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大神棍 - xp1024.com
《明末大神棍》


1 我是神仙

“你是谁”

看着一身古装的年轻男子递给自己的宣纸,面对这个充满了哲学意味的问题,萧平陷入了沉思。

……

再次醒来,发现自己竟然被一群古装士兵层层包围;汽车已经在此前的撞击下抛锚。

更诡异的是,萧平竟然无法听懂这些人的语言。听口音有些类似于安徽北部的方言,只能零星的分辨出几个词语:“刺客,妖怪,格杀……”

在求生的本能驱使下,萧平狠狠按下喇叭!巨大的嘶鸣声划破中古世纪寂静的夜空。

这个时代的人类有多么愚昧,后世之人恐怕很难理解。但即便是20世纪,还有报道说非洲原始部落之人将飞机当成神灵来膜拜。

面对一头浑身钢铁的怪兽,突然爆发出雷鸣般的嘶吼,所有古人齐齐惊呼一声,举着长枪战战兢兢的向后退去。

醒来后的一次危机暂时解除,经过短暂的适应,萧平终于发现了熟悉的文字。

虽然是繁体,但对于信息大爆炸时代的萧平而言也不算陌生。

尝试着从车内撕下一张笔记本的纸张,萧平快速用签字笔写下一行字:

周,秦,汉,魏,晋,南北朝,隋,唐,宋,元,明,清。

想了想,萧平又将清字涂掉,他浅薄的历史知识至少能确定这群古人不是清朝的大辫子。

萧平已经意识到自己应该是穿越了,但他无法确定究竟是穿越到了哪里?这还是不是地球?

他不仅要确定时间,还要确定地点。他甚至怀疑这些朝代对方都没听说过,反而说出一个一听名字就很修仙或者玄幻的宗门。

将纸扔出窗外,很快就有一名年轻无须的男子跑来捡起。

当看着年轻男子颤颤巍巍的来到车前,伸手指着纸上那个“明”字后,萧平这才确定下自己穿越到了明朝。

但紧接着,面对年轻人递来的那张纸上的问题,萧平又陷入了沉思。

“你是谁”

这个问题他该如何回答?坦白自己来自于未来?

如果皇帝问自己,大明朝的未来会怎样,自己怎么说?

“陛下,您的大明朝亡了?”他可以百分之一百肯定,自己会被恼羞成怒的封建帝王五马分尸。

那么自己该怎么说?

看着又开始向自己围拢而来的士兵,萧平大脑飞速运转该如何自救。

隐约间,萧平似乎听见几个断断续续的词汇:“神仙……妖怪……黑狗血……”

“看这里的建筑应该是皇宫!”作为一名京都人,萧平对故宫并不算陌生。在确定下此刻身处明朝后,萧平迅速将眼前的建筑与记忆里的故宫重叠起来。

“只要暂时控制住局面,就找机会离开皇宫。”有了决定后,萧平模仿着某点仙侠文的片段,故作高深莫测的冲所有人轻轻一笑,随后写下一行字:

“我是神仙!”

将纸张再次抛出窗户外!

此前的年轻男人飞快捡起萧平的纸张,打开一看,眼神顿时一凝。似乎有些不敢置信的抬头又看了看萧平和他的汽车。

随后走到士兵的外围,与几名中年男子低声议论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坐在车里的萧平只觉得背心一阵阵凉意升起。看着明晃晃的武器,生怕下一刻这些士兵便扑上前来,将他当场格杀。

终于,那名年轻的太监再次返回车边,举着一张纸问道:“你怎么证明是神仙?”

“靠!谁特么说古人傻了!”萧平无比郁闷的腹诽着,面对这种问题,一个普普通通的后世穿越者该如何证明自己是神仙?

危机感驱使着萧平下意识的掏出一支香烟,按动打火机。

啪……

一声清脆的声响后,一簇火苗冒出手心。

紫色的尼古丁烟雾迷漫,让萧平宛如身在氤氲之中。

砰砰砰……

忽然间,车外响起一连串的武器跌落声。气势汹汹的士兵们竟然惊恐的注视着萧平手心里冒出的火焰。

在萧平目瞪口呆中,所有的士兵齐齐跪倒在地上!

正想说话,忽然一阵眩晕感涌上!颈椎的位置传来一阵刺痛!萧平只来得及浮现一个念头:“颈椎错位了……压迫神经……”随后便再次昏迷过去。

陷入昏迷的萧平没有注意到,那名年轻太监竟然目光诡异的盯着第一张纸上的哪处墨疤。

他看见了,明字之后原本是一个清字!

……

再度昏迷的萧平同样不知道,此刻在皇城内一处大殿中,正有一名宫装妇人神色严肃的凝视着萧平从现代带来的随身之物。

“他一定是神仙”烛火摇曳中,宫装妇人幽幽的自言自语。

……

破损的皇城城墙下,御马监兵卒们里三层外三层围成一个大圈。火把通明,却看不清内里的详情。只有两道耀眼的白光穿透人群的缝隙而来。密密麻麻的士兵此刻刀出鞘弓上弦,将一只钢铁怪物重重包围。长矛、箭头死死指向怪物,只要那怪物稍有异动便是一阵枪林箭雨。在这如临大敌的肃杀战阵中,若仔细看去却能发现表面上气势汹汹的兵卒们却面露忌惮,不少兵卒甚至在瑟瑟发抖。这是一只他们从未见过甚至连想象都想象不出的钢铁怪兽。

“他一定是神仙”站在包围圈外被层层护卫着的御马监掌印太监张宏喃喃自语。

……

皇城一处大殿内,一名嘴唇上长着淡淡绒毛的小胖子坐在床头。一名中年太监面色凝重的低声道:“他一定是神仙”

………

“他一定是神仙……”有御膳房的太监对着宫女道。

“他一定是神仙……”有值守御医望着层层火把闪耀的方向喃喃自语。

“他一定是神仙……”皇城外一处华丽府邸内,有一名老管家对着深夜起床的大胡子禀报道。

“他一定是神仙……”有内阁当值的官员如此道。

“他一定是神仙……”有某处伯爵府的大人物如此道。

“他一定是神仙……”

……

这一夜,整个京城无数的大人物们反复念叨着:“他一定是神仙……”

……

“我咋觉得那是辆车呢?”值殿监角落处一名小太监有些迟疑的对着另几名小太监开口。

“胡言乱语,你家车俩眼睛还放光?你家车能叫那么大声?”另一名坚定认为这是神仙坐骑的小太监立刻激烈的反驳。

“可你们看看它不是有四道门吗?里面还有座椅,还有那四个黑色的轮子,真的很像车啊!”先出声的小太监有些委屈的辩解道,只是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连他自己也觉得自己的想法站不住脚。

“就算是车,那也是神仙的车!”此时又一名小太监插口道,立刻引起所有人的赞同。

2 法宝奶奶说话啦

这一夜无数大人物纷纷神色诡异的望向皇城,没有人知道,在距离萧平暂居的小屋不远处,一名身着大红衣袍,白面无须的中年太监正凝视着萧平之前写过字的纸。

那名服侍在萧平跟前的年轻太监正毕恭毕敬的跪在此人跟前。

“你的意思是,他此前在明字之后又写了一个字,却又涂掉了?”中年太监的声音幽幽的问道。

“回老祖宗的话,是的!”小太监低声回答,只是声音中带着恐惧。很明显,这人是在确定朝代。而明字之后还有一个字,只要不是傻子都能明白那后一个字必然就是取代皇明的朝代。

“什么字?你可看见了?”中年太监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是个清字,两袖清风的清字!”年轻太监回道,只是声音中越发的苦涩。他很清楚自己接下来的结局将如何。这个秘密不是该他知道的。

中年太监点了点头,将纸凑在烛火上点燃。看着纸张在手中快速燃烧,中年太监这才缓缓将燃烧着的纸投入一旁的火盆中。

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递给青年太监,面无表情的道:“很快就能过去的,你的父母我会差人照顾。安心上路吧!别怪祖宗心狠……”

年轻太监颤抖着手,接过瓷瓶。仰着头望着中年太监:“谢祖宗照拂,哎……”

“去吧!”中年太监死死的盯着面前的小太监低声道。

没有多余的求饶,青年太监在踏入这间屋子的时候就已经想清楚了自己的命运。

一仰头,将苦涩的液体吞下。片刻之后便浑身筋挛而死。

深深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尸体,中年太监蹲下身,伸手摸了摸尸体脖子的脉搏。最终确认已经彻底死后,这才起身离开房间。

“清?究竟会是谁呢?武清侯?”中年太监目光闪烁,望向京城的一个方向。

“会是他么?”中年太监喃喃自语:“是啊,自开国以来,就再没有一位娘娘有那般权势了。内朝有咱家,外朝有张江陵。权势当真不小啊……”

一路沉思着那张纸页上透露的信息,中间太监转过长廊,来到萧平此刻在太医院暂居的屋外。自有负责萧平的太监宫女们前来跪拜问安,中年太监只是淡漠的随意点点头。深吸一口气缓缓推开大门。

中年太监怀着一颗复杂的心缓步迈入。一路上他想过无数仙人应该有的模样。道骨仙风,神光璀璨?

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名无比普通的男人。

“你们都出去!”中间太监低声吩咐一句,一手持笔墨,一手捧着一个木盒走向萧平。来的路上他已经知道这名疑似仙人的男人不会说大明官话,只能笔谈。

中年太监仔细打量着眼前疑似神仙之人。

一头短发,宛如还俗不久的僧人;白净无须的脸庞,却又与自己这等残缺之人一样。唯一与众不同的地方则是这个人太干净。

是的,这个人太干净。干净到不可思议的程度。皮肤细腻,脸上和脖子处没有半点污垢。要知道即便皇帝,也没有他这么干净!

借着摇曳的烛火,中年太监还能看见他唇边的细碎的胡渣!

“他应该是有胡子的!”中年太监莫名的想着。但他不明白此人是用什么方式将胡须剃的如此干净。

“先生从何而来?”中间太监将纸摊在桌面上,写下一行字。

看着眼前一身大红的衣袍,白面无须的中年太监,萧平心中一动:

“应该是个有身份的大太监?会不会就是魏忠贤?”萧平发散着思维胡思乱想着。对于一个没有多少历史知识的现代人而言,整个明朝能叫得出名字的大太监也就只有九千岁魏忠贤这么一位。

“看来这些古人还是不相信自己是神仙……”这也不难理解,换了谁也不可能轻易就相信。

萧平沉默着思考该怎么回答,中年太监却是想起什么。将手中的木盒打开。冲着萧平做了一个请看的手势。

木盒不大,却都是萧平的随身之物。手机,驾照,行驶证,笔记本。

一看到这些熟悉的现代事物,萧平焦急的心稍微平静了一些。

“我自天上来!”这是萧平的回答,气氛越发安静,毛笔在纸上发出的沙沙声响清晰可闻,

他能清晰的感受到此刻站在自己身前的大太监呼吸频率骤然加速。

“你是仙人?”中年太监握笔的手都有些颤抖。有着道君皇帝的前车之鉴,大明朝此后对于江湖方士都有着本能的警惕。可眼前此人绝不一般!不说随他一起现身的那只钢铁怪兽,随身携带的许多不可思议事物,光是此前他随手招来的火苗就不是江湖术士所能做到的!更何况除了仙人,谁会吃云雾?还是蓝紫色的云雾。

自隆庆开海后,烟草虽然已经随着西方人流入到中国沿海。但仍旧没有在中华大地彻底传开。因此,这位身穿大红衣袍的大太监却是没有见过这般事物。

“他真是仙人么?”中年太监心中不断思考着眼前此人的身份。

何谓超自然?便是超越一个时代的人类最广泛的认知结构便称为超自然。此刻的中年太监看萧平的感觉,就宛如后世人看见从天而降的飞碟,看见渡劫飞升的修士一般。

神情凝重的上下打量着萧平,又看了看他身前的各种物品。

“如果不是神仙,他又该是何人?什么样的人才会携带着这么多不可思议的物品?”越是聪明人想的越多,毫无疑问,眼前的中年太监便是这样一个聪明人。

萧平却只能无奈的按照自己的剧本继续演下去,强自让自己冷静下来,提笔写道:

“不必惊慌,本座不过是在追寻真理的道路上比你们多前进一步。”这逼我给一百分,萧平暗自道。脸上却带着一抹自家银行那位行长常常使用的那种高深莫测的笑意。

中年太监凝视着萧平写下的文字,这的确是不同寻常之人。或许他真的是仙人也说不定?

如果他真的是仙人,那么……

他心中忽然升起了一抹布可抑制的渴望。

“仙长可有长生法”没有一个古人能够抵御长生的诱惑。无论是皇帝还是司礼监秉笔。尤其是亲身直面一位仙人的时候。

“没有,我只为探索这世间的真理”萧平的脸上带着一丝奇异的笑容。

“哦……”中间太监凝视着毛笔下一个个文字成形,最终失望的叹息一声。不过转瞬间便又明悟道:

“这才是真仙,江湖术士无不以长生不老诱惑世人。然而从古至今却从未见的有谁能真正长生久视。看来他必然是真仙无疑,与众不同!”中年太监内心的念头翻涌着,长生本就只是一种奢求,本就没有,也谈不上失去。历史上大多数太监都是不学无术之辈,但这位大红衣袍的儒雅太监却与众不同。内书房出身的他有着深厚的儒学功底。子不语怪力乱神,这本就是圣人的至理名言。

“仙乡作何模样”这是中间太监继长生后第二个想要了解的信息。仙界,在无数人的口中那是人类最美好的集合;作为站在如今大明朝真正权利顶峰的三人之一,中年太监又何曾没有幻想过传说中的仙乡?

萧平微微一笑,这个问题他不准备长篇大论。手机里有着足够多的照片足以让这位古人真实的感受仙界的繁华。

伸手从盒子里取来手机划开,信号已经消失,只留下一条微信未读消息。

这是他穿越前妻子冯粟发来的消息。

男人总是这样,当失去时方才感到珍贵。

不自觉的轻轻叹息一声,点开微信,是一条语音消息。

“老头,回来的时候去楼下给你家宝宝买个榴莲好不好!”冯粟捏着嗓子,故作娇憨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她总是这样,明知道萧平对榴莲这种屎一样的水果极度厌恶,但每次嘴馋时都会用这种嗲嗲的声音来讨好。

无限的感慨用上心头,直到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响起。

“法宝奶奶说话啦…………”

3 为了不戒烟也必须工业革命

中年太监万分惊恐的尖叫一声,太监特有的公鸭嗓音在巨大分贝的衬托下,显得更加难听。

扑通一声,这名大明朝三巨头之一的内朝第一人,竟然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满脸煞白的望着萧平!

不,是望着萧平手里的手机。

“法宝奶奶说话了……法宝奶奶饶命……”此刻,中年太监脑海中不断浮现自己当初与李太后把玩这件法宝的记忆;他不知道,自己当初的行为是否已经惹得这件仙家法宝的不悦?

仙家法宝可认不得谁是内朝第一人,这位看似年轻的神仙怕也是认不得谁是东厂提督!

一身大红衣袍的中年太监只觉得一阵凉意从背心开始席卷全身,他猛然间以最快的速度撅起屁股,头颅重重一磕在地!

砰砰砰!

看着眼前这名疑似魏忠贤的大太监,被一条微信语音吓的直接跪倒在地。萧平内心刚刚泛起的忧伤被这一幕再次给搅散。

“这些古人挺可乐的!”萧平心中忍不住想到。

也不说话,站起身来,强忍着对阉人的恶寒感。将跪在地上不断磕头的中年太监扶起。

想要说什么,却又想起语言不通。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提笔写上几个字:“找几个东北人来”

现代的普通话源自于老北京话和北方方言。而所谓的老北京话以及北方方言则是满清入关后,满蒙贵族对汉语的不正确读音。

因此这个时代最接近自己语言的地方应该就是长期受满蒙影响的东北人。

“可是辽东之人”中年太监勉强镇定下心神,提笔问道。

“辽东?”萧平思索着,看起来这个时代的辽东应该就是后来的东北吧?也不知道具体指哪些地方。不过既然是辽字开头,想来应该在辽宁省境内。

因此点点头。

仙家有旨,中年太监那敢多问?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就欲出门去做安排。萧平却又招呼一声。

中年太监有些疑惑的看向这位仙长。

直到此时萧平才想起他竟然只知道现在是明朝,却不知道具体是哪位皇帝在位。

因此提笔写道:“你叫什么名字,官居何职,哪位皇帝在位?”

伸手接过萧平递来的宣纸,强忍着对这一手狗趴一般的字的不适,有些好奇的注视着萧平下意识写出来的标点符号。

“这仙家的写法,颇有些类似下人们常用的句读?”作为大明朝大太监里学问修养最高几人之一,中年太监的学识绝不比外朝的翰林进士差。

心中念头涌动,手下却连忙提笔写道:“在下冯保,添为大明朝司礼监秉笔太监兼提督东厂,当今圣天子年号万历,现如今乃是万历四年”

“冯保?没听过!万历皇帝,嗯,不上朝的哪个?应该是个好骗的昏君!”在听见万历这个耳熟能详的名字后,萧平原本一直忐忑不安的心终于落在了地上。对于一个有志于骗吃骗喝骗抚摸的骗子来说,最怕的就是遇见英明神武的皇帝。

在他浅薄的历史知识里,万历这个不上朝的皇帝堪称大明朝诸多不靠谱皇帝中的极品。

“不上朝,也就意味着他应该没心思管理国家!看来以后在大明招摇撞骗……啊呸,是在大明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计划应该很好办了……”想到这里,萧平强忍着心中的笑意,故作高深莫测的点了点头,萧平示意冯保离去。

注视着离去的冯保,萧平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从醒来到现在总算是有时间好好冷静规划一下未来。

推开桌前的窗户,十六世纪无污染的天空,星光璀璨。夏日的皇宫也免不了虫鸣声声。

如果穿越,最想去什么样的世界?以前萧平从来没想过,但是现在他知道了。他最想去修仙世界!最好能学个逆天双修大法,天天和美女啪啪啪就能升级。再不济修个正牌神仙肯定要好过自己现在这个冒牌天神。

那么穿越到明朝应该怎么活?对于这个问题,萧平仍旧是懵逼的!

搞工业革命最牛逼,可是他真心不懂啊。按理说他也是一名理科毕业生,物理化学生物当年也不差。可是毕业都那么多年了,他现在唯一感兴趣的物理知识就只剩下活塞运动一项。工业革命,饶了他吧!

写诗?呵呵,他连唐诗都背不全。

写小说?呵呵,曾经在起点试过,扑街的好不好?

看来只能当个神棍骗骗钱,骗骗虔诚的女信徒,然后在这个时代开一家银行?

这个想法不错,记下来!

此刻萧平独自坐在书案前,摊开笔记本,手持从现代带来的中性笔开始规划自己接下来的人生。

“如何当好一名骗财骗色的神棍,这是一个问题!”

“首先利用现有的超时代科技物品建立自己是神仙的基本舆论;其次需要一些手下;道童数名,道姑不限!”

“第三,搞个灵丹妙药发布会!骗钱,能骗多少骗多少。”

“最后,跟当权者搞好关系后开始放高利贷!”

“完美,这就是一名胸无大志的穿越者的最终梦想!”

“哈哈哈,就是这样”萧平看着自己的人生规划发出畅快的笑声。抬头看向窗户外不远处正在干活的一名宫女,皎洁的月光照射在她的身上。

“虽然衣服质地差了些,皮肤也没有保养过,但是五官还是不错的!身材嘛,看起来还小了点,没长开,腿倒是挺长的,脚……脚?我靠!”

正一脸不怀好意的打量着那名正在认真干活的小宫女,突然间萧平的眼睛在她的一双脚上定格!

多么畸形的一双脚啊,小的完全不符合人体比例。穿着难看的绣花鞋,但仍旧掩饰不了那严重的扭曲畸形。

“三寸金莲!”一股子恶寒又一次袭来!他实在忍受不了这样的一双脚。一点都不美,反而有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恐怖。

就是这样一双脚,让他满脑子的邪念瞬间彻底消失无踪。恶心,狰狞,畸形……他匮乏的文学功底实在找不到其他可以准确描述眼前少女的那双三寸金莲!

“高跟鞋,包裙,丝袜,口红……瑜伽服,运动服,泳装……”这一刻他深深的开始怀念现代社会的赋予女性的一切美好。

这个年纪的女人应该是阳光的,活泼的,青春的。但眼前这个女人却显得暮气沉沉,穿着皱巴巴、灰扑扑的衣服。神情麻木毫无一丝的灵气,封建的礼教让她们羞于在世人面前展露自己的曲线,反而刻意含胸驼背,试图遮挡自己的美好。宛如电影里从坟墓中走出的僵尸。

原本初看还有些精致的五官,此刻却不知为何总是散发出一股子的阴森。

此刻,他很想问问其他穿越古代的那些同行,他们是怎么从这样的女人身上看出来“美”这个字的?

一股若有若无的霉菌气味顺着空气进入他的鼻子,透过窗户他看见原本应该是金碧辉煌的皇宫竟然如同乡下院落一般。斑驳廊柱,龟裂的青石小路,大部分院子的地面都是原始的泥土。一些杂草倔强的生长而出,却无法遮掩坑坑洼洼的小水凼。许多小飞虫聚集在水洼处,密密麻麻,看着就起一层鸡皮疙瘩。

不自觉的起身走出门外,第一次用双眼认真观察起这四百多年前的北京皇宫。

脏!破!旧!

这是萧平唯一的感受。

但这不就是最正常的么?在这个生产力极度低下的时代,即便是皇宫也免除不了肮脏和破旧。这与权利无关,与财富也无关,一切只因为这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前工业时代。

皇帝又如何?没有现代医疗,连个阑尾炎都能要他的命。娘娘又如何?没有现代化工业体系下的布料,化妆品,她也就比村姑好那么一点。没有汽车,没有飞机,没有电灯,没有网络,没有空调,没有冰箱。什么都没有!

在这样一个名叫明朝的大农村里,即便成了皇帝又如何?不过是一个部落大一点的酋长!

萧平深深的叹息一声,返回桌前,看着笔记本上那些规划,突然觉得是那么的可笑。即便有再多的钱又能怎样?烟盒里只剩下的九支烟在提醒着他,就算富可敌国也没用,马上就要面临强制戒烟了!

自嘲的笑了笑,把那些规划统统发泄式的划掉。重新提笔认认真真的写下四个字:工业革命!

随后又写下一行字:“不为华夏崛起,不为民族荣誉,只为了那曾经熟悉的,无法割舍掉的生活方式。”

他确实没有半点的动手能力,可他至少还是知道一些基本原理。因此他也就有了教学的资本。

化学,他可以谎称是炼丹。

物理,他可以包装为炼器。

生物,他可以诱导为修真。

那么,接下来他最需要的便只有一个:一座道观。

想着想着,萧平猛然间又抬起头来,喃喃自语:“万历朝,应该距离明朝灭亡不远了。那么也就意味着欧洲已经或者即将开始启蒙运动。牛顿是康熙时代的人物,现在肯定没出生。但是科学的思想应该已经在欧洲有了萌芽。所以说,我现在最应该做的是找几个传教士聊聊?嗯,以中国神灵的身份和这些基督徒们聊聊科学?”

想到这里,他突然对未来有了一丝清晰的脉络。他这个冒牌神仙的道是什么?是且必须是:“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

牛顿大神的原文他自然是不记得的,但是思路总是差不了太多。更何况牛顿从来就不算是一个科学家,他只是最后一名魔法师。

思维随风发散,猛然间远方七八名宦官打扮的男人向他的房间走来。

“咦,太监里还能有瘸子?”萧平望着向他走来一行人,神情有些惊讶的注视着其中一名身材胖嘟嘟但却瘸着腿的小宦官。

4 天子驾到

萧平饶有兴趣的看着那一行宦官里的跛脚小胖子。看着他一瘸一拐的行走在人群中间,全身的肥肉随着脚步抖动。

窥视他人的隐疾这似乎已经成了国人的通病,虽然明知这样很不礼貌,可看见后总是忍不住想要多打量几眼。

那小胖子似乎是感受到了萧平的目光注视,扭头朝着他看来。眉头微微一皱,面色有些不喜的瞪了萧平一眼。

“哟,还挺横!”萧平微微有些惊讶。自从醒来短短几小时内,在这四百多年前的大明皇宫内,无论见到的宫女还是太监御医无不对他这位仙人毕恭毕敬,甚至动不动就跪在地上叩头不止。此刻忽然发现一名敢对自己瞪眼的小太监,萧平心里当真有些惊讶。

“难道是个关系户?”萧平心中暗自腹诽。便见到这群太监已经来到房门外。

一行人除了中间的小胖子特立独行外,其余皆是低首垂目,不敢斜视。

明明萧平就站在窗前打量着他们,眼角的余光必然能看见自己,却无一人扭头朝他看来。

领头一名三十来岁,看起来应该是管事的太监伸手轻敲房门。

“砰,砰砰!”一声轻敲后略有停顿,接下来才是两声稍微重一点的敲击声。不知为何,萧平脑海中自动想起郭德纲在相声里说过的关于老年间大户人家敲门的礼节。

“虽然这个时代是那么的落后,但就冲这份教养便能体现出礼仪之邦的由来。”萧平心中不由得略微有些感慨:“五四以来,我们建立起了高楼大厦,却毁灭掉了曾经的信仰!”

“@#%……”见没有应答,领头的太监哪怕明知道萧平就在一旁的窗前看着他们,也没有转头。只是专注的面朝房门轻声询问一句。

正在愣神的萧平又见到那名特立独行的小胖子朝着自己瞪了过来,目光越发的不善。

失去聚焦的眼睛被这道目光注视,这才让萧平回过神来。转身打开房门,冲着领头的太监微微一笑。

没有人说话,似乎整个大明朝在一刻都成了哑巴。领头的太监伸手恭敬的递上一页纸。

萧平有些无奈的瘪瘪嘴,穿越到古代竟然无法交流,实在让人无奈的很。说实话,他很好奇,其他的穿越同行为啥运气那么好,身边的古人个个都能说普通话。在他看来,他宁可与一群英国的洋教士用英语沟通,也好过跟这些名义上的老祖宗们演哑剧。

“额,不对,他们都是太监。算不上直系祖宗了!”萧平发挥着现代人的优良传统在心中暗自吐槽一句。

“受司礼监秉笔兼提督东厂太监冯公公之命,特领辽东籍宦官十余前来听差!”一行字写的规规整整,跟电脑打印出来的一般。只是不知为何那个余字写的颇有些格格不入。

“人字头占了大部分篇幅,让下面的示字底整体下坠很多!”心中一边吐槽着,却微微有些激动。倘若他推测的没有大差错的话,这些辽东人的口音应该与自己的普通话差异不大。

“你们能听懂我说话吗?”萧平尝试着开口。

一行年轻太监抬起头来,其余人似是陷入了思考之中,只有一人脸上微微有些惊愕,轻声出言:“回仙长的话,小人能听懂!”一口东北腔扑面而来!这让萧平瞬间想起自己那位东北的舞蹈小老婆。

“哎呀妈呀,可算是遇见亲人了!”自穿越以来他总算是遇见了一个可以正常交流的人;惊喜之下,竟然下意识的暴露出了自己的本性。

话刚一出口,萧平便回过神来;有些尴尬轻咳一声。抬眼偷偷打量了一下东北口音的小太监,见对方似乎没有异状这才放下心来。

“你是俺们那疙瘩的神仙?”那小太监愣了愣,瞪着不大的眼睛惊讶的出声问道。

“啊?哈哈!”萧平干笑两声:“我成神仙前来自一个国际大城市--铁岭!”

“小人正是铁岭二道沟的!”那小太监也是异常激动的回答道。一时间竟然没有发现身边的其他太监都用一种诡异的眼光看着他。

瘸腿小胖子一脸诧异的来回看着对话的两人,语气有些古怪的问道:“你能听懂他的话?”

这无比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小太监本能的就要下跪,却看见那小胖子正用一种危险的眼光盯着自己。身形一顿,随后本能的缩了一下肩膀:“能,跟奴婢老家的土话比较像!”

“果然是个骗子,想不到连冯大伴也被他骗了!”那小胖子当即冷冷一笑:“他说了什么?”

那位从“大城市”而来的太监当即将萧平的话重复了一遍。

这群古人在交流期间萧平也没闲着,从小胖子出言后的众人对他的一系列神态反应,只要不是傻子都能明白这小胖子身份不一般。

萧平不由得仔细打量了小胖子一下,在皎洁的月光照耀下,他嘴唇上有着微微发黑的绒毛。可他的声音却与太监有些相似!

但这种声音萧平却十分熟悉,正是男人变声期的声音。

作为一名理科毕业的四有中年,他很快明白过来一件事。由于没有服用过雌性激素,太监的声音实际上正是与变声期的男孩儿差不多。唯一的区别则是,这名小胖子是真处在青春期,唇上正在慢慢变粗的胡子就是最好的证明。

皇宫之内不是太监的男人,目前就只有三类:御医;萧平;皇帝及其儿子!

那么这个小胖子应该是皇帝还是皇子呢?

萧平心中快速思索着:“如果是皇帝,那么他应该就是不上朝的昏君万历。但也有可能是皇子!”但很遗憾,萧平匮乏的历史知识让他根本无法分析出这小胖子的身份。

但不管他是皇帝还是皇子,都是自己未来的衣食父母。既然来了,自己这个仙长总要做点什么才对!

就在小胖子跟小太监对话期间,萧平故意耸了耸鼻子,忽然嘴角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有真龙之气,看来有人白龙鱼服而来啊!”萧平故作高深莫测的道。

正与小胖子对话的太监猛然间双腿一哆嗦,有些愕然的看向萧平。

“他说了什么?”小胖子立刻追问。

“他说有龙气,还说有人白龙鱼服!”小太监立刻回答,他匮乏的知识结构让他没能明白事实的真相。其余太监们也皆是一阵愕然,心中暗道果然不愧是全真仙人。

“哼,装神弄鬼。朕已经开始变声,唇上有须。更何况你们一个个对朕的态度,傻子也能明白是朕来了!”小胖子越发的对萧平这位疑似神仙之人感到不屑:“直接告诉他,朕来了”

小太监点点头,立刻神情肃穆起来。酝酿片刻,突然开口高声用东北腔唱诺起来:“大明天子驾到………”

此时小胖子也再没有伪装的兴趣,迈开长短腿,大步走了上来,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萧平:“兀那术士,还不迎架?”

5 陪万历看电影

“仙长钧鉴,皇明天子驾到,万望迎架!”那小太监立刻将万历的话美化一遍后翻译出来。

这一刻,萧平心中自动浮现出许多某点上的仙侠文片段,微微一笑,冲着小胖子万历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人皇请进屋!”

自有那名大城市而来的小太监翻译成凤阳正音。

小胖子万历眉头微微一挑,嘴角冷冷一笑:“还挺能装!进去吧!”

“人皇向仙长问好,祝仙长仙福永享,寿与天齐!”大城市而来的翻译官小太监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瞎扯起来。

萧平心中有些疑惑,皇帝说了那么多个字么?当然他也看出小皇帝似乎对自己有些不满,但他想来万历这样历史上有名的昏君,应该是因为自己之前盯着他的隐疾看过。因此才有些不高兴。昏君嘛,不都是这样么?还好似乎这个皇帝只是不喜欢上朝,到没听说是个暴君。

万历皇帝大摇大摆的走进萧平的房间,立刻有太监为他搬来椅子坐下。

萧平此刻却不得不继续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转身安座在床边。

“人皇何来?”萧平淡然问道,实际上心脏已经砰砰加速。

随着小太监的翻译,万历自顾自的打量了一番房内的摆设。所幸萧平的笔记本已经被他收起,只有手机香烟等事物放在桌上。

“问问他,怎么证明他是仙人!”万历单刀直入,他想看看这术士又能变出什么花样。能把冯保这只老狐狸都给震慑住,想来也该有几手绝活。

“等他把绝活露出来,朕再把冯双林叫来,当着他的面一一戳穿,看看这位冯大伴作何感想!”小胖子心中计较着,一脸好整以暇的等待萧平的绝活。

“不知仙长可否露几手仙术?”小太监自然不会向皇帝说的那般直接翻译。

萧平心中微微一沉,这跛脚小胖子万历似乎与传闻里的昏君形象不太相符啊,至少他不傻……

那么史书上说他不上朝,想来就只是因为他贪玩了?想到这里,萧平立刻心中有了计较,既然贪玩,就给他看看好玩有意思的东西。

心中念头翻涌;萧平脸上却仍旧故作云淡风轻,起身来到桌前。在万历灼灼的目光中,伸手拿起手机划开。

“人皇请看”说着话,来到万历身前。

万历皇帝本能的做出戒备的姿势,凝眉瞪眼。正要说话,却看见手机的屏幕亮起。一抹梦幻般的光芒升起,瑰丽绝美。

“这……”万历心中一惊,当即从椅子上站起。一双明亮的眸子死死盯着萧平手中的苹果手机。

只见手机屏幕的待机画面上,一个女人,穿着奇怪但却十分好看的奇装异服,似乎正巧笑倩兮的看着他。

“这……这是……她是……?”万历皇帝顿时手足无措,张口结舌。说到底他只是一个生活在一个名叫明朝的中世纪大农村里的小男孩儿,又如何能够在第四次工业革命信息化产业下诞生出来的智能手机的冲击下,保持镇定?

“人皇勿惊,待贫道为你一一道来!”萧平很满意此刻万历震惊的模样。小胖子不是挺横么?现在看见手机了,吓着了吧。

震惊中的万历没有发觉萧平已经来到他的身前:“人皇,此宝名曰手机。乃是我天界诸仙沟通娱乐之物!”

萧平微笑着缓缓道,指着屏幕桌面:“她是我的道侣!”

“你把道侣给吃了?这是魂魄吗?”万历惊恐的注视着屏幕里的女人,本就不便的腿越发的无力。

“哈哈,痴儿!非是如此,仅仅是一抹流光幻影罢了!以做纪念而已……”萧平心中一愣,古人的脑回路果真不同。但脸上却是越加的和蔼可亲。

伸手轻点,将相册打开。

“这是贫道的家乡!”照片里的世界正处于夜晚,但却显得灯火璀璨,人流如织。

“这是我与道侣郊游爱琴海!”拇指一划,又翻出一张照片。沙滩上,冯粟穿着比基尼双手张开,仿佛要拥抱蓝天。

“这是我们出行的方式”这张照片里是一条高速公路,可惜车太多。前方密密麻麻,很显然不是国庆就是春节的苦逼自驾游。

“这是飞机场和飞机……”

“这是高铁……”

“这是我们处理工作的地方……”

“这是电脑……”

“这是……我的家!”突然萧平翻到一张照片。他躺在沙发上,百无聊奈的自拍。客厅茶几上摆着一盘卤菜,一听啤酒。画面的角落里,冯粟正穿着瑜伽服,对着电视练瑜伽。

“这是我的家……”萧平莫名的重复了一句,即便万历听不懂他的口音也能感受到那股浓浓的惆怅。

“虽然不大,却很温馨!”萧平嘴角渐渐露出一抹酸涩的笑容,眼眶微微发红:“可惜,回不去了啊!”

“回不去了啊,那拥堵的上班高峰;那刺鼻阴暗的雾霾;那恶心的地沟油,那扰的人心神不宁的广场舞,还有那些曾经的生活啊………”

“哎……”萧平长长一叹。这一刻他真切的体会到游子二字的真谛。

当年离开家走进大学时,他没有哭。因为他知道只要他想,随时能回家。

当年出国留学,他没有惆怅。因为他知道,只要他想,随时能回家。

当年在北京安家落户,告别成都的户口,他没有哭。因为他知道,只要他想,他随时能回家。

当年婚礼,目送父母走进机场安检,他没有哭。因为他知道,只要他想,他随时能回家。

当年婚后第一次出长差,冯粟送他登机,前往陌生的城市。冯粟哭了,他没有哭。因为他知道,只要他想,他随时能回家。

但今天他哭了,因为他知道,他的家,没了。他想家,好想好想……可是这一次真的回不去了。

不知何时,小胖子万历竟然也眼眶通红!几名宫女此刻甚至掩面微微抽泣。

仙长想家,她们又何曾不想家?她们身处这座大皇宫里,不就与跌落凡尘的仙长一样有家不能回么?

怎样利用有限的电量性价比才是最高?毫无疑问,自然是竭尽全力去加强皇帝对自己身份的认可度。因此,萧平又陪着万历一起看了部此前缓冲的老电影变形金刚。

还好此前已经见识过照片,万历已经有了一些免疫力。但在电影人物出现的一霎那,小胖子也差点忍不住惊叫出声。事后萧平想起来也一阵后怕,倘若万历一个没忍住叫了出来,他说不定已经被暗中潜伏在屋外的兵卒大卸八块。

但很快万历的全部心神便彻底陷入到剧情之中;那酷炫的画面让万历震撼莫名;一双不大的眼睛瞪的溜圆。

好莱坞大片的魅力即便在后世也无可抵挡;更别说是在四百多年前的明朝。

直到电影结束,万历仍旧意犹未尽。

这注定了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6 人皇拜仙长

次日天明,萧平直到日上三竿才从沉睡中苏醒。

躺在床上,萧平习惯性的伸手去过手机。此刻电量位置已经变成了刺眼的红色,还有些迷糊的萧平将手伸向床头。

摸了几下,却没有摸到手机充电线。一抹古香古色的家具透过微微张开的眼睑缝隙蛮横的钻入他的视网膜。

萧平一个激灵,大脑迅速被这抹极度不和谐的家装环境刺激,彻底清醒过来。

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萧平这才想起自己已经穿越到了明朝。

缓缓直起身体,后背斜靠在古意盎然的木床靠板上。伸手取出一支香烟点燃,随着尼古丁与焦油的混合物进入到肺部;他纷乱的思绪才渐渐平息下来。

直到一支香烟抽完,萧平这才取来自己的衣服穿上。左右环视了一圈没有发现可以用来洗漱的工具,萧平正准备推门出去,就见到昨日给他充当翻译的小太监已经佝偻着身体快步走了进来。

“仙长,小的伺候您洗漱!”浓重的东北口音钻入萧平的耳膜,不知为何,他心里有一次泛起一丝酸涩。

强自定了定神,萧平点了点头。沉默的完成了一次大明朝风格的洗漱后,小太监才轻声开口:“启禀仙长,太后娘娘准备午膳后与陛下一起率群臣前来朝拜。不知……”

小太监有些忐忑不安的抬眼看向萧平。

“这是不是太过于隆重了?”萧平眼角微微一跳;说实话他宁愿无声无息的穿越过来,也不愿意如此兴师动众。

经过昨天一夜的熟悉后,他已经不敢再小看古人的智商。他的身份实在太尴尬,保不齐就会被那个聪明的大臣看出破绽。

萧平觉得,在皇宫里的每一天都是一场刀尖上的舞蹈!

他迫切的想要离开这个随时可能露馅的皇宫。

直到午后时分,明代的知了发出与现代社会别无二致的吵闹声。几只黄蜂在窗前飞舞,不远处还有几只蝴蝶在草丛间盘旋。

忽然,皇宫深处鼓乐齐鸣;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手持金瓜斧钺,身穿明亮铠甲的武士排成整齐的队伍来到到他暂居的小屋外,迅速排成两列站定。

“要来了!”萧平的心脏不由自主的飞速跳动,仿佛当年踏入高考考场时一般忐忑不安。

当年的高考如果失败了,也不过就是一次复读;但这一次倘若露了马脚,却再无第二次机会。这是一场赌上命运的考验!

“奉天承运皇帝暨皇明太后,携两班朝臣勋贵,拜谒上仙……”

伴随着一声高喧,一名凤冠霞披的宫装妇人与头戴平天冠,身穿大红衮服的小胖子万历领着一帮文武大臣,声势浩荡而来。

哪怕在后世已经生活了三十二年,萧平也从未经历过如此隆重的场面。对于萧平有限的人生经历而言,最为万众瞩目的时刻也不过是自己的婚礼上,当着所有亲朋好友的面,在台上演了一出戏。

然而这一次的场面却更加浩大;这注定是一场没有排练也没有ng的即兴表演。

迈步走出自己的小屋,夏初温暖的阳光笼罩在身上;萧平却感到背心处冒着丝丝凉意!

双腿不争气的微微打颤,望着不断接近自己的盛大队伍。一滴冷汗不知不觉间已经从额角滑落。

“诸天神佛,万能的天主,全知全能的真主啊;你们有灵有应,可千万保佑我别出乱子……”萧平在心里疯狂的祈祷,视线已经落在队伍前列手捧明黄锦缎的太监身上。

不知何时,这名来自大城市铁岭的小太监已经混入了这支盛装而来的队伍中。

只见队伍在百米外站定,大城市来的小太监高举明黄锦缎列队而出。双手展开锦缎,以东北口音高声诵念:

“翳惟仙翁,是足为圣;巍巍荡荡,民无能名……”

萧平丝毫没有心思去思考这些文绉绉的词语代表着什么意思;他只是呆立在小屋前,看着这群宛如蜡像馆里的蜡像一般的古人。

他们全部面容肃穆的直立在百米外;中世纪的盛装衣袍罩在他们身上,不知为何竟然让萧平感觉到一丝死气沉沉。

冗长的颂文终于念诵完毕;万历皇帝忽然开口说了一句什么,萧平只能隐约分辨出:“仙人,天坛,祭天”三个词语。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今有仙人,履足凡尘。奉天承运皇帝诚邀仙人移步天坛,祭祀苍天!”

听着小太监用东北腔翻译出来的话,萧平越发感到一阵阵的心虚。一个谎言在这众多人的推波助澜下,正向着愈演愈烈的方向迅速发酵,宛如一辆失控的列车,开始在各种惯性的作用下,在这四百多年前的历史里横冲直撞。

萧平有心想要拉动手闸,却发现事件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掌控范围。

忽然,人群里站出一名青色衣袍的官员,张口大叫一声:“慢!”

这个字萧平听的清清楚楚,心中咯噔一声,暗叫一声:“麻烦来了”

果不其然,随着这名青袍官员的出口,不少身着绿色衣袍的官员也从队伍后方快步围拢上来。

萧平赶紧给他的御用翻译官打了个眼色,小太监眼珠子一转,低声跟万历说了一句。万历面无表情的冷眼看了那一群明显准备搞事情的官员一眼,随即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

小太监赶紧离开人群来到萧平身边站定。

不等萧平发问,那青袍官员已经开始滔滔不绝起来。

“怎么回事?”萧平低声问道。

“仙爷爷请息怒,这些言官从来都是这副德行……”

“我问你的是,他在说什么!”萧平微微眯起眼睛,一丝冷意在眼角流转。莫名其妙的穿越已经够糟心了,现在还有人明显不想让自己好过!

“他在质疑仙爷爷您的真实身份,他说,担心世宗年的闹剧再度上演!”小太监简明扼要的开口解释了一番。

随着小太监的解释,青袍官员后方的其他绿色衣袍的官员也开始纷纷出言附和。

“麻烦……”萧平嘟囔了一句,脑海里迅速思考起解决的方案。

“手机已经快没电了,而且也不够震撼,不如……对,去看看我的车还能不能搞点动静出来!”想到这里,萧平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他突然爆发出的笑声果然吸引了全部人的注意力!见所有人都看向了自己,特别是其中众官员前方身穿绯红衣袍的大胡子正一脸似笑非笑的打量着自己。

“尔等凡夫俗子,不识真仙!人皇可率众与本座一同前去探望吾之仙兽座骑!”

7 奔跑吧,奥迪

关于那头钢铁怪兽的传闻,张居正已经在昨夜得到了汇报。此刻,他也有些好奇究竟是怎样的一头怪物,能够让冯双林这位内官第一人也如此信誓旦旦的坚信此人的神仙身份。

听到小太监的翻译后,张居正这才施施然走了出来。漂亮的大胡子在夏风的吹拂下,微微荡漾。

“陛下,不妨就率众臣前去一观如何?”如果要论万历四年,这偌大的帝国谁的话最有份量,不是高座龙椅的万历,也不是幕后操控的李太后,更不是号称内朝第一人的冯保冯双林;而是这位提出了考成法的帝师张居正。

即便以萧平浅薄的历史知识,也曾听闻过有关张居正改革的历史故事。

在张居正出列后,小太监便连忙将这位大胡子的身份悄悄禀告给了萧平。

“他就是张居正?”在张居正饶有兴趣视线中,萧平也在默默的打量着这名赫赫有名的权臣。

有了大明朝实际控制人张居正的首肯,一行好大的队伍本着坚决贯彻张居正同志重要讲话精神的原则,整齐的重新列队跟随在万历身后,亦步亦趋的向着萧平的穿越着陆点走去。

远远的,萧平已经见到自己的爱车正安静的停在一处宫墙边。粗略看去,似乎除了车头与一根廊柱有过些许撞痕外,其余地方似乎并无太大的问题。

视线内,一些燃烧后的香蜡纸钱的痕迹随处可见;看起来应该是从昨晚到天明时分。有不少人前来祭拜这头恐怖的怪兽。

第一次见到这头现代化汽车的古人,顿时爆发出一阵喧哗!

即便是张居正也微微失神了片刻;即便昨夜就已经有人向自己做出了汇报,但真正亲眼见到这样一头庞然大物,还是免不了心中一阵震荡。

“莫非此人真是神仙不成?”张居正不着痕迹的看了看萧平,似乎想要从这名奇装异服的男子的背影上看出破绽。

……

缓步来到自己的爱车旁,萧平的心中再次涌现出无限的感慨。

下意识的伸手掏出一只香烟,按动打火机。

“啪!”一声脆响,一簇火苗燃起。

一阵紫色的烟雾从烟头出升起……

人群也在同时爆发出一阵喧哗之声。

不知何时,一身凤冠霞披的李太后,大红衣袍百年无须的冯保以及长着漂亮大胡子的张居正这万历年间的三巨头已经悄然聚集在一起。

“叔大。你怎么看?”李太后一双单凤眼微微眯起,压低声音询问道。

“还不能下定论,这世间的障眼法众多……再看看……”张居正的目光在萧平与汽车之间徘徊。

忽然,萧平伸手打开车门。

……

再一次回到熟悉的环境里,萧平的内心涌动着无限的感慨。伸手一一抚摸过车内的装饰。最终视线定格在后视镜下方垂挂着的一枚有机玻璃晶体。

晶体内,他搂着一身洁白婚纱的冯粟,脸上展露出无限的幸福。

“再见了,我的妻子……”他长叹一声,下意识的将手机掏出,顺手将车内的数据线插入手机插口。

动作无比熟练的将汽车启动!

……

众人看着萧平进入到汽车内部,所有人屏息凝神的等待着这位疑似神仙之人接下来的动作。

猛然间,汽车的发动机爆发出一阵轰鸣!在所有人下意识的惊呼声中一阵奇异的音乐从车内响起。

“燃烧我的卡路里……拜拜甜甜圈,珍珠奶茶方便面……”

车内的萧平正准备将车档挂上前进位;突然出现的音乐声让萧平一愣,他这才响起,在穿越前自己车内的音乐似乎正是停在这首歌的位置。

只是,这首因西虹市首富而一炮走红,随后在抖音上大放异彩的歌曲,似乎与自己仙人的身份很不搭?

萧平连忙将音乐关闭,有些心虚的扭头看向车窗外!

只见大部分人都一脸震惊的看向自己,只有万历似乎在随着音乐的节奏慢慢点着头。

不得不说,任何时代的年轻人总是接受能力最强的。

视线最后又落在那群青绿衣袍的言官身上,萧平心中突然涌现出一抹恶趣味。

伸手重重的按在方向盘中央的喇叭上!

“嘟……嘟嘟……”一阵巨大的声响从汽车前方爆发出来,所有的古人全部齐齐倒退数步!

不少宫女太监甚至在被着突如其来的嘶鸣声吓哭了!数百名御马监兵卒和锦衣卫发疯了一般的冲向万历等人身前。长刀出鞘,弓弩上弦,只要这头“怪兽”胆敢做出任何危险的动作,就是一阵万箭齐发!

萧平惊讶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他没想到一次喇叭声,竟然在古代引发这样一场巨大的骚乱。

连忙落下车窗,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朗声道:“人皇勿惊,诸位也请稍安勿躁!”不知为何,万历却是从这名神仙的脸上读出了一抹名为“得意洋洋”的意味。

好一阵安抚后,御马监兵卒这才将武器收回,只是一双双眸子仍旧死死的盯着这头钢铁凶兽。

“奥迪,咱们跑起来!”萧平哈哈一笑,一夜来连续不断的紧张感,在他握上熟悉的方向盘后竟然奇迹的不翼而飞。

不,这不是奇迹;而是汽车带给他的安全感!

只要汽车处在发动状态,萧平就有信心无论面对什么敌人,他也能开着汽车冲出这危机四伏的大明朝皇宫。

右手搬动档位,萧平一松刹车,轻点油门!

“动了……动了……真的动了!”万历浑身激动的颤抖起来,无比兴奋的指着刚刚启动的汽车高声叫嚷。

“没有马匹,没有风帆,竟然真的动了!这难道真的是一头仙兽?或者是神仙的仙撵?”张居正此刻也好不到哪里去,看着自行启动的汽车,眼角一阵剧烈的跳动。

“天佑我皇明啊……”李太后仰天长呼,眼角已经闪烁着晶莹的泪花:“先帝爷,你在天有灵,哀家没有辜负你的嘱托……”

“天佑我皇明……”冯保在此刻也高声重复起太后的感叹。

“天佑我皇明……”

伴随着发动机的轰鸣以及无数古人的山呼声,汽车先是倒退几十米,随后在短暂的停顿后,开始加速前进!

在这大明朝皇宫前的大广场上,一辆来自21世纪的奥迪q7正以六十码的速度快速奔驰!绝大部分的古人全部在这震撼的场面下纷纷跪倒在地!

跑的兴起的萧平再一次打开手机音乐。

“卡路里我的天敌……燃烧我的卡路里……拜拜甜甜圈,珍珠奶茶方便面,火锅米饭大盘鸡,拿走拿走别客气……”

透过车窗看着跪了一地的古人,在这首魔性的音乐背景下,萧平心中涌现出无限的成就感。

“仙长,快快收了神通吧……”

8 拿什么拯救你,我的大明

自奥迪q7开动以后,在无人胆敢质疑萧平的身份。

一场盛大的晚宴在李太后的亲自操持下,于大明皇宫举办。

“卡路里我的天敌……燃烧我的卡路里……拜拜甜甜圈……”

萧平高座上位,嘴角抽动的看着十几名霓裳羽衣的宫女一边舞动曼妙的身体,一边唱着与这个时代风格迥异的21世纪神曲。

不得不感慨古人的学习能力,仅仅是听过一遍从萧平车内传出的音乐,这些古人竟然就用中世纪的乐器演奏出了这首原本是电子音合成的现代乐曲。

只是,萧平看着身穿霓裳羽衣唱着如此动感音乐的宫女,不管怎么看都觉得有一种诡异之感。

“希望这首歌别流传出宫,被古代的青楼女子学去……”萧平暗自在心中祈祷,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就破坏了华夏伟大的古典文明。

殊不知,此刻京城内的大小青楼无数花魁正在聚精会神的学习着这首仙乐!

一夜之间,这首“仙乐”边火遍整个京城,如果哪一家青楼的花魁不会演唱,都不好意思上台。

当然这都是后话,此刻萧平只觉得不仅蛋疼,甚至肝疼,胃疼,在这诡异的音乐与舞蹈搭配下,他觉得浑身上下哪儿都疼。

然而,古人似乎并不想就此放过萧大神仙!李太后一脸期待的看着萧平轻声问道:“仙长何不请仙兽一同入殿,与我皇明重臣勋贵共同欢愉,岂不也是一场千古佳话?”

“对对对,母后说的太对了!母后您可不知道,仙长给我展示过仙界的画面。这些四轮仙兽都能够咔咔咔几声变成钢铁巨人!”万历也在此时插口,很显然他已经将萧平的汽车与变形金刚里的汽车人划上了等号。

萧平呆了呆,下意识的看向万历。注视着万历那一双明亮的眼睛,萧平在内心中抚额叹息:“好好一个皇帝,怎么就中了变形金刚的毒,变成一个中二少年了?”

略微沉吟了一下,萧平这才装作淡然的模样开口轻轻一笑道:“本座代表那头孽畜感谢人皇与太后的美意!只可惜下界之时,那头奥迪兽被雷劫所伤,目前尚需静养!就不劳烦人皇牵挂了!”

“哦?可是需要什么灵丹妙药么?”张居正此时也来到萧平身边轻声问道。

“不用不用,他会自动吸取日月精华。静养一段时间即可……”萧平连忙摇头道,生怕这些古人又给自己出什么难题。

李太后微微蹙起柳眉,略显疑惑的问道:“不知仙兽伤了何处?为何白日里听她的歌声,似乎并无虚弱之感?”很显然,这位大明朝的太后把车载音乐当成了“仙兽”自己在吟唱。

萧平差点忍不住翻起一个白眼,强装镇定的开口道:“太后有所不知,这首歌曲并非那头孽畜所演唱。不过是铭刻在他体内的仙术法阵内留存的仙宫音乐尔!”萧平尽量用古人能听明白的方式解答了一遍播放原理。

“不知是哪位仙子的仙音?”冯保此刻也凑上来好奇的问道。他听过萧平手机里的微信语音,故而比太后和张居正更有接受力。

“这……”一句话,让萧平顿时有些哑口无言,脑子疯狂的转动一圈后,意识定格在西游记里的一个画面,于是开口道:“是广寒仙子嫦娥!”

“哦……”随着萧平的话语落下,大殿里发出一阵惊呼声。

“想不到我等凡夫俗子也能有幸聆听广寒仙子的仙音,不枉此生矣……”张大胡子发出一阵感慨的大笑声。

“广寒仙子?”李太后咀嚼着这四个字,更加疑惑起来:“传言中,月宫孤寂,不知为何仙子的仙乐却透露出一种欢快热烈之感?哀家还望仙长解惑!”

“这个嘛……”萧平此刻终于深刻的明白什么叫:一个谎言需要十个谎言来弥补。

脑子再次飞速运转,沉吟片刻后这才开口:“你们有所不知,仙帝喜欢热闹。所以广寒仙子的音乐大多都是这般热情洋溢!”

“不知这首仙乐歌词大意是什么?”一名勋贵老头也在此时凑了上来。萧平此前已经听小太监为他介绍过此人的身份,正是当今太后的亲生父亲,被封为武清侯。

“这个意思嘛……嗯……第一句卡路里我的天敌。卡路里在仙界就是脂肪的意思,嫦娥嘛,她要保持身材。所以才说卡路里是她的天敌,她要燃烧掉脂肪。后面的甜甜圈乃是仙界的一种美食,珍珠奶茶则是一种琼浆玉液。总之,大意就是,嫦娥要减肥!”

“看来仙帝也好细腰啊……”李太后若有所思的感叹道!

其余几个男人,除了冯保以外纷纷对视一眼,露出一抹会心的笑容。

“仙帝也是男人嘛……”张居正抚摸着自己的大胡子,嘴角噙着一丝笑意。

萧平本以为谎言到了这里也就该结束了,不曾想李太后对着一众宫娥朗声开口:“所有人听着,从明日起,所有后宫妃嫔女官,晚膳后一同演唱此仙乐!”

此言一出,正准备举杯饮酒的萧平顿时呆愣当场。

在心中,萧平默默叹息了一声:“拿什么来拯救你,我的大明?”

……

这一夜,萧平喝了不少酒。王公大臣纷纷上前向他敬酒。直到月上中天,他才带着一身的酒气返回暂居的小屋。

席间,万历皇帝已经亲口向他保证,会尽快打扫出一座世宗年间兴建的皇家道观作为供奉。

一头栽倒在床头,在酒精的麻醉下他迅速沉入梦乡。

在梦里,他搂着自己的妻子冯粟正漫步在小区的楼下。

忽然间,一群广场舞大妈冲了出来。为首一人穿着凤冠霞披,正是大明朝的李太后。

一阵音乐响起:“卡路里我的天敌……”李太后忽然扭动着身体。带着一群古装广场舞大妈开始跳起魔性的舞蹈!

萧平只觉得浑身一阵恶寒感涌现,瞬间从睡梦中惊醒。

只听得小屋外,正在用浩大的古典乐曲奏响这首魔性之乐!

“大城市来的,这是怎么回事?”萧平无比惊愕的听着外面的音乐,四百多年前的大明皇宫似乎在他的不经意之间被带上了一条魔性的不归路。

“回仙爷爷的话,这是太后娘娘亲自下的命令,以后陛下上朝都奏这首广寒仙子的音乐!娘娘还命令以后所有宫女妃嫔晚膳后,都要集体演唱仙音!”铁岭的小太监连忙跑上前来躬身回答。

“广场舞真的出现了……这不是梦……”萧平只觉得自己欲哭无泪,难道自己都穿越了,还逃不掉广场舞的折磨吗?

……

京城外,一辆车厢边铭刻着奇异图案的马车正缓缓驶入城门。如果有熟悉道门传承之人在此,便会知道马车旁的图案正是正一道张天师一脉的标志。

“师祖,出大事了!京城里都在传,前几日有仙人下凡,足履皇城……”

“哦?”车厢里,一名单凤眼的中年道士微微一挑眉头:“刚好赶到我前来接受天子册封的当口?哼哼……看来那群人还是没有放弃啊……”他冷笑着,撩开车帘,目光已经落向远方的那堵朱红色的宫墙。

9 魔性音乐在发酵

“桃叶儿尖上尖,柳叶儿遮满了天。在其位的诸位明啊公,细听奴来言呐。此事诶,发生…在,京西蓝靛场啊……”小月楼里,一名天津卫来的红娘子正唱着今年最流行的曲目。

李狗子穿着一身蓝布长衫,施施然踱步迈过门槛。李狗子现如今也是有大号的主,师祖爷爷给他起了个庆字。

自从老家起了旱魃,他逃难来到龙虎山下,幸得祖师爷垂怜拜入龙虎山正一道门墙。

靠着小人物的奸猾,他很是讨得大师兄的喜欢。老天师羽化飞升后,大师兄按照惯例继承了老天师的衣钵,本次便也将他带上,一路前来京城接受皇明圣天子的册封。

这可是一次露脸的大好机会!入门时间并不算长的李庆李狗子为此很是受到了一众小道士们的羡慕嫉妒。

不过,事情似乎并没有那般顺利。刚一进京,就有前来打前站的师兄禀告说,京城里都在传,前几日有仙人足履凡尘,目前就在皇明天子的帝宫里。

这件事让新一代的张天师祖师爷爷很是重视!将一众跟随而来的道士们全部撒出去打探消息。

李庆也得了一个打探消息的任务,怀里揣着沉甸甸的银子,他一路漫无目的在京城里闲逛。

天子脚下当真是首屈一指的首善之地;来来往往的达官贵人让李狗子看的暗暗咂舌。

不知不觉,李狗子遍来到一家青楼妓馆前。为了探听消息方便,祖师爷给他们每人都置办了一套儒服。花枝招展的女人站在门口,巧笑言兮的拉拉扯扯,让李狗子的荷尔蒙极速喷薄。

一张还算清秀的脸蛋上升起一抹红晕,更惹得这些莺莺燕燕们一阵娇笑。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便迷迷糊糊的走了进来。

刚一进门,便听见台上的清倌人正唱着温柔的曲子。那柔情蜜意,宛如一只小手在他心间挠啊挠,好似要把整个魂儿都给他勾出来。

他呆愣的看着台上妩媚娇柔的女子,一颗心砰砰直跳。

忽然,一名提笼架鸟的男子撇着大嘴,嚯的一声站了起来。破锣嗓子直接打断了那令人无比沉醉的歌声。

李庆不由得愤恨的扭头看向那人,只见对方一身锦缎,身后还跟着两名小厮。不出意外,怕是皇城内的某位勋贵衙内。

只听的这人哼哼道:“果然是小地方来的班子,现如今这四九城里,不唱仙曲儿的,也就你们这一家楼子了!下去吧!”他不屑的哼哼着,嘴角的黑痣带着几缕狗尾巴毛微微跳动。

“哎哟喂,刘爷!您今儿怎么这么大火气?”小月楼的老鸨子连忙拨开人群款款来到他跟前,做了一个万福后,才谄媚的笑道。

“月姐姐,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专门差人来请爷听曲儿!却还是这般老掉牙的回子,你这是拿爷开心呐!”衙内轻轻将鸟笼子放在桌上,嘴角带着一丝冷笑。

“我的刘大官人,奴家哪能有那个胆子,敢寻爷的开心?这不是刚来的清倌人,想求爷给掌掌眼么?”老鸨子越发谄媚的笑了起来,随即不动声色的恶狠狠瞪了一眼台上的姑娘。

就这一眼,就让台上的姑娘渐渐有些梨花带雨起来。看的一旁的李庆心里狠狠揪在一起。

“爷告诉你”衙内伸手抓起一碗茶来,呷一口茶,运了运味道,这才继续开口说道:“现如今,哪家院子楼门,若是不会仙家爷爷的仙曲儿还敢上台的!爷爷我就敢砸了她的的饭碗!也是看在月姐姐这些年的交情,否则……哼哼!”

衙内说到这里,一双小眼睛瞟了一眼台上的姑娘。那女孩儿也正泪汪汪的注视着他。

她从这双眼睛里读出一种名为鄙夷的信号,当即悲从中来。想起家里还等着吃药的爷爷,悲愤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当场就痛哭出声。

那真叫个我见犹怜;一旁的李庆也升起一股好好将她搂在怀里抚慰的情绪。越发的对这名衙内愤怒起来,不由得下意识开口:“你这人莫不是太过尖酸?姑娘唱的多好,还非得唱个什么仙曲儿不成?这世上哪有真正的仙曲儿!”

