏上站着十个持步枪的士兵。井栏被推到了城墙七十步外,这个距离上弓箭根本没有准头,但井栏上的步枪手们却可以精确射击城墙上的守军。

二十个井栏上的两百步枪手对着被打垮的城墙,自由射击。噼哩啪啦的射击声响起,子弹在已成土堆的城墙上打出无数飞扬的尘土。

看到这里,木棚里的官员们一个个脸色白。如果在真实的战场上,在这些井栏的压制下,城墙上的守兵根本无法防守啊。被打成土坡的城墙上肯定没法站立一个人,就算在垛墙完整的城墙上,守兵也只能贴着垛墙躲藏,根本不敢伸出脑袋。

如果李植用这一套人马去攻打京城,结果会是怎样?如果李植有不臣之心,那官员们不敢往下想

演习的最后,士兵们挑着扁担不停地往护城河里填土,很快就把护城河填平了。在井栏上射手的掩护下,荷枪实弹的士兵举着步枪走上了已经变成土坡的城墙,不断朝城墙两面射击,模拟击杀冲上来的守兵。

演习看到这里,官员都明白了,在李植新式大炮火铳的火力下,死守城池只能被动挨打,是毫无意义的。想要对付李植两万虎贲师,起码要调集十万边军来和李植野战。如今京城中京营可战之兵不过几万人,李植如果调出一万多虎贲师攻打京城,京师危险。

朝堂上的那些集体跳脚的文臣们,似乎还没有深刻理解到李植兵马强盛的程度。

官员们忍不住又思考,李植为什么邀请自己来观摩虎贲师攻打“京城城墙”?要通过自己的口笔向朝廷示威?显然李植是把天津的官员当成向朝廷喊话的渠道了。

李植知道自己和他不是一条心的?一些自认为追随过巡抚李继贞,“得罪”过李植的文官们紧张得汗流浃背,甚至把中衣都湿透了。好在这时正是盛夏,文官们可以把自己冷汗淋漓的原因归咎于天气炎热。

演习最后结束,李植的士兵们顺利占领了已变成土坡的城墙,把李字大旗插在了土坡上。

李植站了起来,笑着朝脸色各异的文武官员们说道:“天气炎热,诸位观摩了一个上午,辛苦了!”

诸官听到这话,齐齐朝李植一揖及地,只差没有跪下去了。官员们经过观摩这一场演习,对李植更加敬畏,态度上也更加恭敬。

“兴国伯让我等大开眼界!”

“兴国伯兵马之强,世所罕见。”

第三百九十四章 本色折色

七月十六日,李植带领收税吏员,到静海县曹姓缙绅家征收田赋。

到了七月中旬,李植已经在各大衙门中收缴了天津一府二州二十县的赋役黄册和鱼鳞图册,厘清了天津的税赋关系。依赖这些文件和实地调查,李植可以向天津镇的缙绅和农民收税了。

明代的税制十分复杂,一般来说田赋分为夏税和秋粮。通常夏税征收不能过八月,秋粮不能过次年二月。明代早期征收田赋以征收实物为主,兼以钞、钱、金、银、绢、布。用麦米交纳称为本色,用金、银、钱、钞、布、绢等物品折换交纳,称为折色。但经过万历朝一条鞭法改革后,田赋以折色为主,也就是上交银子作为赋役为主。不过一条鞭法并未彻底执行,还是有一部分田赋是以本色粮食的形式缴纳。

虽然洪武年间明中央政府所定科则为官田五升三合每年每亩,民田三升三合升每年每亩的标准,但这个标准只是一个最低征税标准,其制定不是以农业达地区为依据,而是以绝大多数地区能够达到的水平为依据。所以科则是可以在“薄赋”原则下有所变动的。

对于农业经济较达的地区,由于其耕作技术及劳动生产率较高,粮食亩产量可以达到较高水平,因此实际征收时候,会在“薄赋”的原则下制定一个高于五升三合每年每亩、三升三合升每年每亩的科则。

天津在万历年间的征税标准,是每亩田征本色四升麦子。

各省的实际征收的税赋水平因为亩产产量和种种历史原因各有不同,但各省、各州、各县的征税总额一经确定后,就基本是不变的。无论人口和田地数量如何变化,各州县都要将每年需要缴纳的田赋摊派到全州县的田地上。

因此,如果一个州县中不交税的缙绅较多,赋税就会全部压在缴纳田赋的小民身上。

李植这次整理天津的税制,让自己的一个表兄谢良友负责。谢良友是李植姥姥的妹妹的孙子,算是个远房表兄。谢良友读过几年书,本来是在一家米店里做会计。他儿时和李植便熟识,崇祯八年他见李植平步青云,便主动投靠李植,在李植麾下做会计。干了六年,谢良友已经是高级吏目了。

经过几年的观察,李植现谢良友虽然没有大才,但做事颇有原则,不贪钱财。这次李植在天津镇征收田赋,需要一个靠得住的人主持,李植便把谢良友推到了前台,任命他为幕府税务厅大使。

谢良友这几个月带领李植雇佣的几百个会计,在连篇累牍的赋税文件中苦战,终于把天津的赋税情况搞清楚了。

李植骑在马上,问道:“良友,这天津一年田赋,有多少?”

谢良友患有治不好的慢性鼻炎,他吸了吸鼻子,在马上拱手说道:“伯爷,天津有旱田一千八百五十一万亩,其中大部分是民田,只有六万三千亩是官田。按照万历朝的惯例,这些田地中要征收八十五万五千石麦子。”

“这些田赋中,三成七是本色上交,合计交麦子三十一万六千石。六成三是折色上交,按往年一石麦子折二两银子的折价,天津一镇要征折色银一百零七万七千两金花银。”

明代官府征税以后,把征来的银子统一熔铸成特殊形制的银锭,称为金花银。当然,熔铸银子有损耗。所以官府在征收田赋银子的时候,还要征收一笔“火耗”银子。贪官污吏们欺负毫无背景的小民,有时候征收的火耗甚至达到正税的几成。

李植如今自己雇佣税务会计征收税银,自然就不会藏污纳垢允许这种贪腐,很大程度上又减轻了小民的负担。

谢良友又说道:“然而这万历朝和本朝有加征三饷,即辽饷、剿饷和练饷。最多的是辽饷,万历四十六年,每亩加银三厘五毫辽饷。万历四十七年,每亩再加三厘五毫。万历四十八年每亩再加二厘。崇祯三年,每亩再加三厘。合计每亩加征一分二厘银子。”

“崇祯十年,杨嗣昌定十面张网之计剿贼,朝廷加征剿饷,增田赋银二百八十万两,天津的田地,每亩加征五厘。崇祯十二年,杨嗣昌提议加税练兵,亩加练饷银一分。”

“三饷合起来,每亩加增二分七厘银子折色,合计四十九万九千两银子。”

“所以合起来,天津一镇交税一百五十七万七千两折色,三十一万六千石本色。”

听到一百五十万两一年的数字,李植眼前一亮。这天津一镇的田赋,果然巨大。如果操作的好,不但可以减轻小民的负担,还可以为自己创收。

李植问道:“良友,这一千八百五十一万亩田地中,不纳税的占几成,纳税的又占几成?”

谢良友吸了吸鼻子,说道:“伯爷,经我们的统计,按历年的田赋收据,这些田地中有四成是完全不纳赋的。天津一镇没有宗室藩王,这些不纳赋的田地主要是有名士绅的。另有三成的田地,是纳正常赋税的。剩下三成,是纳重赋的。”

“大概有半成的小民,种着薄田,靠挑水灌溉,却被衙役欺负,要缴三斗以上的田赋,苦不堪言。”

李植点头说道:“这么说起来,若是把征收的总赋税增加二成,并把税收平摊到所有田地上,让逃税的缙绅纳税,我们不但能减轻小民负担,还能增加一些收入!”

谢良友算了算,拱手说道:“伯爷圣明。伯爷平摊田赋到所有田地,最受盘剥的小民因此受益,恐怕这些最贫苦的百姓,再没有饥饿之苦。”

“而伯爷这样征税税赋,每年可以多得折色银三十一万五千两,得本色田赋六万三千石。这新增的田赋不需要起运,也不需要留存于府、州、县,可以归伯爷便宜使用。”

听到自己的新税制度可以让自己赚这么多银子,李植哈哈大笑,十分高兴。

第三百九十五章 贫民

大明朝的整体税收数字,还是十分可观的。

万历十五年,大明的总税田是七亿零一百万亩,总田赋是二千六百六十九万石。到了崇祯十四年,因为三饷的加派,征收的税收更多。即便是按照万历十五年的田赋数字,按崇祯十四年的粮价,崇祯朝每年的总税收也至少有六千六百七十二万两银子。

这个数字看上去十分惊人,似乎足够大明朝招募兵马平贼却奴,但是实际情况是,这些征收的田赋并不全部缴入国库。

明代各地的田赋可分为两类;其一,起运;其二,存留。“省直银粮,名色虽不一,大约田赋、均徭二项,不离起解、存留两款”。所谓起运,就是运到中央政府或其他省的府、州、县或各边镇、都司、卫所等军事区域的部分。存留就是留供本地开销的部分。

地方上收取的大量税收是直接供给给卫所、都司和地方衙门的消耗,真正上缴给国库的,只占其中很小一部分,一年不过几百万两。如嘉靖二十八年,国库“太仓库”岁入不过三百九十五万两。正因为如此,天子朱由检才如此缺钱,要不断加征税银。

但对于在地方上征税的李植来说,这庞大的税收基数是个好事情。他稍微增加二成田赋,就能得到很大的收益。

增加二成田赋后,李植每年可以多得折色银三十一万五千两,得本色田赋六万三千石。按现在粮食市价,六万三千石本色麦子相当于十五万七千两银子。加上折色,李植一年可以从天津新税制上赚取四十七万二千两银子。就算刨去一千多名税务人员的开支,还有四十万两净赚。

李植得知自己的征税方法可以为自己赚四十多万两银子,十分高兴。

李植心情愉快地带着谢良友和两百亲卫来到了曹姓缙绅家,收取新税制下的第一笔税银。

曹姓缙绅没有反抗李植的意思。李植在天津大开杀戒杀了那么多官员,天津的地主们哪里还敢和李植作对?虽然交纳赋税很可能让奸猾下人带着投献来的田地离开。但是银两田地毕竟是身外之物,此时还是顺从兴国伯的新税制,保住性命为上。

曹姓缙绅家里有旱田一千七百三十一亩,如今李植均平田赋,他每亩地每年要交纳七升一合的田赋,一千多亩地合计交纳一百二十三石麦子。

曹姓缙绅乖乖地从粮仓里取出一百多石麦子,交给了李植的税务官。

李植成功地收取了第一笔田赋,正要离开曹姓缙绅家里,却突然看到一个亲卫跑了过来,大声说道:“伯爷,外面聚集了几百农民,不知道做什么,一个个全跪在了道路两侧!”

李植愣了愣,看了看门外。

谢良友讪讪说道:“莫非是6化林煽动农民的余波还在,农民听说伯爷来了,要闹事?”

李植想了想,笑道:“出去看看。”

谢良友死死拉住李植,说道:“伯爷万金之躯,切莫以身犯险!”

李植无奈地朝亲卫们一伸手,喊道:“拿盔甲来,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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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老大是一个三十二岁的农民。

他三代单传,是孔家唯一的男丁。他家在赵家村有二十亩旱地,是祖上传下来的薄田。按理说,家里有二十亩田地也不差了,但孔老大和媳妇却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

孔老大的苦日子,全在于他势单力薄,被衙役们欺负了。

孔老大亲戚少,不认识什么关系。加上他性格闷,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在赵家村形单影只,其他赵姓的村民都不太搭理他。

孔老大二十五岁时候,娶了隔壁村一个脑袋不灵光的女人做媳妇。

平日里,孔老大和傻媳妇两人可以说是赵家村里的孤家寡人,倍受城里衙役的欺辱。那些衙役们把一层一层的田赋全加到孔老大的田上,什么“折余”,什么“寄米”,什么“膏股银”,总之有各种说得出说不出的明目,硬是把孔老大的田赋加到二斗五升每亩。再加上每两折色银子二钱的“火耗”,最后孔老大竟要为每亩田交纳三斗田赋。

孔老大也想过反抗,可每次孔老大拖欠田赋,那些衙役就派差人带枷锁来抓孔老大。孔老大没有亲戚,明着被欺负了也不敢闹事,最后只能一次次被衙役们欺负,二十亩薄地每年交纳六石的田赋。

而这二十亩旱地本来就地薄,又没有灌溉水源,全靠到一里外的小河里挑水灌溉,一年也就能产出十五石的粮食。刨去每亩一斗三升的种子,刨去每亩三斗的田赋,孔老大每亩地只能收获三斗麦子,一年只有少得可怜的六石收益。

六石麦子磨成米面,要养活两个人。每年青黄不接的时候,孔老大和媳妇都要饿肚子。孔老大三十二岁了,傻媳妇也二十九了,如今膝下没有孩子。

他们生过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全因为饿肚子得病,生生病死了。

孔老大不是没想过带着田地去投献,但是那些缙绅老爷一听说孔老大交这么高的田赋,就知道孔老大是衙役们的欺压对象。收纳孔老大为仆人是会让衙役们没人可以盘剥的,是要得罪那些衙役的。

最后没有一家士绅老爷愿意接受孔老大的投献。

孔老大和媳妇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就过着这没有希望,在温饱线上挣扎的生活。也许哪年一闹灾荒,孔老大和媳妇就要饿死了。每次孔老大听村里的读书人说闯王闯将的事,孔老大心里就偷偷希望闯王能来天津。

跟着流贼闹一场,也比过着这毫无希望的日子好。

然而就在孔老大日日过着这麻木的生活的时候,却听到一个惊人的消息。

读书人都在传,说兴国伯要对天津的田地加税。不但原先不纳税的士绅们要增税,就连挣扎在温饱线上的孔老大也要增加税赋。

孔老大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感觉是天要塌下来了。如果自己家这样的情况还要加税,自己和媳妇吃什么?兴国伯要把自己这样的人逼死?

但回家冷静想了想,这一次,孔老大不相信读书人的话。

兴国伯的事情,孔老大听说过无数次了。兴国伯在各县修建水利设施开新田,招募佃农耕作。兴国伯给每个佃农分二十亩好田,分牛,还只征收三成的地租,让佃农们富得流油。不仅如此,兴国伯还招募佃农去开小琉球,据说那里的佃农更加富裕。

天津的农民们,都削尖脑袋想投入兴国伯门下,哪怕是抛弃家族祖业也毫不顾惜。

孔老大不相信,这样造福百姓的兴国伯,会对穷得吃不饱饭的贫农们加税!

果然,没过多久,就有兴国伯的税务官下乡来了,说兴国伯要给贫民们减税,每亩地只收七升一合的田赋。那些读书人散布的谣言不攻自破。

这税率,只有孔老大现在承担田赋的四分之一!

第三百九十六章 老叟

孔老大听到兴国伯的新税率时候,有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

他家离静海县县城不远,他专门去县衙里问了。那些衙役虽然一百个不情愿,不过还是不敢撒谎,不敢挑战兴国伯的新税制。衙门们说以后县衙不收田赋了,以后的田赋,就是兴国伯收取的这七升一合每亩。

孔老大当时听到衙役的话,心里稳稳的,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孔老大找到了村里一个唯一一个和自己关系不错的年轻人,让他帮自己算账。看看兴国伯这么低的新税率实行后,自己要交多少粮食田赋。

那个年轻人小时候学过一年算术,算得清简单账目。他笑着看着孔老大,说道:“孔老大,你家的好日子要来了!”

孔老大哈哈大笑,说道:“帮算算,能省下多少田赋?”

那个年轻人用树枝在地上划拉了几下,说道:“如今兴国伯给出七升一合的田赋,你家原先要交六石田赋的二十亩薄田,如今只需要交纳一石四斗田赋。你家每年能多出四石六斗米面杂用!”

听到年轻人算的账,孔老大一下子就乐开了,几乎是跳着走路回家的。

一下子多出了四石六斗麦子,你让孔老大如何不乐?他家现在一年才收入六石麦子,兴国伯的新税率几乎让他的收入一下子翻了一倍。

青黄不接的时候不会再饿肚子了,过年可以吃上肉了,可以扯几尺布做新衣服了。甚至可以养得起一个儿子了!

孔老大觉得,前几天还灰暗沉闷令人绝望的生活,一下子变得阳光明媚,闪烁着灼灼生机,令人说不出的高兴。

七月十六日,孔老大听说兴国伯打着仪仗,亲自来静海县收取税赋了。兴国伯的仪仗进了曹老爷的院子,显然,原先从来不纳税的士绅老爷,现在也要交纳赋役银子了。

恐怕就是因为从士绅老爷身上收取了足额税赋,所以孔老大这样的孤苦农民才能大幅降税。

那些读书人散播的谣言,说兴国伯收缙绅税,更要给小民加税的谣言,用心险恶。孔老大此时弄清楚了怎么回事,便有些恨那些满口假仁假义的读书人了。

如果自己相信读书人的话,相信兴国伯要把自己逼上绝路,去冲撞兴国伯的仪仗,那不是要被兴国伯的亲兵打死?自己白死了不说,还要冤枉兴国伯这样的青天大老爷。真要变成那样的话,自己死后恐怕要被其他农民骂几十年。

幸好自己不傻,没有相信读书人的假话。如今兴国伯的税务官一个村一个村的宣传新税制,把事情说清楚了。

七月十六日,孔老大和其他受益于兴国伯税赋的农民一起撒腿跑了两里路,就为了去给兴国伯磕一个头。他们到曹家大院子门口齐齐跪下,结果现四野里赶来的贫苦农民越来越多。赵家村的村民来了一半,韩家村的穷汉子们来了,羊家围子的农民也来了,大家都欢喜地跪在道路两边,要给兴国伯磕头。

好久,兴国伯才穿着一身盔甲,在亲卫和仪仗的簇拥下,走了出来。

兴国伯一出来,就听到道路两边的几百穷苦农民们大喊:“青天大老爷!”

“李青天!”

“李青天!”

那喊声汇成了一片,传到了好远之外。

不再受税赋重压的农民把头磕在黄土地上,向兴国伯表达着自己的感激。

衣衫褴褛的孔老大不敢偷看兴国伯,只狠狠地把头磕在了土地上。磕了几个头,他的眼泪就流出来了。他哭着大声喊道:“兴国伯,大青天!”

“青天大老爷!”

“青天大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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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九日,紫禁城皇极殿,大明天子正和群臣在举行朝会。

“有事上奏,无事退朝!”

礼部尚书贺世寿手举牙牌走了出来,大声唱道:“臣有事奏!”

“奏!”

“逆贼李植在天津举行演习,在天津文武官员之前演示攻打京师城墙。其谋逆之心,昭然若揭。若圣上再不能冲冠一怒,传檄开战,则四海之内再无王法,士林之中再无忠臣,天下人心尽失也。”

群臣围攻天子也围攻了一个月了,此时似乎都有些累了,一个个再不多说。贺世寿几句话就把意思说清楚。他一说完,群臣们就齐齐举牌出列,大声唱道:“我等附议!”

“臣附议!”

朱由检看着僵持在殿内的群臣们,叹了一口气。

这一个多月,朝会上群臣就不说其他事情了,就抓着李植的问题不放。当然,这样的朝会并不会影响其他政务的处理。其他事情,群臣们可以把奏章送到内阁票拟,然后让天子在乾清宫批红处理。

朝会,本来就是提供一个票拟批红之外,让官员和天子面对面交流的渠道。

但如今,群臣们已经铁了心,在这个面对面交流的渠道上只说一件事,就是李植的事。

前几天,天津传来消息,李植在范家庄举行演习,攻打四丈高的坚墙。据说李植的大炮火铳兵配合之下,只用半天就把那高厚的城墙打成了土堆,轻松拿下。据天津官员的奏章说,在李植的新式战法之下,城墙上用刀剑防守的士兵根本就是靶子而已。

这个消息,让朱由检有些惶恐。

四丈高的城墙,不就是京城的城墙吗?李植这是威胁攻打京城啊。

李植羽翼已成,朱由检已经没有办法打压他了。如今他甚至可以威胁攻打京城。如果没有边军出城和李植的兵马野战,几万京营未必能守住京城。

文官们和李植开战的说法,实在是纸上谈兵,令人笑。

可是这些文官们被李植抄了老家,炸锅跳脚,已经不考虑其他了。文官们每日一上朝就号召讨伐李植,说完这些话就静立在朝堂上,不说其他。今天贺世寿带头说了要讨伐李植,文官们喊完了附议,就又集体沉默了,再不说一句话。

朱由检看着用沉默威胁自己的文官们,突然间怒火中烧。他一拍御座扶手,大声喝道:“讨伐!讨伐!整日说讨伐!拿什么讨伐?拿你们这群老叟的命去讨伐吗?”

朱由检愤愤地站起来,大声喊道:“退朝!”

在文官们震惊的目光中,朱由检满脸怒色,背手走出了皇极殿。

第三百九十七章 细作

满清盛京皇宫,清宁宫中,皇太极正坐在西屋内,和自己的长子豪格说话。

皇太极又上下看了豪格一眼,觉得自己的这个长子容貌不凡。豪格虽然三十岁出头了,可身上依旧有一股本该少年才有的英气,让人觉得才能不俗。

皇太极如今迫切地希望豪格能立下功勋,打开局面。如果豪格再无法立功,恐怕在皇太极死后,就无法继承皇位了。

如今皇太极在满清的声望,已经跌到了谷底。

入关劫掠,是皇太极定下的国策。天聪三年皇太极力排众议,顶着诸贝勒的反对攻入明国京畿劫掠。当时四大贝勒中的代善和莽古尔泰夜入御帐,要求皇太极班师。皇太极顶着压力愿意一力承担所有后果,才最终让入明劫掠的事情成行。

然而目前来看,皇太极的这个国策十分失败。

崇德元年和崇德三年的两次入关,满清兵马在关内都受到重创。崇德元年在范家庄,扬古利率领的正黄旗兵马几乎被李植全歼。崇德三年就更不说了,岳托在范家庄大败,多尔衮在青山口重挫,光是八旗满洲的旗丁就损失了一万多,更别提八旗蒙古和外藩蒙古的损失,别提那些白白死在关内的跟役和辅兵了。

这些损失,让满清元气大伤,让皇太极入关劫掠的国策变成了众矢之的。诸贝勒通过各种渠道表达了对这个国策的不满。短时间内,皇太极是没有威望再组织入关劫掠了。

不仅组织不了入关劫掠,如今皇太极组织别的事务,也会受到诸贝勒的种种挑战。比如武装汉军旗一事,诸贝勒就联名反对。诸贝勒认为打造一支重甲火铳兵马不但违背八旗骑射立国的传统,更让汉军旗有尾大不掉的危险。

皇太极动用了自己的全部力量,才总算把武装汉军旗的事情推进。皇太极对这件事情极为看重,让豪格出面统筹。

豪格是皇太极的长子,出面统筹便代表皇太极的重视,有利于事情的顺利推进。另一方面,皇太极也颇为看重这些重甲火铳手,希望豪格能得到这支新军的拥护,以后顺利继位。

皇太极看着自己的长子,问道:“火铳手的火铳和盔甲,打造得如何了?”

豪格答道:“皇阿玛,两白、两蓝二旧汉旗的旧汉旗三万汉兵,已经有九成的人装备了火铳,都是能打七十步的‘建威铳’。汉兵的锁子甲,已经做好了八成。外面穿的镶铁片绵甲,也做好了七成。”

“只是”

皇太极见豪格有迟疑神色,点了点头,鼓励儿子把话说下去。

“只是,皇阿玛,诸贝勒对我做这事意见极大。尤其是多铎,一见到我就冷嘲热讽,说什么我把辫子一剪,就可以直接做汉人了。”

皇太极笑了笑,说道:“莫要理他。”

想了想,皇太极安慰道:“诸贝勒们只知道骑射,却不知道骑射可以灭明军,却敌不过李植的火铳大炮。如今李植势力一日盛于一日,我满清若死守骑射之本,以后如何和李植对敌作战?”

“明军野战远不及我大清兵,明军的关宁军又被我牵制在宁锦一线,入关劫掠的国策,本来毫无问题,是个良策。前几年之所以损兵折将,就是因为多了李植这一个变数。如果遇到强敌我大清还不图变,以后恐怕国无宁日”

说到这里,皇太极似乎有些气结,脸上红,咳嗽起来。

豪格看到身体日差一日的父亲,心底慌,匍匐在地大声喊道:“皇阿玛保重身体。皇阿玛的身体,那是比什么都重要的。”

皇太极喝了一口茶稳了稳气息,舒了一口气,却没有说自己身体的事情,而是转口说道:“豪格,我还有一件事情要交给你做。”

豪格爬起来问道:“皇阿玛要交什么事情给我?”

