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大宗师》 第1章 崇祯十一年 一个人、一匹马、一壶村酿的老酒;一支没有任何修饰的长矛,在伏牛山的冬夜中泛着冷厉的寒光。 立于高岗上的这个人,默默地将矛尖上淋漓的血迹,在靴子底上蹭了蹭,目光安详地俯视着脚下这支衣衫褴褛的人马,直到看着人们渐渐没入到沉沉的暗夜之中,他才纵马下了高坡,缓辔赶了上去。 崇祯十一年正月初三日的午夜;豫西境内、伏牛山中。 子时初刻,星光闪耀的夜空中,骤然就毫无征兆地降下了大雪,很短的时间里,伏牛山中那些年久失修的驿道上,崎岖的山道间,道路两边的树梢上,便统一被染成了奢侈的银白色。在这个天地一统的混沌世界中,除了漫天乱舞的雪花,肆意骄啸的朔风,就连一只觅食的地鼠也很难找到。 而在一条人迹罕至的山道中,此时正有一队衣衫破烂的乞丐,骑在五花八门的马匹、走骡、驴子上,向伏牛山的深处艰难地跋涉着。 如果是走进一些,仔细去看这支衣衫褴褛奇形怪状的小部队,就会发现这些乞丐骑乘的马匹、走骡和驴子,都是有着极其鲜明的层次和等级的,在漫天风雪中游行的乞丐们,虽然观赏性极差,精神也委顿不堪,可是他们眼中间或流露出来的神情,却都透露出一样的坚定;顶风冒雪踢踢踏踏地在山里间行进了很久,这支其貌不扬的队伍里,竟然一直没有一个人发出来一丝额外的声响,他们每个人脸上写着的都是疲惫,其中还有几个骑在走骡上的人竟然已经边走,边打起了瞌睡。 在这银装素裹的天地间,贸然出现了这样一支怪模怪样的队伍,本已经是出离了常人的想象,可是当你再看的仔细一些,就会惊奇地发现,在这支队伍的前方,竟然还有一名身高足有两米二六的金发大汉。 这个体型硕大的金发汉子,竟然不畏风雪,一头雄狮般的乱发,在朔风的舞弄中,如同蓬草一样地迎风摇摆;在这个汉子的身上,穿着一件由至少足够三人份的头号羊皮大氅,而他身上这件巨人型大氅,只是很随意地用带子在他的肩膀处打了一个结,一扎长的护心毛肆意在崇祯十一年的夜空中绽放开来。 与他雄壮的体魄极不相称的,是在他的手中打着一面超小号、艳红色的鸳鸯戏水战旗,这位金发汉子正冒着大雪,威风凛凛地步行在这支队伍的第二位。 而在他的身前,是一名满脸络腮胡须的骑兵,茂盛的须髯几乎覆盖了他百分之三个九的脸颊,让人看不出这个骑兵的准确年纪;在他的头顶上戴在一顶泛着绿色锈迹的厚重铜盔,盔顶上一根颀长的铜针径直捅向哀嚎着的夜空,原本红色的盔缨不知道有无什么缘由,只剩下了在风中凌乱的几缕红色……;而在这顶极富性格的铜盔两侧,各竖起来两簇手指一般的白铜护耳,至于此人的装束应该如何去形容,看起来只能完全依赖于脑补。 如果上帝用自己的视角看去,一定会判断出这个头顶颀长铜针的家伙,保准不是什么好东西;要是用米其林三星厨师的视角看上去,这家伙俨然就像是罩在铜钟里面的一碗内容丰富的红烧狮子头。 如果遮挡住这个骑兵头上逆天的铜盔,在他的身上同样披着一件那个时代军伍中最为流行的一种老羊皮斗篷,只是从外表上,已然判断不出这件斗篷的本来颜色了。 按说上帝的判断通常应该是最正确的,这个人的神情与行进中的这支乞丐队伍,反差极大,甚至可以判断出他就是一个猥琐男,至于说他如何猥琐,倒不是因为他的样貌或者是他本人做出了什么出格的逆天之举;猥琐这两个字用在这里,是专指这个骑兵的神情,以及他那白眼球多黑眼球少、而且不停地四处滴溜乱转的大眼睛;对于这个讲求非礼勿视的年代来讲,说他是一个相当极品的猥琐男似乎并不过分。 