衙内闻言,扭头似笑非笑的打量了他几眼,忽然轻笑一声,也不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怎么?我说的不对?”李庆一双眼睛看似在于衙内对视,实际上却是用余光仔细观察着台上的女子。他这一番强出头,果然令台上的姑娘停止住哭泣。这让他心中更加升起一种名为英雄的豪情。

“外地来的!”衙内似笑非笑的看着李庆,忽然说出一番似乎不着边际的话。

“你耳朵倒是灵!”李庆也没好气的回敬一句。

“倒不是耳朵灵!兹要是这四九城里的老少爷们儿!哪个不知道仙家爷爷带下凡尘的仙曲儿?”他得意的笑了笑,似乎仅仅只是提到了仙家爷爷四字,就有着无限的荣光一般。

“刘爷!您可是吃过见过的主!这仙家曲子,当是会哼上几句?”有员外服的男子忽然插口道。

这仙曲儿他也只是听说过名号,但却从未有幸能够亲耳聆听。

老鸨子也是一脸的好奇。她何尝不知道现如今这京城里的现状?可她人微言轻,也没有像样的后台。没机会请来会仙乐的大家,眼看生意惨淡下来,这才花大价钱从天津卫请来一位这位美娇娘。

因此,也是一脸期待的看向刘衙内:“爷,您给大家伙展示展示如何?也让奴婢能开开耳?”

刘衙内看着一群人期待的眼神,自觉虚荣心得到了强烈的满足。当即也不矫情,又呷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这才一抱拳一拱手。

撩开衣摆,朝前缓走两步,做足了姿态后才开口唱道:“卡路里我的天敌,燃烧我的卡路里!拜拜甜甜圈,珍珠奶茶方便面,火锅米饭大盘鸡,拿走拿走别客气……”

“噗……”李庆在这首歌声刚出现的一霎那,便不由自主的喷出一口茶水。

10 天师献宝

李庆今天了解许多关于那名神仙的消息。看着这名刘姓衙内信誓旦旦的表情,他心中本能的趋向于相信对方的话。

正如刘衙内所言,当朝那么多大臣,甚至连锦衣卫都指挥使和东厂提督公公都选择了信任,那么他还有什么不信的道理?

东厂和锦衣卫在老百姓心里,那就是大海里的龙宫,十八层地狱里的阎罗殿。什么钢筋铁骨的汉子,只要进了东厂,那就没有挖不出来的秘密。

老百姓常说,提督东厂的冯公公就是阎罗王派来凡间的判官化身,一双眼睛可以沟通阴阳两界。任何人只要被冯公公看上一眼,前世今生的任何秘密都无处遁形。

李庆气喘吁吁的跑回暂居的道观,他急迫的需要将自己探听得来的消息禀告给祖师爷。

“师兄,祖师爷呢?”他扶着膝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焦急的问向正缓步从道观里踱步而出的青年道士。

“怎么还是冒冒失失的?”青年道士有些不悦的瞪了他一眼。

往常李庆被这名青年道士瞪上一眼,就要吓得面无血色。但今日他却像没有看见一般,艰难的咽了一口其实并不存在的唾沫,焦急的说道:“快带我去见祖师爷,宫里那位怕真是神仙下凡!”

青年道士眉头微微一皱,深深的看了李庆一眼才沉声道:“宫里来了旨意,祖师爷半个时辰前已经进宫去了!”

“糟了……”李庆大叫一声,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起来。

……

张天师一脉自东汉明帝时起,传自嘉靖时已是四十九代,其时天师名曰永绪,嘉靖末卒,无子,吏部主事郭谏臣、江南巡抚任士凭等皆请革其世封,乃去真人号,改授上清观提点,秩五品,以其宗人国祥,继嗣五十代。

到万历登基,天下道门屡次上表请求复天师故封。张居正为拉拢正一道一脉,推行庙产纳税制度,故此暗中授意天子复国祥故封。

张国祥本次进京正是前来接受正一嗣教真人印诰,光复张天师一脉对天下道门的统领地位。这是他与张居正的交易,为此,整个龙虎山正一派一脉付出了三十万顷良田的税赋为代价。

但很显然,霸道的张江陵并不想道门再次被正一道统合。

在张国祥看来,这次所谓的仙人恐怕就是张阁老打的如意算盘。这让付出了巨大代价才换回真人印诰的张国祥十分恼怒。

“宣上清观提点张国祥上殿……”听见从御门内层层传出的唱喏声,张国祥再次认真整理了一下衣冠,这才随着太监缓步进入宫城。

“正一教掌教,上清观提点,嗣五十代天师位,张国祥叩见圣天子陛下!”张国祥哪怕内心再不满,但表面功夫依旧做足。恭恭敬敬的叩拜在皇极殿前的广场上。

封建帝制传到明代,早朝已经成了一种礼仪性的仪式。今日天子在皇极殿前御门内率文武官员召见册封张国祥,可谓给足了天下道门面子。

但张国祥心里却仍旧有些不痛快,临进宫前他从一名打探消息的弟子就口中得知,就在两日前,李太后与天子万历率领群臣在宫内亲自朝拜那名“仙人”。

这分明就是张居正这个老狐狸想要推出另一个道门傀儡统领来架空正一道一脉!

“仙人?哼,这世上哪有真正的仙人!”张国祥心中暗暗发狠:“这天下终究是老朱家的天下。只要能哄的御门内的小胖子欢心,不愁对付不了他张江陵!”

一番繁冗拖沓的仪式之后,张国祥看着端坐御门内,看似严肃认真,实则百无聊奈的天子,忽然朗声开口:“臣,有宝进献!”

他偷偷抬眼注意着万历的表情,果不其然,小胖子万历在听闻“有宝”二字时,眉毛微微一跳。一张面具般的脸庞终于恢复了一丝生机。

“是何宝物?”万历正了正音,故作威严肃穆的问道。

张国祥微微斜眼打量了一下站在众官之首,一身大红衣袍的张大胡子,心中冷冷一笑。

伸手悄悄在背后打了一个手势,这才施施然开口:“乃是我龙虎山一脉故老相传之元灵丹,可助圣天子长生久视!”

万历下意识的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也不说话,一双不大但却明亮的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张国祥一会,这才轻声开口:“呈上来!”

自有负责查验呈递的小太监将一方檀木盒子恭敬奉上。

万历打开盒子,伸手捻起一枚晶莹如珍珠般的药丸,左右看了看。刚要开口,便听的有太监高声唱喏道:“仙人驾到!”

张国祥心中一沉,随即扭头看去。只见一名奇装异服,一头短发的男人缓步走了过来。

原本眼观鼻鼻观心的一众儒官武将也纷纷躬身行礼,即便是高座龙椅的万历也站起身来向这男人微微屈身致意。

“这人好大的威风!”张国祥微微眯起眼睛,死死的盯着这名奇装男子。

“快给仙长看座!”万历原本不冷不热的脸上也升起一抹热情的笑容,连忙招呼太监搬来一把椅子。

张国祥敏锐的察觉到皇帝竟然用的是“看座”而非“赐座”。一字之差,天差地别!说明在皇帝心里已经认定了此人比他皇帝的身份还要尊贵。

这简直不可思议!天下神棍千千万,能混到这一份儿的,堪称神棍界的翘楚。

张国祥越发对这个男人好奇起来,他很想知道,此人是用什么方法将君王迷惑到这般地步?

萧平揉了揉眼睛,一大早又被魔性的音乐吵醒,看天色此刻应该也超不过上午七点。

还在吃早饭就被万历请来参加朝会,萧平很怀疑民间传说这位万历不上朝到底是不是真的!

来不及洗把脸,萧平赶紧随着传旨太监来到御门听政的地方。

这几日的适应,萧平已经能简单听懂一些明朝时候的官话。见小胖子万历专门命人给他抬来了椅子,又看见一群文武群臣,特别是其中还有不少白发苍苍的的老头都还颤颤巍巍的站在广场上,这让生在红旗下,长在新中国的80后小伙萧平有些不好意思。

微微摆了摆手,萧平清了下嗓子。自从最后一支烟被抽完后,他就被迫走上了一条艰难的戒烟之路。但也让他的慢性咽炎有了明显的好转。

“人皇请本座前来有何事?”萧平微微一笑,拿腔拿调的缓声询问道。

“仙长来的正是时候!方才正一道当代嗣教真人进献给朕一粒神丹。说是能助朕长生,仙长以为如何?”万历说着话,直接又当着文武群臣的面捻起盒子里的丹药递给萧平。

11 两个秤砣同时落地

“陛下,臣有一肺腑之言,不吐不快!不知……”不等萧平开口,还跪伏在地上的张国祥突然朗声开口道。

萧平眼角微微一跳,一边伸手接过丹药,一边瞟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道士。

平心而论,职业神棍的卖相确实比自己这业余的强太多!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此人都堪称道骨仙风。

万历眉头微微一皱,但身为皇帝,他最终还是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声音不咸不淡的开口道:“真人请起!”

等到张国祥站起身来后,万历才缓缓开口:“真人请说!”

张国祥正了正自己的冠冕,又向万历深深一躬道:“陛下授臣嗣教真人印诰,掌天下玄门之牛耳。自当为陛下,为朝廷甄别正邪。”

张国祥先是将一定高帽子戴在皇帝头上后,这才又看向站在皇帝身边的萧平道:“这位自称仙人,可仙凡有别,不知如何证明?”

正处在戒烟期的萧平本就内心猫爪狗咬一般,此刻更是感到一阵烦闷。来到明朝就已经够糟心了,每天还要编瞎话应付各种猜疑,这让他有些心力憔悴。

看出了萧平的不耐烦,万历当即冷哼一声:“仙长的身份你不必过多置喙,若无他事,真人就下去吧!”

冷冰冰的撂下一句话后,万历才又看向萧平,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仙长,那丹药您觉得有没有用?”

萧平从来都不是一个大度的人!如果这道士对自己尊重一些,萧平也乐得跟他联手一起骗吃骗喝。但既然有心拆自己的台,那也就怪不得萧大仙人下狠手了。

有道是:“同行是冤家”,此刻的萧平内心泛起一阵冷笑,直接开口道:“长生不老?世间哪有这样的好事?要有这种好东西,他还不自己吃了,干嘛给你?

再说了,人皇可亲眼见过长生不老之人?至少本座从未见过。所谓长生,不过是因为仙凡两界时间流速不同,正所谓天上一日,地上十年。所以才让一些凡人错误的以为仙人可以长生不老。”

“你……你胡说!谁不知彭祖爷寿八百?”张国祥当即脸色铁青,这枚丹药能不能长生他不知道。可炼制这枚丹药所耗费的材料那都是一等一的奇珍。足足花了他八千两银子,这是他摆脱张居正控制,获得大明天子垂青的敲门砖。

“那不过就是个传说,历代炼丹服药的帝王多了,可曾有一位帝王长生不死?如果仔细看看历史上各代帝王的寿命,不难发现一般喜好炼丹服药的皇帝都活得不长。”萧平冷漠的说道,随即漫不经心的将丹药又放回檀木盒子。

一众群臣纷纷交头接耳起来,仙长否认长生术的传闻他们早有耳闻。但今日听的萧平亲口说出这一番话来,仍旧不免心中一阵唏嘘。

士大夫们嘴上常常劝谏帝王不可迷信长生丹汞,但暗地里却不少服用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

张国祥简直快要气炸了肺!此人不仅动摇了他玄门领袖的位置,更是在砸全天下道士们的饭碗。

他就是整个神棍界的蛀虫,是全行业的公敌,此人不除,天下道士都不会再有出头之日。

张国祥一瞬间感觉到全身热血上涌,一种为整个神棍界的未来抛头颅撒热血的使命感油然而生。

伸手一指萧平,张国祥哆嗦着双唇厉声喝问:“你妖言惑众,阻碍天子长生久视,是何居心?彭祖爷之寿,天下人人皆知,你却矢口否认。莫非天下人都错了不成?”

所谓科学,从来都指的不是技术,而是一种另类的方法论。道听途说本就是人类最为原始的认知方式。

别说是在中世纪的明朝,即便是就是在现代,也有许多人会按照一件事被认可的人数多寡来作为判断依据。

许多所谓的偏方就是如此,一些人只要听见被自己视为道德高上之人所宣扬的偏方,就会信以为真。从来不会去思考这种偏方为什么能治病,是不是真的能治病。

他们往往只要见到一人吃了某种偏方,好像病好了,就会当作证据。但是,病真的好了吗?又或者疾病痊愈真的是因为这种偏方的效果吗,难道就不能是人体自然的免疫能力?

要知道,真正的靶向药剂可是很昂贵的!

但关于这些问题,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忽略。所谓的科学家,实际上就是一群变态,他们会在吃到甜食后疑惑会什么这种食物是甜的?

看见苹果掉落,会疑惑它为什么会往下掉。

但这样的思想,即便是在天天张口科学闭口实验的后世也没能真正普及,更别说在四百多年前的明朝。

因此,当张国祥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开始疑惑起来,难道真的是所有人都错了?世上真的没有长生之法?

萧平却是轻蔑一笑,在后世他就常常在网上批判一些虚假的保健药。这是他骨子里就带有的一种另类思想!

想都不想,他当即开口驳斥道:“真理从来不以人数多寡而定论。被众人奉为经典的谬论还少了吗?”

“荒谬!简直荒谬!所谓神仙,就是你这般大言不惭之人么?所有人都是蠢货,就你聪明?”张国祥冷笑一声,他此刻觉得,这个奇装异服之人简直愚蠢透顶。竟然会说出如此漏洞百出之言。他发自内心的不相信,一个人难道还能比全部人更聪明?

“你既然如此大言不惭,那你举个被所有人认可的谬论出来?”张国祥丝毫不给对手转圜的余地,直接发出致命一击!他要在这皇极殿前,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撕下此人虚伪的面具。

“那还不简单?本座且问你,一轻一重两个秤砣,在同一高度同时松手,哪一个先落地?”萧平却是好整以暇的缓声开口。长期在微博上骂战的萧平,早就养出了古井不波的心态。

“那还用说?世人皆知,自然是重物先落地!莫非,仙人认为应该是轻的落地不成?”张国祥越发不屑的冷笑道。

“不!应该是两个秤砣同时落地!”

12 大明朝的科学实验

“这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倘若轻重之物同时落地,那世上还有轻重之分么?”张国祥从未想到过世上竟然还有如此愚蠢之人,这种三岁小儿也能明白的道理,他却还敢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进行反驳。这不是自寻死路又是什么?

“多说无益,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做个实验看一看不就明白了么?”萧平却仍旧好整以暇的淡然开口,在这一点上,他有着无与伦比的自信!总不能穿越一场,连基本的物理定律也改变了吧?

“好!既然如此,那就当众检验一番!”万历这个年纪的孩子正处在青春叛逆期,最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时候。当即兴奋的站起身来,朗声开口道:“张伴伴,去取两枚轻重不一的秤砣来!”

万历还真就要看一看,到底是这位神秘的仙人说的对,还是大家公认的事实才是对的。

朝会上的一众官员们也开始渐渐喧哗起来,这个问题以前从未有人提出来过。可当仙人真正将他提出来后,不少人反而陷入了沉思。

这看似简单的道理,如果深入思考,却感觉大有玄妙。

内阁大学士申时行更是情绪激烈的斥责起来:“轻重之物同时落地,此言绝不可能!倘若如此,那世间哪还有轻重之分?泰山与鸿毛岂无异乎?”许多士大夫也是纷纷点头附和。

重物先落地是根植于他们认知世界里的一块基石,他们绝对无法接受有人动摇这块基石的稳固。

如果不是碍于礼制,他们早就联合起来共同斥责这一荒谬之言。

原本许多对萧平仙人身份深信不疑的官员也因此开始重新审视萧平身份的真伪。

但他们并不着急,至少此人有一句话说的很对,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只需要亲自验证一番,就可以戳穿他的谎言。到时候无论皇帝说什么,他们也将提浩然正气,让此妖道伏少正卯之诛。

尤其是那群战天斗地的科道言官们,已经冲着萧平发出了冷笑。

一直站在万历身旁的司礼监秉笔兼提督东厂的大太监冯保冷漠的注视着朝会上的一切,他突然想起,第一次面见仙人时,他曾说过自己只为寻求世间的真理。

今日之事,倒是真应了他那句话。

看着萧平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冯保心中不由得开始怀疑起一直以来的认知。这种道理不难验证,莫非他此前真的验证过了?

不等冯保多想,张诚很快返回皇极殿前。一手握着一枚大小不一的秤砣。

“陛下,老奴已取来十两与五十两秤砣各一枚!”张诚躬身禀告道。

万历连忙从御座上走出,伸手一把抓过两枚秤砣:“今日就由朕来亲自验证一番!”撂下一句话,万历兴奋的转身跑入皇极殿内。

看着万历一瘸一拐的模样,萧平哑然失笑。

此时的张国祥已经感觉到一丝不妙,只要看看萧平有恃无恐的模样,就知道恐怕恐怕自己栽了。

只是,他怎么也不愿意相信轻重不一的秤砣还能同时落地。这不符合道理啊!如此一来,哪里还有轻重之分?

但兴奋不已的万历已经不给他继续多想的机会。在登登登的脚步声中,所有人便看见万历已经身处皇极殿的二楼之上。

此刻,万历不高的身子略微有些艰难的从栏杆处探出脑袋,将两枚秤砣伸出在外。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万历呐喊了一声:“都看好了!”

随即松开两手,只见两枚秤砣同时下落,随后砰的一声,坠落在地。

果然不出仙人所言,两枚秤砣竟然真的同时落地!

“这……这不可能……为什么会这样?”张国祥哪怕此前已经有了不详的预感,但真正亲眼目睹两个秤砣同时落地,固有的认知仍旧有些接受不了。

不仅是他,许多年迈的官员同样感觉无法接受!他们牢固的世界观在两个秤砣同时落地的痛一瞬间,裂开了一条无法弥合的裂口。

“噗!”

突然,申时行张口喷出一口鲜血。事实太令人难以接受!两个秤砣同时落地,那他此前的言论又算什么?丢脸那还是其次,更关键的是,申时行感觉自己多年来的认知在这一刻轰然破碎。

“申阁老?”一众徒子徒孙吓的赶紧将申时行扶住。只听的自己的坐师,大明朝内阁大学士申时行正颤抖着声音不断嚅嗫:“泰山与鸿毛无异乎?泰山与鸿毛无异乎?……”

声音悲凉,宛如杜鹃啼血!听的一众士大夫们尤其是同样感觉世界观破裂的老儒生悲从中来。

不少人当即痛哭出声。

萧平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这一幕,他可从来没有想到过,在大明朝复制一场比萨斜塔的自由落体实验,竟然会引发如此大的混乱。

“仙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张居正此时不得不站出来控制局面。冷漠的瞟了一眼已经瘫软在地上的张国祥。不得不说,他想要限制道门势力的目标,竟然在萧平的两个秤砣下轻易完成。

因此,无论出于感激还是稳定局势,他都必须请萧平出面解释一番。

“其实道理很简单!”见到张居正亲自出面,萧平连忙收拾心情,再次装作得道高人的模样缓声开口道:

“大家不妨想一想,倘若真的是重物先落地。那么假设我们将两颗秤砣栓在一起,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十两的秤砣会反向拉住五十两的秤砣,让五十两的秤砣变慢?而五十两的秤砣则会拖着十两秤砣变快?

如此一来,是不是意味着合在一起一共六十两的秤砣反而比单独的五十两秤砣更慢了?这不是矛盾的吗?”

“可如此一来轻重之物岂非没有了分别?那钢铁岂不是也能浮于水面?”申时行刚刚缓过气来,听闻此言后,更加凄厉的嘶吼起来。

“那我再问一个问题!一艘载重一千斤的船,在船上装入八百斤的钢铁。能否浮于水面?”

“能!”所有人异口同声的回答。

“那么,如果将这些钢铁打造成铁皮,覆盖在木船表面。又能否浮于水面?”萧平微笑着问道。

此言一出,整个朝会上千人全部鸦雀无声。

13 移居西苑

这是一个无比可怕的问题。钢铁打造成铁皮后,还是那些钢铁。可如果覆盖在木船之外,假设就此沉没,也就意味着能否浮于水面与重量无关,而只与材料有关。那么轻重之分又有何区别?

倘若能浮于水面则更加不可思议!假设再把内部的木材取走,是不是意味着钢铁也是能浮在水上的?

钢铁浮在水上显然不可能,那么也就意味着轻重的确没有多大的分别?这显然也无法接受。

张居正无奈的苦笑一声,悄悄给刚刚返回皇极殿,一层正准备出来的万历使了一个眼色,这才向萧平深施一礼道:“我等凡人愚昧,还望仙长解惑!”

萧平淡然一笑,此刻他还没想好该怎么给古人解释浮力问题。很显然,阿基米德当年的算式只能说是经验公式,至于原理,则需要上升到流体力学的高度才能说的清。

因此,他才露出一抹高声莫测笑容缓声道:“还是那句话,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你们做一场实验不会知道了么?如果到时候还不明白,再来问本座吧!”

萧平说到这里,忽然心念一动,又继续说道:“正好今日这么多人都聚集在这里,本座再提出三个问题让你们思考。

第一,秤砣松手后为何会跌落向地面而不是飞向天空?

第二,秤砣落地时,为什么速度越来越快?

第三,秤砣落地后,为何会反弹?”

萧平撂下三个问题,随后带着一脸高深莫测的效益转身离开。

为了解答此后即将面临的浮力问题,萧平不得不首先想办法引出矢量力学的经典牛顿三定律。

一天后,萧平在朝会上的问题被广为流传;加上此前的铁皮船能否浮于水,一起被人们称为“仙人四问”。

如果仔细思考就会发现,这四个问题看似简单,却直指世间万物运动的核心。因此,有人说,这四个问题便是天道。解答了此四问,便能真正触摸到天道。

太学院里的儒生们为此炸开了锅。从宋朝出现的新儒学开始,儒生们便不再只是单纯的研究人文,他们同样在试图解释宇宙。

但或许是太过于想要完美,儒生们的宇宙观总是趋向于不可证伪的玄学层面。但这并不代表自然哲学在儒教里没有市场。

宗教从来都是科学的母亲,因为本质上科学只是将宗教的不可证伪方法论更改成了更为拧巴的可证伪方法论。因此,当萧平的科学方法论问题出现的瞬间,立刻在儒教圈子里引发了轰动。

理学门徒认为,导致秤砣松手后下落而不是上升的原因在于“理”;这种“理”是天理,因此它才不会因为人的思想而改变。所以才会出现两个秤砣同时落地的现象。这正好符合了“存天理,灭人欲”的思想。

而心学门徒则在此基础上认为,这恰恰说明了人们需要知行合一。提出问题并进行构思,这是知;做实验验证这是行;仙人不断强调实验,并且公开说到:“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这番话正是对知行合一的完美诠释。

一场原本关于牛顿三定律的思考,很快在儒教体系下演变为理学与心学之间的大论战。

对此,深居皇宫之内的萧平毫无察觉。这几天他一直在书写萧平版的:《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

相比于拉格朗日等人建立的分析力学,牛顿矢量力学更加贴近于哲学而非数学。这更符合当前中世纪的大明朝的认知水平。

时间匆匆而过,转眼又是三天过去。原本在李太后与万历携文物群臣朝拜萧平时就打算请萧平一起进行祭天大典。却不料被言官们打断,新的祭天大典日子还未确定下来,但朝廷供奉给萧平的道观却已经确定。

托道君皇帝嘉靖的福,世宗在位时将西苑打造的极具道教风格。朝廷重臣们一致认为,其他道观都不足以彰显仙人的身份,最终决定将西苑供奉给萧平。

原本对于这个决议并无太大感觉的萧平,当看到地图后才惊讶的发现,所谓西苑竟然就是后世的中南海。

“这是提前在四百多年前享受了一番国家领导人的待遇么?”萧平心中不无恶趣味的想着。

早就迫不及待想要离开大明皇宫的萧平在接到旨意后立刻收拾行装。

说起来萧平的东西并不多,将自己从现代带来的衣服,手机,身份证等事物装进汽车后备箱,再换上一身大明朝的月白长袍。

带着现在已经专职负责照顾他饮食起居的铁岭籍小太监,在万历的陪同下来到大明门后的广场。

这片宽阔的广场如今已经成了萧大仙人的停车场。

神仙的身份是萧平在这个时代的立足之本,为了进一步在民间确立自己是神仙的舆论基础,哪怕明知道汽车油不多了,但萧平仍旧决定开着汽车去西苑。只为让京城百姓一睹自己的仙家气象。

伸手拉开车门,萧平冲小太监奴了奴嘴,示意他坐到副驾位上。

小太监忐忑不安的缓缓来到副驾位旁,第一次仔细观察着21世纪的汽车内饰。

“仙长……这到底是车?还是兽啊?”他略微有些好奇的问道。

“亦兽亦车吧……”萧平敷衍了一句,他生怕古人又提出让他解释汽车的原理。如果是这样可就要了他的老命。

“人皇留步!”萧平站在驾驶位旁的车门附近,冲小胖子万历拱拱手。看着万历看向小太监的方向,眼神中明显带着艳羡的神色。

他也很想能尝试一次在仙兽的体内感受速度与激情,只可惜皇帝的身份约束着他,别说是坐汽车,就连出宫都是一件千难万难之事。

一阵轰鸣声响起,萧平在小太监的惊呼声中,驾驶着汽车缓缓掉头,随后在一众御马监兵卒和锦衣卫千户所的陪同下,直接开向原本只能由皇帝出入的大明门。

汽车缓缓穿过并不长的大明门甬道,当宫外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在萧平脸上时,他终于露出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

这是自由的味道!

“大城市来的,你叫什么名字?”直到此时,萧平才想起自己还从来没问过这位照顾了自己好几天的小太监名字。

“小的本名李猬,后来逃难到了雄县投奔亲戚,便更名为王安。”

“本座萧平!”

……

就在萧平出宫的同时,没有人知道,大明皇宫里,最早一批接触到萧平的宫人中,其中一名宫女重重咳嗽了一声。

她发烧了……

萧平穿越到大明朝,不仅带来了各种现代化科技产品,还有一些现代高抗药性病毒。

14 疾病在蔓延

今日的京城百姓终于有机会一睹仙家气派。一辆即便在他们梦里也不曾出现过的钢铁怪兽又或者是钢铁怪车,在御马监兵卒和锦衣卫的护持下,缓缓驶过十六世纪的京城街道。

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仍旧与后世别无二致的天安门城楼,又从挡风玻璃内看向前方车外。

许多动作快的大明京城居民已经开始头顶香烛,跪倒在地上。此刻这条路正好就是后世领导人国庆阅兵时的车队前进道路!

看着虔诚的跪倒在地上的大明朝京城居民,又看了看威风凌凌护卫在道路两边的兵卒。

不知为何,萧平心中不自觉的升起一个古怪的念头。

如果此刻他从天窗上探出身体,高声呐喊一声:“同志们好!”

这些古人会不会也齐齐呐喊:“首长好?”

但萧大仙人已经开始畏惧古人的脑回路!为了防止再节外生枝,萧平一路上强忍着自己模仿一番某个时空的国家领导人的念头。

吴老六今天难得起了个大早,作为京城里非著名的青皮,他懒惰的个性即便在流氓圈里也混的很差。

自从昨日听衙役们选读的旨意说,皇宫里近日传的沸沸扬扬的仙人要移驾去西苑。本着小人物看热闹的心理,吴老六这才强忍着睡意早早便来到长安街附近。

“仙人呐……多少人活了一辈子也没能见一次!”吴老六啄着牙花子。

“六哥,吃了吗您内?”耳听的一旁有人招呼自己,吴老六连忙扭头看去。

“三儿!?这么早就起来了?”吴老六有些惊愕的开口,这家伙比自己还懒。

“这不,听说仙人要出来了么?赶紧起个大早来看看……”三儿抖着自己难看的狗油胡子,一双眼睛不停在附近的大姑娘小媳妇身上转游。

吴老六正想说什么,忽听得远方一阵锣响:“铛铛铛……”

“仙人出行,闲杂人等,肃静回避!”公鸭嗓子划破清晨的慵懒,一队仪仗高举木牌缓步而来。

吴老六立刻踮起脚,从人群头顶看去。赫然只见一头巨兽,在阳光下反射出金属光泽,不算发出恐怖的轰鸣声,光听声音就让人腿肚子打颤。

“哎哟,娘诶,这是个什么怪物?”

“快看,怪物肚子里有人!”

“那怕就是仙人了吧?竟然是坐在怪兽肚子里!”

人群里顿时响起一阵喧哗之声,忽然那怪兽发出一声恐怖高亢的嘶鸣声,吓的吴老六双腿一软,当场便跪倒在地。

砰砰砰

一连串的磕头声响起,伴随着混乱的:“仙爷爷息怒”等祈祷声。驾驶着奥迪的萧平透过车窗饶有兴趣的目睹这一切,心中的恶趣味终于得到了满足。

“这下算是让大部分人都相信我是神仙了吧……”萧平心里嘀咕着,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车队缓缓穿越人群。最终进入到前世只能在大门外匆匆一瞥的西苑。

这个时空的西苑很大,萧平匮乏的文学词藻最终也仅仅只能用一个美轮美奂来概括这里的风景。

他不知道后世的这里究竟是这样的一番风光,但至少在如今的时空里,这座巨大的皇家园林足以称得上壮丽二字。

最终,萧平将自己的居所确定在一片湖泊中央!那里就是后世著名的瀛台。据说,被不听话的光绪皇帝就被他的养母慈禧幽禁在湖内那座美丽的宅子里。

但萧平根本不在意这里的一些不美好的传说,在萧平第一眼看见这里的风景后,他就彻底爱上了这片水波荡漾间静静矗立的宅院。

更何况,未来他必然要进行一些科学实验。即便是为了保密,这里也是不二之选。

将车停在湖泊边,萧平领着还处在兴奋之中的王安走下车门。

“以后在这里建一个栋小屋专供本座的奥迪兽居住!”萧平一边环视着周围的景色,一边自顾自的对王安吩咐道。

皇帝为了表达对仙人的尊重也算是煞费苦心。不仅从御马监四卫中抽调三千精壮组成第五卫—神骧卫专司保卫仙长,还专门调拨了一个锦衣卫千户所来这里以供伺候。

新组建的神骧卫按照大明朝宦官执掌的惯例,冯保索性就交给了王安负责。但锦衣卫方面则仍旧由原本的千户所管理。

此刻,这名三十来岁的千户见到萧大仙人和御马监新晋少监,提督神骧卫王公公共同从仙兽肚子里走出,连忙一路小跑着来到两人身前。

“卑职骆思恭,叩见仙长!祝仙长,仙福永享,寿与天齐!”三十来岁的骆思恭正处在事业的关键期,为了争夺这个贴近天颜的好机会,他不惜将自己的一房刚纳进门的美妾供奉给了锦衣卫都指挥使刘大人。

萧平无所谓的点了点头,他浅薄的知识里根本不知道这位年纪与自己相仿的家伙,后来不仅登上了锦衣卫都指挥使的宝座,更是生了一个名叫骆养性的著名汉奸。

“起来吧”萧平保持着自己仙家的仪态,慢条斯理的开口道:“你给本座去找一些铁匠,金匠等手艺人来。然后再张贴告示,就说本座要招募一批道童,需要家世清白,年纪在5-7岁之间,能认得一些字的孩子!”

经过一段时间的熟悉适应后,萧平的大明官话已经说的八九不离十。只是些许发音还保留着后世的习惯,略微有些怪异。

骆思恭疑惑的抬起头来望着萧平,但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声来。作为一个好下属,只需要办理好领导交代的工作便可,至于为什么并不重要。

看着骆思恭转身离去,王安才出言问道:“仙长,宫里还送来了一批宫女负责照顾您的起居。您看……”

萧平一想起大明朝这些裹了小脚的女人,身体就感觉到一阵不寒而栗。连忙摇了摇头道:“你回告人皇:所谓道法自然,双足残缺的女子于本座修行不利!你去民间选一些适龄的天足姑娘来!”

说到这里,萧平又是心中一动,补充道:“你再找一些裁缝和纺织女工。本座想要制造些东西!”

不理会王安不解的神情,萧平自顾自的围着湖泊漫步。心中却在思量着后续的发展。

还在皇宫时,萧平便已经决定要在大大明朝发展工业,提升自己的生活质量。

但萧平很清楚,工业化是一个多环节的协作体系,光靠他自己最多只能搞出一些不痛不痒的小发明。

想要真正提升生活品质,工业革命势在必行!仅仅只是对一些科学原理略知一二的萧平同样很清楚,自己的能力绝对不足以在这个时空完善出工业体系。

但他却知道西方工业革命的大致脉络,只要顺着这条脉络前进,靠着他远超这个时代的眼光,他有自信能大大加速这一过程。

不得不说,萧平后世的职业在此时给他提供了很大的便利。作为一名银行工作人员,社会上的三教九流他基本接触了个遍。不仅如此,因为工作需要,他往往需要前往这些有融资需求的企业进行尽职调查,并撰写尽职调查报告。

而企业一般也都会提前准备好一份融资计划书。这些资料里不仅仅包括企业的各项财务数据,同时还包括企业的一些核心竞争力、行业背景及现状,历史沿革及未来市场展望等内容。

这让萧平的电脑里储存了大量由各行各业的专业人士书写的报告内容,其中就包括一些技术介绍。

其中就有一份由某县快要倒闭的国营改制纺织厂董事长提交的融资计划书。

虽然这些从国营企业改制而来的企业领导完全不具备市场经济下的竞争力。但有一点,这些领导往往都具备一些学者气质。

在他的融资计划书里,就详细列举了从工业革命开始到现代各个时代下的典型纺织机原理。

虽然他的目的是为了引出他发明的新型纺织机的市场优势,但现如今的萧平却正好可以借用他计划书里那些工业革命初期的纺织机原理,并在这个时代复制出来。

想到这里,萧平立刻从汽车后备箱里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拿出来。

手捧电脑,乘坐小船来到湖心岛上。萧平吩咐一声没有他的命令不得进入后,这才打开电脑。

此时的电脑电量只剩下不到百分之七十,为了日后的发展。萧平立刻开始了艰苦的抄写工作。

就在萧平奋笔疾书期间,大明皇宫内一幕悲剧正在上演。

被萧平所携带来的高抗药性流感病毒传染的宫女,在几声虚弱的咳嗽声中去世。

与此同时,几名与他走的颇进且身体虚弱的宫女也在此时病倒。

一场因萧平而引发的疾病正在皇宫内悄悄蔓延!

15 疫情扩大

“干爹,今天又有两名宫女感染风寒去世了!”皇宫内,御马监提督太监值房里,一名青年宦官正跪在一位大红衣袍中年宦官脚下,轻声汇报道。

“嗯!知道了。”中年太监微微点了点头:“你下去吧!”

看着青年太监离去后,他才施施然站起身来,缓步走到房间窗户前,望着万历皇帝的居所,心中默默想着:“风寒?哪有这般可怕的风寒病。莫不是那仙人身负罪孽,被苍天降下诅咒?倘若真是如此,岂不是王爷的机会么?”

忽然,一个声音在屋外响起:“林书禄,太后娘娘召我等前去问事!”来人正是御马监掌印太监张宏。

“卑职这就来!”林书禄连忙应诺下来,作为皇帝同胞弟弟潞王的伴当,能够在这内朝十二监里仅次于司礼监的御马监里担当提督太监之职;正是靠着李太后对潞王的过分宠爱。

因此,对于太后的召见,林书禄丝毫不敢耽搁,连忙整理了一下衣冠便随着顶头上司张宏离去。

……

几天后,萧平靠着车充才勉强将电脑里的资料誊抄完毕。这也使得他的油表显示的油量已经只剩下1/4。

现代带来的物品正在以不可逆转的姿态逐渐失效,这让萧平越发焦急起来。

可无论他再急,他也清楚发展工业绝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王安呢?”萧平乘坐小船从湖心岛返回,湖岸边已经按照他的吩咐搭建起一座简易的凉棚。

萧平一屁股坐在凉棚内,左右看了看,却没有见到那名来自国际大都市铁岭的小太监。于是疑惑的看向侍立于身旁的骆思恭问道。

“回神仙爷爷的话,王公公偶感风寒,如今卧病在床!”骆思恭毕恭毕敬的回答,只是萧平却看出他的表情带有一丝异样的神色。

但萧平对这些古人的脑回路一直都感到难以揣摩,也没打算深究,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后才又问道:“前两天本座交待的那些侍女和手艺人安排的如何了?”

在萧平想来,以他仙人的身份,提出招募一些手艺人和侍女,怕不会让这些迷信的古人挤破头?

他甚至还在心里默默嘀咕着要不要也学后世搞一场大型选秀活动?从海选,到初赛复赛以及复活赛?甚至可以找一些青楼姑娘来做现场评论员,而他自己则可以充当评委的角色。

只是随着他此言一出,骆思恭的脸上却露出一抹无奈的苦笑:“回仙爷爷的话,这事怕是不好办了!”

“怎么不好办?”萧平有些不解的问道。这个回答的确大大出乎他的意料,难道是人太多?于是他接口继续道:“是报名的人太多么?”

“这……”骆思恭的脸上越发尴尬起来:“刚开始的上午的确是人山人海,可是……”

“别吞吞吐吐的,直接说!”萧平略微有些不悦的轻斥一声。

骆思恭这才咬了咬牙解释道:“只是后来京城里就传出一些谣言,说您是在天上犯了罪才被天帝贬下凡尘。任何与您接触之人都会被上天诅咒!”

萧平愣了愣神,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被他坑的颜面尽失的龙虎山同行。当即冷声问道:“是龙虎山的张天师编出来的吧?”

“应该不是,这话似乎是从宫里传出来的!”骆思恭却微微摇了摇头,声音沉重的道。为了这个位置他可是付出了偌大的代价,满以为抱着仙长的大腿未来可以扶摇直上。可仅仅一天过去,整个京城的风向就发生了改变。

尤其是探查到这个谣言来自于宫里后,他更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宫里?”萧平脸色阴沉的咀嚼着这两个字,心中思考着是不是还有别的同行想要打击自己的舆论基础,沉吟片刻后才缓缓开口:“你详细说说这两日都发生了些什么?”

随着骆思恭的讲述,萧平这才明白这两日在皇宫里发生的一切。

起初是一名最早接触到过萧平的宫女感染风寒,但不过一天时间,这名宫女就开始高烧不退,病情极速恶化。有相好的对食给她抓来药,但却丝毫没有效果。宫女在第二天夜里开始连续咳嗽并伴有浓痰,最后竟然在黎明前去世。

但这还不算完,紧随其后与她在一个班组的其他几名宫女也相继病倒。与此同时,长期与萧平接触的宫人也陆陆续续病倒,症状全部都是风寒。但任何药物都无法治疗。

就在这种时候,关于萧平身负罪孽贬落凡尘的谣言便开始出现。

皱着眉头仔细听着骆思恭的讲述,萧平立刻发现这些人都是最典型的流感病毒感染的症状并伴有化脓性扁桃体炎症。

只是他更加不解起来。仅仅只是一次感冒而已,怎么就闹出了人命?于是开口问道:“以前有过这样的风寒么?”

骆思恭想了想这才开口道:“每年也都会有几次大的风寒高发期,但是一般而言七八天的时间也就好了!只是这一次的风寒却无比凶猛,两三天就能夺走一条人命且药石无用!”

萧平缓缓站起身来,在凉棚内来回跺步,沉吟不语。

他忽然想起来,自己穿越前似乎正好得了一次病毒性流感。

“如果所料不差,这次的流感病毒应该是我从未来带来的!”他心里默默思索着,脑海里回忆到曾经似乎看过一篇文章。文章的全部内容他已经不记得了,但依稀还有几分模糊的映像。

映像中,那篇文章似乎说到过现代社会由于滥用抗生素和高污染等原因,导致病毒和细菌也在快速进化!不仅产生了一批高抗药性的病毒和细菌,还伴随着产生了一些高致病性的病毒。十几年前的sars似乎就是这样的一种变异病毒。

只是现代人的免疫系统已经适应了这些病毒,因此才没有造成巨大的危害。

想到这里,他忽然又想起欧洲人登陆美洲大陆后,印第安帝国就是因为感染了从未见过的病毒才导致人口大量死亡。

按理说,这些印第安人也是从亚洲大陆通过白令海峡抵达的美洲,欧亚大陆上原本有的病毒他们应该具备相应的抵抗能力。

可是仅仅两三千年的隔离,就让他们的免疫系统彻底与欧亚大陆的人种产生了差异。

“看来,这次的疫情真的是因我而起?”萧平心情沉重的思索着,无论是基于最基本的人性还是自己作为仙人的舆论基础,此事都必须慎重对待。

忽然,一阵阵喧哗声从西苑外传入他的耳中。

“仙长,不好了!西苑外很多老百姓都聚集在一起闹事,说……说您是灾星!“

16 组织防疫

“外面发生了什么?”萧平心中一惊,他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急急忙忙跑来报信的锦衣卫。

萧平在这名满头大汗的锦衣卫脸上不仅看见了焦急,还在此人脸上读出了一抹名为畏惧的意味。

或许,连续发生在他身边的不祥已经让这群古人感到恐惧了。

“回神仙爷爷的话,外面有许多老百姓说家里有人患了天花。他们怀疑是您带来的上天诅咒,因此聚集在西苑外想要……”锦衣卫说到这里,便嘎然而止,显然这些迷信的老百姓们提出的要求一定不是什么好建议。

“天花?”萧平微微一愣,对于这种已经快要在现代社会绝迹的病毒,萧平可以百分之一百发誓,绝对与自己无关。

作为一个从小就种了疫苗的80后,种豆的疤痕至今还留在他的胳膊上。

但对于这些因迷信而将他推上神仙宝座,又因迷信将他视作灾厄之源的古人来说,肩膀上的疤痕没有半点说服力!想要继续披着这身“仙人”皮,在大明朝招摇撞骗,就必须赶快采取手段挽回名声。

更何况关于他的谣言以这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在京城里蔓延,要说背后没有推手,他打死也不信!

作为一名神棍,他现在的当务之急首先就是要重建信任度,只有重新掌握住舆论导向,才有办法对付幕后黑手!

“哼,想对付本大仙人?老子给你们表演一出神迹出来!”萧平心里暗自冷笑,很快一个粗糙的计划便已经形成。

想到这里,萧平立刻有了吩咐道:“骆思恭,你立刻去城外找一些得了牛痘的牛来,本座有仙家法术,可以解决天花!”快速的吩咐一声后,他又看向一众神骧卫兵卒和锦衣卫道:“你们都随本座去外面安抚住老百姓”

吩咐完毕后,萧平迅速打开后备箱。在后备箱中,正好有一个扩音喇叭!这是他之前因单位成立十周年庆典,为了组织他部门内的下属在庆典上表演队列而准备的喇叭。

原本对于自家行长那种拍马屁的行为深恶痛绝的萧平,此刻却由衷的感到庆幸。

将喇叭紧握在手中,萧平开着汽车直接来到西苑大门入口处。

远远的,他就看见一片黑压压的人群在西苑外情绪激动的吵闹着!

萧平当即狠狠按下汽车喇叭,一阵高亢的鸣笛声立刻将所有古人震慑下来!

这些从未见过多少市面的老祖先们,在汽车这种钢铁怪物和巨大的鸣响声下,吓的匍匐在地!不少孩子当即就在母亲的怀里哇哇大哭起来。

萧平却没精力去管这一切,他打开天窗,将身子从天窗里探出来。这才将扩音喇叭的开关打开。

“老百姓们,本座就是你们口中的神仙!你们可以称呼我为萧平。”萧平的声音被喇叭十几倍的放大后,宛如雷鸣。

这种恐怖的声音,将一群迷信的古人吓得更加瑟瑟发抖。

不管这个仙人到底是不是这次灾厄的罪魁祸首,但他毕竟是仙人。万一惹怒了神仙,说不定不等灾厄降临,他身下的怪兽就会一口把他们全吞了。

一想到这里,不少老百姓顿时脸色煞白,只觉得裤裆都有些湿润了。

却听的那雷鸣般的声音继续说道:“本座知道你们前来的原因。请你们都冷静下来,这些都是谣言。本座此次下凡乃是受天帝之命,辅佐大明圣天子陛下!”

萧平说到这里,咽了一口唾沫后才继续道:“这一次的天花乃是有外道邪魔想要阻拦我皇明圣天子的仁德。本座已经准备做法破除外道邪魔的妖法,大家不要惊慌。都请回家去吧,很快,本座就会安排锦衣卫上门为大家种植我玄门正道的祝福!”

“神仙爷爷,我家二小子快不行了。您能现在就施法救救他吗?”一个老头颤颤巍巍的抬起头来,一张满是褶子的脸上沾满了泪水。

萧平长叹一声,他知道牛痘只能预防,却无法治疗。常规的抗生素对于病毒也没有太大的效果。

但他依稀记得以前有一名老中医曾对他说过:医德,与医术同样重要。如果此刻他回答说不能,或许当场就能要了这名老父亲的命。

因此,他才强装笑颜道:“老先生不要急,这次邪魔使用的法术乃是勾动众生的业力,以其自身的罪孽来焚烧生命。本座很快会命人给你家二小子送来药剂,但这种药剂只能压制,想要让已经染病之人痊愈,则需要你替他多做善事。只要你做善事的速度够快,就能用功德压制住他体内爆发的因果业力!”

随后萧平又解答了几个老百姓的问题后才又开口道:“老百姓们,这一次邪魔入侵,是我皇明共同的灾劫。万望诸位能够与本座一起戮力同心,在坚持以万历皇帝为核心的朝廷中央的领导下,共抗灾难。天帝有言:多难兴邦,任何灾难都打不倒伟大的中华民族!

在这里,本座要提出几点注意事项:

一,所有已经被邪魔入侵的病人全部都集中到本座的西苑中来。这里有本座的法力护持。

二,所有病人的衣物全部焚毁,否则邪魔的法术无法破除。一切损失全部由本座承担。

三,若有哪家的亲人不幸离世。请为了这次抗灾,为了更多活着的人,将衙门的遗体焚毁。本座会上表天帝,接引他们的魂魄前往天宫。

四,所有人回去后都要想邻居们宣传一句口号:“勤洗手,勤换衣,疾病就会远离你!

本座的话就是这些了,百姓们,你们都散了吧!”

……

将闹事的群众暂时安抚下来后,萧平立刻组织起西苑里的兵卒们。

首先从市面上买来大量的烈酒和石灰,在萧平的组织下开始在西苑里划出一个隔离区。

随后一部分人又在萧平的命令下用厚捕包裹住全身,开始挨家挨户走访。

一方面继续宣传萧平的言论,调查疾病情况。另一方面则是组织患病者移居西苑。同时做好疫病发生的简易地图。

萧平还记得曾经看过一个纪录片,最早研究传染病的那名医生,就是采用这样的方式将疾病控制下来的。

同时,萧平还亲自开着车,让一名锦衣卫举着高音喇叭在整个京城里转了一圈。

面对萧平亲自出面组织的疫病防治工作,顺天府尹高度配合。

等萧平返回西苑时,骆思恭已经领着十几头患了牛痘的黄牛在等候了。

“再去给本座找一些生了青霉的橘子来,越多越好!”刚刚返回的萧平又对骆思恭下达了新的命令。

17 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萧仙长

骆思恭此刻气都还没喘匀,哀叹一声,又不得不再次马不停蹄的出去给萧平找青霉素的原料。

萧平也不知道种牛痘的注意事项,但是基本原理他还是明白的。无非就是将对人体危害度小的牛痘病毒感染人体,然后让人体产生对牛痘病毒的抗体。

由于天花病毒的高稳定性,这些牛痘抗体也能对天花病毒产生抑制抵抗作用。

萧平先是装模作样的围着十几头黄牛转了一圈,嘴里模仿着从德云社相声里学来的师傅经:

“道场成就,赈济疆成。斋主虔诚,上香设拜。坛下海众俱扬圣号,苦海涛涛孽自召,迷人不醒半分毫……”

念了一遍经文后,萧平这才命人按住黄牛,亲自用小刀挑破黄牛身上的牛痘。将脓血接在瓷碗里,他转身对身边的锦衣卫和御马监兵卒道:

“本座已经施法完毕,这些牛身上感染了牛痘。本座的法术可以让这些蕴含着牛痘病毒的脓血以毒攻毒。只要种植在你们手臂上,就会诱发你们体内的因果业力提前燃烧爆发。但前期会出现一些患病的症状,不过你们放心,这些症状不会致命,等业力燃尽后,你们就不会再被天花侵袭!”萧平尽量用古人能够听懂的语言讲牛痘种植原理讲述了一遍。

不得不说,萧平仙人的身份天生就具备强烈的可信度!大部分兵卒都没有怀疑,随后挨个在萧平的指挥下排好队,然后被萧平亲自接种上牛痘。

接种完毕后,萧平又用烈酒给他们的创口消完毒,吩咐他们这几天不要沾水,保持创口附近的干燥等注意事项后。

随后,萧平开始指挥接种完牛痘的兵卒又给其他兵卒继续接种。

另外一些兵卒则被萧平安排出去搜集更多患牛痘的病牛,甚至萧平还告诉他们,如果找不到足够的病牛,就从老百姓手里买好牛,然后用病牛的脓血感染好牛。

这个季节,在没有大棚种植技术的中世纪,橘子很难能搜集到。

骆思恭跑了大半天才从几家王公贵胄家里的冰窖里找出一些有青霉的橘子。

萧平自然不会青霉素的萃取;但很幸运,在他这几天誊抄的资料里,就有一家制药厂的融资计划书里有关于青霉素的制取工艺。

说来这家制药厂的董事长也是一个异想天开的家伙,在后世不知道从何时起刮起了一阵中医热。凡事只要和中医挂钩,就仿佛能包治百病一般。

这家药厂的董事长就脑洞大开的研究出一种其实完全不具备实用主义的技术—用中医的萃取技术萃取青霉素。

他将这种费时费力,且并不比正常青霉素药效高的新抗生素定名为:“绿色抗生素”并宣称没有副作用,还能保健养生。

虽然最后这个家伙的厂因为虚假广告被迫关门,并让萧平的名下多了一笔坏账。

但萧平也算学到了一些东西。在最后法院进行债务清偿时,该厂里的一些真正专家对萧平说,这种中医萃取技术萃取出来的药剂含有许多不确定物质,副作用不仅大而且还有着不确定性,这也是所有中药的通病。

西药之所以被现代社会大部分国家广泛认可,就是因为它具备单一性。需要什么物质,就直接化合反应出什么物质。其中基本上没有别的杂质,因此对于药理的副作用和临床功效等可以很清晰的鉴别出来。

但此刻,这种原始的方法却正好能派上用场。

萧平迅速将记载着这段信息的纸翻出来,然后开始按照上面的方法进行制配。

忙活了一个通宵,萧平才将制配出来的药剂稀释后,用木棉条蘸取,并涂抹在病人的伤口处。

又留了一部分给接种了牛痘的兵卒涂抹创口。

叫来一些机灵的太监按照萧平的指导继续制配青霉素后,萧平才打了一个哈欠返回湖心岛沉沉睡去。

……

这一天,在萧平汽车和高音喇叭的震慑下以及有效且条理分明的组织下,京城因天花而导致的混乱迅速被控制住。

甚至不少病人家属,在萧平所说的做好事能治病的忽悠下,开始在京城里义务帮忙。

这让萧平无形中又在老百姓心里赚了一波好口碑。不管这次的天花因何而起,至少萧仙长是一个好神仙。

天花从感染到化脓后,就不再只是单纯的天花病毒感染。大量崩裂的创口又会引发更多的细菌感染。

许多人其实并不是死于天花,而是死于其后的并发症。在萧平的青霉素溶液的帮助下,这些病人的伤口感染终于得到了有效的控制。

人体自我的免疫力开始发挥作用,萧平很清楚,这种时候必须给病人补充足够的蛋白质,这些都是一个现代人的基本常识。

于是又命人买来大肉熬成汤,给这些病人喝下。萧平还不忘给他们补充维生素,在汤里加入了大量的菜叶,并逼迫着病人一起喝下。

仅仅两天后,第一批身体最强壮的病人挺了过来。当他们步履蹒跚、但明显气色红润的走出西苑时,京城里爆发出了响彻云霄的欢呼声。

“二小子诶,你可吓死你老子喽!”最早向萧平求助的老者在见到自己儿子重新走出西苑后,大叫一声,飞一般的扑了过来。

老泪纵横的一把将他儿子搂在怀里。

看着第一批与亲人团聚的病人,萧平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一抹如释重负的笑容。

此刻,他心里真切的升起了一抹自豪感。

“砰!”老者忽然拉着还没有完全痊愈的年轻人,扑通一声跪倒在萧平身前。

砰砰砰的连磕了三个响头,嘴里高呼:“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萧仙长,小老儿给仙爷爷磕头了!”

不等萧平反应过来,许多走出西苑的病人连同家属也纷纷跪倒在地上,毫不作伪的砰砰砰磕头:“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萧仙长!”

正准备说几句场面话的萧平,顿时觉得被他们给自己上的尊号给震惊了。

“老子这是要代替观音菩萨的节奏了吗?”萧平嘴角一阵抽搐,连忙在心里虔诚的祈祷起来:“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啊,我这也是迫不得已,您老人家有灵有应,可千万别跟我计较啊!”

还在进行着自我救赎中的萧平,忽然又听见更大的齐声高呼声:“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萧仙长……”

18 争论?

当天夜里,第一批挺过牛痘的锦衣卫和神骧卫兵卒也退烧恢复过来。

这些已经有了抗体的兵卒们本着对萧大仙人的信任,毅然决然加入到对抗天花的第一线。

第一批痊愈的病人家属成了首批自发进行牛痘接种的百姓。

就在一切都走上正轨后,突然一个新的坏消息传来:皇帝感染风寒病倒了!

……

此刻在皇帝寝宫的外间,烛火摇曳,但无论再多的烛火也无法完全驱散十六世纪宫殿角落处的阴影。

如同此刻所有聚集在这里的内外朝官的脸色!隆庆皇帝英年早逝,留下孤儿寡母。靠着李太后的长袖善舞,才好容易一左一右拉着张居正和冯保结成同盟。

但倘若万历早夭,接下来继承帝位的毫无疑问只能是万历的同胞弟弟潞王。

连续的皇位更迭对于封建帝制绝不是好兆头。国赖长君,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其中脸色最为阴沉的便是张居正,依仗着帝师的身份和老师徐玠留下的政治遗产,他才有足够的威望进行改革。

反对者们常常说自己勾结太后和内臣,结成所谓的铁三角,是有明一代的权臣。为了不被皇帝当成王莽,他不惜名声,整日声色犬马以自污。实际上,到了如今这把年纪,对于女人的需求早就不如年轻时那般强烈。

但即便这样,所谓的铁三角实际上远没有外人想的那般牢固。

张居正下意识的悄悄看了一眼李太后,又不动声色的瞥了瞥脸色阴沉的冯保,和自己身旁面无表情的张四维。

李太后当年孤儿寡母,只能依靠着自己才能控制朝局,但到了今天,她的威望已经足以甩开自己单干。

更何况一条鞭法同样触及了武清侯的核心利益,他多次听刘守有汇报说武清侯对于如今的改革颇有微词。

至于冯保,他的权利来自于太后而非皇帝。一旦他与太后生嫌,冯保必然会与自己决裂。

内阁同样是一团乱麻,这一次的改革触及了太多既得利益阶层的利益。其中作为晋商集团政治代言人的张四维有足够的理由反对自己。

但这样的情况却在仙人下凡后有了改变!那名仙人看似对权力没有兴趣,但他的身份就是一种天然的话语权!

自从他公开演示了两个秤砣同时落地,以不可辩驳的事实向全天下皆露出了一个道理:“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这句话如今成了张居正改革,打击政敌的尚方宝剑。在过去,反对者们总是以“祖宗成法”来限制自己。但有了这句话,他就可以大大方方的要求进行实践验证。

这几日他已经用这句话狠狠反驳了好几名政敌的攻击。但相应的,也无形中将这名神仙推到了风口浪尖。

有迹象表明,张四维似乎正在暗中策划毁掉神仙的名声,进而从道德层面上来攻击自己的政策!

因此,在这间屋里竟然找不到一个真正盟友的张居正,愕然发现,萧大仙人竟然才是自己的天然盟友!

“必须为这位仙人做些什么了!”张居正心中有了决定,于是缓缓抬起头开口打破这间屋里的诡异气氛:“臣以为,应当急召仙人进宫,或许能妙手回春,让陛下康复。”

随着他这位实际上的大明朝第一人开口,整个屋里的气氛终于渐渐有了生机。

李太后脸色凝重的环视一圈,这才语气空前凝重的开口问道:“其余臣工怎么看?”

听到太后的问话,落后张居正半个身位的张四维忽然开口说道:“娘娘容禀,近日以来宫里宫外皆有疫病发生。有传言说,这是因为那名仙人身负罪孽,因此人皇对于他的礼遇反倒被上天诅咒,皇朝气运有损,故此张阁老之言,还望娘娘三思……”

张居正心里咯噔一声,这事的确有些蹊跷。宫外的天花疫情暂不去说,单说这宫里的疫情正是从一群最早接触仙人的宫人身上爆发出来的。

若是不能洗清仙人的嫌疑,先不说他能否因此获得救天子于沉疴之功,若是天子就此驾崩,他恐怕逃不过士林清议的谴责。到那时,反倒给了守旧派大做文章的机会。

想到这里,张居正又看了看李太后明显迟疑的神色,只能硬着头皮道:“这一传言臣亦有耳闻。但锦衣卫已经调查到了流言的来源,正是那群龙虎山正一道的方外之人。

而且这几日,仙人造福苍生,已经做法缓解京师疫情,目前来看成效斐然。”

张四维这一次却不再说话,反而给角落里的一个红袍太监使了个眼色。

那太监立刻会意,佝偻着身子缓缓迈出一步轻声道:“阁老极力主张让仙人入宫医治,若是最终仍发生了不敢言之事,那当算谁之过?我等又如何向列祖列宗和天下苍生交代?甚至进一步想,若今上真在仙人手下发生不测,天下舆情汹汹,诸番王该如何看太后?又……”他说道这里,故意拉了一个长音,随即压低声音道:“又如何看待潞王爷?”

“弑兄之嫌……”李太后眼神顿时爆发出极度危险的光芒,一张脸阴沉的仿佛要滴出水来。

若是万历不幸驾崩,作为万历胞弟潞王依然可以承继大统,她仍是太后。可若是那名仙人参与进来,却仍旧发生了不测。被有心人添油加醋,她的小儿子潞王还真就洗不清弑君的嫌疑。

想到这里,李太后心中最后一丝召萧平入宫的念头也被打消掉,沉吟片刻后轻启朱唇:“林书禄此言颇为老成!”

李太后定下了调子,张居正也无法反驳。这毕竟关系到当今天子之生死,即便是他这个大明朝实际掌控者,在名义上也争不过皇帝的生母。

无奈的叹息一声,本就被改革搞的心力憔悴的大明一代权臣越发的显得苍老。

一直守在李太后身边,冷眼旁观这场无硝烟的刀光剑影的冯保心中却是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仙人下凡当天写下的那张纸再一次浮现在他心中。

“明字之后是清字……武清侯……潞王年幼……要开始了么?咱家又该如何自处?”他内心念头翻涌,看向林书禄的眼神渐渐闪烁起一抹异样的光芒:“潞王……”

“林书禄,你作为潞王的伴当。这里暂时不需要你守着了,你去通知潞王来皇帝寝宫伴驾吧!”终于,李太后语气幽幽的开口道。房间里除了烛火细微的噼啪声外,就只剩下一个中年女人的叹息声。

19 欲捉拿

皇宫里在暗中筹备着大行皇帝驾崩后新帝登基的准备。西苑外却迎来了一群别有用心之人。

张居正虽然已经察觉到了京城里有一股力量在利用仙人针对自己的改革,但他仍然没有想到,这群人竟然会如此迫不及待的将萧平拉下神坛。

此刻,一群太学院的儒生与几名龙虎山的道士联合一些勋贵家丁,气势汹汹来到西苑大门之外。

但此刻却是整个西苑最空虚的时候,绝大部分兵卒都因为接种了牛痘,还在免疫反应期。

门口只有两名刚刚渡过反应期,此刻还十分虚弱的兵卒值守。

远远见到一群人明火执仗而来,两名神骧卫兵卒勉强站直了身体,竭尽所能的厉喝一声:“来者何人?”