皇太极淡淡说道:“凡事有阴阳两面,做大事的人,必须把阴阳都控制好才能成事。以后我若不在,你继位做皇帝,不但要控制好明面上的八旗,也要管好桌底下的细作奸细。”

豪格赶紧说道:“愿皇阿玛龙体康健,愿我永远不要继位。”

皇太极笑了笑,没有说话。

沉默了一会,皇太极才说道:“这一次,李植在明国天津向士绅收税,杀了不少明国官员和士绅,得罪了明国的全体士人。明国的朝堂上,文官们日日攻击李植,要明国皇帝讨伐李植,已经闹了一个多月。”

满清最重细作,在大明的京城中收买了大量的奸细。大明朝堂上有什么动静,细作都会第一时间把消息传到关外,告知掌控着满清细作系统的皇太极。

皇太极对大明朝廷的了解,恐怕比身为大明兴国伯的李植还要清楚。

豪格愣了愣,这才知道有这样的事情。他听到这个消息有些欢喜,说道:“若是大明皇帝和李植斗起来,那就好了。”

“然而明国的皇帝不愿意讨伐李植,明国的皇帝得了李植的一百多万两银子,心里向着李植。明国皇帝用无兵可调为理由,和文官们僵持着,没有把李植打为叛贼。”

皇太极叹了口气,似乎对这样的局面十分失望。

舔了舔嘴唇,皇太极说道:“不过,我们可以给明国文官和皇帝的对峙,加一把火。”

皇太极突然坐直,大声说道:“豪格!这次我便让你统筹我大清的细作,在明国京城造谣。你一定要让明国皇帝相信李植要造反,让明国的天子和李植打起来。”

“等他们打得两败俱伤,我大清兵再挥兵入关,把李植打垮!”

“若你这次把事情做好,能打垮或者削弱李植,你继位之事,便没有人能阻拦了。”

豪格听着父皇的话,激动地满脸通红,站了起来。但他站在那里想了想,却又有些犹豫,说道:“皇阿玛,我还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怕是管不好这些细作。”

皇太极笑了笑,用力的敲了敲茶几。

一个身穿襦衫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跪在了皇太极跟前。

皇太极笑道:“这是明国晋商之范永斗,我让他辅佐你,把这次的事情做好。”

第三百九十八章 李贼

七月二十四日,京城城东的一家茶馆中,两个商贾打扮的中年人一边喝着茶,一边大声议论着。

此时茶楼里的戏台上刚唱完一出戏,戏子们进后台了。茶客们正百无聊赖地坐着,刚好把这两个商贾的话听在耳里。

那两个商贾的对话,一开始就语惊四座,极大地勾起了其他茶客的兴趣。

较为年长的商贾喝了一口茶,大声说道:“天津兴国伯这次恐怕是要反了!”

较为年轻的商贾说道:“谷兄,此话怎讲?”

“齐老弟,恐怕你还不知道呐!兴国伯在天津搭建四丈高的城墙,日夜操练攻打这样的城墙。李植不但私下演练,还把天津的文武官员们叫去观看,观看虎贲师一炮一炮把那四丈高的城墙打成尘土,这不是要攻打京城是做什么?”

众茶客听到了这样劲爆的议论,面面相觑,一个个停止了话题。来茶楼里的人都是闲人,最好热闹。此时听到这样的话题,哪里愿意放过。茶客们竖起了耳朵,唯恐漏过那个年老商贾说的一个字。

年轻的商贾说道:“原来还有这样一回事?”

年长的商贾压低了声音,说道:“齐老弟,这个李植不是甘居人下之人啊。我听人说,兴国伯在总兵府里置天子仪仗,造龙椅,做龙袍,言必称‘朕’,过足了皇帝的瘾。”

虽然这个商贾压低了声音,但不知道为什么,那音量还是让茶馆里的茶客听清楚了。茶楼里的茶客们没有一个人说话,一个个全倾着身子对着那两个商贾,要把两个商贾的话听个明白。

“就连兴国伯的正妻崔氏,都在总兵府里使用皇后礼仪,做好了母仪天下的准备了哩?”

众茶客听到这里吃了一惊,想不到兴国伯南征北战,被认为是大明朝的中流砥柱,最后竟要造反?在总兵府里过皇帝瘾,这迟早是要打到京城里来啊!京城里的几万京营,拦得住兴国伯的虎贲师否?

年轻的商贾仿佛是和其他茶客想到一块去了,摇头问道:“谷兄,兴国伯兵马强盛,能不能打下京城?”

年老的商贾摇了摇头,叹息说道:“京营能战的士兵,有几万人。兴国伯的兵马,只有两万人。加上京城城高楼峻,乍一看,兴国伯的兵马是打不下京城的。”

“但其实不是这样,兴国伯的兵马强盛,那些火铳大炮,打起城墙上的守兵和玩似的。在兴国伯的大炮面前,京城的城墙就像木头篱笆似的,几炮就没了。如果兴国伯的大军包围了北京城,京营守不住一个月。”

年老的商贾低头说道:“这天下,迟早是要姓李啊!齐老弟,我们早作打算,多往天津跑跑,亲近亲近兴国伯的手下,以后也有从龙之功啊!”

年轻的商贾啧啧了几声,不再多说。两个商贾在桌上扔了十几文的茶钱,离开了茶楼。

两个商贾的谈话,像是一块石头丢进了湖心中,激起了千层浪。茶楼里的众茶客们,看着两个商贾的身影消失在马路尽头,便开始议论起来。

“这兴国伯真的要造反啊!”

“这两个商贾居然想协助李贼造反,其心可诛!”

“李贼都杀了两个巡抚了,天子怎么还不调兵镇压李贼?”

一个读书人打扮的年轻人猛地站了起来,咬牙切齿地说道:“李贼嚣张至此,天子如此软弱,国将不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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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俵贴街是文人聚集的地方。这里原先是卖字画的地方,后来因为读书人来得多,便开起了种种娱乐设施,集中了京城最有文化的戏楼酒坊,如今是京城中士子寻乐的地方。这条马路上的人,十个就有八个是识文断字的读书人。

这一天,大马路上,衣着锦绣的众人正在走路,突然看到一个头掩面巾遮住样貌的少年人从街道中间跑过。

跑到街道中间,少年突然从身后的袋子里掏出一把东西,往天上一洒。

少年一路跑一路洒,洒出来的分明是几百张传单。那些传单在空中飘飘飞舞,渐渐落在了地上。那个扔传单的少年却趁行人们看传单的一刹那,从两间屋子中间跑到了后面的小巷里,一转眼就不见了。

路上的行人们好奇,纷纷从地上捡起传单,看那传单是做什么的。

拾起来一看,那传单是用活字版印的,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

“大明火德,距今已有二百七十三年矣。时日既久,火德不张。信王原非皇统,兄终弟及,德行欠缺,才能鄙陋。大明之火德传至信王处,实已衰微难闻,此乃天下大乱之根源矣。”

“兴国伯李植,披荆斩棘而起,崛起于天津水6咽喉之地,正顺水德。火德既衰,水德则生。天下若思太平,必顺水德。天下士人若思报效,必顺水德。兴国伯李植登极大统之日,水德大张,天下太平之时也!”

原来是宣传大明将亡,兴国伯要登极为帝的传单。

俵贴街上的这些读书人大多是士绅出身,就算不是士绅出身,每日和士绅子弟们厮混,也已经把自己当作士绅的一部分。这些读书人最恨的就是杀戮士绅的李植。他们看到这宣传兴国伯的传单,第一反应是大怒,要把传单扔到地上狠狠踩几脚。

第二反应是,这传单是谁做的?怎么敢说这么大逆不道的话,宣传天津的李贼要代明?

大街上的士子们面面相觑,正在那里疑问时候,有人大声说道:“除了李贼,还有谁会制作这样的传单?李贼攻打襄阳、济南和苏州府,杀戮两名巡抚三名知府,还在天津演练攻打北京城墙,反心昭然若揭。如今李贼要攻入京城,便先来散布舆论,为造反铺路了!”

“李贼敢称天子为信王,当真是大逆不道至极!”

“我听说李贼已经在总兵府中摆出皇帝仪仗了,早已经在家里过足了皇帝瘾!”

“前年李贼入京时候我看过李贼,此贼鹰视狼顾,非人臣之像!”

“我等把这些传单送入皇城中,让天子不要再犹豫。我大明哪里没有兵?关宁就有七万兵!全弃了关外城池入关讨伐李贼。即便是放弃五百里关宁防线,也要灭了这公然造反的李贼!”

第三百九十九章 传单

天津总兵府中,李植看着手上的传单,皱眉不语。

传单上写的,是李植要代替大明,登极称帝。传单上的字句,似乎都在劝说人们跟随李植造反。显然,这是有人故意挑拨李植和天子的关系。

“韩金信,这是谁印的传单?”

韩金信抚摸着腰上的绣春刀,沉吟说道:“按我的调查,这传单应该是东奴的细作在京城散的!”

韩金信此时虽然已经不是锦衣卫百户,现在的身份已经是卫指挥佥事,地位更高,却还是找人搞了一把锦衣卫的绣春刀佩戴着。显然他对曾经担任锦衣卫百户的日子,还是十分怀念。

只差一套飞鱼服,他就活脱脱似一个锦衣卫头子了。

李植愣了愣,问道:“是鞑子印的?鞑子这么狡猾?”

“伯爷,恐怕是的。”

李植站起来走了几步,问道:“你能否弄到证据,证明是鞑子所为。”

韩金信犹豫了一会,说道:“此事颇难,鞑子操作颇有章法。”

李植坐回了椅子上,说道:“这事事关重大,你放手去做。需要多少银子都可以,只要拿到鞑子的证据就好。”

韩金信拱手说道:“鞑子虽然操作讲究,但事事都透露一股急切,说不定有隙可乘。伯爷,既然此事如此重要,我这个月便去京城指挥,争取早日找到鞑子挑拨离间的证据。”

李植点头说道:“你去!便宜行事!”

韩金信拱手抱拳,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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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天后,韩金信站在京城北面一间二层民居的窗子边,看着巷子对面的一间院子。

韩金信身后,站着十名身着便装的虎贲师大兵。楼下的屋子里,还站着另外三十名大兵,合计一个排。在京城做事,这些士兵没有带步枪,而是别着刀剑。

虎贲师的士兵除了训练打靶和刺刀,平日偶尔也训练刀剑搏杀。士兵们的刀剑技法虽然比不上鞑子或者明军边军,比不上靠刀剑吃饭的职业军人,但还是有一定水平的。

韩金信看着那个外面看上去毫无问题的院子,冷冷说道:“鞑子操作太急躁了。本来印刷传单这样的事情,该在城外印好,分批运入京城的。鞑子为了多印些,居然在京城中印刷,让各个分传单的人到这个院子来拿。这样多人进出一个院子,花些功夫便能查出来!”

“鞑子如此猖狂,这是欺我大明朝无人么?天子的锦衣卫不做正事,伯爷的密卫可不是吃素的。”

韩金信这些天重金买通了京城最大的三个青皮头子,在京城大街小巷不动声色地广布人手,顺藤摸瓜,找到了鞑子印刷传单的院子。只要冲进这个院子,鞑子操作京城舆论的事情就算是人赃俱获了。

旁边的虎贲师排长说道:“韩大使好手段,这次事成了,伯爷要更重用韩大使了!”

韩金信心中得意,阴恻恻地笑了笑,摸了摸下巴上的山羊胡子。

韩金信颇有耐心,他站在窗户边,盯着那个院子,却始终没有下令动手。

时间一点点过去,一下子就过了半个时辰,韩金信一直一动不动地站在窗户边。直到他看到一个小商贩打扮的人担着一副扁担走出了那个院子,韩金信才冷哼了一声:“欲盖弥彰!这样体面的院子,怎么会有这种小商贩进出?这一定是运送传单的人!”

韩金信朝身边的虎贲师士兵一挥手,说道:“没错了,包围这个院子,进去拿人!”

四十名虎贲师大兵等得就是这个命令,他们大声唱诺,走出了埋伏的小民居。士兵们先从巷子后面绕过去,看死了院子的后门。然后才包围了院子的正门,几脚踢开了院门。

“兴国伯虎贲师拿人!所有人跪下!阻拦者格杀勿论!”

院子里几个家丁看到二十名士兵冲了进来,知道事情败露了,目瞪口呆,撒腿就往后门跑。但他们没跑几步,就看到后门也被踢开,如狼似虎的虎贲师大兵挥舞着刀剑从后门冲了进来。

院子里的人知道无路可逃了,一个个狼狈跪地,不敢反抗。

虎贲师的士兵们进院子搜查,很快就搜到了两台活字印刷机,以及几个操作印刷机的鞑子细作。

锋利的坩埚钢刀剑被架到那些印刷工脖子上,轻轻一压就在脖子上压出浅浅的口子,流出血来。那些印刷工被吓得涕泪横流。

“爷爷饶命!爷爷饶命!”

“跟鞑子干了多少年了?”

“我只干了两年,没做过什么坏事,爷爷饶命啊!”

韩金信捡起散落一地的传单,果然看到传单上油墨未干的挑拨字句。

韩金信冷笑一声,冷冷说道“恐怕这次指挥鞑子细作的人不是奴酋皇太极。否则以皇太极的老谋深算,我们肯定不会这么顺利抓到他们的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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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极殿上,天子朱由检正在主持朝会。

这些天,朱由检也被满城的议论影响了。现在整个京城都在议论兴国伯,都说李植是谋逆无疑了。城中不断出现的传单,不知道是谁印的,都说李植要取代明朝登极为帝。无论是宫中的宦官还是宫女,都知道兴国伯要造反了,都巴巴地劝天子兴兵讨伐。

昨天下午,甚至有十几个小宦官声泪俱下的朝朱由检磕头,劝朱由检为大明江山计,该早作打算,讨平兴国伯。

就连朱由检,也不由得受到这种舆论影响,开始怀疑李植确有反心了。

朝会上,看着群臣们,朱由检说道:“朕计划招李植入京,若是李植不敢来,就定他谋反大罪!若是事情展到那一步,朕决定撤了宁锦防线,调关宁军入关讨伐!”

听到天子要调关宁军,朝会上的文官们面面相觑,都有些不情愿。

关宁军盘踞在宁锦一线,一年要花朝廷四百多万两银子。按照大明武官的德性,这些钱当然不会全花在士兵身上。很大一部分,经过武将们的转手,都送给了朝中诸公。所以朝中的文官们,历来都极言关宁军作用重大,不可裁撤。

如果天子撤了宁锦防线只守山海关,那关宁军以后不就没用了,迟早会被撤掉么。关宁军孝敬了那么多银子给朝中官员们,官员们此时听说天子要弃了宁锦防线,有些不舍得。

但是不放弃宁锦,又根本没有其他兵马讨伐李植。

这真是个两难的局面,文官们有些进退失据。

朱由检把文官们的样子看在眼里,冷哼了一声,正要说话,却看到一个锦衣卫跑了进来:“范家庄参将李兴在午门外,请求上朝奏事!”

第四百章 自毁长城?

听到锦衣卫的话,文官们一阵耸动。

“这李植当朝会是儿戏么,我等在此议论国事,他弟弟想来就来?”

“就是李植亲自来,也要先去兵部报备,领取牙牌才能上朝。这李兴二话不说就像上朝,违礼逾矩甚矣!”

朱由检想了想,却说道:“李兴是李植弟弟,他来了能把事情说清楚。让李兴进来。”

百官面面相觑,一些人睁大眼睛看着天子,似乎是想骂朱由检败坏礼制,又不敢开口。另一些人抱着看戏的态度站在一边,暗道李植的弟弟来了,看天子和李兴会说些什么。

许久,李兴从午门一路走进来,进入了皇极殿。

在百官的注视下,李兴恭敬跪在殿中,高声唱道:“臣李兴叩见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由检见李兴礼数恭敬,十分满意,抚须说道:“李兴你突然要参加朝会,所奏何事?”

李兴喊道:“这个月,京城中出现种种谣言,皆言兴国伯要造反。其中种种荒谬言论,与事实相距甚远。吾兄兴国伯李植,日日为国家社稷操忧,因此才在天津向士绅收田赋,向商贾收商税。无非希望充实国家财政,让朝廷有钱练兵杀奴。其忠心耿耿,天日可见。”

“然而一些屑小,却乘机煽风点火,编造谣言,妄想以口舌为剑挑拨离间,欲借天子之手杀吾兄兴国伯于殿中。其用心之险恶,实在令人指。”

听到李兴表明忠心的话,朱由检有些高兴,不住地点头。

朱由检当然希望最近的言论是谣言,希望李植不会真的造反。大明朝这半年来的安定形势实在来之不易。如果李植真的反了,朝廷不知道要调集多少兵马才能平叛。如果在各地抽调兵马导致防守空虚,建奴入寇或者李自成再起,那天下的形势,又要乱成一片。

朱由检抚须说道:“李兴,你这么说,朕很高兴。”

左佥都御史郭朝堂手举牙牌出列,大声说道:“圣上,莫要被李兴的空口白牙迷惑。若李植没有反心,若京城所传皆是谣言,李植何不自己前来说清楚。他派弟弟前来,他怕什么?我看李植就是有反心,才不敢亲自来!”

李兴看了看咄咄逼人的郭朝堂,说道:“吾兄兴国伯李植察得京城的种种谣言,日前派人在京城仔细侦探,已经查出在京城散布种种谣言的罪魁祸。吾兄派人抓拿罪犯,如今已经人赃俱获!”

听到李兴的话,文官们一阵耸动。

京城里的种种传言,真的是有人故意放出来的?谁放出来这样的谣言?谁又这么倒霉,被李植抓住了,人赃俱获。

朱由检吃了一惊,抚须说道:“兴国伯抓到了什么人,李兴你可以从容说来!”

李兴拱手说道:“散布谣言谋害吾兄兴国伯的,是东奴奴酋皇太极!吾兄已经抓到印刷谣言传单的细作七名,这些人日夜印刷传单在京城散,就是奉奴酋之命令,意图谋害我大明之中流砥柱,想挑拨离间天子和吾兄的君臣之谊!”

李兴从怀中掏出一打按了手印的供词,说道:“这些是这些细作的供词,事情清楚底细分明,此次谣言,全部出自东奴之手。”

听到李兴的话,文官们愣了愣,一时面面相觑。

原来这次喧嚣尘上的传言,全是皇太极的手笔?说起来倒也是合理,皇太极派出的入关大军两次被李植重创,皇太极是恨极了李植的。皇太极想借这个机会逼反李植,合乎情理。

但是皇太极是大明的敌人啊,皇太极想害死的人,岂不是就是大明的忠臣么?如今李植查出了皇太极的手段,岂不是证明了他的赤诚忠心,李植岂不是因祸得福,更证明了他是大明朝的中流砥柱了?

这皇太极派哪个蠢货来做的这事?怎么做得这么不堪,竟被李植连锅端了?当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一个太监走了过来,从李兴手上接过那些细作供词,交到了朱由检手上。天子细细把那些供词看了起来,脸上的表情越来越缓和。看到后面,朱由检已经是满面的笑容。

李兴看了看天子的脸色,拱手说道:“圣上,七名沟通东奴的细作已经全部关押于李家院子中,其对所传播的谣言,都已供认不讳。锦衣卫随时可以将细作提走,细细审问。”

“东奴欲以流言惑众,借朝中大臣之手,让虎贲师和边军自相残杀,从此东奴入关便无人可挡了。”

朱由检啪一声将手拍在御座上,大声说道:“原来是东奴挑拨离间!当真可恨!差一点,朝中文武便都中东奴之计矣!”

“若无兴国伯,东奴岂会蛰伏于辽东数年不动?差一点,我大明就要自毁长城!”

文官们对视了一阵,脸上表情十分尴尬。这下子,李植通过皇太极之手证明了自己的不可或缺。文官们此时反而不好继续攻击李植了。再攻击李植,岂不是和皇太极一条心了?

李植因祸得福,在朝堂上的形势顿时反转。

朱由检抚了抚胡须,大声说道:“此事已经查明,证据确凿。以后朝中文官不得再议兴国伯忠奸,违者以通奴罪处置!”

听到这话,文官们如丧考妣,一个个脸色难看。

左佥都御史郭朝堂却不愿意就此放过李植,他拱手出列,大声喊道:“圣上,虽然奴酋攻击李植,却也不能证明李植的清白。那李植杀死两名巡抚三名知府,朝廷不能置之不理,任其逍遥法外!”

朱由检冷冷说道:“郭朝堂,朕已经说了,不许再议兴国伯忠奸。你还要攻击我大明的柱国大臣,是要和东奴一条心么?”

朱由检把“和东奴一条心”六个字,说得特别的重。天子的意思很清楚,现在谁还敢说李植是反贼,就是沟通东奴了。

然而此时此地,天子的处理方法十分合理,哪个文官也挑不出刺来。听见天子的话,满朝文武看了看形势,都不敢再多说。

郭朝堂见百官们都缄口不语,气得满脸通红,大声说道:“李贼杀害几十家士绅,杀两个巡抚三个知府,无论如何,我也要和他斗到底!”

朱由检愤怒地一拍御座,大声喝道:“放肆!”

“拖下去,廷杖八十!”

十几个锦衣卫跳了起来,冲上去抓着郭朝堂就往外面拖。那郭朝堂听到廷杖八十四个字,才知道自己这次闯下大祸了。打八十个板子,那还有活路?他一下子吓得脸色惨白,被锦衣卫拖了几步,竟尿在了裤子上。

朱由检意气风,站起来在御座前走了几步,扫视朝中文官,大声喝道:“还有哪一个要和东奴同心,毁我大明长城的?”

文官们脸色惨白,却又不敢声,许久都没有一个人说话。

李兴拜倒在地,大声唱道:“吾皇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四百零一章 才能

八月二十日,盛京满清皇宫清宁宫中,豪格一脸惶恐地跪在皇太极面前,汇报明国京城的细作事宜。

皇太极听着听着,脸上满是失望神色。他目光有些涣散,仿佛一下子老了几岁。

挑拨离间李植和明国皇帝的计谋,失败了。

不但失败了,没有给明国皇帝和李植之间制造隔阂,甚至还被李植倒打一耙。现在在明国朝堂上还攻击李植的官员,全部被明国皇帝定性成帮助满清,朱由检甚至用廷杖打死了一个叫作郭朝堂的言官。明国文官从此三缄其口,不敢再攻击李植。

这千载难逢的逼反李植,借明国皇帝之手除去李植的机会,因为豪格太过于心急,和皇太极失之交臂。事情失败的关键全在豪格身上,若是豪格不那么急于求成,不在京城印刷传单,就不会被李植抓个人赃俱获。

豪格再一次失去了在诸贝勒面前获取威望的机会。本来这一次离间计的成功,是皇太极死后豪格继位的重要凭恃。然而此时一切都坏了,皇太极苦心经营的局面,再次因为豪格的才能不足而崩坏。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次调遣细作是秘密行事,诸贝勒都不知道有这样一件事,不会因为豪格搞砸事情责怪皇太极。

豪格说着说着,哭了起来。他拭泪说道:“孩儿无用,辜负了皇阿玛的期望,弄砸了这么好的时机!”

皇太极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看着自己的长子,没有说话。

许久,他才站了起来,在房间里走了几步。

看着窗外的皇宫景色,皇太极缓缓说道:“生在皇家,才能不足也未必是一件坏事。有时候,也能因此得福,安安稳稳渡过一生。等到你老了时候,儿孙绕膝,岂不是一件美事?”

豪格听到这话,哭得稀里哗啦,扇了自己自己一巴掌说道:“孩儿无能!辜负了皇阿玛的期望!”

皇太极正色问道:“汉军旗火铳手的训练,怎么样了?”

豪格擦了擦眼泪,说道:“我让火铳手们十天练习一次放铳,射击七十步外的木牌。都是一人高的木牌。五能中四者为优,如今有八成的人成绩是优的。”

皇太极问道:“队列练的怎么样了?”

豪格说道:“队列每两天练一次,练到士兵们烂熟于心为止。我们摆出和李植一样的三排轮射阵,前面的射完就走到后排去,后排装好子弹后就上前射击!”

皇太极想了想,说道:“豪格,以后你把汉军旗的事情,交给孔有德。”

豪格心里一凉,知道这是因为自己搞砸了细作的事情后,皇阿玛不再相信自己的能力了。汉军旗的火铳兵是大清的大事,这些兵马能否练好,关系到和李植的仗能不能打赢。皇太极已经不放心把事情交给豪格了。

孔有德虽然是汉人,政治上没有那么可靠,但能力出众。如今大清内忧外患,已经不得不下一些险棋了。诸贝勒对武装汉人心存抵触,皇太极不得不启用汉将来管理火铳兵。

把豪格手上的汉军旗卸掉,意味着皇太极已经不指望豪格立功建立个人威望了。豪格没有个人威望,皇太极就必须步步不错步步赢,为大清争来更大的利益,建下更大的威望,才能把皇位顺利传到儿子手上。

豪格低头说道:“孩儿知道了,我便把事情交给孔有德。”

皇太极想了想,说道:“你下去吧。”

豪格给父皇磕了一个头,走了下去。

皇太极叹了一口气,朝身边的宦官说道:“传十四弟多尔衮来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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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总兵府二堂里,李植看着风尘仆仆从京城赶回来的李兴和韩金信,笑道:“李兴,韩金信,你们二人辛苦了。”

李兴笑道:“大哥,我不辛苦,韩大使辛苦。这次全亏韩大使抓到了印传单的奸细,我们才逢凶化吉,让朝堂上的局势顿时逆转。如今那些文官再也不敢攻击大哥,我们的形势算是安定下来了。”

李植点头说道:“韩大使,你做得好。这次你立下大功,以后叙功时候,我一定为你求个高官下来。”

韩金信笑道:“我如今已经是伯爷的幕府密卫大使,这便是高官了。至于朝廷给的官衔,没有也罢。那朝堂上斗得刀光剑影,有个朝廷的官衔有什么用?”