可能是因为这个异类的胡须生长过于茂密所造成的原因,不仅仅是新加入到队伍中来的那些饥民和被裹挟的百姓,就是素来与这支队伍打交道的杆子、山匪、自耕农,还有那些被破了村寨的地主、富户们,也同样从他的脸上检索不出准确的年纪来;如果硬要准确定义的话,也只能说骑在马上的这个人,是个全脸张满了胡须的雄性。 这个行进在整支队伍最前面的骑兵,显然是这个意志坚定的丐帮队伍的领袖,可是他那闪烁的目光中不时流露出来的游移,却毫不留情地出卖了自己,他对于整支队伍来讲简直有一种说不出的格格不入。 从他骑着的黑色骏马来看,这匹神骏的战马,显然就比起队伍中其他的马更为膘肥体壮,就连黑色骏马的鬃毛都被梳理得一丝不苟,甚至还掺有一些四六小偏分的文艺范;这匹毛色油光水滑的黑骏马,相对于队伍中那些毛色杂驳,半年多没有洗过澡的癞痢马来说,完全称得上是个具有强烈视觉冲击的另类。 凛冽的寒风里,两米二十六的金发大汉,一面轻松地扛着他那杆鸳鸯戏水的艳红色旗帜,脚不沾地的疾行着;一边用他包子大的双眸,目不转睛地死死盯着前面这个骑兵的一举一动。很显然,是不久前的那一幕把他吓怕了,那几乎是自己这个亲将兼掌旗官人生中,最为重大失职了,他可不想自家主将再一次遇到天黑时分发生的险状…… 那个眼神游移不定的骑兵,此刻正坐在他那四六偏分很有文艺范的黑色高头骏马上。这一刻他仿佛感觉到了身后金发大汉眼中的炽热目光,又或许他只是皮肤瘙痒难耐,只见队伍最前面的这个骑兵不安地扭动了一下过于臃肿的身躯,反反复复扭捏了好半天,方才从斗篷的缝隙里,探出来一只分不清颜色的小手,看来手的拥有者显然是知道自己面部的状况,他用这只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手伸到了自己嘴边,硬生生从已然形成了雾凇的胡须中,扒开一张嘴巴大小的缝隙来。 “爹,求你不要用我的手!”一个不情不愿的童音,委屈地从这个骑兵臃肿的身体里喊了出来。 莽莽的雪夜中,只见这个目光游移不定的骑兵,长长地叹出了一口大气,紧跟着就是一个惊天动地的大号喷嚏,然后呼啸的寒风在这一刻很明显地停顿了一下,夜空也仿佛在随之颤栗了一下,明亮的星星也同时眨巴了一下无辜的眼睛…… 对于这一切,这个骑兵完全没有留意,只是他打过喷嚏突然睁大的眼睛中,依稀可以看见此人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沮丧神情。 第2章 逆杀 随着这个超乎寻常的喷嚏声响彻夜空,游走呼号着的朔风在这一刻很明显地停顿了一下,清冷的夜空也仿佛随之颤栗了一下,俯瞰人生的群星们同时眨巴了一下无辜的大眼睛…… 随着这声惊天动地的喷嚏响起,山道前面距此足有二十几丈远处的一颗树冠上,瑟瑟地抖落下来一阵玉屑一般洁白的积雪,跟随在这个骑兵后面行进的丐帮子弟们,不约而同地捂了一下自己被冻得通红的耳朵,而那个扛着一面鸳鸯戏水旗帜的金发巨人,仿佛不经意地将大旗换到了左肩上,夜风中烈烈飘扬着的大旗,在一阵摆动后竟然异乎寻常的发出了“嘣”的一声脆响,本来跨在他右肩上的那张出了号的巨弓,此刻已经被金发大汉的巨灵神掌,稳稳地擎在了半空中,巨大的步弓上,那根食指样粗细的弓弦,这时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一样,兀自在狂躁地跃动着。 “呜、呜……” 很快,前面那个落雪的树冠上,就传来了几声听不分明的声音,好像是被扼住了脖子的鸡鸣,还像是有人在无助地悲叫,紧接着一个布袋形状的影子,就从被白雪完全覆盖的树冠上,“砰”的一声径直坠落到了远处的雪地上,发出来沉重的闷响。 “第六个啦……”身高两米二十六的金发汉子,不好意思地闷声嘟囔了一句。他很是后怕,就在天色暗下来后的不久,由于自己最初时的一次失职,险些让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李将爷遭了官军杀手的暗算……。 想想当时的情景,巨汉仍然不寒而栗,他连忙关怀了一下自己拉风的大氅,将寒风中肆意飞扬的胸毛重新塞回到了自己敞开的怀中。在夜幕降临时的一刻,自己分明看到了杀手手中那闪着冷芒的利刃,已经深深刺入了将爷的脖颈,可是反过来被杀的,却是已经一击中的的那个杀手,那一幕简直让这个饱经战阵的金发汉子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难到就是传说中的空手入白刃乎? 而那个几乎一击中的杀手,与眼前被自己一箭封喉的刺客,两个简直不可同日而语,量级上一个是祖师爷一个就是重孙子。除了将爷亲手除掉的那个杀手以为,另外的几个只能用刺客这个词来统称,他们无论从伪装的技巧,还是刺杀的技能,职业的素养,下手的决心都与第一个杀手有着云泥之判。 最可笑的是被自己一箭射落的这个刺客,你说你打听个小道消息,刺探个闺中密语也就罢了,偏偏不自量力来逞能,埋伏在那么高的树冠上刺杀将爷,你是自信长得像是老鸹窝,还是你妈生下你来就给你取名叫树杈? 虽然现在是大雪纷飞而且月黑风高,可是你窝窝囊囊地伏在枯藤老树之上,你见过哪家的老鸹有如此伟岸且卓然不群的身材,有次身材的要不就是需要减肥的大金刚鹦鹉,要不就是蹲在树杈上剪径的蟊贼。 更何况雪是要一片一片一片地下,刚积下没多久的雪,落地的时候不可能是渣渣糊糊黏腻在一起的碎玉,这雪团吧唧吧唧的往下掉,你以为是跟将爷打雪仗呢?这样不够看的角色自己都懒得给他收尸,很快在这一队衣衫褴褛的骑兵过后,山道上的白雪就被无数马蹄驴蹄践踏成了粉红色。 就是金发巨汉已经调低了自己百分之九十九音量,可是他的小声嘟囔,对这一小队栉风沐雪筚路蓝缕的骑兵来说,依然宛如是在午夜悄悄话栏目的静谧中,突然炸响了一个惊雷。果不其然,金发汉子刚刚发声不久,就听到了自己身前响起了“呸!”的一个童声。 对于这个童声的拥有者金发巨汉自己是太熟悉不过了,自从将爷家的这位小崽子牙牙学语起,闯军前锋营中就再无宁日了…… 尽管这位少将爷与李将爷相貌迥异,可是熟悉的前锋营老人们都知道,这一大一小绝对是亲爷俩,就凭爱好搜集天下女子肚兜这一点来看,就可以武断地认定血型检验和基因比对有多么劳民伤财。君不见,至今唯有我前锋虎贲营,才会匠心独运地用将爷自家夫人的鸳鸯戏水肚兜来做全军的旗帜。 很显然,金发大汉所熟识的这个噩梦般的童音,并不打算轻易饶过自己,只听童音的拥有者,用全营清晰可闻的音调对金发巨汉说道:“杀手是六个,不过对你来说吗,这可是第五个……对付最初的那个杀手,若不咱爹爹身怀绝技,外加人格爆棚、机灵警醒、英勇无畏、大义凛然……在第一次的刺杀中,那个杀手就会要了咱爹他老人家的狗命,嗝……”这个雉龄的童音猛然间戛然而止。 