只是,往日里气宇轩昂的御马监兵卒,此刻的声音不管怎么听都有些中气不足。

“罪仙祸国,上天以疫病示警。我等为朝廷计,为天下百姓计,前来捉拿罪仙!”一名龙虎山道士踏前一步,火把映照在他脸上,在微风的吹拂中,阴影张牙舞爪的晃动,显得他此刻的脸色越发的阴沉不定。在身后一排排火把的衬托中,竟然有着一种摄人心魄的气势。

“你们胡说,神仙爷爷乃是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真仙;他之前才救活了十多名天花病人。何来罪仙一说?”御马监的兵卒亲眼见证原本奄奄一息的天花病人,在萧平的“仙法”下重新痊愈,即便没有痊愈的病人也正在慢慢好转。

他们打心底里崇敬这名圣德巍巍的仙人,一听到龙虎山的道士竟然污蔑萧仙长,立刻暴怒的大吼起来。

“哼!这天下的疫病本就是因他而起,现如今连宫里都爆发了疫病,当今圣天子陛下也因此一病不起。你说不是他的原因,那为何在他来之前没有疫病啊?”神棍之所以是神棍,就是他们总是能用一些不可证伪的流氓逻辑来混淆视听。

神骧卫兵卒当即哑口无言,他们从情感上不愿意接受这种说法。但是却又找不到语言反驳,只能气鼓鼓的站在原地,用凶恶的表情宣告他们的立场。

“道长所言仅一罪尔,其罪尚有第二!那便是以妖言蛊惑圣听,违逆我名教纲常。

我名教自至圣先师孔圣人起,便教化众生当师以古贤。现如今,此罪仙却谬以“实践”一论驳斥名教纲常。

古有淳于越谏始皇:“事不师古而能成者,未闻也!”始皇刚愎,焚书坑儒,致使二世而亡。

今我皇明首善之都惊现疫病,岂非上天示警乎?”

“不错!古语云,或有泰山之重或有鸿毛之轻,此乃乾坤大道。然此妖孽以妖法坏我乾坤秩序,致使轻重之物同时落地!可谓是乾坤颠倒,阴阳混淆!此乃一等一的妖孽。”又有一名太学生高声怒喝道。

“吾等虽是书生,但也将提浩然正气,让此妖孽伏少正卯之诛!”还有儒生如此慷慨激昂的叫嚷道。

一时间西苑外众人群情汹涌,许多见识浅薄的护院家丁们被这些儒生一番煽风点火,竟然生起了一种“要做世界的救世主”的诡异情绪。

……

与此同时,西苑内对目前的局势毫无所觉的萧平还在做着是否将宝贵的现代药给万历服下的天人交战中。

就在这个初夏的夜晚,有两拨人带着截然不同的使命,悄然离开皇宫。

其中一波人向着北镇抚司快速跑去,另一波人则悄悄走向西苑的方向。

当刘守有深夜被张居正的使者叫起时,他一度以为皇帝已经驾崩,自己的靠山张居正需要自己出面稳定局势。

但来人传来的消息却是,张阁老需要他尽快通知西苑内的仙人尽快想办法入宫医治皇帝。

来人迅速将目前的局势给刘守有讲了一番,并再三叮嘱,只要仙人有办法能够救活皇帝。无论花多大的代价也要助他进宫。

“必要时,可以假传旨意,调神骧卫三千兵卒强闯宫禁!”

为了自己的改革能够进行下午,张居正不惜发动一次政变,也要紧紧抓住手里的权力。

作为张居正忠实的走狗,锦衣卫都指挥使刘守有立刻明白了这番话的真实含义。

但他更清楚一但张居正倒台,他必定不会有好果子吃。他不求能够做到世宗年间陆炳那般权势熏天,但他更不想锦衣卫再一次沦为东厂厂公的走狗。

重重点了点头,刘守有来不及整理头发。就这般披头散发的走进轿子里。

……

另一边,张四维与林书禄的人也悄悄来到西苑门前。

“宫里的大事快要成了,所以小张阁老和林公公让你们带人冲进去。到时候乱箭齐发,就算他法力高强,也要把他射成筛子!”来人露出一抹阴狠毒辣的笑容,一双眸子释放出宛如毒蛇一般的瘆人精光。

“我们省的!”一名儒生微微一笑,伸手指了指一旁的几个大木桶:“里面都是黑狗血和女人的天葵!都是天下至阴至秽的东西,保管叫他法力全失!”

“这东西靠谱吗?”来人略微皱了皱眉头问道。

一旁的龙虎山道士知道是该自己出面解释的时候了,于是横跨两步低声道:“论经史子集我们自然不敢在诸位大人面前班门弄斧;但说到这玄门道术,我天师一脉当仁不让!”他说着话,还不忘挑了挑大拇哥。

一行人准备下令强闯西苑,忽然,一群老百姓从侧面的小巷子里怪叫着冲了出来。

他们扶老携幼的站在西苑大门前,即便许多人脸上都带着些许敬畏之意,但仍旧脚步坚定的守在门前。

“你们干什么?莫非要阻拦朝廷诛杀妖邪么?”为首的太学生踏前一步,伸手一指这群老百姓,厉喝道。

“放屁!萧仙长爷爷是好神仙!他救了我们家二小子的命!”一名老者张口就吐了一口唾沫,毫不客气的破口大骂。

“不错,萧仙长乃是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活神仙,不许你们这群狗官污蔑萧仙长!”

20 危机

百姓们的激烈反应是太学院的儒生们此前所没有想到过的。

面对越聚越多的百姓,太学院的儒生们感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

“举人老爷们,你们也都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为听信那些骗吃骗喝的道士们蛊惑,非要与萧仙长过不去呢?小老儿没什么见识,只知道萧神仙救了我家的二小子,他是个好神仙!”老头言辞恳切的哀求起来。十六世纪的中华民族还饱受儒教文化的熏陶,大部分百姓都发自内心的坚持着:“知恩图报”的美德。

场面顿时陷入尴尬境地,没有人愿意出头背上违背民意的千古骂名。

“正林兄,不如我们就守在外面。只要不让妖仙进宫为祸宫闱,也算是对得起列祖列宗?”这时,一名儒生悄悄对领头的儒生说道。

“连山兄此言有理,我等也不去与这些愚夫村妇争辩,平白的辱没了斯文!”被称为正林兄的为首儒生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随后朗声道:“诸位义士请分开包围西苑,我等便守在这里不让妖仙出来便可!”

聚集而来的一众百姓自然不会明白宫里那些大人物们的明争暗斗,只要这群“官老爷”和家丁不进西苑惊扰萧神仙静修,他们也懒得去理会。

就在西苑大门外上演着一幕对峙时,十几匹快马从夜幕下飞速接近。此刻已经换上了锦衣卫都指挥使官袍的刘守有高举长刀,在十几名锦衣卫的簇拥下厉喝一声:“锦衣卫传旨,闲杂人等回避!”

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厉喝声,顿时将刚刚平息下来的场面再度搅乱。

锦衣卫的名号别说在大明朝,就是萧大仙人穿越前的后世也是鼎鼎大名。家丁们或许在龙虎山道士的忽悠下敢于触犯萧平的天颜,但根植于内心中对锦衣卫的恐惧却让他们提不起半点抵抗之心。

眼见跟随而来的家丁们纷纷畏惧的闪到一边,儒生首领正林兄冷哼一声。

老百姓怕这群朝廷鹰犬,他们可从不来怕。明代中后期的儒生们从来都是战天斗地的战斗狂人。

“我等皆是天子门生,尔朝廷鹰犬岂敢再此张狂?”正林兄伸手一指,慷慨激昂的怒喝道。引得一众儒生纷纷叫好。

“冲过去!”刘守有深知事情的严重性,此刻已经顾不得士林清议会怎样编排他。反正自从担任了锦衣卫都指挥使以来,士林清议就从来没给过他好评价。

一众锦衣卫早就腻歪了这群脑子有病的儒生,当即一挥马鞭,在战马的嘶鸣声中直接撞开人群。

老百姓们此刻本能的又手拉手站在大门前,锦衣卫在他们心里从来都不是好人。

刘守有心里一阵烦闷,当即大喝道:“陛下性命危在旦夕,宫里奸臣作祟阻拦仙长入宫,尔等皇明百姓莫要助纣为虐!”

不等老百姓反应过来,已经有西苑内的锦衣卫上前好言相劝,跟随刘守有而来的锦衣卫则跳下战马,略显粗暴的拉开人墙。

趁着短暂哭出来的空隙,刘守有狠狠一夹马腹,伸手很缰绳。战马在奔跑中猛然高高跃起,穿过人墙的缝隙在西苑内一骑绝尘。

正林兄心中大急,立刻招呼众人想要趁乱冲入西苑。但留下来断后的锦衣卫果断转身,明晃晃的绣春刀在火把的映照下闪烁着森森寒芒。

这一下,敌我关系顿时明朗起来,老百姓们朴素的认知模式让他们迅速将敌人的敌人视作盟友。

眼见事不可为,正林兄这才恼羞成怒的哼了一声。一把拉过此前被称作连山兄的儒生道:“连山兄,你速速去禀告小张阁老的人!一定要请求调集京营四卫前来镇压!”

“好!诸兄定要小心!”连山兄立刻点了点头,撒开腿就向黑暗中跑去。

……

却说西苑内,刘守有不断拍打着马臀,宛如一阵旋风般冲向瀛台方向。

只是他心里越发疑惑起来,整整三千神骧卫兵卒拱卫西苑,为何沿途不见多少士卒?

外面发生的大乱还未传入萧平的耳中,此刻的萧平仍旧静坐在汽车内,不断纠结着究竟要不要出手为万历治病?

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远远的便能听见一个男人在黑暗中高呼:“神仙爷爷何在?锦衣卫都指挥使刘守有,有要事求见……神仙爷爷何在……”

萧平眉头微微一皱,心底迅速升起一种不祥的感觉。

“莫非万历皇帝已经驾崩了?”他连忙跳下汽车,只见骆思恭已经谦卑的守在一名骑士身前。

那名骑士一见到萧平,便立刻跳下战马,双手一抱拳,不等气喘匀实就开口道:“神仙爷爷,大事不好了……”

刘守有迅速将目前的局势讲述一番,听的萧平眼角突突直跳。

他这才穿越而来,不就是做了一个科学实验么?怎么就莫名其妙的卷入了大明朝高层的政治斗争里去了?

但不论他心里怎样吐槽,但此刻萧平已经清楚的意识到了局势的严重性。

不管是因为他倒霉还是什么时空原理,至少有一点可以明确,一旦万历死了,他绝对没好日子过。

当即便开口问道:“意思就是说,如果陛下驾崩,本座也会受到牵连?”

“是的!”刘守有重重一点头,随后才紧张的问道:“仙长,您是否有办法救陛下?”

“有!”萧平终于做出了决定,当即毫不犹豫的点头回答,同时一伸手,将现代的流感特效药菊在手里:“本座有仙界带来的灵丹,可救人皇性命!”

刘守有这才将心里悬着的大石头放下,扑通一身跪倒在地:“求神仙老爷垂怜,救我大明天子性命!”说完话,当即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萧平叹息一声,真要下令出发。忽然,几名守卫在西苑门口附近的兵卒惊慌失措的跑了过来:“萧仙长,大事不好了!武清侯爷带领京营兵马闯入西苑,说是……说是要追拿您!”

……

与此同时,西苑外的老百姓已经被黑压压的兵卒捆了起来。一名年约五十上下的老者大手一挥:“随本爵入内,捉拿妖仙!”

21 开着汽车去救驾

“仙长,神骧卫士兵在哪里?”刘守有在听闻噩耗的瞬间,猛的站起身来,一张还算儒雅的脸上全是焦急之色。

萧平长叹一声,迅速将种植牛痘的事情说了一遍。得知三千御马监兵卒和一千锦衣卫绝大部分还处在虚弱期,顿时一颗心沉入到了谷底。

忍不住仰天长啸:“难道天要亡我圣天子不成?”

萧平此刻终于拿出了当年解决“群众事件”的气魄出来,大喝一声:“刘大人,敢不敢随本座驾驭仙兽硬闯皇宫?”

“这……”刘守有惊愕的看着萧平,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却是这几日与萧平朝夕相处的骆思恭忽然哈哈一笑:“愿与仙长同去!”

“愿与仙长同去……”

更多的声音从周围的兵卒口里发出。

“愿与仙长同去……”黑暗中,几千还在高热反应中的兵卒们也发出虚弱的呐喊。

“拿着,遇到敌人,你就给我喊话!”萧平恶狠狠的扯动嘴角,伸手将喇叭塞入骆思恭怀里。

……

一番简单的准备后,萧平呆着骆思恭,刘守有以及两名选出来的精壮进入车内。

刘守有坐在副驾上,手提一柄长刀。

另外两名兵卒则一左一右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骆思恭则是穿戴上甲胄,举着高音喇叭,从天窗上探出半个身子。

此刻,黑暗中已经传来大队人马前进的脚步声;上万人齐齐迈步,发出摄人心魄的想动。

萧平扫了一眼脸色苍白的一众人,知道他们被这震耳欲聋的脚步声震慑了心神。实际上他自己何尝又没有恐惧?

心念一动,他迅速划开手机,将一首缓冲的歌曲点开。

音乐信号通过数据线传入汽车播放器,再通过车载音响转化为音乐声。

“向前,向前,向前……”忽然间,一首慷慨激昂的音乐在汽车内响起,解放军进行曲那震撼人心的澎湃热情立刻将敌人脚步声带来的阴霾驱散。

萧平打开车灯,两束刺眼的光柱刺破层层黑暗。

将前方惊愕的京营士兵的脸照的纤毫毕现!

油门踩下,汽车发动机开始飞速运转,爆发出不断高亢的嗡鸣声。

萧平在汽车启动的瞬间,狠狠按下喇叭声!

嘟……

尖锐刺耳的声音响彻夜空!

汽车以一种古人从未想到过的,前所未有的加速度迅速奔驰起来。

“妈呀,仙兽要吃人啦……”一名京营士兵被这可怕的一幕吓得屎尿齐出。他大叫一声,扔下武器就想着一旁跑去。

其他京营士兵也好不到那里去,当即大叫着迅速躲开q7的前进之路。

“骆思恭,给我喊话!”萧平紧握方向盘,双眼死死的瞪着前方!

这一次他要在古代上演一出速度与激情。

“圣天子病危,仙人欲入宫就驾。尔等大明兵卒,速速退让……”高音喇叭将骆思恭的声音几十倍的扩大,宛如雷神在半空怒吼。

十六世纪的兵卒哪里见过这般可怕的一幕?当即士气消散!

狂风吹拂在骆思恭等人的脸上,看着飞速倒退的景物,一种独属于男人对速度的无限热爱从心里升起。

“杀!”刘守有这个小白脸都下意识的大喝一声。

“我们的队伍像太阳,脚踏着祖国的大地……”

慷慨激昂的解放军进行曲勾动着人类最心底的激情,一瞬间,这里的所有人都感到热血沸腾。

“拦住他们……”武清侯尖叫着,泥瓦匠出身的他,也有着一种小人物的疯狂。

上百名死忠分子强忍着心底的恐惧,拔出长刀就要扑上去!

砰砰砰……

连续的撞击声响起,时速已经攀升到80码的q7,带着巨大的动能,将胆敢拦在它身前的血肉之躯远远撞飞。

随即,从车窗两边伸出的长刀划破肌肉与骨骼,在夜幕下掀起一片腥风血雨。

时速不过40码的战马都能轻易冲破步兵的阵列线,更别说80码的德系汽车!

向来以钢板厚著称的德系汽车,就是让古人放手砍,也很难在短时间里砍破钢板。

“放箭……”武清侯咆哮着大声呐喊,但为时已晚。

还在不断加速的奥迪车,顶着几十人的尸体轰然冲开防线。骆思恭福至心灵的将挡风玻璃前的尸体扯开,萧平立刻按动洗窗器。两股清水喷射而出,在雨刮器的滑动下,刮掉大部分血污秽。

汽车还在加速,直到120码的速度后萧平才放松油门。

看着只留下一股刺激性尾气,飞速消失在夜幕下的汽车!武清侯忽然感到浑身的血都凉了。

一旦皇帝被救活,他必然没有活路!

“侯爷,我们没有退路了!去宫里吧!”忽然,一个儒生缓缓来到他身边,压低声音道。

死一般的沉默后,武清侯才长叹一声:“哎……走吧,去皇宫!”

……

此刻大约后世的夜晚八点左右。对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古人来说,已经是大部分人睡眠的时间。

只是今日的情形太过诡异,许多人还记得几年前隆庆爷爷驾崩时也没有今天这般气氛紧张。

这个时代,兵灾往往伴随着劫掠;无数京师将大门紧闭,男人手持菜刀神情紧张的守在门口。

忽然,一阵巨大的嗡鸣声划破夜空。许多人透过窗户看见大街上,一头硕大的怪物,瞪着铜铃般的巨目,双目内射出刺眼的白光。

月光洒落在它的身上,反射出一抹金属光泽。它裹挟着狂风,呼啸着从西苑的方向冲了出来。

“天啊……仙兽发怒了……”

“仙兽要吃人啦……”

“仙兽爷爷饶命啊……”

不少在家里偷窥之人发出惊恐的尖叫;但这头暴怒的仙兽却丝毫不为他们的意志为转移,闪电般越过他们面前,迅速在视线内变得模糊起来,唯有尾部的猩红光芒还在夜幕下闪烁。

……

皇宫里,年幼的潞王在林书禄的陪同下已经来到万历的寝宫外间。

为了防止事后被有心人污蔑成弑君者,林书禄牵着潞王就守在外间,一步也不肯踏入寝宫内部。

脸上尚有泪痕的潞王悄悄看向灯火通明的寝宫内间,年幼的心灵中翻涌着纷乱的思绪。

隐约间,他已经知道,过不了多久,自己的身份将彻底不同。

“皇帝……”他小小的心里不断咀嚼着这个字眼,越是咀嚼,就越是觉得这个词语是多么的具有魔力。

“皇兄,你快点死吧……”他默默的祷告着,在外人看来,宛如一名圣徒。

22 你没当皇帝的命

“我们怎么进宫?”冲出西苑后,萧平紧握方向盘,微微扭头冲身旁的刘守有问道。

此刻还没有完全从刚才那一场剧烈对撞缓过神来的刘守有,艰难的咽下一口唾沫后才开口道:“张阁老已经做好了安排,届时自有人打开宫门。”

“那位武清侯怎么办?”萧平却没有他这么乐观,武清侯公开阻拦他进宫救万历,无论他有怎样的理由,一旦万历苏醒过来,他都不会有好下场。

兔子急了还咬人,更何况一名有兵权在手的侯爷?他不信古人就会束手就擒。

“他?一个泥瓦匠出身的暴发户而已。只要陛下苏醒,御马监四卫自然会平息此次叛乱!”刘守有冷笑一声,言语间透露着强大的自信。掌握御马监的张宏向来以刚直著称。

只是他并不知道,就在他们坐着汽车飞奔向皇宫时,一名太监悄悄来到冯保身边耳语:“干爹,武清侯已经带京营兵卒前往西苑抓捕仙人去了。”

冯保眼角不自觉的一阵跳动,此刻他越发相信仙人所预言的那个“清”字就是武清侯。

如果不出意外,那么接下来将是武清侯诛杀妖仙,扶植年幼的潞王登基。依靠着皇帝外公的身份兼定策大功,掌控朝局。

“这不就是当代的王莽么?”他心里飞速翻涌着诸多念头。最终一咬牙,做下一个疯狂的决定。

“去吧张宏叫来,并让林书禄去代掌御马监,授意张鲸予以配合!”

……

与此同时,萧平已经开着车飞跃过大明门前的石桥。在后世,他不记得自己有多少次从这里经过,但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驾驶着汽车来这里救驾。

十六世纪的大明门朱墙上还没有那个人的照片,两边也没有那两句万岁。

看着这唯一熟悉的建筑,萧平心里说没有别样的情绪,他自己都不信。

汽车迅速停在宫门前,刘守有此刻脸色苍白的从车里摇晃着艰难走下。

“呕……”他来不及喊话,只觉得胃里一阵翻腾。被微凉的夜风吹过,当场就吐了出来。

其余三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全部扶着膝盖佝偻着身子在那里哇哇大吐。

萧平忍不住想到,这一次的晕车经历是否会给他们造成不可磨灭的阴影?

但他不敢耽搁,他深知京营的士兵正在赶来。

当即从骆思恭手里夺过高音喇叭,将大部分身体藏在车门后方,对着城楼喊话:“人皇病危,本座前来解救人皇于危难。凡是忠于陛下的士兵,速速打开宫门!”

伴随着高音喇叭的大分贝音量,门楼上响起一片喧哗之声。

刘守有强忍着自己的不适,跌跌撞撞的来到萧平身旁。接过高音喇叭后,脚步踉跄的来到车头前方,已经有些破损的车灯从他背后照射出去,在城墙上拉出一条长长的影子。

“本官锦衣卫都指挥使刘守有,奉太后懿旨,伴仙长前来救驾!诸皇城士卒,速速开门!”

……

“开门!”张居正掌控朝局,号称大明朝实际控制人,自然不是浪得虚名。即便是大明门的守将也是他一手安插进来的心腹。

早就接到了张居正的传话,当即下令打开宫门!

看着宫门缓缓打开,萧平不敢耽搁。立刻招呼一声,带上四名脸色煞白的锦衣卫在轰鸣声中冲入皇宫。

也亏的萧平动作快,他刚刚穿过大明门甬道,就有林书禄的人赶到大明门前要求紧闭宫门。

然而为时已晚,萧平已经开着车飞速越过皇极殿广场,向着皇帝所在的乾清宫飞驰而去。

沿途的宫人在汽车的轰鸣声中,惊骇莫名,不少人呆愣在原地半天不敢移动脚步。胆小一些的宫人兵卒则纷纷跪倒在地,嘴里念念有词的祈祷着。

萧平好歹也在皇宫住了一些日子,前世也不止一次陪朋友参观故宫。因此轻车熟路的来到乾清宫前。

远远的,萧平便按响喇叭!同时让骆思恭继续手持高音喇叭喊道:“仙人到……”

守在乾清宫门前的士卒原本还本着决死之心要以血肉之躯阻拦这头钢铁怪兽。

忽然,身后的宫门洞开,一个沉稳的声音从背后响起:“速迎仙长入内!”正是闻声而出的张居正。

紧随其后则是李太后和脸色阴沉的张四维等人。

冯保心中一惊,猛然间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连忙对着身旁的小太监耳语:“速传咱家命令,暂时将林书禄软禁!”

冯保觉得这名仙人似乎给自己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说好的:“明字之后是个清”呢?如果他能懂得后世的网络用语,此刻的冯保定然会在心里狠狠的诅咒:“我有一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强装笑颜,扭头对一脸戏谑的张宏轻声吩咐道:“张公公还是回御马监坐镇吧?”

张宏此刻却轻笑一声,微微拱了拱手:“天子病危,当下人的还是在这里守的好!这不是冯公公的意思吗?”

与此同时,张居正也向冯保投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萧平丝毫没有察觉到,原本历史时空里牢不可破的铁三角,就在此时轰然崩塌。

历史的大走向在这个夜晚不可逆转的开始走向未知的轨道。

到了此事,无论张四维是否愿意,他都只能硬着头皮尝试说服太后阻拦萧平的行为。

哪怕是拖,也要拖到里面的皇帝咽气为止。

于是,他踏前一步,开口朗声道:“仙长何来?”

“救皇帝!”萧平直接道。

“张四维!”张居正也在同时发出一声怒喝。但已经到了这一步的张四维早已经没了退路,因此盎然不惧的开口道:

“陛下性命关系我大明苍生,仙长来历不明,我张四维信不过!”

“是啊,神仙进宫以前,可没有这么多糟心事。皇帝哥哥的身体一直很好……”忽然,一个稚嫩的声音从人群后方传来。萧平扭头看去,只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故作天真的在那里说道。只是,萧平却从他那一双清澈的眼睛里读出一抹怨毒的情绪。

“哎……潞王殿下,你没有当皇帝的命,又何必如此枉费心机?”萧平对这位小小年纪就心术不正的潞王颇为腻味。当即开口将事情挑在了明面上,不等他人开口反驳,萧平直接道:“说起来,这场灾劫真与本座有关……”

23 苏醒

随着萧平就一句话说出,整个乾清宫外立刻陷入一片死寂般的沉默。

此刻这里聚集着大明朝最高权力阶层,能走到这一步的人物皆非泛泛之辈。

所有人都知道,神仙必然有后话,因此只是目光闪烁着诡异神采的死死盯住萧平。

即便是年幼的潞王也在李太后的眼神下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果然,萧平随后便继续缓缓开口解释起来:“仙界从来不是无忧无虑的乐土,即便是仙人也有天人五衰之劫。这些劫难有些便是以疾病的特征显现,对于我们仙人来说,这些疾病并不致命。

但你们肉体凡胎,自然承受不住仙界的疾病侵蚀。在下凡前,本座偶感风寒,只是本座并未在意。因此忽略了仙凡之别。这才让人皇遭到仙界疾病的侵蚀,且人间的药石皆无用处。

不过诸位也不必担心,本座恰好在下凡前于兜率宫求了几粒老君的灵丹……”

说到这里,萧平很自然的将从现代带来的感冒特效药取了出来。

锡箔纸混合的有机塑料板,在火把的照射下,反射出一抹金属的光泽。

洁白如陶瓷的西药丸镶嵌在塑料槽孔里,光这卖相就绝非凡俗之物。

“大明皇太后李氏代天子与皇明列祖列宗,拜谢仙长大恩!”忽然,李太后神色庄严肃穆,拉着一脸不情愿的潞王,以最隆重的礼节俯身下拜。

所有重臣以及四周的御马监兵卒全都跪拜在地上,口称仙长圣德。

不用尝试所有人都知道这药丸绝对不是人间能有的东西,更何况仙长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此乃他从兜率宫求来的丹药。

“兜率宫啊,那可是太上老君的府第……”一名兵卒低声自言自语的感慨着。

“听老一辈传说,老君炼制的仙丹可生死人肉白骨?”有小宫女在角落里低声说道。

“仙人就是仙人,这一出手就不同凡响。啧啧啧,也不知这仙丹是个啥滋味?”有小太监啧啧有声的艳羡着。

对于这些古人动不动就下跪的“习俗”萧平已经无力吐槽,只能故作淡然的呵呵一笑道:“都起来吧,救人皇性命要紧!”

李太后亲自引着萧平走入寝宫内,夏日的夜晚外界的气温至少在二十五度以上。但此刻万历的寝宫里却烧着几个大火盆。

整个房间内都弥漫着一股子木炭的味道!但令萧平有些惊讶的却是这些古人竟然懂得燃烧木炭时需要保持良好的通风。四周的窗户大敞,夜风吹拂着火盆内的火焰不断摆动,在房间里拉出扭曲的阴影。

一张不算大的龙床上,万历静静躺在其上,原本圆嘟嘟的脸颊深深凹陷下去。

远远的,萧平就能听见他粗重的呼吸声,很显然此刻万历的肺部应该已经有了炎症。

快步来到万历的床边,看着紧闭着双眼,面露痛苦之色的小胖子。萧平不由得微微叹息一声,伸手在他的额头上摸了下,滚烫的吓人。

萧平不敢耽搁,连忙从塑料包装里抠出一粒药丸,叫来一名太监伺候着万历服下后,又叫小太监取来凉水浸泡的湿巾为万历降温。

忙活了一阵后,萧平才转身对众人说道:“一到两个时辰后人皇就能痊愈苏醒过来!”说着话,他有抠下四粒西药递向李太后。

这位大明朝当代最尊贵的女人,母仪天下的太后娘娘面对几粒后世几块钱的西药,竟然颤抖着双手,神色无比慎重的接过药丸。

捧着轻如无物的药丸,她却觉得比大明江山还要沉重。

立刻就有几名有眼力见的宫人捧着铺垫着锦帛的檀木盒走了过来。

李太后珍而重之的将四粒药丸小心翼翼放入其中,随后身手将檀木盒取来,亲自抱在怀里。

萧平默默的看着李太后一番动作,直到她将檀木盒子紧紧搂在怀里后,萧平才在心里暗自得意:“再次忽悠成功。”

萧大仙人微微一笑,继续开口:“此药等人皇苏醒后早晚各服一次,一次一粒。”

不得不说,还不具备抗药性的小胖子万历,在特效药的作用下,症状迅速缓解。

仅仅十几分钟后,他的呼吸便开始平稳起来。李太后连忙伸手摸了下他的额头,发热的症状已经减轻许多。

直到此刻,她脸上才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随即又一次俯身下拜:“仙长大恩大德,李氏没齿难忘……”

其余重臣也连忙俯身下拜。危机解除后,萧平这才饶有兴趣的看着屋里的一众人。

寥寥十数人,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各不相同,宛如一张张京剧的脸谱。

李太后此刻是带着母亲看到儿子无恙后发自内心的感激;张居正则是在沉稳中难掩一丝得意;冯保面无表情,只是他的眼角始终在突突直跳;张宏似笑非笑的瞥了一眼冯保,眼珠子乱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张四维则是眉头深皱,眉宇间有无法驱散的愁容;万历的伴当张诚则是如释重负的长叹一声;年纪最小的潞王最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失望之色在他脸上呼之欲出。

看着这一幕活生生的众生相,萧平不由得在心里微微一叹:“这就是人性呐!”

半个时辰后,万历终于缓缓睁开眼睛:“朕口渴……”

守候在床边的张诚一骨碌翻身跳了起来,立刻将早就准备好的清水送到万历嘴边。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只听的有守在外面的兵卒正在呵斥什么,一名太监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张口就是一句:“不好了,武清侯爷领着京营兵马闯入皇宫,现在已经到了乾清宫外……”

李太后原本喜悦的脸色顿时变得无比阴沉,刚要开口说话,却听的张居正已经抢先说道:“陛下安心静养,外面的事一切有我!”

随后他斜眼瞟了下面无表情的张四维,轻笑一声道:“子维随为兄一同出去看看如何?”

“愿附阁老骥尾”张四维连忙躬身道,丝毫看不见此前强顶张居正的那股子劲头。

“子维啊,你如果真是这么想的就好了!”张居正却丝毫不给他面子的假意叹息一声,轻摆衣袖,直接迈步当先向外面走去。

24 看看朕是谁

作为一名泥瓦匠,当一块砖不太牢固时,老李就会狠狠的再敲一下;如果还是不行,就敲两下。因此,在他的人生观里,没有什么难题是敲打两下不能解决的。

随着他的女儿变成了太后,此刻已经被人们称为武清侯的老李仍旧保持着他旧日里的行事作风。

这一次抓捕妖仙进而破坏张居正改革的行为逐渐演变到了如今这般不可收拾的局面,这无疑对于老李来说就是一个前所未有的难题!本着曾经那朴素的价值观,老李决定带领着京营兵马前来狠狠的敲打一次大明朝的宫廷。

古代的汉朝都能外戚专权,凭什么咱们大明就不行?泥瓦匠的野心在熊熊燃烧!

老李还算有一些小人物的狡猾,他用蛊惑性的语言向士兵们说道:“狗日的妖仙肯定是发现了事情败露,所以驾驭怪兽去弑杀我的皇帝外孙了!所有大明朝的忠义之士,随老子进宫救皇帝!”

士兵们轰然应诺,只是在李爵爷没有注意到的角落里,一些将士正一脸狐疑的看着老李这番表演。

但他们终究没有当场站出来反驳,只是默默的跟随着队伍。

武清侯一路耀武扬威的带着京营兵马紧追萧平而来;他们雄赳赳气昂昂跨过大明门。

乾清宫外的御马监兵卒神情紧张的注视着黑暗中的那一片火把光芒。许多人已经在暗中传言,说武清侯造反了。

同在大明首善之地驻扎,京营和御马监就是一个比烂的格局。很不幸,卖相更好的御马监兵卒实际上比京营更烂,这让大部分御马监兵卒十分紧张。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从黑暗中由远及近,武清侯的身影终于从黑暗中显现。

乾清宫外的气氛顿时变的十分凝重,眼看越来越多的长矛在黑暗中反射出森寒的月光。

不少御马监兵卒已经感觉到手心里全是汗水,几名胆子小的士卒甚至已经开始两股颤颤。

忽然,几声惊呼声突然从京营士兵方向响起。御马监兵卒惊愕的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几百名正对着“仙兽”而来的京营士兵在看清前方的物体全貌后,竟然齐齐倒退数步。许多将士甚至直接就拨开身旁的战友直接远远逃开。

武清侯气的火冒三丈,愤怒的狠狠抽了几个开小差的士兵几鞭子后,才勉强将场面稳定下来。

正准备朝乾清宫方向喊话,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从乾清宫门处响起:“武清侯何来?”

老李当即浑身一激灵,张居正这些年的“淫威”让他身体下意识哆嗦了一下。直到看到身后的一众兵卒他这才又升起一点勇气。

朗声开口道:“本爵要见陛下!”

“带着兵来见陛下?武清侯,你这是为臣之道么?”张居正当即抓住了老李话里的一丝漏洞,立刻声色俱厉的怒吼出来。

“你胡说,本爵是皇帝的外公,怎么可能有坏心思?我是担心那妖仙对陛下不利!”武清侯立刻大声分辨起来。

“托列祖列宗和上天之福,陛下服用过仙人的仙丹后已经苏醒,很快就能痊愈了!”老李哪里是张居正的对手?一开始就被张居正先声夺人,将他震慑;随后又立刻抛出皇帝已经苏醒过来稳定人心。

果然,无论御马监兵卒和京营将士,在听见皇帝已经苏醒后全部都重重松了一口气。

只要皇帝还活着,张阁老也无恙,这天下就乱不了。

趁着武清侯慌乱之际,张居正猛然踏前一步:“本官乃是大明首辅张居正,诸位京营将士拳拳之心可嘉,但如今陛下尚需静养,都回去吧!”

张居正一出来,一顿连消带打将武清侯好不容易凝聚出的一点气势全部打散。

武清侯只觉得全身都落入了冰窖,面对张居正迅速掌控住的局势,他生起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忽然,一个声音悄悄钻入他耳中:“侯爷,事已至此,不如放手一搏。侯爷可诈称陛下已经驾崩,直接带兵拥立潞王登基如何?”

这一刻武清侯想了很多,他从未想到过自己这笨脑袋竟然有一天能够转的这般快。

仅仅几个呼吸间,他就已经做下了决定,于是强提一口气厉喝一声:“众将士切莫听信奸相之言,陛下已经驾崩,他张居正与那妖仙一般,皆是包藏祸心,现在还想要加害我的小孙儿潞王。倘若心里还对大明有一丝忠诚就随本爵杀进去,解救潞王登基,事后人人皆可封侯!”

“武清侯,你要干什么?”忽然,一个尖锐的女声从乾清宫的方向传来。李太后脸色铁青的从宫里走了出来,伸手一指武清侯道:“武清侯,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在做对的事!”武清侯神色复杂的看着自己的女儿,但事到如今,他已经无路可退,只能冷哼一声:“杀进去,潞王登基,我等皆是王侯。若是退走等皇帝醒来后,我们所有人都会被判以谋反处决。”

一些隐藏在士兵中间的儒生也悄悄开始煽风点火前来,还真有一些人被他们鼓动的热血沸腾,举着长矛就要往前冲去。

“武清侯,御马监其余几卫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你莫要自误!”张居正再次踏前一步呵斥道。

“笑话,御马监已经被林公公掌控。否则你以为我们怎么进来的?”武清侯此刻也豁出去了,更何况他来时的确是御马监的林书禄命令打开的宫门。

站在太后身旁的冯保神色复杂的看着武清侯那一副小丑的模样,终于在心里长叹一声:“神仙呐神仙;你可害苦我了……”正悔恨莫及的冯保忽然听见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一旁响起:“原来冯公公急召咱家来乾清宫,是为了让林公公执掌御马监啊!”

冯保脸色铁青的扭头看了过去,只见张宏同样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冯保。

忽然,一声宛如雷鸣般的咳嗽声从房间里响起,随后大门再次打开。一身皇帝衣袍的小胖子万历在萧平的亲自搀扶下,举着高音喇叭走了出来:“武清侯,看看朕是谁?”

25 收场

陪着皇帝在最关键的时刻走了出来的萧平,不知为何竟鬼使神差的点开手机,将缓存在手机里的一首《康熙微服私访记》插曲放了出来。

伴随着这首后世最早的装逼打脸经典音乐的响起,在乾清宫外层层士兵的保卫下的小胖子还真有几分执掌天下的气势。

但已经到了这一步,不少京营的士兵反而是激起了凶性。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真正从这个角度直视皇帝,他也不过就是一个寻常的小胖子而已!甚至还有些跛脚。

凶性被激发的士兵举着长枪脚步更加快速的向着乾清宫门外的士兵冲来。

萧平心中一惊,当即一伸手将自己最后的杀手锏亮了出来。

一个月前他帮冯粟的小侄子开家长会,这小子年纪不大,但是却不学好。不仅逃课和欺负女同学,更是买了一盒摔炮到处在学校里吓唬别的同学。

本着一个成年人的责任感,萧平当场黑着脸将这小子的摔炮给收了,随手就扔在证驾驶和副驾驶中间的扶手盒里。

这一放萧平便彻底忘在了脑后,此刻被萧平捏在手心里便是一枚后世小朋友玩耍的摔炮。

“五行雷法,去……”萧平一手举着高音喇叭,模仿着某点仙侠文里的台词冷喝一声,另一手轻轻一挥,在黑暗中一枚摔炮直接射向前方不远处。

”啪!”一声炸响,将正脚步冲来的京营士兵狠狠吓了一跳!

萧平立刻踏前一步:“人皇乃是真命天子,尔等若再敢踏前一步,莫怪本座召唤紫霄神雷将尔等劈成齑粉!”

所有前冲的士兵立刻齐齐停下脚步,脸色惊疑不定的看着萧平。

武清侯越发焦急起来,大明江山如今还算稳固,更有着张居正这样的绝强人物坐镇;此刻造反绝不是什么好时机。一旦时间拖久了,必然生变。

他气急败坏的怒吼起来:“愣着干什么,本爵带了黑狗血和女人天葵而来!定能破了此妖仙的法术……”

话音刚落,更多的脚步声从后方响起;守卫皇宫的御马监将士终于在张鲸的带领下及时赶到。

冯保很清楚,御马监诸位执掌宦官虽是他的人;但低下真正领兵的武将却都是张居正一手提拔安插的。即便他没有派人紧急限制住林书禄,这些将领也一定会带兵前来。

此刻的冯保万分庆幸自己及时收了手,没有酿成真正的大祸。

眼见大事已定,冯保这才缓缓跪倒在李太后身前长叹一声道:“奴才有负皇恩……”

李太后轻叹一声,摇了摇头,伸手将冯保拉起缓声道:“此前的局面,你这么做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及时收手就表明了你的忠心,本宫相信皇帝也会这么看的!”

太后的意思很明确,自己的娘家保不住了,但冯保一定要保下来。她这是用不干涉皇帝处置整个李家来换冯保继续执掌内朝,否则一旦她接连失去了李家和冯保,她这个太后也就彻底沦为有名无实的摆设。

萧平还在迷糊着,万历却已经瞬间明白了太后的言下之意。就这一个瞬间,便立刻体现出真正的大智慧和萧平这种小聪明之间的差距来。

万历不动声色的冲着冯保点了点头:“冯大伴不必如此,此前朕已经处于弥留之际,大伴为国本计行此万全之策也实属无奈。能及时补救,就证明你仍旧忠心耿耿,快起来吧!”

随后万历才轻咳一声:“朕乏了,这里的事就拜托张师傅处理了!”

一场在无数巧合的酝酿下催生而出的造反闹剧就此草草收场。

次日清晨,皇帝又服了一次“灵丹”后,感觉身体越发轻松后,才配合着张居正对昨日的“恶劣事件”下旨,进行最后的定论。

旨意很长,全是古里古怪的文言文。萧平靠着内书房的小太监翻译才大致明白了旨意上说的是些什么内容。

概括起来旨意是这么说的:“龙虎山都是一群神棍骗子,竟然还质疑朕最崇敬的神仙,简直罪不可赦。所以官方神棍的公务员身份就别要了,好好反省。

那些助纣为虐的太学生全部取消举人的学历,以后也不许再参加“大明公务员考试”

至于那群不遵守组织纪律,竟然跑到皇宫里来的京营将领则被直接处死。

同时,皇帝还十分感谢自己的外公武清侯星夜前来弹压乱局,因此特意在宫中赐酒表示感谢;但很可惜,自己这位慈祥的外公没福气,竟然在宴会上猝死了。皇帝很伤心,孝顺的皇帝想要给自己的外公守孝,但无奈自己的身份不允许。

于是,皇帝陛下言辞恳切的请自己的一众舅舅们以及他的亲弟弟潞王代表自己,去为人民英雄武清侯守孝。

过于伤心的皇帝显然忘记了说到底要守多少年的孝;但这些细枝末节都不重要。

惩罚的旨意差不多就结束了。

接下来则是嘉奖。

首先获得嘉奖的是伟大的萧大仙人;万历皇帝因萧大仙人在本次京城疫情中作出的突出贡献和救驾行为,授予萧大仙人:“本年度感动大明最佳人物”荣誉称号;同时还颁发了萧平的新职称:“大慈大悲,救苦救难,无量圣德,玄天道尊”

其余的供奉还需要与伟大光荣正确的萧天尊商量后再决定。

其后则是其他人的升职和奖励报告,跟随萧平冲出西苑来救驾的锦衣卫都指挥使刘守有获封忠勇伯。

骆思恭则擢升为指挥佥事,仍旧负责西苑。

其余两名精壮则提升为锦衣卫千户,并荫一子入锦衣卫。

其余人也各有嘉奖,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无论是内庭还是外朝实际上并无太大的变化。

但越是没有变化,却越能体现出变化来。李太后与冯保牢牢结成了同盟,并开始与张四维以及背后的晋商眉来眼去,这才让内外朝的重要职务得以保持原样。

原本牢不可破的铁三角在这场闹剧后轰然崩塌。

萧平不由得感慨这分明是塑料三角嘛!

“哎,可怜的塑料盟友情……”在所有人忙着重新划分利益蛋糕时,萧平独自叹息一声,来到西苑外的大门处。

此时,一身常服的张居正在刘守有的陪伴下星夜来访。

26 夜谈

为了节约宝贵的汽油,萧平已经尽量不再发动汽车。邀请张居正登上自己马车,刘守有自觉的接替了车夫的位置。

三人很快来到瀛台湖边,经过几天的紧张施工,在原本草棚的位置已经搭建起一座木制凉亭。

刘守有提着食盒来到凉亭,将里面的小菜和酒壶一一摆放在桌上。

张居正冲萧平深施一礼道:“仙长可愿与叔大共饮?”

萧平看了看桌上的酒壶,忽然微微一笑道:“张大人稍等!”随即转身走向汽车的位置。

银行的工作人员最重要的任务就是陪酒,上到行长,下到客户经理每天都在应付各种酒局。

因此,萧平的后备箱里始终放着一个塑料储酒箱。伸手将酒箱的盖子打开,从里面取出一瓶五粮液。

忽然,萧平在塑料箱下面发现了几颗玉米粒以及一颗已经发青了的土豆。萧平这时才想起,前不久他和冯粟心血来潮,准备自己在家里开火做一次菜,当时回家是的确发现好像少了一颗土豆,没想到这颗土豆和几粒玉米竟然也随着他一起穿越了时空。

萧平隐约记得某点的历史小说里似乎提过,明朝末年因为小冰河气候导致大面积饥荒,这两种后世改良过的植物可都是有名的高产作物,而且还不挑土地。

“这两样东西可都是宝贝啊!”萧平自言自语着,赶紧将这颗土豆和玉米收好,准备明日起来就在西苑里清理一块地种下去。

关上后备箱,萧平提着装满五粮液的玻璃瓶重新返回凉亭。

“张大人,尝尝本座从仙界带来的美酒如何?”

在见到这瓶美酒时,张居正顿时双眼放光。不用尝,光是这装酒的玻璃瓶就已经价值连城。

这个时代已经有威尼斯的商人带着他们的玻璃制品贩运到大明。但他们烧制的玻璃却始终蕴含着杂质。

即便是一些号称没有杂质的玻璃,实际上也远远达不到后世这般纯净,光是气泡这个问题就很难处理。

等到萧平将酒瓶拧开,一股醇厚的浓香迅速弥漫在周围的空气里!

“好香的酒!”张居正忍不住赞叹一声,萧平伸手取来三支酒杯分别满上后递给张居正和刘守有。

常年身居高位的张居正很自然的接过酒杯,刘守有却是一惊,连连摆手道:“下官哪有这种福气,使不得使不得!”

张居正倒是显出一代权臣的大气魄,直接哈哈一笑道:“既然仙长肯赐,你就接着。婆婆妈妈做甚?”

刘守有这才伸出双手,颤颤巍巍将酒杯接过。

“就为今夜的月色干杯吧!”萧平也想不出什么好的祝酒辞,干脆故作潇洒的以月色为由。

后世的五粮液里还加入了各种香精勾兑,远不是古代的蒸馏酒所能媲美。

酒液带着浓厚的醇香顺着喉管滑下,一抹辛辣的滋味在胃部缓缓扩散,说不出的舒爽。

“好酒!这仙家美酒当真不同凡响!若有朝一日叔大也能踏足仙乡,哪怕仅仅一日,叔大也死而无憾矣!”张居正深深陶醉在五粮液的醇香中,情不自禁的感叹一句。

萧平却是不置可否,生怕这些古人又问出什么他不好回答的事情来。赶紧找了个话题问道:“朝廷准备怎么处理张子维等人?”

正陶醉在醇香里的张居正在听到这个问题后,脸色渐渐变得阴沉起来,轻叹一声道:“难啊……”

“怎么……?”萧平有些不解,这可是涉嫌谋反,明朝的皇帝什么时候连这也能认了?这不合逻辑吧?

“不知仙长可曾听闻过晋商?”张居正缓缓开口。

萧平这种历史小白自然没听过什么劳什子晋商,当即摇摇头。

张居正也不认为久居仙界的神仙会关心一群蝇营狗苟的奸商,夹了一口菜后才开口解释起来。

听完张居正的介绍,萧平这才明白原来明朝末年还有这么一批血腥的商人。他们不仅将这个时代的战略物资走私给草原上的蒙古人,甚至还勾结蒙古人劫掠自己的国家。他们又用极低的价格从这些蒙古马匪手里收购他们劫掠而来的财富。

很多时候,蒙古部落的打秋风,实际上都是在为这些晋商打工。

靠着这种血腥的方式,他们在这个时代积累了庞大的财富。然后这些大明朝的经济寡头们,又拿出一部分钱大量资助贫困的儒生。靠着金钱开路,晋商已经在大明朝堂里建立起了一个庞大的利益网络。

张四维便是这个巨大政商网络的政治代言人!即便是张居正也只能对张四维进行压制,而无法彻底除掉。

对于这个结果萧平很不满意;他本质上就是一个睚眦必报的小人物,他可从来都不具备大佬们博大宽容的胸襟。

脑子飞速的转动一圈后,萧平忽然微微一笑道:“张大人,本座倒是有个主意可以狠狠给这些晋商一个教训……”

……

就在张居正与萧平喝酒话时事的当口,冯保也悄然与张四维进行着秘密会晤。

“小张大人,你是否在疑惑当日咱家为何会出手助你们一臂之力?”在京城某处宅子里,冯保夹了一口菜,缓声开口说道。

“正想向公公请教!”冯保的话立刻提起了这位大明朝堂上名义上的二号人物的兴趣。冯保的态度的确大大出乎了张四维的预料,在那场闹剧之前,冯保与张居正的盟友关系堪称固若金汤。

“当日那位神仙降临皇宫的夜里,咱家曾有幸得到了他亲笔书写的一份手稿。当时的仙人因为语言不通,所以用笔写了一行字”冯保说到这里,忽然顿了顿,缓缓站起身来俯身贴近张四维的耳朵才继续低声说道:

“他写的是:周,秦,汉,晋,南北朝,隋,唐,五代,宋,元,明……”

“他这是在确定时间?”张四维皱着眉头越发疑惑的问道。

“不错;但这还没完。因为,他在明字后面还写了一个字!”说到这里,冯保的声音幽幽的带着一抹诡异阴森的意味。

“什么字?”张四维心中一惊,身体不由自主的猛然间站了起来。

“清,两袖清风的清;武清侯的清……”

“怪不得……怪不得啊……”张四维恍然大悟的感慨道。

……

京城里一处偏僻的宅子中,张国祥脸色铁青的咒骂着萧平。良久后才颓废的瘫坐在椅子上!他很清楚,张天师一脉在他手里怕是彻底完了!

“列祖列宗,国祥对不起你们啊……”他语气悲怆的痛哭出声。

忽然,一名年轻的心腹道士缓步来到他身边:“祖师爷爷,我们还有希望!”

“什么希望?”张国祥连忙扭头死死的盯着他,双目通红,宛如一头择人而噬的猛兽。

“他不是还说铁皮船能浮在水面么?到时候只要真有人尝试,我们就在水里倒上黑狗血,定能破了他的妖法。届时自有朝廷言官上书弹劾于他……”

27 教张居正如何改革

西苑凉亭

随着萧平那句话出口,张居正夹菜的手猛然间停在半空中,一张脸忽明忽暗:“仙长准备如何给晋商教训?”

萧平却是神秘的一笑道:“想当年,九天玄女奉命下凡辅佐轩辕氏,不仅交给了他指南车,还传授了一项纺织技术。这才让蛮荒时期的人们能有人人有衣穿。只是后来你们人界战乱不休,这项技术竟然失传了。”

萧平刻意给不久后即将出现,开启工业革命先河的纺织机埋下一个说得过去的来历。这才继续说道:

“利用这项技术,效率不仅是现如今女人在家纺织的数十上百倍,更有一个特点,那便是可以利用羊毛进行纺织!”

“羊毛……?”张居正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萧平,他不知道这羊毛纺织又怎么能够给晋商带来教训?

“张大人,本座且问你。为何北方游牧民族常年侵扰我中原百姓?”萧平好整以暇的夹了一口菜,咀嚼咽下后缓声道。

“因为他们穷,他们几乎什么都缺,所以才……咦?”张居正忽然惊咦一声,抬起头,目光炯炯的望着萧平:“仙长的意思是……”

“以皇庄的名义在北方开办纺织厂,大力收购羊毛。这些游牧民族说是国家,实际上只不过是一群分散的马匪。只要他们的生活有了来源,打仗的意愿就能削弱很多。”萧平语气幽幽的说说道。

“还可以通过贸易份额来分化拉拢草原部落,从而反向制约晋商的命脉!”张居正激动之余,不自觉的站了起来,眉目间难掩激动的神色:“好!好一手釜底抽薪之计,只是如此一来,农家女子的生计却是要被皇庄吞掉,这恐怕又会引起士林的议论吧……”

“有办法,开启农村合作社模式。由各地皇庄牵头,将这项技术以股子的形式与当地豪强联合。在当地招募勤劳肯干的妇女进厂劳动,工钱由京城内的皇庄统一支付。当地豪强有了利益,自然会拥护,而百姓同样有了生计也不会再反对。皇庄则只需要负责牵头销售,维护销售渠道的稳定,统一调配采购和分销比例即可!不仅能为朝廷提供一部分财政收入,还能给底层的百姓提供就业,同时还能遏止草原各部落……”说道这里,便进入到了萧平的专业领域,他不由得越说越兴奋,甚至滔滔不绝起来。

直到一旁始终安静聆听的刘守有下意识的插口道:“一石三鸟!”

“不,是四鸟!”张居正忽然开口说道:“朝廷还能借此开始推行一条鞭法,让新的纺织业纳税!”

张居正已经有了许多皱纹的脸上竟然焕发出了不一样的光彩,他浑身激动的有些颤抖:“如此一来,本官的改革阻力将大大减轻。宋时之王安石曰:民不加赋而国用饶;他走错了路,仙长的路才是对的,这才是真正的民不加赋而国用饶啊……”

说到这里,张居正忽然十分严肃恭敬的向萧平深施一礼:“听仙长一席话,胜叔大苦读十年书,请仙长受叔大一拜!”

萧平此时也喝了些酒,在酒精的麻醉下不由得渐渐有些放浪形骸起来。伸手制止的张居正的动作,朗声道:“张大人且慢……”

看着张居正有些不解的眼神,萧平忽然冷笑道:“此前听了张大人的改革思想,但本座毫不客气的说一句话,你的改革注定了会失败,知道为什么吗?”

“求仙长解惑!”若这句话在四年前说出来,即便萧平贵为仙人,张居正也要与他当场激辩。可经历过这四年改革的各种阻力,张居正已经心力憔悴。心中早就升起了许多疑惑,只是靠着一口不服输的劲头还在咬牙坚持。

“古来改革者众多,你并非第一人。秦时有商君,改革虽然卓见成效,可他的下场却是无比凄凉。后有王安石,扪心自问,他的方略错了吗?没有!他没有错,只是他的政策到了下面却走样了。

而你张大人今日之变法,与王安石何其相似?你们所有的变法都有一个最大的问题,那便是始终是想要剥夺既得利益者的利益,来反哺贫民。因此,你们的变法才会被所有既得利益者联合起来反对,张四维便是这个带头人。

一旦你不在了,你以为你的政策还能保持下去吗?皇帝有你这个能力维持住现在的局面吗?”萧平此刻的语气无比尖锐,自张居正掌权后,便从未有人以这般尖锐刻薄的语气批判过他的改革。

直到听到萧平的一番话,张居正猛然间感到一阵醍醐灌顶般的明悟,萧平的每一句话都在他耳边振聋发聩,震撼着他的心灵。

不等他开口,便见到萧平仰头喝下一杯酒,继续说道:“记住本座一句话,成功的改革必须要牢牢把握住两个字:共赢!如果做不到共赢,宁愿不要去做!

有些时候《一条鞭法》本身就是错误的根源,天下地理环境各异,民风民情也各不相同。怎么可能一条鞭法?

想要改革成功,首先就不能激进。也不要去做:意识形态方面的争论,甭管他白猫黑猫,抓到耗子的就是好猫。要学会摸着石头过河。在不确定未来的情况下,不要盲目的大面积推广,搞个试点,看一看会出现哪些问题。

出了问题不要怕,解决问题就好。等一个试点成功了,一方面你有了证据可以堵住悠悠众口,另一方面你也能从中汲取教训,完善政策。然后再稍微扩大一点范围,继续试点。

在不断的发现问题解决问题中,一场变法也就无声无息的成功了!所谓道法自然,不外如是!”如果要问这个世界上有没有真正成功的“深入体制化”改革的成功案例?萧平可以毫不犹豫的说:有!

未来的改革开放就是最为成功的例子!在历代改革者纷纷以悲惨的结局或直接失败而告终时,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却用他独道的见解为那个庞大的国家指出了一条明灯。

(这里被编辑删了一句话,大家自行脑补)

但他却无比崇敬着那位“总设计师”;古今中外的改革者,独他一人真正成功。能人之所不能,才是最伟大的成就,千秋史笔,他必将占据最辉煌的一页。

对于张居正来说,还有什么比得过那位真正成功了的伟大改革家的成功经验更能醍醐灌顶?

“振聋发聩,振聋发聩啊……”张居正忽然仰天长啸,他苦思多年所没能想明白的问题,竟然就在今日这瀛台湖边,凉亭之中,就着仙界的琼浆得闻大道。

“仙长在上,请受居正一拜!如若仙长不弃,居正望能拜仙长为师!”张居正扑通一声双膝跪倒在地,无比恭敬的向萧平磕了三个响头,吓得一旁的刘守有嗔目结舌。这是真正的以师礼朝拜,从今以后这位仙人又将多了一个身份,大明朝实际掌控人张居正的老师?

萧平坦然受了这一礼,不为自己而受,而是代那位“总设计师”而受!

“起来吧,菜也凉了,今日便到此为止。你明日尽早送些羊毛来……”

“是!萧师!”

28 珍妮纺织机开动

次日天明,萧平起了个大早。呆坐在湖边发了一会呆后,萧平才怅然若失的叹了一声:“真是一个无聊的时代”

这几日萧平的胡子也重新长了出来,他干脆也不再剃了,只把下巴上的胡子刮掉,唇上留起了一字胡。

王安的身体不错,竟然在最后抗过了后世的流感。今日身体有所恢复后便赶紧来到西苑继续当值。

其余御马监兵卒也陆续度过了虚弱期,西苑内的天花病人大部分也康复回家。至少两名身体实在太过于虚弱的老者不幸离世。

但这并没有减少京城百姓对萧平的崇敬。哪一次天花疫病爆发不是搞的家家戴孝,全城缟素?

这一次幸好有萧大天尊坐镇,才把悲剧降到了最低。每天都有种过牛痘的兵卒上街为其他百姓接种牛痘。

萧平甚至抽空进了一趟宫为万历和李太后等人亲自接种了牛痘。

在王安的伺候下洗漱完毕后,萧平乘船来到瀛台外,从车里取出玉米粒和土豆,带着几名御马监兵卒开辟出一块土地。

小心翼翼的将这两种植物种植下去后,萧平才缓声道:“这两者都是本座从仙界带下来的粮食作物,你们好生看护,不要有了闪失。”

王安也在一旁伺候着,好奇的看着萧平手里的土豆和玉米,奇奇怪怪的模样果然都是从未见过的作物。不由得小声开口问道:“神仙爷爷,这都是些什么仙葩?是不是也要几万年才开花结果,吃一口就能白日飞升?”

萧平没好气的身手敲了他脑袋一下道:“胡说八道,世上哪有这种东西?”

伸手将土豆放入土坑里,萧平道:“这东西俗称土豆,学名叫做马铃薯。其实早年间也有仙人带过这些仙葩下凡,只是种植的地方离大明很远。而且人界污浊,想来都已经退化了。”

“那这土豆能有什么作用啊?”王安揉了揉脑袋问道。

“这土豆最大的作用就是产量高。本座虽然无法预估在人界最终能结多少,但想来总是能让人界不在会为粮食发愁了!”萧平将土埋上,拍了拍手,才直起身体。

王安与周围的几名兵卒却是齐齐惊呼一声,其他兵卒本能的敬畏着萧平,不敢多言,只是不停的拿眼睛盯着那一捧土。

王安则因为长期与萧平接触,多少要放得开些,讶然发问:“能让全天下人都不用饿肚子?这得结多少果子啊!”忽然他又面露悲戚之色:“若神仙爷爷您早些年下凡,那我娘也就不会在饥荒里饿死了……”

“等第一批土豆成熟后,本座就让皇帝推行天下。到那时,就再也不会有人挨饿而死了!”萧平有些怜悯的看着小太监,此刻他终于有些理解他们为何愿意阉掉自己进宫,实在是这个时代的百姓活的太不容易。

又将玉米种下后,萧平吩咐看守这里的御马监兵卒几句注意事项后,这才缓步走向西苑的另一处场所。

他也不知道这里未来叫做什么,也懒得去记古代那些文绉绉的名字,索性将这里定名为:“研发中心”

此刻,研发中心里聚集着招募而来的许多工匠,正在根据萧平的设计制造调试珍妮纺织机。

见到萧平走来,十多名工匠连忙跪倒在地上,口称神仙爷爷。

萧平点了点头,将一众工匠叫了起来,这才开口道:“纺织机调制的如何了?”

“回神仙爷爷的话,刚刚试过了,能转……”一名脸色枣红的工匠连忙回答,这人姓张,本名已经没人知道,只是为人古板别扭,因此人送绰号张别古。

此人是萧平专门从工部要来的木匠大师,据说一手木工活天下无双。

萧平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这老头不仅人别扭说话也别扭。

看了看正链接着小河边的水车的珍妮纺织机,萧平也懒的更张别古置气,直接开口道:“叫几个老妇人来试试。”

西苑里聚集了一批工匠还有大量的兵卒,自然少不了烧火做饭干杂活的妇人。这个年代的妇女,纺织是必修课。

很快就有两名中年妇人被叫了过来,战战兢兢的向萧平叩头行礼后。萧平开始讲解起珍妮纺织机的大概操作方法。

实际上,萧平也不太了解,只是照着资料上的话照本宣科而已。他相信,这个年代纺织经验丰富的女人摸索一下很快就能上手。

看着两人将麻线放入纺织机,看着这台似乎颇为简陋的机器,萧平内心却有着难以掩饰的激动。

就这一台普普通通的机器,却代表着工业革命的开端。

一想到自己将亲手在大明朝掀起一场工业革命,萧平便赶到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这是他重新找回自己那熟悉的生活方式的第一步。

“开始吧!”萧平朗声下令,张别古连忙拉动机括,水车的连结轴在机括的带动下与纺织机的齿轮咬合。

咔咔咔……

一阵机器运转声响起,很快在水力的带动下,纺轮开始转动,纺织机咔嚓咔嚓的不断循环往复,一根根麻线在机器的作用下迅速结合成一张布匹。

“天啊……这简直神了……”

“这比什么奴家在家织布可快了几十倍!”

“曹家嫂子,你看这经纬多密扎?这布多宽?”

“啧啧啧,可了不得喽,这以后哪还需要我们这些妇人啊……就这一台东西就顶几十个妇人……”

一众大老爷们和一个小小的不男不女围在一旁,呆愣的看着两名妇女在那里兴奋的讨论。

即便对这些妇道人家的东西不太了解,也不妨碍他们从这两名妇人的谈话中听出这机器有多么神奇和了不起。

萧平更是狠狠一挥手,兴奋的叫了一声:“成功了!”

正准备出声招呼大家进行一场庆功宴,却见到两名妇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后,忽然语气悲戚的说道:“求求神仙爷爷毁了这东西吧,若是官家有了它,哪里还有我们小老百姓的活路?”

正兴奋着的萧平立刻愣在当场,随即响起昨夜张居正的那番话,心中不由得苦笑。难怪中国古代没能开启工业革命,缺乏自由资本和自由劳动力,也就没有了工业革命萌芽的土壤。

轻叹一声,萧平才和颜悦色的缓声开口道:“二位不必如此,若是本座让皇庄和你们合股子,皇庄出机器和材料,你们出力气,生产出来的布匹皇庄按照固定价采购。赚多了是皇庄的,赔本了也算是皇庄的,你们可愿意?”