“今天还是风光无限的锦衣卫百户,明天就变成人人喊打的阉党余孽,全靠典当以前的家什过日子,连相依为命的媳妇都冻死”

说到以前的惨境,韩金信突然流出眼泪出来。

他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擦了擦眼泪大声说道:“多亏伯爷提携,韩金信才重新做了人!如今韩金信只要伯爷的信任,不在乎朝廷的官衔!”

李植看到韩金信的样子,赶紧把他扶了起来,说道:“韩大使妻子已经病死好几年了,韩大使可有续弦的意思?我为韩大使做媒,介绍个貌美淑德的女子?”

韩金信又擦了擦眼泪,说道:“我和亡妻相依为命十几年,相濡以沫情义至深如今亡妻已去,我的心也死了。我是没有心思再娶新人了。多谢伯爷的照顾,韩某心领了伯爷的恩德。”

李植愣了愣,劝道:“韩大使何出此言,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我们要往前看。韩大使若是没有一子继承门户,如何对得起家族父母?”

韩金信摇了摇头,说道:“我有两个弟弟,自从我被打为阉党后就再没有和我往来。为家族续香火的事情,就交给他俩吧。”

李植和李兴对视了一眼,有些唏嘘。

李植点了点头,说道:“那我奖韩大使五百两银子,为韩大使的亡妻修缮陵墓。规制”李植想了想,说道:“规制便按正二品诰命淑人的规制修缮。”

听到李植的话,韩金信脸上一红,十分地高兴。

虽然韩金信自己不在乎朝廷的官衔,却希望自己亡妻的坟墓修得风光。韩金信如今只是正四品的武官,他的亡妻也未曾受封诰命夫人,按照礼制是无法厚葬的。但是李植在天津说一不二,李植让韩金信的亡妻陵墓破格修缮,哪个敢说一句?

韩金信又跪在了地上,匍匐说道:“韩金信谢过伯爷。韩金信此生愿为伯爷鞍前马后,粉身碎骨!”

第四百零二章 公德

清晨的总兵府里,李植伸了伸懒腰,正要爬起来,却听到崔合说道:“夫君,我又怀上了!”

李植愣了愣,喜上眉梢,捏着崔合的脸蛋说道:“我们家崔合真厉害,生崽像下蛋一样,啵矶一下下一个,啵矶一下又下一个。”

崔合把两手的食指并拢,有些踌躇说道:“不快啊,六年才生了两个。等这个生完,七年才生三个。”

李植笑道:“七年生三个还不厉害?”

崔合歪着脑袋说道:“有的人七年能生五个呢!”说着说着,崔合把嘴巴瘪了起来,说道:“都是你老是出去打仗,否则我们家肯定也有五个崽了。因为你老在外面跑,我们家少了两个崽!”

崔合说着说着,竟要哭了起来。李植赶紧上去安抚,捏着崔合的脸说道:“崔合不哭,崔合七年生三个已经很厉害了。等崔合再生七年,再生三个,我们就有六个崽了,一大家子人热热闹闹。”

崔合眨巴眨巴眼睛,吸了吸鼻子,忘记要哭的事情了。见李植这么疼她,她开心地把脸埋到李植怀里。

突然,崔合爬起来说道:“下次你打仗,我跟你一起去吧?”

李植笑道:“打仗不能带女人的。”

崔合瘪嘴说道:“不能带的?”

李植点头道:“不能带!”

崔合无奈地低下头去,依旧依偎在李植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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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二十四日,李植来到范家庄新建的学堂中,给在这里读书的“中学生”们上课。

崇祯九年起,李植就在范家庄修建学校,进行普及性的义务教育。李植让适龄的儿童白天上课,虎贲师的老兵晚上上课,不收学费。

对于白天上课的儿童,李植还提供一顿免费午餐。范家庄的百姓们,都把孩子送到学校来识字。至于老兵们,这个时代读书人有着特殊的社会地位,老兵们训练任务较轻,一个个也都乐于晚上到学堂识字。

如今五年过去,学校的规模不断扩大。范家庄的老兵和适龄孩子们,已经接受了三年的识字和算术训练,算是识文断字,能够应付日常的阅读和计算了。

范家庄因此成为大明识字率最高的城市。在别的地方,读书人地位甚高,但穷人却没钱付束脩,上不起学。范家庄因为全民读书,也成为天津附近的百姓津津乐道的一个话题。附近的百姓们都说只要跟随兴国伯,就能让子子孙孙都变成读书人了。

如今这些儿童和老兵,已经算是“小学”毕业,成为了范家庄的中坚力量。无论是官厅布什么通知,还是军队里下达什么文件,都需要这些识字的人把文字诵读出来,给其他文盲念,才能把李植的精神传达到基层。

不过李植对于学校,还有更进一步的打算。李植要在“小学”上加开一所“中学”,为自己的事业培养行政人才。

随着李植事业的扩大,需要的行政人才越来越多。一些简单的工作,比如收税会计,只需要简单的算术知识,对着赋税黄册和鱼鳞图册计算一下就能做好,这样的工作可以从范家庄的小学毕业生中招募。但是一些复杂的工作,比如文书处理,仅仅识字的小学生们却无法完成。

那些大段大段的文言文,小学生们是看不懂的。

更关键的是,小学生只学了识字和算术,并没有进行思想品德教育,无法满足李植对人才的需求。在李植的心目中,自己属下的行政队伍,应该是一支既有文化,又有品德的队伍。自己的行政人员,要在种种诱惑前守住底线,为百姓做好事情。

如果手下的人员没有品德,一开始还好,时日久了就会出现各种徇私舞弊弄虚作假。这样的情况一旦出现,就会扭曲李植的事业,让李植的种种规划化为虚有。没有品德教育光靠监督,是十分吃力的。

因此,品德教育就成为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李植要在教育阶段就打好基础,为自己的事业培养出合格的人才出来。所以李植建起了一所中学,在小学的基础上培养儿童和老兵们的知识、文书和最关键的品德。

中学生的资格,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获得的。只有小学生中学习成绩较好的六成人,才有资格成为中学生。中学生提供小学生一样的福利,但是最重要的一点不同是,只要能学三年,从中学毕业,就一定能在范家庄的产业或在李植的行政队伍中获得一份工作。

这年头外面兵荒马乱,范家庄是世外桃源一样的太平福地。而范家庄的百姓中,又以“有工作”的百姓活得最体面。百姓们听说中学毕业就能“分配工作”,一个个都把孩子送到了李植的中学里上课。

尤其是那些在范家庄从事小商贩的百姓,平日里最羡慕“有工作”的范家庄产业工人。这些商贩们只要子女有资格上中学,几乎没一个放弃这个机会的。

八月二十四日,是中学开学的日子。李植来到其中一个班级,给一群十四、五岁的少年们讲了一堂课。

李植站在课堂上,侃侃而谈:

“你们是中学生,以后毕业后,就是本伯麾下的中坚分子。你们将进入各个官厅、税务局、工厂工作。你们的所作所为,将直接决定一个地方的风气,一个工厂的成败。”

“你们中的一些,经过几年的基层锻炼后,会被提拔起来,担任领导角色。”

少年人听到李植描绘的前景,一个个眼睛亮,十分向往地看着李植。

“你们知道,在我李植麾下做事,我最看重的是什么吗?”

李植看了看一脸懵懂的少年们,大声说道:“我最看重的,是德行。”

“我所说的德行,是公德心,而非私德。”

“在我眼里,那些儒生所谓的孝悌,并不是道德。别人对你好,你就回报别人,父母养育你,你就为父母养老,这只是与人合作的基本手段罢了,算不上道德。如果只有私德没有公德,就会做出种种令人不齿的事情出来。”

第四百零三章 安居乐业

“为什么那些儒生开口道德,闭口道德,却私底下广收贿赂破坏朝纲,鱼肉乡里欺霸一方?”

“因为他们只有私德,只懂得孝悌忠信,只看得到自己的利益和对自己好的人的利益。他们却不懂得什么是公德,不知道要遵循社会的整体利益,做有利于社会的事情。”

“如果只有孝悌忠信的私德,却不懂得社会公德,那别人给你银子让你去帮助坏人鱼肉百姓,为什么不做?与你不认识的百姓和孝悌忠信有什么关系?鱼肉百姓并不违反孝悌忠信的价值观啊!”

“如果当权者都是只懂得孝悌忠信的儒生,那谁会秉持公正?谁会关心社会的效率?谁会去分辨是非?谁会懂得社会、民族和国家的责任和担当?”

“当权者没人关心社会公正,没有人操心社会的效率,一个个只懂得孝敬养育自己的父母,忠心给自己权力的皇帝,最后官场岂能不变成党争夺权,贿赂**的污瘴之地?如果官员们只讲儒家的私德不讲公德,那些给银子贿赂他的奸人,和养育他的父母有什么区别?都是恩主!”

“儒生们只讲私德不论公德,最后就会变成手握权力待价而沽的衣冠禽兽!一群衣冠禽兽占据朝堂,混乱社会,建奴杀过来时候,我们挡得住吗?”

“如果继续维持这种只有私德,没有公德的社会,社会的组织能力就会越来越不堪。百姓没法种田,士兵没法作战,我们汉人就会亡国为奴!”

李植顿了顿,看了看座位上坐着的懵懂少年人们,大声说道:“然而在天津,我们要建立一个讲公德的社会。”

“我们是未来天津的官吏,我们做的每一件事,其出点都应该是为了社会整体利益的最优,而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最优,不是为了对自己好的人最优。”

“如果有收税的税吏欺辱小民,哪怕那个税吏和你交好,你也要挺身而出为小民做主。因为小民被欺负,税收制度就会乱。如果没有人站出来说话的话,就没有一个小民还有动力去挖水井建水利,没有人去肥沃田地。小民甚至可能会抛弃田地去流亡,投贼。”

“如果有奸人欺负外地来天津做生意的小商贩,即便那个下手的奸人是你的朋友,你也该挺身而出为小商贩出头。因为只有这样,天津的社会秩序才完好,才会有更多的人想来天津经商,让我们的城市繁荣。”

“这些是身边的小事。往大处说,如果天津以后打起仗来,有人杀良冒功,你该恪守孝悌忠信而熟视无睹吗?如果你有公德,就该挺身而出惩罚那些杀害普通百姓军头恶徒!”

“如果有公德心,就不会像那些只有私德的儒生一样,坐视国家的银子被层层官员贪污盘剥,无动于衷。”

“一个家人没有公德心的家庭,会不断衰败。一个当权者没有公德心的国家,迟早会灭亡。大明朝坐拥几千万田赋却养不起十几万边军,坐拥百万卫所军却打不过几万人的建奴,就是因为朝堂上的官员们没有公德,所以江河日下。”

“你们是我李植的学生,是未来天津的官吏,在天津,我们绝不能再建立一个只有私德没有公德,只有利益没有是非的社会。”

“以后在天津,我李植选拔官员的标准,不是看这个人能力强不强,而是看这个人有没有公德。有公德的人能力差一些,也可以监督有能力的手下为社会牟利。没有公德的人能力若是强,这种能力会变成为自己牟利的可怕武器。”

“我们要在天津建立的,是一个人人懂公德,处处论是非的天津。让天津的每个农民,都能安心地兴建水利肥沃田地,种出更多的粮食。让每一个匠人都能安心地提高手艺,能凭本事家致富。让每个小商贩都能安心计划进货销货,在货柜上摆满各种商品,不会担心青皮来勒索,不会担心衙役来盘剥。”

“我们要建设的,是一个有公德心的新社会!”

恍如一张张白纸般的少年人们看着侃侃而谈的兴国伯,一个个激动得眼睛光。建立一个人人安居乐业没有欺压没有不公的社会,是千百年来汉人的最高理想,这些懵懂的少年人,同样渴望能生活在这样的社会中。

兴国伯如今要带领大家亲手建立这样一个社会,这让学生们如何能不激动?

李植笑了笑,说道:“今天是你们第一节课,由《公德课》老师来给你们讲‘吏之公德’,学习作为一个官厅吏员,该如何以身作则维护身边的社会秩序。大家鼓掌欢迎我们的老师。”

在学生们的掌声中,一个瘦弱的年轻人正了正头巾,走上了讲台。“同学们,我是你们的公德课老师,我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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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二十五,李植坐在总兵府二堂内,和负责创立《天津日报》的“报社总管”桓义华讨论日报的种种事宜。

李植要行大明朝的第一份正式的报纸。

说起来,大明朝也是有报纸的,邸报应该就算是一种早期的粗陋的报纸。每天各种奏章被六科廊房公开出来后,朝廷通政司的文吏们便带着纸笔去把重要的奏章抄录下来,然后组织人手,把这些奏章抄为邸报。

但是邸报要“抄传手”层层抄写传递,显然不能每条奏章都及时抄传,而是要个把月才整理成一册流传出去。虽然到了崇祯年间,通政司开始用活字印刷邸报,但邸报依旧是半个月印刷一次。而且印刷的数量有限,低级官员如知县之类的想看邸报,还是要等上级官僚看完了,才一路轮下来能看上一份邸报。

这样的邸报,显然已经不能满足时代的需求。而且邸报上只有各地奏章,并不收录各地新闻,也是一大缺陷。

李植要行一份每天行,及时登录各地新闻,用白话文书写,只要识字的人就能看懂的《天津日报》。

第四百零四章 天津日报

桓义华原先是范家庄官厅的吏目,从崇祯七年起就跟随李植。郑晖掌管范家庄官厅吏员时候,桓义华是郑晖的手下。后来崔昌武被调来执掌总兵府的文书工作,桓义华是崔昌武的副手。

经过这些年的锻炼,桓义华的文笔十分不错,也有一定的组织能力,李植调他来筹建《天津日报》,他十分高兴。

毕竟《天津日报》的前途摆在那里,能执掌这样一个部门,远胜过在幕府文案厅做个副手。就是伯爷给他在新岗位上开出的月钱,也过了以前。

桓义华看了看李植,问道:“伯爷,这报纸的第一期,主要刊登什么内容呢?”

李植说道:“报纸的前面一百期,是报纸的宣传期。我们每天行一千份,免费提供给茶楼、酒馆,让这些消费场所的宾客在消费时候取阅。三、四个月后,等百姓们知道了报纸的好处,我们再增大行量,多刊登一些广告。”

桓义华毕恭毕敬地问道:“伯爷,何谓广告?”

“所谓广告,就是各个商家、商贩为了扩大知名度,在报纸上宣传自家生意的文字。以后报社要配备一些销售人员,到各个商家去兜售广告,争取能够通过广告收回一些报纸行的成本。”

“原来如此!伯爷种种谋划,既想人所未想又十分可行,仿如未卜先知,实在是高明!”

李植笑了笑,算是接受了桓义华的恭维,说道:“报纸上一开始主要刊登一些各地的大事。也便是我所说的新闻。这个新闻的资料来源有两条,一条是去京城六科廊房抄邸报,抄完了快马到天津刊登。另外我会让密卫的韩大使给你提供情报,把邸报上没有的一些各地新闻给你。”

“其次辅以一些评论,招募一些作者写专栏文章,对大明内外的种种事情做分析,让百姓深入了解外面的世界。这种深入的剖析往往需要更多的外地信息,你去找韩大使要资料。他在各地都有线人,有各地的情报。”

桓义华诧异地问道:“韩大使在大明各府都有线人?”

李植点头说道:“各府都有线人,每月都有情报报过来。”

桓义华啧啧称奇,点头说道:“伯爷,印刷工人已经就位,只要这几天我搜集好各地的‘新闻’,五天后我就争取行出第一份《天津日报》。”

李植摇头说道:“这报纸要注意质量,第一次要一炮打响。你不要急。我看五天时间整理好文章时间不够,再多给你两天时间,七天后行第一份。”

“好的,伯爷。”

“你做的第一份报纸行之前给我看看,我帮你看看合适不合适,合适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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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二日,天津卫城城东的张记茶楼里,一个“报社”的“销售”给茶楼老板送来了一份免费的报纸。

“老板,兴国伯行的《天津日报》,不收钱送给你的!收好了!”

这个茶楼的老板诧异地从销售员手上接过那份满是墨香的报纸,打开了看了看。他现那折成长方形的报纸打开来是有好几张纸组成的,每张纸上都密密麻麻地印着许多文字。那些小字上面往往有一个大字标题,让人对内容一目了然。

老板是识字的,他戴上了从兴国伯店里买的老花镜,狐疑地看着报纸的第一页。他一边看一边读,把第一页上面第一篇文章的标题念了出来:“《朝议平息,朝堂上再无人攻击兴国伯》。”

听到老板的话,茶楼里闲着无事喝茶的茶客们打了个激灵,一个个来了精神。这“报纸”是什么东西,还有朝堂上的消息?莫非和那些官爷看的邸报一样,是从京城抄来的奏章?

“再无人攻击兴国伯”?此前有人斗胆攻击兴国伯?

这些茶客识字的不多,却忍不住心痒,想知道报纸上写了什么。一个穿着圆领的汉子走到茶楼老板面前,从老板手上抢过那报纸,看了看,却不认识几个字。他朝茶楼老板喊道:“老板,兴国伯的新玩意好新鲜,上面写着什么,你倒是给我们念念?”

其他的茶客纷纷起哄,大声说道:“老板,给念念,念得好我们给你打赏!”

“老板给念念!”

那茶楼老板透过老花眼镜,看了看起哄的茶客们,点了点头。他清了清嗓子,念道:“《天津日报”

那些茶客们却听不清老板的话,又大声说道:“老板,到戏台上去念。你站在柜台里念我们听不清。”

“对,上戏台念。”

老板只有抖擞精神,站上了戏台,大声念道:“朝议平息,朝堂上再无人攻击兴国伯。经过朝廷的明查暗访,前些时日在京城传播得沸沸扬扬的兴国伯要造反的消息,被证明是东奴细作散布的谣言”

茶楼里的茶客们哪里听过这么劲爆的消息?一个个竖着耳朵听茶楼老板的念颂。直到把那一千字的头条新闻全部听完,茶客们才一片叫好声。

“原来朝堂上还有这么一出,这个消息我倒是第一次知道。”

“原来东奴细作筹划了这么一出,想绊倒兴国伯?”

“老板念得好!这报纸上的文章全用大白话,念出来我听得懂,邸报上抄录的那些奏章念出来我也听不懂!”

“老板念得好!再念念后面的?”

那老板清了清嗓子,又念起了后面的内容:“《平贼总兵左良玉入山搜寻闯贼,擒斩级二十七级》,八月十七日,左良玉率麾下两万官军入太行山搜索闯贼残党,在雪平岭和贼众激战。官军一千人在狭窄山路上不得施展”

那老板念完一篇河南的新闻,又惹得听热闹的茶客们一片叫好。那老板干脆一篇篇念下去,把整份报纸上的新闻全部读了出来。

“八月二十八,原辅薛国观奉旨就缢,吊死于京城宅邸”

“八月,扬州大旱,米每石三两银子”

“八月十九日,周延儒自宜兴来,入阁为辅”

第四百零五章 冯元飏

那些茶客之前清聊闲议,说的都是身边的话题,哪里知道千里之外的事情?如今听了这报纸,才知道外面生了什么。这报纸第一期登的全是大新闻,茶客们一个个津津有味,没有一个人结账离席。茶楼里只进不出。过了一会,茶楼里新来的客人竟找不到位置坐。

不过这些新客人听到茶楼老板念的报纸,很快就被吸引,也一个个站在了戏台旁倾听、

老板念完了新闻,又去念后面的各种评论文章:

“《论复社的垮台》,撰稿人,公子不仁。上个月,我听到了复社垮台的消息,十分地欢喜”

“《天津新税制,受益的不仅是贫苦小农,而是整个天津》,撰稿人,紫铜山人”

“《为什么范家庄那么富?》,撰稿人,一只鹅。昨日,我听人问我,为什么原先名不见经传的范家庄富庶如此”

那些评论旁征博引,分析得井井有条,远胜于茶楼里闲客的日常议论。那些闲客知识有限,岂能像这些评论一样引经据典,把家国大事分析得门清的?老板读完了整份报纸,茶楼里半天没人说话。茶客们仿佛受到一场重大消息和精彩评论的轰炸,一个个意犹未尽。

半晌,茶楼老板才听到茶客们心满意足的大喊:“老板,拿铜盆来接,有赏!”

“对!老板拿铜盆来接赏!”

那茶楼老板举起了戏班子用来接赏钱的铜盆,便看到茶客们一个个扔出了一文钱、两文钱。最后汇聚下来,老板竟赚了五十多文钱。

“老板,明天什么时候念报?我专门等你念报的时候来喝茶!”

“老板定个时候,我们就等着听明天的天津日报了!”

茶楼老板念了一个时辰就赚了五十多文钱,暗道这倒是个好买卖。不过自己这老花眼念起来太累人,改天找个嗓门大的识字小童来念,能给茶楼增加生意。

茶楼老板看了看门口站着找不到座位的客人,笑道:“明天我找个嗓门大的来念,从早上念到晚上!”

“好!”

“明天我一定来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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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任天津巡抚冯元飏看着手上的《天津日报》,叹了口气。

冯元飏是上个月晋升为天津巡抚的。他原先是天津中路兵备道,也目睹了李继贞带领诸文官抗税的过程,以及最后惨淡的结局。冯元飏那时作为兵备道,和田赋税收无关,倒是没有参扯进具体的抗税义举中。但是作为一个清流,冯元飏是亲眼看到了天下士林在李植面前节节败退的景象。

大明朝以文御武的传统,这些年来越来越受到挑战。但真正让这个传统轰然崩塌,有土崩瓦解之势,还是李植在天津的这一下。李植这一下,以总兵杀巡抚,以总兵在地方上收税,文官在武官面前的优势,荡然无存。经过了李植的这一场斗争,天下的武官都可以有样学样,不再对文臣俯听命了。

有李植在天津,冯元飏是一万个不想当这个天津巡抚的。

这天津巡抚表面上还是天津的主官,实际上哪里还有什么权力?都被李植架空了。李植在天津想杀谁就杀谁,哪个文官敢不听李植的?

冯元飏不知道以后要和李植怎么相处,总之他半个月前不得不主动去总兵府拜访了李植,恭恭敬敬地执下官礼送上了礼单。

当时李植说得很直接,说让冯元飏做个太平翁,莫要管太多事情,可享安年。冯元飏不想掉脑袋,哪里敢不答应?当时就唯唯诺诺地点头了。

这天津,要姓李了。

冯元飏有些气结,这些天都在考虑想办法调离天津。可他一口气还没缓过来,李植就推出了《天津日报》。

冯元飏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是李植控制天津舆论的利器。

冯元飏打开报纸,看了看前面的新闻,又看了看后面的社论,看到一篇《天津新税制,受益的不仅是贫苦小农,而是整个天津》。那文章的作者叫作“紫铜山人”,但冯元飏一眼就知道,这是李植请来的文人写的宣传文章。

“表面上,天津的税收,受损的是士绅,得益的是小民。然实际上,整个天津都得到了公平,整个天津都受益”

“以前收多少麦子都被衙役掠去,小民根本不考虑如何种好田。如今小民再没有官厅盘剥之苦,生产的积极性得到极大提高。小民会想法设法肥沃土地,种好庄稼以期收获更多。另一方面,士绅虽然要交田赋,但也没有了向衙役、官吏行贿,扯皮之烦。在明确而稳定的田赋指导下,士绅也会现兴建水利,开垦新田的有利可图。”

“可以预见,天津的粮食生产会迎来稳定的增长。”

“粮食是国家之本,粮食生产增长,天津的稳定繁荣就可以预期。百姓没有糊口之忧,流贼就没法在天津携裹饥民,天津就没有遭贼的可能。兴国伯以一己之力鏖战天下士绅,拼的是自己的实力,获利的却是整个天津。”

冯元飏看完了这篇“评论”,现自己竟然觉得这评论说得有些道理。这些评论用大白话写作,不写晦涩的骈文不卖弄文采,道理浅显易懂,恐怕就是市井小民也听得懂。冯元飏暗道这样的评论散到市面上,会对舆论产生多大的引导作用?

以后的天津,把控舆论的恐怕不是士人,而是兴国伯李植了。

有了这报纸,李植以后想攻击谁,搞臭谁,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文官们做官都靠清誉,李植一句话就能毁掉一个文官的名声,还有哪个文官敢和李植作对?

这个李植,怎么总有这么多新点子,而且一个个都是效果显著。李植已经干掉查登备和李继贞两个天津巡抚了,自己这个新任巡抚尚未站住脚,还是不要和李植斗来得好。李植说什么,自己就捏着鼻子答应下来便是了。

冯元飏暗道自己该去总兵府走动走动了,去总兵府勤一些,也让李植知道自己不是和他作对的,让李植不会惦记着自己

第四百零六章 兴国伯法庭

九月五日,总兵府迎来一群特殊的客人。

在抗税运动中挂印而去的各地主官们,返回了天津,集体拜访兴国伯李植。

在朝堂上诸公停止讨伐李植后,天津的地方官们一个个都回到了天津。但他们那时还没有立即来拜访李植,而是在观望朝廷的风向。反正他们也躲避风浪躲了几个月了,也不在乎多躲几天。

直到李植布了《天津日报》,这些文官们坐不住了,纷纷来拜访李植。

总兵府的二堂内,天津各州、县的主官们济济一堂,李植却姗姗来迟始终没有露面。二十个知县和两个知州有些慌张,低声交头接耳。

“我们挂印而去,兴国伯会不会记恨我们?”