从前面不远处的骑黑马上,发出的这个与骑乘者体魄完全不附的声音,让两米二十六的金发巨汉听后一阵汗颜,偏偏他又不敢分辩说“将爷只是你爹而不是咱爹,将爷的命是人命也不是你小兔崽子嘴里说的狗命”。 无可奈何之下,这个看似粗豪的金发大汉,竟然如乖巧的小喵一般,吐了一下自己那足有多半尺长的粉嫩大舌头,在他后面紧紧跟随着的十几个骑兵中,有人见到了这个场景,顿时队伍里有人发出了善意的哄笑。 第3章 军袋(一) 不管他人用什么视角也不管别人怎么揣摩自己,队伍里对自己不熟识的人,自己同样对他们一无所知,只不过在目前这个相当恶略的生存环境中,最好不过的就是抱团取暖,当然了合则两利不合则散,所以也自己的所作所为就不是为了照顾旁人的感受,何况保镖这样一个充满风险的职业,既然是人家的职业,那么就看你拿得出什么报酬,才可以让人为之效死,眼下自己两眼一抹黑,至于说拿得出手的报酬更是自己的短板,也因此李赤心并没有在遇袭后,去过多责怪身后那个两米二六的大家伙。 他此时心里的苦只有他自己才懂,事情过去了差不多一天,他还在纠结与个女驴友出了自家秦岭小别墅不远,爬个山头去玩个野外互动,都能把自己的有用之身搞到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李赤心狠狠地想,“真要是让他发现是谁在捣鬼,如此嚣张地耍自己,依照自己小老板的暴脾气,他一定好几巴掌将对方削到三甲医院中去,都不用多给解释,更不用动用背景力量,自己就能让对方上半身高潮迭起下半身终生不能自理。” 这个被小房地产商李赤心篡夺了躯体和意志的男人,年纪应该不过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与前世中的自己在年龄上相差不多;最令李赤心震惊的事情还是,这一位竟然就是传说中明朝末年最著名的反政府武装头子,闯贼李自成的亲侄儿,当然从自己也是个小贼的出发点来讲,称呼李自成就不能用闯贼而是闯王了;一想到这个,工科博士出身的小房地产商李赤心就挠头不已。 前一世他自己虽说不是个善男信女,可也不曾有过杀人越货的经历,黄昏时分自己用两个惯用的手指就硬生生掐断了一个杀手的喉咙……浑浑噩噩地想着,现如今自己雀占鸠巢的这个家伙,竟然是官方批红的头号杀人通缉犯,这让李博士再也无心从科学的视角去合理解释,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孤身一人来到这里的,自家在秦岭东麓的小别墅咋整不见了?与自己一路是都在进行深入探讨的那个女驴友去哪了? 此前,他已经从众人对自己的称谓上知晓,自己在这个时代的姓名应该由原名李赤心变更成了绰号‘一只虎’的李过,更不不用去公安机关户籍科去备案,估计他的名字正在皇帝崇祯的御案上刻着哪;此外,他这一路上,还遇到了一些大哥式的社会人,他们称呼自己为补之贤弟,还有一些社会地位与匪号明显不及自己的人物,这些人称号自己为补之大哥,他不禁苦笑连连,用力拍打了一下,在自己怀中诺诗兰军袋中揣着的那个便宜儿子,自己这样的经历要是都不奇葩,还有谁的经历还更奇葩。 “我戳!我戳、我戳、戳、戳,好像是戳中了怀里的这个拖油瓶,小家伙竟然反客为主地在军袋里给自己来了个窝心脚……。重新安抚好便宜儿子,李赤心继续开始瞎琢磨,自己可不是随便的人,虽说是随便起来自己不是个人,可竟然不挑不拣地化身成了贼名昭著的明末‘一只虎’,你这贼老天的玩笑也开得忒太大了点吧! 