“这……天下哪有这等好事?”曹家嫂子忍不住开口道。

“本座既然下凡了,可不就是给咱们全天下的老百姓某福利来了吗?”

“那……那您老人家可真就是活菩萨了啊……”另一个女人立刻惊喜的叫了起来。

“瞎说什么呢?神仙爷爷本来就是活菩萨,不对,他老人家不是菩萨,是活神仙……”一个匠人忍不住轻轻踹了那妇人一下,连忙开口奉承道。

“是是是,奴家嘴笨,您老多担待,您老人家是活神仙。还是天下最好的神仙!”妇人连忙列开嘴,露出一口大黄牙。

“那你们可愿意来厂子里干活?”

“那自然愿意的紧哩……”

“等着吧,过不了几天,皇帝就会下旨了!”萧平满意的点了点头:“你们这几天对摸索一下,过几日本座会邀请皇帝和太后一起来观摩,到时候可要你们给陛下和娘娘演示!”

“哎呀……”曹家嫂子震惊中脚下一滑,扑通一声跌坐地上,满脸涨的通红的妇人喘着粗气。这模样反倒是逗的一众人哈哈直乐。

萧平摇了摇头,转身缓缓踱步而去。

29 皂化反应

夜晚的皇宫里,万历正与李太后对坐而食。

只是两人之间的气氛却颇为冷淡,两人都只是各自吃着自己的食物,没有半句交流。

自从那日武清侯的那出叛乱闹剧爆发后,万历与李太后母子两人的关系便跌落到了冰点。

直到食物即将吃完时,万历才开口道:“母后,萧仙长邀请我们明日去西苑参观仙界纺织机,母后准备妥当了吗?”

“翊镠不在,哀家心里难受,就不去了!”李太后面无表情的轻叹一声道,这番话听到万历耳中却尤为刺耳。

“母后非要在此时说他么?”万历强忍着怒火,放下筷子冷声说道。

“他毕竟是你的嫡亲弟弟,更何况他还那么小,能懂什么?下面的人你该处理的不也都处理完了吗?”李太后也有些针锋相对的顶了回去。

万历一张圆脸上,表情阴晴不定,一双小拳头紧握,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最终他还是忍了下来,缓缓站起身来向李太后行了一礼:“母后,皇儿吃好了!”

“送皇帝出宫!”李太后瞥了万历一眼,轻哼一声后才朗声说道。

冷眼看着万历一瘸一拐的走到大门口,李太后忽然又开口道:“哀家明日还是去吧!”

万历却是沉默的冷冷一笑,自从武清侯倒台后,李太后对于权力就更加的执着了。万历才不相信她会放弃这个显示存在感的好机会,此前所谓不去,不过只是故作姿态罢了。

“皇儿告退!”万历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只听见李太后在里面冷淡的轻嗯了一声,便算是回答。

……

为了做好太后和皇帝的迎接工作,萧平起了个大早。张居正答应的羊毛已经送到。这个时代的羊毛纺织技术不仅受限于纺织机,更受限于羊毛的清洗工作。

但对于现代人而言,羊毛的清洗确实再简单不过的事情。还在初中时萧平就因为酷爱搞一些化学小实验而得了萧贝尓的绰号。

他甚至有一次在高中语文老师的讲台下设置了一个用铜片和浓硝酸反应产生棕红色二氧化氮的机关。当时还因为这个机关导致女老师差点被吓哭了,调皮的萧平还因此被请家长,回家挨了一顿狠揍。

因此,皂化反应这个简单的化工技术他可谓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

萧平以前已经让士兵去搜集了大量动物的脂肪和一些植物油,加入氢氧化钠也就是烧碱反应后,又用盐析法提取出肥皂。剩下的溶液里便主要是甘油溶液。

肥皂并不是萧平的主要目的,真正的目的则是甘油!不仅可以用来清洗羊毛上的油脂,更是日后制造硝化甘油等化工产品的重要原料。

将肥皂暂时放在一边,他准备在处理一下后当成礼物赠送给李太后等后宫女眷。

萧平大约记得羊毛需要先用动物的尿液,也就是氨水进行第一次清洗。然后再用甘油溶液进行第二次清洗。

实际上大部分羊毛在从草原上运来时,已经用动物的尿液清洗过一次。

指挥着西苑里帮工的妇女将羊毛浸泡入甘油溶液中。

原本这些工匠和妇女还在心中腹诽着萧大仙人的炼丹术怎么如此古怪?

用动物的油脂和生石灰,纯碱等物品能炼出个什么丹?

但当他们看见原本污浊不堪,板结在一起的羊毛在“丹药的废液”下迅速被清理干净,特别是负责清洗的那几名妇女,当场被这神奇的一幕震惊的齐齐轻呼出来。

再没有人比这些妇女更清楚沾满了油脂和其他尘埃的混合物有多么难以清理。此刻,这些看起来肮脏不堪的羊毛竟然在这种奇怪液体里迅速变得干净起来,这让洗了大半辈子衣服的妇女们百思不得其解。

但这不妨碍她们明白这种液体的宝贵之处!若是能向天尊求一些这种液体回去,以后洗衣服就轻松多了。

一想到这里,这几名妇女看向萧平的眼神顿时变的无比的热切。被一群满手污垢,一张嘴就是满口黄板牙的妇女“深情回望”的萧平心里本能的打了一个寒战。差一点就维持不住自己的仙风道骨。

干咳了几声后,萧平让妇女们又用清水将羊毛漂洗干净晾晒后,才缓缓开口道:“今日的炼丹之法乃是仙界的不传之秘,尔等切末泄露出去,否则必遭天谴。”

对付这个时代的人,迷信恰恰是最好的手段。尤其是这群已经对萧平仙人的身份深信不疑的工匠。

闻听萧平此言,所有工匠和妇女们连忙重重点头。

不过萧平也不是特别在意皂化反应的保密性,工业革命绝不是靠他一人之力就能完成的。这本来就是全人类社会的整体进步。更何况要不了多久,萧平就会开始大面积推广纺织官民合作社模式,这种技术迟早都会被他公开赠送出去。

萧平这么说,也仅仅是为以后真正需要保密的技术埋下伏笔。

不仅如此,他还准备让张居正出台一项专利法。从穿越的第一天开始,萧平便被捧上了神烦,这虽然给他招惹了许多麻烦,但也有着其他穿越同行所不具备超高起点。

这使得他有能力在大明这幅白纸上肆意涂画。

看着一众女人的热切目光,萧平微微一笑道:“本座知道你们在想什么。等人皇与太后参观结束后,每人都可以领取一桶甘油溶液回去!”

“神仙爷爷,这种洗羊毛的神水叫做甘油溶液?”一个妇女闻言后愣了愣,随后便猜到了什么,强行控制着激动的情绪开口问道。

“不错!”萧平点了点头,淡然一笑道。

“萧天尊,您老人家可真是上天派下来的活神仙呐。您老人家传授的这种神水可帮了天下妇人的大忙了!”

“萧天尊,小妇人给您老磕头了!”

“萧神仙,您老人家功德无量啊!”

……

好容易才安抚住一群妇人,萧平将制作好的肥皂装入木盒里。

一切准备工作都已经就绪,是等万历和李太后驾到了。

30 人人有衣穿

中午刚过不久,便有御马监兵卒进入西苑。不一会皇帝和太后身着常服在一大群宫女太监的簇拥下来到西苑。随同而来的还有张居正等一众内阁大学士。

为了尽快来看看萧大仙人搞出来的新玩意,万历一下早朝便拉上人赶了过来。

严格意义上说,西苑也属于皇宫的范畴。因此对于明朝后期基本无法出宫的皇帝而言,也算不上出格。

这可是小胖子难得的放风机会。脸上兴奋的表情溢于言表。刚一见到萧平,万历就兴冲冲的问道:“萧天尊,您炼制的纺织机真是仙界的仙器吗?”

萧平微微一笑道:“确实是仙器不假,但不过是最简单的仙器而已。”随后他从怀里掏出两个木盒伸手递给一旁的张诚道:“这是本座给人皇和太后炼制的清洁丹,又叫肥皂,你给陛下和太后看看!”

万历不等张诚打开木盒便迫不及待抢了过去,他对于把自己从病魔里救回的萧平有着难以描述的信任。

李太后也矜持的向萧大仙人微微一福,全天下当得起当朝太后行礼的也就独萧平一份。

两母子此刻也顾不上斗气了,都在一起将木盒打开。只见一块说黄不黄说白不白,看起来有些像糕点的东西躺在木盒里。

万历还是少年心性,忍不住伸手捏起一块小碎片就要放入口中,萧平立刻出言制止:“人皇且慢,此丹非是内服,而是外用,且待本座为你演示一番!”

萧平说着话,让王安取了一件脏衣服过来,在李太后等人不解的神情下,将衣服的污垢浸泡在水里,然后抹上肥皂。

简单的搓洗后便清理干净,万历对于洗衣服这种活计毫无认识,仍旧呆愣的看着萧平,不知道萧大仙人兴师动众的搞这么一出是为了什么。

小户人家出身的李太后却是立刻有些明白了,当即开口道:“敢问天尊,此丹莫非与我人间的皂角有几分类似?”

萧平微微一笑,点点头道:“不错,此丹正是与皂角的功能一样,不仅可以用来清洗衣物,也可以用来清洗自身。去污能力可比人界的皂角强多了!”

李太后闻言顿时眼前一亮,小胖子万历也终于回过味来。此时正值夏季,即便身处深宫,每日也是汗流浃背。

在这个缺少化工工业的时代,皂角也无法彻底清理掉身上的代谢死皮,被汗水和皮脂粘在一起,总是觉得身上粘粘乎乎的,很不舒服。

若是用萧大仙人的肥皂清洁自身,那可就不一样了。从小户人家长起来的李太后只从刚下洗衣服的演示中就能明白,这种丹药有着多么强的去污能力。

当即惊喜的开口道:“李氏谢过萧天尊厚赐!天尊所炼之丹确实不同寻常!”

只是万历的脸上带着几分古怪,这位萧大仙人果然还是那么与众不同,别的道士整天炼制各种长生不老的灵丹,他到好,竟然专门炼制清洗身体的丹药,莫非真仙都是这般特立独行的么?

张居正忽然哈哈一笑:“萧师果然不愧逍遥真仙,当年读古籍时,叔大还在想,仙人们整日里郊游天下,如何清洗身上的污垢?今日方知原来真正的炼丹之法皆是融入到日常之中!”

萧平淡然的点了点头,这种神棍表情他现在已经练就的信手拈来。

很自然的又递给张居正,冯保等一众内外朝官。里面皆放了一小块肥皂,这种不值钱的玩意他当然乐的做足面子工作。

送完肥皂后,萧平便领着一行人来到西苑内的小河边。纺织机此刻便安置在这里。

早有选出来的工匠和妇人等候在那里,见到皇帝一行人到来后,连忙三跪九叩一番。

一番必要的礼节之后,萧平才让妇人们先将羊毛呈上给李太后和皇帝看了一下。

万历自然是看不明白其中的蕴含的意义,但李太后却是很快明白了过来,微微有些惊愕的看着萧平道:“莫非这些羊毛都是用肥皂清洗的?”

“这倒不是,只是用炼制肥皂后的废水甘油溶液清洗的!”萧平也摸着晾晒好后,有些蓬松的羊毛,心里面升起一股无法掩饰的自豪。

肥皂和水力纺织机看似简单,但却是真正的工业产物。

这标志着大明朝已经向着工业革命迈出了第一步。

让宫女将羊毛又送还给纺织妇女,萧平才一声令下。随着机括被搬动,纺织机开始快速运转。

首先暂时的就是羊毛纺织,妇女们先用纺机将羊毛纺成毛线。在李太后震惊的眼神下,这些羊毛以飞快的速度变成毛线。

即便是内攻之主,女红也是必学的技能。这是这个时代身为女人的天职!

因此李太后对于纺织并不陌生,越是了解就越能明白这种技术的可怕之处。

利用水力驱动,剩下的女工实际上只是做一些十分简单的添加和看护工作。这等于是一台机器直接代替了几十个女人的工作量,而且还是不吃不喝,没日没夜的工作量。

随后,被纺好的毛线开始进行织布工序。这又一次让李太后震惊当场。即便是对纺织不太明了的大男人们也渐渐看出几分玄妙来。

至少他们能看出这种机器实际上需要的工作量并不大,现在充作纺织女工的妇女还有余力操纵更多的机器。

萧平复制出来的珍妮纺织机可不是最原始的那种机器,而是有后世人以珍妮机为原型优化过后的机器。

很快就有一匹样布被呈递上来,李太后一个箭步,丝毫不顾及太后威仪的一把夺过布料。

这种布料在后世又称作呢子。柔软且保暖性强的呢子比起这个时代的羊毛毡子可谓是天渊之别。

李太后伸手来回抚摸着羊毛呢子,双眼放射出精光,嘴里还喃喃自语着:“好,好,真好,这料子真好……”

万历站在一旁想要也伸手去试试,可伸到一半又想起还在和母后斗气便又倔强的收了回来。

过了良久后,李太后才将呢子递给一众女官。这个时代对布料最有发言权的无疑就是妇女们。一块呢子料在女官们手里不断传递,响起一片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此前珍妮纺织机飞速运转织布的形象与此刻手里柔软细腻的布料形成鲜明的反差。

忽然,李太后长叹一声:“李氏有一言,还望说于天尊知晓!”

“可是关于农家妇人生计问题?”萧平微微一笑,直接接口道。

“咦?”李太后明显没想到萧平竟然猜到了她的想法,随后越发疑惑起来:“天尊既然也想到了,那这仙器……”

“哈哈,太后毋忧。此前本座与张阁老曾有过一次夜谈!”说到这里,萧平扭头看向在一旁含笑而立的张居正。

张居正会意的点了点头,随后走上前轻声开口道:“关于小户人家妇人生计的问题,天尊已有安排……”随后张居正便三言两语将萧平的产业合作社模式讲述了一番。

听的皇帝、太后及内外朝官皆连连点头。

萧平趁机开口道:“人皇以为如何?”

“就以天尊和张师傅的意见,现在京城周边搞一个那个……嗯,试点!”万历即便自己还不甚明了,但只要看其他重臣和太后的表情就知道这是了不起的东西。

“天尊赐予我皇明如此重器,不知可有所求?”李太后目光炯炯的望着萧平,她倒是不担心萧平夺权,想来一个仙人应当也看不上这小小皇权。只是却不知道该如何奖励供奉。

萧平哈哈一笑:“本座早已经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只要这天下众生人人有衣穿,便足慰平生!”

“天尊慈悲……”李太后整了整衣服,飘飘下拜。

31 合作社模式

此后萧平让妇女们为众人演示了棉布和麻布的纺织工序。比起数量不多的羊毛来,后面两种布料在充足的原料下开始飞速的加工出来。

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在水力驱动的纺织机作用下,布料不断从机器里喷吐出来,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里,就已经成产出十个女人一天的工作量。

李太后亲自试了一下两种布料,不仅经纬细密,而且结实匀称。

“这种料子天尊以为皇庄当如何定价?”李太后问道。不知为何,万历这个小胖子似乎天生就对金钱有着一种病态的执着,想都不想就开口道:“朕看这种料子,定价在普通布料的十倍以上绝无问题!”

萧平却是摇了摇头道:“本座以为,出厂价定为百文一尺足以!”

“这……”李太后却是惊愕的看着萧平,不是太贵而是太便宜。

萧平的定价比普通的同类布料便宜了十倍不止。

看出了李太后的疑惑,萧平微微一笑道:“本座计算过原材料的购进成本等问题。皇庄牵头,批量购进原材料本质上就能压缩成本,再统一运输配送,加上合作社散户需要的固定利润,以及皇庄相关人员的工资费用,出厂价定为百文,皇庄一尺布料仍还有十五文利润。依靠新技术的强大生产能力,皇庄利润也足够了。

至于分销地点的销售价,本座以为若走水路,就以最难进的蜀地为例,摊销下来应该一尺也超不过一百五十文一尺。

若今后继续扩大规模,增加合作社范围,缩短运输成本价格应该能最终彻底控制在一百二十文一尺的分销价上。”

实际上萧平还计算过,如果加上来回结算的周期,运作得当的话,合作社实际上可以利用结算周期免除掉现金支付。

这实际上又增加了合作社的现金周转率,等于是又增加了一部分收入。但当着张四维等人的面萧平却不会说出来。他还准备利用金融知识狠狠坑这群晋商一个大跟头。

张四维面容阴沉的看着侃侃而谈的萧平,瞬间想明白了一但让皇庄牵头在京城周边推广这种合作社模式,必然会大量进口草原上的羊毛。

如此一来,等于是皇庄绕开了张家口的晋商,直接与草原联系。草原各部必然会争先与皇庄合作,晋商的一只手便废了。

事到如今,他也不得不站出来为晋商说话。

缓缓迈步而出,张四维沉声道:“陛下,天尊容禀。有道是自古官不于民争利,天尊既然心怀苍生,不如直接将这种技术公之于众,藏富于民岂不更好?”

张居正却是毫不留情的直接开口反驳道:“子维此言差矣!这合作社模式绝非皇家与民争利,而是皇家让利于百姓才是。

首先,单一的散户百姓从购进原料到销售需要耗费大量的财力人力,相互之间恶意竞争,最终受害的只是最底层的小民。

其次,零散采购难以形成这个……用天尊的话说便是规模效应。同时商业行为总是有风险的,单一散户难以单独对抗市场风险,但依靠皇庄则大大不同。何来与民争利一说?”

张四维仍旧不甘心的继续寻找漏洞道:“那又如何保证皇庄下面的镇守不欺压百姓?克扣百姓利益?”

看着张四维那一副狗急跳墙的模样,就知道这一招已经打在了晋商的软肋上。报复心理极重的萧大仙人感觉到心里一阵快意,当即轻笑一声:“这却是如何杜绝腐败的问题了。试问,即便没有皇庄,腐败就不会存在吗?百姓就不会被贪官欺压吗?所以不能因为存在腐败的可能性就否定合作社模式嘛。

既然担心腐败,那么就想办法控制腐败。最好的办法就是进行独立结算。在合作社意外,设立皇家银行,所有资金来往不通过皇庄,而是又皇家银行进行结算。

但银行只有结算权,没有经营权。一切结算必须与皇庄的票据存根以及散户手里的存根相匹配。

为了防止皇庄故意隐藏存根,则可以单独为此项买卖设立一个税收。本座看,就叫增值税吧。

无论是采购还是销售都需要相应的发票,税收按照进项发票和销项发票在皇家银行进行抵扣,增值部分缴纳一定比例的税赋。

这样一来,皇庄是可以确定每一笔买卖都能够进销抵扣的,因此若是有人隐瞒存根,必然造成进项与少于销项,那么多出来的税收由其负责人自行承担。

如此一来,又如何能欺压百姓?”

张四维连忙又开口道:“如此价值低廉的布匹必然会冲击合作社以外的百姓生计,可若是全面推广合作社,一旦失败,天下百姓也将损失惨重。这如何使得?”

萧平对此早有腹稿,立刻回答:“可以控制大明内部的市场份额,让这种布匹不至于影响其他地方的百姓生计。多余的布料则可以出售给海外,用海外的银子来填补我皇明所需。再逐步扩大合作社范围,提升内需!”

万历听到这里终于觉得眼前一亮,当即接口道:“这不就是民不加赋而国用饶吗?哈哈,萧天尊真乃我皇明擎天之柱!如此,小张阁老可还有异议?”

张四维不断运转着脑子,却始终找不到其中的漏洞。只能在心中无声的叹息一声,这天尊好厉害的手段,简单几句话从税收到钱庄全部囊括了进去,这简直是要对晋商釜底抽薪。但他却毫无办法,只能无奈的说道:“如此,下官则无异议!”

“好,那这合作社模式便有劳天尊多费心了,张师傅和张诚则从旁协助!”皇帝立刻抢先做出了人事安排,生怕李太后安插进自己的人。

斜睨着一副吃了苍蝇模样的张四维,萧平最喜欢看敌人这种明明恨自己要死却拿自己无可奈何的模样。打击完晋商之后,萧平才开始为自己争取利益。他又不是真的无欲无求的仙人,凭什么白做贡献当**?

因此缓缓开口道:“但这合作社的股份本座却是要的,此乃等价交换原则,乃诸天因果大道。

不仅如此,本座还以为朝廷应该出台专门的法案保障技术发明者的利益,避免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导致手艺人敝帚自珍,技术流失!”

“不错!”张居正也点点头道:“天尊此前有言,这种仙器的炼制方法当年九天玄女就曾带下凡间,传授给轩辕氏。但最终却遗失在茫茫历史长河里,可见这敝帚自珍的确没有好处!”

见识过新技术好处的万历当场点头,更何况连张居正都如此推崇,他即便反对也没有意义。

于是,一场小范围内的工业化试点,便在这几人的一言一语中被敲定下来。

32 推广

周康禄提溜着鸟笼子,嘴里哼着四六不着的小调,晃晃悠悠朝宝香阁走去。

“哟,周爷,有日子没见了?”

“嚯,刘爷!可不有日子没见了吗?!吃了吗您内”周康禄猛的一扭头,便看见一名员外服的中年男子在宝香阁外笑眯眯的站着。

“最近挺好的?离你上次进京可有大半年时间了!”那刘姓男子哈哈笑了起来,缓步朝周康禄走来。

“哈哈哈,托您的福,都挺好的。自打我一进京就直接来这宝香阁。我就准知道在这宝香阁能见到你刘大东家!”周康禄顺手将鸟笼子递给宝香阁的小厮,伸手在半空中冲刘姓男子虚踮两下,又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递了过去:“刘爷您托我给您带的鼻烟,我可是一直给您记着的!”

“费心了不是?”刘姓男子挑了挑眉头,连忙伸手接过鼻烟壶,伸手朝宝香阁示意道:“周爷里边儿聊!”

两人并肩缓步迈入宝香阁的大门,一边走刘姓男子一边道:“现如今,咱们这四九城可不一样喽!您待会儿就瞧好吧,让您听听正经的仙家曲子!”

“刘爷,这还真不是我周某人吹。这姑娘还得数我们江南的俏,不仅模样好,嗓子亮,这曲子也新!”一说到花楼姑娘,周康禄顿时浑身都来了劲,他这次可是在江南见识过一群“东洋马子”

“我可跟您说,前几日我捧了几个东洋马子,嘿,你可真别说。别看她们个头不高,还罗圈腿…可这衣冠唐制度,礼乐汉君臣,这话一点不假,颇有几分唐韵!”周康禄得意洋洋的道。

“什么衣冠还唐制度,不就是倭寇嘛!没少让咱戚大帅,俞大帅收拾,有啥可捧的?”刘姓男子不屑的撇了撇嘴,随后才略显几分得瑟的开口:“周爷,咱可跟您说,咱们这四九城可是有仙人下凡啦!”

“仙人?”周康禄眼神有些古怪的看着刘姓男子,正想说什么,两人已经进入到内堂。

便听的一声古怪的曲调钻入耳朵里:“燃烧我的卡路里……”

“听听,这才是真正的仙乐!月宫里的嫦娥仙子唱的,嘿……天尊爷爷带下凡来的……”现如今的京城居民已经将传扬萧大仙人的“革命事迹”当成了在外地朋友面前显摆的最大谈资。这刘姓男子也不例外,当即便滔滔不绝的讲述起来。

“……周爷您今儿可算是见着我了,现如今这四九城不仅有嫦娥仙子的仙音,织女娘娘也显圣了!今后咱们布匹业可就要变天喽!”刘姓男子颇为郑重其事的缓缓点着头,一大串信息钻入周康禄的脑子里,竟然呆立当场。

“刘爷,这话可开不得玩笑!”良久后,周康禄这才神情严肃的说道。

“你就踏踏实实在京城里住几天吧,就这几天必然有分晓!到时候你我两家合伙,也承包他一个厂子!”刘姓男子伸手将一粒豆子抛进嘴里,嚼吧嚼吧后又继续说道:“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发!发财的发!”

……

与此同时,在京城外一处皇庄里正聚集着一群勋贵子弟和周边排得上字号的大布匹商人。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的站在一条小河边,在众人前方几名内官脸上挂着傲慢的笑容,簇拥着一方盖着红绸子的大物件。也不知下面是什么物事,却引得这一众体面人物纷纷聚精会神的注视着。

片刻之后才有一名内官尖声唱诺道:“吉时道……”

听见那内官的唱喏,站在红绸旁的一名青袍内官这才缓缓抬起一杆镶金嵌玉的击子挑开红绸一角。

众人立刻凑上前去想要仔细观摩,那内官却忽然停住手里的动作,冷笑一声道:“都慌什么?这可是天尊爷爷做法,才请得织女娘娘降下的仙家法宝。还不跪下向织女娘娘磕头?”

一行人连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砰砰砰的连磕三个响头。那内官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终于将红绸挑开。

只见这法宝终于从红绸下露出了真容,却是一台古里古怪的织布机。说它古怪,不仅是因为在它旁边连着一台水车,更主要的是,织布机的整体结构都迥异于寻常的织机。

“都看见没有?这就是织女娘娘所造,当年由九天玄女带下凡尘,赐予上古圣皇轩辕氏的宝贝!”内官洋洋得意的称赞了一番。

不过是一台普普通通的改良版珍妮纺织机,却使得一群十六世纪的古人竟然小心翼翼的远远观摩,甚至都不敢过分靠近。

几个略微懂得几分技术的布匹商人观摩一阵后才啧啧有声的开口道:“妙,不愧是仙家宝贝,当真是玄妙!”

“若我所料不差,这宝贝怕是能用水力驱动吧?”

“看看这宽度,要用这件宝贝织出来的布,得比咱们现在的布可宽了一倍不止!”

……

一众人交头接耳,越说越兴奋,恨不得让内官赶快演示一遍才好。可谁都不敢第一个开口,这些阉人由于身体残缺不全,总是有几分古怪脾气。这里的人可谁愿意触这些阉人的霉头。

那内官等着众人聊的差不多了,这才缓缓开口:“诸位想来也都看的差不多了,咱家这就让人开动法宝,给你们演示一番!”

乱哄哄的场面顿时鸦雀无声,只见一名西苑的匠人走上前来扳动机括。

其后又有西苑的女工放入提前加工好的棉纱,随着机器咔嚓咔嚓的运转,一匹结实细密的棉布被喷吐出来。

不一会众人便惊叫出声。这“法宝”当真了不得,只需要一名妇女的简单操控,就能不间断的纺织出成品棉布来。这个比普通女人在家纺织的速度快了不止十倍!

有心急的布匹商人赶紧走上前去,捧起棉布仔细摩挲。

“好好好!这布好啊,经纬匀称结实,当真是好布!”一名布匹商人忍不住挑了挑大拇哥,嘴里发出真心实意的赞叹。

其他勋贵们也看出了门道,纷纷惊叹不已。

这意味着什么,已经不必细说。能够被召集到这里的人都不是傻子,自然能看出这“法宝”的商业价值。

“行了,都退回去吧!”为首的内官冷漠的将围在织布机周围的众人赶了回去,这才缓声开口道:“这法宝也看了,此前的承包制条陈也给你们念了,都有哪些人想要加入合作社啊?”

“我……”

“我我我……”

“曹公公,我要加入……”

一众人立刻热切的回应道,场面顿时变的火爆起来。

33 道士界的化工人才

产业合作社一经推广便在民间引发热议。特别是当那些作为样品被裁减出来的小块布匹被展示出来后,顿时在京城里引发了轰动。

受到生产力的限制,普通百姓也就逢年过节能做一件新衣裳。

即便是后世的八十年代,萧平还小那会也捡过表哥的衣服穿。可想而知,当第一批见识过水力纺织机运转的百姓们是如何的惊为天人。

根据萧平的方案,合作社被划分为两种模式。承包责任制和劳务合作制。

承包责任制和后世的承包制度颇为类似,由皇庄出技术,出原材料和统一销路,承包商只需要负责生产即可。

每七天给皇庄上缴固定数量的成品,多余部分则可以自行贩售。

劳务合作模式实际上就是产业工人。集中到皇庄开设的纺织厂上班,每月发放固定工资。

在皇庄和顺天府的合力宣传下,合作社模式被迅速推广下去。

不仅是被邀请去皇庄里现场观摩过的勋贵豪商,连周康禄这般恰好在京城的外地商人也加入到承包大军之中,颇有几分后世刚刚改革开放那会的劲头。

一些小户人家的妇女们则纷纷结伴走入皇庄,排队登记申请成为劳务合作女工。

直到真正开始推行,萧平才惊讶的发现自己原来还低估了大明朝百姓们对新事物的接受能力。

这可不是后来严重闭关锁国的清朝,这个时代的大明并没有与世界脱轨。

产业合作社的具体事务都有张居正和张诚负责,萧平则专心将西苑打造成了大明朝的工业设备生产地和化工厂。

为此,萧平刻意将西苑又划分出一大片地方用作生产车间。越来越多的工人被招募进来,在熟练工的带领下加班加点制造纺织机和皂化反应。

肥皂无疑有着广阔的市场,但萧平身为仙人,亲自经商总有些不太好听。可他又不甘心将肥皂这种日用品交出去与其他人合作。于是挑选一个合适的代理人就成了萧平此刻最为烦恼之事。

不过萧平也知道此事不能操之过急,他的商业代理人不仅需要足够的忠诚更需要商业能力。

暂时将生产出来的肥皂囤积在库房里,萧平收拾了一下后准备前往第一家纺织厂进行视察。

为了有足够的水力驱动,第一座纺织厂设立在城外的护城河边。萧平乘坐马车,在金瓜武士的簇拥下走出西苑。

关于萧平出行的仪仗朝堂上还进行过一场激烈的争论。最终万历皇帝力排众议,将萧平的礼仪定位帝王规制。

这却让更多的儒生私下鄙夷为妖孽祸国。对此,萧平只能报以苦笑。

一行庞大的仪仗队伍从西苑里走出,锦衣卫和神骧卫前后簇拥。倒也颇有几分威势。

只是马车里的萧平看着前方黄土垫道净水泼街,不由得喃喃自语:“得尽快把水泥给做出来才行……”

正想着,忽然一阵骚动声传来。萧平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将头从马车车窗内伸了出去,只见两个年轻道士跪在仪仗前砰砰砰磕着头。

“王安,你去问问怎么回事?”萧平轻声吩咐了一句,王安连忙跑上前去。询问几句后才返回车边道:“天尊爷爷,那两个牛鼻子是龙虎山的叛徒,说是来求仙缘的!”

萧平对龙虎山一脉半点好感都没有,当即瘪了瘪嘴:“不理他们,我们走!”

正在此时,前方两名年轻道士里的一人说了句话引起了萧平的注意,连忙将正要离开的王安叫住:“等等,你去把两人带来,本座有话问他们!”

“诶!”王安点点头,很快就将两名看起来颇为狼狈的道士到了过来。

“小的龙虎山逆徒,见过金仙爷爷。祝上仙:仙福永享寿与天齐”两人一到马车附近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齐声唱诺起来。

“呵?头一次听人自称逆徒的,你俩有点意思!”萧平轻笑一声,坐在马车内,居高临下的俯视二人。

“回仙尊的话,我二人在得知天师想找仙尊的麻烦,就主动从龙虎山叛逃了。我二人皆是诚心向道,求仙尊垂怜!”其中一个较为年轻的道士开口说道。

萧平上下打量了两人一会,这才缓缓开口:“方才你二人说,会炼制弱水?还可腐蚀精钢?”

“是,都是小的我炼丹时无意中发现的!”年轻的小道士连忙回答。

“把你的炼制方法说一遍!”萧平不动声色的继续发问。

一直与萧平对话的小道士也不敢隐瞒,当即将他的炼制方法说了一遍。

仔细听完他炼制“弱水”的方法后,萧平心中微微一惊。这所谓的弱水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该就是硝酸。

快步从马车内走出,来到两人跟前站定后,萧平才道:“真正的弱水应该有白雾蒸腾,你们炼制的那这种弱水可有白雾?”

“有,有有!”两名道士忙不迭的点头道。

“还真是硝酸?这算什么?中世纪的化学家吗?”萧平忍不住在心中腹诽一句,忽然哈哈一笑道:“好,本座观你二人也算骨骼精奇,今日便收下你们!你二人叫什么名字?”

“小的李庆!”一直与萧平对话的小道士兴奋的说道:“谢谢金仙爷爷垂怜!”

“小的鲁木!”另一个年龄稍长的道士略有几分胆怯的回答。

“李庆会炼制弱水,你又有什么特长?”萧平饶有兴趣的问道。

“小的…小的的确也在丹道一途上有点心得,只是不知道算不算特长?”鲁木缩了缩脖子小声道。

“说来听听?”

“小的在炼丹时,无意中发现了一种处理石炭的方法……”随着他的讲述,萧平立刻意识到,他所发现的正是早期焦炭的制备方法。

作为一名资深的银行从业人员,萧平接触过多少行业,自己都记不清了。

耳濡目染之下,对于现代的各类实体行业,他虽然都称不上精通,但却也能略知一二。

“很好,你二人今日便算列入本座门墙之下!”

34 有人闹事

意外收获了两名化工人才,萧平心中暗自窃喜。天尊仪仗则继续向着城外前进,知识萧平此刻并不知道,在护城河边正有一群愤怒的百姓簇拥着一名巫婆,气势汹汹的向着皇明第一纺织厂走去。

“神婆奶奶,真的只要将我那败家娘们浸了猪笼,就会免除雷神爷爷的怒火吗?”此时,人群前头的一名男子小心翼翼的向最前方的巫婆问道。

“不错。老生已经烧了符箓询问天庭雷部众神,雷公回话说,你家遭遇雷击皆因尔妇不守妇道,王母娘娘震怒,这才命雷神降下雷罚予以警告。”老巫婆颤抖着满是皱纹的脸,声音嘶哑的说道。

“那……我家那败家娘们也去皇庄参加那什么劳什子劳务合作了,我家会不会……”另一名年约四十左右的男子心中一惊,连忙出言问道。

“哼,若是不能将尔村之妇悉数召会,尔村必有大劫。届时恐怕是大雨倾盆,雷鸣电闪,地火喷涌,瘟疫肆虐……”老巫婆越说越激动,全身的褶皱都颤抖起来,宛如中了羊癫疯般。

“对对对,我听我那二表哥说,前些日子京城里就闹了瘟疫,可吓人了!”一个年轻的泥腿子脸色煞白的说道:“可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听村里的曹老夫子说,如今的皇帝宠信妖道。这怕是……”有另一个男子语焉不详的说了半句却由想起什么,话语嘎然而止。

“你们说这皇庄本来好好的,怎么就突然闹了这么一出?勾搭的我们家口子也整天神思不属,张口闭口的都是想要去皇庄加入劳务合作。你们说,皇庄召集天下妇人聚集在那里,会不会是想要……”还有人明显想到了类似于后世潜规则一类的事情,神情诡异的说着话。

立刻就激起家里有女人去了皇庄的村民们更大的怒火,当即就有人开始骂骂咧咧。

小老百姓可理解不了机器大工厂的意义,对于他们来说,男耕女织就是人类最应该的生活方式。想要织布在哪儿不能织?非得去皇庄不可?

巫婆见舆论终于被煽动到了一个临界点,这才幽幽的开口道:“这自古以来,男主外女主内,乃是颠扑不破的人伦至理。如今那妖道入宫后,却使得天下妇人外出做工。这不是叫全天下皆为牝鸡司晨?阴阳颠倒?你们说,天上的王母娘娘能不震怒吗?”

“是啊是啊,神婆奶奶说的太对了……”村民们纷纷发出由衷的感慨之声,越发坚定了他们营救自家女眷回家的决心。

但也有那胆怯之人,畏惧妖道的法术。据说此妖道有一头洪荒巨兽,声如雷鸣,目放金光,一张口可吞十万天兵。那妖道自身也有几分本事,可召唤天雷下界。此前武清侯爷秉承天下民怨,入宫捉拿妖道,却被他抬手召唤的霹雳击杀。

不少村民甚至将封神榜里的妲己与萧平并列,将万历比做商纣,说那武清侯就是当代的比干闻仲。

于是有人开口道:“神婆奶奶,据说那妖道法力无边,我等凡夫俗子如何能与他对抗?”

“老生已求的天宫符诏,再泼上黑狗血和妇人的天葵,必能破此妖道邪法!”

“神婆奶奶慈悲……”

眼看前方便是那藏污纳垢的皇明纺织厂,一众村民们顿时气血上涌,举着钉耙锄头粪叉子便围拢上去,与镇守此地的御马监兵卒对峙起来。

百姓们群情汹涌,不断高声叫骂。一些人则是扯着嗓子呼唤自家的女眷,皇明第一纺织厂内顿时炸开了锅。

等萧平的天尊仪仗抵达此地时,事件已经有些无法控制。不少妇人心生畏惧想要离开,但御马监的兵卒却又不敢就这么当她们出去。一时间鸡飞狗跳,妇人的哭嚎声四起,远处遥遥观望的一些儒生纷纷发出愤怒的冷哼:“此人间地狱,非桀纣无以能为也……”

随着一声:“天尊法驾到此,闲杂人等退避”的唱喏声响起,愤怒的村民们立刻将愤怒的焦点转移向萧平的仪仗。

一群钉耙锄头粪叉子向着金瓜武士和神骧卫士卒冲来。

萧平站在马车外,居高临下的看向混乱的中心,眉头紧皱。只是大致听前去打探情况的王安说了一会,便确定必然是有人在背后故意捣鬼,目的则是阻挠他的合作社模式。

但挖出背后主使者却不是目前最首要之事,缓解百姓们的抵抗情绪,树立信心才是正解。

脑子里飞速运转,一个简单的以迷信破迷信的办法便思考成型。

在一声声:“妖道授死”的怒喝声中,忽然一道雷鸣般的声音掩盖过所有喧哗:“本座萧平,尔等何事在此喧哗?”

高音喇叭扩大后的声音,宛如天界神喻。萧平一身道袍,在一众刀明甲亮的兵士簇拥下,宛如天神下凡。

强烈的气势顿时令一众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村民当场被震慑。涅呆呆的站在原地望着萧大仙人。即便是此前的神婆也缩手缩脚的躲在人群里不敢说话。

眼见众人被自己高音喇叭传出的声音震慑,萧平这才放缓声音道:“你们挑选一个代表出来与本座对话,暴力只能徒增伤亡,无法真正解决问题。若有诉求,本座愿与诸位平心静气的协商解决!”

听见萧平的话,绝大部分村民都觉得这妖道似乎也不是不讲道理之人。若能和平解决自己的诉求,谁又愿意和官兵冲突?

当即大部分人的气势一泄,便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萧平给王安使了一个眼色,王安当即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快速来到人群前方。

已经升至为锦衣卫指挥佥事的骆思恭也带着十几名锦衣卫来到人群里开始暂时主持临时秩序,协助村民们挑选代表。神婆则是被王安带领的神骧卫兵卒看守起来,不给她逃走的机会。

萧平也不去催促,不一会终于有一名中年男子被“推举为”代表,颤颤巍巍的走了出来。

这种时候,萧平脑子里立刻浮现出后世新闻里那些各国领导人的画面,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亲自走上前去一把扶住就要下拜的村民,并高声对王安说道:“诸位乡亲来此地想来也累了,王安,去给乡亲们打些水来解渴。再安排人去给乡亲都买些热乎乎的馒头。”

“随后萧平亲自让人给作为代表的中年男子抬来一个马扎坐下后,萧平才笑呵呵的说道:“不要紧张,你看看本座也不是三头六臂不是?就是头发比你们短了些!”

萧平的话立刻在人群里引起一阵笑声,紧张的气氛再度缓解。

萧平又指挥着士兵抬着水桶给村民们送去清水。此时正是盛夏,天气炎热。一群远道而来的村民本就有些饥渴,又连番对峙,在就感觉嗓子都快冒烟了。一见清水,立刻就凑上前去。

萧平趁机亲自用木瓢舀了一瓢水递给村民代表:“先喝口水,润润嗓子。这天怪热的,别热出了毛病!”

中年男子颇为古怪的看了萧平一眼,心想:“这妖道似乎也不是那么邪恶?看起来还挺好说话的?”一瓢水喝下后,萧平这才缓缓问道:“你们这才是因为什么啊?”

那中年男子立刻放下水瓢开口说道:“我想接我那婆娘回家……”

35 安抚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萧平的脸上带着各国领导人接见人民群众时的标准笑容问道。

“因为……因为我家被雷劈了……”随着他的讲述,萧平才彻底明白了事件的来龙去脉。这男子姓王,排行老三。王老三与这个时代的大部分农民一样,过着男耕女织的生活。

只是在昨天有人到村里宣传皇庄产业合作社,他的老婆便起了去皇庄当纺织女工的心思。每月三钱银子的工钱可不少了!

原本王老三也觉着一群女人即便去了皇庄,那里也都只是一群阉人,应该没啥问题。可是随后传来消息说皇庄里还有大头兵镇守,这就让王老三有些吃味起来。说起来他这老婆在十里八村也算是一个美人,当年可没少花心思才迎娶过门。

再后来便开始有流言在村里蔓延,有说这些女人进了皇庄就是皇帝的女人了;有人说这是妖道贪恋女色,蛊惑皇帝才用这种借口聚天下妇人以供淫乐;还有一些迷信的说法,说这些女人违背妇道,破坏男耕女织的自然规律,村里会遭劫难。

王老三便已经起了叫老婆回家的念头,也是巧了,当天夜里一场大暴雨降临,正巧一道雷击中了王老三的家。

很快就有神婆来到村里,说这就是上天示警,如果不能把家里的女眷带回来,全村都要遭劫。

于是村民们越想越觉得有理,便在神婆的蛊惑下聚集在一起来皇庄要人。

听到这里,萧平才在王老三和一众村民胆怯的注视下缓缓站起身来。举起高音喇叭开口道:“你们的来意本座已经知道了,这里是皇庄,做的也都是正经买卖。既然大家都担心女眷的安危,本座也不强求,想要回家的都过来登记吧!”

随着萧平的话说出口,所有村民这才惊愕当场。他们做梦也没想到这“妖道”竟然就这么放人了?

但只要能放人,村民们也就不在多想。连忙在御马监士兵的维持下开始有秩序的与自己的家属接上话。

王安等人却是疑惑不解的看着萧平,不知道天尊爷爷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们可不信天尊爷爷花了这么多功夫搞出来的合作社就这般草草收场了。

萧平却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一众村民拉上自己的老婆、姐妹问东问西,生怕在这里被歹人玷污了清白。

直到许多村民都与自己的家属团聚后,萧平才缓缓开口:“诸位乡亲请静一静!”

有了萧平放人的承诺后,这些村民也便不再着急。闻声纷纷安静下来,抬头看着站在马车顶棚上的萧平。

见所有人都看了过来,萧平这才继续道:“大家接自己家的女人回家,这是无可厚非的事情。本座和朝廷绝不会阻拦,但是近日却有人污蔑本座为妖道,污蔑织女仙子降下的仙器为妖器!

本座与织女本是见人间疾苦,百姓们缺少御寒的衣物,这才本着慈悲为怀之心造福苍生。

对于这种赤果果的污蔑,本座想要在这里澄清一下。望各位乡亲们都做个见证,可好啊?”

“仙爷,您想怎么澄清啊?”见到萧平态度始终和善,村民们胆子也大了起来,于是便有人出声问道。

萧平冲问话之人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对着高音喇叭说道:“此事也简单!既然有妖邪之辈污蔑合作社一事被天雷惩罚,本座便做法召唤天雷公显灵,当着众位父老乡亲的面看一看这雷公的天雷是劈了本座还是劈了那神婆,你们说好不好?”

“好!”这年头娱乐极其匮乏,能够有这样一场热闹可看,所有村民都齐齐开口叫好。

萧平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开口说道:“这做法还需要一枚引雷针,本座今日来的匆忙也没有准备。你们看这样行不行,咱们就在这里暂时待上几日,一切饮食用度皆由本座承担。等闲也不过几日光景,反正吃喝不愁,权当是看场热闹,好不好?”

“这……等几天倒是无妨,只是我等的女眷……”有人迟疑着开口问道。

“诸位放心,本座会安排御马监兵卒在这里搭上草棚。所有女眷都和你们住在一起。”萧平很大度的说道。

“既然这样,我王老三就留下来看看!”王老三本着一种小人物的义气,既然这位神仙大官给了自己面子,那自己也不能不有所表示。当即开口应承下来。

有了人带头,其他村民商量一阵后,也便留了下来。总算达到了目的萧平赶紧命人去搭建草棚。

本来人数也不算多,总共不过两三百人,在几千兵卒的帮助下,很快就按照萧平的要求搭建起一座座草棚。

只是看萧平的规划似乎颇有几分深意,王安悄悄来到萧平身边低声问道:“天尊爷爷,即便需要准备的时间,何不让村民们回去?等准备妥当后再来便是?这般兴师动众的,又给泥腿子送吃食,又给他们搭草棚,这是何苦来的?”

“你懂什么?”萧平白了他一眼,缓缓开口道:“你当这些草棚真是为了他们搭建的?你也不想想,日后这里女工众多,又有大量货物进出。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口流动,就不需要一些吃食住宿?让士兵们都用心些搭建,以后这里的草棚出租出去,赚来的钱,本座分一成出来给大家伙涨涨福利!”

听到萧平的解释,王安这才恍然大悟。暗暗挑了挑大拇哥,心道:“神仙就是神仙,果然与众不同,连这种赚钱的路子都能想出来!”随即心中一动,谄媚着开口道:“天尊爷爷,您老在天上时,莫非是财神?”

“财神?”萧平暗自瘪瘪嘴,脸上却带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本座在仙界倒是与财神颇为相熟,说起来也算是财神一系吧!”

萧平在这里指挥着兵卒搞建设,运吃食。在城口上却有一名青袍文官暗自叹息一声:“这仙人还真有几分手段,小张阁老却是棋差一招啊!”

36 雷击(求推荐,求收藏)

按照萧平的要求,王安命铁匠熔炼打造了十根五丈长的铁钎,在每一根铁钎的尾部都连着一条锁链。

指挥着士兵将十根铁钎分散插入临时营地附近土里。十条锁链延伸到营地中央,将神情萎靡不振的神婆锁住。

萧平相信,在十根铁钎尖端效应的场力下足以将附近的闪电聚拢过来。

原本以为还需要等几日才能碰上雷阵雨,没想到就在当夜便响起一声雷鸣。

一听到雷鸣之声,萧平立刻翻身跳上马车顶棚。装模作样的念颂咒语:“what's your name,my name is lilei。what's your name,my name is hanmeimei……”

一群士兵莫名其妙的看着萧平,神色凝重的小声嘀咕。

“天尊爷爷这念的是什么啊?”

“那还用说?肯定就是召唤雷公显灵的咒语!”

“应该是的,这咒语听着就不一般!”

“我感觉到有一种堂皇大气之感,你们有没有觉得,听见这咒语后,感觉身上的老伤好像都没那么难受了?”

“对对对,我也有这种感觉。似乎有一种想要羽化飞升的感觉!”

萧平斜眼撇了撇这群窃窃私语的士兵,嘴角勾勒出一抹古怪的笑容。

不少村民被雷声惊动,纷纷从草棚里走了出来。目瞪口呆的看着在马车顶上“做法”的萧平,不由得心生毛骨悚然之感。

村民们越聚越多,纷纷屏气凝神的注视着萧大仙人。

“要开始了么?”王老三下意识的开口喃喃自语,伸手将有些畏惧的女人揽入怀中。

伴随着萧平的一声:“good by teacher……”天空中爆出一抹璀璨的电光,在震天的炸雷声中,电光蜿蜒曲折,直接连通上一根铁钎。

“咔嚓……”

“妈呀……”

“啊啊啊啊……”

“妈妈……”

……

这一刻,全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只有被锁链捆住的神婆发出一声短促且扭曲的哀嚎。

王老三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裤裆里已经潮湿一片,散发出一抹尿骚味。

扑通扑通扑通……

一连串的膝盖触碰地面的声音响起,无论是士兵还是村民全都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

甚至连城墙上值守的京营士卒也纷纷扔下武器跪倒在地。

大雨倾盆而下,萧平赶紧从车棚上跳下,闪身钻入马车内。刚才那一声惊雷同样也把萧平吓的够呛。

如果不是因为对物理学有着近乎狂热的信仰,萧平早就当众失禁。

一回到马车里,萧平连忙用双手抚住胸口。定了定心神,萧平拉开窗户,举起高音喇叭说道:“神婆已被天雷诛杀!”

“天雷诛杀神婆,谣言自破!天尊法力无边,功德无量……”王安却是所有人里最为迷信萧平的一个人,当即扯开公鸭般的嗓子在瓢泼大雨里嘶吼起来。

“天尊法力无边,功德无量……”一众士兵们也齐声呐喊,声震四方。

“天尊爷爷,我们错了……”

“求仙爷爷开恩,容我等妇人继续在合作社做活计!”

“大慈大悲的天尊爷爷,求您再赏我们一口饭吃!”

许多女人当即叫喊出声,村民们面面相觑,随后看向已经彻底被雷霆炸的粉碎的那堆神婆,最终也齐声高呼:“天尊爷爷,我们知错了……”

从马车里瞟了一眼黑暗中偷偷摸摸关注着这里的鬼祟身影,萧平暗自冷笑。不管在暗中使坏的究竟是谁,这一步棋算是自己赢了。

“赏罚分明。此乃诸天因果大道。所有凡登记退出之女工,每人罚银半钱,以儆效尤!”萧平冷漠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为这场闹剧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当天夜里,天尊召唤雷公显灵,以天雷击杀神婆的事迹迅速在京城里传播开来。

不少因天花疫病而对萧平深信不疑的百姓,纷纷幸灾乐祸的嘲笑起神婆和那群村民。

一些还对萧平有所怀疑的百姓则噤若寒蝉。

那些对萧平怀有敌意之人则脸色煞白,不少人当场就失去了再于萧大仙人作对的念头。

召唤天雷杀敌,已非人力所能敌者。

当消息传入宫里时,小胖子万历冷哼一声:“一群愚夫愚妇!”但他的脸上却露出一抹向往与遗憾交杂的神色。显然在为自己没能亲眼目睹这一神迹而懊恼。

李太后则是沉默的点了点头,目光闪烁间,也没人能清楚她在想些什么。

冯保却是长叹一声,关上房门喃喃自语:“这个清,到底是谁?”

京城里,张居正的府邸在消息传来后,爆发出爽朗的哈哈大笑之声。

张四维府邸里却隐约家具传出瓷器接连破碎的声响。

申时行府邸里有幽幽的声音在哀叹:“莫非,圣人之言也有错吗?天尊……两个秤砣……铁皮船……”

……

经过一次“天雷”事件后,合作社模式终于得以顺利实施。大量纺织女工背上包裹,离开世世代代也没曾离开的土地,抛弃掉男耕女织的自然经济,进入到工厂成为第一批产业工人。

中国与欧洲相比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我们庞大的人口基数可以轻易满足初期工业化社会的人力资源需求。

在万历时渐渐显露端倪的小冰河气候也宛如一柄重锤,用无法违逆的天威狠狠将原始的自然经济砸碎。

靠着我们的丝绸瓷器,南美洲的白银顺着西方商人的大船,潮水一般流入中国。

而歌舞生平的南方又是最天然的巨大市场。

人力,资本,市场三大工业革命的核心要素在这个时代已然具备,只可惜……

“哎……”看着隆隆运转的水力织布机,萧平暗自叹息了一声。

“我们原本拥有着最为得天独厚的优势,但最终却错过了一次又一次崛起的机会。但如今的大明有了我萧平,一切将截然不同!”柔软的布匹不断从纺织机里喷吐出来,原本只是想骗吃骗喝骗抚摸,当一个胸无大志的神棍的萧大仙人,没来由的在心底升起一股民族责任感来。

“既然来了,就让这一切悲剧都不再发生!从今以后,一个工业化的大明将冉冉升起!”萧平紧握双拳,在心底许下一个宏愿。

与此同时,承包责任制下的私营工厂也开始陆续兴建起来。

但与其他承包厂主将工厂设立在京城周边不同,周康禄却拉着刘姓男子跑到通州。站在京杭大运河畔,周康禄伸手指向一艘艘百料船对身旁的刘姓男子道:“敬庭兄,你看这大运河。等咱们的厂子建起来后,完成了皇庄的任务,剩余的产品咱们就顺着这大运河运到南方去!凭咱们的织女机,南方的同业者无人能与咱们匹敌!”

刘敬庭看着意气风发的好友兼合伙人,内心也不由得升起一种指点江山的豪情。

37 启迪孩子们的好奇心(求推荐票,求收藏,求打赏)

西苑外的合作社项目如火如荼的进行着,西苑内萧平的计划也在逐步实现。

完成了纺织机的研发和皂化反应后,萧平接下来便开始着手准备招募幼童,进行现代化教育培训。

萧平为了省事,只招收了上过蒙学识的一些字的孩子。并以斩断俗念,一心向道为由,必须剃成寸头。

但萧平没想到,这样一个简单的要求,竟然引起强烈反弹。原本几千前来报名求仙缘的适龄儿童里,最终却只有百余人肯留下。

对于这个极度讲求:“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年代,萧平也只能报以无奈的苦笑。

“能有百余名孩子也算一个良好的开端吧”萧平只能如此安慰着自己。

为了满足自己的审美,萧平刻意让女工给自己做了一套棉麻质地的蓝色中山装和白色短袖丝质衬衣;又找皮匠给自己打了一双皮靴和皮带。

萧平还准备让女工连夜给这些即将入学的学生一人缝制一套短袖短裤。

在西苑里挑选好当作教室用的大殿,萧平又安排好木匠为学生打造课桌。按照萧平的计划,他准备按照90年代的小学桌椅方式来打造。

安排妥当一切后,萧平让王安将张居正请来西苑为新教室题写门联。

对联这种极其考究古文功底的东西,萧平自然是毫无研究。在他的记忆里除了后世宣武区和平门南面的正乙祠戏楼门口的对联外,也就剩下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一幅对联。

也巧了,这幅对联正好是一幅挂在学院门口的对联。萧平当即让张居正执笔,自己口述道: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话音刚落,便听的张居正大叫一声:“好!萧师好广阔的胸襟!”

比起萧平这样的半吊子,张居正才真正能品读出这幅对联的精妙之处。当即拍案叫绝。

萧平装模作样的颔首轻笑,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叔大过誉了,本座不过是希望能勉励一番年轻人而已!”

“叔大绝无溢美之词,此联也唯有萧师这般心怀苍生的大罗金仙,刚才能有如此博大的胸怀。叔大佩服之极!”张居正却十分正色的长揖及地,无比感慨的说道。

“本座不熟悉这人间的毛笔,这才请叔大替我执笔,本座还要谢谢叔大才是!”萧平微微一笑。

张居正摇了摇头,漂亮的大胡子在北方夏日的清风下舞动:“此联必将名留青史,能执笔书写此联,实乃叔大之幸也!”

萧平被张居正捧的越发不好意思,只能干咳一声道:“不过一幅对联而已,叔大你莫要再捧了!”

等张居正书写的对联墨迹干掉后,刘守有才上前亲自捧起纸张,很快就会有专门的工匠,将这幅对联临摹雕刻在木板之上。

等教室安排妥当,萧平才将开学典礼定在三天之后。

典礼当天萧平刻意起了个大早,让王安替自己修剪了一下略微变长的头发。

洗漱完毕,萧平穿上洁白的衬衣,穿上中山装的裤子,将衬衣扎入其中后才系上皮带。

这个年代还没有橡胶,因此皮鞋的鞋底是一件麻烦事。但这并不能难倒古代聪明的能工巧匠。

具体是用什么材料制造出来的鞋底萧平并不清楚,但无论从外观还是上脚就的舒适度,都完全不比后世的皮鞋差。

走了几步之后,萧平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大约后世的上午九点左右,百余名平均年龄七岁的孩子已经全部到齐。

在李庆和鲁木的随侍下,萧平负手立于教室外的阶梯之上。看着下方身着短袖短裤,排列整齐的一群短发小孩,颇有几分回到了后世90年代的错觉。

高音喇叭经过多次连续使用已经没电了,不过萧平并不着急。即便在这个年代,想要发电也不算一件太难的事情。萧平准备等手里积压的事情告一段落后,便制造一批莱顿瓶来给自己的电器充电。

眼见这群小正太们又要齐齐下跪,萧平赶紧开口阻止他们的动作,但这些孩子仍旧固执的叩头行礼,高声呐喊道:“晚辈拜见天尊爷爷……”

在心里微微叹息一声。刚开始看着这群动不动就下跪朝拜自己的古人,萧平还有几分洋洋得意。但时间久了,萧平便觉得有些厌烦起来。

清了清嗓子,萧平朗声道:“孩子们,都起来吧!”

等这群“小学生”忐忑不安的站起身来后,萧平才缓缓继续开口:“本座萧平,今后你们便不必称呼我为天尊爷爷,叫萧老师即可!见到本座也不必跪拜行礼,只需鞠躬致意。”萧平先是纠正了一下这些严重被封建思想荼毒的孩子们的称呼和礼仪,然后才开始进行学前演讲:

“来到这里,你们便不再是普通的凡人,而是本座在此界的弟子。若日后本座回返天界,尔等也有望位列仙班。”萧平微笑着给这群孩子们许下了一个美丽的谎言。见孩子们纷纷露出喜悦的笑容,一些好动的孩子甚至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萧平给一旁的王安递了个眼神,小太监王安立刻黑着脸走进孩子们的列队里一阵呵斥。

将略为有些骚乱的学生队伍重新控制下来后,萧平才继续说道:

“今后,你们将在这里学到前所未有的学问。比如:鸟儿为什么能飞在天空,天空又为什么会打雷,水为什么总是往低处流。

这些看似平凡的现象,却是天地大道的具现。你们记住本座下面这句话:我辈修士,不为长生,只为探寻这世间的真理。”

萧平结束完简单的演讲,看着不少孩子似乎都想要问些什么,但最后却畏惧的看了看王安一眼,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来。

萧平也不着急给这些第一次接触“科学思想”的孩子们解惑,日后的时间还很长。

他很清楚,兴趣才是科学的唯一动力。而今日正好就有一出大热闹可以充分激发这些好奇心正旺盛的孩子们对科学的兴趣。

见这些孩子纷纷憋着脸,一脸傻乎乎的严肃模样,萧平忽然微微一笑:“老师问你们大家一个问题,假设一艘木船可以载三百斤的铁锭浮在水上,若是将这些铁锭打造成铁皮包裹住木船还能浮在水上吗?”

38 第一堂课

这已经不是萧平第一次询问古人铁皮船能否浮在水面上。但上一次当着文武朝臣询问过后,却始终不见有人真的去亲自验证。

这个年代的人们还习惯于相对而坐的空谈,没有养成实验主义的思维习惯。因此,萧平打算“教育从娃娃抓起”先培养这群大明朝的“接班人”。

面对萧平的奇怪问题,本就处在一生中好奇心最为旺盛时刻的孩子们纷纷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很快就有胆子大的孩子开口回答:“不能!”

话音刚落,就有另一个孩子开口道:“老师,我觉得可以!”

“不能!”第一个开口的孩子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权威”被人冒犯,当即小脸通红的怒吼起来。

“能!”第二个孩子也不甘示弱的对吼过去。

“不能就是不能!”

“就能,就能,就能……”

“就不能,就不能,就不能……”

眼看一场科学争论就要演变成孩子们之间的赌气行为,萧平赶紧制止。等孩子们重新安静下来后,萧平才伸手一指认为不能浮水的那个孩子:“你,小胖子,你来说说为什么不能。你说话的时候,其他小朋友不许开口”

“老师,因为,铁皮船的外面都是铁,但是铁不能浮在水面上。所以铁皮船也不能!”小胖子一本正经的说道。

萧平也不回答对不对,又指着第二个孩子问道:“你来说说”

“我觉得可以,因为船能载动铁锭。铁锭打成铁皮还是那些铁,怎么就不能!”小朋友气鼓鼓的看着一旁的小胖子,眼神颇为愤恨。

“你们两个说的好像都有道理,这样吧。老师带你们亲自去看看铁皮船能不能浮在水面上,好不好?”萧平微微一笑道。

“好!”所有小朋友异口同声的回答。王安这个小太监年纪也不算大,当即也略显几分期待之色的望着萧平。

大手一挥,萧平带着一群孩子缓步走向瀛台的方向。此刻在湖边已经有十几名工匠等候在那里,一见萧平到来,连忙跪地磕头。

忙活一番礼仪之后,萧平才领着孩子们来到湖边。伸手一指工匠中央围拢着的船形事物道:“孩子们,你们去摸摸这艘船有什么不同啊?”

一群孩子立刻叽叽喳喳的围上去,伸手摸了摸船体。

“是铁的,这是铁皮船……”

“真的是铁,好硬!”

“老师,你是要把这艘铁皮船推下水去试试能不能浮在水面上吗?”

……

小屁孩们你一句我一句的开始讨论起来,萧平点点头道:“不错,想要知道到底能不能浮在水上,打嘴仗都是笨孩子的行为,聪明的孩子要学会直接去验证!”

其余工匠和不远处的御马监兵卒却是摇头苦笑,这位天尊爷爷好大的手机。为了两个小屁孩的争论竟然耗费那么多铁,花了好几天时间才打造出来。

就这么沉湖底了多可惜……

连带着他们看向萧平的眼神都有些古怪起来。

“天尊爷爷哪儿都好,就是这个太不拿钱当钱使了!”