“不会吧。我们毕竟是文官,自有文官的难处,兴国伯会体谅我等的?”

“我看说不好,兴国伯迟迟不来”

“兴国伯的报纸横扫天津,若是兴国伯对我等不满,在报纸上登一篇文章”

众官正在那里惴惴不安,却看到一个亲卫走进了二堂,大声喊道:“兴国伯到!”

文官们对视了一眼,最后由沧州知州带头,二十二个地方主官跪在了地上,迎接兴国伯。

按照大明文贵武轻的传统,文官是没有向武官跪拜的传统的。哪怕这文官是从五品的知州、正七品的知县,哪怕是这等小官,在高阶武官面前也自有一套文官的派头,不会跪拜。

但到了李植这里,这种文官的派头可以免谈了。李植杀文官就像杀鸡屠狗一样,手上已经直接、间接地杀了十几个文官了。在天津这一亩三分地上,哪个文官还敢在李植面前摆谱?谁和自己的脑袋过不去?

而且更可怕的是,李植如今《天津日报》一布,就控制住了天津的舆论。如今天津各州县各个茶楼里都跟风,纷纷雇佣了读报小童颂读李植的报纸,市井小民每天通过报纸了解天下大事,情绪和思想也极大地受到李植的报纸引导。

李植手上本来就有厉害的锦衣卫密探,对天津文官那些下三滥的事情门清的。如今他再把控天津的舆论,以后想抹黑谁,只要把文官的丑事登到报纸上,这个文官的前途就算彻底完了。到时候你去告李植诽谤?李植登的都是真事!你去哪说理去?

这些进士出身的老爷都知道舆论的可怕,如今别说跪拜李植,哪怕就是让他们给李植磕头求饶,他们都做得出来。

等李植走进二堂的时候,看到地上已经跪了一片,只看到几十个黑色的乌纱帽。

李植冷笑了一声,大摇大摆地坐在了主位上,淡淡说道:“都起来吧。”

知县、知州们从地上爬了起来,纷纷掏出了礼单,给李植送礼消气。李植看了看那些礼单,上面都有几百两银子的财货,这些地方主官们出手不能说不大方。

沧州知州见文官们送完了礼单,带头说道:“我等此次来伯爷府上,是来给伯爷赔罪的。”

“伯爷在天津向士绅收税期间,我等畏惧天下文官的口诛笔伐,不敢协助伯爷收税,一个个挂印而去。此等做法,实在是无勇无谋。如今伯爷在收税一事上大功告成,大获全胜。我等来向伯爷告罪,求伯爷原谅我等抽身事外。”

听到沧州知州的话,李植没有说话。

李植左边坐着的崔昌武笑道:“你们说的,倒像是你们是支持伯爷收税似的。”

沧州知州正色说道:“崔千户明鉴,伯爷明鉴,伯爷在天津向士绅收税,堵逃税之渠道,兴国家之财政,利国利民,我们是十二分支持的。如今伯爷收税之事大功告成,我等都是欢欣鼓舞,弹冠相庆,岂有一分抵触之心?”

听到这个知州这么厚脸皮的话,李植有些无语。

这些文官鼠两端,见风倒。如今李植已经把税收成,朝堂上诸官也已经闭口,不敢再讨伐李植,这些文官立刻就说他们都是支持收税的了。若是李植失败,他们自然就是反对收税的。

李植懒得和这些文官废话,敲了敲桌子。

崔昌武坐在李植左边,大声说道:“诸位既然来了总兵府,就省去伯爷一一派人通知了。伯爷有要事宣布,你们听好了!”

文官们愣了愣,不知道李植要宣布什么大事,一个个紧张起来。

崔昌武大声说道:“从今往后,伯爷要在各州各县设置‘兴国伯法庭’,供各县的百姓打官司用。在河间府、顺天府宝坻县、永平府滦州设‘兴国伯中级法庭’,供各州县打完官司还有不服的人员继续上诉。在天津卫城设‘兴国伯高级法庭’,供中级法庭宣判后还不服的人员上诉,给出最终裁决。”

“以后各知州、知县衙门中的官司判决,如果和兴国伯法庭的裁决不同,以兴国伯法庭为准!”

听到崔昌武的话,地方主管们脸上一白。

他们的税收权,已经被李植剥夺了,李植现在还要剥夺他们的司法权。虽然李植没有直说不让百姓们到衙门里打官司,但既然凡事以兴国伯法庭为准,谁还到衙门里去扯皮啊?自然都直接去有最终宣判权的兴国伯法庭了。

没有了税收,没有了判决官司的权力,他们这个知州、知县还剩下什么?李植这是要彻底架空他们啊。

所谓破家知府,灭门县令!判决官司的权力是地方主官最大的权力。没有了判决官司的权力,他们怎么上下其手弄银子?谁还来孝敬他们?他们以后还干些什么?就埋头搞建设搞水利?李植要把它们从父母官,变成手上没权的空架子?

在场的地方主官们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十分地难看。

李植这次,又一棍子打到了这些文官的七寸上。地方官们挂印而去抵制李植的税收,李植就这么报复地方官?

而且这裁判官司的权力,和向士绅收税不同。后者那是向天下士人宣战,天津的士绅身后是天下士林。而前者却只是权力争夺。天下虽大,没有一个人会站出来帮助天津各地主官,挑战势大权雄的李植。

第四百零七章 士林败类

没了裁决官司的权力,以后给地方官们送银子的人将大减,地方官收入减少了,那地方官们往上面送的银子也就会减少。这样一来,会影响到地方官的升迁。众官听到李植的话,都脸上难看沉默不语。

众官想反抗,却又畏惧李植的手段,不敢说话。

崔昌武环视地方官们,笑道:“诸位似乎很为难啊?”

沉默了许久,南皮县县令武知远跳了出来。他一甩袖子站了起来,粗着脖子喊道:“兴国伯,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即便是兴国伯,也不能做得太过了!”

听到武知远的话,和他关系不错的几个县令赶紧拉住他。他们把武知远摁回了椅子上,求饶说道:“伯爷息怒,伯爷息怒,武知远是一时冲动,并不是真的反对伯爷的法庭。”

“伯爷,武知远也是支持伯爷的法庭的!他这是一时说错!”

武知远推开摁住他的其他几个知县,大声说道:“我就受不了这窝囊气!先夺了我的税,又抢我的权,我还做什么知县?”

他大声朝李植喊道:“我不许法庭设在南皮县!”

李植冷冷看着武知远,淡淡说道:“武知远,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武知远大声说道:“李植,要命一条拿去,我也老了,大不了被你杀了!天下士林还会传我反抗李植你的美名!”

听到武知远的话,李植冷冷说道:“想要美名?”笑了笑,李植说道:“明天看报纸吧!”

李植说完这话,就不再和这些地方官多说,背手离开了二堂。崔昌武看了看面面相觑的知州、知县们,跟上李植的步伐,也走了出去。

二堂里,众官都看向武知远,仿佛看向一个被判了死刑的囚犯。

武知远脸上红一块白一块,说不出话来。

####

第二天,南皮县县城的茶楼里,读报人在围了几层的人群中,大声颂读:“头版头条!《南皮知县武知远三年收受士绅二万余两,助其逃税。》”

本县的县令受贿?围观的南皮县茶客们听到这么劲爆的消息,一个个竖起了耳朵,仔细倾听。

“南皮知县武知远,在南皮知县任上三年,一心捞钱。在任三年,收取贿赂二万余两,数额巨大,令人震惊。”

“去年五月到今年五月,知县武知远收取沟子围梁家、薛家村薛家、过河岭王家等三十八家士绅七千二百两,试图让这些士绅全部免交田赋。然而兴国伯整肃税制,查缺补漏后,这三十八家士绅全部足额交税。武知远无奈,将七千二百两银子全数送还!”

听报的群众们听到这样惊人的新闻,一个个目瞪口呆,半天说不出话来。

兴国伯的报纸这也太厉害了。这样刊登在任知县的龌龊事情,岂不是要让武知远的官当不下去?

虽说大明朝的官员基本没几个好的,十个里面九个是贪官。但是大明的官员那一个个都是要脸面的,表面上一个个都进士出身道貌岸然,站出来说话时候满口仁义道德,全是士林楷模。

私底下的事情被这样捅出来,岂不是要变成士林败类。且不说兴国伯要对付他,舆论汹汹之下,恐怕士绅们先要清理门户,要为了士林的颜面排斥、抵制武知远。

茶楼里的茶客们正要细细听下去,却突然听到外面一片喧嚣。大街上,似乎有一群青皮走了过来,要到茶楼里打砸闹事。

知县勾结了青皮头子要砸了县城里的茶楼?让他受贿的消息传不出去?

茶客们正紧张,却看到那些青皮走到茶楼门口时候,一下子全停住了脚步。他们仿佛在茶楼里看到了天敌,轰一声散了。

茶客们定睛一看,才现茶楼门口的一张桌子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已经坐了五个兴国伯虎贲师大兵。大兵们穿着范家庄军装,悠然自得地坐在那里,仿佛是在享受茶馆的绿茶,仿佛根本没看到外面的青皮。

范家庄的大兵一个可以打三个青皮,手上有刀剑更可以打五个。五个大兵这里一坐,哪里还有一个青皮敢上来闹事?

青皮散去了,听报的茶客们面面相觑,又看向了读报的年轻人。

那个年轻人舔了舔嘴唇,又念道:“《武知远十四年前抢夺民女为妾,嘴脸令人指》”

“十四年前武知远在江西永修县为知县之时,觊觎一民家妇女美貌,用卑鄙手段害人破产,最终逼得民女丈夫卖妻还债。武知远当时年已不惑,仍然恬不知耻花七十两买下二十三岁的民女为妾。”

听到这劲爆的消息,南皮县的茶客们一个个脸上红,十分激动。这消息传出去了,武知远的知县是当不成了!众人听完读报人的颂读,转头看向了茶楼里的两个秀才。

那两个秀才头戴四方平定巾,身穿穿着茧绸直辍,显然是士绅子弟,正坐在茶楼里喝茶。两个秀才是在武知远手上通过县试的,武知远算是他们的座师。此时听到武知远的新闻,两人脸色红,坐在那里好不尴尬。

等众人看向他俩,他俩已经无地自容了,两人以袖掩面,扔下几个铜板就逃出了茶楼。

茶客们见两个武知远的“学生”如此狼狈,心里十分畅快,哈哈大笑。

那个读报人也摇头笑了笑,继续读了下去。

今天的天津日报似乎是为了武知远而印的,大篇大篇攻击武知远的文章。那下面还有武知远的龌龊事情,读报人一篇一篇地念了下去。

“《武知远崇祯十一年借官司勒索绸缎商人许荣义,敲诈五百金》”

“《武知远南皮任官三年,在天津卫城妓院翠玉楼花费一千一百九十三两》”

读报人正读着,茶楼外面突然传来一片喊打声。众人转头一看,看到十几个衙役拖着武知远的旗牌,抬着武知远的轿子飞快地往县衙跑去。

那本该高高举着的旗牌歪倒在地上拖着,像是拖着一个累赘,本该大摇大摆举着水火棒的衙役像是丧家之犬,狼狈至极。

轿子的后面,几十个本县的秀才、童生拿着大块的石头追着武知远的轿子扔,口中还大声喊道:

“砸死武知远!”

“打死他!”

“打死这个士林败类。”

在大明朝,龌龊事情是可以做,但不能被说出来的。武知远是南皮士林之,他的龌龊行径被曝光出来,南皮的士人们一个个都无地自容。年轻气盛的秀才、童生们撩起袖子,开始攻击武知远,清理门户了。

马路上嬉戏的儿童少年看着这情景这么有趣,也拿起石头砸武知远的轿子。石头不断向武知远的轿子飞去。抬着武知远的轿夫们跑得飞快,像是打了败仗的溃军,撒开脚步往县衙里逃去。

第四百零八章 投献

赵立精是静海县大田乡的农民。

崇祯六年,因为被衙役欺压,他每年爬起来交纳的田赋都在增加,到最后每亩田每年要交一斗九升的田赋。他那时候被衙役欺压得十分贫困,过年都吃不上一口肉,就带着田地投献到同乡的袁老爷家了。

袁老爷是秀才出身,和县衙门里的户房吏司有交情,是不用交田赋的。赵立精带着田地投献袁老爷后,田地就变成袁老爷的私产,但还是给赵立精耕作。赵立精每年每亩地交纳一斗四升地的地租给袁老爷。

当时袁老爷和赵立精都十分高兴,赵立精签了地契把田地送给了袁老爷。

虽然土地不再属于赵立精,但至少每亩地少交出去五升粮食。赵立精的二十三亩旱地,一年可以省下一石一斗的粮食。这一石的粮食,可以让赵立精一家三口人过年时候做一套新衣,吃上一口肉了。

最关键的是,袁老爷说话算数,说好了以后不会再加赵立精的地租。比起那些贪得无厌不停增加田赋的衙役,这稳定的地租就弥足珍贵了。

带着土地投献袁老爷的不止赵立精一家。袁老爷对投献来的农民收很低的地租。农民一个个跟风来投。

大田乡越来越多的农民投献到袁老爷家中,交田赋的农田就更少。那些没有投献到士绅门下的小农就要加纳更重的田赋,于是投献的人更多,交税的田更少,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这几年,大田乡起码有两百多户没有势力的农民都带着田地投献到了袁老爷家中。袁老爷的田地越来越多了,渐渐成为了大田乡的富。

然而到了崇祯十四年,事情变化了。

崇祯十四年,天津的兴国伯改革税制,均平田赋,向士绅收税,原先免税的袁老爷也要收税了。虽然袁老爷审时度势,并没有把增加的田赋增加到地租里,没有向投献来的农民收取额外的地租。但兴国伯的税务人员廉洁公正,每亩地每年只收七升一合的田赋。因此自耕农的田赋,只有袁老爷地租的一半。

赵立精不禁动起了脑筋。如果自己带着投献来的田地离开袁家,那每年可以省下一石五斗的地租!

其实不少投献到袁家的农民,此时听说了兴国伯的税收制度,都有了离开袁家的想法。但当初投献到袁家时候,是写了地契把田地送给了袁家的。如今地契在袁老爷手上,这不交地租,闹到官府去是要吃板子的。

但赵立精是什么人?他的脑袋有多灵活?他四处打听,知道兴国伯的政策一贯是保护小农的。到了九月,赵立精又听说,兴国伯在静海县设置了“法庭”,专门处理各种官司。而且这个法庭比县老爷还要厉害法庭判的官司如果和县老爷判的结果不同,以兴国伯的法庭为准。

袁老爷在县衙有关系,在兴国伯那里可没有关系啊。赵立精听到“兴国伯法庭”这个消息,当时就有十拿九稳的把握打赢这一场官司,把投献到袁家的田地重新拿回到自己手里。

九月十五日,赵立精就带着媳妇和儿子,到法庭门外敲鼓打官司了。

和县衙一样,李植的法庭外面有个大鼓,要打官司的人击鼓鸣冤,法庭就会开庭。

法庭的法官开了庭,在法庭上听完了赵立精的陈述,派人传讯叫来了地主袁秀才。法官仔细检查了地契,现那二十三亩田的地契上确实没有交易金额,田地是在崇祯六年由赵立精赠送给袁秀才的。袁秀才虽然支支吾吾,但也承认这些田地是无偿送给自己,送给自己后仍由赵立精佃租,可见这些田地确实是投献的田地。

如今兴国伯降低了小农的田赋,赵立精要拿回自己投献到袁家土地。

这倒是个棘手官司。

法官看了看袁秀才,袁秀才坐在法庭中间的椅子上,大声说道:“**官,赵立精当初已将这田地确实送给了我。我如今是田地的主人。赵立精如今见兴国伯均平田赋,又想出尔反尔要回田地,这是违背黑纸白字订下的地契,是吃了东家吃西家,是鼠两端。”

在李植的法庭上,原告被告有椅子坐,倒不是袁秀才有特权。

法官觉得袁秀才说得有些道理,又看了看赵立精。

赵立精一家三口坐在椅子上,哭得涕泪横流。赵立精大声说道:“**官,我每年交纳一斗四升的地租给袁秀才,也不算少,可见我家原先被衙役盘剥有多狠。兴国伯若是知道我家的凄苦,一定会帮助我这样的小民?说起来,像我赵立精这样投献自家的土地给别人,岂不是被逼得没饭吃才有的下策?谁愿意把自家的田地送给别人?赵立精所做的,是在官府的压迫下的求生,是掉进了袁秀才和官府衙役联合设好的圈套里!”

“如今兴国伯既然保护小农轻徭薄赋,那我赵立精也该和其他小民一样,享受兴国伯的新政,怎么还能白白交纳高额地租给袁秀才呢?”

这赵立精不似一般的苦哈哈贫民,颇会说话。法官听了他的陈述,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原先的官府率兽食人,又怎么能责怪小民投入豪门偷逃税赋?

赵立精的案子虽然只是一个二十三亩旱田的小案子,却关系重大。要知道静海县投献到大户名下的小农,可能有几万人。更别提整个天津了。而赵立精的案子一旦宣判,可能整个天津都要引以为式。

赵立精的案子,直接决定天津镇已经投献土地小民的未来出路。

法庭的法官都受过兴国伯的培训,知道这样影响重大的官司不能随便宣判。法官让赵立精和袁秀才回去等宣判,自己则整理资料,把赵立精和袁秀才的种种情况写成书面材料,送到了天津总兵府,给兴国伯裁定。

九月十七日,案子送到了李植手上。

李植早上起来就去处理公文,看到了静海县法官来的资料。崔昌武已经提前看了材料,摇头说道:“伯爷,这案子事关重大,要伯爷亲自裁定。”

第四百零九章 新军

李植看了看资料,想了想,说道:“投献土地的小民们奸猾耍诈,加重了老实种田其他农民的负担,和逃税的士绅同流合污。这是这些投献小民的罪。如今我们纠正了士绅偷税渠道,他们又想拿回自己的土地。”

“这些小民如果留在士绅门下,是白白便宜收地租的士绅。士绅么是偷税的主犯,让他们得利道理上说不通。但如果简单把土地还给投献土地的小民,又助长了这些奸猾小民钻政策空子的习惯。对这些投献土地的奸猾行为,不罚不行。”

“当初投献的土地,不是普通的买卖,而是属于偷税犯罪的赃物。投献土地的小农和士绅联合起来逃税,坑害其他重税的农民,这是犯罪!一旦证据确凿证明是投献偷税的田地,全部没收。既不让逃税的士绅保有这些田地,也不让投献土地的小民得利。没收来的土地归于总兵府名下,小民可以继续佃租,但地租是一斗米每亩,高于一般的税赋。”

崔昌武听到李植的话,拱手说道:“伯爷英明,如此一来,既惩罚了逃税的士绅,又教育了奸猾小民,更扩大了总兵府的收入。”

李植点头说道:“把我们的政策传达到各个法庭。再遇到类似的案子,便统一这样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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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等李植的政策传达到基层,静海县的法官没收了赵立精的投献田地,李植的政策就传开了。

加上九月十八日的《天津日报》登载了赵立精的案子,这个案例便更加家喻户晓。

前来打官司上交投献田地的小民在法院门口排起了长队,一个个都宁愿付一斗的地租,愿意上缴自家投献的田地。毕竟比起士绅的地租,总兵府没收田地后给出的每亩一斗的地租,还是轻了不少。

各县法庭里的几名法官哪里能应付这么多案子?最后各法庭都规定,如果案情简单证据清楚的,不需要法官庭审,投献的小民直接到打板子的地方找书记员登记,便能立即把投献的田地变成公田。

这样的政策一下,士绅们名下的土地大量流失。士绅们元气大伤。一些士绅想留住农民,便主动把地租降低到了一斗以下。最后整个天津,接受投献田地的士绅都把地租降低到了很低的水平,也就略高于七升一合的田赋一点点。

士绅们大规模降低税赋后,来打官司上交田地为公田的百姓渐渐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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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二十日,天子朱由检坐在乾清宫书房的龙椅上,在书案上摊开一份《天津日报》仔细看着。

《天津日报》上的各地新闻,让朱由检看得津津有味。虽然各地的灾荒、兵事都有地方官奏章报上来,但其他的新闻,比如哪里米价又涨了,哪里的利息水平降了,甚至福建有几条海船出海,山东有多少士兵逃亡,这些新闻都是官员的奏章里没有的。

朱由检长在深宫,不曾出皇城,对外界的这些新闻知之甚少。看到天津日报的报道,他倒是了解了不少民间事情,觉得十分新鲜。

更让朱由检感兴趣的,是天津日报的评论文章。

朱由检最爱的一个评论员,是一个叫作“紫铜山人”的撰稿人。这个撰稿人写的文章高屋建瓴,对种种事物评论一针见血,每每有让人拍案叫绝的言论。

比如这一天的《天津日报》第二版,紫铜山人就写了一篇文章,叫作《为什么兴国伯的兵马这么强?》紫铜山人写道:“兴国伯兵马强盛,无他,思想先进耳!”

“因为思想先进,所以广泛装备火铳大炮,几百步外用大炮轰炸,几十步外用火铳杀敌”

“因为思想先进,所以愿意给士兵配高额军饷。士兵日日训练,练队列,练射术,练骑术,练刀剑。日日苦练,技法熟练出色,战场上遇到训练松懈几天一练的对手,岂能不摧枯拉朽”

“因为思想先进,所以给予伤亡士兵极高的抚恤待遇,以至于士兵们闻战则喜,毫不惧怕伤亡”

朱由检看完了这篇文章,久久没有说话。

王承恩站在后面,从朱由检的肩膀上偷看了日报一会,笑道:“皇爷,这兴国伯的日报,处处吹嘘他自己的本事。幸好这日报被天津以外的士人封锁,传不出天津。否则天下人都要崇拜兴国伯,不知道有大明哩。”

朱由检叹了一口气,说道:“如今李植在天津不但向士绅收税,而且私设法庭凌驾在官府之上。”

“天津一镇,已经姓李了。如今李植在天津,是说一不二的军阀。巡抚在李植面前,只有垂听命的份。”

王承恩说道:“皇爷,虽然李植在天津跋扈骄纵,但他打灭了献贼和闯贼,平定了中原。天子以天津一镇换来天下太平,这买卖划算啊”

朱由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即便如此,也不能让李植一家独大。如果不改变现在的局面,李植的势力只会越来越大,以后恐怕连朕的征调都不听了。”

朱由检站了起来,在书房里来回走了几步,说道:“朕要仿效李植的虎贲师,训练新军。”

王承恩问道:“皇爷的意思是?”

朱由检说道:“这一年来中原太平,剿贼的开销少了不少。如今朝廷可以增拨军资给各镇名将,如宣府的杨国柱、玉田的曹变蛟、京营的周遇吉、黄得功等,让他们装备火铳大炮,以火器成军。士兵装备鲁密铳和红夷大炮,配备绵甲,打造一支五万人,战力不低于李植虎贲师的新军。”

王承恩说道:“皇爷圣明,鲁密铳一百步外可以杀人,比李植只能打七十步的火铳射得更远。杨国柱、曹变蛟等更是敢战的强将,若是辅以犀利火器,恐怕战力要倍增。”

朱由检低头沉思了一会,说道:“这支五万人的新兵每月响三两,再提供稳定后勤。士兵日日操练火铳大炮,练到十九中,可以匹敌李植的虎贲师为止。”

“我们还要学习李植的抚恤制度,士兵阵亡者,朝廷一律补偿一百两给家人,以免士兵家人衣食无着。”

王承恩拱手说道:“皇爷睿智,如此一来,士兵们哪里还会害怕战死?一个个敢于冲锋陷阵,便是李植的兵马对上,也能够一战!”

第四百一十章 四两月钱

到了九月,东南沿海的台风就很少了。李植三十五条大船的庞大舰队不再跑日本贸易,转而往台湾行驶。

三月初时候,李植还在剿灭流贼的返程路上,李兴就感觉到台湾开荒花销太大,停止了运送新农民到台湾。台湾岛上那时有二万二千农民有田耕作,另有五万农民在开垦新田。如今这五万开垦新田的农民都整理好了田地,在河岸上架好了水车,可以种一季晚稻了。

旧有的农民开始种田,李植就不需要支付他们开荒工钱了。这五万开荒工人每个月每人要二两月钱,五万人每个月要花费十万两银子,每月开销是一笔巨款。这些人不需要支付月钱后,李植财政大为缓解,就可以招募新的农民了。

招募新农民,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如今天津的农民都知道跟着李植干有好日子过,李植在各州、县一贴出布告,就有无数人报名参加台湾垦荒。不过李植担心财政崩溃,不敢一次招募太多农民。李植把招募农民的数量控制在五万人。

九月以后,李植的船队把这五万人分批运送到台湾。

十月二日,李植跟随运送农民的船队,前往台湾,视察台湾的开情况。

十月的天津已经有些凉意,但南方依旧温暖。船队一路往南,靠近台湾时候,李植已经脱掉了身上的贴里和搭护,在官袍里面只穿了一件中衣。

到了台湾新竹,李植还没下船,就看到在港湾里面的码头上,已经形成了一个不小的商市。

每一次船队开往台湾,都会带来大量的生活用品。包括棉布、铁器、陶器、瓷器、水泥、农具等等都是需要从大6运来的。这些商品是由高立功组织人手在天津采买的,到了新竹的港口,就全部卖给台湾的农民。当然,吕虎不会一件一件去零售这些商品,他把这些商品批卖给新竹本地的商贩。

此时船队靠岸,一些商贩推着板车,正等待着船舶上面卸下大6贩来的商品。这些商贩虽然不从事农业,但零售各种商品,也能获得不菲的收入。

当然,比起压舱的各种货物,船上更多的还是来开荒的贫民。这些农民下船后,立即就看到一个个身穿深红色范家庄军装的军官们引导他们。在军官的引导下,农民们一群群地走向新竹各地的临时安置点。

李植在船上看了看,看到虽然三十五船人、货千头万绪,但在郑晖和吕虎的组织下,各项工作都井井有条。

郑晖穿着大红的官袍,率领新竹的大小官吏,等在码头上迎接李植。

李植一下船,郑晖就跑上去拜倒,喊道:“郑晖见过伯爷,恭喜伯爷受封兴国伯,我等与有荣焉。”

李植拍了拍郑晖的肩膀说道:“这次讨灭张献忠和李自成,你也积功升为从二品都指挥同知了,高兴不高兴?”