即使是想破了头,他也不曾想到过自己有朝一日会附身在了一个超大号红铜贼头子的身上,紧了紧身前育儿袋一般大小的诺诗兰军袋,这可是前一世自己最珍爱的装备了,军袋本身的价值倒是不算什么,珍贵的是自己动身前装在军袋中的那些东西。 工科博士出身的李董事长,记忆力不是一般的好,他记得自己出发前特意放在军袋外面第一个口袋中的,那些塞进防水杜来思中的蓝药片和马应龙,那个口袋中应该还放着野外必备的指北针、万次防风打火机、云南白药,好像那些小号止血贴、大号及超大号止血贴,也都放在了同一个袋子里。 李赤心倒不是怕诺诗兰军袋出问题,此时自己的便宜儿子李来亨,正盘踞其中迷迷糊糊地打着盹。每一位老牌的户外运动爱好者,都知道在上山的时候,背囊尽量挎在胸前,如果是被在身后,会使攀登者的重心偏移,严重的会导致坠崖。 李赤心又仔细想了想,他觉得还是坠崖这个解释比较靠谱,很可能是因为,自己坠崖和这个李过遇刺同样是在天黑时分的缘由吧,有可能主宰生命的某位神仙,将遇险的李赤心与恰巧遇刺的李过两个人搞混了也未可知。 李赤心心中感叹,亏得自己还是一个工科博士出身的小房地产商,竟然在与女性驴友野外的寻幽探密中……,唉,他颓然地想着,自己这样贵重的身份,竟然也得不到神仙的眷顾,不是说只有屌丝才会逆袭吗? 虽说还在惦记着,到底是谁将自己逆袭成了屌丝这个恶作剧,李赤心的心里已经非常明白,从他黄昏遇袭之后,自己就不可能再回复到那一世去嚣张了。现在甭说他削别人,就是不久前自己被别人削的时候,都没见身后这些冷酷的家伙前来维护自己,等自己完完整整地处理了那个杀手,这群恬不知耻的家伙,竟然尾随在自己身后堂而皇之地扬长而去,你们的慈悲心,你们对环境的爱心都到哪里去了? 另外还有那个已经被自己惦记上了的大个子,竟然撑着一幅不伦不类的鸳鸯戏水肚兜做大旗,还特么如此招摇地走在自己身后,你们这些把风险让给他人,把安全留给自己的家伙们都给爷等着,瞧着是哪个笑到最后的,等咱真正搞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等我李赤心真正掌了权,你看我怎么收拾你们这些尸位素餐的家伙。 想到这里,李赤心忽然觉得有些小开心了,他嘴里哼起了一首意味深长的歌,“嗯等啊等嗯梦啊梦嗯疯啊疯 请你拿了我的给我送回来 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 闪闪红星里面的记载 变成此时对白 欠了我的给我补回来 偷了我的给我交出来……”妖冶的歌声飘荡在漫天的风雪里,每一个听到歌声的人心中同时升起了异样的感觉,李赤心董事长更是感觉四周不再有呼啸的朔风,身边也是暖洋洋的,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轻飘飘的,就这样轻飘飘地进到了一个完全陌生,却又似曾相识的空间里。 第4章 军袋(二) 飘荡在漫天风雪里的妖冶歌声,搔得每个人的心中都是痒痒的,这支队伍里的人们,此时已经把这个平日里治军严酷作威作福的家伙当成了自己的同类,甚至不少人的心中觉得,这位一直身先士卒、领军在前的李将爷,连那戟张的须发、怒目的横眉,这些原本极为可憎的面目,也被这寒风中的歌声洗刷刷了。 李赤心自己同样感觉到了身体的异样,他仿佛感觉到,自己在这首并不昂扬的歌声里,重新回到了刚刚获批在生态圈内建别墅的美好时光,哪可是予取予夺大秤分金的美好啊;几个平素孔道朝天的小明星,整天里围着自己学猫叫,围着自己喵喵喵的日子,让多少争缠头的五陵少年羡慕嫉妒恨。 