“可不是吗?这么多铁,做成什么不好?非要扔湖里!”

“一会等天尊爷爷带着那群小子们走后,我们下去捞捞看如何?”

……

然而萧平却不管这些,直接大手一挥,指挥着工匠们合力将这艘铁皮船被推下湖水之中。

“噗!”

一声重物落于水中的声音响起,溅起一片晶莹的水花。

然而很快岸上就响起一片惊呼之声:“浮起来了,快看,浮起来了……”

“不可思议,简直神了!”

“铁皮船也能浮在水面上?老王,这世上还有什么不可能的?我甚至都不敢确定我家那小子是我亲儿子!”这人一脸的无限感慨,却没注意他身旁的老王正惊讶的看着他:“案子破了?”他心里嘀咕着。

“天尊爷爷,您施法逗我们玩儿呢吧?”忽然,一个亲手参与了打造铁皮船工作的工匠朗声开口。

那小胖子本来还等着小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闻言立刻一瘪嘴:“老师偏心,施法帮他……”

萧平心中暗自苦笑,这就是他为什么此前想引导古代人亲自试验的原因。由于他仙人的身份,任何不合常理的实验都可能被冠以施了法术。

连忙清了清嗓子,朗声道:“本座绝对没有施展法术!”

“那为什么会这样?铁怎么可以浮在水上?”一名工匠伸手揪着自己的头发,百思不得其解。

“是啊,如果铁皮船能浮在水上,那秤砣为什么不能?”另一个工匠也开口询问道。

“是不是因为铁皮船里有木头的缘故?”忽然,岸上的一个士兵开口问道。立刻引起了广泛的认可。如果排除萧平施法的原因,那么也唯有这个理由可以解释眼前的现象。

萧平却是微微一笑:“是不是因为铁皮里的木头,我们试一试不就知道了吗?”话音落下,萧平扭头看向铁皮船附近的工匠道:“你们把船里的木头都取下来!”

一众工匠面面相觑,但最终还是遵照萧平的意思将木头一块块取了下来。

然而更加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没有木头的纯粹铁船竟然仍旧浮在水面上。

“怎么可能?这究竟是因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这湖水有古怪?”

“去看看会不会水底下有什么东西在托着铁船!”有士兵叫嚷起来。

立刻就有工匠一个猛子扎进水里,从船的另一边浮上来后,伸手抹了一把脸这才说道:“水底下没东西!”

“那就是这水本身有问题!这水肯定是天尊爷爷带下凡的仙水!”有士兵十分笃定的说道。

萧平哈哈一笑:“将你的刀扔进水里试试!”

那士兵也被好奇心勾引的无法自已,闻言立刻抽出佩刀抛进水中月。

扑通一声,钢刀溅起一片水花,迅速沉没下午。

“这……”

整个场面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面面相觑,怎么想也想不明白,眼前的一切彻底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畴。

“孩子们,这是为师给你们上的第一课。回去后好好想一想为什么钢刀就不能浮在水上,而铁船却可以!两只之间有什么不同。明天上课,老师要抽问!”萧平撂下一句话,转身潇洒离去。

39 好奇心旺盛的周康禄

“哦哦哦,小和尚回家喽!”京城里一座坊市中,七八个小孩指着一名寸头短袖的孩子,齐声嘲笑起来。

“我不是小和尚!”孙彘儿,大名孙维仕的小胖子气鼓鼓的怒吼起来。

“没头发的小胖子,就是小和尚!你以后都取不了媳妇!”另一边为首的小孩儿一脸幸灾乐祸的嘲笑起来,引的其余孩子纷纷捧腹大笑。

“没见识,萧老师说了,短头发是为了预防寄生虫,少生病。”孙维仕站在原地,撅着嘴,愤愤不平的反驳。在西苑输给了那个小瘦子,回家还要被这群坏家伙嘲笑,孙维仕小小的心灵很是难过。

“胡说八道。天下人人皆束发,哪见过谁因为头发生病的?”为首的小孩儿对孙维仕的话颇为不屑一顾。

“你没见过,只能说明你没有见识!天底下你没见过的事情多了!”孙维仕忽然高昂着头,一脸不屑的斜睨对方。

“你放屁。我从小跟着我爹跑商,什么没见过?”为首的小孩儿立刻气愤的反唇相讥。

“你见过可以浮在水上的铁船吗?”孙维仕撇着嘴,斜眼瞟了对方一眼,又把头扭向一边。

“你胡说,世界上根本没有可以浮在水上的铁船”为首的孩子伸手指着孙维仕,气愤不已的怒吼道。

“所以说你没有见识呗,这种铁船我见过,就在萧老师的西苑里!”孙维仕得意洋洋的炫耀起来。

忽然,身旁传来一声轻咳。周康禄表情古怪的朝这群孩子们走了过来。

安排好通州的厂址后,他便立刻动身返回京城。

原本今日的打算通过刘敬庭的引荐,来拜拜四九城布匹业的龙头。没想到半路上竟然听见一个小胖子说见过可以浮在水上的铁皮船。

对于这种小孩子的童真之语他本是该一笑了之。但紧接着那小胖子就说道,竟然是在西苑里看见的。

仔细看了看小胖子的模样,一头短发,身上穿着明显就是织女机纺织出来的布料缝制的短袖短裤。

这才真正引起了周康禄的兴趣,缓步来到小胖子身边轻咳一声。周康禄故意板着脸冲小胖子问道:“小子,你怎么能骗人呢?世界上哪有可以浮在水上的铁船!”

另一边的那群孩子见有大人给自己撑腰,也纷纷开口道:“就是,彘儿当了小和尚还学会骗人了!”

“我没有骗人,我没有,我真的亲眼在西苑看见了铁皮船浮在水上!”孙维仕委屈死了,明明自己亲眼看见的,怎么都不相信呢?

“西苑啊?怕不是天尊爷爷施法逗你们玩哩!”周康禄哈哈一笑道。

“没有。萧老师说了,他没有施法!”小胖气呼呼的鼓着腮帮子,一张小脸涨的通红。

“咦……那天尊爷爷怎么样铁船浮在水上的?”这一下周康禄真的好奇起来。作为一名南方商人,他太清楚一艘铁船的价值。

如果真的能学会这种方法,岂不是再也不用担心倭寇的纵火船了?

“萧老师问我们,将铁锭放在木船里可以被载动,把同样重量的铁锭打成铁皮,包裹住木船能不能浮在水上。我当时说不能,后来,萧老师带我们去湖边。

有一些大师傅把铁皮船推进湖里,然后船就浮起来了!”小胖子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经过讲述出来。

周康禄啄着牙花子,沉吟一会后才问道:“会不会是天尊施了法术?”

“萧老师说他没有施法!”小胖子摇头。

“那会不会是水下有东西托着?”周康禄又问道。

“有大头兵也这么说,但是大师傅潜水下去看了。也没有!”小胖子继续摇头。

“那会不会是湖水有问题?”周康禄再问。

“也有大头兵这么想,然后萧老师让他把佩刀扔下去,结果沉了!”小胖子还是摇头道。

“嘶……这可神了!”周康禄倒吸一口凉气,怎么想都想不明白。便又听见小胖子又继续说道:“后来还有人认为是因为铁皮里有木头的缘故。但是萧老师让人把木头都拆了,结果还是浮在水上!”

“哦?”周康禄越发的好奇起来,心里默默想着:“难道铁皮船还真能浮在水上不成?”越想越是有一股冲动在心底发酵。

周康禄沉吟良久,最终,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决定亲自打造一艘铁皮船出来试试。

随即脚步一转,不一会便来到一家铁匠铺前。

“劳驾,大师傅可在?”周康禄站在凉棚外,礼貌的向一名年轻人作揖问道。

年轻人兴许是无聊了,正在打盹,闻声揉了揉眼睛。抬眼看了周康禄一眼,见这人衣着精美,知道来了主顾,连忙冲周康禄点点头,这才扭头冲里面喊道:“师傅,有主顾来了!”

半掩着的房门被推开,一名赤裸着上身的魁梧男人,快步走了出来。

“这位爷,有什么需要?”铁匠接过年轻人递来的麻布擦着身子,含笑问道。

“我想摆脱你打造一艘铁皮船!”周康禄开门见山的说道。

“这位爷,您莫要拿老汉开玩笑。这铁皮船能干个什么使?”铁匠闻言,却是微微有些不悦起来。似乎是以为来了砸场子的人。

周康禄也不多费唇舌,当即从荷包里掏出一锭银子递过去。这种时候,说任何话都不如银子有说服力。

铁匠一见到银子,当即就眉开眼笑起来:“您是认真的?大爷对铁皮船有什么要求?”

张康禄沉没一会,心中将那小胖子的话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后才道:“的确有一个要求,要先用铁锭放在木船里试试能不能载动。确定能够载动后,再用同等重量的铁锭打造铁皮包裹住木船。你记得,铁皮的重量。只能轻不能重!”

“得嘞,您就踏踏实实的把活交给我了。保证按照您的要求来!”铁匠连忙拍拍胸口道。

“什么时候能做好?”周康禄又问道。

“五天,最多五天您来取货!”铁匠盘算了一下后开口道。

“行!”周康禄点点头,表示认可。

“承惠,工钱一两二钱,材料费另算,这五两银子我先收着,到时候多退少补?!”铁匠连忙将价格报了出来。

“师傅幸苦了!”周康禄也没计较,点头道。

“请好吧您内?”在大师傅的殷勤欢送下,周康禄转身缓步离开。

40 验证

“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侯商周,五霸七雄闹春秋,顷刻兴亡过手。青史几行名姓,北邙无数荒丘,前人播种后人收,说甚龙争……啪!”

说书先生一拍醒木,这才将最后两个字嘣出来:“虎斗!”

“好……”茶馆里立刻响起一片叫好之声,说书先生却是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诸位茶客。也不说话,等着叫好声渐渐小了,这才缓缓开口。声音也不大,在喧哗之中难以听的真切,可越是如此,喧哗之声反而越小。

便听的这说书先生说道:“说这么几句定场诗,目的是为了压言。那么,今天这个故事说的是个什么呢?

诶,今儿可不一样。平日里说个秦琼卖马,说个关二爷千里走单骑。我啊,是说过家里有老人的回去问一问,可都知道这就是句戏言,哪家老人能活一千多岁?所以他问不着,我说的对不对,您列位也没地儿去验证。

但今天这个故事他不一般。怎么呢?这位爷活了多久了没人知道,因为他老人家是天上的神仙下凡。

这个故事离现在的时间也不远,就在那个轩辕氏大战蚩尤……”说书先生说到这里,下面顿时响起一片“吁”声。说书先生哈哈一乐,这才又开口道:

“嫌时间远了是吧?行,那咱们就说个近点的。话说就在三天前,八里屯的王老三家被雷给劈了……”

吴老六斜倚着门框子,手里端着一碗炒豆,一边吃一边津津有味的听说书。

直到再一声醒木响起,那说书先生也颇有脾气,站起身来转身就走。这是说书行业里的一种手段,行话叫做留扣子!

顿时就有茶客笑骂出来:“这老小子,还是这么鸡贼!刚说道十根钢钎摆下了十方都天神煞大阵就留一扣子!”

“你们说,最后那神婆给雷公劈了没?”有一外地口音的人有些懵懂无知的问了出来。

“一听您就是外地来的,那还用他说?整个四九城里都传遍了,那叫劈的一个粉粉碎!”一男子当场就得瑟了起来。

“怎么?这么说,这事他是真的?”外地人惊讶的开口道。

“这还有假?我一哥们在京营里当差,那是亲眼所见啊!”又有一男子挑了挑大拇哥,撇着大嘴,摇头晃脑的说道。

众人正说着话,忽然有一个年轻人风风火火的跑进茶馆:“诸位明公,四九城里又有大热闹了!”

“什么热闹?”吴老六立刻开口问道。

那年轻人却是装模作样的干咳一声,立刻有人会意过来,朗声招呼一声:“给这位爷沏茶,泡高的!”

立刻就有小厮给这年轻人端来一碗茶,年轻人辖了一口,咂巴咂巴嘴,这才开口道:“前些日子,天尊爷爷在朝堂上与众官争论铁皮船之事,你们还记得吧?”

“记得啊,只是后来没信儿了!怎么了?”有人立刻回应道。

年轻人又呷了一口茶,轻轻一笑:“那么,你们又知不知道那位办承包制的周爷?”

“南方来的那位周爷?”另一人出声问道。

年轻人点了点头:“就是这位爷!今儿这事就跟这位爷有关。嘿,你不知道了吧?这位爷有心跟西苑那位叫板,要在今日当众验证铁皮船能不能浮在水上!”年轻人说到这里,煞有介事的一拍大腿。

“霍……这位老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当场就有萧大仙人的虔诚信徒不乐意的叫嚷起来。

年轻人却嘿嘿一笑:“还真甭说,我倒是挺好奇这铁皮船到底能不能浮在水上。怎么着,爷们儿还愣着干啥?不去看看?”

“是得看一看,走!”

“同去同去!”

“还真遇上个不信邪的,有意思!”吴老六似笑非笑的嘀咕着,将装豆子的碟子放回桌上,又抓了一把兜在衣摆里,转身跟着人群快步离开。

……

城外的护城河畔,因皇明第一纺织厂坐落于此,又有着天尊爷爷留下的许多草棚,在这几日渐渐兴旺起来。

今日这里更是聚满了人群,之间二十名壮汉,抬着一艘铁皮船啃哧啃哧的缓缓走来。

周康禄一身员外服,缓步走在最前方,不断向两旁的百姓拱手。

“周爷,吃了吗?”

“周爷,您来真的?”

“嚯,周爷好大的手笔……”

不少认识的人纷纷冲周康禄打招呼。周康禄也挨个作揖致意。

吴老六穿着套裤,蹲在一处凉棚底下。双腿微微并拢,以免走光。

这个年代一般人家可穿不起整条裤子,所谓套裤,实际上就是穷人为了显示自己也有裤子穿而发明出来的东西。

说起来与后世的吊带袜颇为相似,只在两条小腿处有裤子,从小腿往上则是两条细绳拉着,随后系在腰上。再用长袍一罩,外面看起来就如同穿着裤子一般。

可一旦蹲下,就得露馅。

看着一路走来,身着锦缎的周康禄,吴老六颇为艳羡。嘴里却是在嫉妒心作祟下小声嘀咕:“得意个什么。惹恼了仙家爷爷,也召唤天雷下来把你劈死才好呢!”

很快队伍来到护城河边,周康禄站在河畔作了个四方揖,随后朗声道:“诸位京城的老少爷们儿,在下周康禄,承蒙诸位抬爱,有幸能在京城销售布匹混口饭吃。

前几日听一顽童说,在西苑看见了能浮在水上的铁皮船,周某人心下好奇,于是便打造了这样一艘船。也不知结果如何,还望诸位首善之地的明公一起做个见证!”

“好!”人群里爆发出响亮的叫好声。吴老六叫的最为使劲!他虽然嫉妒,但更好看热闹。

不远处的城墙上,几名大红衣袍的文官神情严肃的看着前方,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一群青绿衣袍的官员。

“申阁老,您怎么看?”有一青袍官员轻声问道。

“不好说的很呐,自从那位下界以来,这天下事就都透着那么一股子邪性!”申时行喃喃自语,却是再没有当初朝会上那般斩钉截铁的语气。

“申大人,以下官愚见,当日之事怕是被那位动了手脚,施展了某种法术……”一名青袍官员低声开口道:“因此,下官以为,这一次必能破了他的谬论!”

“不错!下官回家也尝试过将秤砣置于水中,根本浮不起来!”另一个还算有几分实验精神之人立刻开口。

“就是!这一次必能破了他的谬论。届时我等联合上书弹劾他蒙蔽圣听!”另一人也开口附和起来。很快这一段城楼上响起一连串对萧平的指摘之声。

41 试验成功

与此同时,在护城河的上游,正有几名道士装扮的人将一桶黑狗血倒入水中。

而在凉棚里,刚刚被赐下印诰就又被夺走的张国祥,穿着一身员外服冷冷一笑:“这人也是疯了,好好的布匹买卖不做,竟然听信那妖道之言!”

立刻就有一个操着山西口音之人开口附和起来:“不错,这世上竟然还有如此愚蠢之人,会去相信铁皮能浮在水上。简直失了心智!”

“这位兄台此言差矣,天尊爷爷说的好,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没有真正验证过,又怎能轻易得出结论?需知,知行合一……”一旁的一名儒生却是开口反驳道。

“胡言乱语,这还需要验证么?若铁能浮在水上,怎会到今日才提出?难道过去的先贤都是蠢货吗?”也有持不同观点的儒生反对起来。

立刻这群人就开始争论起来,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大讨论中。那山西口音的商人忽然开口笑道:“既然大家都各持己见,不如赌上一局如何?”

“好!”张国祥当即点头道。

“赌就赌!我赌天尊爷爷说的对,这铁皮船能浮水!”最先开口的儒生冷哼一声道。

“那我赌不能浮水,十两纹银!”山西商人笑眯眯的道。

张国祥也在此时出口:“我赌不能浮水,也出十两纹银!”

“你们这些老西儿太小家子气,我赌能浮水,千两纹银!”就在此时,刘敬庭忽然从人群里走了出来。他原本是见周康禄忽然没了消息,连忙回京看看,没想到昨日刚回来就被周康禄拉着见证了一场不可思议的奇迹。于是直接拍出千两纹银的巨资。

“老西儿,敢跟吗?”刘敬庭冷冷一笑,立刻有许多京城的百姓开口叫好。

“刘爷大气,果然不愧是咱们四九城的爷们儿!老西儿,敢跟么?”有百姓在一旁起哄道。

山西商人和张国祥对视一眼,一时间犹豫不决起来。

一众京城的百姓更来劲了,各种难听的话奚落起来。

就在此时,一名便装的小道士来到张国祥身旁轻声道:“祖师爷爷,成了!”

张国祥立刻眉头一挑,哈哈朗声大笑一声:“好,那我跟了!”随后不动声色的给山西商人使了个眼色。

山西商人眼珠子转了一转,却是淡然开口道:“本想小赌怡情,没想到首善之地的明公却是有此雅兴。也罢,我们山西晋商从来不玩儿千两银子的小赌局,要来就来个大的!一万两,来吗?”

“嚯,这些老西儿可真有钱!”随着晋商的话音落下,围观人群里立刻响起一片惊叹声。看向晋商和张国祥的目光也不再轻蔑。

这让张国祥和晋商更加得意起来。

刘敬庭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晋商和张国祥一会,这才寒声问道:“你是认真的?”

“咱们山西人一口唾沫一根钉,从未有半句虚言!”晋商朗声道,也引来一片他们这边的叫好声。

“好!那就跟了。万两便万两,不过我没这么多现银,但这里的父老都知道,我在城南有一座货栈,足以抵两万两纹银!若是输了,这货栈就给你!”刘敬庭道。

“好!空口无凭,立下字据!”晋商站起身来,一撩衣摆,朗声道。

很快就有人跟上来送上笔墨纸砚。双方刷刷点点,签下自己的名字。

其余好事者也纷纷跟上,从几钱银子到十来两银子不等,列在纸上。

等字据立好后,张国祥忽然一把抓起字据塞入怀中,随后哈哈狂笑起来:“哈哈,尔等蠢货!本祖师乃龙虎山当代天师,早就防着那妖道做法,已经命徒儿在上游倒入了黑狗血!那妖道的法术不灵啦,你们输喽!”

那晋商也哈哈一笑:“承让了!”

人群立刻响起一片哀叹声,晋商这一边的众人则是哈哈狂笑起来:“什么仙人,还不是栽在我家道爷的手上?”

唯有刘敬庭好整以暇的呷了一口茶:“急什么,还没开始呢!”

话音刚落,便听的河边的周康禄朗声道:“送船入水!”

二十名壮汉立刻开始将铁皮船推下河岸。

城墙上和茶棚里顿时安静下来,纷纷屏息凝神的注视着那里。

“哗啦啦”铁皮船重重落入水中溅起一片晶莹的水花。

“浮起来了!浮起来了……”

一声惊喜的尖叫声猛然响起。

“噗……”张国祥正幸灾乐祸的饮下一口凉茶,闻声后心中大惊,张口喷出嘴里的茶水。

那晋商也铁青着脸,哗拉一声站了起来。目光中带着一抹凶光,死死瞪着浮在水里的铁皮船。

“这不可能,我明明泼了黑狗血破掉他的法术,为什么……我不信,一定是水里有古怪!”张国祥歇斯底里的怒吼一声,直接众身跳入河中。然而任凭他如何作为,铁皮船始终漂浮在河面上,就是不沉。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铁船能浮在水上?”张国祥披头散发的泡在水里,疯狂咆哮。

“为什么铁船就不能浮在水上?”岸上的周康禄忽然冷冷一笑。

……

“承让了,纹银两万两!”刘敬庭施施然站起身来,戏谑的冲脸色铁青的晋商作揖道。

“哼!”

“哈哈哈……承让了,纹银三两!“

“承让了,纹银五钱……”

“承让了,纹银十一两……”

……

“哎……这天下变了啊……”城楼上,申时行长叹一声,一瞬间这位阁老竟然像是衰老了几十岁。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乾坤颠倒,上土下日,莫非推背图说的便是今天?”一名儒生悲怆的仰天长啸。

“老夫学了五十载的圣人经典,如今还有何意义,还有何意义啊……”忽然人群里响起一名老者凄厉的嘶吼,只见一名年迈的青袍老文官老泪纵横的瘫软在地上。

“贼老天,你为何如此。这铁皮船,怎能浮在水上,玄天道尊,你妄为仙人,为何要坏我名教纲常,为何啊!”

越来越多的儒生在城楼上悲凉呐喊,但也有年轻一些刚刚才中进士的绿袍官员却是低头立于原地,凝眉瞪眼沉吟不语。

忽然,城楼上有一年轻文官探出身子,冲着周康禄朗声道:“本官有个猜想,不知这铁皮船浮水,是否是因为里面有木头的缘故?”

此言一出,立刻又引起更激烈的讨论。周康禄闻言,连忙躬身行礼道:“上官请看!”

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只见工匠们已经在周康禄的示意下开始拆除铁皮船里的木头。

不一会,所有木头全部拆除干净。周康禄还亲自挑上铁船站定:“事实证明,铁是可以浮在水上的!天尊之言成立!”

人群再度哗然。

42 火爆销售

铁皮船试验成功,也证明了仙人此前在朝堂上并无虚言。但另一个新的问题也被引了出来:为什么秤砣,钢刀不能浮水,而铁皮船却能浮水?二者之间的区别是什么?

一时间整个京城陷入大讨论之中,然而引发这一切的周康禄却被悄然叫入西苑。

没有人知道萧平与周康禄谈了些什么,但就在周康禄离开西苑的第二日,一间名字古里古怪的商号在京城挂牌成立。

“皇明化学工业品有限公司”

巨大的匾额下,周康禄满脸喜气的拱手向众人致意。凡路过此地又能识字之人纷纷驻足观望,默默念叨着匾额上的文字,却都不明其意。

新商号的揭幕仪式颇为隆重,不算大的前院竟然里,京城有名有号的大商人竟然齐聚于此。然而围观之人却惊愕的发现,作为主人的周康禄竟然仍旧等候在门口,很显然还有宾客未到。

众人正奇怪间,忽然听的小厮高声唱喏:“锦衣卫指挥佥事骆大人前来道贺!”

话音落下,便见的一身飞鱼服骆思恭满面笑容的缓步走来。

“骆大人大驾光临,蔽商号蓬荜生辉!”周康禄立刻殷勤的迎了上去。

骆思恭笑眯眯的送上一封礼金,两人似乎颇为熟络般的寒暄起来。

“嚯,这位周爷当真是发达了;连锦衣卫指挥佥事骆大人这般人物也有了交情!”

“可不是么?有了骆大人的关照,以后在这四九城可不得横着走么?”

“哎,当初我若是早一步想着去验证一下这铁皮船;今日这风光没准就该落在我头上啊……”

四周围观之人纷纷发出各式各样的惊叹声,绝大部分都是在羡慕周康禄一步登天。

本以为到了这里就该结束,没想到周康禄竟然笑眯眯的伸手向院内示意,他自己却仍旧站在原地道:“骆大人还请里面奉茶!”

骆思恭竟然也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朝周康禄拱拱手,含笑步入院内。

“这……莫非还有比骆大人更尊贵的宾客?”不少聪明一点的围观者立刻猜出了几分原委,看向周康禄的眼神更加震惊。

不一会,小厮遍又再一次发出高亢的唱喏声:“成国公府前来道贺……”

随着小厮的唱喏声,围观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大明朝传承道今日,总共也就只剩下三位国公,没想到今日其中一位国公爷竟然差人前来道贺。这可是莫大的殊荣啊……

但不等众人回过神来,又听的小厮高声唱喏“英国公府前来道贺……”

“嘶……这位周爷好大的面子,皇明总共也就三位国公,魏国公一脉远在南京,京里两位国公爷竟然都差人来了!”

“的确是不一样了啊,这位周大爷从此便可谓飞黄腾达了!”

“你们看,周爷竟然还在门口;他究竟认识多少大人物……”随着此人的话音落下,小厮再一次开口唱喏道:“锦衣卫都指挥使刘大人携张阁老府上尊管,前来道贺……”

围观众人立刻鸦雀无声,无论是锦衣卫都指挥使还是张居正府上的管家,那一个在这四九城里不是天上的大人物?可谓跺跺脚,京城都能震三震。

但周康禄竟然还没有进去,这不由得让所有围观者心底升起一股子凉意。当地位相差到一定程度,带给别人的就不再是嫉妒,而是威慑。

只听的小厮再度开口,只是这一次的声音中竟然带着一丝颤抖的意味:“司礼监秉笔兼提督东厂冯公公差人前来道贺!”

话音刚落,便听的小厮又说话了:“司礼监掌印张公公差人前来道贺!”

“御马监提督神骧卫王公公携天尊法旨,前来道贺啦……”

周康禄新商号揭幕的巨大动静彻底传遍整个京城,连带着这家名字古里古怪的商号本身也引来巨大的关注。

随后一则消息悄然在京城里出现,周康禄因为验证了天尊爷爷的观点,被天尊爷爷赐下一方仙界丹方,近日将在新商号正式销售。

很快,更多的消息开始浮出水面。这种丹药名叫肥皂,却并非口服,而是天上的仙人用来清洁身体和衣物所用,拥有神奇的去污能力。

随后一些小块肥皂开始通过各种渠道落入京城百姓手里。

这个年代由于普遍蓄发,导致头发清洗始终是个难题。一些百姓将信将疑的使用过一次后,顿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舒爽。

许多大家闺秀更是悄悄尝试过用肥皂进行沐浴,相似相溶原理将身体上因炎热的夏日,而累积在皮肤上的油脂和代谢物,在肥皂沫的裹挟下,顺着水流离开身体。许多千金小姐当场留下惊喜的泪水。

也有小户人家的妇人舍不得用来清洗自身,而是尝试着涂抹在脏衣服上。仅仅只是随便一搓,顽固的污渍便随着肥皂水消失不见,许多妇人当场发出震撼的惊呼声。

于是,这种名为肥皂的神奇丹药还未上市,便已经在京城里引起巨大的轰动。无数人全天候的盯着周康禄的新商号,只等商号一开张,便立刻进行抢购。

许多潜伏在商号附近的小厮都接到了家里的死命令,若是不能第一时间带回肥皂,就要打断双腿。

在无数人的翘首以盼中,皇明化学工业品有限公司终于正式开张。

与衣服这种生活必需品不同,肥皂在这个时代绝对算得上是一种奢侈品。因此萧平也没刻意压制自己的利润,一块巴掌大的肥皂成本大约三分银子,萧平则定价为二钱银子。

这种价格对于京城的百姓而言算不上便宜,但也绝对称不上昂贵。属于即便是中等收入以下的人群咬咬牙也能消费的起的价位。

有赖于此前萧平的一系列暗中操控,肥皂一经上市便获得空前的成功。仅仅第一天五千块肥皂便被疯狂的购买者一扫而空。

就在肥皂火爆销售的当口,周康禄却领着一名佛郎机人进入西苑。

与此同时,张四维提笔在信纸上写下最后一行字,召开一名心腹吩咐道:“速将这封信送到张家口……”

43 安德鲁,你可知罪?

这些日子以来,张居正似乎赖上了萧平。一有时间便跑来西苑找萧大仙人探讨改革。

当周康禄领着佛郎机商人抵达西苑时,萧平正与张居正坐在瀛台湖边的凉亭里对饮。

这个时代的京城空气质量出奇的好,但相应的蚊虫也多。而萧平又属于特别招蚊子的体制,以前冯粟没少调侃萧平,说他在所有雌性动物里也就招母蚊子喜欢。

这种时候就体现出了华夏民族老祖宗们的智慧来,自从涂抹上一种据说是防蚊虫的汤药后,萧平竟然不再被蚊子叮了。

“天尊爷爷,佛郎机商人来了!”王安来到凉亭外轻声说道。

张居正闻言眉头微微一皱,略有几分不悦的瞪了瞪王安。一瞬间当朝首辅,一代权臣的气势喷薄而出:“怎么回事?西苑是什么地方,怎么把那群腥膻之辈领这来了?”

王安当场就吓的缩了缩脖子,萧平却是轻轻一笑:“叔大,莫要怪他。是本座安排的!”

“哦?萧师时何用意?”张居正有些惊讶的看着萧平,不明白堂堂天尊,怎么会跟那群蛮夷扯上关系。

“叔大啊,你贵为帝师首辅,目光应该放长远一些。这个世界大的很,安知未来的历史长河里,这些深目高鼻的色目人不会成为弄潮儿?”萧平缓缓站起身来,罕见的语重心长的道。

“萧师似乎话里有话……”张居正双目微微一凝,听出了萧平背后的些许意思,喃喃咀嚼出几个词来。

“有话没话,你就在这里听听便知!”萧平微微一笑,淡然说道。

……

这个年代的欧洲还只是一片大农村,连巴黎这样的城市都充斥着粪便,贵族们在雨天甚至不得不雇佣民夫背自己趟过粪水肆意横流的街道。

第一次见到西苑这般美轮美奂的皇家园林,这名佛郎机商人一双眼睛都瞪直了。

“王公公,这里太美了,莫非就是上帝的伊甸园么?”佛郎机商人一边目不转睛的跟随王安前行,一边用语调古怪的大明官话感慨不已。

小太监王安瘪了瘪嘴,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肃静,什么一店园二店园的,这里是西苑!”

“哦,神奇富饶的东方,多么美丽,多么璀璨,宛如世界上最闪耀的明珠……”佛郎机商人仍旧跟个乡巴佬一般的惊叹不已,听的王安颇为不耐烦。

等来到瀛台时,远远便见到数百士兵手持长矛,腰挎佩刀,昂首挺胸守卫着一座凉亭。

凉亭内只有两名男子在月色下对饮。这年头,愿意抛家舍业远渡重洋之辈大多是在国内混不下去的小人物。一见到这这阵仗当即双腿一软就跪倒在地。

后世洋人们自称双腿结构不同,天生不会下跪,那都是扯淡。不过是势利眼给自己找的借口罢了!

此刻的这名佛郎机商人下跪的动作可比华夏人还要熟练几分,脸上带着无比谄媚的笑容高声道:“拜见东方的伟大天神,卑贱的安德鲁怀着无比崇敬的心情踏如您的神国,只为沐浴在您的荣光下……”此前便听周康禄介绍过萧大仙人的特征,只一看萧平与大明其他人迥然不同的发型,洋人便猜出了他的身份。

萧平忽然冷哼一声:“你叫安德鲁?”

安德鲁有些畏惧的抬眼看向萧平,不知自己怎么触怒了这位东方的天神。

“安德鲁,你可知罪?”萧平却是踏前一步,伸手一指地上的安德鲁,怒斥一声。

“小人……小人不知犯了何罪?”安德鲁一张被浓密毛发遮挡的脸吓得煞白,完全搞不清怎么搞一见面就兴师问罪起来。

“不知?哼哼,那本座便告之于你!你可知新大陆上的玛雅帝国和印加帝国的来历?”萧平冷眼看着安德鲁,语气故作森寒的说道。

“这……小人不知……”

“谅你也不知!想当年天帝命九天玄女降而生商。此后殷商败落,一支遗民东渡白令海峡,抵达新大陆。便是如今的玛雅帝国和印加帝国。

尔等蛮夷趁我天庭不察,在新大陆上播种天花,残害我天朝同胞!其罪一也!

马六甲海峡自古以来便是我天朝领土,尔等窃居海峡,纵容海盗劫掠!其罪二也!

自私盗取新大陆上的瑶池仙根,诸如:马铃薯,红薯,玉米,橡胶,辣椒等仙葩;其罪三也!

此三罪,尔招认否?”

安德鲁都晕了,这位天神也忒不要脸了吧!比自己这群强盗还不要脸!他承认,印第安人的确是黄种人没错,可你凭什么就把新大陆说成是自己家的一样?

哥伦布发现新大陆时,可没见过你们这群大明人好吗?

强盗,这才是赤裸裸的强盗!而且还是强盗里的伪君子!

安德鲁鼻子都快气歪了,但形式比人强,看着周围明晃晃的钢刀,他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只能咬着牙哭丧着脸叫嚷起来:“天神冕下明鉴,那都是西班牙人干的坏事!小的是葡萄牙人,我们和西班牙那群强盗不共戴天!”

“哼”萧平装模做样的冷哼一声道:“你莫要在本座面前耍小聪明,以为本座不知道你们葡萄牙不过就是从西班牙王国独立出来的吗?你们本就是一体!

但上天有好生之德,本座念及此事已经过去,人死亦不能复生。今日便不再追究。

但你若是想获得织女布,就要替本座做三件事!”

“请天神冕下吩咐!”安德鲁垂头丧气的道。

“第一,给本座运一些橡胶来。本座有一味丹药需要橡胶。

第二,给本座提供大量东南亚的香料。

第三,给本座提供一份弹簧钢的锻造配方。”说到这里,萧平比出三根手指头示意道。

“嘶……”安德鲁猛然间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的看着萧平,这三样可都是欧洲人目前最大的核心利益,没想到这位天神眼光如此毒辣。

沉吟片刻后,安德鲁才重重一点头道:“没问题,小人的停在私港的船上就有一百多斤橡胶。

香料也没问题!只是弹簧钢的配方小人一时之间难以找到。但小人此次来东方也带了一百台摆钟,若是拆开里面也有一些弹簧!”安德鲁绞尽脑汁的想着如何完成任务,却没看到萧平脸上已经露出一抹宰肥羊的笑容:

“哦?你停在私港?橡胶没收了!”

44 萧仙人练兵

安德鲁的确是一个典型的小商人性格,时刻透露着一抹小人物的油滑。但张居正却从萧平与他之间的对话里听出了一些新的信息。

这个世界很大,有一片全新的大陆。大陆上还有着天尊都艳羡的财宝!但如果就因此说这群腥膻之辈日后能成为历史长河里的弄潮儿,张居正却还是不太相信。

若有所思的离开西苑,继续投身于他的改革大业之中!

几天之后第一批橡胶和摆钟弹簧运到西苑!橡胶在日后会有着广阔的应用前景,但目前对于萧平来说最大的作用却是用来制造鞋底。

萧平的审美观让他很不习惯这个年代的士兵造型,他打算自己打造一支符合自己审美观的仪仗队。

仍旧是托自己上个时空职业的福,让萧平的资料里记录有关于橡胶硫化的技术。

经过好几天的挑选,这才挑选出三百多名愿意接受剃发的士兵。又从中挑选出整三百名身材高壮的战士。

又找来鞋匠为这三百名战士一人缝制了两双皮靴,用硫化橡胶为底制造的鞋底即有弹性也耐磨。

大皮靴踏着地面,发出“夸夸夸”的声响,颇为令人侧目。

一身“织女布”缝制的现代军装配上大盖帽,以及一条宽大的皮带,让萧平竟然联想起二战时期的盖世太保。

“还缺一把步枪!”闲的发慌的萧平将这一切都当成一种游戏来进行,就算没机会上战场,日后拉出去打猎,三百名盖世太保齐射的场面也颇为惹眼。

这个时代的大明朝火器并不比欧洲人差,戚继光的蓟镇就配有大量的火枪火炮。

即便是神骧卫本身也是有一定数额的火器配额!只可惜,大明朝的制度却十分让人蛋疼。各种吃拿卡要后,剩给枪匠的银子已经微乎其微,但还的按时按量的交货。可想而知,上缴的火枪大多是一些粗制滥造的残次品。

好不容易才从神骧卫的库房里挑出三百杆质量过得去的火枪,萧平又利用摆钟里的弹簧片简单改进一番,一把原始的火绳枪就升级为更为先进的燧发枪。

萧平可以因为怕死不上战场,可不代表他能容忍明朝的军队装备败坏!没有一支战斗力过硬的军队,谁来保护他萧大仙人?

不用多考虑,萧平便打算将这种情况详细给万历说一说。

对于身居高位的大人物来说,直接指出对方的疏漏很容易引起他人的反感。在上一个时空的单位里当了十几年孙子的萧平,对于如何给领导提建议的技巧简直是深入骨髓。

简单来说,就是要引导领导自己领悟出来,而自己则还需要扮演好一名“震惊”的吃瓜群众,要适当的表现出对领导智慧的敬佩之情,但又要暗中提醒一下领导这里面有着自己的些许功劳。

拍马屁从来都是一种大学问!绝非简简单单的说几句谄媚之语就可以的。在单位要拍单位领导的马屁,在家则要拍自己媳妇的马屁。这就是一个新时代中国男人的生活。

想要让万历自己悟出来,就得给万历一种耳目一新的震撼感!

再过不久便是重新选出来祭天的吉日;上一次万历和李太后携朝臣朝拜萧平,当时就准备请萧平去天坛祭天。

但却被言官打乱了计划,导致最后错过了黄道吉日。但仙人下凡这种大事,不去天坛祭天是怎么都说不过去的。

作为萧平的仪仗,届时只要将万历的仪仗比下去,不愁小胖子不会想要找回场子。

一来二去,自然可以让小胖子渐渐意识到他的帝国军队存在哪些问题!

其实这种事直接给张居正说一说更简单;但一位举世瞩目的神仙和当朝权相两人悄悄谈论军队,想要干嘛?

是你萧大仙人觉得西苑住着还不舒服,想要搬皇宫里来吗?萧平打死都不信自己身边没有万历这小胖子的奸细。甚至饱受阴谋论熏陶的萧平,一直都认为皇帝让自己住在西苑这种皇家园林里,看似是对自己的地位的崇敬,实际上却是就近监视起来。

摸着良心说,萧平上一时空接触过很多行业,但唯独没有真正了解过军队。有限的军事知识还是初中,高中,大学的三次军训。

但萧平也不指望自己打造的这只三百人的队伍能有多少战斗力,行列式走的好,当好仪仗队就够了。

接下来的日子,萧大仙人似乎疯了!每天领着三百名仪仗队在烈日下站军姿。

原本还对这三百名军饷翻番,而且绝无拖欠的仪仗队羡慕嫉妒的其他士兵,在树荫下一座,就瞬间平衡起来。

这种苦谁爱吃谁吃去!萧大仙人简直疯了,大热天的不让大家伙乘凉,偏偏站什么劳什子军姿,看着就头皮发麻。

但幸苦也有幸苦的回报,每天两次军姿站完后,都有专门的解暑凉茶。伙食也比其他士兵好太多,顿顿有肉不说,时不时的还要搭配一些水果。

用天尊爷爷的话说,这叫补充维生素,膳食营养要均衡。

一连在太阳下站军姿,其余时间则是不断练习队列。

一开始还有不少人分不清左右,走路也顺拐。但被萧平拿着竹鞭子狠狠教训过几次后,很快这些原本还有几分懒散的士兵渐渐开始体现出几分军人该有的纪律性。

一连几天下来,行列式算是勉强过关了。但萧平却发现这样的士兵跟大学军训后给校领导展示的学生别无二致。说白了就是缺乏男人的阳刚,多了几分女人的拘谨和扭捏!

这可不行,这种仪仗甚至还不如原本懒散但还血气方刚的御马监兵痞。

他已经听见有不少兵痞暗地里将萧大仙人费尽心机练就的仪仗队,称为:娘们兵。是可忍孰不可忍!

但深处皇宫附近,又不能真正让士兵开枪操练。保不齐皇帝会神经过敏以为萧大仙人要造反了!

眼看祭天的日子越来越近,萧平渐渐心急起来。如果拿不出一支让万历耳目一新的军队军容出来,如何提醒皇帝要改革军制?

背着手,漫步在瀛台湖边。萧平略微有几分苦恼的对随侍在身旁的王安说道:“王安呐,你说有什么办法可以既不引人遐想,又能锻炼士兵的血性呢?”

王安眉头微微一皱,到底是十五六的孩子,正处在人生最为聪明的时刻。脑子微微一转,便有了答案:“不如让侍从队效仿唐制打马球?”

“马球?蹴鞠?……足球……哈哈哈哈……说的好,本座怎么忘了足球呢……”夜幕下,传出萧平夜枭一般的笑声,好不瘆人。

45 足球与晨跑

很快橡胶又有了第二个用途:制作足球!

为了提高对抗性,萧平分别从神骧卫仪仗侍从队和锦衣卫中各挑选出一支球队进行演示。

萧大仙人光荣成为侍从队的教练兼队长;锦衣卫队则由骆思恭领衔!

命人在西苑内平整出了一块平地,简单的修建了两个球门。萧平简单向双方介绍了一会现代足球比赛的规则后,一场大明版的足球友谊赛正式在西苑开始。

士兵们的生活更加无趣,一听萧天尊又要搞事情,赶快聚集在球场周围。

小太监王安胸前挂着铜哨正满场兴奋的奔跑着。不得不说,在运动方面萧平并没有多少天赋,上半场他还能依仗着对规则的熟悉连进两球。

可到了下半场,他长期吸烟的肺首先开始受不了。被渐渐掌握到了窍门的骆思恭等人迅速追平了比分,甚至在最后半柱香时领先一球。

萧平气喘吁吁的站在球场上,双手扶住膝盖。

耳边忽然响起一道熟悉的话语,一名充作记分员的御马监千户正无比感慨的说道:“留给侍从队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这真是神特么的解说。这人不会也是穿越的吧?还是足球解说员穿越的?”萧平没好气的在心里腹诽起来。

最终,锦衣卫队以三比二的比分赢得了大明第一场足球赛的胜利。

萧平甩了甩头上的汗水,看着被一众锦衣卫团团包围庆祝的骆思恭等人,萧平心里就一阵腻歪。

“说好的穿越者十项全能呢?我竟然输给了一群古人,丢人!”萧平在心里不断埋冤着,直接就给刚下球场的一众侍从队的球员一张臭脸。

“看见没有,难怪他们都说侍从队全是娘们!看看这比分,丢人!”萧平气急败坏的指着其余十名球员数落起来,丝毫没有输掉比赛是因为自己的原因的革命觉悟。

十名球员只能沮丧的垂下头,心里不断腹诽着萧大仙人的无耻!

终于,一名血气方刚的年轻士兵忍不住小声顶撞了一句:“还不是因为天尊爷爷您后半场失了好几个球……”

这句话却被萧平听在耳朵里,立刻就恼羞成怒的冷哼一声:“怎么,还怪起本座来了?本座那是失球吗?本座那是给你们演示错误的方式,让你们吸取教训,朽木,一群朽木!”

萧大仙人生气了,后果很严重。所有侍从队的成员全部罚做一百个俯卧撑。

不过这场失败却带来了萧平意想不到的结果。因为被萧平拖累而输球的侍从队成员发了狠,再傍晚又约了一场比赛。

很可惜,大明足球的发明者萧平萧天尊被所有球员以及其他神骧卫士兵共同抛弃;重新找了一名身强体壮的侍从队士兵代替了萧天尊的位置,将萧平扔在冷板凳上生闷气。

发了狠的侍从队这一次以三比二一雪前耻;同时也让萧平老脸更加涨红!

“不带我玩儿?行,老子去找西苑的小学生们组织皇明少年足球队!”气鼓鼓的萧平当即拂袖而去,将一群放学后准备回家的小学生们组织起来。

于是,皇明少年足球队总教练萧平横空出世。

次日天不亮,报复心理极强的萧平便穿戴整齐。穿着皮靴,手持竹鞭,脖子上挂着铜哨,一脸冷笑的来到侍从队营地。

“嘟嘟嘟嘟……”凄厉的铜哨声划破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尖锐刺耳的声音立刻将睡梦中的侍从队惊醒。

“紧急集合……”萧平扯开嗓子大叫一声。伴随着一连串凌乱的脚步声,萧平足足数到120声后,第一名士兵才赶到操场。

大约三分钟后,三百名侍从队成员才终于整理好队伍。

萧平冷着一张脸,毫不客气的破口大骂起来:“一群死人!知道吗?如果在战场上有人偷营,你们都已经是死人了!

当兵没有个当兵的样子!娘娘腔,废物!”萧大仙人啰里八嗦的骂了好一会,这才将昨日的怨气发泄干净:“所有人听令,跟着本座一起围着京城跑步!谁要是掉队,今天中午的饭就别吃了!”

士兵们有气无力的回应了一声,都清楚萧大仙人是在报复昨天不带他玩儿的仇。但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

萧大仙人又搞事情了!清晨天不亮,一行三百人的队伍,身穿现代化的军装,脚踏大头皮鞋,头上顶着板寸的头发,在萧平的带领下迈着整齐的步伐,在“夸夸夸”声音下从西苑缓步跑出。

“121……121……”萧平领头喊着口号,三百名血气方刚的棒小伙排成两列紧随其后。

一开始大家还有些无精打采,可军队就是这般奇怪。当整齐的脚步声传入耳中,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感觉便浮上心头。

一些大家闺秀被这充满阳刚之气的口号声和脚步声惊醒,悄悄推开窗户向外看去。

寸头,军装,大皮靴!完全迥异于这个时代的装束,却散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男性魅力。

少女们第一次发现,原来男人还可以这么好看!原来最有魅力的男人不是那些扭捏作态,吟诗作对的儒生,而是这种浑身散发出钢铁一般冲击力的军人!

这是男性最原始的荷尔蒙在勃发,是源自女性动物本能的渴望!

萧平自身也被这种整齐的脚步声所感染,不自觉的开口高唱:“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脚踏着祖国的大地……”

这首歌曲,在当初驾驶汽车冲向皇宫时曾经通过车载音响播放过。

那时候大部分西苑的士兵都还在营房里苦熬接种牛痘后的发热反应。

但正是因为当时大部分人只能躺在床上,这首歌才能一丝不落的传入他们的耳中。这种充满了激昂旋律和澎湃热情的军队进行曲很快就在西苑士兵们私下的圈子里流行起来。

此刻听着萧平带头歌唱,三百名士兵也齐声高唱起来。整齐的脚步声伴随着雄壮豪迈的军乐进行曲,立刻让不少怀春的少女本能的发出激动的尖叫声。

太阳渐渐刺破黎明,阳光照射在少女们红扑扑的脸蛋上,更激发了士兵们的豪情。

“向前,向前,向前……”

萧平不知道,就是从这一个普通的清晨开始。一个民族沉寂多年的尚武之心被重新唤起。

46 足球联赛构想

是什么在决定一个民族的性格?是信仰吗?是文化吗?是这个民族的生活环境吗?

不!都不是,是女人!是这个民族的女人在决定民族的整体性格!

是女人的择偶观影响着适龄男性的职业观;是母亲的耳提面命影响着男孩子们从小到大的人生观。

当母亲整天抱怨自己的父亲没钱时,孩子们便会牢牢记住一个概念,男人必须有钱!

当喜欢的姑娘为小鲜肉爆发出惊声尖叫时,年轻的男人不得不将自己向小鲜肉的阴柔之美转化。

当一个民族的男人放弃了汗水,迷恋上华美的衣服;也就意味着这个民族失去了冒险和奋斗之心。

男人是什么?男人就该是那顶天立地的擎天柱!男人可以不帅,男人也可以没钱,但男人必须够爷们儿!

就在这个清晨,一支三百人的队伍却以最赤裸裸的方式,将男性的荷尔蒙蛮狠的冲击向全京城的女人。

……

“一群臭哄哄的男人难看死了……”京城内某处勋贵府第,清晨被惊扰醒来的小姐啪的一声关上面前的窗户,嘴里不屑的嘟囔着,只是她俏丽的脸蛋上却带着一抹艳丽的红晕,胸口略显急促的上下起伏,很显然她此刻的内心绝没有嘴上那般平静。

“是啊是啊,臭哄哄的男人有什么可看的?可那么难看的臭男人,小姐你脸红什么?”正为她梳状的丫鬟偷偷掩嘴轻笑一声。

“死丫头,就你话多!信不信我撕了你的嘴……”小姐顿时就羞恼的啐了一口。

主仆两人嬉闹了一阵,听着渐渐远去的跑步声,容貌俏丽的小姐心情却又莫名的悸动起来,双眸怔怔的看着自己的好友兼丫鬟,喃喃开口道:“琴瑶,你说这粗鲁的男人怎么也这般好看?简直……简直……”

“简直要把咱们姑娘家的魂儿都勾了去……”名为琴瑶的丫鬟也感同身受的接口道。

小姐连忙十分赞同的点点头,轻声道:“诶,我怎么觉着比太学院的那群举子还好看呢?”

“我觉着吧,是因为他们这样特爷们儿!”丫鬟想了想,然后才缓缓出口道。

“对对对,就是这样的,特爷们儿!”小姐说着话,一双秋水剪眸都弯成了月牙形。

“小姐想嫁人了吧?”丫鬟缓缓转过身去,继续给小姐梳理长发,嘴角抿着好看的笑容道。

“死丫头,你难道就不想么?”

“那小姐是想嫁给香喷喷的举子,还是臭哄哄的爷们儿呢?”

“我不知道……我应该是想嫁给举子吧……可是,怎么就觉得那群跑步的短发男人那么好看呢……对了,琴瑶,你知道他们是干嘛的么?”

“那种打扮,怕是只有西苑才有吧……”

“神仙爷爷啊……也不知道那位老神仙什么样,是不是跟戏台上的寿星公一样慈眉善目的?”小姐望着头,喃喃自语。

萧平打死也想不到,自己不过三十岁正当年的年纪,竟然就被一名娇俏可人的大小姐想成了寿星公的模样。

……

萧平:“团结奋斗”

侍从队:“不怕牺牲”

萧平:“排除万难”

侍从队:“争取胜利!”

“1,2,3,4……”

“1,2,3,4……”

“123…4…”

“123…4…”

响亮的口号声震天,三百名战士昂首挺胸,跟随着萧平围着京城整齐慢跑!

原本书香四溢的京城,在今日猛然间闯入一头阳刚威猛的兽王,整齐的脚步声激荡起的机械波在空气里完成共振。

宛如一柄重锤一下又一下敲击着儒生们脆弱的心脏。

一名清晨早起温书的儒生被这充斥这阳刚之气的声响彻底搅乱了心绪。也不知是因为厌恶还是本能的自惭形秽;气恼的扔下书本在屋里破口大骂:“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哼,自从西苑那位下凡后;我皇明首善之地的书卷气就越发膻腥难闻起来!”有失眠的老学究颇为忿满的冷哼。

“玄天道尊,我与你不共戴天!”被赔了大把银子,不断逼债,搞的狼狈不堪的张国祥躲在客栈里,双眼怨毒的瞪着队伍前方的萧平,咬牙切齿的恨声道。

……

这场突如其来的男性魅力展示会,却意外引发了众人对西苑新诞生的娱乐项目—足球的热捧。

热血与对抗是根植在男性基因里的本能,当足球这种运动通过各种渠道传出来后,许多本就不爱学那群扭捏作态的举子的年轻小伙子们,立刻爱上了这项运动。

萧平也乐于让大家一起来玩这种有益于身心健康的运动游戏。刻意又制造了二十颗橡胶足球分发给老百姓。

可足球运动的兴起也带来了一个新的问题,头发。

本就是炎炎夏日,在烈日下长时间奔跑,汗水又被厚厚的发髻捂住,不一会便开始奇痒难忍。这让不少年轻人竟然偷偷开始羡慕起西苑的侍从队来。

但谁也不敢主动剃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是根植于整个民族骨子里的文化信仰。孔老夫子甚至将服装和发型上升到了民族精神的程度。

只有吴老六这种父母早亡,也没个正经营生的混子才敢不尊孔圣教诲。率先完成了剃发的吴老六顿时感觉到神清气爽。但他觉得还差了些什么,对,差了一双走道夸夸夸的大头皮鞋!这身套裤长衫也不好看,那有西苑侍从队那身军装气派?

可西苑的神骧卫出自宫里的御马监;只有良家子才有资格加入。他吴老六一个烂混子下辈子也没这个希望。这让吴老六颇为苦恼。

但这种苦恼没过几天,就被一个新的消息所冲淡。西苑那位要在京城里举办一场足球联赛。所有人都可以参加,一旦通过预赛,就能获得一套球衣一双大头皮鞋!

这可是了不得的善举!原本对天尊还有几分忿满的吴老六顿时就开始崇拜起萧大仙人。

……

只是,萧平做梦也没想到。一场简简单单的足球联赛,竟然又给他带来了一场大麻烦。

47 冲突

似乎在任何时代,对于靠死工资吃饭的人来说,每到发响的日子都是他们的狂欢日。

侍从队的成员自然也不例外;即便加入侍从队才几天,但萧平仍旧大度的给了他们足月双倍响银。

京城居不易,萧平的这一举动很是令侍从队的成员感激涕零。为了表达对萧大仙人这一慷慨行为的感谢,侍从队成员决定去青楼好好喝一顿花酒。

小月楼这般经济实惠的楼子自然成了侍从队成员们的首选!

郑元顶着板寸头,领着一帮兄弟,穿着一身笔挺的侍从队军装。在大头皮靴夸夸夸的声音下,缓步迈入小月楼。

刚一跨过门槛,便听的里面一人正捏着嗓子吟唱道:“伤情最是晚凉天,憔悴斯人不堪怜。邀酒摧肠三杯醉,寻香惊梦五更寒。钗头凤斜卿有泪,荼靡花了我无缘。小楼寂寞心与月,也难如钩也难圆!”

“好!宋头此诗颇有几分太学院举子们的风韵;当真乃儒将也……”一破锣嗓子当场就发出响亮的叫好声,很快便响成一片。

“也只有宋头这般,才堪称我皇明天军之楷模;那像西苑里的那些兵痞。前两日大清早天不亮就饶人清梦,跟一群二愣子一般围着四九城瞎跑圈!”另一人也开口附和起来。

“可不是么,听说那群兵痞可是把好几位举人老爷给气的不轻。当场在屋里大骂有辱斯文……啧啧啧……”还有一三角眼的男人啧啧有声的嘲讽起来,腮帮子边的几缕狗油胡子上下乱跳。

这人眼睛不大,但两眼珠子滴溜溜乱转,正巧瞧见郑元领着一帮侍从队的同袍迈步踏入小月楼。当即轻笑一声:“霍,说曹操,曹操就到!看看这都是谁?可不就是西苑的那群无父无母的秃子兵么?

怎么?不在西苑念经祈祷,跑来青楼子里破色戒了?哈哈哈……”

随着狗油胡子的调侃声响起,整个小月楼里哄堂大笑。

“皮痒了是吧?”郑元本就是个火爆脾气,这几天又被萧平半夜里的紧急集合搞的睡眠严重不足,当即心头的无名业火腾一下子着了起来,历喝一声:

“宋百户,你最好把你的人管好了!咱们御马监乃是宫里的天子亲卫,还轮不到你们京营说三道四!”

“御马监?”宋百户眉头一挑,似笑非笑的看着郑元:“御马监应该在宫里,你们这群驻扎西苑,还连头发都剃了的人还算什么天子亲卫?无父无母的兵痞而已!”

小月楼本就不算什么好楼子,在这里的寻欢客也多是一些商贾之流,一见两伙当兵的对峙起来,赶紧躲到一旁。

双方都是血气方刚的壮年男子,三两句话便呛起火来,你一言我一语,火药味越发浓郁。

郑元脾气不好,但人不傻。眼看事态迅速向着失控的边缘越来越近,赶紧给自己的同袍使了个眼色:“你赶快回西苑把这里的情况汇报给王公公,我在这里看着!”

被点到的侍从队士兵也明白这种事大意不得,一旦今天此事演变成御马监士兵和京营士兵之间的斗殴,恐怕连萧大仙人也保不住他们。

“这都叫什么事,兴致勃勃的来找乐子,刚一进门就呛起火来!”报信的士兵满心郁闷的腹诽着,脚下却是跑的飞快。

“哎哟喂,两位军爷这是干嘛呢?来楼子里不就是找个乐子嘛,干嘛这么大火气!”小月楼的老鸨子满脸陪笑的跑了出来,一张脸笑成了一朵桃花。只是额角上却不断滑落下一滴滴冷汗。

“这没你什么事!我就是看不惯这群连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般道理也不懂的兵痞,简直坏了我皇明天军的名声!”宋百户一把将老鸨子推倒在地上,冷哼道。

郑元自然不甘示弱的回敬了一句:“老子们奉皇命侍奉天尊爷爷;为了斩却俗念,也是为了那个减少寄生虫,这才剃了头发。怎么,你连天尊爷爷也敢质疑不成?”

“质疑了又怎么样?”宋百户的声音越发森冷起来,转身看了一圈其余的寻欢客,朗声道:“四九城的老少爷们儿,自打这位天尊下凡后,给咱们四九城惹了多少乱子?好好的首善之地,书香四溢之所,如今却是斯文扫地。好好的御马监士兵现在变的越发粗鲁起来,哪里还有我天朝的儒雅之风?”

“好,宋头说的好!”

“就是,前几天就是你们大清早的扰人清梦,好几位举子被你们气的当场破口大骂,打断了举子进士老爷们的文思,你们赔得起么?”

“你们就是一群兵痞!”

一群京营的士兵纷纷附和起来,郑元气的直咬牙,一看自己身边的侍从队士兵们也纷纷握紧了拳头,正在极力忍耐。

郑元再笨也察觉出几分不对味来。按理说即便是看自己等人不顺眼,也犯不着如此言语刺激,若是这背后没有指使者,他打死不信。

郑元等人不想把事态闹大,但有人就此放过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忽然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人群里响起:“宋百户,何须与他们争论?一群丘八而已,哪里能懂得礼义廉耻?如今这天下啊,像宋百户你这般明事理的军人越来越少喽!”

那人说着话,渐渐从人群里走了出来。竟然是一名摇着扇子,头戴纶巾的儒生。在他身后还跟着七八名同样打扮的儒服书生,看模样应该也是有功名在身之辈。

看到这里,不仅是郑元,绝大部分侍从队的士兵都察觉到不对劲来。小月楼可不是什么好楼子,这群共鸣在身的儒生平白无故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郑元心中一叹,既然是圈套,那自己等人又何必傻乎乎的往里撞?当即小声开口道:“事情不对,我们先回西苑……”

哪怕再憋屈,但他们也只能暂时先忍下来,等以后有机会再找回这场子。

正要带兄弟们离开,身后忽然想起一个淡淡的声音:“怎么,你是有多瞧不起当兵的么?”

所有人齐齐扭头看去,只见萧平身着洁白的衬衣,身下一条中山裤,脚踏一双锃亮的皮鞋在王安的陪同下缓步迈入小月楼。

48 质问

仪仗队成员全部跑来喝花酒了,这让萧大仙人只能带着小太监王安孤零零的跑来。

这年头可没有照片和报纸,人们辨别他人身份往往只能依靠衣冠发型。但此刻萧平的形象与一众侍从队成员没有多大区别,本就喝了几杯马尿的狗油胡子当场就不悦的呵斥道:“这几位老爷代表着士林清议,看不起你们这群粗俗的兵头,有什么不对吗?莫非……你还敢对抗士林清议不成?”

“你不是当兵的?被人看不起了,你还挺得意?”萧平莫名其妙的看着狗油胡子,他实在是还没有深刻理解到什么叫文贵武贱。

“听阁下口气不小,不知身居何职?在下太学院举子蒋正林!”为首的儒生却是看出几分不对的苗头,微微冲自己这方的人使了个眼色,缓缓抱拳拱手微笑道。

自有王安扯着公鸭般的嗓子唱喏道:“钦定:大慈大悲、救苦救难、无量功德、玄天道尊法驾到此……”

一听王安的嗓音便知道是一名宦官,能有宦官随侍之人还当着三百“西苑秃子兵”的面,想来是不敢有人胆敢假冒天尊爷爷。不少寻欢客当场就五体投地匍匐在地上。

小月楼的老鸨子惊叫一声,一手一个将身边的青楼女子摁在地上,其余青楼之人也纷纷匍匐在地,口称:“恭迎天尊法驾”

萧平扫了一眼这个年代的青楼,但很可惜,萧平的审美与如今的大众审美颇为迥异。那种娇弱的林黛玉式姑娘从来就不受萧大仙人待见,萧平喜欢健康活泼大方开朗的性感女人。

内心中对这个年代的审美颇为失望的同时,脸上越发显露出一抹神圣不可侵犯的凛然表情。

“你就是玄天道尊?”唯有一众儒生偏偏鹤立鸡群的站立在一众跪伏的人群中,昂首挺胸,还真有几分读书人的风骨。

“你们……”小太监王安当场就要发怒,却被萧平伸手拦下。先是冲一众跪在地上的寻欢客和青楼女子、士兵微微一笑:“都起来吧,道法自然,不必如此拘谨。”

话是这么说不假,但一向小心眼的萧平却已经将这群儒生拉近了黑名单。一会就让王安去打听清楚他们的身份,找个小本本记下来。

等众人缓缓起身后,自有王安为萧平端来椅子。施施然坐下后,萧平这才看向一众儒生道:“你们很看不起当兵的是吗?”