郑晖大声说道:“高兴,郑晖喜不胜收,感恩戴德,愿为伯爷的事业肝脑涂地。”

李植哈哈大笑,跨上郑晖牵来的骏马,往新竹城中行去。

半路路过一个新到农民临时安置点,李植一指马鞭,说道:“进去看看。”

郑晖赶紧跳下马来,牵着李植的骏马往安置点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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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民乐是天津青县的农民,他家这次走运,选上了开垦台湾的队伍,跟随船队到了台湾。

他们夫妇二人成亲时候就和族里分了家,在天津没有田,二人佃种村里乔老爷的三十五亩旱田。那些旱田一年也就收七、八斗麦子,刨去五成地租和一斗二升的种子,姚民乐和媳妇两人每年从年头忙到年尾,也就能得八、九石的麦子进自家仓里。这些粮食,也就勉强让姚民乐吃个温饱。

哪怕是过年,他和媳妇两人也不敢吃一口肉。两人成亲三年了,前年生了一个女儿。但这个女儿并未给姚家带来欢乐,反而成为了姚民乐的一块心病。他时时担心女儿长大了养不活那八、九石的粮食,哪里养得活一家三口?

七月底,姚民乐听说兴国伯招募第二批人丁开荒台湾,他二话不说就报名来了。兴国伯李植的事情青县人都知道,只要跟上了兴国伯,就有过不完的好日子。至于台湾在哪里,到了台湾会经历些什么,姚民乐想都没有想。

听说自己募上了,一家三口九月初一就可以跟船去台湾时候,姚民乐和媳妇在家里两间破茅房里蹦了一晚上,庆祝好日子就要来了。

负责组织人手的兴国伯幕府吏员让姚民乐什么都不要带,说到了台湾什么都。姚民乐十分信任兴国伯,听了这话便把家里的锅碗瓢盆全部送给了亲戚,带着妻女空手上了船,往台湾进。

那兴国伯的大船十分高大,看上去就和一座屯堡似的。但出了海,姚民乐才明白大海有多大,自己乘坐的大船在海里就像一叶树叶似的,随着海浪起伏飘荡。船上太颠簸,姚民乐的媳妇吐了,不过姚民乐没有吐。姚民乐在海上时候一直兴奋地站在最上层甲板上,扶着船舷兴奋地看着自己没见过的大海。

到了台湾,姚民乐本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破破烂烂的开荒地。但没想到一到港口,刚走下船,姚民乐就看到了一大片繁荣的商馆,骡马喧嚣人声鼎沸。

姚民乐一家人下了船,一百多人跟随着一个军官,往前走了一里路,军官把两百人带进了一个满是小摊位的小广场里。那个小广场入口处有个砖石门,门上面写着“人才市场”四个大字。

那个带路的军官大声说道:“若是不想种田的,可以到人才市场里找个事情做,大家进去看看吧!”

来了台湾还可以不种田?姚民乐愣了愣,走进了那个人才市场。走进去一看,姚民乐现市场里摆了不少摊位。那些摊位没人看管,但每个摊位上面都竖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字。

姚民乐和后面的农民都不识字,不知道那些摊位上面写着什么,都一脸求助地看向带路的军官。

那个军官呵呵一乐,走上来指着一个摊位喊道:“新竹城张记酒楼招小厮两名,要求十五岁以上五十岁以下,品行端正。做过小厮者优先录取,手脚麻利者优先录取,善于招待客人者优先录取。待遇四两每月,包午饭一顿。有意者到新竹城南大街张记酒楼找掌柜刘老板。”

听到“四两每月,包午饭一顿”这几个字,姚民乐惊得张大了嘴巴。

招一个小厮要给四两月钱?要知道在天津青县,愿意付一两五钱雇人的就算好东家了。这样的差事,往往是十几个人抢,东家各种要求,应募者抢破头也抢不到。平常的差事,有一两二钱月钱,就能招到人。

然而在台湾,上来一个酒楼小厮,就是四两月钱,还包一顿饭。

这就是跟上了兴国伯的好日子?

这就是台湾啊!

第四百一十一章 新竹

走到另外一家小摊位前,那个军官又读道:

“高记裁缝店招募女工。本店是兴国伯官方合作裁缝店,实力雄厚,长期承接兴国伯新募农民的服装订做,收入稳定。招募女工要求十五岁以上五十岁以下,女工熟练者优先。工钱实行底薪加计件奖金形势,底薪二两每月,另有计件工资。现有裁缝平均月入四两二钱。有意者请至新竹城西大街高记裁缝大院中应聘。”

又是一个月钱四两多的工作招募,看来在台湾,一个月赚四两银子不是难事。

带路的军官看着一脸兴奋的农民们,说道:“在新竹,佃种伯爷的田地的话,只要手脚麻利些,一年下来平均也能收二十石稻子进自家粮仓。按现在平价粮店二两五钱一石的价格,这就是五十两银子。”

“算下来,在新竹做农民月收入过四两银子,所以其他行业招募人手,月钱都要高于四两银子才招得到人。”

此时已经是崇祯十四年九月,大明各地的粮价因为去年的兵灾,一直维持在较高水平。李植的平价粮店顺应形势,也就把粮食的买卖价格都改到了二两五钱一石。这个变化,又大幅增加了农民的收入。

台湾的农民们,如今已经算是收入小康了。

带路的军官说道:“当然,新竹的人工较贵,东西又全靠海运,物价也较高。除了粮食价格和天津一样外,其他东西都要比天津贵三成,银子没那么耐用。”

农民们听到军官的话,没什么反应。这些农民一直以来生活在温饱线上下,生活开支基本上就是吃饭,还没有养成各种消费的习惯。他们暗道东西贵三成有什么关系,只要粮食便宜,就能多养几个儿女。粮食之外的物事,少花些就是了。

军官们见农民们还没意识到月入四两后生活的质变,笑了笑。

军官们又把其他小摊上的招工广告全念了一遍。说起来,如今新竹农民很多,亟须展配套的商业和服务业。但随船来新竹的农民大多愿意务农,愿意去城里打杂做事的人较少,城里的各种岗位缺人严重。

农民们每次听到四两月钱的待遇,就惊叹一次,仿佛始终没能从惊讶中反应过来。不过听军官说种田也能赚四两多银子,只有极少数人有兴趣去城里做事情。

军官摇了摇头,继续把新来的农民往前面带。

道路两岸此时已经全开辟了水田,只看到阡陌交错沃野千顷。此时是九月,晚稻已经插好了秧。田里一片绿油油的,不少农民在田里忙碌耕耘。天津的农民们这是第一次看到水田,只知道水田高产,以后自己也要种这种水田了,一个个看得兴趣盎然。

以后的好日子,就靠这水田了。

沿着铺着碎石的平整马路,军官带着农民们穿过了新竹城。新竹城虽然刚刚草创,但已经颇具规模,四座城门有四层楼高,下面修着宽阔的门洞。围城的八里长的土城墙已经修好,城里的十字道路全铺上青石板。和范家庄一样,新竹城道路两侧也修有排水沟,道路每隔两百步就有一个垃圾桶。

比起天津那些脏乱的县城,新竹城就干净整洁得多了。姚民乐走在那整洁宽阔的道路上,有一种走在世外桃源中的感觉。

城中央,建着一个威武体面的“兴国伯府”,门口两个大石狮子比一人还高。军官告诉农民们办事的地方不在这里,到官府办事的地方在城南的“办公厅”,郑大人在那里坐镇。这个兴国伯府是兴国伯的宅邸。

此时新竹城刚刚建好,城里店铺不多。比较热闹的是城中间的平价粮店,早稻丰收的农民们推着大车小车的稻子来这里出售。卖完粮食的农民拿到了银子,兴高采烈地在城里寻觅着买点什么。因此平价粮店两边的商店生意很好。

姚民乐看平价粮店两边的小商铺,见那些商铺里有卖肉的肉铺,有卖茶叶的,有卖烟草的,有卖烧酒米酒的,甚至还有卖儿童玩具的。这些商店此时都门庭若市,门口站满了喜获丰收揣着银子的农民们。

姚民乐暗自乍舌,感叹这台湾的农民还真富裕。

穿过新竹城,农民们走进了临时安置点。那安置点是建在小山丘上的几个大院子,里面盖着一排一排的砖瓦房。姚民乐左手拉着媳妇,右手拉着女儿,一走进那安置点,脸上就开心地笑了起来。

看那结实的房子,看那房子里一排一排的木架双层床铺,看床上那全套床单枕头等物品,这简直是老爷过的日子啊。这还仅仅是一个“临时”安置点。那要是以后正式安顿下来,要过上怎样的好日子?

军官把一百个农民带进安置点后,就开始给他们分配房间和床铺。在安置点里十六个人一间房,夫妻要分开,男女分别安置在不同院子里。

分配好床位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洗澡。

农民们被军官带到大澡堂里。姚民乐一进去,就被水雾弥漫的澡堂吓了一跳。他定睛一看,才现那澡堂里建着一个大水池,里面装满了温水,不断往外散着水汽。几十个汉子正在澡堂里搓澡。

军官给每个农民了一块肥皂,稍微解释了一下怎么用,就让农民脱掉了身上破破烂烂的旧衣服。

旧衣服被扔进了一个大箩筐里。姚民乐问了军官一句,那旧衣服拿去怎么用?军官答道:“烧掉!”

姚民乐暗自乍舌,跳进澡堂洗了个干净的澡。

洗完澡走出澡池,姚民乐刚擦干净身子,就看到一个办事员拿着大筐的新衣服走了进来。那个办事员走到姚民乐身前,问道:“多高?”

“五尺二寸。”

那个办事员从筐里翻出两套崭新的中衣,两套崭新的棉布圆领塞给了姚民乐,说道:“收好了!”

这就新衣服了?

姚民乐抓着手上的新衣服,脸上抑制不住,露出了满满的笑容。

第四百一十二章 五花肉

姚民乐在新竹干了一个月,每天就跟着小队长去烧荒,整平土地,挖土夯土建水渠。虽然辛苦,但是姚民乐干得很起劲,因为安置点有管饱的饭吃临时安置点一天管三顿饭,雪白的大米饭,大把的蔬菜,还偶尔有肉荤。

九月十五日的晚餐,姚民乐一家三口吃上肉的那天,姚民乐哭了出来。

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啊,以前在天津,哪怕是过年,一家三口人都不舍得割一块肉。媳妇跟了自己三年,为自己生儿育女,过了三年苦哈哈的日子,三年过年都没吃上肉,让姚民乐心里十分愧疚。然而到了这新竹,只是普通的一顿饭,伯爷就给开荒队肉吃。

姚民乐不舍得吃那一大块肉,擦了一把眼泪,把肉块夹给了媳妇,说:“我不喜欢吃肉,媳妇你吃!”

姚民乐的媳妇笑了笑,把肉块夹给女儿,说道:“雀儿吃肉!”

雀儿看了看碗里的两大块五花肉,说道:“雀儿有肉!”

姚民乐的媳妇摸了摸女儿的脑袋,说道:“雀儿的肉雀儿吃,爹的肉也给雀儿吃。”

姚民乐的女儿这才欢笑起来,一口咬在了五花肉上面,吃得好香。

看到女儿一脸幸福的模样,姚民乐又流出几股热泪。他暗道要更加卖力干活,报答伯爷的恩德。

更让姚民乐震惊的是,十月十日,姚民乐吃完早饭正准备去干活,却听到小队长一声吆喝,说道:“都到院子里去,月钱了!”

姚民乐当时就傻了,月钱?什么月钱,自己开荒有砖瓦房子住,有饭吃,有新衣穿,有肉吃,还要月钱给自己?

看到傻愣愣站在那里的姚民乐,小队长推了姚民乐一把,说道:“姚呆子,还不赶紧去排队领钱?你要是不要,得了银子送给我也好!”

姚民乐这才把手里铲子和铁锨放好,撒腿跑出去领月钱。

院子里面,几百名开荒农民围在了院子里的小高台前面,正等待站在高台上的大队长钱。

大队长喊道:“你们这些开荒的农民,由伯爷的船队运到台湾来,由伯爷组织起来新衣供米饭,有体面房子住有有肉吃,日子过得怎么样?”

下面的农民们齐声大喊:“过得好!”

“好日子!”

钱的大队长说道:“不仅如此,伯爷还要给你们月钱。一人一个月二两银子。这个月干活卖力的,还有奖金!”

下面的农民们听到这话,一个个都是满脸的惊喜,眼睛里光。

大队长说完话,便开始叫名字。叫到名字的农民一个个上去领钱。叫到姚民乐的时候,他走到大队长面前,看到大队长把着一个信封塞到了自己手上:“姚民乐你干活卖力,表现归为上等,二两月钱,五钱奖金,合计二两五钱银子。”

姚民乐竟有些紧张起来。他哆嗦着手接过那个信封,走下了高台。他打开信封一看,里面装着二两五钱碎银子。

姚民乐在天津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干活,什么时候手上拿过这么多银子?只觉得手上是一笔巨款。他用力地咬了一口银子,只觉得银子软软的,成色极好。

姚民乐觉得这台湾给自己的惊喜,当真是一件接一件。

姚民乐正在那里兴奋,却突然看到十几个镇海团大兵冲进了院子,前后检查了一遍院子,确认院子里没有人持有攻击性武器,然后就控制住了院子的进出口。过了一小会,两个身穿鎏金全身甲的亲兵站在院子门口,大声喊道:

“兴国伯驾到!”

见这架势,大队长第一个跪在了地上。在他的带领下,开荒的农民全跪在了地上,匍匐磕头。半晌,亲卫们举着华丽的旗牌、金瓜走进了院子。兴国伯前呼后拥,在上百亲卫的护卫下骑着高大的骏马,在大红官袍的郑大人的引导下,行了进来。在院子中间,兴国伯跳下了马,饶有兴趣地看着开荒的农民们。

兴国伯走进了农民的房子,检查了开荒农民的居住环境,然后才走回到院子里。

兴国伯看了看跪地的农民,突然朝姚民乐问道:“你叫什么?”

姚民乐抬起头看了看,见兴国伯看着自己,赶紧答道:“小的叫姚民乐!”

兴国伯问道:“姚民乐,你站起来说话,你今天早上吃的什么?”

姚民乐站了起来,吞了口口水,有些紧张地答道:“小的吃的是两大碗白米粥,一个鸡蛋。”

兴国伯点了点头,问道:“开荒的日子苦不苦?”

姚民乐摇头说道:“这里吃得好,穿得好,住得好,还月钱,是打着灯笼也没处寻的好日子,一点都不苦。”

站在兴国伯后面的郑晖大声喊道:“姚民乐,伯爷给你这么好的日子,你以后怎么报答伯爷?”

姚民乐脸上一红,有些激动地说道:“伯爷给姚民乐这么好的日子,以后姚民乐一定卖力干活。伯爷让姚民乐往东,姚民乐绝不敢往西!”

兴国伯听到姚民乐的话,哈哈大笑,挥手朝农民们说道:“都起来吧。”

农民们从地上爬了起来。

兴国伯没有久留,在亲卫的簇拥下又跨上了骏马,骑马离开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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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植骑马离开了临时安置点,笑着对郑晖说道:“郑晖你在台湾组织得很好,有功!”

郑晖拱手说道:“新竹能建成这个样子,全靠伯爷的物资供给,郑晖不敢居功。”

李植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郑晖想了想,答道:“有一个问题,就是红毛觊觎我们新竹富庶,总想来抢劫。去年到今年,镇海团已经打退两次红毛的队伍了。”

李植听了郑晖的话,淡淡说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红毛在台湾岛南部有热兰遮城,把船开到新竹来抢劫很方便。”

想了想,李植说道:“这次随我来台湾的有两千陷阵团士兵,再加上驻扎在新竹的镇海团一千士兵,有士兵三千。我们去热兰遮,把红毛的据点拔了!”

郑晖拱手说道:“伯爷英明,红毛若是在台湾没有据点,就不会惦记新竹的富庶了。”

第四百一十三章 海上马车夫

十月二十一日,李植二十条大船的舰队开到了热兰遮城北十里,从那里登上了6地,向热兰遮城进。

这次参战的部队不仅有两千名陷阵团士兵,一千名新竹驻兵,还有一千名海军炮兵。炮兵们将船上的一百门十八磅炮卸下了船队,成为了海军6战队,随李植征讨热兰遮。

李植要和劫掠东南沿海的荷兰人,正式开战。

荷兰人并非一个小敌,要知道,十七世纪,可以说是荷兰人的世纪。

荷兰此前在欧洲硬撼称霸欧洲大6的西班牙,从西班牙获得独立,展成为十七世纪世纪航海和贸易的头号强国。在此时崇祯十四年,荷兰的商船数目过欧洲所有国家商船数目总和,被誉为“海上马车夫”。

16o2年,荷兰人开始集中自己的力量,最终催生出荷兰联合东印度公司。这家公司的操作模式也成为今后两百多年欧洲列强海外扩张的组织样板。随后欧洲各国建立的东印度公司,可以说都是荷兰联合东印度公司的滥觞。

荷兰联合东印度公司先是一个殖民组织和军事组织,其次才是一个经济组织。根据荷兰最高权力机关的授权,东印度公司不光拥有从好望角到麦哲伦海峡整个印度洋和太平洋的贸易垄断权,而且拥有在这广大地域独立的建立统治、征兵、宣战、缔结和约乃至铸造货币的权力。

此时的崇祯十四年,除了少数地区,荷兰联合东印度公司已经实际控制了全球主要海域的海权,是此时当之无愧的全球霸主。

荷兰东印度公司总督位于巴达维亚,也就是后世的印度尼西亚雅加达。可见远东,或者说东亚和东南亚,是荷兰东印度公司重点开拓的地区。

而台湾岛,此时被荷兰人称为福尔摩沙,可谓是远东的兵家必争之地。台湾岛不但面积巨大地域辽阔,而且位于南洋诸岛日本贸易航线的中间。可以说谁控制了台湾,就控制住了西方列国和日本之间的贸易路线。以台湾为基地,可以轻易地劫掠东南亚殖民地开往日本的西方船只。

荷兰此时的国力如日中天,锐意进取,兵和西班牙人争夺福尔摩沙岛。西班牙人在台湾北部建立了基隆城,荷兰人则在台湾岛西南部建立了热兰遮城。比起西班牙人几百人的小城堡,荷兰人的热兰遮城要大得多。

热兰遮城建在台湾岛西南角,在后世的台南一带,是一系列的城堡组成。最核心的热兰遮堡建在港湾外面的一座小岛上,距离台湾主岛四公里。

“热兰遮堡分内堡和外堡两部分,内堡即核心城堡于天启四年动工,崇祯五年竣工,外堡则于崇祯十四年全部完成。总共修建了十八年。”

热兰遮堡是一座热武器时代的棱堡,配置了大量的重炮防守。“内堡为方形,约为一百一十五米宽,坐北朝南,共三层建筑,墙高约二丈九尺,厚三尺八寸,顶楼四角建有突出十七丈四尺的棱堡,壁厚五尺八寸,附建有了望塔。顶层设重炮十五座,南北各挖有通海的深井,以防火攻。二层各边有中圆堡,置有重炮十二门。北侧有小门及砖梯,可下至地下室及弹药库。”

“外堡较低,搭接于内堡西北角,壁厚三尺八寸,胸墙高四尺,西北角及西南角亦有棱堡突出。外堡为一百六十五米长,七十七米宽。”

“整座城堡墙壁均以砖块铺就,以糖水糯米汁捣蛎灰及砂制成三合土粘合,制作而成。内堡砖厚一寸二分,外堡一寸五分。整座城堡是荷兰人在台湾的总督驻地和军事中心。”

在热兰遮堡的东面,在台湾主岛的6地上,还有一座赤坎堡。赤坎堡较小,“堡垒由一座大台和西南角两座小台组成。堡的入口设于西面中央,东西南北各设有炮座,共有重炮八座。全楼周长一百四十米,楼高三丈六尺有奇,堡内也有地窖和水井,外壁厚一米八十公分。”

赤坎堡周围有不少商户和居民,实际上是一个市镇。荷兰人在这个城镇中和当地土著贸易鹿皮等物品。荷兰人不仅在这里经营贸易,同时还通过武力威压,向当地土著和汉人收税。

这一次攻打荷兰人,李植依仗的是自己的一百门十八磅重炮,所以李植以炮兵指挥经验丰富吕虎为前线总指挥。

根据线报,热兰遮堡和赤坎堡中有二千守兵。其中赤坎堡中有三百人,热兰遮堡中有一千八百人。

李植登岸从6路进攻热兰遮城,先要攻下的是赤坎堡。打下赤坎堡,热兰遮堡就变成一座小岛上的孤城。届时李植进可攻退可守,可以获得战争的主动权。

李植上了岸,便让在赤坎堡下市镇生活过多年的一个福建汉人带路。

那个福建汉人似乎十分畏惧荷兰红毛,虽然得了李植二十两银子,决意冒险带路,但是他一路战战兢兢的,时刻往后面张望,似乎是担心李植大败后他没有逃路。他走几步就停几步,直到后面的亲卫拿手推他他才往前走。

越靠近赤坎堡,他的脸色就越白。终于,走到距离赤坎堡五里的地方,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浑身颤栗。

他匍匐在地,抬起头大声朝李植说道:“伯爷,前面走不得,再往前红毛就要杀出来了。我不要银子了,伯爷你大慈大悲,让我回去吧!”

李植冷冷看着这个向导,没有说话。

李植身边的“海军提督”吕虎一脚踢在向导的身上,骂到:“堂堂大明子民,你就那么怕红毛?兴国伯南征北战,杀鞑子都杀了几万,你就那么害怕几个红毛?”

那个向导在地上磕头不止,颤抖说道:“兴国伯,这红毛可不比得鞑子,那比鞑子还要凶恶几分啊!当初万历显皇帝时候,我大明国威震慑四夷之时,巡抚南居易以一万人攻打红毛几百人驻守的澎湖,昏天黑日地打了几个月。那红毛在四海横行,到哪里不是横扫地方?红毛的人马,一个起码能顶十个汉兵!”

“当初伯爷说要打热兰遮,我以为伯爷起码调几万人来攻。如今热兰遮城中有两千红毛,伯爷却拿四千汉兵去攻,这一战”

那个向导脸色惨白地看了一眼李植,突然大声说道:“这一战,恐怕是凶多吉少啊!”

第四百一十四章 白旗

吕虎听到向导的言论,有些恼怒,抚刀喝道:“兀那汉子,你再胡说,我便把你舌头割下来!”