身遭是暖融融的一片,像是身处盘古豪景的牛奶汤浴里一样,鼻孔中尽是馨香,满满的都是金色的撒花,还有一颗圆圆的……只是不大温柔,再说了容貌绝美的,又有性情是温柔似水的,除了面对大面额的certified check,就是整叠的毛爷爷也只不过让她们更职业,估计他母亲的都从没有见过自家崽崽还会嫣然巧笑。 李赤心不由得笑出声了,那是得意的笑……。猝不及防的一计窝心脚袭来,让他猛然间重回明末三百年,一句西域国萃脱口而出“我勒个曲!” 猛然回到现实中,李赤心不好再掩耳盗铃,他决心睁开眼去直面凶残的现实,既然自己已经改变不了,那么就让我李赤心来享受吧! 他好不容易睁开了眼,顿时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这是一片不算广阔的空间,按照自带的建筑商系统估算,空间的大小撑死算得上一座野战机库的规模,不远处倒也是看得见机场,可是灰蒙蒙的一片不大分明。自己所处的地方是这个“野战机库”的入口,为什么说这个地方像是在野战机库,这是因为这里高才不过十几丈,而且还是不规则的弧形顶棚直落到地,其余两侧一面则是敞口,另一面因为眼前密密麻麻堆放着的集装箱遮挡住了视线,所以不得而知。 一天来李赤心的心脏再大条,也禁不住一而再再而三的惊喜,好在他感觉来了大明朝这多半天,血脂正常了,甘油三酯正常了,就连可以打下战斗机的血压也不高了,连带着心脏也不早搏了,仿佛连尿尿都平淡得不用再加糖了。 要不然凭他前世一百八的高压,一百五的低压,忽然间屡经磨难,还不得把他自己的破皮囊玩个欲仙欲死,不过眼前的景象还是让他倏然闭眼,不敢直视。 当他再一次睁开眼的时候,一切恢复了正常,眼前是灰黑色的一片混沌,几丝光亮让他隐隐约约看见了自己的掌纹,尼玛,原来自己用手捂住了眼,要不说眼前一片混沌;感觉了一下,不像是梦,虽然感觉不到风雪,可是跺脚的时候依旧会疼。 微微张开一线指缝,眼前满满的都是码放整齐的集装箱,李赤心依然不敢相信,他小心翼翼的凑到跟前,围着其中一摞三层的集装箱转了半个圈,上面并没有熟悉的APM、CMA、COSCO标志,这一点与他以往的认知略微有些差异,要知道在那个世界里,这几大巨无霸几乎垄断了集装箱市场的百分之七十。 对于一个年轻有为工科博士出身的小房地产商来讲,安全打开集装箱的知识对他来说是绰绰有余的,这样的基础知识储备他并不缺少;自从他毕业后短短几年的时间,由于紧跟在家族大鳄们的身后,李赤心博士通过正常与非正常的积累,初步具备了足够多的财富积累,李董事长在德才兼备这方面,并不缺少财富,他的短板只不过是“德”这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分支而已。 集装箱应该还是满载的集装箱,对于董事长一级的人来讲就意味着……“咕噜”李赤心不自觉地咽下一大口口水;见到如此庞大的集装箱群,李赤心董事长的瞳孔瞬间就变幻成了闪烁在小星星的正方形,口水滴滴哒哒地顺着龟裂的嘴唇,滴落在了地板上。 还好,此时他在寂静无声的“野战机库”里,听见了自己不争气的心跳声,按照以往每分钟一百二十次的心率计算,自己已经在这个打开了的集装箱面前,足足站立了超过十五分钟。 