“国朝养士二百载,自有其中的道理。天尊乃方外之人,不了解我人间详情,又何必强出头呢?”蒋正林一脸正色的说道。儒生对付这个年代没多少文化的老百姓和当兵的还行,可对付来自信息大爆炸时代的萧平,还真嫩了点。

萧平立刻就找回了在微博上跟人骂战的感觉,也不恼怒,轻笑一声问道:“可是这天下承平已久?”

“皇威浩荡,我皇明圣天子威加海内兮远四方;自然天下升平!”蒋正林朗声回答。

“可本座怎么听说北有蒙古俺答,东南倭寇横行,西南土司不尊王化,各地也时有叛乱。

这便是你所谓的天下升平?更何况居安当思威,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尔等一心劝君王马放南山,莫非是存了通敌卖国,为敌人减少入侵我皇明时的阻碍么……尔等可知罪吗?”

平日里都是儒生抢占道德制高点,声嘶力竭的斥责他人。如今却被来自后世更有骂战经验的萧平抢先出手。当场一张脸涨的通红,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好,天尊爷爷说的好!”郑元第一个大声叫好。

“文人一直看不起咱们,说咱们不懂礼仪与禽兽无异。如今总算是有天尊爷爷为咱们说话了!”有侍从队的成员朗声说道。

“天下原来还有那么多敌人,官老爷们整天说天下已经太平应该刀枪入库马放南山,这是哪门子道理?”有寻欢客悄然低语,却引得周围之人纷纷侧目。

“天尊这是何意?莫非在邀买人心?施恩于军前?阁下已经贵为天尊,陛下供奉西苑为天尊居所。莫非天尊以为西苑住着还不舒服吗……”图穷匕首见,蒋正林阴测测的声音瞬间将整个青楼里嘈杂之声掩盖下来。

“请天尊为我等解惑!”一众儒生齐齐踏前一步,齐声道。一瞬间竟然真有那么几分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势来。

“玄天道尊,你是否名义上以训练蹴鞠为名,暗中却是行练兵之实。与圣天子一墙之隔,不知天尊阁下意欲何为?”蒋正林再次厉喝一声。

一众儒生也再一次踏前一步,齐声喝问:“请天尊为我等解惑!”

“以秤砣铁皮船等法术毁我名教根基;以剃发令动摇我人间忠孝人伦;今日又当众施恩于军前,玄天道尊,你其心可诛!”随着蒋正林第三次开口,萧平猛然一惊。仔细回想,自己虽然没有非分之想,可此前的一番作为却是的的确确动摇了皇权的合法性。

若不是意外与张居正结成了盟友,恐怕自己早就被大明朝的守旧派势力吞的连骨头都没有了!

一开始,只觉得在皇宫里危机重重。可没想到即便出了皇宫,仍旧危机四伏。

小胖子万历看起来身体很棒,应该一时半会且死不了。可张居正的这种生活作风,应该是没几年可活了。一旦张居正死了,没了人在前面为自己遮风挡雨,萧平在这大明朝该何去何从?

“自己不过就只是想要搞一点小发明,顺带提升一下大明朝的科学思想。怎么就莫名其妙的和皇权对立了起来?”萧平只觉得满嘴的苦涩,但看着不断咄咄逼人,明显是有备而来的一众儒生,萧平只能立刻收拾心情应对儒生的呵斥。

故作傲慢不说予以回答绝对不行,那等于拱手将自己手里的话语权让给了别人。

正面回答也不行,一旦正面回答等于是被儒生牵着鼻子走,前面还不知道埋着多少陷阱在等自己。

那么只剩下胡搅蛮缠,转移话题这一条路可行了。

想到这里,萧平终于有了决定。故作冷笑的轻哼一声:“你们终于暴露了自己是蒙古人的奸细了么?一门心思想要破坏人皇军队的战斗力,极尽所能的鼓动唇舌,目的就是为了打击皇明帝国军人的信心,说,蒙古人给了你们什么好处!”

49 借太祖之口

“你,你不要混淆视听……”蒋正林当即就怒喝起来。

萧平哪里会给他重新绕回话题的机会,给王安使了个眼色。王安立刻会意,从背后的褡裢里取出萧平的高音喇叭。

萧平舍不得使用汽油发动汽车来充电,但不代表就没办法为设备充电。伏打电池并不是多么复杂的东西。

虽然使用伏打电池功率很低,但只要时间足够同样能充满高音喇叭的电池。

打开开关,消失许久的雷鸣神音再一次于十六世纪的上空回响起来。

毫不客气的将蒋正林的话打断,萧平举着高音喇叭冷喝道:“闭嘴,你们这群出卖民族,辜负皇恩的卖国贼。皇明天军为保护人皇,保护大明江山尽忠职守,你凭什么污蔑他们粗鲁?在本座看来,你们更加愚昧无知!”

“你胡说!”当一个人最为得意的领域被人轻蔑后,总是最难维持住自己的情绪。毫无疑问,学问就是蒋正林这一群举子的逆鳞。

热血腾的一下涌入脑海,一群举子的理智顷刻间就被怒火焚毁。

有人说辩论不是比谁的声音大,萧平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大家,辩论比的还真就是谁的声音大。绝大部分听众没有那个脑子能在短时间内理顺双方的逻辑,因此就会本能的倾向于声音大,气势足的一方。

原本十几人齐声呐喊,这种气势立刻牢牢抓住了主动权。可萧平一抬起高音喇叭,就瞬间将这种不利局面迅速扭转。

当一个人失了方寸,就很容易被对方牵着鼻子走。此刻第一次面对高音喇叭的蒋正林便完美的诠释了这一论调。

心慌意乱之下,他下意识的便跟着萧平的节奏开口缓解起来:“我没有!我等学子十年寒窗,满腹经纶,那群穷措大的厮杀汉凭什么跟我们比?”

藏身于暗处之人微微叹息一声,转身悄然离开小月楼。他知道这一局萧平又胜利了。

果然,萧平紧接着便开口道:

“你不仅愚蠢,还很傲慢!”萧平缓缓迈步走上大厅里的舞台站定:“在本座看来,男人之美在于阳刚!这种美绝非尔等只会无病呻吟一般的舞文弄墨可以比拟的。”

“你……一群穷措大,哪有美可言!”蒋正林鼻子都快气歪了。

萧平却是不屑一顾的斜睨了他一眼,轻声开口道:“本座在仙界时,曾偶遇本朝太祖武皇帝元璋兄。”萧平此言一出,顿时鸦雀无声!

一群儒生更是气的直咬牙!还有什么比抬出朱元璋来更可怕的武器?你敢反驳吗?你除非反驳萧平不是仙人,你还敢反驳朱元璋死后不成神仙吗?

太祖武皇帝驾鹤西去后的遗诏,谁敢不听?这就和太平天国时期的杨秀清与洪秀全一样。平时洪秀全是领导,可一旦下属杨秀清不乐意了,直接变身成天父下凡,洪秀全也只能捏着鼻子认栽。

蒋正林可谓是气的三尸神跳,这玩意他叫作弊好吗?哪有双方搞竞赛,其中一方把另一方家的爸爸给找出来当队员的?

但无论他再生气,也无法阻止萧大仙人作弊的决心。只听的萧平缓缓开口:“那一次元璋兄酒兴正隆,当场高歌一曲。

本座至今还记得他所唱的曲子,是这么唱的……”萧平说到这里,忽然清了清嗓子,直接举着高音喇叭清唱起来:

“说句心里话

我也想家

家中的老妈妈已是满头白发

说句实在话我也有爱

常思念(那个)梦中的她梦中的她

来来来来来既然来当兵

来来来就知责任大

你不扛枪我不扛枪

谁保卫咱妈妈谁来保卫她

……”

21世纪的一首普通军歌,在萧平并不算好听的嗓音下缓缓吟唱;只是在这个年代却从未有人真正站在普通小兵的立场上写过属于他们的歌曲。

全场鸦雀无声,尤其是侍从队的成员渐渐满含热泪。这首歌简直唱出了他们所有人的心声。

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青楼里的几名红姑娘更是沉浸在一种无法言表的情绪当中,竟然微微抽泣起来。

那种男人的责任感和无奈感刺痛了这些本就敏感的少女。不知为何,她们内心中竟然浮现出一抹傲立于风雪中却不动摇的身影。

男人的这种阳刚之美的确是舞文弄墨所无法代替的,源自于荷尔蒙的原始吸引力。

一个美丽的倩影萦绕在郑元的脑海中,那个姑娘如今应该已经嫁人了吧?他如此想到,原本每一次想到她,总是心里针扎一般疼痛。可今天,他猛然间从这首歌曲中明白了一种以前从未体会过的责任感。

“保家卫国,我不悔……”他那喃喃自语。

“保家卫国,我不悔……”另一个侍从队的成员喃喃开口。

更多的侍从队成员也开口低吟:“保家卫国,我不悔……”

一个,两个,十个,百个……三百名留着寸头的侍从队成员齐齐低吟,声音不大,却宛如巨锤在狠狠敲击在场所有人的心灵。

“他们真好看……”不知从何时起,一名青倌人看向侍从队士兵们的眼神已经痴了。

21世纪的歌曲总是通俗易懂且朗朗上口,很快就有清倌人掌握住了旋律和歌词,伴随着萧平轻轻吟唱。

女人的柔美嗓音衬托下,越发能冲击人类最原始最柔软的感性地带。

谁说这个时代的军人只是粗鲁的厮杀汉?他们只是缺乏表达自己情感的能力。

他们也有着思念的妈妈和想念的姑娘!但正如歌里所唱,当他们走入军营,一种责任便不断鞭笞着他们,只能将自己的柔情深深掩埋与心灵深处。

但这首歌却蛮横的将他们的柔情勾引了出来!

越来越多的侍从队成员开始在台下齐声歌唱,渐渐的,一些收到感触的京营士兵也跟随着他们一起吟唱。

……

京城又出大事了!玄天道尊传下太祖武皇帝的遗训。只不过这条遗训却是一首赞美士兵的歌曲。

“太祖皇帝当年南征北战,莫非是不满我等后辈儿孙武备松弛么?”年纪不大,却心思深沉的万历皇帝独自思索着:“又或者是天尊借太祖之口?借太祖之口……哼……他会这么做么……”小胖子双眸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

50 暗流涌动

小月楼之事很快便传入所有大人物们的耳中。

慈宁宫内,李太后神色凝重的看着回来传信的太监,语气森寒的问道:“西苑那位真这么说?”

“回娘娘的话,当时许多人亲耳听闻!绝不会有假,天尊亲口说在仙界时曾与太祖武皇帝有过一面之缘!”太监死死低着头,浑身颤栗着开口回答。

“冯保,你说那位到底想干什么?他救了当今,应该是不会……”说到这里,李太后的声音嘎然而止。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更何况,成祖爷当年也是个忠臣……”冯保的低低的声音在宽敞的大殿里回荡。

“冯保,慎言!”李太后轻斥一声,语气却没有多少责怪之意。

当消息传入张国祥的耳中时,整日里沉浸在酒精之中麻醉自己的当代天师,爆发出一阵森寒的冷笑:“哈哈哈……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玄天道尊,你怕是不明白岳武穆是怎么死的吧,哈哈哈哈……”

消息抵达张四维府邸时,正草拟着弹劾萧平奏章的张四维惊喜的站起身来,随后喃喃自语:“他这是自寻死路,届时只要逼他在祭天是召唤太祖英灵显现,一旦不成,他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老爷,若是他真的召唤出太祖英灵又该如何?”心腹悄声问道。

“圣贤书读狗肚子里去了?人死如灯灭,那有英灵在?更何况,太祖爷那般作为,你真的觉得他能上天做神仙?”张四维不屑的冷哼一声。

心腹当即回过神来,不错,以那位刻薄寡恩的性格,怎么可能有机会上天做神仙?不下阿鼻地狱,已经算是上天开恩了。

消息自然也传到了张居正的耳朵里,这位大明朝权倾朝野的首辅只能无奈的叹息一声:“那位怎会如此不智?这样的话也能说么……还是说,他有什么深意?”

缓缓召开一名心腹,张居正低声问道:“你速去问问天尊究竟有何目的!”

京城外紧急建设但仍旧还未完工的武清侯墓前,万历的舅舅,新任武清侯爷难得露出了一张笑脸:“速请潞王前来,我等该动身回京了!”

……

京城里的这一场暗流,萧平却毫无所觉。自觉又一次狠狠打击了敌人的萧平,得意洋洋的带着侍从队成员返回西苑。

刚一抵达西苑,便见到张居正府邸的心腹管家正焦急的在瀛台湖边等候。

一见萧平回来,管家当即冲到萧平跟前,一张脸凝重的快要滴出水来,以极低的声音在萧平耳边轻声道:“天尊爷爷,出大事了!”

“怎么了?”萧平心中一惊,自己这才穿越来多久?怎么大事一件接一件,丝毫不给自己喘息的机会。

“天尊您可是在青楼里说过,在仙界时曾与太祖武皇帝有过一面之缘?”管家问道。

“是啊!”萧平茫然的开口回答,怎么也想不明白这跟大事有什么关系。

“天尊爷……您怎么能这么说,您这样让当今圣上如何自处?未来若天尊爷再度传下太祖口谕,您说朝臣是听您的,还是听今上的?

您可知我人间南宋时期有一武将,名唤岳飞,他便是因为想要迎回二圣,最终逼得宋高宗不得不自毁长城!”

“嘶……”萧平倒吸一口凉气,他是真没想到这一层。一时装逼装兴奋了,开口就说了出来。此刻被这名管家点破,这才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此前练兵,组织足球比赛,他还能找到理由为自己开脱。可假借朱元璋之口装了一次逼后,却真正触及了皇帝的逆鳞。

“这……本座……本座这就上书给陛下陈述事情的始末……”萧平强自镇定心神,开口说道。

“天尊爷,晚了!若您没有后手,恐怕祭天之时,张四维等人便会逼迫天尊爷再度召唤太祖英灵。一旦不成……”管家语气森寒的说道。

“我靠,玩儿大了!老子怎么嘴那么贱,装你mb的逼!这下把自己装死了!”萧平只觉得背心一阵阵凉意浸透,宛如一瞬间坠入冰窖。

脑子再一次飞速运转,余光中猛然间又瞟到了手边的高音喇叭。忽然,一道灵光闪现,萧平立刻开口道:“如果本座召唤出先帝英灵又当如何?”

“这……不满天尊,即便如此,可当今世人谁也没有见过太祖武皇帝。只要朝臣一直不承认,陛下自然也不愿意头上再顶一位随时可能显灵的太上!”管家摇了摇头,直接婆了萧平一盆冷水。

“若是当今天子的父亲呢?”萧平幽幽的道。

“隆庆爷?天尊,您确定能请出隆庆爷的英灵?”管家当即一惊,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向萧平。

却见萧平忽然神秘一笑:“你去将叔大请来,本座有一件事需要他协助!”

没有人知道萧平请张居正做了什么,整个京城一瞬间安静下来。各方势力都在静静关注着后续的发展。

次日天明,三十五名言官同时上书弹劾萧平,言称玄天道尊窃居西苑,但心怀不轨,私下训练兵马意图不轨。

但所有都知道,这只是一场更大风波的前兆。朝会上,万历面无表情的将三十五封弹劾奏疏摆在桌面。

已经得知了萧平后续计划的张居正却不再着急,按照萧平的那个计划,他可以百分之一百确定,萧大仙人必然能全身而退。

既然如此,不如就按兵不动,也好看一看这朝堂上还有多少人和自己不是一条心。

暗中将这些上书之人的名字记在心里,只等事后再来一一铲出。

始终关注着张居正表情的张四维,发现张居正竟然丝毫没有出面的意思,心中隐隐升起一抹不安。可他想破了头也想不出来,如今的局面,西苑那位还能怎么破局?

即便真的召唤出太祖爷显圣又如何?当今谁人亲眼见过太祖?当今天子又怎么能容忍头上时不时还能有一个绝对惹不起的祖宗随时显灵?

这是必死之局!

想到这里,张四维一咬牙,缓缓出列:“陛下,臣以为,玄天道尊此种行为不可不察!但天尊身份尊贵,此前更有言称在仙界时,曾与太祖武皇帝陛下有过一面之缘。臣以为,不妨在祭天时请天尊召唤太祖英灵显圣,此事交由太祖定夺!”

“张师傅怎么看?”万历面无表情的问道。

“子维此言不错,既然天尊与太祖有旧,不妨就请太祖爷显圣定夺!”张居正缓缓开口道。

“好!就这么定了!三日后举行祭天大典,届时由玄天道尊请太祖爷显圣!”小胖子万历点了点头,神情诡异莫名的说道。

“吾皇圣明!”

51 大幕将开

京城的暗流非但没有因为朝会上的定论有所缓解,反而有着愈演愈烈的趋势。

北镇抚司衙门一间密室内,刘守有静静听着一名锦衣卫密探的回报。

“东厂那位朝怀疑结束后与张四维还有偷跑回京的新任武清侯秘密会面?”当朝锦衣卫都指挥使刘守有咀嚼着密探回报的消息,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而且,京营似乎有所异动。卑职怀疑有人或许会在祭天大典上有所行动!”密探声音无比严肃的道。

“本官知道了,你这几天就在北镇抚司衙门里暂居,不要外出了!”刘守有在张居正和萧平面前一副下人模样,可他毕竟乃是当朝最大特务机构的首脑,这一刻久居高位的威严喷薄而出,气势凛然!

次日,万历皇帝照例前往内阁听取内阁会议。

大明朝传承至今,早朝已经沦为一种形式。真正的决策都是在内阁会议上形成。早朝并非天天举行,但内阁会议却是从不间断。

下午时分,内阁会议结束,照例万历皇帝还要单独接受张居正的辅导。这也是张居正能够逐渐掌控朝局的关键。

只是今日的张居正似乎满怀心事,万历刚一进来,张居正便沉声开口对伺候的众人吩咐道:“你们都出去,本官有事要密奏当今!”

张居正号称大明朝实际掌控人,自然不是浪得虚名。面对这位史无前例的权臣,所有人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转身离开。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后,万历在神情古怪的看着张居正,轻声问道:“张师傅,可是出了什么事?”

“是的!刘守有回报,京营不稳,潞王与新任武清侯秘密回京,有迹象表明他们可能会在祭天大典上有所行动!”

“砰!”小胖子万历宛如一头小豹子一般,当即便愤怒的狠狠一拍桌面,语气森寒的快要结出一层冰渣子:“怎么,他们还不死心?”

“陛下应当明白,臣的改革已经触及到了晋商集团的核心利益,而天尊的纺织厂便是那把致命的匕首。至于冯保……自从那日武清侯事件后,他已经明白一旦太后有不敢言之事,他必然不得善终。武清侯亦是如此,因此,潞王是他们唯一的希望!”张居正同样语气森寒的道。

“张师傅认为,应该怎么办?”万历或许完美的继承了他爷爷嘉靖的权谋天赋,小小年纪便迅速稳定下心神。

张居正不由得暗自点头,自己的这个学生的确有着一般少年人所不具备的城府。

缓声道:“两个方案,一动一静。动者,以雷霆之事抓捕关键人物,只是潞王与武清侯毕竟身份特殊……”

“母后那里不好交代,士林清议也会议论纷纷,说朕心狠手辣,有暴君之嫌!”万历冷笑着接口道,当初正因如此,他才最终选择了妥协。

“那么静呢?”万历道!

“提前做好准备,请君入瓮!”张居正道。

“如何准备才能不让暗中的老鼠起疑?”万历道。

“不妨就借天尊的足球联赛,祭天之前举办一场足球赛……”

“冯保和张四维怎能上当?”万历有些不满的开口,不知道一向老谋深算的张居正怎么出了这么个漏洞百出的计策?

足球联赛自然是军中之人,这么士兵集中在一起,冯保和张四维怎么可能没有察觉?

“只要砍了树,树上乌鸦也就没办法叫了!”张居正却是森然一道。

“哦……”万历顿时恍然大悟:“祭天时冯保与张四维皆在天坛;只要瞒过外面那两位即可!没了旗帜,也就没人能再依靠着他摇旗呐喊!”

“不错!”张居正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善!那就有劳张师傅了!”万历点点头,嘴角勾勒出一抹冷笑!

当天便有旨意传出,当朝首辅张居正因察京营以及御马监兵卒武备废驰,特启奏当今圣上,将在次日祭天大典前举办一场足球联赛,以考察各军士兵的体能和血性。

“哈哈,真是天助我也!届时只要让我们的人混入其中,届时里应外合,不愁大事不成!”京城内一处偏僻的院落中,新任武清侯,泥瓦匠的儿子兴奋的哈哈大笑起来。

张四维府邸,冯保则是神情凝重的看着张四维:“子维,你说张江陵意欲何为?莫非是看透了我们的打算?”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不过一场足球赛,能有多少人?本官打听过,按照西苑那位的规则,一支球队不过十一人,算上记分的和裁判,人数也十分有限。

我们只要提前获悉总共有多少支球队参加比赛,不难判断出其中的人数。只要提前安排十倍的兵力,大事可成!”张四维同样敏锐的察觉到了其中的关键,只是他并不认为这样就能阻止自己等人的计划。

“若是全部使用火铳呢?”冯保仍旧不放心的道。

“那就要严格检查所有进出之人有无夹带!一杆火铳足足八九尺长,他们休想带进场!”张四维冷哼一声道。

与此同时,在西苑瀛台岛内。张居正神色凝重的看着萧平:“萧师,火铳该如何带进场?需知御马监牢牢被冯保掌控,届时必然会有十分严格的检查!即便是足球恐怕也只能放掉气,检查没有夹带后才能带入天坛!”

对此,萧平却是微微一笑:“有一个地方他们绝对不会检查!”

“什么地方?”张居正疑惑的问道。

“负责祭天前净街用的水龙车!”萧平嘴角勾勒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可无论是火铳还是火药都不能沾水啊……”张居正更加疑惑起来!

萧平哈哈一笑:“就是因为你们都以为两者不能沾水,因此才不会检查水龙车!”

说到这里,萧平得意洋洋的打开身前的一个大木箱子,伸手一指:“叔大,你来看看,这样是不是就可以放进水龙车了?”

几分钟后,西苑的夜空中传来张居正畅快的大笑声:“萧师真不愧为天上的仙人!叔大佩服之极!”

也就在这个夜晚,所有参加足球联赛的球队全部完成筛选!

一场大戏的帷幕即将拉开!

52 天尊出行

有道是: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对于科学兴起前的中世纪而言,祭祀的重要性被上升到了国本的程度。

上天有真仙下凡,这比历朝历代任何祥瑞都能表明当今天子受到他的老天爷老子的认可。

这场祭天大典从萧平接受人皇朝拜的那一天起便在规划之中。时至今日,在各方势力的推动下,终于正式开启。

一大早便有顺天府衙门的差役推着谁龙车在大街上泼洒清水,一袋袋黄土铺洒在地面上。

后世之人很难想象,一个没有水泥路面时代,路况情况有多么糟糕。

祭天大典这样的活动自然要以盛装出席,更何况萧平还是本次大典的绝对主角。仙人的身份,让萧平成为当之无愧的主祭人。

但萧平却对臃肿的衮服平天观没有半点兴趣;提前命人按照后世北洋时期的大元帅服制作了一套军装。萧平甚至刻意名人制作了一柄利益军刀佩在腰间。

黑色的高筒皮靴套在双脚上,倒也衬托出了几分英武之气。三百名近代军人装束的侍从队成员排成两列。

为了不过分刺激到暗中的冯保等人,萧平没有选择驾驶自己的汽车,反而骑上一匹高头大马。

第一次驾驭这种大动物,一开始萧平心里还微微有些发毛,生怕一不小心便被掀下马背,出个大丑。

不知道是否是宫里小太监的必修课,王安竟然有着一手令人惊叹的驯马术。

在浑身阳刚之气勃发的侍从队成员的簇拥下,王安牵着缰绳缓步,萧平一行人缓缓走出西苑。

夸夸夸……

整齐的脚步声在大头皮靴的硫化橡胶鞋底放大下,竟有着一种千军万马之感!

在这个娱乐匮乏的年代,任何一场热闹都是老百姓的一场视听盛宴。早有好事者一大早便聚集在神道外,注视着西苑和皇宫的方向。

万历所给予萧平的规格之高,超出所有人的想象!这条原本只能供君王行走的神道,竟然破例给予萧平同等使用权限。

惯于从故纸堆里寻找古代依据的儒生们无奈的发现,对于仙人的礼制规格竟然无法找出半点依据。最终只能捏着鼻子认可了萧平的种种不可常理的待遇。

来自龙虎山的两名年轻道士也跟随着萧平风光了一把。这段时间,两人被萧平安置在西苑里进行着各种粗糙的化学实验,不断整理着各项数据,为即将开始的化学工业打基础。

好不容易有了放风的机会,两名道士在萧平强令下也剃了寸头,穿上一套副官的军服,活脱脱一副太君身边狗腿子的模样。

一路上无数看热闹的老百姓纷纷对着这支气度迥然的队伍指指点点。经过一段时间的队列训练和足球激发的血性,如今的侍从队原本兵痞的气质已经彻底被掩盖,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钢铁般的气度。

“即便是元敬蓟镇的兵马也没有这般森然的纪律性,这位天尊爷到真有几分手段!”人群里,一名花白胡子的老者颇为欣赏的点了点头,喃喃自语了一句。

“琴瑶,今日的这支队伍,比起那一日来,又更加英武了几分呢……”人群里,一名身着男装的粉面小生轻声对身旁书童打扮之人说道。

“公子又在想男人了…”书童模样的男子轻掩朱唇,低声调侃了一句!

“真该撕了你这张破嘴!”粉面公子气恼的哼了一声,随即视线又一次被这支队伍彻底吸引。

“马上的应该就是那位天尊爷爷了吧?竟然这般年轻?”粉面公子微微有些惊讶的开口。

“哎呀,他不就是那日清晨带着这群臭男人跑圈的头领吗?”琴瑶忽然想起了什么,声音略高了几分,立刻显露出她女性的声线出来。

“死丫头闭嘴!”粉面公子恨恨的白了她一眼。

周围众人略有几分古怪的看了这一对主仆一眼。即便二人都身着男装,但只要眼睛不瞎都能看出她们是一对雌儿。只是不少上了年纪之人看着主仆二人的一双天足,微微失望的摇了摇头!

“没有缠足,真是白瞎了一副好皮囊!”

张国祥换上了一身员外服,隐藏在人群里冷冷一笑:“得意什么?今日之后,怕是就成了乱臣贼子了!”

但更多人则是对这支气度迥然的队伍爆发出了浓厚的兴趣,不断讨论着这些士兵们身上的衣服样式。

还有一些因此前天花防疫工作而对萧平无比虔诚的信徒,则是自发跪倒在神道两边,头顶香烛,虔诚朝拜。

一处酒楼上,一名员外打扮的男子操着一口山东口音似笑非笑的冲身旁之人问道:“国公爷,你说这位天尊真有法力吗?”

被称为国公的中年男子眉头一凝,随即伸手指向下方跪倒的一群人轻声开口道:“这不就是他的法力么?”

“滑头!”员外服男子轻笑一声,缓缓走进酒楼深处。

除了虔诚的信徒外,一些加入纺织厂工作的妇女则是对萧平怀着最为真挚的感激之情。

这种感激不掺杂任何迷信的成分,纯粹发自内心对一个改变自己命运的恩人的崇敬。

或许萧平自己也没有想到,一场为了狙击晋商而掀起的纺织合作社项目,竟然让不少女人因为有了稳定的收入从而彻底改变了她们原本的家庭地位。

正所谓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一番话即便是在十六世纪的大明朝也同样适用。

天尊出行,气象不凡!近现代的铁血军旅之气顿时将同样缓缓从大明门出发,前往天坛的皇帝仪仗比了下去。

抛开战斗力不谈,光从装束上来看。护卫着小胖子万历的古代军人从视觉上的确不远不如萧平精心打造的侍从队。

这让小胖子万历颇为不悦!即便萧平救了自己,但如此抢夺当今天子的风头,即便是仙人,也颇令小胖子腻歪。

与此同时,十辆水龙车在衙役的推动下缓缓来到天坛后门。

“慢!祭天大典在即,一切车辆接受检查!”一名御马监千户朗声开口!

53 给诸位先帝汇报工作

水龙车的结构注定了不便于深入检查;更何况冯保真正严查的是火器而非冷兵器。确定水龙车里还有水后,御马监的士兵草草检查了一下车底,没有发现任何问题后便直接放行。

天坛再进行最后的准备工作!清理场地,摆放供品,临时搭建萧大仙人做法用的高台等等。

京城里却同样不平静!在明知道会有人在祭天大典上发难的情况下,张居正自然不可能只将希望寄托在足球队身上!

京营自然不必说,除了部分被晋商控制的部曲外,大部分将领还是处于张居正的控制之下!否则他这位大明朝的实际掌控人就名不符实了!

但这仍旧不能让张居正彻底放心!皇帝将出席祭天大典,即便是请君入瓮,瓮的本身也要足够坚硬!

为此,张居正快马加鞭命镇守蓟镇的戚继光抽调处几千精锐,全部人化整为零,在刘守有控制的锦衣卫协助下,乔装打扮,分批次进入到京城。

想要万无一失,还需要一名合格的统帅将领!戚继光作为张居正一手提拔起来的名将,可谓是树大招风,牵一发而动全身,无法动用。

因此,张居正建议万历发密旨,临时抽调赋闲在天津的俞大猷紧急赶往京城统领蓟镇戚家军精锐。

张四维自然没有张居正这般手眼通天;在原本的时空里他也始终被张居正压制,直到张大胡子两腿一蹬,这才上位成功。

但在这一时空里,由于萧平纺织合作社对晋商集团形成的致命威胁,让这群中国本土原生资本家们空前团结在一起。

为了完成这一次大资本家们的大业,一张资本大网迅速扩张。在这个时代,除了朝廷的士兵,士大夫家族的家丁外,还有三支高组织性力量,那就是漕帮、盐帮和跑马帮。

而这三样又恰恰掌控在晋商集团的资本家手里;因此,在张居正紧急调集蓟镇兵马入京时,听命于张四维的三帮人马也悄然入京。

就在大典的这一天,各方人马齐聚京师;整个京城百姓惊讶的发现,就在一夜之间,京城多了一万多人!

这个年代本就人口流动性小,唯有春闱时,各地举子进京赶考才有这般盛况。可如今一不科举二非大赦,大部分百姓是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也有政治眼光敏锐之人隐隐间猜测到可能有大事将要发生。

祭天大典便在这暗流汹涌下拉开帷幕!

中世纪时代的祭天大典有多么繁琐,萧平此前毫无概念。对他而言,年会上的领导讲话就已经他经历过最无聊最蛋疼的仪式。

但亲身经历了一次中世纪的祭天大典后,萧平才猛然发现,原来后世的领导说话竟然是那么的干练。

至少,领导的讲话稿他还能听懂。而这个时代大儒们草拟的祭天文稿,一堆的之乎者也,每一个字萧平都认识,但一连起来萧平便彻底懵逼。

百无聊赖的坐在专门为萧平构筑的法台下方;两名龙虎山的狗腿子神色肃穆的侍立在萧平身旁!

不知为何,看着两人的模样,萧平总是感觉这两名狗腿子下一刻便会说出那句经典台词:“都给我肃静,太君有话要说!”

双眼无神的盯着前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萧平才感觉到后背被人用手肘轻轻碰了碰。

连忙回过神来,便听的冯保高声唱喏道:“请玄天道尊法驾登坛!”

“该我了?”萧平小声确认道!

“该您了!”李庆连忙道!

萧平这才缓缓站起身来,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他略带几分紧张的心情缓步登上高台之上!

“恭请上仙祭祀苍天!”冯保再度高声唱喏。

话音落下,顿时鼓乐齐鸣!还好萧平提前嘱咐过,否则很有可能又会出现那首魔性的音乐!

举起高音喇叭,萧平清了清嗓子,脑海里回忆了一遍历次年会上领导的讲话内容。

心神定了定,这才缓缓开口:

“大明朝的各位先帝,你们好。我受仙帝之命,足履凡尘。今日,便将这人间见闻汇报与你们。

万历这四年,对于大明朝而言,是奋进的四年,是辉煌的四年。”

讲到这里,全场的内外朝官,皇亲勋贵乃至两宫太后和小胖子万历都不由自主的露出一抹微笑。

天尊这句话说的很好嘛!很顺耳!能够将他们的功绩汇报给皇明的诸位列祖列宗知晓,这些深受儒家文化影响的朝臣心中无不升起一抹自豪感。

“这四年里,诸位朝臣紧密团结在以万历皇帝为核心的朝廷中央周围”

说到这里,小胖子万历满意的点了点头!他现在不求别的,只希望能够真正拥有自己的班底,将自己的功劳传达给历代先皇,这十分有利于巩固自己的地位。

“高举两宫太后的伟大理论旗帜”

说到这里,两位太后也在此时露出了笑容!两位没了老公的中年寡妇,最怕的不就是彻底没人记得她们了么?没了爱情的滋润,两宫太后尤其是宫女出身的李太后只能在政治上寻找自己的存在感。天尊爷此言说的很不错!

“认真贯彻张居正同志的重要讲话精神;克服难关,迎难而上,取得了举世瞩目的伟大成就。”

讲到这里,张居正一党纷纷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

张居正甚至颔首微笑着感慨道:“同志者,志同而道合也!能被萧师以同志相称,叔大百年之后亦无遗憾。”

“回首过去,在以两宫太后的英明领导下;全国各族人民团结一心,精诚合作。

展望未来,全国各族人民紧密团结在万历皇帝为核心的朝廷中央周围,坚持一条鞭法的改革路线不动摇,共创伟大皇明梦……”

一番以前世历次领导年会致辞和新闻联播为蓝本,撰写出来的祭天汇报文稿取得了广泛的认可。

不少朝臣甚至留下了激动的泪水。天尊爷爷说的太好了,他们整日里殚精竭虑,为皇明为天下操碎了心。不就是想要获得青史之上的认可么?

如今更好了,天尊爷爷将他们的功绩直接上达天听,这可比青史留名还要无上光荣。

终于,萧平的总结汇报在热烈的掌声里圆满成功。

忽然,一个令萧平颇为讨厌的声音朗声开口:“求天尊呼唤我皇明太祖武皇帝显圣……”

“来了!”看着张四维嘴角的那么森寒笑意,萧平同样在心底微微冷笑!

54 隆庆显圣

该来的,总是会来!

就在萧平慷慨激昂的朗读完他结合后世各方面文稿拼凑出来的祭天汇报发言稿后,张四维缓缓出列,朗声道。

不少科道言官也纷纷齐声上奏,众人的声波在空气里发生共振,声震苍天。

所有人的目光在这一刻齐齐聚焦在萧平身上;天尊此前借太祖之口一事,已经私下传遍整个京师朝堂。

心怀鬼胎之辈自然一脸冷笑的看着萧平;张居正一党则是神情复杂,他们想不出为何天尊会说出如此不智之言,与天尊结盟的张阁老为何又不在朝堂上反对这项提案?

或许他们有后续的应付手段,但他们想不出究竟该怎么渡过这一难关!以己推人,换做自己恐怕只在劫难逃了。

小胖子万历忽然缓缓站起身来,双眸中闪烁着诡异的精光。萧平是否有取而代之的心思,他不想去猜,也没有必要去猜。

将一切危险扼杀于摇篮之中,这才是他作为一名帝王应该有的心态。只是,接下来还会有一场好戏,倒是没必要把这位仙人压制太狠,以免牵连到张居正。

大是大非之上,万历还是分得很清!张居正固然独揽朝纲,但张大胡子的政治合法性来源于自己,一旦没有了自己这位以师礼相待的皇帝,张居正也便不再是哪位独掌大权的张阁老,而只是张居正而已。

在所有的注视下,萧平整理了一下衣服。不动声色的与张居正对视一眼,这才缓缓开口:“仙凡有别,无诸天众圣法旨,不可轻易显圣。”

萧平此言一出,顿时引发一片哗然之声。张四维脸上的冷意更浓,连同万历也微微蹙起眉头!

然而就在大部分人以为这位萧大仙人露出马脚时,却听的萧平再度正色道:“但今日不同往昔,中土大地遭受诸多域外天魔窥伺,华夏气运有亏,民心不稳。

故而特启众生,授予皇明先帝朱载垕显圣之权!”

“什么?先帝隆庆爷?”两宫太后豁然站起身来,神色震惊中带着一抹狂喜与哀怨交杂的意味。

“父皇?”万历也不由得瞪直了双眼!

冯保呆楞在原地,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张四维却是忽然脸色煞白!若是朱元璋显圣,他有一万个借口反驳这是萧平的障眼法。

可隆庆却截然不同,如今不过万历四年,满朝文武大多时隆庆朝留下的老臣;对于这位力排众议重启海贸的帝王,大家可谓熟悉的很。

张四维万万没有想到,这位天尊爷竟然剑走偏锋,不召唤朱元璋,偏偏召唤这位爷出来!

此时,他下意识的看了张居正一眼。只见这位张阁老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阴谋,原来这一切都是张江陵的阴谋,只是,他真的能让隆庆显圣?

不等张四维多想,一向深居简出的隆庆朝皇后,当今天子嫡母,仁圣皇太后陈氏竟然颤抖着声音问道:“天尊爷此言当真?”

萧平并未回答,反而神色肃穆的走到法台中央一根涂满朱漆的木柱前,双手拖举高音喇叭,将其悬挂在木柱顶端。

随后远离木柱,安然站立在法台边缘。所有人都能看的清清楚楚,在高音喇叭附近没有任何人。

见萧平没有回答,万历生母,慈仁皇太后李氏不由得语气焦急的追问了一句:“天尊,真能让先帝爷显圣?”

话音刚落,便听的高音喇叭里传来一道无比感慨的声音:“婉娘,玉儿,你们老了!”

两宫太后当即痛哭失声,这正是她两人的闺名。而这声音不是别人,在这四年里每每午夜梦回,这声音的主人曾经的言语仍旧萦绕心头,正是隆庆皇帝。

“陛下,是陛下……陛下,您在仙界过的好吗?”李太后最为激动,竟然不顾太后的威仪,连滚带爬的冲到法台之下。然而,却被萧平伸手制止,只能跌坐在法台下哽咽说道。

然而,隆庆似乎没有在于她们说话的兴趣。

“翊钧,长大了,长壮了,也长高了……张诚,这些年你照顾翊钧照顾的很好,朕心甚慰!”万历呆了片刻,忽然听见亡父的声音,对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来说是怎样的冲击?

无论后世如何评价这位中兴之主,但此刻,他终究只是一个孩子!一个幼年丧父的孩子而已!

“哇”的一声,小胖子万历当场便痛哭失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父皇……”

朝臣们这才反应过来,纷纷跪倒在地,口称:“穆宗庄皇帝陛下万岁”

隆庆却丝毫不管自己的幼子后妃,也不回应众朝臣的问安,却是画风一转,又点出一人:“张居正,这些年辛苦你了!你这些年的改革诸位先帝都很满意,你当为中兴第一臣!”

隆庆的声音似乎十分满意,语气之中有着淡淡的喜悦之情。

张居正当即叩首,朗声道:“陛下托孤,居正忝为首辅,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很好!张居正,你继续放手去干。为我皇明一扫积弊!”这一次所有人都惊呆了!这可是自隆庆显圣以来,第一次与人对话。此前无论是两位太后又或者当今天子,都只是感慨了一句,便不作理会!

“父皇,孩儿……”万历似乎还想说什么,刚一出口,却听的隆庆轻哼一声:“冯保,张四维!你二人小心思不要太多,否则即便翊钧能容尔等,朕也容不得尔等!”

此言一出,张四维与冯保顿时脸色煞白。匍匐在地,竟然不敢多言一句!

这声音这口气,与当年的先帝别无二致!到了此刻,凡是经历过隆庆朝的臣子心中都升不起一丝怀疑的情绪。

他们哪里明白,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功能叫做:录音!

冯保与张四维很不幸,萧大仙人穿越到来的这个高音喇叭便是具备录音功能的喇叭。

张居正毕竟在隆庆朝便已入阁,最后甚至斗倒了高拱。对于隆庆的了解不可谓不深,想要找出一个声音与隆庆差不多的“声优”并不太难。

稍微调教一下,便弄出了这样一番局面。故而,显圣的“隆庆”只能与张居正对话,而无法与他人对话。不是不想,而是只有张居正才能照着剧本念台词。

“隆庆”狠狠夸奖了张居正又斥责了一番冯保与张四维后,这才语态恭敬的道:“萧师,别来无恙……”

55 与朱元璋对话

隆庆的话让一众内外朝臣勋贵全部惊愕当场!

萧师?这位天尊爷爷在仙界还是隆庆的老师?这算什么?一个当朝天子的帝师张居正就已经把控了朝堂,现在又来了一位先帝之师?

两位帝师结盟,这天下还有谁制的住他们?

小胖子万历的政治敏感性,让他一瞬间就从对父亲的思念情绪中惊醒过来!一双不大的眼睛中散发着危险的光芒!

张居正作为自己的帝师,是先帝时代就已经既成的定局!更何况,张居正终究年纪大了,活不了多久!他万历还年轻,有的是时间慢慢来耗!

可这位天尊现在也是帝师,还是一位仙人!谁知道他能活多久?难道这天下真要被帝师永远把控下去吗?

这是任何一位帝王都绝对不能容忍的威胁!

但万历却没有说话,他想先看看这位天尊会如何作答!

对于万历的心思,萧平自然不太明白!但张居正这头老狐狸哪里能不明白?因此在设计剧本之时,早就考虑到这一层因素!

萧平脑海中回忆着自己的台词,按照排练时的节奏缓缓开口:“载垕,仙凡有别,时间紧迫。且让你先祖来与本座一叙!”

“谨遵萧师法旨,恭请太祖高皇帝陛下显圣!”高音喇叭里传来隆庆的唱喏声!

此刻的一众朝臣勋贵再度惊愕的看向萧平!这位爷的手笔也太大了吧?

召唤出隆庆爷显圣后,还不够,还要再召唤太祖爷出来!

但不管他们怎么想,高音喇叭里继续按照既定的录音播放。

只听的一个略带几分豪迈的声音响起:“萧兄,久违了!”

此刻,萧平才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假模假样的对着高音喇叭微微施礼道:“元璋贤弟,且来看一看你的大明如何?”

神特么的元璋贤弟!这位爷原来不仅是先帝龙庆之师,还是太祖爷的兄长!这一下大明朝所有凤子龙孙全都成了他的晚辈!

这天下还有谁的身份能比这位天尊爷还高?人家可是太祖的兄长!

然而,高音喇叭里扮演朱元璋的声优却微微一叹道:“域外邪魔已经逼近,龙脉不稳啊……”

“这……”所有听众全部一惊,就连正闪烁着恶毒念头的万历小胖子也脸色凝重的看向高音喇叭!

所有人心里都升起一抹担忧,连经天纬地的太祖爷都要慎重提出的“域外邪魔”究竟是什么?莫非皇明天下真有一场大劫不成?

却见萧平也是长叹一声:“是啊,他们来了!北方之金,东方之天照,东南之天主,泰西之地还有英吉利正在崛起!情况的确危急!”

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萧平,都在心里思索着这位爷口中的邪魔究竟是什么!

却听的“朱元璋”长叹一后,十分正式的说道:“这天下全赖兄长了,小弟惭愧!”

“不必如此!”萧平微微摇了摇头:“本座受众圣与仙帝之命下界,自然当一扫妖氛!护我华夏道统之延续,护你血裔后辈安康,也将护你朱明天下无恙!”

“如此,元璋便谢过兄长之大义!他日再聚,必将拜谢今日之恩!”朱元璋十分感激的道,随后画风一转又道:“如今天下危急,若是不可为,还望兄长执掌大宝……”

此言一出,万历差一点忍不住直接站起身来!这是什么意思?觉得我不行?要把江山都送给他萧天尊了?这天下是你老人家打下来的不错,可如今这天下的主人是我!

一股森寒的杀意从万历心中升腾,所有人包括两宫太后的震惊的抬起头来,短暂的陷入了迷惘之中!

却听的萧平忽然轻哼一声:“元璋兄真会打算盘!为兄乃仙界金仙,天庭自有天条!不得干涉人间政事。

此言休提,本座还不想上那斩仙台走那一遭!”

“嗯?”万历忽然发出一声轻咦!这似乎与他想的不一样啊!

立刻开口问了出来:“太祖爷,晚辈朱翊钧,忝为当今天子,莫非仙界仙人不得干涉人间政事?”

等到万历问出口后,萧平心中的大石头才真正落了下来!

在设计这个剧本的时候,张居正便断定万历一定会在这个时候问出类似的问题!这是他这么多年以来对万历的了解!

果不其然,万历真的开口发问。

高音喇叭里传来一声淡淡的笑容:“翊钧,你是个好孩子!你做的很好,朕很满意。不错,仙界自有律令,仙人不得干涉人间皇权!”

随后朱元璋的声音飞快的转移话题!这是担心万历再问出别的问题出来。

“萧兄不要生气,小弟也只是一时关心则乱。怎能让兄长触感天条,被斩仙台害了道国!”

这一番对话形式立刻大变!

第一,太祖爷都承认万历是一个不错的皇帝了,那么谁还敢质疑他的权威?

第二,天尊不会对皇权构成威胁,因为天庭自有天条!

便听的萧平忽然朗声开口:“贤弟勿忧;这天下事便放心交给你的后辈儿孙即可,本座也认为当今人皇颇有古之贤君之风。张居正为首辅,亦是兢兢业业。

这国内之事有他们处理,你与我皆可放心。本座只需专心对付那中土以外的域外邪魔即可,也便尽早结束人间之事。代为兄回返天界,必要与你痛饮一番!”

“如此,小弟便静待兄长佳音!”朱元璋哈哈大笑一声道。

“仙凡有别,今日让你二人先圣,已经大损本座之修为!就此别过!”萧平拱了拱手!

似乎就要结束此次声势浩大的神迹!

却听的李太后忽然高声凄厉的嘶吼起来:“先帝爷,请再与妾身说说话吧!妾身……”

对于李太后可能会有的反应,张居正和萧平两位导演加编剧都一致认为,肯定会在即将结束时,祈求老公再跟自己说说话!

这纯粹是一个寂寞寡妇的本能!

事情的发展也果然没有出乎二位导演的猜测!

却听的喇叭里传来隆庆爽朗的笑声:“仙凡有别,不必做此小女儿家之态。他日自有重逢之时!”话音落下,高音喇叭里的录音也就此结束!

只是所有人还仍旧处在震撼之中,一时间难以自拔。万历此刻再看向萧平也不再有着深深的敌意,反而升起一抹孺慕之感。

只要不威胁自己的皇权,萧大仙人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叔叔嘛!

56 冠军与东方红

祭天这一场神迹带给众人太多的震撼;但无论多么震撼,该做的事还是要继续做下去!

按照预定计划,一场足球联赛如期举行!当确定了萧平对自己的皇位没有威胁后,万历皇帝再看足球时,立刻对这种男人最原始的野性冲击产生了强烈的兴趣。

或许恰恰是因为他天生腿疾,行动不便,因此更加羡慕能够在球场上自由奔跑的球员。

足球这种运动的魅力,怎么夸张都不过分。特别是当侍从队上场后!

萧平虽然失去了球员的资格,但萧大仙人脸皮很厚的又将主教练的职位抢了过来。

11名首发队员剃着寸头,相互围着一个圈,齐声高呼口号声。

仅仅就这一幕,便让万历小胖子热血沸腾!

哨声响起,侍从队首发开球。

在这个时代,论球队战术,萧大仙人认了第二没人敢认第一。与宋朝开始的那种花式蹴鞠不同,足球更接近于唐代的马球蹴鞠。

这种运动本就是起源于昂格鲁萨克森人与维京海盗之间的战争!昂格鲁萨克森士兵,将战场上看下来的敌人头颅当作球来踢,因此这项运动本质上便带有几分军阵特色。

十名侍从队成员狂猛进攻,在萧大仙人的“专业训练”和“营养膳食”搭配下,侍从队无论战术配合还是体能都远超对手。

为了提升这个民族的尚武之心,萧大仙人煞费苦心的说服了张居正,在足球联赛上进行“赌球”

有了金钱的刺激,即便是最古板的儒臣也会因为自己所买球队成员的失误而扼腕叹息。

“越位了,锦衣卫队越位了。王安,你这个裁判怎么当的,你眼睛瞎了吗?”万历忽然咆哮出声:“朕命令你发红牌!必须红牌罚下!”

“人皇稍安勿躁,不要干涉球场上的秩序!”萧平有些蛋疼的宽慰一句。

“黑哨!”万历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一句词,愤愤不平的骂了一句!

与此同时,古板的申时行也同时骂了一句:“黑哨!”只因为王安最终还是给了一张黄牌警告。

很快场上的局势便更加激烈,竟然在开场不过半小时时间就出现了第一次点球。

两宫太后看着十名锦衣卫队的男人齐齐站成一排,以手护裆的动作,不由得轻啐一声:“怎的这般粗俗?”

倒是一旁的张居正看的津津有味,闻言不由得轻笑起来:“臣到是以为这样不错,军中之人还是应该有几分血勇与粗俗的好!”

郑元不仅是侍从队的首领,更是这支球队的核心球员。进过一次助跑后,狠狠一脚踹向足球!

橡胶质地的足球划过一道美丽的曲线冲向球门;不知为何,两宫太后也下意识的握紧了双手!

足球本身的魅力在吸引着男人,但球员却吸引着女人!无论哪个年龄段的女人,都会本能的对球场上挥洒汗水的男人心生好感。

锦衣卫队也同时血性男儿!更何况当初他们还获得过第一场足球赛的胜利!

这让他们绝不甘心在如此重要的比赛上失败。两名球员高高跃起,但最终却是因为配合不善,竟然在半空中相撞。眼睁睁看着足球跃过他们头顶!

锦衣卫的守门员同样也判断失误,眼看足球就要进门!

所有人全部屏息凝神!

砰!

一声闷响,足球撞在门柱上,高高弹飞。

“臭!这脚真臭!”李太后下意识的又开口啐道。

上半场打了一个0:0;但下半场侍从队竟然厚颜无耻的换上一批新的球员。这让张四维颇为愤恨!

说好的11人一队呢?还能随时换球员?

新球员上场,立刻就以体能碾压对手,十分钟后,侍从队首进一球!

万历小胖子甚至欢呼了一声。不仅是皇帝,一众内宫女官也齐齐低声轻呼。

“漂亮!”萧平也同样兴奋的点了点头,这场联赛应该以后能成为这个时空里世界杯的雏形吧?

……

最终,这一场足球联赛进过三轮的激烈对抗。以侍从队的最终胜利宣告结束!

“赏,重重有赏!”李太后当先发话!常年的深闺寂寞,让年龄不过中年的太后满眼都是男人们的荷尔蒙。一颗沉寂多年的心灵也微微悸动。

“对对对,朕也要赏!”万历小胖子也站起身来,兴奋的吼道。

就连申时行也不得不承认,这种运动方式的确有助于提升民族的尚武精神。

士大夫们或许愚昧,但并不愚蠢。同样他们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出卖自己的祖国。

即便是晋商,站在他们这个时代来看,他们也不过只是认为些许走私影响不了大局。

没有人会傻傻的愿意去当亡国奴!每一个汉奸都有着独属于他们自己的无可奈何。

士大夫们已经是整个民族的既得利益者,换了新的皇帝,也不会给他们更多。或许个别人得到了敌人的承诺,但对于整个阶层而言,他们还是希望大明能强盛下去。

因此,许多稍微开明一些的士大夫们渐渐陷入沉思!一个国家究竟应该怎么对待军人?

他们所担心无非也只是武夫乱国而已!站在他们的立场上,他们才是真正忠心为国之辈。

至于说不纳税这一点,他们也有着自己的想法!一个无法制约的皇权下,凭什么纳税?拿着纳税人的钱去炼丹食汞?还是拿着纳税人的钱去充实后宫?

如果真的摊开这个时代的画卷,人们会惊讶的发现,不纳税的士大夫们不是没有为这个国家作出相应的贡献。

他们在自己的小圈子里修桥铺路搞基建,在他们的庄园里培养家丁护院抵御强盗。

他们只是不愿意将税收用途的决定权交给皇帝而已。

就在士大夫们陷入沉思之时,获胜的侍从队成员在郑元的带领下来到球场中央,排成一排齐声高唱:

“东方红,太阳升。皇明出了个万历皇帝。他为人民谋幸福,呼儿嗨哟,他是人民的大救星……”

万历小胖子的一双小眼睛,在听到这首歌曲时,被脸上的肥肉挤成了一条弯弯的月牙。

“唱的真好!”小胖子万历心中想着,微笑着点了点头!

“砰!”忽然,天坛外一声枪响!

57 为何会政变

人类历史在十六世纪中叶进入了一个拐点;欧洲的大航海运动发展到了巅峰,富有冒险精神的欧洲人率先从陆地走向了大海。

面对波涛汹涌,风云诡谲的海洋,上帝不再能保护他的信徒。于是在文艺复兴最巅峰的时代,一些先驱开始思考人与上帝之间的关系。

后世之人常常将启蒙运动当作仅仅只是发生于欧洲大陆的一场伟大思想革命;但实际上人类社会从来都不是一个彻底封闭的区域性系统。

如果摊开世界历史,我们就能惊讶的发现;东西方的文明竟然往往都会在同一段时间进入到相似文明阶段。

从春秋战国时代,东西方共同开始从奴隶制走向封建制。

在从汉朝开始,东西方又共同走向了帝王极权时代。

随着东方的汉帝国与西方的罗马帝国相继崩溃;东西方文明又再度走向长久的分裂。

来自北方的蛮族入侵文明社会。在欧洲,日耳曼人结束掉罗马帝国对欧洲地中海为核心区域的大统一。

在东方,北方游牧民族一次次入主中原;也是在差不多的时期,欧洲的日耳曼人中崛起了一位雄才大略的君王查理曼。而在东方,也有一位蛮族帝王隋文帝带着他的混血军团成功登临绝巅。

世界历史在此时走入了第一个拐点。两位帝王都在为如何结束这种长久的纷争而绞尽脑汁。

很可惜,查理曼没能想出来。于是在他死后,查理曼帝国立刻分崩离析。

但隋文帝却有一个好儿子,伟大的“暴君”隋炀帝。

这位真正的政治天才以大量的基础设施建设为大帝国的基层百姓找到了一条上升的通道。

至于科举?那只不过是用来清理大贵族的一个小阴谋而已。稍微想一想就能明白,当大贵族面临政治权利流失时,最该做的就是干掉这位帝王。

查理曼想要这么干,于是他的几个后人被愤怒的大贵族们当成了枪,彻底分裂掉了他的帝国。

隋文帝时期也同样面临着关陇贵族集团和千年世家之间的决斗。

但大量的基建带走了大部分对社会不满的人口。这让世家大族失去了最广泛的群众基础。

当然,雄才大略的隋炀帝最终也和他的同志商纣王一般被钉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

但东方的局势从来没有因为一场科举就彻底稳定下来。直到一代女皇上位,也才仅仅只是干掉了各大氏族。但结果却是让整个帝国下层社会失去了领头羊!

于是,唐朝开始了一场场吊诡的下克上运动。翻开唐朝中后期的历史就能清楚的发现,所谓军阀,不过只是被下层士兵绑架了的可怜虫。

如果理解不了这种社会结构,看一看完全被唐文化影响的岛国,就能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社会结构。

于是从宋朝开始,当权者们便极度警惕武夫。因为他们的老祖宗和唐朝的李世民便是被下层士兵绑架,最终被推上皇帝宝座的。

与其说宋太祖是一个欺负孤儿寡母的阴谋家,不如说他就是一个被典型下克上左右了的旗帜。

所以岳飞死的很惨,不管他究竟有没有小心思。但他已经有了称为一面旗帜的资格。

等宋朝灭掉,蒙古人以快马弯刀开始了他的征服之旅。又一次将错位的东西方文明联系在了一起。

就在西方启蒙运动兴起的时候,东方以王阳明为首的新儒教徒也在思考人类与上天的关系。

阳明学派的心学在哲学层面上开始让人们正视:“人”在社会中究竟该扮演什么角色,人心又与世界之格物有着怎样的联系。

于是,东西方共同出现了虚君的概念!甚至东方江南的一些儒生更加激进,将君王当作整个社会的最大毒瘤。

士大夫们为了保护自己的私有财产,开始寻求更多的政治权利。但一代权谋大师嘉靖给他们狠狠上了一堂名为:“权力的游戏”的生动课程。

士大夫们悲愤的发现,比起被他们暗杀掉的正德,这位道君皇帝更加不好对付。

等到万历即位,明朝本土的自由资本主义已经十分壮大。

这个时代,如果没有强大的外敌入侵,那么可以想见。不久的将来,自由资本一定会裹挟着全社会的民意彻底架空皇权。

但就在这个关键的时刻,萧平来了。代表着自由资本的一大群士大夫们惊讶的发现,他们此前用来限制皇权,无往而不利的祖宗成法在这位天尊爷爷面前失去了效果。

一个能借太祖之口发言的家伙,无论对皇帝还是自由资本阶层都是巨大的威胁。

因此,张四维才敢于发动这场政变。在他的知识结构中,万历应该是他的天然盟友。

潞王则是晋商集团和万历的一场心照不宣的交易筹码。联手干掉萧平,限制张居正的改革,提升万历权威的同时,也用潞王来约束一向刻薄寡恩的老朱家子孙。

政治家们很少会直接走到台前,正如他们很少面对面的签署那些见不得光的协议。

冯保与张四维自然也不可能亲自指挥这场政变。一个合格的政客从来都是未虑胜先虑败。

因此,当天坛外的那一声枪声响起时。冯保和张四维的第一反应却是联袂挡在万历身前,齐声高呼:“保护陛下!”

至于他们到底是为了在皇帝和其他大臣面前维持自己忠臣的形象还是在给入侵者指明目标,又或者兼而有之?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只是万历随后的一声冷笑,却让两人心中翻起了惊涛骇浪!

但正如此前所说的,历史发展到了十六世纪,早就不是君主能一言而决之的时代!即便皇帝心中有了猜测,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别说万历,就是张居正也动不了他们二人。

刀,是武清侯的刀。旗帜是潞王这面旗帜。届时只需要抵抗不利,杀几个武将,将黑锅扔给他人。新君若能登基,自然忘不了他们的从龙之功。若不能,也就只是个失察之罪。

“这是一个打得啪啪响的如意算盘!”萧平似笑非笑的看了看护卫着万历退入天坛内的张四维与冯保一眼,嘴角勾勒出一抹奇异的笑容。

他渐渐有些把握住了张居正的真实意图!

与此同时,十辆水龙车冲入球场上。

“侍从队听令,坚守天坛!”萧平朗声下令,随即也快速尾随着万历的脚步登上天坛。

58 向前,向前,向前

枪声响起的一瞬间,最先行动的却是刘守有麾下的锦衣卫。早就悉知今日将有大事发生的锦衣卫们,时刻警惕着四周的一切。

因此,当以球员身份混入天坛之中反叛军开始制造混乱时,立刻就被锦衣卫士卒联手压制。

一向号称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御马监兵卒,在此刻的表现却是乏善可陈。

表面上各御马监千户都在焦急的指挥着士兵们做出各种抵抗的行动,但实际上却是故意越帮越忙。

随着萧平的一声令下,以仪仗队身份进入天坛的二百多名侍从队成员立刻随着萧平来到天坛祈年殿外;球场上的二十多名侍从队球员则是在郑元的带领下迅速冲向刚刚被推进来的水龙车。

这一刻,除了张居正和萧平等有限几人外,没有人知道这二十多人的行动目的何在。

甚至站在祈年殿二楼露台上的张四维和冯保看向下方手持礼仪武器,排列出三排阵式的侍从队,双双露出一抹冷笑。

即便提前知道了他们的计划又如何?依靠着人数不多的锦衣卫和这群奇装异服的仪仗队,难道就能挽回局面?

没有真正作战用的兵器,一次齐射就能要了这群士兵的命。

然而下一刻,球场上的侍从队士兵却做出了一件不可思议的动作。

他们两人一组,迅速砸开水龙车外的木头!

满载的清水顺着破口倾泻出来,露出一杆杆火枪。只是这些火枪都诡异的没有火绳,在进药口和枪管口等几处还用石蜡进行了密封。

不仅如此,在水龙车内还有一颗颗足球模样的胶质球状物!

这便是萧平有自信能够通过御马监封锁,偷运进武器的办法!

燧发枪本就杜绝了火绳枪在潮湿环境下无法开枪的弊端,再用石蜡将可能进水的部位密封。届时只需要用火稍微一烤,就能化开密封层。

火药则密封在橡胶包裹的皮球里!即便泡在水里,以橡胶的密封性也能保持内部的干燥。

三百杆燧发枪和大量火药弹丸就以这种方式直接运进天坛!

与此同时,刚刚跑到祈年殿外的萧平忽然抬头看了一眼头顶阴沉着一张脸的张四维和冯保,忽然微微一笑。

隐约间,萧平似乎听到张四维阴测测的说了句:“天尊好手段!”