那向导脸色白,不敢再说,却控制不住身上的颤抖。在亲卫的推搡中,他一点点往前走,走了半个时辰,总算把队伍带到了距离赤坎堡三里的一个小土丘前。

“伯伯爷,前面就是赤坎堡,堡堡里有八门加农重炮,十分犀利。伯爷小心炮火。”

李植站上土丘看了看,看到赤坎堡已经在视野之内。往西面望去,十里外,孤立在小岛上的热兰遮堡也一目了然。已经不需要向导带路了。

不过李植担心如果放走向导,这个向导惶恐之下会投靠荷兰人,泄露李植兵马的情报。所以李植干脆让人把向导绑了起来,押在中军。

向导被李植绑着,更是浑身抖个不停,仿佛就要被荷兰白人冲出来一枪打死。

荷兰人早已知道李植的到来,不过他们没有出城迎战,而是龟缩在城堡里,准备依靠棱堡和大炮据守。李植冷笑了一声,挥了挥手。旗令兵挥动令旗,炮兵们立即行动起来,把一百门十八磅重炮全部卸下炮车,排列在海边的盐碱地上。

这边炮兵刚刚开始布置,赤坎堡里的八门重炮就朝这边开火了。只听到三里外传来轰隆隆几声炮响,几炮弹像流星一样极飞了过来。

距离太远,荷兰人的第一轮炮击命中率很低。七炮弹都打飞了,只有一实心弹射进了李植的炮兵队列中,炮弹弹跳中击中了一名炮兵,打断了他的右腿。

在伤员的惨叫声中,医务组跑了上去,用担架把伤员抬了下去。

那个被绑在中军的向导见红毛的大炮开始伤人了,更加抖得厉害。他如今被绑在中军,想偷个空逃走都逃不了,当真是呜呼哀哉,万事休矣。他急得满头的汗,只后悔当初贪图钱财,竟为了二十两银子趟这浑水。

看到部队出现了伤亡,李植有些恼怒,骂了一声“蛮夷!”。等炮兵们给大炮装好了炮弹,用铳规等工具瞄准了远处的堡垒,李植飞快地挥了挥手。旗令兵挥舞令旗,一百名炮长给一百门重炮点火了。

一百门重炮齐射的场面,夺人心魄。李植站在中军,只听到隆隆巨响突然间响起,那声音排山倒海般地压在耳膜上,仿佛要把人的耳朵震聋,让人禁不住要捂着耳朵。两边的重炮猛地喷出火舌,从炮管里喷出巨大的火花。大炮吐出的火花连成一片,从李植的角度看过去,左右两边的炮火像是两条火龙。

一百门重炮身子往后一挫,通过炮车的结构狠狠把后座力压在地面上,炮身往地面压下去,然后受力反弹,往上面一抬震了一震。一百门重炮的巨大后座力震得附近的地面颤抖不已,李植感觉一下子到了船上,脚下不断摇动。

那些拉炮车的驮马早已被牵在两百米外,但还是被重炮的轰鸣声吓得嘶鸣不已,便要奋蹄逃跑。全靠马夫死死拉住缰绳,才稳了下来。

一百开花弹射出了炮管,向三里外的赤坎堡射去。

赤坎堡是个边长三十多米的正方形棱堡,目标不小。起码有十几炮弹落进了城堡中。开花弹在城堡里横冲直撞,撞在各种工事上面,把墙壁薄弱的工事撞垮。然后等引信点燃了炮弹中的火药,开花弹就爆炸了。

轰隆声中,霰弹珠四处迸射,像暴风雨一样席卷赤坎堡。一轮炮击,不知道打死了多少荷兰人。

李植也是第一次看到一百门重炮摆在6地齐射的场景。这种威势,当真要亲眼看到,才明白有多震撼。

赤坎堡里的荷兰人似乎是被一轮齐射打乱了,一直到这边的炮兵装好弹药准备第二次齐射,荷兰人的八门重炮也没有再开炮。

令旗再次挥舞,一百门十八磅重炮再次开火。

又是一片轰隆隆的炮声响起,地动山摇,一百炮弹射向了荷兰人的棱堡。这一次,炮兵们根据第一次射击的情况调整了射角,命中率更高,三十多炮弹射进了赤坎堡。李植用望远镜望去,看到一朵一朵的火花在赤坎城中冒出。

可以想象,开花弹爆炸后,那三十多场霰弹弹雨横扫整座堡垒的场景。

打了两轮,李植的炮兵们正在准备第三轮齐射,赤坎堡上升起了一面白旗。

荷兰人投降了。

用八门实心弹大炮对阵一百门开花弹大炮,这样的战斗赢面实在太小。赤坎堡里的守军们被轰炸了两轮,明白再打下去要全军覆没了,投降了。

不过李植不准备放过荷兰人。

对于这些经常不宣而战,动辄抓捕中国沿海汉人到南洋去做奴隶的荷兰人,李植可没有一丝好感。这些强盗在东南沿海一有机会就烧杀劫掠一把,何曾把中国人当人?

比如天启二年,荷兰殖民者强迫抓来的华人奴隶在澎湖兴建红木埕要塞。红木埕要塞历时三个月完工,15oo名华人奴隶在这三个月中累死饿死了13oo名,幸存的27o名被送往巴达维亚做为给总督库恩的私人礼物,其中最终抵达的只有137名,其余均死于途中。

对于这些荷兰人,李植觉得没什么道义可以讲的。既然现在自己占了上风,又岂能因为一面白旗就放过他们?

李植冷笑了一声,只当作没看到那面白旗,一挥手让炮兵们继续射击。

炮兵们继续装弹射击,又往赤坎城中射了两轮。每一轮炮击,炮手们的命中精度都强于上一轮。第四轮齐射,起码有六十多炮弹砸进了赤坎堡里,把那座棱堡炸得一塌糊涂。

赤坎堡里的荷兰守军受不了了,这哪里还是坚固可守的棱堡?这只是一个白白挨打的牢笼!他们嚎叫着放弃了赤坎堡,打开大门往港口里跑去。三百多人的赤坎堡守军大概被李植炸死了一百多人,剩下的一百多红毛一个个跳上了港口里的小船,想划船往岛上的热兰遮堡逃去。

第四百一十五章 高地

炮手们调整角度,又朝那些逃跑的小船射去。一百门大炮轰鸣,炮弹像雨点一样射向荷兰人的船只。只看见一炮弹砸在小船上,把那些几米长的小船砸成了碎片。百门大炮的狂轰滥炸中,逃跑的十一条小船全部被大炮炸沉在大海中。

荷兰士兵们要么被炮弹砸死,要么掉入海中,拼命往热兰遮堡游去。但赤坎堡港口距离热兰遮堡所在的小岛距离有十几里,不是每个人都能游得过去的。恐怕大多数人,都要力竭沉入海里,葬身鱼腹。

李植的士兵们哈哈大笑,收起了炮车,往赤坎堡中开去。

赤坎堡建在一座小土丘上面,经过荷兰人十几年的经营,堡下面展出出一个商贸居民区,是一座没有城墙的市镇。市镇里居住着荷兰人抓来的汉人奴隶、行商的自由汉人、以及一些南洋来的东南亚人。

这些人见赤坎堡的白人和外来的汉人军队打起来了,一个个关上房门躲在了家中。这些赤坎镇的居民寄人篱下,平日里十分畏惧白人,路上看到白人都要避开道路让白人先走。白人的一个眼神就能让他们紧张逃避。

在这些人的眼里,荷兰白人是强大不可战胜的。

此时看到这么快炮声就停了,他们壮着胆子打开房门看了看情况。结果他们看到了赤坎堡上面飘扬的那面白旗,一个个瞪大眼睛说不出话来。

赤坎堡里的白人,这么快就败了?

李植的兵马进入了赤坎堡,看到了横七竖八倒在堡里的红毛尸体。士兵们在堡内搜索了一番,找到了一百多两金子,三千多两银子。看来荷兰人只是把这个赤坎堡当作武装据点,并没有在赤坎堡里存储大量金钱。

李植的中军里,那个被绑着的向导看见李植的炮兵轻松结果了赤坎堡的三百红毛,攻进了赤坎堡,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他随大军行进,走到被炸得一塌煳涂的赤坎堡旁边,便不再瑟瑟抖,脸上恢复了一些镇定。

不过他还是很害怕主堡热兰遮堡中的两千荷兰水兵,焦急地朝李植说道:“伯爷不如见好就手,就此回程!那热兰遮堡和赤坎堡不同,堡垒中有两千红毛,防御严密,光重炮就有几十门。那些大炮立在坚固的炮台后面,伯爷的一百门大炮恐怕敌不过”

李植没有让胆怯的向导继续嗦下去,打断了他的废话,问道:“热兰遮堡所在的小岛,退潮时候和6地连着吗?”

向导摇头说道:“不连着的。那小岛极为凶险,伯爷还是不要以身犯”

向导话没说完,就被吕虎一脚踢在了肚子上。吕虎骂到:“让你说什么你就说什么,废话那么多做什么?”

那个向导这才不敢多说,闭上了嘴。

李植沉吟说道:“如此一来,只能用船攻上去了。”

李植让船队进入了赤坎堡前面的港口,将四千士兵和大炮装上了船,开船往热兰遮堡所在的小岛行去。

登岛之前,李植让轮船围着小岛转了一圈,用望远镜仔细观察了岛上的地形。

小岛东西狭长,南北狭窄,北面的高地上有一个小棱堡。

在船上,吕虎指着小岛北面的一处高地说道:“伯爷,虽然小岛东面辽阔,从东面登岛可以远离热兰遮堡里的炮火,但东面地势太低,从那里仰攻红毛对我们不利。我看不如顶着炮火强攻北面的高地。只要拿下那个高地,就可以居高临下轰炸红毛。”

李植用望远镜看了看小岛北面的高地,点了点头,暗道吕虎不愧是炮兵出身,对大炮对阵颇有想法。北面的高地是整个小岛的制高点,上面的小型棱堡里似乎有几门大炮。集中十几条大船轰炸,还是能拿下的。

只要拿下那个高地,拿下热兰遮堡就不是难事了。

李植挥手说道:“好,强攻小岛北面的高地。”

船队转了个弯,行驶到了小岛的北面。小岛北面的海底很浅,不少地方没法行船,一次只能铺开十二条轮船。李植让十二条轮船朝小岛的北面开去,刚一进入敌人的射程,那个高地上的小棱堡就开火了。

只听到轰隆隆几声炮响,小棱堡里的重炮射出了八枚炮弹。炮弹划破天幕直奔十二轮船而去。七炮弹打空了,在轮船附近的海面上激出了巨大的水柱。一炮弹打在一艘轮船的左舷,在轮船的船上上打出好大一个大洞。

十二条轮船的三里内,将左舷对准了山上的小棱堡。一百零八门重炮开火了。海上颠簸难以瞄准,炮弹的命中率不如6地上开炮,但也有七枚炮弹打中了小棱堡。

开花弹在棱堡中炸开,炮弹里的霰弹弹丸像雨点一样四射而出,那个棱堡里顿时响起一片鬼哭狼嚎。

小棱堡里的人员显然受到了重创,他们打出第二轮炮火时候,就只有五门大炮开火了。这一次,五门大炮全部落空,没有一枚炮弹击中李植的十二条大船。

一百零八们十八磅炮再次朝小棱堡开火,小棱堡又挨了七、八枚炮弹。

小棱堡里的荷兰水兵们崩溃了。短短两轮炮火,小棱堡内部就被炸得一片狼藉。他们被炸死了一半的人手,根本凑不足炮手开炮了。还活着的几十名红毛不敢再战,抱头逃出了小棱堡,往高地下面的热兰遮堡跑去。

李植让一支连队先登6,登上高地控制了小棱堡。然后他让舰队在小岛北面从容登6,将七十门重炮运到了高地上。

李植自己也登上了高地,站在高地上俯瞰高地脚下的热兰遮堡。

望远镜里,热兰遮堡中的荷兰守军一个个神色慌张。既然火力强劲的李植部队已经拿下了北面的高地,热兰遮堡就完全裸露在李植的大炮前。不断有人在热兰遮堡里来回跑动,似乎是在传递不断变化的命令,安抚守军的情绪。

热兰遮堡顶部的炮兵在不断推高大炮的仰角,似乎准备仰攻高地上的李植炮兵。

李植冷笑了一声。

荷兰人在台湾南部十几年的统治,就要结束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六章 俯射

李植一声令下,七十门装好了炮弹的重炮被推到坡度相对平缓的地方,靠山体遮蔽炮身,只把炮口对准山下的荷兰棱堡。炮手们飞快地转动螺旋调整炮口,用铳规、铳尺和矩度仪瞄准了二里外的热兰遮堡。

中军令旗一舞,七十门大炮齐齐开火,朝荷兰人的堡垒喷出了火舌。

七十门大炮的轰鸣声震耳欲聋,吓飞了山上的无数鸟雀。

七十开花弹朝热兰遮堡射去。热兰遮堡不小,炮弹几乎全部落进了内堡内。开花弹在堡内冲撞反弹了一阵后,引信把炮弹里的火药点燃,炮弹一枚接一枚的炸开,在棱堡里炸出一朵接一朵的火花。

七十炮弹射出的霰弹弹丸四处飞溅,把躲在堡墙后面的火绳枪手一片片炸死。荷兰人的棱堡被炸得一片狼藉,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荷兰士兵们不敢再守在城墙上,全部躲进了建筑物里,只有炮兵还在炮台里操炮。

荷兰人的二十七门重炮反击了。荷兰的炮兵们瞄准了刚才高地冒火光的位置,点燃了二十七门重炮的火绳。二十七炮弹疾向高地上射来。

不过李植的炮兵在山上是俯射。俯射的时候,火炮拥有很大的优势,因为即便没有炮台等人工遮障,也可以把大炮安置在山脚下看不到的平台后,只需要露出炮口即可。如果从高地上抛射开花弹,甚至炮口都可以不露出来,只需要炮兵露个脑袋出来瞄准就行。

俯射的炮兵可以轻易观察山脚下的目标,而山脚下仰射的炮兵根本看不到山上的大炮在哪里。

荷兰人的二十七炮弹往山上射击,却根本射不到山上李植的大炮,打了个空。

射完一轮后,李植的炮手们立刻用刷子沾水清除炮膛,给炮膛里装上了射药。接着炮手用木舂舂实火药,放入开花弹弹丸,然后再舂实一次。完成装弹后炮长站到前面去观察山下的目标,进行瞄准,调整大炮俯仰角。炮手在大炮尾端的点火处倒入少许火药作为击药,随后炮手们全站在两侧,准备射。

荷兰人的无效射击刚打完没多久,李植的炮手们已经完成了装弹。令旗一挥,七十门大炮的炮长一拉炮绳,点燃了大炮的燧点火装置。炮管里的黑火药瞬间被点燃,化成了火焰和空气,狠狠地把开花弹推出了炮膛。开花弹像是一颗颗流星,朝山脚下二十七门重炮的炮台中射去。

一声声轰隆隆的爆炸声中,起码有两个炮台被开花弹打了进去,炸了个稀烂。

这样对射了几轮,荷兰人被端掉了七个炮台后,绝望了。这样打下去要不了多久,他们的重炮就要全军覆没。他们终于放弃了死守棱堡的策略,集结一千四百名士兵,朝高地上的李植部队攻来。

荷兰人虽然知道自己人数少,但他们希望李植的部队不堪一击。李植的军队不可能全是精兵吧?如果李植这次派来的步兵和普通明军一样不堪一击,荷兰人的一千四百人是可以把李植的部队赶下海的。

荷兰人从热兰遮堡的大门中涌了出来。他们中一半是火绳枪手,身上斜跨一个弹药包;一半是长枪兵,唯一的武器是一把长枪。

他们在棱堡外面稍微整队,就朝高地上攻了过来。

七十门火炮瞄准他们,射出了七十颗开花弹。有二十炮弹命中了前进中的红毛队伍,在人群中杀出二十多道血肉胡同,打死了六、七十个荷兰士兵。

不过开花弹是针对打击炮台和舰船设计的,引信设置得比较长,炸得度慢,荷兰士兵看到炸弹停下来后有充分的时间逃跑。开花弹爆炸后,倒是没有炸死多少人。

荷兰士兵们一路小跑,顶住了四轮炮击,在丢下了二、三百尸体后,终于气喘吁吁地冲到了高地下面。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荷兰人的士气已经被高地上的火炮打残了,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也就是李植刚才在赤坎堡拒绝接受荷兰人投降的凶狠劲头吓到了荷兰士兵,否则他们早就崩溃,举白旗投降了。

高地上,李植的三千名步枪手以逸待劳,装好了子弹站成了几排,等待着孤注一掷杀出来的荷兰士兵。

距离三百米,二百米,一百五十米,距离荷兰人火绳枪的有效射程还有五十米时候,山上的步枪手开始射击了。

在一声悠长的号角声中,李植的第一排一千士兵朝一百四十步外的红毛射击。噼哩啪啦的清脆枪声中,火焰和烟雾一下子就笼罩了整个高地。一千子弹像是一阵暴风雨,唿啸着朝冲阵的荷兰士兵身上射去。

子弹射穿了荷兰人的夹克和军装,射进了白人同样脆弱的血肉中,刹那间就夺去了这些欧洲士兵的生命,把他们了结在远东的小岛上。

被子弹射中的士兵身上冒出了一道道血箭,把红色的血液喷得到处都是。

一个冲在前面的红毛身中三弹,一声不吭地往后一倒,就失去了生命。一个大声叫嚷的荷兰军官还挥舞着军刀,却被子弹打中了鼻子,惨叫着倒在了地上。他捂着伤口满地打滚,鼻子上喷出来的血柱洒了一地,力气越来越小

这是一场大屠杀,只一次齐射,荷兰人就在阵前倒下了一半的士兵。惨叫声到处响起,配合着倒地者的呻吟声,像是这场战斗的背景音乐。

荷兰人一刹那就被打崩了,转身就往四面八方逃去,慌不择路。

不过山上的齐射还没有停止,荷兰人才跑了几十米,第二排步枪手又开始射击了。又是一阵弹雨朝荷兰人袭来,还活着的一半荷兰人又倒下了七成。剩下的三成人丢弃了武器,拼尽全力撒腿狂奔,终于在第三排齐射之前逃出了高地上步枪手的射程。

不过这些水兵们其实也是跑不掉的,小岛就这么大,除非荷兰人冲进海里,否则在接下来的追剿中根本无路可逃。

荷兰人的主力被击溃,热兰遮城已经失去了抵抗能力。李植笑了笑,挥手说道:“进热兰遮城!”(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七章 绿矾油

热兰遮堡中此时已经没有了防御力量,李植的大军一到,热兰遮堡的大门就打开了。堡内剩余的一百多荷兰炮兵和妇孺跪在地上,恳求李植能放他们一条生路。

李植挥手说道:“这些红毛都是海盗惯犯,不知道抢劫了多少地方,杀死了多少汉人。妇孺留下,士兵全部枪毙。”

两百名陷阵团士兵们冲上去把炮兵绑了,押到堡外枪决。其余的士兵则在堡内大搜索,看荷兰人在堡内留下些什么东西。

最后李植在堡内找出了十一万两白银。这些银子大概是从日本贸易中赚取的,都是日式的丁银。李植一挥手,给参战的三千士兵和两千舰队炮兵每人了五两银子,把士兵们高兴地振臂高呼。

这一战只伤了一个士兵,其他人完全没有伤亡,有奖金拿真是开心。

打下了热兰遮堡,李植并不准备占领他。占领这样一个堡垒,防守至少需要几百人,是一笔沉重的开支。李植在新竹有据点,不管是南下还是北上都有新竹这个中转站,并不需要再增加热兰遮这样一个落脚点。

赤坎堡旁边的城镇中有一些居民,经过清算,现里面有两千四百沦为红毛奴隶的汉人、三百华人商贩和一千一百东南亚人。

汉人奴隶当然立即被恢复自由身,愿意去新竹的可以跟李植去新竹,不愿意去新竹的也先去新竹等待,以后乘船回福建。但料想这些人看到新竹的富饶后,绝大多数都会留在新竹。

华人商贩也是一样的待遇。

一千一百东南亚人则留在热兰遮,负责把热兰遮堡和赤坎堡拆了。虽然李植不准备占领这个据点,但他也不希望荷兰人卷土重来再次占领这里。东南亚人被李植暂时充为苦工,干拆城的体力活。拆完城堡后,李植会把这些东南亚人装到平户去。平户那里有荷兰人的商馆,东南亚人可以从那里回到荷兰的殖民地。

李植处理了热兰遮堡的荷兰人,在台湾便没有了事情,随船队回到了天津。

回到天津,李植每日无事,便琢磨着能不能明些新武器,提高军队的战斗力。

要做出新武器,最关键的便是新式的火药。使用黑火药的话,目前的米尼步枪基本上已经是黑火药武器的极限了。历史上的黑火药枪械,没有强于米尼步枪的。只有弄出新式火药来,弄出新式击药出来,枪炮的威力才能有大的提升。

不过李植虽然知道一些化学知识,但是这个时代并没有矿物分类。李植如果想生产新式火药,面对的全是各种中式名称的矿物。光是搞明白这些矿物实际上是什么化合物,恐怕就要花费李植一辈子的时间。

靠李植一个人搞出成体系的化学出来,是不可能的。

李植想了想,决定去道士曹守道那里看看。曹守道精于炼丹,知道许多化学知识。

曹守道还是住在城西的小院子里,李植一敲门,便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打开了门。那个头挽总角的孩子,已经长大了。

李植笑道:“小道人,我找你家师父曹道长。”

那个少年答应了一声,快步跑了进去,喊道:“师父,师父!有个大官来找你!”

没一会,身穿法袍的曹守道走了出来。几年未见,他脸上多了几道皱纹,不过精神还是很好。见到李植,他赶紧跪下去喊道:“曹守道见过兴国伯!”

李植扶起曹守道,笑道:“曹道长,我又来打扰你清修了!”

“求之不得!”

李植哈哈大笑,走进了曹守道的院子,开门见山地说道:“道长,你可知道硫酸、硝酸?”

曹守道愣了愣,问道:“那是何物?贫道不知!”

李植解释道:“可能曹道长知道,只不过叫法不同。所谓硫酸,是一种油一样的东西,但是具有腐蚀性。若是碰到了纸张、生肉,一触就能把东西腐蚀得焦黑。所谓硝酸,是用硝石制成的一种水,若是碰到羊毛等物,就能把这些纤维变成黄色。”

曹守道沉吟片刻,说道:“伯爷说得硝酸,贫道不知。但伯爷说的硫酸,倒是和贫道炼的绿矾油有些类似。此物至为霸道,即便是遇到铁,也能腐蚀侵夺。此物有些粘稠,正是有些像油。”

李植眼睛一亮,说道:“道长说的,恐怕就是稀硫酸。道长拿一些来给我看看?”

曹守道说道:“此物霸道,不好储存,我需要时候都是现做的。伯爷既然想要,我现烧一些出来给伯爷看看。”

李植点头说道:“如此甚好!”

曹守道点了点头,便去捣鼓了。他请李植去里面的院子里观看他如何制作绿矾油。他拿出许多瓶瓶罐罐出来:包括一个大坩埚、一个弯曲的瓷管、一个笔直的瓷管、两个侧开口大瓷缸,一个底做满筛眼的小瓷缸。

他又从几个坛子里挖出一些原材料出来,便是绿矾。

曹守道家里面的院子里建有许多土灶,此时曹守道选用了一个顶部开口的灶窑,其出风口与顶部开口分开。曹守道将坩埚置其内,放入矾材,盖上锅盖,用粘土封边,将弯曲的瓷管插入灶顶部开口,套在坩锅盖的管状孔上,粘土密封。

弯曲瓷管的另一头插入大瓷缸,瓷缸盖盖好用粘土密封,将两瓷缸侧孔用直瓷管相连,最后之往瓷缸上套小瓷缸,缸间用粘土密封。

摆弄好这一大堆物事后,曹守道终于开始点火烧坩埚。

烧了一会儿,等小缸底筛眼有酸气冒出时,曹守道在小缸内倒入井水。没一会,井水中就冒出气泡。那些气泡在底下时候颇大,但往上运动过程中越来越小,逐渐消失,显然是溶入了水中。

随着越来越多的气体溶于井水中,那井水变得越来越粘稠。

烧了一会儿,曹守道看了看火候,点头说道:“差不多了。”

他盖灭了坩埚下面的火,将那个水缸小心地抬了出来,说道:“伯爷,这便是绿矾油。”

第四百一十八章 浓硫酸

李植看了看那一缸绿矾油,点了点头。曹守道从屋子里找出一根废铁棍子来,将废铁棍子伸进了那绿矾油里。没一会,就有细小的气泡从铁棍上一点点冒出,无色的绿矾油则便变成了浅绿色。

李植知道,这是稀硫酸和铁反应,生成了硫酸亚铁和氢气。当然,这种绿矾油中还有大量的亚硫酸。但是亚硫酸并不稳定,只要静置一段时间,亚硫酸就会被氧化为硫酸。

有了硫酸,李植就能制造硝酸了,李植心里高兴,说道:“曹道长,你这一套技术,多少银子卖给我?”

曹守道说道:“伯爷,我这一套东西看上去简单,其实作用不小,一寸绿矾都不浪费,一丝绿矾油都不跑漏。这是先师传下来的技艺,若伯爷想买,我作价一百两卖给伯爷。”

李植眨了眨眼睛,暗道这道士还真会做买卖。以前提炼汞的设备一百两卖给自己,这会绿矾油的技术又要一百两。李植舔了舔嘴唇,还价说道:“道长,这设备看上去远没有水银那一套东西复杂,怎么能卖一百两?”