集装箱中整齐地码放着九排大小相近包装精美的纸箱,其中的三排纸箱上用国文标注有医药强制认证的标记,三个血红的正楷写着“马应龙”三个字,纸箱上清晰地印着药品的批号、出厂日期、厂址等等,不过这些李赤心已经无心细看。 向左挪开一步,包装箱上的英文对一位博士来说还是可以对付的,可是在心里默默译成国文后,李赤心澎湃的心中又是一阵失落。包装箱上标注的DUREX全英文商标他异常的熟悉,因为他自己就是这一品牌的忠实顾客,按说这年头顾客的忠诚度是最让商家难以揣摩的,不过自从亲身体验过颗粒状非颗粒状之后,李赤心董事长就坚决成为了这个国际大品牌的忠实拥趸。 李赤心有些不甘心地用指甲花开其中一个纸箱的包装,“ vibrate”震动款放弃;再拿起另外一个包装,“Particle condom”颗粒的,放弃……;直到李博士打开了一箱超大款,才心满意足地向右挪动了脚步。 直接越过马应龙的商标,李赤心走到这个集装箱最右侧的三排包装箱近前,细小的英文再一次映入李博士的眼帘,还是自己熟悉的医药强制认证标记,直接无视标记;要知道,这个世界中最可怕的疫病,差不多过半数来源于细菌的感染,他心中默默祈祷,“硝基咪唑、喹诺酮……”。 然后李赤心猛然睁大了眼睛,死死盯着纸箱上药品的英文名称“SILDENAFIL”,笔译极好的李博士瞬间泪奔了,是西地那非啊!要是在那一世中,这三分之一集装箱的西地那非片,价值就堪比自己建一栋三十年对外号称七十年不倒的楼宇。 再一次用无比崇敬的目光,送走了装有西地那非片的集装箱,李赤心的心痛如刀绞。 作为一个不甘平庸胸有激情的工科博士,西地那非片可是与三棱尺、丁字尺、三角板、圆规、分规、比例尺、曲线板这些相提并论的神存在。 你还记得睡在我上铺的兄弟唱过的这首《最近比较烦》吗?歌中唱到:最近比较烦,比你烦,也比你烦……我梦见和饭岛爱一起晚餐,梦中的餐厅,灯光太昏暗,我遍寻不着那蓝色的小药丸…… 而歌词中蓝色的小药丸,说的就是今天的主角,国文名称大名鼎鼎的伟哥,而伟哥出生地的户口簿上,登记的就叫西地那非,小名小蓝片、西地那非片。 第5章 军袋(三) 见了集装箱中的三样神物,李博士刚刚焐热的心算是拔凉拔凉的了,你说人家穿越后山后庭的无不是98K加AMD,混得不错时还能抽中个56中或者豹2A啥的,最不济来几箱康师傅红烧牛肉面也好啊!如今换成自己可到好,眼瞅着打开的集装箱,里面的东西都快能开个大药房了,说是大药房还真是给自己脸上贴金,自己卖的药最多只管下三路,如果店面选址好还能将就,比如说你开在天上人间附近,估计生意也不见得就比不上大药房,可自己的药终究受众的面比较窄,一旦天上有个风吹草动,自己的生意保准黄了。 仔细盘算一番,开药房的事儿算是凉了,李赤心董事长的心中是郁闷难消,屌丝逆袭都能赚到98K,我一个高富帅咋也混一把AK74吧?你总不能让一个杀人放火上了御榜的贼头子,漫大街去卖杜蕾斯啊,卖个刀伤红药还算是拓展业务范围,要真是被逼无奈,改行去卖了蓝药片,可是连与自己主业相关的多元化都联系不上了,万一哪天自己沿着大街正吆喝着,不小心就被皇帝小子捉了去,砍头都是小事,只卖假药这一出,就坐实了他李赤心被点天灯剁肉馅的不赦大罪。 接下来如何是好,他目前还顾不上,李博士右手掐着左手,默默测算着自己每分钟一百二十次的心率,眼下自己进来的时间可是不短了,俗话说得好进来容易出去难,前不久,乘着自己小开心,稀里糊涂地唱着歌就进来了,接下来自己想要是出去可咋办? 