取出武器后的郑元等人立刻冲到祈年殿外与其余侍从队成员汇合。

等到三百名侍从队成员全部手握燧发枪后,萧平这才放下心来,缓步走进祈年殿中。

三百支燧发枪,又是居高临下的射击角度,足以抵抗几千中世纪的步兵。这一点都不夸张,看一看同时期的欧洲战场,就能明白,火枪齐射在占据制高点时有着多么可怕的威力。

为了皇帝的安全考虑,除了少数内阁重臣和六部尚书外,其余朝臣纷纷被御马监和锦衣卫兵卒阻拦在祈年殿外。

这是一场十分吊诡的政变!政变的幕后黑手却是不得不装出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御马监也同样不是冯保的一言堂。

无论是万历的贴身伴当张诚,还是提督御马监的张宏都时刻觊觎着冯保的位置。

正如此前张四维所计划的那样,对于外面的武清侯来说,这是一场赌上性命的政变。但对于身处天坛内部的张四维冯保来说,只是与万历交易的筹码。

原本这该是一场双赢的交易,但在萧平表明了自己无法对皇权构成威胁后,这场交易的逻辑基点便彻底失去。

失误了万历的默许,这场政变注定只能失败。张居正独霸朝纲从来就不只是一句戏言。

如果不是张居正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场政变连开始的机会都不会有。

即便到了此刻,那也只能沦为又一场闹剧。

因此在祈年殿里的万历丝毫不担心外面的局势。他甚至好整以暇的打量着最后步入祈年殿里的萧大仙人。

只是正如赵构担心岳飞会被当成一面造反的旗帜一样,冯保走到这一步也已经有了成为一面旗帜的影响力。

冯保自然不会真的造反,就算要造反,也不会如此仓促的发动。

但当他与张四维结盟后,他的徒子徒孙自然就与晋商开始了密切的往来。站在不同的角度,就会有不同的诉求!冯保不希望真的反,但他下面却有不少人有这方面的诉求。

因此,在足球联赛进入到尾声时,一伙晋商盐帮与漕帮联合在一起的队伍,就在一名御马监太监和两名千户的掩护下,悄然进入到天坛警戒线以内。

而这一幕恰恰被时刻警惕着天坛外一切的俞大猷获知。于是,俞大猷果断下令,命令已经悄悄集结在一起的蓟镇戚家军精锐开枪射击!

这才导致了引发天坛内混乱的那一声枪声。

天坛内的第一波混乱很快就被锦衣卫镇压下来,但紧随其后一支头戴面具,人数大约七百余人的帮派联军就已经冲到祭天现场,正是被俞大猷发现的那一支反叛小分队。

而发现阴谋败露的那名太监和御马监千户则是把心一横,干脆招呼着自己的部曲打出了反旗。

大人物们计划一场政变往往需要几年的准备;但对于小人物们来说,他们没有那个脑子去思考太复杂的东西。

更何况突然被撞破了阴谋,手足无措间,脑子一热,便下了狠心。在他们看来,造反不过就是一场揭竿而起罢了!

因此,刚刚平静下来的天坛祭天现场忽然响起一声高亢的呐喊声:“手刃妖仙,替天行道!”

随即更多的人同时齐声呐喊!

世间之事往往就是这般巧合!这群戴面具之人所冲来的角度正好处在侍从队的射击线上。

也分不清郑元究竟是急于表功还是没见过大场面心态不稳,一见到这伙人冲来,立刻大喝一声:“第一排射击!”

侍从队的士兵经过这一段时间的队列训练,已经养成了听令行事的条件反射。

得到命令后,本能的齐齐举枪,对着前方冲来的面具人便是一轮齐射!

砰砰砰……

燧发枪的激发率本就要高于火绳枪,再加上萧大仙人所用的燧石也足够优质。

随着扳机扣动,一连串的枪声响起!

冲在最前面的一批面具人,身上瞬间炸开一朵血花,当场倒地不起!

刺鼻的硝烟不仅刺激着人类的嗅觉器官,还刺激着人类的肾上腺。

“向前,向前,向前……”

迷蒙的硝烟中,郑元厉声高唱军歌。

“向前,向前,向前…”其余侍从队成员同时本能的齐声高唱,与此同时,整齐划一向前踏出一步。

59 京师血案

按照张居正的计划,是准备趁此机会将武清侯、潞王以及晋商在京城内的爪牙一网打尽。

事前即便是萧平也从未想过侍从队能够爆发出多强的战斗力。暂时守住天坛祈年殿,等待外面的被俞大猷指挥的蓟镇精锐汇合便足以。

但出乎萧平和张居正的预料;仅仅只是第一排火枪的一次齐射,就彻底击溃了冲入天坛内的这群江湖中人。

这一小撮人的溃败,立刻引发整个计划的一连串连锁反应,反而将一场可控的瓮中捉鳖推向了真正的大混乱。

此刻,天坛内,侍从队迈出整齐划一的步伐。大头皮鞋踩踏着地面,竟然发出一种千军万马的轰鸣声。

带着面具,手持长刀的江湖中人瞬间就被热兵器射杀几十人。

浓郁的血腥味弥漫整个天坛;绝大部分暴乱者惊愕当场,竟然呆立在原地。

郑元只是一个小人物,他自然没有张居正那般站在全局高度看待一切的视角。眼见敌人被自己一次齐射震慑当场,当即兴奋的再次大喝一声:“第二排上前,齐射!”

侍从队的训练成果在这一刻展现的淋漓尽致;得到命令之后,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条件反射的按照训练规程行动起来。

后两排立刻穿过第一排的间隙,第二排半跪在地上,举枪对准敌人,十指扣动扳机。

“砰砰砰……”

又是一次百人规模的齐射!

面具人当场惨叫连连;终于惊醒了震惊中的其他同伴。江湖人士从来都是一群乌合之众,眼见官兵如此凶猛,惊叫一声转身就跑。

与此同时,第三轮齐射到来!

火药推动的圆形弹丸划破空气,在短距离内以接近直线的轨迹飞射而去。

噗噗噗……

二十几声弹丸入肉的闷响伴随着惨叫再度响彻全场,这对于江湖人士而言无疑就是催命的阎罗。

一伙人轰然四散开来!锦衣卫士兵为了保护皇帝和大臣无法分出人手追击,御马监兵卒又陷入进退两难的局面。

天坛外蓟镇戚家军精锐摧枯拉朽的击溃京营反叛军。武清侯之子本就没多少本事,一见场面失利,第一个反应就是逃跑。

站在祈年殿露台之上的冯保冷哼一声:“废物!”转身便返回殿内,既然是不可为,则必须立刻趁机将功补过。

张四维也失望的摇了摇头,紧随冯保的脚步而去。

可以想见,一场人数不少的政变,再刚一开始就陷入群龙无首的局面;接下来必然将引发更大的混乱。

首先崩溃的就是从四面八方涌入京城的江湖中人。真正的江湖从来不是金庸笔下那般诗情画意。

当政变以不可避免的态势迅速崩溃,大量江湖人士立刻化身为强盗。

也合该大明朝京师有此一劫。张居正为了这次抵御这次政变,严令听命于他的京营将领约束部下,不得随意出营。

这本是为了防止张四维等人引发的叛乱规模加剧,此刻却反而使得京成里防守空虚。

数千蓟镇兵马的第一要务又是保护皇帝安危;无视掉溃逃的京营叛军,直接冲入天坛之内。

天坛内的混乱很快就稳定下来,但整个京城却陷入大量暴徒之手。

更麻烦的是,张居正为了防止京城里的士绅勋贵家的家丁参与到反叛之中;提前以足球联赛选拔为借口,将大量家丁头目集中在一起封闭管理。使得京城内民间武装力量也陷入群龙无首的局面,更加给了这群暴徒以可趁之机。

但就是郑元的三次齐射,提前在包围圈完成前打溃了叛军。

今日本是皇明建国以来的头号祥瑞;玄天道尊以仙人身份主持祭天,绝大部分京城居民都盼望着这一次祭天后可以风调雨顺,从此大明国祚绵长。

因此,老老少少拖家带口的京城百姓们,纷纷聚集在天坛附近。哪怕无法亲眼得见内部的神迹,也希望能沾沾仙气。

反叛军的忽然崩溃,立刻就将屠刀对准了这些聚集在一起手无寸铁的百姓。

有组织的官兵全部冲向天坛之内,为求的一份护驾之功,对近在咫尺遭受屠戮的百姓视若无睹。

鲜血瞬间染红了大地;浓郁的血腥味直冲云霄。无辜的百姓们前一刻还在虔诚的祈求上苍垂怜,下一刻冰冷的屠刀就斩断自己的脖子。

……

滚烫的鲜血浇了琴瑶一脸!她瞪直了双眼,整个人的魂魄都被吓没了!

片刻之后,她才惊叫一声。伸手想要抓住自家小姐的手,却抓了个空。

呼吸甚至在这一刻微微停滞,她猛的转头看去,只见自己小姐被惊慌混乱的人流裹挟着离自己越来越远。

“小姐……”她惊叫出声,正要追赶上去,更多的人流迅速将她裹挟着往反方向不断移动。

……

“妈妈……”一名孩子在冯景瑜的身边凄厉的痛哭,下一刻,疯狂的人流将孩子推倒在地。

她伸手想要拉住孩子的手,但下一刻自己也被人潮裹挟着越来越远。

她永远也无法忘却这一天,一个孩子就活生生在她面前被惊慌失措的人群践踏至死。

丫鬟琴瑶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入眼的全是惊声尖叫,不断拥挤的人群。

男士发髻已经被挤散,一头乌黑的秀发乱糟糟的披散在肩头。臭烘烘的气味不断刺激着她敏感的鼻子,但仍旧无法掩盖浓郁的血腥之气。

余光中,两名暴徒直接一刀捅入一名孕妇的肚子,丝毫不顾及那肚子里还没有彻底长成的胎儿,直接伸出血淋淋的手,掏出她怀里的首饰。

人性在这一刻彻底暴露出了文明掩盖下的扭曲;在生命受到威胁之时,同情心连厕所里擦屁股的纸还不如。

惊恐的人群传来越来越沉重的挤压;冯景瑜渐渐感到呼吸都开始困难起来。

忽然,一声木头破碎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一间杂货铺的木板门在挤压中破碎。冯景瑜本能的向着杂货铺内挤了进去!

但暴徒的声音还在不算接近,人群惊慌失措的哭喊声不断刺激着她的神经。

下意识的注意到邪背后的窗户,冯景瑜紧随着其他逃入房间里之人的脚步冲向窗户。

就在此时,人群已经逃远,将大敞开的杂货铺暴露在几名狰狞的暴徒面前。

短短几步,犹如天堑鸿沟……

60 京师血案(续)

惊叫声在冯景瑜身后响起,记忆中那似乎是最后逃进杂货铺内的一个女人。

凄厉的尖叫声和男人猖狂狰狞的笑声不断刺激着冯景瑜的神经。在惊慌失措的人群拥挤中,她本能的回首看去,那应该是一个还算漂亮的女人。

三名面具暴徒将她团团围住,漫天的碎布飞舞。许多年后,她仍旧清楚的记得今日的这一幕。

女人发疯了一般的死命挣扎,长发被一名暴徒扯住,力量大的似乎要揭开女人的头皮。

另一个男人狠狠左右扇着女人的耳光,丑陋的身体在女人凄厉的嘶吼中中前后耸动。

她曾经不止一次为古诗词里所描绘的蛮族欺凌汉族妇孺而感慨乱世之不幸;但直到今日,她才真正明白古诗词里短短十几个字,根本无法描绘出现实中那人性的扭曲。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杂货铺的!后来那个男人跟她说,这是因为强烈的痛苦,使得人体大脑会本能的忘却那恐怖的回忆。那个男人将这种症状称为战争后遗症。

冯景瑜后来回忆,她只记得那时自己完全被恐惧所包围;她隐约间记得当时的阳光很刺眼,在这种季节,原本应该是响彻着知了的嘶鸣,但她的记忆中却只剩下人群的惊恐尖叫始终在回荡。

她似乎一直随着人群不断奔逃,仿佛每到一处都有暴徒在行凶。

她不断在心底祈求,希望能有一个盖世英雄能够降临,结束这一场可怕的梦魇。

记忆直到那一声震撼的口号声响起时,才重新续接。

“向前,向前,向前……”

……

天坛内的暴乱被很快镇压下来,随后俞大猷率领着数千蓟镇精锐冲入天坛,宣告这场闹剧般的政变彻底失败。

等到小胖子万历阴沉着一张脸,在张居正和萧平的陪伴下,缓缓从祈年殿内重新走出来时,数千兵马整齐单膝跪地,山呼万岁。

这无疑是一场最能刺激男性荷尔蒙分泌的盛大场面;小胖子万历也同样不能免俗。璀璨的阳光照耀之下,君王站于高台之上,检阅得胜归来的精锐将士,小胖子万历激动的略为有些颤抖。

刚要开口,忽然两骑快马高喊着:“急报”冲入天坛。

“乱军在京师烧杀抢掠;京师各军全部聚集在天坛,城内防守空虚,顺天府急报吾皇,请求发兵平乱!”

万历的好心情瞬间被这条急报搅散的一干二净,斜睨了张居正一眼,轻哼一声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平叛?”

深深吸入一口盛夏灼热的空气,万历感觉丝毫没有缓解自己的烦闷,心里似乎更堵了一些。

转头看向张居正,眼角闪烁着一抹凶狠的目光,语气森寒的道:“朕先回宫,京师百姓安危便有赖张师傅了!”

两宫太后这时才在女官的搀扶下缓步走出祈年殿。还未靠近,便听的已经转身的万历声音诡异的自言自语:

“真是国之栋梁,中兴名臣。都很好,很好!”随即万历忽然有抬眼瞥了瞥李太后,再度开口自语:“朕的亲舅舅也很好,亲弟弟也很好,好的很呐!”

张居正心里轻叹一声,冲俞大猷使了个眼色:“护送陛下回宫!”

冯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此时忽然踏前一步,佝偻着身子道:“陛下,御马监该如何行事?”

不知不觉间,先后两场动乱彻底打破了原有的朝廷格局,竟然意外的加强了小皇帝的存在意义。

“朕可指挥不动御马监!”万历也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竟然当中刺了冯保一句。

“老奴惶恐!”冯保立刻普通一声跪倒在地,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李太后此时也总算平复了心情,缓缓开口道:“皇帝,冯保还是忠心的!”

万历却是不咸不淡的轻笑一声:“既然母后如此抬爱冯大伴,那就由冯大伴坐镇东厂负责平乱和后续事宜;御马监便由张诚和张宏共同打理”

“皇帝此举未免不妥?”李太后却是在关键时刻选择了死报冯保。很显然,她的娘家彻底完了,小儿子也注定只能选择就藩。

张四维一伙人乃是狼子野心,在大是大非上,她自然是站在自己的儿子一边。但后宫之主的位置,她说什么也不可能让出来。

“母后,朕才是大明的皇帝!就连父皇和太祖显圣时也夸奖朕做的不错。母后今日累了,还请回宫修养!”万历却是寸步不让,铁了心要夺冯保的军权。

直到此时,萧平才大致看清了一点目前的政局。铁三角崩溃,新的联盟又接连受挫。无形之中,不少不受张居正待见的朝臣便本能的选择了依附于皇帝之下。

再加上此前萧平的一番神迹,在加强了自身与张居正的同时,也抬高了万历的合法性。

一个脱胎于张四维和冯保羽翼之下的全新帝党就在不知不觉间悄然形成。这才给了万历开始伸手朝局的底气。

更何况京师这场大混乱,说到底还是张居正的锅。既然你张阁老没有处理好,冯保和张四维自知理亏,也不敢多言,万历便可以名正言顺的直接揽权。

一番勾心斗角就在这三言两语之间,来回交锋!看的萧平一阵眼花缭乱。

比起这些真正的历史名人,他这个穿越者也只能依靠着些许小聪明勉强自保。

“陛下长大了,就让陛下处理吧!”一向沉默寡言的陈太后也不知道处于什么目的,竟然在此时力挺了万历。

直接堵的李太后说不出话来。闷闷的轻哼一声:“回宫!”

看了看天坛内一众各怀鬼胎的朝臣,萧平实在感觉自己的政治智商不适合过多参与在其中。

都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老狐狸!冲郑元招了招手,萧平故作慈悲为怀的开口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本座不忍京师百姓罹难喋血,这便亲率侍从队参与救援。告辞!”

领着还懵懂无知的郑元一行人快步走出天坛;一股子浓郁的血腥气味直冲萧平的鼻子。

就在视线可及之处,一名孕妇倒在血泊之中,在她身旁还有一名连着脐带的人类胚胎。

“呕……”萧平差一点吐了出来,眼前究竟是怎样的一副森罗地狱场景啊……

61 第一次相遇

这是萧平第一次对陌生人产生如此强烈的杀意。血淋淋的尸体和残破的断肢四散在京城的街道,深黄色的土路被鲜血浸红。

侍从队的成员同样不好过,比起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蓟镇精锐,这些从御马监四卫之中选拔出来的士兵此前也同样没有经历过这般血腥的场面。

在天坛开枪时,由于相隔一段距离,子弹射入体内造成的创口也不大。因此这些士兵还能强撑着自己的意志。

但此刻,支离破碎的血肉,将整个环境渲染的如同森罗地狱。所有侍从队的成员当即就感觉胃部一阵翻涌。

“天尊爷,我们……”郑元铁青着一张脸,双手扶着膝盖,嘴角还残留着些许污秽的开口问道。

萧平紧紧闭着眼睛,说实话,在看见这一幕的瞬间,他就害怕了!是的,哪怕内心之中不断涌现出强烈的杀意,但萧大仙人只是来自后世的一个普通小市民。

他没有英雄人物那般坚如钢铁的意志,也没有烈士们的那种敢于舍身成仁的勇气。

但下一瞬间,一声惊恐的尖叫声忽然传入萧平的耳膜。他下意识的睁开双眼看去,一个年约十五六岁,在现代也不过是高中生年纪的姑娘,惊恐的背对着大路,战战兢兢从一条小巷子里缓慢退后。

“快过来……”萧平本能的大叫一声,快速朝着女孩儿的方向跑去。

只是刚跑了两步,一枚飞镖正中少女的心口。随后一条敏捷的身影迅速蹿出巷子,快速扯下少女头上的金簪飞速逃离现场。

萧平发疯一般的冲到少女身旁,一把将血肉模糊的小姑娘搂在怀里:“救护车,救护车,报警……操!”

他本能的厉喝出声,连喊三声才反应过来这里已经不是法制健全的后世,而是中世纪的大明朝。

“操!我操你妈的王八蛋!”他死死搂着女孩,很快便感觉到对方已经停止了呼吸。

一个女孩,就这样活生生死在他面前!什么神迹,什么天尊,都特么的扯淡!这里就是一个野蛮的大农村。

“嚯……嚯嚯……”萧平喉咙里发出一阵不似人声的嘶吼,双目通红,宛如择人而噬的厉鬼。

“天尊爷……”郑元等人紧随其后,但随即他便听到一道宛如厉鬼索命一般的怒吼:“给老子杀!弄死这群狗日的王八蛋!”

“干他娘的!”一群血气方刚的火枪兵们,在得到萧平的命令后,立刻齐声怒吼。

“孩子,等老子给你报仇!”萧平再次深深看了少女一眼,大手一挥,三百名火枪兵排着整齐的队伍,向着混乱声音的源头快速冲去。

……

冯景瑜随着人群不断奔跑。他们就像一群失去了领头羊的山羊,在暴徒的追赶下,没头苍蝇一般的乱跑。

炎热的日光,丝毫没有能带给冯景瑜灼热的温度。她甚至感觉全身一阵阵凉意不断袭来。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身边的人换了几波,似乎一路上不断有人走散,又有新的人加入进来。

最后,她们躲进一座庙宇的甬道内。

厚重的大门被死死关上,透过门缝,她能清晰见到里面有许多同样惊慌失措的身影。

可无论她们怎么乞求,里面的人就是不愿意打开大门。

人性的自私在这一刻表现的淋漓尽致。但暴徒们的脚步却不断逼近。

泪水早就迷蒙了双眼;她不知道父兄现在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的丫鬟去了何处。

她曾不止一次想要回家,可每一次都被暴徒又逼回人群之中。这座寺庙在她记忆里是她长大后为数不多拥有美好回忆的地方。

森严的家教在她拒绝缠足的那一天起,就彻底将她视为了另类。父母无疑是爱她的,但是深入人心的礼教,让她必须恪守一个大家闺秀的仪容。

每年佳节来此上香祈愿,是她难得放风的机会。只是这座带给她许多欢乐的寺庙,这座她不止一次虔诚跪拜的庙宇,却在今日关上了他普度众生的大门。

她绝望了!身后不断传来人门的惨叫声和暴徒的狞笑声。身前的大门却无论她怎么用力拍打,仍旧不愿接纳她这名虔诚的信徒。

佛祖的弟子已经放弃了她;那么还有谁会可怜她这名红尘之中挣扎的可怜虫,可曾有神灵为她降临一条脱离苦海的蛛丝儿?

“砰…砰砰砰……”忽然,一连串的枪声响起,与此同时,一阵整齐划一的口号声响起:“向前,向前,向前……”

她惊喜的扭头,越过层层叠叠的人群缝隙,借着甬道口的光明看去。

一行二十几人的队伍,身穿奇怪的军装,脚踏黑色的皮靴。

“是他们?是西苑的兵?”冯景瑜怔怔的看着前方,一名身穿军装,肩挎绶带,手握一柄礼仪军刀的男子戴着他的队伍快步走入甬道之中。

“军爷,军爷你们可来了!”一个身穿员外服的中年男人,在见到萧平的一霎那普通一声跪倒在地,痛哭失声:“你们怎么才来,怎么才来!死了好多人……”

冯景瑜心中咯噔一声,危机过去,她的理智迅速重新占据了自己的意识主体。

在古书中,不止一次的提及过,当兵的和土匪没什么两样。这员外分明就是在抱怨,她生怕这群西苑的士兵一怒之下直接将他们一起干掉。

她甚至悄悄的又抹了几把泥土在脸上!她宁愿被一刀捅死也不愿意被人侮辱。

忽然,她震惊的看着领头的军官竟然朝着他们深深鞠躬:“对不起,我们来晚了!”

背光的黑暗中她没有能看清这个男人的脸,但是他的声音却莫名的给了自己无穷的安全感。

她想要开口说什么,但就在此时,又有一群暴徒到来甬道口。

“这里有……咦?”领头的暴徒刚想说这里有肥羊,却猛然间看见二十几杆火枪已经对准了他!

“不好!”他心里惊呼一声,就听见甬道来传来一声冷酷的声音:“杀!”

“砰砰砰……”

枪声响起,暴徒在这群短发战士面前毫无还手之力的倒地身亡。

这是她第一次与那个男人正式接触;她清楚的记得,在逆光下,他挺直着身躯,沉声对所有人说道:“我是萧平,我会保护大家的!”

他当时一定不知道,在人群里,有一个满脸污秽的少女,正痴痴的看着他那模糊的身影。

62 血战

一路追击,京城里到处都是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百姓。

在此之前,萧平常常腹诽圣母婊们的仁慈之心。他不止一次在酒桌上说,与其冒着被逐个击破,军民两失的风险分散力量;不如集中全力保证少数人的安危。

但当他真正看着在混乱中瑟瑟发抖,用无限祈求的目光看着自己等人的平民时;萧平终于明白,他绝对做不到那么冷酷而理智。

他最终下令分兵,哪怕明知道这是一种愚蠢透顶的决策。

最终,当他抵达寺庙时,身边只剩下二十几名火枪手。

此刻灭顶之灾已经降临在暴徒们的头上。

腾出手来的张居正和冯保指挥着各营兵马、锦衣卫,东厂番子等从各个方向开始驱赶包围享受血腥盛宴的暴徒。

如果从天空向下看去,各处的兵马成不规则的圆形姿态,宛如驱赶海浪般,将血红的暴徒浪潮驱赶向中心。

暴徒们几乎无路可逃;唯有少数建筑可供他们绕道包围圈之后。很不幸的是,萧平此刻所在的这座名寺古刹正好就是其中一座可以绕开包围圈的建筑之一。

不断有戴着面具的暴徒被驱赶到这里;这条漆黑幽深的甬道不仅是冯景瑜等人最后的栖生之所,也是暴徒们的逃生之路。

紧张的局势下,没有谁有时间详细了解对方的意图。就像朝鲜战争一样,双方都错误的判断了对方的目的。

暴徒们将荷枪实弹的萧平等人当成阻拦他们逃生的朝廷走狗;萧平则将他们当成了死性不改的凶恶匪徒。

二十几名侍从队成员排成两排,在甬道口组成一条简陋的防线;暴徒们则是潮水一般向他们不断涌来。

即便是燧发枪,想要完成一套装弹准备工作,也需要接近一分钟的时间。

在一开始的时候,两排火枪兵还能依靠着轮换保持射击频率。但随着暴徒越来越多,仅仅二十几人组成的防线已经很难再保持既定的频率。

“上刺刀!”萧平厉喝一声,到了此刻,即便是萧大仙人也不得不抽出自己那柄仅仅只是起礼仪装饰作用的军刀与战士们站在一起。

这是世界上最残酷的训练;一旦失败就是身死当场。

明晃晃的刺刀在火枪前方闪烁着寒光;盛夏的阳光照射在刀刃上反射出地上的血色,宛如在刀锋上镀上了一层血红。

“向前,向前,向前……”解放军进行曲开篇时的口号声再度响彻!

二十多名侍从队士兵,面对的数十倍与己方的敌人,平举步枪,齐齐踏前一步。

身后就是百姓父老!御马监的兵卒本就是京城的良家子出身。

毫无疑问,比起这群常年生活在腥风血雨制之中的江湖中人。侍从队的士兵无疑都是温室里的花朵。

但一个人一旦拥有了信念,哪怕只是困居山林里的农夫,也能爆发出强烈战斗意志。

深入骨髓的纪律性,让这群仪仗兵整齐出枪,二十多柄刺刀狠狠扎入敌人的胸膛。

热血顺着拔出的刺刀喷溅在萧平等人的脸上;明晃晃的单刀从其他方向劈砍过来。

这些侍从队的战士们只是被半吊子萧平训练过队列;但面对真正的战场,萧平一行人顿时显得破绽百出。

长刀砍下,当场四名侍从队成员惨嚎一声,栽倒在血泊中。

萧平感觉自己一定是疯了。他有限的人生中只经历过一次这般凶恶的群斗。

那一年他还在读高中,他们为了帮自己的一个兄弟抢女朋友。同年级的一百多号男生和外校的男生展开了一场群殴。

那一次,萧平举着自行车链子抽翻了三个孩子;而他自己也被人开了瓢。那是十六七岁的男生最热血的年代。

但当萧平直面如林的刀具时,他心中害怕到了极点。只是当目光看向身后那群瑟瑟发抖的妇孺时,作为雄性动物的本能驱使着他,必须为保护自己族群的雌性抵御强敌。

胡乱的劈砍了两下,并没有伤到任何人。萧平赶紧捡起一杆步枪。

“都来帮忙把伤员拖到后面去!女人把衣服扯成布条,捆住他的伤口上方!”萧平稍稍靠后半步,回头对后面的人呵斥道。

他已经没有心情在轻言细语的讲述急救知识。

平民愣了愣,直到一个脏兮兮的女人站起身道:“我来!”

冯景瑜认为自己必须做些什么!男人在为保护她们而奋不顾生;她也必须为这些伤员做些力作能及的工作。

胖员外忽然也站了起来,径直走到侍从队身边捡起一柄步枪。

郑元扭头看了他一眼:“跟着我们的口号一起往前扎!”

“诶!”胖员外点了点头,身上华丽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浸透。

“向前,向前,向前……”不知道从何时起,解放军进行曲的开篇口号竟然成了侍从队公认的战号。

一次次向前突进,刺杀!然后被敌人打退回甬道。依靠着甬道的有利地形坚守。

比起靠着一腔热血坚守的侍从队,江湖人士即便个人武力卓绝。但各有心思的他们都不愿意奋勇上前。

这里走不通,还有别的路。再不济逃道角落里,扔下武器面具,还能伪装成京城的难民。

只有有限的几名领头人想要突出重围。比起麾下的小人物,首领们名声响亮,自然也更容易被朝廷查证出来。

这便导致侍从队即便破绽百出,也仍旧能压制着一群各怀鬼胎的江湖中人无法前进。

“向前……向前……向前……”不断有暴徒离开这里,又有新的暴徒抵达!每一批新来之人,都会下意识的向侍从队发起一次冲锋。

郑元的嗓子已经喊的嘶哑,身边侍从队的战友也倒下了一半。

但每一次战友倒下,都会有难民主动站出来接替他们的岗位。

甬道内,冯景瑜早就顾不得隐瞒。大户人家千金小姐的气度表现的淋漓尽致,单薄的身躯不断高声指挥着其他难民帮助伤员止血。

即便只是依靠着萧平断断续续教授的急救知识,也在她的指挥下,做的井井有条。

这一天,萧平一共捅死了三个人。但他没有再感觉到恶心。生命受到严重威胁时,他已经顾不上恶心。

直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刘守有带着锦衣卫,骑着高头大马赶到战场。

“快撤,朝廷的走狗们来了!”

63 被退婚的少侠胡冲

“锦衣卫缉匪,闲杂退避!”刘守有骑在高头大马上,远远的便爆发出一声厉喝。用力嘶喊导致的破音在萧平听来却宛如天籁。

“我操你妈的,你怎么不等老子们都死了才来!”萧平早就把仙人的仪态都扔到九霄云外去了,这一刻,他只是一名苦苦支撑,终于等到援军抵达的军人。

这一次被晋商煽动,进入京城闹市的江湖中人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在一听到锦衣卫三字时,便立刻军心涣散。

但有时,这些江湖中人却又有着令人乍舌的义气。在这关键时刻,几名应该是帮主掌门之类的人竟然站了出来,齐声厉喝:“妖仙祸国,朝廷甘为鹰犬。众家兄弟速去,来日为我等报仇!”

“来日为我等报仇!”其余头领齐声高呼,这一刻,阳光洒落在他们身上,却反射出一圈神圣的光辉。

……

胡冲气喘吁吁的躲入一处巷子内,将脸上的面具和血衣脱下,塞进脚边的破洞内。

又掰下一根树茬,从高墙内挑下一件浆洗的发白的长衫套在自己身上。

他本来也算是书香门第,但当年高拱高相爷被奸相张居正和东厂头子阉狗冯保诬陷,他父亲也因此受到连坐。

从此一个好好的家就这么破败了下去。走头无路下,他差点投河自尽。幸而舅公家的家将及时找到他,这才重拾生活的自信。

想当年舅公也是一代人杰,姓胡名忠宪;当年东南平倭,俞龙戚虎皆在舅公帐下听差,堪称一代儒将。

只可惜,被徐阶打成严党。正如他母亲后来说,那年头,谁不是严党?他徐阶刚入阁时,不也以严家父子马首是瞻么?

从那时起,他便明白了一个道理。这年头,朝廷昏庸无道,忠良屡遭迫害。这世上哪有正义可言?

其后,果然也是如此!好好一个大明朝,自从徐阶的弟子张大胡子上台后,甘为狗皇帝的爪牙,四处盘剥抽税,其苛政莫不猛于虎狼耶?

离开家乡后,他对圣人经典再没有一丝兴趣。世代书香门第又如何?高中进士又怎样?

在这个黑暗的年代,只要奸臣告一份叼状,昏君就能一纸诏书,将一个忠良家庭打入深渊。

于是,他开始跟着舅公老部下学习武艺。他早就对这个黑暗的大明朝彻底失望,好几次抱着一死了之的心态,扬帆出海。

他跟东洋剑客学过泉心悟道流;跟佛郎机人学过宗教裁判所骑士战技;又融合舅公老部下所传的天朝武术;终于在江湖上也闯出了几分名号。

去年徐府联合魏国公府,勾结倭寇,霍乱沿海。他也怀着一腔热血提三尺剑诛杀倭寇刘大龙头,剑斩他麾下一十八名东洋浪客。

那一战后,他一夜成名。被九帮十寨共送美号泉心剑侠。

年少成名,儒雅风流的胡少侠,一时间成了江湖上最耀眼的新星。无数人踏破门槛,为他说媒。

但他心里始终有一道倩影放不下。她姓冯,从小就是个倔脾气。身为大家闺秀,却经常跟男孩子们混在一起。

后来听说她拒绝缠足,还被家里打了个半死。不知道从何时起,这个假小子的身影就在他心中挥之不去。

有了名气,也攒下了几分家业。胡冲便带上银票和一众部下赶奔京城。他不确定当年的假小子是否已经嫁作他人之妇。但想来,以她的个性恐怕是不容易嫁出去的。

她就是独属于自己的宝,别人欣赏不来她身上那一抹洒脱的气质。世人皆好病西施,唯他独好这浑身散发着阳光气味的奇女子。

行至天津,他却得到一个消息。如今的朝堂比起当年更加黑暗。昏君崇信妖仙,不仅毁坏儒家纲常,还与狗贼张居正结盟。

小张相公一颗忠良之心,却被昏君排斥。连天降瘟疫示警后,仍旧执迷不悟。

有时候胡冲很不能理解,一个人为何能昏庸到这般田地?恐怕也只能怪他老朱家向来刻薄寡恩,所以生的后人一代不如一代。

自诩为看破了人世间纷乱红尘的胡冲,却始终放不下对狗贼张居正的仇恨。他决定,在大婚之前,定要斩下张居正的狗头,放在父亲坟前祭拜。

就这样,他率领自己的部下加入到“屠妖盟”中,根据龙虎山天师的说法,京城已经被妖仙施展邪法控制。

他召来天魔魂魄将京城之人夺舍,如今的京城百姓看似人身,实则却是邪魔的傀儡。

起初他还不信;但等他乔装改扮混入京城一打听,这才发现这些人果然都疯了。

听听他们说的都是些什么?一重一轻两个秤砣同时落地?铁皮船还能浮在水上?

如果说这些都只是愚夫愚妇被妖孽糊弄的话,那么最新出现的织女机就彻底让胡冲出离了愤怒。

在屠妖盟的一次聚会中,一名老儒生,声泪俱下的讲述一旦这种机器扩散开来。无数依靠着手工养家糊口的妇人就只能冻死在街头。

而且,昏庸的朝廷以皇庄为名义广招妇人进厂做工。以狗皇帝的尿性,还不是借机凌辱妇人么?

这等混账事,京城百姓竟然还拍手称快。如果这都不是被邪魔附体,那是什么?

今日就是妖孽祭天的日子,也是众义士举大事的日子。

胡冲起了个大早,他按照既定的规划,带上面具,率领着一众部下向天坛进发。

然而,众义士的义举却被狗贼张居正识破。数百义士喋血天坛之外。

胡冲知道,这一次怕是没希望了。他立刻准备率领部下出城。

在路上,他偶遇一名女子。他清楚的记得,当年他家道中落时,就是这个女人的家庭上门退婚。

当日,他便发誓:“莫欺少年穷!”他虽然不曾爱慕过此女,但这个女人加诸在他头上的耻辱却时时刻刻噬咬着他的心灵。

江湖中人,自当快意恩仇。如此势利女子,留在人间也是祸害。

他冷笑一声,一刀捅入女人的腹部。深受东洋剑道影响的他,下意识的横切一刀,竟然还带出了一名腹中的胎儿。

他心中轻叹一声,只怪这孩子命不好。再说了,这些都是被邪魔附体的人,杀了也算是为世间除害。

伸手扯下当年家母送给女方的那条项链。母亲的遗物,怎能被这种女子所玷污?

手刃仇敌后,胡冲直接的心情越发畅快。所修炼的功法也隐隐有突破的征兆,全身充满了力量,血液飞速流转。

他自然不知道,这只是肾上腺素分泌过盛的自然反应。

后来他便与自己的部下走散,直到来到这处小巷子的角落处。

晃了晃头;他回忆着自己当年还是书生时的步伐。缓缓走出巷子!

忽然,一抹倩影出现在他的视线中。即便她此刻头发凌乱,满脸污垢,但他仍旧一眼就认出了她—冯景瑜,当年那个不缠足的假小子。

只是,站在她身边的那名奇装异服,一头短发的男人是谁?

胡冲,只觉得一股热血轰然冲入脑门。无名业火熊熊燃烧!

64 揣摩上意的刘守有

武林众高手在最后爆发出来的决死冲锋并没有起到多大的效果。个人武艺在燧发枪面前不过是一个动作古怪的靶子而已。

随后如狼似虎的锦衣卫和东厂番子从四面八方扑上来;大量武林高手作鸟兽散,少数人则被当场抓捕。

一场混乱终于被扑灭;但留给京城百姓的伤痕不知何时才能愈合?

萧平长出了一口气。被锦衣卫团团护住后,他紧绷的神经才终于松懈下来。全身的力气仿佛也在这一瞬间被抽空。

“救人!”萧平疲惫的冲刘守有吩咐了一句。直到此时,萧大仙人才感到一阵阵后怕。这种提着脑袋的事情实在与他的神棍职业不符,以后再也不能这么冲动了。

心中正想着,忽然一连串“扑通扑通”的跪地声在他身边响起。下意识的扭头看去,只见获救的百姓除了协助侍从队防守的伤员外,齐齐跪倒在地。

“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玄天道尊在上,我等诚心叩拜救命之恩!”

这一刻,萧平莫名的充满了自豪感。

忽然,一阵低低抽泣声传入耳中。在人群外,一名全身血污的少女双手紧紧按住一名伤员的伤口。

“他死了……”少女地声的抽泣声让死里逃生的喜悦再度蒙上了一层阴影。

萧平记得,就是这个身材单薄的女人,在最关键时刻站了出来,指挥者妇女们负责伤员的急救工作。

阳光的照射下,哪怕她脸上满是鲜血与泥土混杂的污垢,但仍旧难以遮掩她精致的五官。

这个年代还没有人性化执法的意识。清理掉暴徒后,锦衣卫立刻开始驱散获救的平民。东厂番子则自动接手了死尸的搬运工作。

或许因为如今冯保的接连失势,连带东厂也不得不屈居锦衣卫之下。颇有几分世宗年间陆炳当权的影子。

单薄的她微微低着头,看着身边被抬走的死尸。

“别愣着,官差办案。闲杂人等立刻返家!”锦衣卫有些不讲情面的呵斥了一声。

少女似乎也被着呵斥声吓了一跳,瘦削的肩膀大幅度耸动两下。随后低着头,默默跟着人群准备离开。

“等等!你叫什么名字?”忽然萧平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奴家冯氏!”她低低的回答,阳光因角度在她脸上留下一条阴影。

“没名字?”萧平有些奇怪的问道。

“有!闺名小米,大名景瑜!”她说道。

“小米?那不就是粟米吗?冯粟?”萧平忽然惊讶的大叫一声。甚至不顾及场合,直接冲到她身前。粗鲁的抬起女人的脸,在女人的惊叫声中,萧平第一次认真审视这个女人模样。

“像,真的很像!”

当年他就是因为冯粟与自己童年的女神王祖贤十分相似,才发了狠最终将她追到手。

这个女人同样也是如此,特别是她梨花带雨的模样,简直与冯粟一模一样。

“对不起,对不起……”感受到女人的挣扎,萧平立刻慌了。赶紧退后两步,竟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登徒子受死……”就在此时,一声大喝从小巷子的拐角处传来。

“景瑜妹妹,不要怕!”冯景瑜刚刚挣脱萧平,心神激荡下,本能的就要逃走。却被着突如其来的声音吸引住注意力。

脚步微顿,凌乱的头发在她快速转头的动作下,微微飘荡。

“胡世兄?”她惊讶的开口。

与此同时,数百锦衣卫已经齐齐拦在萧平身前:“保护天尊爷……”

“你就是妖仙?”年轻的胡少侠森冷的目光注视着萧平,语气森寒,宛如索命的厉鬼。

“拿下!”不用萧平发话,刘守有当即厉声下令。

如狼似虎的锦衣卫,抽出绣春刀,恶狠狠的扑了上去。

“妖仙,他日必取你狗命!”胡少侠自然不会愚蠢的陷入锦衣卫的包围圈,撂下一句狠话,身形敏捷的翻上屋顶。几个纵跃间,便消失不见。

“追!”刚刚赶到的骆思恭来不及去朝拜萧平,立刻率领着麾下紧追而去。

等萧平再回头,只看见那名少女单薄的背影。

“喂,你家住哪儿?”萧平快跑两步,大声问道。却被紧张的锦衣卫立刻拦住去路。

少女闻言,脚步再度一停。回首看来,嘴唇微微蠕动了一下。却终究没有多说一句话,转身拐入另一条街道。

阳光的照射下,即便她身着长衫,也无法遮掩她凹凸有致的身材。一双健康的天足,给她增添了一抹这个时代女人所不具备的青春活力。

透过人群,萧平注视着女人消失的方向,忽然轻轻一笑:“只要在这四九城,你就是跑进皇宫,我也要把你找出来!”

余光中,捕捉到眉头深皱的刘守有正缓缓走来。

“刘指挥使,帮我查查那个女人的底细!冯景瑜,闺名小米!”萧平道。

刘守有略显古怪的看了看萧平,聪明如他自然懂得如何为领导圆话。立刻朗声道:“是,此女与刚才的刺客定然认识。这是重要的线人,所有人立刻探查此女下落!”

一众锦衣卫立刻齐声应诺。

萧平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怪不得张居正那么喜欢用刘守有,这小子果然善于揣摩上意,不错!

感受到萧平鼓励的眼神,刘守有立刻感觉浑身的毛孔都舒张开来,连忙又躬身问道:“不知我等找到此女后该如何应对?”

“嗯……”萧平也没仔细想过接下来该怎么办。如果没有神仙这张皮,他倒是可以直接大摇大摆的上门求亲追求。

但披着神仙这张皮,却觊觎一名凡俗女子。这话好说不好听啊!

想了想,这才缓缓道:“逆贼猖狂,这女子是重要的线索。找到她后,一定要好好保护。多派一些老妈子去安抚,然后尽快通知本座!”

“卑职省得!请天尊爷放心,卑职一定会向孝敬自己亲奶奶一样孝敬她的!”刘守有话里有话的回答道。

萧平自然听出了他的潜台词,十分满意的拍了拍他的肩头;刘大人不愧是国之栋梁,这里的事就交给你了!”

随后又叮嘱了一下,让刘守有尽快将伤员抬去西苑,以及寻找郎中等工作。

交代完毕之后,萧平才和姗姗来迟的王安以及两名副官打扮的道士返回西苑。

65 缝合技术

等萧平回到西苑时,瀛台湖边已经聚集了十几名身穿官服的御医。

无论小胖子万历与萧平之间怎样貌合神离,但对于萧大仙人这位政治盟友,小胖子万历始终维持着场面上的尊重。

西苑侍从队因救援百姓受伤,萧天尊需要郎中协助的消息一传入宫里;小胖子立刻钦点了十几名御医前来听候差遣。

看着躺在地上,伤口处翻着血肉模糊烂肉的伤兵,萧平就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盛夏季节,一旦处理不好,何容易造成伤口感染,导致士兵死于并发症。

看着萧大仙人在一众锦衣卫和侍从队的簇拥下回到瀛台,一群七老八十的中世纪医生赶紧匍匐在地。

“都起来,仔细看着我的手法!这是仙界的秘术!”萧平已经习惯了古人对自己的跪拜,随意的吩咐了一句。

所有郎中顿时面面相觑,双眼中闪烁着兴奋的火焰!仙家秘术,这可是能传之子孙,后世享用不尽的大机缘,如何能让这些官僚化的御医不兴奋?

“你们说,会不会天尊爷大手一挥,洒出万道金光。所有伤患就全部好了?”一个老头张漏风的嘴,笑声说道。

“恐怕不是;这样的法术我等凡人如何能学得会?看来天尊爷应该会使用一些咱们凡夫俗子也能施展的手段!”另一个白胡子老头颇有几分名侦探柯南的感觉,推理的头头是道。

萧平斜睨了这群人一眼,瘪了瘪嘴。就在此时,一阵浓郁的酒香味钻入众人的鼻孔。

就见到十几名健妇推着小车走了过来,在小车上分别载着一口大锅。锅里盛满了烈酒。

许多纱布被浸泡在其中,一时间不知道到底要做什么?难道是要先祭祀苍天?

就在一群郎中的不解中,王安为萧平端来一盆清水。

“人间污浊,在我们看不见的这些污垢中,生长着不计其数的小虫。在仙界我们将这种小虫称为细菌,这是一种单细胞的生物。

一旦这些细菌进入到伤口,就会寄生在人体内,他们代谢出来的产物就会造成伤口的感染!

因此,以后你们处理外伤时切记要先洗干净手!”萧平一遍说着,一遍用肥皂自习洗清。丝毫不理会这群老头子对他口中的现代生物学词汇露出的迷茫神色。

用肥皂洗干净后,萧平又将手放入烈酒中浸泡。

“酒精可以破坏细菌细胞内的内压,使得细菌失去水分,从而死去。这是一种很方便的消毒措施,同时也可以使用高浓度的盐水。”萧平再度解释了一句。他故意将一些现代生物学词汇说出来,目的不是为了装逼,而是想要让这个时代人慢慢习惯这些词语。为以后的科学推广工作买下伏笔。

清洗完手后,萧平又用被酒精蒸煮过的毛巾擦干净手。这才取出一根被酒精消毒过的针。

现代外科手术用的是弯形的针,但萧平没这条件。他也从未尝试过缝合伤口,但基本原理却是知道的!

无非就是用缝合的方法促进组织愈合。最多不过是萧平缝合的伤口会留下很严重的疤痕。

举着铁针来到伤患身旁,早就有健妇用盐水和酒精为伤患清洗了创口。

“人体能够自动愈合,但前提是在愈合过程中不能被二次撕裂。因此,在处理这类较深的伤口时,需要用针线将伤口缝合。等到伤口愈合后,再拆卸下缝合线。”萧平又说了一句,缓缓蹲下身子。

在阳光的照射下,看着伤员狰狞的伤口,萧平额角不自觉的滴落下一滴冷汗。

说实话,无论在后世还是在大明,他都从来没有使用过针线。八十年代的被子还是采用缝合的方式与棉花固定。但等到九十年代,萧平记得就已经很流行使用带拉链的被套。

一个连被子都没有缝合过的人,第一次动针线就是缝合伤口。萧平自问没有好莱坞大片里男主角那般十项全能。

“忍这点!”萧平冲伤员鼓励一笑,这句话实际上也是在对他自己说。

一咬牙,伸手夹住伤员的血肉,直接用针穿透皮肤。

一沽沽鲜血不断流下,或许是神经已经坏死的缘故,伤员反倒没有感觉到有多么疼痛。

聚精会神的缝合完一处伤口后,萧平感觉自己比打完一仗还累。

甩了甩手上的鲜血。萧平从酒精盆里取下一条纱布为伤员完成最后的包扎。

“都看清楚了吗?”萧平看似在问这群郎中,实际上却是在问那一群守在萧平身旁的健妇。

本来就没有指望让一群一伸手都会哆嗦的老头子亲自掌握伤口缝合技术。他们的目的只是作为一项新医术的权威见证人。

真正的实际动手人,则是这些被萧平叫来的妇女。

指挥着妇女们严格按照萧平的指示,一个个为伤员们缝合好伤口。自然也神经还没有坏死的伤员,在缝合过程中痛的哇哇乱叫。

好不容易完成了全部工作,只需要等到骆思恭找来更多的青霉素原材料,就能配置一些青霉素溶液为他们消毒。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治疗手法!让一群官僚化的御医们看的啧啧称奇。

这个年代的大明人有多么骄傲?恐怕是后世很难想象的!如果是一个洋人来施展这种外科缝合术,他们一定会嗤之以鼻。

但换做萧大仙人来施展则又另当别论!他们绝对不会想到,这种技术恰恰就是他们所看不起的西夷所发明的。

人类社会本就是不断交流进步的体系。像撒哈拉沙漠以南的非洲和困居美洲大陆的印第安人就是因为缺乏交流,因此才始终固步自封。

而同样困居孤岛的英国、岛国,东南亚才在交流中迅速发展起来。

就在西苑完成了第一次大明朝公开的外科缝合术时,远在张家口的晋商总商会,也在秘密进行一场关于羊毛的密会!

经过几轮的较量,最终一败涂地的晋商集团。终于决定采取张四维的最终方案,从根子上断绝纺织业革命对他们的冲击!

既然不能破坏纺织合作社的蔓延,那么就直接断掉他们的羊毛来源!

一场新的风波开始在张家口酝酿!

与此同时,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门口的冯景瑜,忽然闻到浓郁的血型味……

66 西苑的女客人

一日之间,人生彻底崩塌。这是对冯景瑜现在最好的诠释。当她拖着疲惫的的身体回到家里时,看见的是满地狼藉的血污和尸体。

全家几十口,上到父母双亲、兄弟;下到丫鬟仆人全部栽倒在血泊中。家中财物被洗劫一空。

事后她曾对萧平说,当时她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她就这样呆呆的坐在家里,昨日还是钟鸣鼎食之家,今日却是一片森罗地狱。

入夜后,衙役们才来到她家里。在她麻木的神情注视下,将一具具尸体搬运上推车。

她此生第一次感觉到想哭但却哭不出来的滋味。默默走到水井边,她第一次亲自打了一桶水,将自己的脸洗的干干净净。

死去后,她不希望在阴间让父母见到她狼狈的模样。

她甚至没有想过再看看她曾经眷恋的人世间。漆黑的夜晚与她此刻的心情别无二致。

“这该死的世间,已经没什么可以留恋的!”她如此想到。

原来她终究没有机会踏上花轿!这就是命,下辈子若有机会,不能再这么任性了。

她将一条麻绳抛过房梁,已经损毁的房门,明月照射进来,竟然纤毫毕现。

缓缓踏上一方凳子……

“哎……”她长叹一声,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感慨什么。

“等等!”忽然,一个浑厚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动作。十几名锦衣卫再月色下,疯了一般的朝她冲来。

“别过来!”冯景瑜奋起最后的力气厉喝一声!难道这世间真的对自己充满了如许多的恶意吗?即便连死也不让自己死个痛快。

“冯小姐,别冲动!”刘守有觉得头皮都麻了,天尊爷看上的女人,到时候给他运会去一具冰冷的尸体,很难想象自己日后会被穿怎样的小鞋。

“报仇,我们得报仇!”在最危急的关头,刘守有唯一能想到激发她求胜欲望的话语也就仅此而已。

“都死了,报不报的又能如何?”女人凄厉的惨笑。月光照在她的脸上,白的瘆人。

“天尊爷是神仙,也许他能问问地府中,你的双亲!”刘守有悄悄打了个手势,身后还没进门的锦衣卫悄悄从其他方向缓缓向女人所在的大厅潜伏而来。

而他自己,则是尽量放缓脚步,一点点向女人挪动。

“他算个什么神仙!京师遭此大难,他为什么不提前预警,神仙?哈哈哈,他算个什么神仙?说啊,他算个什么神仙!暴徒们冲进我家时,他为什么不施展神迹把他们都杀了?为什么……”冯景瑜歇斯底里的咆哮起来。

“可他不是在庙前保护你们吗?”刘守有喉头蠕动,说实话,他也不清楚天尊爷当时怎么不召唤天雷把这群狗日的都劈了?

“你们走吧!我活不下去了!不想活了,让我死了吧!”冯景瑜没有再去争辩什么,她真的好累,哀莫大于心死。

该发泄的也发泄了,是时候上路了!她将脖子套入绳套中,只要双腿一蹬,很快就能过去!

一见到她这般决绝;刘守有再也顾不上什么男女之别!比起运一具尸体回去,在危急关头触碰一下这女人,想来天尊也不会说什么吧?

更何况,人都有恻隐之心。眼见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在自己面前香消玉殒,他说什么也做不到无动于衷。

“上!”他厉喝一声,身形飞速向前窜去!一把将女人的双腿托住。

其余锦衣卫一拥而上,在女人尖锐的嘶吼中,一刀斩断绳索。

女人不断的撕咬,哭打,但如狼似虎的锦衣卫紧紧将她摁在地上。终于,她哭累了,再也没有一丝挣扎的力气。

等她再次醒来,已经是次日天明。三名健妇守在她的床边。

她隐约记得,自己被抬进了一座美轮美奂的园林。有人给她洗干净了身子和头发,换上柔软的衣物。

很奇怪,她这一夜竟然没有做任何噩梦。或许是因为自己太累了吧。

她缓缓坐起身来,隔着被子,双手环抱弯曲的双腿。

“小姐?”一名健妇被她惊动,尝试着问了一声。

“嗯!“她麻木的轻嗯一声。大脑仍旧是一片空白。

死亡无疑需要莫大的勇气,当被强行救下来后,她再也提不起赴死的决心。

她觉得很扯淡!全天下那么多等着救命的人不去救,偏偏来救她这么一个活不下去了的女人?

“小姐?吃点东西?”健妇来到她身边,低声问道。

她没有说话,只是将脸埋在膝盖上,摇了摇头。

健妇有些无奈的轻叹一声,冲一旁的另一个妇人奴了奴嘴。

那人连忙会意,悄悄离开少女暂居的房间,快步朝萧平所在地奔去。

屋子里陷入了一阵沉默的尴尬!终于,女人的声音从膝盖间幽幽传来:“他真的愿意给我报仇?”

即便没有说名字,但每个人都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

“能!天尊爷爷是救苦救难大喜大悲的好神仙!”健壮的妇人坚定回答。

“好,给他传个话。替我报仇,身子就给他!”她又不是傻子,怎么能看不出来萧平在打什么主意?女人在这方面都是无师自通的刑侦专家。

“姑娘,你看你说的这叫什么话?可不能这般想天尊爷爷!”健硕的妇女略显几分不悦道。自从萧平移居西苑,请来那么多的工匠。她就随着自己的爷们儿住进了西苑。

没有任何人比她们更尊敬萧平。他们就是萧大仙人在这个世界上最虔诚的信徒。

女人也没去反驳。她本来就不是一个喜欢争辩的人。事到如今,她更没有去争辩的打算。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整齐的跑步声。一如那一日清晨,她和琴瑶透过窗户眺望府外。

“向前,向前,向前……”热血澎湃的战歌声响彻,比起那一日来,其中更夹杂了一丝血腥的意味。

健妇看着冯景瑜忽然动了。她缓缓走下床,打开窗户。默默的看着外面赤裸着上身奔跑的士兵们。

“我还有个丫鬟,叫琴瑶。帮我找到她!”女人背对着健妇,语气在念出琴瑶这个名字时,才第一次有了一丝波动。

67 交谈

士兵们渐渐远去,只有他们浑厚的军歌声还在回荡。

冯景瑜双目怔怔的望着前方,以她现在孑然一身的情况,若是要报仇,恐怕也唯有借助西苑的这群士兵。

未来会怎样?她不知道!但西苑的主人花了这么多精力将自己救下来,总不至于把自己饿死。

她就这么站在窗户前发呆,直到夏日的暴雨落下。淅淅沥沥,击打着房檐的砖瓦,又顺着沟槽流淌下来。

瀛台湖上,泛起一圈圈的涟漪,这是雨滴坠落湖泊后唯一留给世间的痕迹。正如这世上的人,死去后便一了百了,若能在历史长河里荡漾起一点波澜,就算得上了不起的成就。

迷濛的大雨中,一个男人打着伞缓缓走了过来!让冯景瑜本能的又想起昨日,在甬道逆光中的身影。

他站在房门外,通过窗户与自己对视了一眼。轻轻点了点头,斜飞过雨伞的雨滴,顺着他的短发流到额角。

男人挥了挥手,三名妇躬身行礼后离开房间。

“他要做什么?是直接要了自己的身子?还是假惺惺的前来安慰自己?”冯景瑜冷眼看着萧平,她并不厌恶这个男人,只是厌恶了整个世界。

萧平推开房门,将雨伞放在墙角。看着女人孤零零的站在房间内,孤独的有些可怜。

她似乎个子要比另一个时空的冯粟要高一些,应该有一米六八?

“我在仙界有一个道侣;也就是你们凡间所说的妻子!”萧平一开口,就让冯景瑜摸不着头脑!这和她脑子里想的开场白完全不同。

“她叫冯粟!跟你长得很像,个子大概比你矮一点!”萧平目光灼灼的对她说着话,但却又好像透过她看向了遥远的不知名处。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萧平,一言不发。说这些与她有什么关系?

但男人似乎根本没有在意她的想法,自顾自的取出一块黑色的玉牌。

随即,瑰丽的光辉从玉牌上升起。

萧平举着重新利用车充充好了电的手机,将冯粟的照片面向冯景瑜。

“是不是很像?”萧平问道,嘴角勾勒出一抹温柔的笑意。

如此神奇的一幕,即便是此刻心如死灰的冯景瑜也忍不住好奇的往前走了几步。

认真看着照片中的女人!的确与自己很像,而且她的妆画的很好看!

“你很想她?”冯景瑜第一次开口问道。

“想!孑然一身降临这个世界,举目无亲,如何能不想?”萧平轻叹一声。

冯景瑜忽然感觉,眼前的这位天尊爷,似乎与自己一样。都是那么的孤独。

“你回不去了么?”她问道。

“也许能,也许不能。”萧平眼神微微有些迷茫:“这个世界对于我来说,始终有些格格不入。”

“我也是!从母亲让我裹脚,而我不愿意的那天起。我就感觉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如今父母兄长都不在了,这个世界最后的一丝留恋也没有了!”冯景瑜忽然惨笑起来。

“你救我干什么?就因为我和她长得像?可我终究不是她,我代替不了任何人!”她十分决绝的说道。

“我知道,但我不甘心!”萧平摇了摇头:“你甘心就这么死了吗?”

“所以,你愿意帮我?”她目光炯炯的看着萧平的眼睛,一眨也不眨。

“你需要我付出什么?”她十分平淡的问道:“我的心已经死了,你该知道没机会得到我的心!”

“好好活着吧!你得给自己一个交代。”萧平微微一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锦衣卫的大官说,你或许能沟通阴间?”她又问道。

“人死如灯灭!我没这个本事。”萧平果断的否认道。

女人长叹一声:“也对,人死如灯灭。哪有阴间?”

场面忽然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中,片刻后,女人才缓缓坐在萧平的对面道:“我想找些事情做,我受够了每天无所事事的日子。”

“去军队吧!”萧平点了点头:“即便不能上第一线,但也可以为在前线替你复仇的士兵做些力所能及的工作!”

“你不介意我跟其他男人接触?”冯景瑜惊讶的开口,她很清楚萧平对自己的企图,但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无法理解萧平的安排。

她本来只是想着或许可以去纺织厂做一个女工,至少让自己不用整天胡思乱想。

“你应该是自由的!至少在仙界,女人是自由的。”萧平很认真的说道:“更何况,你有这个天赋。”

冯景瑜忽然又看向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她伸出手指,指着手机屏幕里的冯粟问道:“仙界的妇人裹脚吗?”

“不!”萧平终于露出了一抹笑容:“在仙界,谁敢让她们裹脚,她们就敢让那个男人当公公!”

“为什么?”即便是冯景瑜这般有着叛逆心思的姑娘,也无法理解萧平的这句话。

“因为在仙界,男女是平等的!”萧平缓声道。

“我不信!”冯景瑜皱着眉头说道,她是真的不相信。这太荒谬了。

“当女人足够养活自己的时候,谁又能强迫她们低人一等?”萧平却是理所当然的道。

“难怪你说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就连我都理解不了。”冯景瑜渐渐对这个男人升起了一丝好奇心。

“因为战争!”萧平忽然说道:“在仙界曾经发生过两次可怕的世界性战争。男人们都走上了战场,剩下的工作只能由女人们来做。

“这不够。许多工作女人永远做不了。”冯景瑜摇头道。

“只有男人生不了孩子;没有女人做不了的工作。为了生存,为了自己的孩子,在男人们发起的战争中,女人扛起了社会的责任!”萧平如此道。

“所以,你的妻子也可以自己工作?”冯景瑜越发感觉到不可思议起来。

“当然!在家里,她说了算。”萧平哈哈一笑。这个时代的女人永远也无法想象到后世的女人有多么厉害。

“我知道你是在哄我,不过谢谢你。我心情好多了!”冯景瑜忽然露出一抹明艳的笑容。既然已经活了下来,那就好好活着吧。至少这位仙人说的一句话是对的,自己不甘心。

“拭目以待!”萧平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冲她露出了一个笑容。

“行,我等着!”冯景瑜也笑了起来。

68 晋商出使团

盛夏的草原在大规模降雨中,道路总是泥泞难行。

魏伯元躺在一辆平板车上,手持蒲扇,呼呼扇着凉风。比起炎热的气候,草原上的蚊虫更让他厌恶。

“啪!”