曹守道抚须沉吟,许久才说道:“八十两!八十两卖给伯爷。不能再少了,再少就对不起先师了。”

李植笑了笑,又和曹守道杀了几句价,曹守道却咬着八十两不放。说起来,曹守道帮李植解决了硫酸的来路,功劳不算小。李植没有办法,只能付了八十两给这个道人,买下了他的技术。

曹守道得了银子,就把那一套坛坛罐罐交给了李植的亲卫们。众人带着曹守道回到总兵府,曹守道在总兵府的后院里指导李植的亲卫们,修起了一个小土灶,又手把手教会了亲卫使用方法和注意事项。

李植站在一边听了一会,才现这里面名堂不少。光是那坩埚如何加热都有好几个要点,若是没有人指导靠自己摸索,恐怕要花几个月,烧坏无数原材料和器材才能摸索出来。

这八十两银子,说起来也不算太坑人。

李植的亲卫学完了曹守道的技术,当场操作了几遍,确认学通了,曹守道才甩着拂尘离开了总兵府。

得了稀硫酸,李植就要开始制造浓硫酸了。只有得到浓硫酸,才能制成硝酸。

用稀硫酸制造浓硫酸,说起来也颇有些难度。因为硫酸是不能靠简单蒸馏提纯的。想要通过蒸馏提纯硫酸,必须是减压蒸馏。而减压蒸馏需要真空泵或者类似的装备,对于现在的李植来说这是是根本得不到的。

不过李植穿越前玩过硫酸。那时候政府控制硫酸浓度,不让商店出售浓硫酸,只有百分之七十的硫酸出售。李植当时为了提纯硫酸,研究过不少办法,最后现一种最简单易行的提纯办法,就是电解稀硫酸。

所谓的电解稀硫酸,其实就是将稀硫酸通电。硫酸溶液通电后,其中的水份会被电解成氢气和氧气,而硫酸则被保存了下来。通电较长时间后,稀硫酸就会变成高浓度的浓硫酸。

李植之前已经做过简单的电机,这次电机派上用场了。

不过要把稀硫酸中的水分分解掉,需要较大功率的电机。人力是无法实现这样的功率了,需要用蒸汽机带动电机转动。李植这次制作了一个较大的铜线圈,那一道道铜线上全都刷了一层厚厚的树漆绝缘,用蒸汽机驱动,放在两块大磁铁中。

李植找来几个炼钢用的石墨坩埚,从上来割了两块石墨下来做电极。两个电极被连到电机的两极,放进了稀硫酸溶液中。

蒸汽机一开动,线圈由蒸汽机带动在磁场中高旋转,产生了电。这个蒸汽机的功率还是颇大的,产生的电流也不小。两个石墨电极一放进稀硫酸溶液里,溶液就仿佛沸腾了,不断地冒出大块大块的气泡。

过了半小时,脸盆大的一瓷盆稀硫酸就被电解成了小半盆粘稠液体。

李植拿一根小木棍伸进了粘稠液体里,小木棍转瞬之间就被腐蚀成了木炭。显然,这就是李植需要的浓硫酸。

浓硫酸算是做好了。

制好了浓硫酸,还需要用浓硫酸制作硝酸,才能最后使用硝酸制造新型火药。

有了硫酸,制作硝酸说起来十分简单。只要把硝石和浓硫酸放在一起微微加热,就能得到硝酸气体。让硝酸气体通过冷水,硝酸就会溶入水里,渐渐形成高浓度的硝酸溶液。

不过李植穿越前倒是没有制作过硝酸,只知道反应的原理和方程式。第一次在密闭坩埚中加热硝石和浓硫酸的时候,得到的却是一壶粘稠稠的液体。李植当时就愣了愣,暗道硝酸应该不是粘稠的啊。

结果旁边给李植打杂的叫作张宇的亲卫排长说道:“伯爷,怕是火太猛,把硫酸烧成水汽了。这粘粘的一锅,恐怕还是硫酸。”

李植这才反应过来,暗道一定是硫酸和硝石还没来得及反应,硫酸就被火焰烧沸腾了。

李植没想到这给自己打杂的亲卫排长这么聪明,这么一下子就搞清楚什么是硫酸了,想的比自己还快。

“你怎么知道这是硫酸?你知道硫酸是什么?”

那个亲卫排长沉着说道:“伯爷不是一直在和曹道长说硫酸,硫酸吗。硫酸就是这粘粘的绿矾油,我也明白过来了!”

李植当时看了看这个聪明的亲卫排长,暗道这个张宇这么机灵,可以大用。不过不是用在这新式火药的制备上。这新式火药的制备李植还准备保密呢,这张宇这么聪明,在一边看着就看明白了,李植就没法保密了。

李植挥手说道:“张宇,你回营房去吧,今天不用你了。你把那个脑袋转得慢的萧由克叫来,让他给我打下手。”

张宇愣了愣,不知道伯爷为什么不让自己打杂了。他还想趁机和伯爷混熟一些,以后能获得更大的效力机会呢,没想到机会一下子就失去了。自己说错话了?

张宇赶紧答应下来,有些失望地走了下去,把另一个亲卫排长叫了过去。

第四百一十九章 试射

李植换了一个打下手的帮手,调整了十几次灶火火力,浪费了十几罐浓硫酸,总算将硝酸生产出来了。在微热的环境中,浓硫酸将硝石变成了硝酸气体,大量的硝酸气体在装水的罐子里溶入水中,将那一罐冷水变成了浓硝酸。

有了浓硝酸,李植就可以制造各种新式火药了。

不过各种复杂的火药制备太难,其中一些的制备还十分危险,李植先要做的,是硝化棉这种简单的无烟火药。制作硝化棉需要用上浓硝酸,浓硫酸和棉花。李植先将硝酸和硫酸配成1:35的溶液。

不过李植第一次混合硝酸和硫酸的时候没注意,直接将硝酸倒入硫酸中,那混合液顿时沸腾了,溅洒出来。好在李植一直小心翼翼,眼明手快,飞快地往后退了两步,才没有被这浓酸溅到身上。

李植长舒了一口气,擦了擦头上的细汗,暗道好险。若是被这混合酸液沾上了,那皮肤立刻要被烧烂。

第二次,他改把硫酸往硝酸里面倒,才安全地得到了硫酸和硝酸的混合溶液。混合后的液体还是会热,李植用玻璃棒轻轻搅拌玻璃瓶中的酸液,盖上玻璃盖等待混合酸液冷却。

混合酸液冷却后,李植把脱脂棉花压入混合酸液中。

脱脂棉花是提前做好的,用烧碱溶液熬煮棉花,再用水冲洗后得到。棉花里的脂肪和烧碱生皂化反应变成肥皂,再一洗,这些脂肪就被彻底洗掉了。脱脂棉花晒干后,被放在一个大棉布袋子里备用。

李植把脱脂棉花压在装满混合酸液的玻璃杯里,压了厚厚几层,并用玻璃棒把棉花之间的空气压出来。

在酸液中静置二十分钟后,李植把硝化的脱脂棉取出来,用大水冲洗至闻不出酸味。然后将硝化棉放入稀碱面溶液中煮二十五分钟,取出冲洗晾干,再浸入2%硝石水溶液进行安定处理。

硝化棉虽然经过安定处理,仍然不太稳定,易燃易爆。当温度过四十摄氏度时候。能加分解而生自燃。因此在贮运时硝化棉中必须加入3o%左右的酒精为湿润剂,以增加稳定性。

经过一系列制备,李植终于得到了一小罐硝化棉无烟火药。李植用火把点燃了几团硝化棉,只看到火光一接触到棉花,整个棉花就爆燃起来,像是烟花一样炸开在空气中。看这硝化棉的燃烧率,恐怕比黑火药强不少。

最关键的地方在于,硝化棉燃烧后彻底烧没,不留灰烬。使用硝化棉做射药,步枪射手就不需要再用通条清理枪管中的黑火药残渣。在争分夺秒进行射击的战场上,这节约下来的几秒钟,可以显著提高步枪手的射击度。

射击度如果能快上几成,步枪手就能在敌人冲到阵前之前多开几枪,战斗力也就提高了几成!

李植忙了一天,制作了一麻袋的硝化棉。然后他让亲卫们把硝化棉捏合、压延、切片,做成了片状的颗粒,这才罢休。

第二天,李植带着硝化棉来到射击场,让一个亲卫使用这种新式火药当射药,进行步枪试射。

李兴、郑开成等人也不知道怎么打听到李植试验新火药的消息,都来了。几个团长围着李植的麻布袋子,想打开看看又不敢。

李兴笑道:“大哥,这新火药能比颗粒黑火药还厉害?”

李植瞪眼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试射新火药的?”

李兴笑道:“我昨天去总兵府找你喝茶,门口的亲卫说你在忙新火药,我便回去了,自然知道新火药的事情。”

李植这才点了点头,说道:“这种新式火药厉害了,不但体积更小威力更大,而且没有残渣,不需要射手清理枪膛。”

钟峰哇了一声,说道:“伯爷,那岂不是能省掉四分之一的时间?”

李植点头说道:“看着吧!看射手的试射!”

被选出来试射的那个亲卫十分紧张,试射时候双手有些抖。李植见他的害怕样子,笑道:“你若是炸镗伤了,抚恤金给你加五成。”

随着大明朝整体物价的提高,李植提高了工人月钱,虎贲师士兵的月钱也增加了,变成了三两七钱银子每月。与之对应的,如今李植给予历次战斗中的伤员,阵亡人员的抚恤金也提高了,也变成了二两五成。

李植说要给这个射手加五成抚恤金,抚恤金就达到了三两七钱。这个射手即便受重伤,下辈子也能躺在床上领钱了。他听了这话,双手不抖了,脸上的脸色增加了一份决然,头上冒的细汗也少了不少。

试射的开始,先试验少量硝化棉。射手从浸满酒精的牛皮袋子中取了一小撮片状颗粒的新式无烟火药,用通条压入枪膛,然后装弹射击。

只听到砰一声,子弹射出枪膛,打在一百二十米外放置的东奴双层盔甲上,没能穿透盔甲。

以前的颗粒黑火药能穿透双层盔甲,硝化棉自然也要达到这个标准才算合格。李植让射手增加火药分量,射手听了这话手又抖了起来。

这个射手也是老兵了,不知道用黑火药打过多少次靶,射完后下意识地用通条清理枪膛起来。但是他用通条捅了半天,没感到枪膛里有任何残渣。

他转身朝李植笑道:“伯爷,真的没有残渣。”

李植点了点头,让他射击。

第二次射击增加了药量,还是没有打穿一百二十米外的双层甲。

第三次再增加用药量,射手咬紧牙关摁下了扳机,打穿了一百二十米外的双层铁甲。

看到那盔甲上的两个洞,几个团长出了欢呼声。

李兴兴奋地说道:“大哥,这下子我们的步兵更厉害了!”

李植拿戥秤称了称一次使用的射药的重量,算了算,说道:“这新式火药可不便宜,光是算原材料和蒸汽机的钱就是一大笔,加上人工,这一次射需要的火药就要二分银子。”

第四百二十章 锦州

李植想了想,说道:“按照我们老兵三天打一次靶,一个月打一百的用量来算,一个月打靶耗用的火药就要二两银子。”

听到李植的计算,众将都微微动容。一个月二两银子可不是小数字,现在养一个士兵各种成本在六两多左右。每个月增加二两银子,便让成本增加了三分之一。加上最近李植给工人和士兵提高了月钱,财政上压力很大。

好在台湾的水田即将收获,想来等今年新竹的晚稻收获时候,李植可以收获一大笔银子。这些银子,足以支撑李植使用新式火药。

无论如何,还是提高士兵的战斗力更加划算。战场上单兵能力提高三分之一,有时候会让部队的整体战力提高一半,甚至更多。因为更精锐的士兵,在面对敌人时候更有把握战而胜之。

打个比方,即便是十个儿童,恐怕也打不过一个强壮的成年人。十个儿童合起来也许力气远大于一个成年人,但力量分散,会轻松被强壮的成年人各个击破。

李植点了点头,说道:“不管怎样,以后我们就使用这种新式火药了。以后我们的火力,会更加密集。”

几个团长满脸的兴奋,热切地看着李植手上的新式火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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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初二,满清盛京城南的汉军旗演武场,皇太极率领满清诸贝勒和大队仪仗到达,观摩汉军旗的射击训练。

一百个汉军旗士兵身穿双层重甲,走到了靶场的射击位上。他们熟练地试了试火绳,调整了一下火绳位置,然后从药壶里取出定装的黑火药,装进火门和枪膛中。他们掏出通条把圆形铅弹塞进了枪膛内,然后吹了吹火绳,瞄准了七十步外的靶子。

海螺号一吹,一百名火绳枪手开火。噼哩啪啦的枪声响彻全场,七十步外的靶子被打得木屑飞舞。

十个汉兵跑到了靶子处,观看打靶结果。每看到一个上靶的,他们就把一面三角小旗插在靶子边上。十个汉兵一一看了下来,最后一百个靶子边上竖起了九十多面小旗。

皇太极点了点头,转头看向了恭顺王孔有德,问道:“汉军旗的武备,如今如何了?”

孔有德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匍匐说道:“回皇上,汉军旗的火铳已经全部打造好,锁子甲和绵甲也已经装备妥备。三万大军,已经整装待。只待皇上一句话,便可在前冲锋陷阵,克敌制胜。”

皇太极问道:“大炮造得如何了?”

孔有德跪在地上,恭敬地说道:“回皇上,肃亲王豪格执掌汉军旗时候,已打造小型红夷大炮三十七门。臣这些时日抓紧匠工督造,又造小炮十六门,如今军中已有小炮五十三门。即便对上李植的炮兵,我等也可对射一番。”

“汉军旗的建威铳可以射七十步。汉军旗士兵的双层重甲,恐怕李植的火铳也要抵近射击才能打穿。如此一来,逼得李植的火铳兵和我汉军旗面对面对射。而我汉军旗人数多于李植的部队,加上八旗满洲的骑射夹击,若对阵厮杀,想来是有胜无败的局面。”

皇太极点头说道:“若是对阵普通明军,又能如何?”

孔有德说道:“皇上圣明,若是汉军旗对阵普通明军,七十步外就可放铳杀敌一次,击杀大量明军。恐怕明军未触我大军阵脚,已经崩溃。即便明军兵多气盛未被打溃,等明军冲到近前,铳兵也可以弃铳用刀,和明军格斗厮杀。”

“汉军旗的汉兵训练了两年半,三日操练一次格杀。若是对上明军边军,想来也不落下风。因此汉军旗一个兵可抵明军两个兵,三万汉军旗,足以对阵六万明军边军。”

听到孔有德话,皇太极左手边的满清贝勒们齐齐动容。想不到三万绵羊一样的汉人,经过两年多的操练武备,如今已经成为一支虎狼之师。这样的军马,就算对上人数相同的八旗满洲大兵,恐怕也不会落下风。

诸贝勒对视了一眼,眼里都有些惊讶和不安。

这汉八旗不受任何一个贝勒节制,直属于皇太极。皇太极虽然因为入关劫掠的国策失败受诸贝勒非议,但如今有这汉军旗在手,其威望,恐怕又要增加几分。

满清都察院参政,投降满清的汉臣张存仁拱手说道:“皇上,如今我大清铁骑如云,加以蒙古军士,兼有汉军旗火铳兵,即取天下亦有余力,何需死守辽东一地?如今我汉军旗已经训练完毕,正当乘此机会挥师南下,问鼎中原。”

皇太极问道:“如何取天下呢?”

张存仁答道:“臣有上、中、下三策,愿献于皇上。”

“上策是刺心之术。明国皇帝昏庸,百官糜烂,若皇上派大兵直捣明国燕京,割据河北,大事可成也。明国燕京之中多客居之人,断天津漕运粮路和西山煤路,必不能守。”

听到张存仁的话,皇太极没有说话。

张存仁又说道:“中策则是断喉之术,山海关是北京和宁锦之间的咽喉,则关外等城陷于绝经,唾手可得。”

见皇太极还是不说话,张存仁有些惶恐,又说道:“下策是剪枝之术,屯兵广宁,逼临宁锦门户,使彼耕种自废,逐步夺取锦宁,把明军赶回山海关去。”

听到张存仁的下策,皇太极才稍微动容,点了点头。

皇太极大声说道:“如今我大军已操练完成,可堪一战。便是李植全军攻来,我大清兵也不会落下风。我决定攻打明国锦州,先克锦州,再下松山、杏山、塔山,直趋宁远。”

众贝勒对视了一眼,多尔衮站出来说道:“皇上,锦州防卫严密,恐怕一时半会我大军拿不下。”

皇太极点头说道:“锦州防卫严密,我自然不期望能一鼓而下。我军围困锦州,明军必来救援,我大军在锦州城为围点打援,把明军来的援军全部打掉,此为制胜之道也。”

第四百二十一章 密诏

十一月十六日,大明皇城乾清宫内,朱由检看着洪承畴的三百里加急奏章,皱眉不语。

奏章上写的清楚:十一月十日,东奴七万大军围住了锦州城,攻打甚急。前锋总兵官祖大寿被困于锦州城中。

锦州城中只有六个月的粮草,尤其是烧火的木柴不足,只够使用三个月。如果援兵断绝,很快城中就无力支持。

锦州城是大明宁锦防线的最前沿,是大明的桥头堡。大明一年花费四百多万两银子在宁锦防线上,可知宁锦防线在大明朝朝中诸公心中的地位。如果锦州被攻下,则宁锦防线要收缩几十里。

丢城弃土之责,谁人承担?如果锦州丢失,恐怕到时候言官纷纷要攻击天子朱由检。

不仅如此,祖大寿帐下的兵马更是关宁军中的精锐,素有骁勇敢战之名。祖大寿若是被清军杀死,也是大明难以承受的损失。

因此种种,锦州有不得不援之势。

洪承畴的奏章上说了,东奴七万人屯田义州,攻打锦州附近的大小屯堡,摆出了长期围困的姿态。而且锦州距离东奴沈阳不过五百里,鞑子的兵马从沈阳兵,几天就能杀到锦州城下。此番若战,必是大战,恳请天子征调十万兵马支援锦州。

朱由检在乾清宫里来回踱步,似乎对有些事情无法抉择。

王承恩看着朱由检的脸色,说道:“皇爷,锦州有警,这是不得不援的形势啊。”

朱由检点头说道:“确实,锦州关系重大。如今东奴大军压境,必须调大军支援。只是鞑子围困锦州攻打援军,是以逸待劳。此番若和鞑子大战,鞑子肯定不会放过机会,恐怕一打起来便是决战”

朱由检有些担心大明部队的战斗力。

从历次鞑子入关的情形来看,大明的边军,似乎没有和清军决一死战的能力。寻常时候,便是几千鞑子,一次冲锋就能冲垮上万明军边军。

崇祯十一年鞑子兵马入寇京畿的时候,在巨鹿,高起潜麾下四万边军迎战清军,未一矢就崩溃,望风而逃。崇祯十二年在天津,洪承畴和陈新甲坐拥十数万大军守在天津,竟看着鞑子率领劫掠的妇孺缓缓退出关内,没一支部队敢上前截击。

从历次战争来看,普通的大明兵马要三倍于清军,才能和清军一战。锦州离沈阳那么近,东奴随时可以增兵南下,如果朝廷支援锦州,到时候洪承畴面对的可能就不是七万鞑子了。鞑子围困锦州围点打援相当于是在境内作战,反客为主,一定不会放过决战的机会。

朱由检实在不知道,十万大军送到关外去和鞑子野战,是不是去送死。大明朝没有多少家底了,如果调集十万边军到锦州去打决战打输了,恐怕天下的形势要一溃千里。

可恨自己的五万新兵还没有练出来,鞑子就来了。自己仿效李植兵马练新兵的事情,鞑子肯定知道。莫非鞑子是专门抢在自己新兵练出来之前起决战,不愿意看到大明得到一支骁勇强军?

也许应该放弃锦州,让祖大寿突围而出?但那样的话东奴食髓知味,步步南逼怎么办?关外的整个宁锦防线全部放弃?

朱由检在乾清宫来回踱步,实在是拿不定主意。

王承恩看了看天子的脸色,试探说道:“皇爷担心这仗打成大战?”

朱由检站在床边,吸了口气,没有说话。

王承恩小心说道:“皇爷,蓟辽总督洪承畴是个能人,恐怕这仗不会打得太差。”

闭着眼睛想了想,朱由检说道:“我听闻奴酋皇太极演练新兵,仿制李植的兵马武装投降的汉兵,也不知道练了多少万。若是这些兵马有李植兵马一半的战力,恐怕我大明的边军就不是对手。”

吸了一口气,朱由检踌躇不定,下不了决心。

王承恩想了想,说道:“皇爷,我们不是有兴国伯李植吗?让兴国伯李植支援锦州。兴国伯两万兵马若是能出动一万五千,可抵三万鞑子。”

听到调动李植的话,朱由检脸色一黑,坐在了椅子上,没有说话。

王承恩想了想,知道了天子的心思,拱手说道:“圣上担心李植再立新功,会更加跋扈?”

朱由检说道:“如今天津一镇已经姓李了,若李植再立新功,只能封侯了。到时候他要骄纵到什么地步?”

“如果李植打退了东奴,李植要从朕这里拿走什么?北直隶?还是山东一省?”

王承恩踌躇说道:“皇爷,虽然李植骄纵不驯,但是若不调李植出战,这一仗恐怕胜算不大啊。若是让鞑子打溃了十几万边军,我大明就没有可战之兵了。”

朱由检闭上了眼睛,有些进退失据,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王承恩突然一拍手,说道:“皇爷,不如这样!”

朱由检睁开眼睛,问道:“怎样?”

王承恩说道:“不如调李植兵马到洪承畴处接受调遣,然后细细和洪承畴说清楚,若是形势有利,就不调李植兵马出战,让其他边军立功。若是形势不利,不得不用李植,就让李植的兵马上去杀贼。”

朱由检愣了愣,看着王承恩,没有说话。

王承恩拱手说道:“皇爷,若是形势紧急,还是要用李植的。即便让李植再跋扈一些,也胜于把十几万边军全折在鞑子手上啊。”

朱由检转过了头,细细考虑起王承恩的方法。

想了很久,朱由检才缓缓点了点头,说道:“如今之计,只能用这个办法了。”

朱由检站了起来,沉吟许久,才说道:“调大同总兵王朴、宣府总兵杨国柱、密云总兵唐通、蓟镇中协总兵白广恩、蓟镇东协总兵曹变蛟、山海关总兵马科、辽东总兵王廷臣、宁远总兵官吴三桂及副将以下官员,步骑十三万,支援锦州,统归蓟辽总督洪承畴统筹。”

“再调天津总兵李植入援锦州,归洪承畴节制。密诏给洪承畴,不到不得已的时候,绝不调用李植兵马杀奴!”

第四百二十二章 条件

十月底,李植没什么事情,稍微改进了一下硝化棉的生产工艺。

为了让子弹在枪管中得到持续的推力,需要控制射药的燃。在黑火药时代,可以通过控制火药颗粒大小来得到满意的燃。如果使用硝化棉做射药,则可以通过改变硝化棉的含氮量来控制射药燃。

在后世,含氮量125%以上的硝化棉被称为爆炸品,就是因为含氮量太高燃太快。而含氮量125%以下的硝化棉则没有这样猛烈的燃,被称为是易燃固体。当含氮量降到一定程度后,硝化棉甚至无法在密闭的枪膛内燃烧。

控制硝化棉的含氮量有很多办法,比如可以通过控制硝酸和硫酸的比例实现,当然最简单的一种办法就是改变混合酸液中水的含量。李植穿越前看过一篇论文,知道混合酸液中水含量达到2o%的时候,硝化棉中的含氮量会大幅下降到11%。

含氮量11%的硝化棉,不但不会爆燃,甚至会被用来生产赛璐珞塑料。

当然,以李植现在的工业水平,根本没法测定酸液中的各种成分含量。李植所能做的,只是试验各种浓度硝酸、硫酸生产出来的硝化棉威力,寻找一种最适合于范家庄米尼步枪的工艺制程。

忙了十几天,试验了无数次后,李植终于找到了最适合的工艺制程。在这种工艺制程下,李植的步枪能用最少的射药达到可观的子弹破坏力。李植把这种工艺制程定下来,开始按此大规模生产硝化棉。

新的火药保存不易,但是实战效果是很好的。

十一月,李植的士兵们已经开始使用新式火药训练。老兵们稍微练习,就很快习惯了这种新火药。新火药燃烧后不会产生残渣,不需要清理枪膛,让士兵们的射击度极大提高。原先一分钟只能打三子弹,如今士兵们一分钟可以完成四次齐射。

十一月十九日,李植从韩金信的线报处,得知了鞑子开始屯兵义州,攻打锦州。

韩金信的线报经过几年的展,如今在大江南北都有线人。虽然韩金信还没有渗透到鞑子内部去,但在大明的宁锦一带,韩金信都是有眼线的。只要前线有什么动静,韩金信立马就能得到消息,汇报给李植。

韩金信如今已经成为李植的第三只眼睛,时刻监视着全国各地的动向。

李植得到鞑子围锦州的消息后,还是比较吃惊的。李植之前听说鞑子在关外训练火铳兵,也不知道练多少人。如今既然鞑子杀了出来,想来是这一支兵马已经练成。

李植粗知历史,知道明末满清和大明有一场大决战叫松锦大战,似乎就生在崇祯十四年。李植知道,历史上那一场大战的结果是满清大获全胜,明军溃不成军,从此再无能力和满清对战。松锦大战之后,大明灭亡便成为一个时间问题。

李植暗道清兵既然重兵包围了锦州城,大明肯定要派兵去救。这一打起来,大概就是历史上的松锦大战了。只是这个时代如今有了自己这个变数,不知道历史会走向哪一个岔路。

但这必然是一场决定历史的大决战。

其实李植不知道,原先历史上的松锦大战生得更早一些。而因为李植的穿越,历史已经生了许多变化,松锦大战晚了几个月的时间。

不过无论李植是否穿越,明军的孱弱都没有改变。大明这一年的四海靖平,只是因为李植一支孤军的南征北战所致。李植相信,松锦大战一旦开打,明军一定无法取胜。估计要不了多久,朝廷就要征调自己上阵了。

十一月二十一日,李植坐在三堂里,和自己家的家人说话。

李植的女儿已经一岁了,已经长出了乳牙,上个月刚刚断奶。李植把女儿抱在怀里,笑道:“我家女儿真好看,像妈妈。”

女儿听到李植的话,仿佛听懂了,在李植怀里笑了起来。

李植的长子李欢见妹妹有人抱,爬到崔合的跟前要妈妈抱他。不过李欢已经四岁半了,崔合又有身孕,哪里抱得动他?崔合抱了李欢一会就把他放了下来。李欢无奈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就走到李植旁边抓着李植的衣角,似乎希望李植也抱他一会。

李植没有搭理李欢,而是说道:“我家漂亮女儿要娶个名字了。”

李欢大声叫道:“爹爹!我来取!”