他伸手从赤裸的小腿上拍开一只牛虻,这种看起来很像苍蝇的虫子,咬起人来生疼。

按理说他这样的张家口大掌柜在这种季节一般是不需要再风尘仆仆的远走草原。但这一次的任务,也只有他这样熟悉草原各部落的“老熟人”才能胜任。

“都怪京城里那劳什子天尊,一个神棍不好好的骗钱,搞什么纺织业合作社!”他满肚子怨愤的嘟囔着,耳边总是萦绕着虫子们嗡嗡嗡的声音。

如果后世穿越者以为,靠着一些从后世学来的伎俩就能瞒天过海,将古人耍的团团转,那就大错特错。

萧平企图用羊毛贸易促进草原的单一经济体被中原控制的计划,很快就被晋商看透。

朝廷早就试图以贸易制裁为手段控制草原各部;一开始晋商们还只是为了财富才铤而走险的进行走私贸易。

但随着他们势力的膨胀,晋商早就不再只是一个松散的商业联盟,然而蜕变成了一个政治经济一体化的怪胎。

为了维持他们在边镇的影响力,走私贸易已经成了一项政治任务。杜绝朝廷从经济上控制草原是晋商的基本“国策”。

后世有学者分析过长城的真正作用。从战国时期秦赵燕等国便开始修建长城,这项工程持续到了明朝。万里长城万里长,早就无法真正杜绝游牧民族的大举入侵。

难道历代的封建帝国都如此愚蠢,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看不明白?

只要将古人放在与后世同等的智商线上,就能看出来长城的修建绝不可能只是为了杜绝外部的入侵。

那么长城还有什么意义呢?

后世的一部分学者认为,其一自然是对付小规模的劫掠。中原王朝的边境线太长,对付大规模的入侵可以集中兵力。但小规模以马匪性质的劫掠很难杜绝。

有了长城,至少可以大大降低小规模入侵事件的发生频率。但这绝不是花费如此巨大代价修建长城的唯一原因。

因此,不难得出结论。长城除了对外防御,还有一个重要的作用便是对内约束。控制国内的商人向草原大肆走私违禁品。

所以,想要走私,往往只能与当地的驻军联合。这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晋商最终会发展成这样一个政经怪胎了。

但归根结底,晋商们仍旧只是一群惟利是图的资本家。他们没有更长远的目光。

魏伯元是晋商体系下为数不多拥有国际视野的聪明人。朝廷的这种小把戏,他一眼就将其看穿。

随后小张阁老寄来的书信也佐证了他的想法。于是,代表晋商出访草原,寻求对抗朝廷盟友的重任便落在他的身上。

边境的蒙古部落台吉们对于晋商们的召集十分重视。与其将草原当成一个大明朝的敌对国家,不如当成一片无政府主义的黑帮聚集地。

他们很清楚,想要在大明朝这艘腐朽的战列舰下生存,就必须紧紧抓住晋商这支盟友。

会盟的地点被定在土默特部的东南角,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部落内。

经过十来天的艰苦跋涉,他终于进入到本次会盟的部落范围。

远远的,就有一只彪悍的骑兵,踏破草原高壮的牧草向魏伯元等人奔来。

“大掌柜小心!”随同他一起来的宣镇士兵立刻做出戒备的姿态。

手搭凉棚,魏伯元极目远眺。忽然在人群中捕捉到一条年轻且壮硕的身影。那面容与自己年轻时颇为相似。

他嘴角不自觉的勾勒出一抹笑意:“不必惊慌,是朋友!”魏伯元十分肯定的说道。

果然,没过多久。这一队骑兵的头领在离他们一百多米远的地方停下前进的步伐。

他扯开嗓子,用半生不熟的中原汉话呐喊起来:“魏先生,好久不见了!”

“哈哈哈,喀剌模。你还是这么健壮!”魏伯元也发出爽朗的笑声,两支队伍也在确认了双方身份后缓缓靠近。

魏伯元的目光却始终停留在喀喇模身旁的年轻男子身上。

等到双方汇合在一处后,他才略显几分激动的跳下平板车。三两步来到那年轻男子身边,伸手拍了拍的他的肩头:“长壮了!”

他略显几分老迈的眼神中,流露出一抹舐犊之情。这是他年轻时在草原与一名牧民女子春风一度后结出的果实。

年轻男子略显几分尴尬的看了看周围,似乎感觉自己被身边的同伴用戏谑的目光调侃,嘴角微微一瘪。

“父……父亲……”他蠕动喉头,以极低的声音回道。

“他可是一名健壮的棒小伙!可比魏先生年轻时壮多了!”喀喇模咧开大嘴,浓密的胡须都快要将他的脸完全遮盖。

他对魏伯元的这名私生子可是宝贝的不得了。这不仅是一名强壮的士兵,还是他维系与晋商之间良好关系的纽带。

正是因为有了这个小家伙,他这些年的势力不断膨胀。或许在有生之年还能混一个台吉的名号威风一把。

“哈哈哈,他身上流着草原上的血!就是要向狼一般英勇无畏!”魏伯元听见喀喇模夸奖自己的儿子,立刻欣慰的哈哈大笑起来。

比起在张家口的两个儿子,他对这个小子亏欠良多。到了他这个知天命的岁数,他所求的无非也就是儿孙们都能过的好一些。

孩子与自己不亲,他很能理解。毕竟他当年抛下了他们母子,独自返回关内。一晃就是十七年。

这个孩子还能叫自己一声父亲,就已经让魏伯元老怀大慰。

长出了一口气,将一路来的疲惫暂时压下。他又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私生子的肩头。他力道很大,老头子不愿意在年轻的儿子面前丢了作为父亲的脸面。

“你先去忙,等晚上跟我喝一杯!”他看向自己的儿子,又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这是咱们魏家的信物,男丁们一人一个!”

“诶!”年轻的骑兵有些尴尬的接过玉佩,随后在一群朋友们的调侃下,打打闹闹的向另一边走去。

阳光照射在他们赤裸的上身,反射出一抹光滑的油腻。

“年轻真好!”魏伯元有些感慨道。

“是啊,咱们都不年轻了!”喀喇模陪在魏伯元身边,也轻叹一声。

“走吧,先为你们接风洗尘!”喀喇模拍了拍魏伯元的肩头,自己牵着马,朝部落走去。

69 解在草原

草原上的蒙古族头人或许见识浅薄,但不代表他们智慧不足。当魏伯元将萧平的谋划掰开了揉碎了,讲给这些台吉们听后,立刻就意识到了羊毛贸易下大明朝隐藏的险恶用心。

一旦羊毛成了草原牧民的生活支柱,能够不用流血就获得足够的生活物资,谁还愿意提着脑袋去打仗?

然而一旦失去了战争这一重要的砝码,台吉们也就失去了政治合法性。这是所有台吉们都绝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抵制大明朝的经济殖民成了所有与会台吉的共识。毫无疑问,晋商就是他们最天然的盟友。

蒙古诸部落拒绝向大明朝输出羊毛,宛如一记重拳狠狠打在新兴的纺织业工厂主的头上。

消息抵达西苑的时候,正是萧平与冯景瑜见面的第二天。这个时代的人,即便张居正也无法准确意识到这一消息代表着什么。但萧平却很清楚,这就是贸易战的开端。

萧平天然的对政治有着一种厌恶;对于他而言,促进大明朝的科技发展,尽快缔造出自己熟悉的生活方式,才是他的主要目的。

但工业革命离不开资本主义的推动力。不能解决羊毛进口问题,整个资金链就会断裂。新兴的资本主义萌芽就会被扼杀在摇篮中。

万历同样对这件事十分恼火。一个皇帝如果不是被财政缩水逼到忍无可忍的地步,绝不会出现后来那种对金钱有些变态的执着。

万历朝几十年,大明朝可谓是内忧外患。处处都是用钱的地方,偌大的帝国不仅没有给皇帝带来取之不尽的财富,反而要皇帝不断向里面投入资金。

被财政问题快要逼疯了的万历,对纺织业合作社给予了厚望。

但草原上的牧民不愿意将羊毛卖给大明,这让万历满肚子怨气没地方发泄。羊毛是人家的,人家不卖能怎么办?

万历到是很想出兵给这些有钱不赚的草原蛮子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如果放在后世的美国,这就足以引起长达几十年的中东战争。

但放在十六世纪的大明,士大夫们根本没有这方面的认识。这个时代还处在人类从自然经济走向工业文明的过渡时期。新兴资本主义的代表们还没有获得足够的政治话语权。

即便是张居正,也将解决财政问题的核心放在了对内的改革,而非对外的掠夺上。中原民族之所以厌恶战争,就是因为我们相对于周边地区来说太过于富饶。

每一次战争都是一次亏本的买卖,不能从战争中获得利益,当权者自然就对战争不感冒。

万历在朝堂上罕见的大发雷霆。但很快京城里就掀起了一股批判的浪潮。

以一名言官撰写的“社论”为开端—为什么羊毛不卖给天朝;一文为开端,整个士林清议开始将矛头对准了纺织业合作社。

在他浅薄的经济学认识中,从结果反推原因。便得出了一个在萧平看来无比荒谬的观点。

草原上的牧民为什么不愿意将羊毛卖给天朝?自然是因为天朝不行王事,不够仁德。而在过去却从未发生过这种怪事,仅仅是在纺织业合作社出现后,草原牧民就不愿意将羊毛卖给了朝廷,这充分的说明了纺织业合作社才是罪魁祸首。

这种典型的迷信说法,完全无法证伪的伪逻辑,即便在21世纪还常常甚嚣尘上,更何况启蒙运动前夕的大明朝?

刚刚从大灾难中恢复过来的京城,又一次开启了大讨论。士林清议坚定的认为,官不与民争利,这是圣人的教诲。纺织业合作社却恰恰相反,这是朝廷将小户人家妇人的生计抢夺,遭到反弹实属必然。

万历在朝堂上磨破了嘴皮子的给这些儒生们讲述,朝廷这么做的目的是官家带着百姓们共同发财,是官家为百姓承担了最大的风险。但儒生们却对此充耳不闻,一个个言辞激烈。

小胖子终究只是一个青春期的小男孩,在朝堂上受了一肚子的气没地方发泄。他搞不懂这些儒生为什么连这么浅薄的道理都听不懂。

他是一个好学的孩子,想不明白就找明白的人问。张居正这段时间忙着处理叛乱过后的恢复工作,没精力处理这个问题,因此能给他解惑的人只有西苑的那位天尊爷。

西苑与皇宫本就一墙之隔,严格意义上说,西苑也是皇宫的一部分。

下朝之后,万历便拉着张诚悄然来到西苑之中。万历抵达时,萧平正在瀛台岛上的殿阁内奋笔疾书。

他自然写不来之乎者也,但如要说逻辑,受过完整现代教育的萧平可以甩还没有逻辑学的古人十条街。

耳听的外面太监高声呐喊:“皇帝驾到!”

萧大仙人赶紧放下手中的笔,整理好衣服,转身走出殿阁。

按照礼制,皇帝自然不会乘船渡过瀛台湖。经过一段时间的建设后,瀛台湖边已经建起了一座华美的殿阁。

萧平一进屋就看见万历铁青着一张脸坐在大堂中,气鼓鼓的模样竟然也有几分可爱。

刚一看见萧平,万历就气哼哼的说道:“天尊爷来的正好,今日真是气死朕了!”

不等萧平询问,小皇帝就噼里啪啦的将朝堂上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说道最后,皇帝才道:“朕就是想不通,为什么如此简单的道理,满朝的大臣每一个能听明白?”

他目光炯炯的看着萧平,一双不大的眼睛,在阳光的反射下,十几晶亮。

萧平自然明白这些人为什么会如此,轻轻一笑道:“不是听不懂,而是不能懂。他们在这一点上的利益与朝廷不一致。”

“天尊爷此话怎讲?”万历微微坐直了身体,表情十分严肃的问道。

“机器大工厂给了无地的佃户们一个新的选择,这就让大地主为主的士大夫们需要支付更多的人力成本。他们自然不喜。”萧平冷笑道。

万历不傻,相反这是一个在权谋上有着惊人天赋的天才。眼珠子一转就明白过来,但随即却是苦笑道:“那以天尊爷的意思,此事无解?”

“世间万物皆有其解!”萧平道。

“解从何来?”万历问道。

“在草原!”萧平嘴角忽然勾勒出一抹笑意。

70 尴尬

送走万历后,萧平让王安将今日与万历的谈话内容通报给张居正。一方面是尽到一个合格盟友的义务,另一方面则是约张居正来西苑仔细规划对付晋商的具体措施。

将自己写的亲笔信交给王安,萧平这才朝冯景瑜暂居的小院走去。

这是萧平第一次在这个时代与一个女人相处;他十分好奇,这个时代的女人是怎么做到整天不出门,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一个小院子里度过的。

在萧平看来,这跟座监狱似乎也没啥区别。从心理学的角度上说,一个人长期在相对封闭的环境里,会造成心理疾病。

萧平可不希望未来和一个整天怨天尤人的女人过后半辈子。

正好天气晴朗,可以带这女人出去散散心,也能缓解她失去家人的痛苦。

刚一踏进院子,便与一双清澈的眼眸对视在一起。

冯景瑜穿着一身孝服,站在阳光下,清丽的面容上仍旧带着一抹挥之不去的愁云。

只是她手里却提着一张血呼呼的麻布,在一身月白孝服的背景下,显得颇为扎眼。

“呀!”

忽然,女人发出一声惊叫。双手飞快的将麻布藏在身后,一张俏脸顿时通红一片。

“谁受伤了?”萧平眉头一皱,连忙加快脚步。

“你别过来!”冯景瑜却是惊慌失措的尖叫一声,整个人连连后退,直到被一根柱子挡住去路才停下。

萧平顿时脑补出了一幅画面,伤心欲绝的女人尝试割腕自杀,然后又被救了下来。

他长叹一声:“你又做傻事了?”

“不是!”女人不知为何,竟然有些语无伦次起来:“我没有,你别管。你快出去!”

“你到底怎么了!”萧平越发的觉得不对劲,三两步来到女人身前,一把将她的手拉起来。

右手没有事!

萧平又尝试去拉女人的左手,却被她飞快的躲开:“你干什么,你快走!”

“到底怎么了!”萧平觉得很烦躁,他最受不了这种吞吞吐吐故作神秘的模样。

“你今天不跟我说清楚,我不走!”萧平的驴脾气也上来了。

“这是女人的事情,你管这个干嘛!”冯景瑜都要哭了,这天尊怎么那么愣!

“女人的事情?”萧平疑惑的重复了一句,又看着女人通红的脸,突然恍然大悟:“你来月经了?”

“哎呀,你管着个干什么。这跟你有关系吗?”冯景瑜有些恼羞成怒的咆哮起来,宛如一只炸毛的猫儿。

看女人这模样,萧平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只是一想到女人竟然用这种一看就不卫生的麻布来处理月经,他就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他从未想过,在古代女人该怎么解决月经。可真正到了十六世纪的大明朝,他才深刻体会到一种无力感。

在后世随处可见的卫生巾,却成了萧大仙人的一个无解之题。作为一个男人,他从来没有认真关注过这东西的构造!

很不幸的是,他电脑里也没有关于卫生巾的资料。但有一点萧平很清楚,如果不能保持卫生,一直这样下去,必然会引发妇科疾病。

缓缓放开抓住女人的手,萧大仙人感觉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感席卷全身。他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女人背对着他,将占满血液的麻布挂在架子上,又用自己的衣服将它遮掩。

“你这样可不行,至少也让阳光暴晒一下消毒吧!”萧平站在离女人十米远的地方,略显几分尴尬的出声道。

“你别管这事可以吗?”冯景瑜觉得萧平简直有毛病,哪有大男人专门管女人这事的?

“你好歹也是个仙人,就不怕这种肮脏污秽之物吗?”女人有些没好气的讽刺道。

“这也不脏吧?不就是子宫壁脱落后,造成的毛细血管破裂吗?”不得不说,萧平在这一刻实力单身。

场面顿时陷入了死寂一般的尴尬!萧平一时间也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嘴唇蠕动了几下后,他才嚅嗫道:“哪个,要不要给你倒些热水!”

“……”女人却没有说一句话,仍旧背对着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给你热敷一下?”萧平继续秉承着一个直男的思维模式,以他自认为的关心方式问道。

“……”

还是无声的沉默……

萧平又一次感到一阵无力感!女人每个月的这几天,都是男人的一场精神折磨。似乎女人在用这种方式,将她们肉体上的痛苦转嫁到男人的精神上。

忽然,一阵低低的抽泣之声传来。

“你为什么这么侮辱我……”终于,女人说话了!只是说出来的话让萧平立刻就天旋地转起来。

摸着良心说,他宁愿跟晋商斗的死去活来,也不愿意在女人面前接受这种灵魂上的拷问。

如果可以,萧平相信广大男同胞都希望月经这事发生在自己身上。比起身体上的痛苦,男人更恐惧这种精神上的折磨。

“我没有啊……”萧大仙人觉得自己很无辜!他可以对着***发誓,自己绝对是一片好心!可是,怎么到了女人嘴里就成了侮辱了?

冯景瑜却忽然转身,漂亮的脸上梨花带雨。整个人都沉浸在莫大的委屈之中。她的声音略显几分尖锐的道:“这还不是侮辱是什么?在我一个女人面前问这些下流的问题,你当我是青楼里的姑娘吗?”

萧大仙人可以很肯定的说,这一刻他是崩溃的!

如果说有比女人在月经时的各种无理取闹更可怕的事情存在;那一定就是在一个愚昧的,受到礼教严重影响的社会中,和女人探讨一切生理卫生知识。

21世纪的中国虽然还不能完全算是一个发达国家;但至少我们都接受了教育的普及。在面对一些生理卫生知识时,大家都可以选择以中立的眼光来看待。

但在这个时代,这就是最下流的语言!连登徒子也说不出口的荒唐话!

萧平觉得自己现在离开应该是最好的选择,但是只要一想到那肮脏的月经布,萧平就觉得自己必须为这个时代的女人做些什么!

“我发誓我没有侮辱你的意思,在仙界我们的女仙们有更好更卫生的方法来处理。我想跟你谈谈……”萧平十分严肃的和冯景瑜如此说道。

71 油嘴滑舌

最终萧平也没有能与冯景瑜进行一次灵魂上的对话;这让萧大仙人十分郁闷。从这一刻起,他深刻的明白了一个道理,女人就是女人,无论在哪个时代。

带着深深的挫败感,萧平缓步离开冯景瑜暂居的小院。

张居正在得到王安传递的信件后,很快便来到西苑与萧平进行了一次密谈。

两人在瀛台岛内的谈话内容没有人知道,但第二天便传出玄天道尊萧平将亲自前往张家口。

一些老旧的儒生将萧平这次出行戏谑的讽刺为:“钻钱眼里的出游”

在儒家体系里,对萧平的这种为了些许钱财而不顾自身体面,亲自露胳膊上阵的行为十分鄙夷。

就在这种万众瞩目,波诡云谲的氛围下,萧平带着一百名锦衣卫和新组建的侍从队正式从西苑出发。

为了让冯景瑜能够有机会散散心,萧平找了很多理由,终于将冯景瑜骗进出行的队伍之中。

只是自从萧大仙人开始想要给她普及生理卫生知识后,这个女人就始终对萧平冷着一张脸。

出德胜门,走清河,沙河,就到了昌平县。

萧大仙人精神萎靡的躺在马车之中,自从离开了京城,萧平便深刻的体会到了十六世纪的道路有多么糟糕。

也是这一刻,萧平才真正理解到为什么古代常说车马劳顿会让你一个死在半路上。

萧平此刻就感觉自己快要死了!一路的颠簸,差点将他的心肝脾肺等各种内脏颠出来。

“停车!”萧大仙人又一次将车队叫停,一路上萧平差不多每隔两小时就要叫停一次。

“天尊爷,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还是谨慎些好!”骆思恭常年混迹京城内的三教九流之中,江湖经验不可谓不丰富。神情有些凝重的劝谏道。

“你觉得路上会有麻烦?来自于谁?张家口的人?”萧平强撑着身体,将头伸出马车窗户问道。

“卑职说不准。但这种地方常年盘踞盗匪,万一有不开眼的蝥贼扰了您的清修,卑职也是万万担待不起的!”骆思恭斟酌着词语缓缓对萧平解释道。

“行吧!”萧平不是听不进去劝的人,对于这个时代他太陌生了。

缓缓坐直了身子,看着在马车角落中发呆的冯景瑜,萧平略显几分懒散的开口问道:“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冯景瑜面无表情的回答。

“晚上我给你做顿好吃的,仙界的做法!”萧平绞尽脑汁的想要打开女人的话匣子。

冯景瑜怪异的看了萧平一眼,随即轻叹一声:“我现在才真的相信你来自天上了!”

“为什么?”萧平立刻追问道。

“你很奇怪!不像这个世上的人!”她说道。

“因为仙界男女平等嘛!”萧平尝试着朝女人靠近了几步,却立刻被女人警惕的眼神制止住了后续的行动。

“你如果想要我的身子,我给你便是。只是你何苦要那般羞辱于我?”冯景瑜忽然目光灼灼的看着萧平的眼睛,这是萧平第一次从这个女人眼中感受到了认真的意味。

“只能说我们对待性的相关话题的态度不同。在仙界,我们的思想更开放,能够义平常心谈论与性有关的话题!”萧平道

“仙界的女仙们也和你们男仙人谈论那事?”冯景瑜不可置信的问道。

“谈啊!而且常常是女仙人把我们男仙人说的面红耳赤!”萧平忽然有些感慨的说道:“其实我们仙界也曾经历过跟凡间一样的愚昧时期,但是随着女性权利的崛起,我们浅浅对这些事也就不那么忌讳了!”

“很好奇那是一个什么样的社会!”冯景瑜忽然露出一抹向往之色。

看着女人的样子,萧平心中反复权衡了半天利弊,这才开口道:“为了你的身体着想,以后再使用那东西的时候,提前用酒泡一泡,能够消灭布上滋生的毒素!”

“哪里来的毒?”她终于第一次认真回应了这个问题。

萧平立刻信心大增,挺直身体后很严肃的说道:“有一种小虫子叫做细菌,这种小虫子凡人的眼睛是看不到的,因为它们太小了。但是这些小虫子几乎无处不在。

它们会在那种布上大量繁殖,时间长了,就会让你们女人生病。”

“小虫子?”冯景瑜一双秀气的眉毛深深皱在一起,萧平能清楚的看见她裸露在外的皮肤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可怕!我们伤口感染化脓也是因为这种小虫子。但是人体自身有一定的抵抗能力,因此一般而言并不会对我们的身体产生影响。”萧平赶紧补充道。

“感觉很恶心!”冯景瑜终于开口:“所以你才会对女人那点事这么关心?”

这一刻萧大仙人终于情商高了一次:“我只是关心你!”

“我有什么好关心的!”女人白了萧平一眼,但萧大仙人能明确的感觉到她的嘴角微微有些上扬。

“我想关心你!”萧平趁机又向女人靠近了几寸。

“那你也别在光天化日之下跟我说这些。我管不着仙界的女仙人是什么样的,但是我们凡间的女子接受不了跟男人说这种话题!”她恶狠狠的瞪了萧平一眼,随着这一双故作凶狠的眼神,她眉宇间的愁容也渐渐消散一些。

“是!保证完成领导交代的任务!以后要认真学习贯彻冯小姐的重要讲话精神!”萧平立刻韩起了口号。

“油嘴滑舌,你就算是仙界下来的,也是一个油嘴滑舌的仙人!”冯景瑜有些傲娇的说道。女人就是这样,似乎她们天生就能看透男人说的话是不是发自内心。

“那我油嘴滑舌你一辈子好不好?”萧平在女人面前从来都是一个不要脸的死赖皮。

“不信!”她立刻故作嗤之以鼻,只是她悄悄观察萧平反应的眸子却出卖了她的真实想法。

“看我的行动,今天晚上我亲自给你下厨!皇帝都没这个福分,你就偷着乐吧!”萧平立刻嘿嘿一笑。

“能吃吗?”女人有些嫌弃加怀疑的问道。

“让你吃了以后,一辈子都忘不掉那味道!”

“你看上我哪点?就因为我和你仙界的道侣很像吗?”

“刚开始是,但现在是喜欢你身上阳光的味道!”萧平的求生欲超强。

“阳光是什么味道?”

“就是你这样的味道!”

“那我又是什么味道?”

“让我迷醉的味道!”

“油嘴滑舌!”

72 火锅

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天黑前一行人赶到了昌平。

这一次出行,名义上是由王安代表皇庄前去视察。萧平只是陪同前往!

在这个交通不便的年代,萧大仙人的影响力也仅仅只在京城周边,即便是在现代看来同样属于大北京范围内的昌平,萧大仙人的影响力也没能辐射到。

当地官员自然知道宫里的公公和所谓的仙人来了。但本着士大夫天生对阉人和神棍的厌恶,当地官员举行了一场冷淡的迎接活动,便各自散去。

这种极其冷淡的迎接活动,让王安和骆思恭都感到十分愤怒!萧平虽然不喜欢政治,但不代表他没有政治敏感性。

很显然,当地的官员不是张居正一系的!对于这种冷淡,萧平也乐的清闲。他在后世就已经极其厌烦了各种业务饭局。

来到下榻之地后,萧平立刻跳下马车。这一路上来的颠簸可萧大仙人坑苦了。

站在院落里,萧平扭了扭自己的老腰。他感觉自己的腰椎间盘似乎又突出了一些!

连带着颈椎似乎也有些压迫神经。萧大仙人一边做着脊椎活动,冯景瑜则是略显几分兴奋的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人类自然不愿意长久被困局在一个狭窄的地方。能够换个环境,也让她的心情好了许多。

仿佛随着京城的远离,那一日的灾难也在慢慢离她远去。

“天尊爷,您老不是说要给小女子做吃的吗?”她身形款款的来到萧平面前!从小她就不是个愿意接受约束的女人!更何况,不知道为什么,她对萧平就是尊重不起来。

“慌什么,等我活动活动老腰!”萧平瘪了瘪嘴道。

“你在仙界都是怎么出行呢?是不是跟故事里一样,驾着祥云飞行?”冯景瑜一边打量着新的环境,一边在萧平身边问道。

“嘿!”萧大仙人颇为得意的嘿了一声:“那可了不得了!”

说到这里,一脸得瑟的看着冯景瑜。他在这个时代整天端着天尊的架子,早就累了。

也正是由于这个女人对他的不尊重,反而让萧平找到了久违的家的感觉。因此,男人无论多大都潜藏着的大男孩儿一面便显露了出来。

“在仙界,我们地上有汽车!就是我停在西苑的那辆。”萧平刚起了个头,就被女人立刻打断道。

“你说那是车?不是仙兽?”冯景瑜一脸若有所悟的看着萧平,嘴角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古怪表情。

“这个……说仙兽不是让你们更容易理解吗?”萧平有几分尴尬的道。

“嗯,你继续说!”女人一边打量着寻找厨房的位置,一边随口道。

“刚才说道汽车,不过开汽车一般都是短距离的。距离长了,我们要么选择坐高铁,要么选择坐飞机!”

说着话,萧平又把手机取出来,找到有高铁和飞机的照片给冯景瑜看。

仔细看着萧平手机里的照片,冯景瑜忽然神情一动道:“这高铁会不会就是我们凡间所说的神龙?飞机怎么看都是一只大鸟嘛!”

萧平只能尽量用古人能听懂语言跟冯景瑜解释起来。等到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被这个女人拉到厨房里了。

女人在一旁,露出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无形之中展露出来的性感,才是最吸引男人的地方。

毫无疑问,冯景瑜就有这么一种潜质。

“开始吧,天尊爷!”冯景瑜坏笑着道。

“既然叫老夫一声天尊,那你是不是该给老夫来个三跪九叩?求仙问道也得给点诚意不是?”萧平一边观察着这个年代的厨房,一边调侃道。

外面的厨子都吓坏了!这世上哪有大官进厨房的?但王安等人早就摸清了萧大仙人的脾气,人家玩儿的这叫情调。

冯景瑜瘪了瘪嘴:“没钱,你爱干不干!”

“你一点都不可爱!”萧平故作凶狠的瞪了她一眼,随手伸手冲厨子招呼了一下。

“那我回去吧?”她似乎无所谓的回了一句,只是一双眸子却死死的看着萧平脸上的每一寸表情。

“别废话,你给我好好呆着!”萧大仙人一巴掌拍在她头上,转身去找厨子问关于食材的问题。

站在背后看着萧平的背影的冯景瑜,忽然脸上露出了一抹胜利的微笑。

论舌尖上的大明朝,这本身就是一个伪命题。至少萧平是这么认为的!

你让一个没有天然气,没有烤箱,没有冰箱,没有各种佐料的大农村,能够让人类的舌尖体味道多少美味?如果你坚定的认为可以,那么你就是在玷污无数科学先驱的奉献。

萧平搜遍了脑子里的菜谱,发现竟然只有火锅似乎还有希望搞一搞。

原本萧大仙人是想做芝士蛋糕的!或者最差搞个啤酒鸭也行。可惜没这方面的食材。

辣椒也没有,不过厨子一听萧平的描述,便坚定的说当地药铺里有这么一味药材,据说可以治疗风湿。

火锅源自于重庆码头的船工,船工是一项体力活,但他们却没有足够的财富能够吃到那么多的肉类。

为了补充蛋白质和脂肪,于是便利用各种动物的内脏为原材料,加上辛辣的佐料掩盖内脏的腥味。

只是这种原本乡巴佬的食物,却渐渐走红,成了后世的一项老少咸宜的美食。

作为一名籍贯成都的男人,萧平多多少少也学过一点炒制火锅料。正如冯粟所说,21世纪在家里做饭是一种情调。

但在十六世纪的大明朝,做饭就是一场酷刑!光是生火,就让萧平差点崩溃。所幸他还带着打火机在身上。

不提厨子因为萧大仙人随手召来的火焰,而吓得差点失禁。在忙活了接近两个小时后,萧大仙人终于在大明朝搞出了一顿不伦不类的火锅。

至少萧平第一次用大铁锅来涮火锅。但是这种后世老少咸宜,火遍大江南北,甚至远渡重洋在全世界都掀起了一场风潮的料理成型后,其散发出来的绝美香气,立刻就征服了冯大小姐的胃。

论舌尖上的大明朝,火锅篇以不算多么完美的姿态正式登上了美食史舞台!

后来王安曾说,那天是他一辈子吃的最多的一天!

这一天,小小的昌平城都弥漫着一股令人垂涎欲滴的香气。

73 伍陆齐

伍陆齐走在昌平的大街上,拜他这个名字所赐,他在昌平县多多少少也算个名人。

他父亲乃是一名秀才,虽然后来路是不第,但靠着同窗的帮衬,也算挣下了一点小小的家业。

但伍陆齐却对读书没啥兴趣,从小就提笼架鸟;年幼时没少挨他爹揍。

等他十六岁那年,他老爹两眼一闭双脚一蹬死了;只留下他和他母亲相依为命。

伍陆齐不爱读书,但为人仗义。三教九流都有几分薄面。靠着兄弟们的帮衬,也算把自家的产业维持住了。

但他胸无大志,或者按他的说法那叫活的自在潇洒。钱够用就行,人就这一辈子,趁多少钱才算有钱?

产业勉强维持着也就足够了;有多余的钱,还常常拿出来周济朋友,几十年下来也算混了个仗义疏财的义名。

在这小小的昌平县,三教九流甚至昌平县衙的郑师爷见到他也要招呼一声伍爷。

对于伍陆齐来说,这样的人生就算是齐活了。但他却有一项爱好,嘴馋。

以他的生活态度也不难理解,人生运气好也不过就六七使年,若是倒霉,向他爹四十来岁就完了的也不再少数。

不好好尝尽天下美食,怎么对得起自己这一生?

今日才从老徐头家尝了桃酥出来,正咋么这嘴。这年头糖可不常见,能够吃一口甜食值得回味好几个月。

只是不知为何,他知天命后,就开始对甜食有些腻味,平时上厕所也能发现蚂蚁常常围着他的尿打转。

人也迅速的消瘦下来,他记得自己老头快死之前也是这样。

这让他心里颇不是滋味。正缓步走着,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他倒是不觉得热,看来是真的老了。

他自然不知道,这叫糖尿病。

忽然,一股辛辣清香的气味钻入他的鼻腔。

“霍……什么这么香?”伍陆齐原本昏昏欲睡的脸上迅速绽放出异样的光芒。

昌平县东南西北,哪家馆子酒楼他没吃过?可这种香味却是第一次闻到,当即就觉得自己的唾液不争气的冒了出来。

对于美食,伍大爷从来没有半点抵抗之力。

鼻子耸动,他顺着气味的方向来到一处院子。

这可不是一般的院子,乃是县里接待上差的馆驿。隐约间记得确实有大人物从京里出来。

“啧啧啧……这可真是上差哩,就这味道,怕不是皇帝的琼林宴?”他自言自语。本来就不好读书,隐约间记得说书先生提过一句琼林宴,也记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只听这名字,就感觉似乎应该是聚集天下美食的宴会。

站在墙根下,闻来闻去,就觉得肚子里的馋虫被勾的七歪八扭,心里边猫抓耗子咬,就是不得劲。

左右看了看,似乎没什么人来往。这大热天的,大部分人都不爱出来。找了根木头桩子靠住墙根。

伍陆齐舒展开老胳膊老腿,鬼鬼祟祟的爬上墙头。

“哎哟,真香啊……”一番过墙头,那气味更加浓郁。隐约间就看见里面有一群人围在一起,吃着什么东西。

“什么人!”

忽然,一声厉喝响起。就见到几名腰佩绣春刀的锦衣卫恶狠狠的冲了过来。

伍陆齐惊叫一声,脚下一滑,扑通一下栽倒在地。

“哎哟喂……”他发出杀猪一般的哀嚎声。他这个年纪骨质已经开始流失,这摔一下可不是闹着玩的!

若是再过几年,这一下就可能让他中风瘫了。但即便还没到这一步,他倒在地上一时间也爬不起来。

只能眼睁睁看着如狼似虎的锦衣卫将他团团围住,随后粗鲁的五花大绑起来。

“军爷饶命啊……我不是歹人,军爷,军爷……”伍陆齐后悔死了,怎么当时就没能忍住这香气的诱惑呢?

这下可好了,让锦衣卫给抓个正着!这一下自己算是交代了。

这年头,锦衣卫在老百姓眼里,就是哪催命的阎罗,索命的无常。等闲一个壮小伙子进去,再出来就已经没个人样了。

就他这把老骨头,哪经的住锦衣卫这群凶神恶煞的折磨?

他嘴里发出杀猪般的嚎叫,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但无论他怎么挣扎,仍旧被锦衣卫绑进院子里。

扑通一身摁倒在地上。要不怎么说他嘴馋呢?都到了这份上了,他还忍不住用鼻子使劲嗅了一下。

若是死前能尝一口,那也算是值了!若不是因为这诱人的气味,就他伍陆齐这猫胆子,早就瘫软在地上,连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可这香气给了他莫大的勇气,太眼一看!迎面就是一口大铁锅。铁锅之中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大热天的,周围的人个个满头大汗,但还在大口咀嚼。

在主位上,一个短发男人正仰头喝下一口酒,发出畅快的声音。

另一边则是一个女人,漂亮的女人。只是不知为何,这女人尽然和男人同桌而食。

但都到了这一步了,他也没心思管这些细枝末节。

刚咽了一口唾沫,就听见短发男人开口道:“干嘛的?”

“回爷爷的话!小的昌平人,姓伍。我没歹意,可不是歹人。您老人家大发慈悲,在昌平一打听,都知道我伍陆齐乐善好施,我是好人……”

老头颠三倒四的讲述起来,听的萧大仙人眉头直皱。

“停!你就说你翻墙干什么?”萧平不耐烦的说道。同时一把将想要跑回后院的冯景瑜抓住。无论她在萧平面前多么放肆,可一旦有了外人,她骨子里的礼教就促使她必须遵守这个时代女人的规矩。

“小的冤枉,是因为这里的气味太香了,小的忍不住就像靠近闻闻!”他哭丧着一张老脸,别说是五十来岁,就算说七十岁萧平也信。

本来就对这么一个老头不忍心,形式上走了一遍后;萧平便立刻点头道:“看你年纪也不小了,别趴着了,骆思恭你给他收拾一下好好说话!”

一刻钟后,骆思恭才领着伍陆齐颤颤巍巍的走了过来。

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响头:“谢天尊爷爷不杀之恩!”

冯景瑜本来就心软,一见这老头的可怜模样,下意识的就行使了女主人的权利:“快起来吧,怪难看的!”

74 烦躁不安的伍陆齐

伍陆齐是一个小人物。但是小人物却往往有着独属于小人物的奸滑。这个漂亮女人显然在这群人里有着不一般的地位。

听见漂亮女人为自己说话,他立刻福至心灵的重重又磕了个头,以自己最大的声音朗声道:“小老儿谢谢仙姑奶奶,仙姑奶奶慈悲!”

冯景瑜翻了个白眼!轻轻啐了一口。她本就是富贵人家的大小姐,长久以来的生活让她已经习惯了发号施令。

下意识的开口道:“你们也真是,人家这么大年纪了。看看又能怎么样?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吃食!”

萧平失笑的摇了摇头,他到不指望依靠火锅来卖钱。

但看这老头一脸嘴馋的模样,他还是轻叹一声:“再来副碗筷,让他尝尝!”

伍陆齐今日的经历可谓是光怪陆离,宛如评书话本里的故事一般。

因为一缕诱人的香气被锦衣卫五花大绑,却又因此见到了一位奇装异服的仙人,甭管是不是真仙,但至少人不错。

又因为这位“所谓仙人”身旁的美丽仙姑,让他尝到了一种此生从未尝到过的美食。

他自然能看出来,所用的食材不过就是一些动物下水。但在仙人的手下,却变化成了天底下最美味的食物。

他忘记了自己是怎么离开馆驿的;整个人浑浑噩噩的站在街头,血红的夕阳映照在他脸上,通红一片。

屁股还有些疼;兴许是此前摔的那一跤伤了筋骨。他一瘸一拐的朝家走去。

“伍爷,遛弯儿呢?”陈木匠挑着个破框子,框子里的木匠工具叮铃桄榔的随着他的脚步,有节奏的响动。

“诶!生意挺好的?”伍陆齐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

“伍爷有心事?是在想县城外,水洼子边的难民吗?”陈木匠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伍陆齐说着话。

“难民?”伍陆齐猛然间回过神来,有些疑惑的重复了一句:“什么难民?”

“您不知道?我看您心事重重的,还以为您在为这事担心呢!”陈木匠有些惊讶的开口。

“说说!”伍陆齐有些严肃起来,这年头但凡有灾民来了,都是一场不大不小的混乱。

“听说陕西这些年,年景不好。一年不如一年!这不,今年又闹了旱,有两个村子的人吃不起饭,就出来就食来了!”陈木匠三言两语的就说了一遍。

“其他地方的人也不管管?怎么都走在京城附近来了?”伍陆齐越发疑惑起来,不过就是两个村子的人口而已,上哪儿不能解决一口饭的?竟然会沿途放任他们来了京城,这里面颇有些诡异。

“谁知道呢?陕西那地界情况都不好,听说一年不如一年,好几个士绅都活不下去投了缳。”陈木匠道。

“那山西呢?偌大的山西也遭灾了?”伍陆齐有些气愤的道:“定是那些狗官贪赃枉法,不顾百姓死活!”

“嘘!”却见陈木匠神情有些诡异的将食指竖在唇前,左右看了一下后才压低了声音道:“这事我可听说了,山西有高人指点,说这灾情是因为朝里出了妖孽。就像那封神演义里说的那样,不把朝里的妖孽降伏,这灾还要大!”

“所以……”伍陆齐恍然大悟的吐出两个字来。

“对!”陈木匠自然明白伍陆齐没有说出口的话是什么,接口道:“这就是上京告御状的。但也有人说,那妖孽如今正好来了我们昌平,昨天那伙人就是……”

“哦?”伍陆齐顿时眉头一皱!他不傻,立刻发觉这里面必然有大事。

眼珠子转了转,忽然又叹息一声。他不过就是个小人物,在昌平还有人卖他几分面子,可要是卷入这种朝里的大事,搞不好就是一个凌迟处死。

“罢了,若真有不测,大不了以后清明给你们二位上一柱香吧!”他神色复杂的回头看了一眼馆驿的方向,这才朝陈木匠拱了拱手道:“老陈见谅,我家里还有些事情,就先走一步!”

与陈木匠告别,没过多久便回到家里。吩咐厨子不用准备自己的饭食,自顾自的来到鸟笼子前。

自家老爷交友广阔,尝尝在外面吃了饭才回来。因此这些厨子也不疑有他。

伍陆齐借着傍晚熹微的光亮,折了根枝条,逗弄着已经有了睡意的画眉。

只是,他的眼睛却莫名的失去了焦点。

“哎!我不过是个小人物,操这心作甚?”他自言自语一句,感觉自从听到了那个消息后就总是魂不守舍。

有些烦闷的扔下枝条,又踱步来到自己的书房。点燃烛台,接着摇曳的烛火,将话本捧在手里。

这是他最近得到的一本好书,说的是一百单八将,水泊梁山替天行道的故事。

在茶馆里听水书先生讲过几段及时雨宋江和教头林冲的段子。

却总没能听全过,好不容易得到了这么一本书;一看书名:“一百单八将传”他就知道,是自己一直在寻摸的东西。

昨日正好看到武松杀了潘金莲;这让伍陆齐心中十分快意。如果不是太晚了,睡意袭来,他是真舍不得放下。

但今日捧起书来,却总是看不进去。

“这些难民会干什么?要刺杀那个短头发的仙人?这仙人看起来有些奇装异服,但人不坏。那姑娘也是颗菩萨心肠,就这么被杀了岂不可惜?”

但转念一想:“我操这个心干嘛?那么多锦衣卫,难道连这点消息也打探不到?”

可随即又想到:“这位仙人离京,莫非就是为这事来的?又或者是提前知道了他离京,安排人手要埋伏他?”

各种猜测充斥他的脑海,只觉得烦闷无比。天气也闷的慌,感觉有一场暴雨就要降临。

“管他那么多!我就是个小人物,一辈子逍遥自在,何必费这个心思?”他烦躁的放下书本,既然看不下去,索性直接上床睡觉。

到了夜里,伍陆齐翻来覆去,只觉得外面的天气闷的心慌,自己的心里也堵着点什么。

“怎么了?”老伴儿有些不乐意的嘟囔道:“这天气闷的,好不容易刚睡着,又让你吵醒了!饿了吧?”

“没有,憋的慌!”他随口道。

“德性!你是瞧上哪家姑娘了吧?怎么?想纳妾了?”老伴儿比他小两岁,也到了更年期的时候,立刻絮絮叨叨起来。

“哎呀哎呀,你这老婆子想些什么!”伍陆齐不耐烦的打断老伴儿的唠叨,坐起身来。

“你当我稀得管你?半截身子埋黄土里了,还想大姑娘,啧啧啧……”老伴儿故作不屑的啧啧有声道。

“你这人一辈子就这么点出息!”伍陆齐烦躁的回了一句。

“你有出息?你有出息给我挣个功名来?”

“我都这岁数了,要功名干啥使!”

“哎哟,那你可真出息了!”

“哎……跟你就说不着!我去书房待会!”撂下一句话,伍陆齐直接翻身下床穿好了衣服。

一走出房门,草丛里的蝈蝈声叫得他心里更加烦闷。看了看大门,终于一咬牙走了过去。

“这嘴馋的,这下好了,欠了人家因果,不还不行!倒霉玩意儿的!”一边自怨自艾,走出自己家门,向着驿馆方向,一瘸一拐的走了过去。

一边走还一边嘟囔着:“一百单八将传?这名字起的也不好,还不如叫水浒传来的有意思!”

75 难民营

正如伍陆齐所想的那样,连他都能知道的消息,骆思恭这名锦衣卫指挥佥事没有任何理由不知道。

就在伍陆齐还沉浸在火锅的美味中时,关于难民的消息就已经递交给了萧平。

当初看英剧唐顿庄园时,他曾为二十世纪初发生在英国的社会大变革而深思。剧中在庄园里为伯爵一家工作的仆人们,在面临新社会的用工需求和传统文化的冲突时,倍感纠结。

欧洲的黑奴运动不正是因为大工业时代,社会面临大量人力资源缺口时而催生出来的畸形产物吗?

当听到难民这个词汇时,萧平第一反应不是担忧,而是惊喜。

一个他曾经听过却已经抛诸脑后的知识点,重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小冰河时期给大明朝造成了严重的饥荒,使得大明朝的北方流民四起,最终发展成了一场浩浩荡荡的农民大起义。

但在萧平看来,这场天灾却是工业革命的天赐良机。大饥荒就像一把大锤,将原有的社会结构砸的稀烂,释放出来的人力正好可以满足未来的工业化建设。

萧平曾经听过一种说法,北宋初年的新儒学运动,实际上就是中国本土的文艺复兴。只是因为连续不断的外敌入侵最终打断了社会的进程。

等到了嘉靖时代,以王阳明为首的心学崛起,将华夏被打断的社会进程重新续接。在欧洲国家还在文艺复兴的时期,大明朝率先进入到了启蒙运动。

隆庆开海后,大量美洲大陆的白银流入中国。将资本主义革命的最后一块短板也弥补上了。

只要利用好了这场大天灾,萧平想不出还有任何阻挡中国率先开启工业革命的障碍。

这一次的难民,在晋商看来,或许是将萧平军的一手妙棋。但在萧平看来,却正好给了他实验自己想法的机会。

想要解决难民,实际上非常简单。无非就是两步;第一步解决当前的温饱,第二步解决未来的生计。

因此,当伍陆齐深夜来到馆驿报信后,他便被萧平邀请到书房中深谈了一次。

萧平的计划很简单,第一,采购大量的粗粮解决人体最基本的新城代谢;同时大量调制火锅,用大多数人不吃的内脏下水来为难民补充蛋白质的摄入。

在昌平县三教九流中都颇有几分薄面的伍陆齐就是出面解决这个问题的最好人选。

至于第二步,则更简单了。要想富先修路,这是90年代最常听见的一句口号。

在深刻体会了一次工业前文明时代的道路后,萧大仙人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始在大明朝进行一场轰轰烈烈的基础设施建设。

至于老弱妇孺则可以进入到纺织厂工作。萧平可以摸着良心说,这点难民根本不够,让难民潮来的更猛烈些吧!

水泥的生产并不是一件多么高科技的工业技术。萧平清楚的记得,高一时那位长期跟老公打架,几乎过不了几天就会鼻青脸肿来上课的女化学老师就带着全班同学进行过水泥烧制的课外活动。

感谢他那所高中,虽然绝大部分的学生都抱怨他们那一届就是当地教育局实验新教学模式的试验品,而且还是失败品,最终的升学率比起往年降低了7个百分点。但那种新教学模式的确给萧平留下了足够深刻的印象。

两名自从被萧平收入门墙,就整天无所事事龙虎山弃徒,终于找到了体现他们价值的舞台。

让他们去组织采购烧制水泥需要的各种材料后,萧平带上荷枪实弹的侍从队以及锦衣卫,直接离开馆驿,浩浩荡荡的来到难民营地。

如果要问萧平这一生见过最混乱的一幕是什么时候,他可以毫不犹豫的回答,是08年的512地震。

那一年他刚刚大学毕业,作为志愿者来到都江堰。这里是距离震中最近的人口聚居地。几十万常驻人口的都江堰,比起几万人的映秀镇来说,情况要严重得多。

他曾经在解放军还没有抵达前,在都江堰石油街上将就了一晚。那一晚,他是睡在死人堆里的。

不断从废墟里挖出来的遇难者遗体,根本来不及焚烧,只能一排又一排的放在街道靠近花台的一边。

那天晚上下了几场大雨,还有几次余震。有一名高龄产妇抱着还不足月的婴儿就在萧平的身边。

她吓坏了,甚至连奶水都吓没了。婴儿一直在哭,整个晚上挖掘机来回穿梭。萧平几次尝试走上废墟想要帮忙,但似乎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但他给孕妇找来了一点奶粉,让小婴儿终于不用再饿肚子,这是他这一生最自豪的一件事。

头两天,基站被毁,手机没有信号。城市的医院只能接受重伤者,轻伤的病人往往只能由家属在护士的指点下,给伤患清理伤口。

城市失去了电力供应,超市几乎关门歇业。这是萧平记忆中最混乱的一幕!

但当萧平亲眼目睹到难民营后,他才明白地震刚开始时的混乱根本不及这座营地的百分之一。

整个营地臭气熏天,所有人神情麻木。不时有孩子发出凄厉的哭泣。

有些男人的眼中释放出饿狼一般可怕的目光。他们衣衫褴褛,许多人双脚已经破烂化脓。

此前的那一场大雨,又让整个营地泥泞不堪。排泄物混合着泥水充斥整个营地。

他们没有帐篷,甚至连一块完整的布都没有!任何城市里的人只要从他们身边经过,都会被他们抱住双腿,用扭曲甚至疯狂的眼神乞求一点最基本的食物。

萧平怀疑,如果再不采取行动,他们或许真的会开始吃人!因为他已经亲眼目睹到一个女人正在咀嚼一条孩子的胳膊。

他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自己相信这名孩子是死于疾病而非谋杀。

“所有人一级戒备!等食物来后,不许他们哄抢!一旦哄抢,就地格杀!”萧平仰着头,强行平复下自己的情绪,开口传递命令。

看着所有士兵全部境界完毕,明晃晃的秀春刀震慑住了骚动不安的难民后,萧平才登上一辆平板车。

他没有选择使用高音喇叭,这个时候,不适合过度刺激这些神经紧绷到了极点的难民。

用力扯开嗓子呐喊起来:“我是大官,京城里的大官。皇帝已经知道了你们受的苦,他很难过。皇帝也知道有狗官欺负你们,这些锦衣卫就是去抓狗官的!

我带了很多食物来,很多,非常多!看看我的头发,我在皇帝陛下面前削发明志,就是要好好帮助咱们老百姓!

不仅要给你们提供食物,皇帝陛下的皇庄还要给你们提供活计,不光男人可以干活,女人也有活干。

能干活,就有了生计。未来是有希望的!

我是个大官,所以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们,大家的苦难日子到头了!”

随着萧平极度粗俗的话语,这些麻木的难民眼中渐渐有了生气。

76 以工代赈

伍陆齐没有让萧平失望,不过半个时辰,他便带着采购大队来到难民营。

当香喷喷,热乎乎的馒头面饼被揭开后,整个难民营立刻就焕发了生机。

面对锦衣卫明晃晃的绣春刀,这些难民很自觉的拍着队伍,挨个上前来领取口粮。

作为一名穿越者,萧平见多了政治人物的作秀。而冯景瑜也有着一颗玲珑心。

只是萧平的一个眼神,她便心领神会。将自己的长发盘在头上,她挽起袖子,亲自来到最前面给难民们分发食物。

她很自觉的站在了“夫人”的角色上,更是令一众难民感激涕淋。勤劳朴实的华夏民族从来都不会奢求太多。

我们是一个十分懂得感恩的民族,无论在几百年前,还是几百年后都是如此。

不需要谁来排练,每一个领到食物的难民,都会自发的朝冯景瑜以及萧平叩头行礼。

站在平板车上,萧平心中五味杂陈。难民二字,对于这个年代的人来说,并不陌生。但对于一个生活在21世纪,社会稳定的大国内的居民,这两个字仅仅只能从电视新闻上才能偶尔看见。

人体缺乏脂肪的摄入时,所能爆发出来的食量是惊人的。

一个消瘦的女人,一顿就能吃下八个大馒头。这个年代的面粉远没有后世那般精细。馒头蒸的也远不如后世那般柔软。

但就是这样的灰面疙瘩,却让萧平目睹到了污垢下遮掩的笑容。

他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一名名难民,伸出鸡爪一般的手。歪七扭八的指甲里面满是黑泥,手上的皮肤干枯开裂,裂口里还沾满了黑色的污垢。

他们就这样颤颤巍巍的伸出双手,以最卑微的姿态从冯景瑜手里接过食物。

然后,露出掩盖在污垢下的淳朴笑容。

“都敞开肚皮吃,食物有的是!”萧平忽然扯开嗓子呐喊一声。

所有人都惊讶的抬起头来看着萧平,随即再次埋下头去狼吞虎咽。

他们太饿了!从春天离开家园到现在,整整半年时间,他们就没有再吃过一顿饱饭。

许多人开始低低的抽泣起来。或许是在感恩,或许是在怀念。

冯景瑜的眼眶也通红一片,不知何时,她感到一个强有力的手臂将她揽在怀中。

这一刻,她满腔的委屈终于潮水般的喷发出来。

“哭的跟个小花猫一样!”萧平拍了拍她的脑袋,女人忽然抬起头,嘴角一瘪:“你笑话我!”

“都在笑话你!”萧平道。

“滚!”冯景瑜恼羞成怒的啐了一口。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忽然听见身后希希嗦嗦的一阵响动。

有些好奇的扭头过去,被泪水迷蒙的眼睛只能隐约见到许多人匍匐在地上。

他们说了些什么?声音太嘈杂了,她没有能听清。似乎是在感谢大官人的慈悲,又似乎是在感谢自己?

她一下觉得心里有了无穷的力量。当初家破人亡后,失去了的生活目标在这一刻重新被树立了起来。

她想要救更多的人!

只是,她并不知道,此刻在离这里不远处的一颗树上。有一双眼睛正怨毒的看着她和搂着她的那双手臂的主人。

食物的消化需要消耗人体的能量,这也就是为什么酒足饭饱之后总是容易犯困的原因。

健康人尚且如此,更别提这些本就身体虚弱的难民。

等这一顿饱餐结束后,他们各自依靠着,蜷缩在地上呼呼睡去。

他们真的太累了!

萧平等人却没有闲着,他陪着几名睡不着的老头坐在平板车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萧平没有刻意给他们透露自己的身份;只是不断给他们讲述自己替他们规划的未来。

原本以为想要让他们接受自己以工代赈的念头很不容易。但没想到,他们接受起来竟然如此的顺利。

下午时分,伍陆齐又满头大汗的领着第二批车队赶来,这一次不仅有大量的面食,还有炮制火锅的食材。

萧平从来都没有依靠火锅来赚钱的想法!从他穿越以来,萧大仙人就没有为钱财发愁过。

三两下教会了伍陆齐调配炒制火锅料后,他开始奋笔疾书。

只不过刚刚才写了几个字,就被越来越有主人翁精神的冯景瑜赶到了一边:“拉倒吧,你这个字拿来上奏折,也不怕人笑话!”

“我在仙界可从来没用过毛笔!”萧平不满的拍了一下女人的屁股道。

“烦,别动手动脚的!那么多人看着呢!”冯景瑜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随即一把将萧大仙人的纸笔强了过来:“要说什么?你来说,我替你写!”

“你知道你现在这个行为,在仙界是一种专门的职业吗?”萧平似笑非笑的说道。

“肯定不是啥好话!”冯景瑜直接就从萧平的表情里读出了潜台词。

“胡说,这职业可高贵了!叫做秘书!”萧平嘿嘿一笑道。

“我想知道然后?”

“然后啊……”萧平故意拉了个长音:“然后就是,有事秘书干,没事干秘书!”

“仙帝真是瞎了心,怎么让你这么个流氓成了正果!”冯景瑜已经渐渐免疫了萧平的口头调戏。

或者说女人只要开始接受一个男人,实际上很是享受这种小小的暧昧。

“快点说你要写什么?”她不耐烦的瞪了萧平一眼。

“标题是:以工代赈解决全国难民计划!”萧平想了想,然后说道。

随着萧平的口述,一篇娟秀的文字出现在纸张上。冯景瑜好想要把萧平的大白话翻译成文言文,不过最终被萧平制止了。

他可不想让皇帝习惯了他使用之乎者也,如果以后冯景瑜不在身边,他可就麻烦了。

就在冯景瑜奋笔疾书的时候,香喷喷的火锅料开始散发出它致命的诱惑。

所有难民包括前来帮工的昌平县百姓,甚至就连锦衣卫、侍从队乃至冯景瑜都露出了一脸的馋相。

萧平有些怀疑,自己恐怕是第一个使用火锅来赈济灾民的穿越者。

当天夜里,一封加急文书在锦衣卫的护送下,火速进京!

以工代赈这个词汇,第一次出现在大明朝的朝堂上!

77 暗暗流

接下来的几天萧平安排侍从队成员帮着难民搭起了暂居的草棚,又组织难民一起在水洼的下游修建了厕所。

等这些都修建完毕后,萧平又组织难民去为昌平县修整道路。

萧平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不让难民闲下来。人一旦闲久了,就会养成懒惰的性格。

等到水泥烧制成功后,就可以直接在路基上铺上水泥路面。

萧平到如今到底有多少钱,他都没有详细计算过。自从有了冯景瑜这个小尾巴,萧大仙人就非常不负责任的将钱财交给了冯景瑜管理。

一个男人愿意将财富交给另一个女人,是对女人最好的表白。冯大小姐一边假模假样的抱怨了几句,另一边却是喜滋滋的将萧大仙人的财富直接掌握在了手里。

从这一点上说,冯景瑜是一个很务实的女人。

只是让萧大仙人没有预料到的是,他组织的道路修整施工队,却在昌平县引发了更广泛的热议。

修桥铺路本就是这个时代最大的善举,萧大仙人自掏腰包,一为难民找到了生计,二又为昌平县的百姓做了实事。

这让百姓们对萧平这位京城里来的大人物推崇备至。

……

“砰!”

昌平县衙后堂,县太爷脸色铁青的将青瓷茶杯狠狠摔在地上。

“这个妖仙到底要干什么?邀买人心,其心可诛!”县老爷恶狠狠的诅咒着!

“老爷息怒!”师爷缓步走了过来,整了整衣衫,缓缓在县太爷身边坐下。

一见到师爷来了,县老爷的一腔怒火也渐渐消减下来。

他不得不消减,虽然名义上他和师爷是主仆关系,实际上却是合作者。

这个时代,许多穷书生为了能够有钱打点方方面面,尽快混一个实缺,往往需要和资本家合作。

双方在一开始就会签订契约,资本家提供资金为他运作,相应的,一旦得到了官位则需要权力共享。

因此,这顶乌纱帽里,有一半师爷的股份。

“育林兄,让你见笑了!”县老爷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只是上面交代下来的任务,我眼睁睁的看着他这般耀武扬威,心里头实在气不过……”

“此人自然非同小可,朝廷上下皆将他视做真仙,自然不是易与之辈!”师爷皮笑肉不笑的捻着山羊胡。他自从绍兴的一名药材商摇身一变成了师爷,就一直将自己视作诸葛孔明。平日里,行事作风颇有几分效仿古贤之意。

刻意摇了摇手里的鹅毛扇,轻轻一笑道:“不过也不是全无办法!”

“什么办法?”县老爷立刻靠近师爷问道。

“大人可还记得前些日子,京城里的那场大乱子?”他故作神秘的说道,似乎只要把话说透了,就显不出他师爷的身份来。

“他们可是朝廷的要犯!”县太爷眼睛微微眯起,显露出一抹危险的光芒。

“是啊!”师爷颇为认真的点了点头:“所以才敢犯下大案不是?”

“这……”县太爷有些迟疑了!他所谓的生气,有一大半是为了表演给上面安插给府里的眼线看的,表明自己还是忠心耿耿,只是敌人太棘手,他一个个芝麻绿豆大的县官真是拿对方没有办法。

说起来,萧平又没有碍着他什么事,而且赈济灾民,还算是为他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喊喊口号还行,可是要他冒着勾结乱党的名义暗杀萧平,他就不愿意了。归根结底,他这个官还是朱家给的,不是张家口晋商的。

“大人觉得他为何要这般做?”师爷却是忽然话峰一转道。

“邀买人心?”县老爷有些不敢确定的道。

“据说他在祭天大典上可是当着太祖爷和先帝的圣灵说过,仙人不得干涉凡间的政事!”师爷压低了声音说道。

“还请育林兄为我解惑!”县太爷懒得跟师爷兜圈子,这位师爷什么都好,就是说话喜欢云山雾罩,如果他了解21世纪的语言习惯,就可以用两个简单的字来概括师爷的一切行为,那就是:装逼。

“他这次出京,名义上是陪同神骧卫提督王公公前去视察皇庄;实际上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去解决羊毛的供应问题。

按照晋商的性格,他们闹这么一出,无非就是逼迫朝廷让利。只要给了晋商足够的利益,羊毛还不是敞开了供应?

一旦羊毛供应恢复,里面又有了晋商的一杯羹,老爷您觉得这纺织业合作社还能阻挡吗?”

“若真是这样,确实没人能挡的了!”县老爷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师爷却是缓缓站起身来道:“老爷说的没错!可一旦纺织业合作社开始扩大,女人进厂做工,男人外出运输,这田地可就没人种了!”

这个时代的人自然不是傻子!工业革命最大的限制,就是要与封建地主争夺人口资源。

一旦工厂里的收入高于了当佃户,那地主就只能降低租子才能留住人手。

这是赤裸裸的利益之争!

“晋商能妥协?”县老爷的语气看似在询问,实际上却下意识的用上了肯定语气。

“这**商连祖宗都敢卖,还有什么不卖的?”师爷冷笑着道。

“不能让他成功啊!可是,光靠我们能成么?”县太爷手指不断敲打着桌面,两条眉毛紧紧皱在一起。他是真没有这个信心,也不愿意自己一人出力,让天下士绅得了便宜!

“自然不能只靠我们!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拖!将他拖在昌平,把事情闹大,让朝廷不得不把他招回去!剩下的事情自然有其他人出面,届时,天下士林忘不了老爷您的功绩!”师爷抽丝剥茧的将道理讲明,县太爷也终于恍然大悟!

“育林兄大才!”县太爷忽然也站起身来,十分认真的向师爷行了一礼。

当天夜里,师爷便乔装改扮,悄悄来到旅店里与胡冲见面。

与此同时,京城内阁会议上,小胖子万历仔细阅读着萧平的奏折,一连读了三遍后才缓缓放下文本,缓声道:“诸位阁老对天尊的奏折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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