李植笑了笑,说道:“你认识几个字?也敢给人取名字?”

李欢说道:“教书先生天天教我,我已经会写两百个字了!我妹妹就叫李圆圆!”

李植没搭理李欢,朝崔合问道:“夫人有没有想好的名字?”

崔合愣了愣,摇头说道:“我不会取名字,夫君给想个名字吧!”

李植沉吟说道:“女孩子要贤良淑德,就叫李淑吧。”

崔合点头说道:“夫君说得是,就叫李淑吧。”

李植正和崔合说话,却看到一个亲兵从外面跑了进来。

“伯爷,门前来了几个传圣旨的太监。”

李植点了点头,知道这是征调自己上阵的圣旨来了,说道:“让他们进来吧。”

没一会,一个高举圣旨的太监带着几个宦官走进了总兵府三堂。那太监看到了李植,先把圣旨交给身后的宦官,朝李植鞠了一躬,说道:“咱家见过兴国伯!”

李植定睛一看,现又是上次来宣旨的黄姓太监,拱手笑道:“黄公公有礼了!”

那个太监见李植还记得他,笑了笑。他接回圣旨,大声唱道:“兴国伯,后军都督府左都督,天津总兵官李植接旨。”

李植拜倒在地,接受圣旨。

那个太监唱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近日东奴七万人围困锦州,战事紧急。天津总兵李植部兵马强盛,不可不用。现调李植兵马出关杀奴,一个月内奔赴宁远,归蓟辽总督洪承畴节制。”

李植听完了太监的唱颂,站起了接过了圣旨。

那个太监笑着朝李植说道:“兴国伯,国事危急,全赖兴国伯戎马征战了!”

李植笑了笑,朝太监说道:“黄公公不知,天子调我兵马出征,我是有条件的。”

那个太监被派到天津来传旨,怕的就是这一出。他脸上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讪讪问道:“什么条件?”

第四百二十三章 妥协

李植侃侃说道:“这一次出征,本伯要求不高,只要能在山东一省行报纸便是。”

听到李植的话,黄姓太监十分尴尬,说道:“兴国伯,不是天子不让你报,是各地的士绅阻拦兴国伯的报纸流通。即便天子允许你在山东报,山东的士子也会破坏你的报纸,打砸茶楼酒馆的念报人。”

李植答道:“确实如此,所以本伯不能单单把报纸送入山东,而是要驻扎一支巡防队在山东,就驻扎在济南吧。天子要给我这支巡防队便宜行事的权力。如果有士绅或无赖打砸报纸,巡防队有权力入城抓人。”

黄姓太监听到李植的话,脸上激动得一红,讪讪说道:“天津总兵驻兵济南,这算什么事”

李植说道:“若是此事不成,李植就没法提兵出征。麻烦黄公公将本伯的条件转告天子,看天子答应不答应。”

那宣旨太监十分为难,说道:“兴国伯,奉旨出征是人臣本分,讨价还价,不成事理啊”

李植正色说道:“区区报小事,我相信天子会同意的。黄公公不需为难,只需要原话转告给天子,便是完成任务了。”

宣旨太监听了这话,苦着脸说不出话来,立即带着身后的宦官转身离去,便要去向天子汇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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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心殿书房内,大明天子朱由检听到宣旨太监的禀报,愤怒地一掌拍在圆桌上,出好大的一声“啪”响。

“放肆!怎能如此放肆?”

“李植知道什么是圣旨吗?”

朱由检愤怒地拍桌,吓得养心殿里的太监和宫女们,包括黄姓宣旨太监,扑通扑通全跪在了地上,匍匐在地不敢说话。王承恩也慌张地跪在了地上,大声唱道:“圣上息怒,怒火伤身,圣上保重龙体,切莫过怒。”

朱由检却冷静不下来,骂到:“这李植商贾出身,当真是以为什么都可以讨价还价的么?朕调他的兵马出征,他就觊觎山东一省,要朕拿山东的舆论换他出力?”

“封疆大事,岂是儿戏?”

“今天要天津,明天图谋山东。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他李植就是一个大诸侯,朝廷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前唐藩镇割据之祸,可以卷土重来矣!”

朱由检气鼓鼓地站了起来,在书房里来回走动。

“圣上息怒”

走了好久,朱由检才慢慢冷静下来。他深吸了一口气,坐在圆桌边上,讪讪说不出话来。

王承恩看了看天子的脸色,说道:“圣上,李植只是行一份报纸。并未说要在山东如何啊?此事说起来,可大可小”

朱由检喝道:“这事能小吗?以李植的作风,今天报纸进去了,明天就要用报纸攻击对他不敬的官员。《天津日报》那么精彩,传到山东去肯定是家喻户晓,到时候山东的舆论便完全在李植手上,李植还不是想怎样就怎样”

“李植在天津收取商税,只上缴给朝廷十万两。收取田赋擅自加了两成,这两成也全入了个人腰包。他的地盘越大,能养的兵马就越多。养的兵马越多,就更得陇望蜀地觊觎新的地盘。”

“这样下去,如何了得”

王承恩跪在地上,不敢在天子的火头上和他争论。

王承恩对李植的印象不差。倒不是因为李植送了一千两银子的财货给他,而是因为李植这些年确实为天子立下汗马功劳。要不是李植在范家庄、青山口两败东奴,重创了鞑子,说不定鞑子又要入关劫掠,残破无数京畿州县了。

更别提张献忠、李自成了。没有李植,恐怕四川、湖广和河南的州县全部要遭殃。遭殃就罢了,就怕献贼和闯贼还要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张献忠几千兵马造反,一年时间就展到五万大军,携裹饥民十几万。李自成几十骑入河南,几个月就携裹三万饥民。如果不是李植在关键时候打灭了这两家流贼,这两人会展到什么地步,王承恩不敢想。

李植虽然控制了天津一地,但是天津的税赋该起运的还是起运,该留存的还是留存,并未破坏大明的税赋制度。即便是无中生有的商税,李植也上缴给天子十万两。虽然李植在天津各地私设法庭,但他也没有撤销各衙门审判犯人的权力。

至少在明面上,李植还是大明的忠臣。王承恩觉得,至少在目前来看,李植的危害比他的贡献要小得多。

天子之所以这么愤怒,与其说是计较山东一地的舆论,倒不如说是,天子在害怕李植。天子愤怒的不是李植的讨价还价,而是在害怕李植一日盛于一日的势头。

李植实在太强势了,天子对李植的害怕,可以理解。然而今时今日,不答应李植的要求,关外的战局如何令人放心?

朱由检还在书房里来回踱步,似乎在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王承恩想了想,说道:“圣上,只要锦州一战获胜,朝廷自然可以腾出手来训练新军。到时候练成十万新军,再不需要李植征讨东奴和流贼,李植哪里还敢得寸进尺?李植现在要的只是山东一省的舆论,给他又何妨?”

听到了王承恩的话,朱由检愣了愣,一下子冷静下来。

王承恩说的道理,朱由检当然知道。只不过他刚才被李植的讨价还价气急了,一时有些怒火攻心,没往深处想。

此时听到王承恩的话,朱由检才反应过来。王承恩说得极有道理,只要新兵练出来了,李植哪里还敢这样放肆?

朱由检叹了一口气,还是有些悻悻。李植在圣旨面前讨价还价,实在让他太没有面子了。

想了好久,他才安静下来,闭上了眼睛。

“新军操练,事关重大。王承恩你说的对,不按五万练,按十万练,便是缩衣节食,也要把这练兵的银子省出来。明日便让户部筹措银子点名人员,先让没有参战锦州的京营先练起来!”

“李植要山东的舆论,便给他吧,让他出兵锦州!”

第四百二十四章 山东

十一月二十五日,李植得了天子的圣旨,便开始在山东行报纸。

既然是山东的报纸,自然就不再是《天津日报》了。李植派人去济南买了一个大院子做编辑部,准备每日行《山东日报》。当然,行山东日报不需要再搭建一个新班子,每日的《山东日报》只需要在《天津日报》上略有裁剪就可以了。

每天晚上,等天津日报的编辑完成后,就在天津日报的编辑部打印一份,然后六百里加急快马,把这份报纸用一天的时间送到济南去。报纸到了济南后,济南的编辑部按照送来的报纸排版印刷,便有了《济南日报》的主要内容。

这样一来,《济南日报》也可以较快度登载天下大事和各地新闻。虽然这样操作之下,济南的新闻度会比天津慢一天,但要知道这是一个通讯基本靠走的时候,各地的消息在民间传播是以月为单位的。济南日报虽然比天津日报慢一天,对老百姓来说仍然是充满了新消息的好报纸。

同时,作为济南日报,不能没有本地的新闻和社论。李植从幕府里选拔了几个思想进步的文人,到济南去担当记者和本地社论员。记者负责在山东搜集本地新闻,比如哪里遭了山贼,哪里盛行白莲教,一一登载。而社论员则负责接触实地,写出反映山东本地气息的评论员文章。

当然,对于山东日报来说,最吸引人的还是第一时间登载的天下大事。那些茶客守在茶楼里等待念报人读报,想听的还不是天下大事?本地新闻和评论员文章,只是本地化的点缀,给山东的读报人增加归属感。

按李植的设想:老百姓能从报纸中得到各地的消息,就会习惯于去茶楼听报。只要老百姓习惯了听报,那山东的舆论就控制在李植的手里了。

当然,对于山东日报来说,光光依靠报纸的吸引力,是无法铺开宣传的。李植在天津大刀阔斧改革,被天下士林视为贼寇。李植的报纸,作为李植争夺话语权的手段,自然也受到士人的围追堵截。

李植派出了一千二百虎贲师士兵赴山东济南,护卫报纸的行。

明代山东有六府九十二县,李植每府派出二百人护卫报纸行。李植这次驻兵济南是有天子同意的,拿到了兵部行文。而且李植兵强马壮,济南府都曾经攻下,谁敢强行阻拦李植的大兵?各府知府知道胳臂拧不过大腿,无奈之下只能让李植的兵马进城保护报纸。

十二月十一日,为李植总管报社事务的桓义华带着天津的人员驻扎进济南,快刀斩乱麻,只用了二十多天就完成了《山东日报》的组织工作,行了第一份《山东日报》。

不过李植没有预料到的是,山东士林对报纸的抵制十分凶猛。

李植派兵攻打襄阳、济南和苏州,虽然震慑住了攻击李植商路的奸人,但天下士林从此也有了被李植步步压迫的危机感。虽然不敢再破坏李植的商路,但对于李植行报纸抢占话语权这件事情,他们感到了李植的进逼,是十二分反对,而且十分团结。

李植的《山东日报》行后,在一千二百虎贲师士兵的保护下,也只在山东六个府的府城流通。一出了大兵驻扎的府城,立即遭到士绅们的打击,根本是寸步难行。

桓义华看到事情棘手,连夜赶回到天津,向李植汇报情况。

“伯爷,山东不比天津,在山东各州县没有我们的军事力量,各地的士绅十分猖狂啊!”

“在济南府章丘县,有一家茶楼仿效天津的样子雇童子读报,结果茶楼当天就被当地豪绅的家丁打砸,第二天就关门大吉了。”

“在兖州府城武县,一家茶楼老板雇佣读书人读报,结果读报人当天就被当地青皮冲入茶楼打伤,从此再没有人敢到茶楼读报。”

“在青州府昌乐县,报纸还没到各家茶楼,就被当地士绅夺走。”

“除了各府城有两百大兵驻守,还能维持秩序外,其他州县的报纸没一处能传播出去。我估计如果要让报纸传播出去,起码需要在每县派驻一百名虎贲师士兵,每家茶楼驻扎三名士兵以上,才能保证读报的秩序。”

李植愣了愣,说道:“那山东六府九十二县,岂不是要派驻一万多人?”

桓义华点头说道:“确实如此,各地的地方官都偏向于士绅,对士绅的打砸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一万大兵入山东,我们完全控制不了山东的秩序。”

李植听到桓义华的话,沉默了一阵。

对于触角深入到大明每一个角落的士绅来说,李植的力量还是薄弱的。尤其是报纸这种直接面对平民百姓的东西,十分依赖于新秩序的建立。没有足够的士兵在当地维护秩序,在士绅集团的集体反对下,报纸极难推广。

对于整个山东来说,一千二百士兵微不足道。这些士兵分散到州县去,一个州、县只有十来人,哪里是当地士绅的对手。那些地头蛇动辄可以组织几百人来,加上地方官的纵容,这几百人极有可能攻击李植的士兵。

难道为了小小几张报纸,又要在山东大开杀戒。

这一次,要杀几千人?派大兵攻打多少城池?才能震慑所有山东士绅。

但是如果不靠杀人,靠派兵驻扎维护地方秩序的话,要一万多士兵驻扎出去,那还怎么支援锦州。

李植沉吟不语,想了一会。

许久,他缓缓说道:“好,那就每个县派一百人,每个州派一百五十人,每个府派两百人,在山东维持秩序,护卫报纸的传播。”

坐在旁边的李兴愣了愣,说道:“大哥,天子催促我们兵救援锦州呢,我们此时如何能派一万多人去山东?”

李植淡淡说道:“锦州的事情不急,估计没有几个月也分不出胜负。我们先压住山东的士绅,再派兵去锦州。”

桓义华点头说道:“有伯爷这句话,报纸才能在山东铺开。每个县有一百名士兵,那些士绅们才会有所忌惮。”

李植冷冷说道:“大兵入驻后,山东各地还敢针对报纸闹事的,杀无赦!”

第四百二十五章 豪绅

汪铭全是个秀才,是山东济南府齐河县的豪绅。

他家在齐河县华店乡广有产业,光田地就有二百二十顷。至于米铺、油铺,布铺,多不胜数。整个华店乡华店镇上的产业,十有七八是他汪铭全的。汪铭全在华店乡,那是说一不二的人物。

就算是在整个齐河县,哪个不知道他汪铭全?哪怕是县太爷见到他,都要礼让三分,叫一声汪公。

汪铭全五十多岁,一妻七妾,膝下有五子四女,过得是锦衣玉食的日子,本来也没什么烦恼的。但这些年来,天下的形势,却越来越让汪铭全担忧。

鞑子和流贼,是汪铭全担心的事情。崇祯十二年,鞑子一度攻到了济南府城下,差点就攻破了齐河县县城。汪铭全那一次躲在县城的自家宅子里,体验了一把心惊胆跳的感觉。为了加强城防,汪铭全当时捐了一百两出去,给县太爷犒军。

虽然一百两十分少,说起来有些丢人,但这年头大家都这样。那一次守城,齐河县的其他财主们捐得还更少呢。谁捐得多,大家都像看傻子一样看他。这年头财的,都是任它天塌下来也不出力的那种人。

不过鞑子来了又走了,有惊无险,平日里最让汪铭全害怕的,还是天津的李植。

李植在天津收商税,盘剥士绅,这就不说了。关键是李植在天津向士绅收田赋,那是断士绅的命根子。没有免赋权,还有哪个农民会带着田地投献到士绅名下?

李植在天津向士绅收税以后,汪铭全便听说天津的士绅们为了留住田地,都已经把地租降到和田赋差不多的水平,收入暴跌。听说不少士绅因此养不活一大家人,把仆人和丫鬟都清退了。更夸张的,连小妾都养不起了,都送了出去。

李贼这断的,是天下士绅的命根子。

不仅如此,李植还行报纸,和士绅们争夺舆论的控制权。

就说这华店乡的事情,在华店乡,只有汪铭全一个人有话语权。汪铭全说的话,就是律法!华店乡的那些读书人,哪个不是汪铭全建的族学里培养出来的?这些人或者在汪家店铺里担任账房,或者在汪家做收租的师爷,哪个不靠他汪铭全的生意过日子?哪个不奉他汪铭全为主?

这些人说的话,这些人的议论,就是华店乡的舆论。说到底,华店乡的舆论,还不是看他汪铭全的脸色变化?他汪铭全要是骂一个人,第二天整个乡都在骂。

那些农民,一辈子都没有离开过华店乡,毫无见识,还不是跟着读书人的舆论说话?

正是这种对舆论的控制,让汪铭全可以过锦衣玉食的日子,而小农要交沉重税赋吃糠喝稀。

李植的报纸在天津行,是传不到山东来的。但有一份进入山东,毫无疑问会被山东的士绅烧掉。但汪铭全想不到的是,李植居然求来了圣旨,跑到山东来行《山东日报》了。

这是天要翻了么?

《山东日报》被送到华店乡的茶铺来的时候,汪铭全吃了一惊。开什么玩笑?华店乡汪铭全说一不二几十年了,难道从今天起,这里就要多一个煽动农民打倒自己的声音?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带人去把报纸烧了,把那个茶铺的念报人打了一顿。

当时在茶铺里听报的农民人山人海,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农民们本来都到茶铺里听个稀罕,来听天下大事,结果却看到了汪老爷教训人的一幕。汪铭全当着上百农民的面,狠狠扇了茶铺老板张老头两巴掌。当时汪铭全就撂下狠话:

“张老头,你若是再雇人来读报,我便把你这个茶铺拆了!”

但是接下来的事情,却朝着最让汪铭全害怕的方向展了。

天津的李贼,居然调了一万多大兵入山东,说是“奉旨”办报。每个县,李植都驻扎了一百名大兵。

李贼的大兵,那是如狼似虎,连鞑子都害怕的。小小一个齐河县就来了一百大兵,那岂不是要让齐河县士绅的命?

十二月十七日,三个李贼的大兵,带着两份《山东日报》骑马来到了华店乡,亲手把报纸交到了茶铺老板张老头的手上,让张老头大胆念报。

张老头不知道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了,居然自己上阵,当着华店乡的农民面前念起了《山东日报》。

等汪铭全带着一百家丁杀上门去的时候,茶铺理已经站满了人,张老头正在念社论文章《为什么天津百姓那么富?》,汪铭全听到那句“说到底,天津百姓之所以不吃糠喝稀,就是因为向士绅收税,减免了小农的税赋”,气得头都快竖起来了。

他一挥手,一百家丁冲了上去,把张老头打翻在地,把三个李贼的大兵团团围住。

当时一个李贼的大兵拔出钢刀冲出了包围,骑着大马往县城里逃了。剩下的两个李贼大兵则被汪铭全拿下,绑了起来。

汪铭全把张老头和两个士兵都绑在集市最中间的旗杆上,当着全乡的农民的面,要用鞭子抽死张老头和两个李贼的士兵。他派家丁到各村去叫人,让农民们都来看看,看看张老头投靠外人,在华店乡读报的下场。

随着汪家家丁挨家挨户地叫唤,集市上聚集的农民越来越多。衣衫褴褛的农民们惶恐地看着汪老爷,看着绑在旗杆上的张老头,没一个人敢大声说话。

汪铭全站在人群中间,大声说道:“我让大家今天来集市上,就是来做个见证。让大家看看山东还有没有王法,看看山东有没有李贼的容身之处。”

“这个张老头,伙同李贼读十恶不赦的日报,论罪当斩。我今天让人用鞭子,抽死他!”

“这两个李贼的贼兵,我也要抽死,让李贼知道我山东不是无人!”

农民们哪里知道为什么这三个人为什么该死?反正汪老爷说要抽死这三个人,那这三个就肯定没活路了。农民们目光麻木地看着集市中间的行刑场,没有一个人说话,只等着看汪老爷的家丁行刑。

汪铭全一挥手,一个强壮的家丁拿着鞭子走上去,狠狠一鞭子抽在张老头的身上。

张老头出一声惨叫,叫得十分凄厉。

围观的百姓们看着那挥舞的皮鞭,脸上都露出了畏惧的神情。众人都暗道一定要听汪老爷的话,别哪一天自己也被汪老爷这样抓起来抽死。

众人正在那里害怕,却突然听到东面传来一阵滚滚的马蹄声。

那蹄声滚滚,不像是一匹两匹马出来的,起码有几十匹马同时快马驰骋,才会出这样的马蹄声。那马蹄声像是踏在每一个人的心头,让人惶惶不安。又像是一片春日里的惊雷,仿佛要把这沉闷闷往下陷的天,也要踏破。

也不知道是谁,突然在人群里喊了一声:“兴国伯的大兵来了!”

第四百二十六章 功德

那个正拿着皮鞭抽张老头的家丁,吓得双手抖,手上的皮鞭啪一声掉在了地上。

围观的百姓像是退潮的海水,轰一声全散了,撒腿往家里跑去。最后集市上只剩下汪家的家丁。一百多个家丁站在汪铭全的身边,脸色白,却又不敢抛下汪老爷独自逃命。

汪铭全也十分害怕,他是听说过兴国伯大兵攻打济南杀巡抚的事情的。但是这一次整个山东到处都在烧砸报纸,也没听说李植出手杀人。正因为前段时间李植的沉默,汪铭全才胆子壮了起来,敢绑李植的士兵。汪铭全猜测李植是因为什么原因,无法和整个山东的士林对抗。

也许,李植的力量只局限于控制几个城市,还到不了乡村?控制城市是简单的,几千人占领城池就可以大开杀戒。但要控制辽阔的农村,那需要多少人?

汪铭全要和李植斗,因为这斗的是他的命根子。如果李植势力逐渐深入山东,在山东向士绅收税,汪铭全诺大的产业可能就要土崩瓦解。如果汪铭全和天津的士绅一样只收略高于田赋的地租,他拿什么来养仆人,养账房,养家丁,养妻妾?汪铭全的儿子们各个妻妾成群,如果投献土地的小民都走了,汪铭全的儿子们怎么生活?

而且这华店乡素来是汪铭全说一不二,几十年了。汪铭全实在没习惯华店乡出现一个和自己唱反调的声音。

汪铭全有一百个理由和李植斗一场。但是他没想到,李植的反应这么快。

五十匹大马载着五十个虎贲师大兵,身穿全身钢甲,气势汹汹地朝华店乡的集市冲来。集市上看热闹的人群眨眼间一哄而散,只剩下围在汪铭全身边的一百个家丁。一百个家丁围着汪家老爷,因为害怕不断往后面退。

但他们吃的是家丁这口饭,因为切身利益,他们又不愿意放下手中的刀棍。

汪铭全脸色惨白,却又强自镇定。他琢磨着这么多人保护自己,李植的大兵不会敢把自己这一百家丁全杀了吧?

被绑在旗杆上的茶铺老板惊讶地看着虎贲师的大兵们,激动得满脸通红。果然,自己读报是正确的。兴国伯既然决定在山东办报,就有保护报纸的手段。汪家家主凭恃一百家丁以为可以横行华店乡,实际上是飞蛾扑火。

那个突围而出的家丁骑在马上把手一指,说道:“排长,就是这一群汪家人,要杀我们的人。”

那个排长一挥手,说道:“持械抵抗的全杀了,一个都不放过!”

五十个大兵呼啸一声,拔出了背上的马刀,朝一百个家丁冲了过去。马蹄敲打在地面上,把集市的地面敲得都微微颤动。

一百个家丁看着迎面冲来的五十匹大马,终于绷不住了,撒腿逃了。那动辄六、七百斤的大马,撞上来可是能把人活活撞死。一百个家丁抓着刀棍,抛弃了汪家家主,像是一群慌张的麋鹿一样在集市里乱窜。

虎贲师的大兵,却不准备放过他们。

锋利的坩埚钢马刀被拔了出来,快马追上了逃窜的汪家家丁们。骑马的步兵们将钢刀轻轻架在手上,手上根本不需要用力,靠马势就能把钢刀压进溃逃家丁的皮肉里,划出致命的伤口。

被钢刀划开身体的家丁只觉得身上一凉,就冒出喷泉一样的血涌,惨叫着倒在了地上。他们捂着巨大的伤口,在地上不停地翻滚。

骑马的虎贲师大兵们砍倒一个,就毫不犹豫地朝下一个追去。

这些家丁欺负平头百姓时候十分凶恶,有几分蛮力,但在精锐的虎贲师士兵面前,这一百个家丁就像是一群稚童,毫无还手之力。

那些慌张逃窜的家丁们此时才明白,自己的性命已经没了。李植的杀神不但可以控制城市,也同样可以冲到乡村里大开杀戒。

他们丢掉了刀棍,不顾一切地往前方逃去。

但人腿哪里跑得过马腿?惨叫声不断在集市的各个角落里响起,还活着的汪家家丁越来越少。一些慌不择路逃跑的家丁翻进了集市边的民居院子,虎贲师的大兵们则破门而入,冲进去将逃窜的家丁抓出来,砍杀在集市上。

汪铭全站在集市的旗杆旁边,看着一百余家丁被虎贲师大兵们杀鸡屠狗一样屠戮,脸上惨白一片,浑身瑟瑟抖。虎贲师的大兵们像是故意留着汪铭全的性命似的,要让汪铭全看清楚和兴国伯作对的下场,始终没有对这个秀才老爷动刀。

但是汪铭全知道,很快就轮到自己了。李植在天津顶着全国士人的压力对士绅动手,善待贫民。在李植的眼里,地主老爷并不比一个家丁的命更值钱。既然李植动手杀了自家的全部家丁,待会肯定要对自己动手?

汪铭全双腿软,一点点弯了下去,最后跪在了地上。他转头看了看旗杆,看到了满面通红的张老头,以及冷冷看着自己的两个虎贲师大兵。

汪铭全跪在地上挪了过去,给两个虎贲师大兵松绑。他拼命在地上磕头,大声喊道:“大兵爷爷饶命,汪铭全如今见识到了兴国伯的天威,从此只敢和兴国伯一条心。大兵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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