想到这里李赤心转头便向来处跑去,结果就如早已料想到的那样,就听见“咕咚”的一声,他就一头撞在了一堵无形的墙上,幸亏自己这一世里体魄强健脑袋硬,不过正方形的瞳孔里现在却满满都是金黄色的小星星,乍一看耐人极了;小星星虽好,可终究是浮云,他现在的当务之急,必须要想出办法,离开这个专治下三路的空间。这个空间寂寥无声,对于一个房地产商来说,他实在怕突然有鬼敲门,那可是太吓人了……眼瞅着自己打开的这个集装箱,里面除了小蓝片可以入口,另外的两种都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存在,一旦自己饿极了,满嘴蓝药片的景象可不要太喜人哦。 想着自己饿极了连药都吃的场景,李赤心此刻的心里已经大乱,他完全没有了进来时放声高歌的妖冶劲头,虽说这个“野战机场”中无风无雪,里面更是恒温恒湿,可是一想到了开饭的时间,自己就只能填一肚子蓝药片……,光是想想都让他感觉不寒而栗。 最后看了一眼唯一国产的马应龙,那更是绝对不能入口的,没看到外包装上,在显著位置标注有“只可外敷不可内服”吗,另外“外用药”三个鲜红的大字,更是在他眼底挥之不去。 又胡思乱想地琢磨了半天,感觉还是杜蕾斯比较实用,说不准吹上几百个气球,就能够带自己飞……。看来前三十年还真是白活了,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如此有内秀,自带了二百五的气质;眼下既然硬闯行不通,那么要想出去,就只能从自己是怎样进来的入手了,从来处来往去处去,自然是自己这类摸不着门人士的不二准则,那么问题来了,自己是如何来的呢? 他在空无一人的“野战机场”中,一遍遍臆想着自己来时的各种姿态,复又一遍遍规范自己不太标准的姿势,过于放浪形骸的……删除;过于羞涩忸怩的……删除;过于激烈火爆的……删除;不过每一次改进一律是收效甚微,为什么说是收效甚微而不是毫无营养哪?其实还是尚有一丢丢的效果,因为在有效果的那一次中,是因为在他的心中,忽然想记起自己是外面那些乞丐军的债权人,他们还欠着自己人情债没有还,一时间睚眦必报从不吃亏的李赤心董事长,仿佛看到了那么一丝曙光。 既然有希望那就好,他赶忙模仿复制自己在那一刻的心路历程,要不要加大一分对那些人的鄙视,哦,这样不行;加大一分对这些人的愤恨,哦,还是行不通…… 万般无奈之下,李赤心想到了这些人在自己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却采取漠视生命作壁上观的态度,任由自己孤军奋战,他们中没有一个人前来援手……于是乎,哪首饱含怨愤的妖冶歌声,再一次响彻了崇祯十一年正月初三日的雪夜。 “嗯等啊等嗯梦啊梦嗯疯啊疯 请你拿了我的给我送回来 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 闪闪红星里面的记载 变成此时对白 ……” 一个患了便秘很久的人,在一次酣畅淋漓的体验之后,他所得到的叫做重获新生。伏牛山中,有一支衣衫褴褛正在顶风冒雪艰难跋涉的小部队,在他们即将被这漫天风雪征服之际,突然被亲切感人的妖冶歌声感染了,整支状态已经完全不好了的队伍,也如同一个患了便秘很久的人,在一次酣畅淋漓的体验之后,重获了新生。 眼瞅着这种斗志昂扬的小分队,他们的行军速度猛然加快了百分之三百;队伍的气势增加了百分之三百五;部队的战斗意志增加的最多,竟然一下子恢复了原貌,增加值接近了百分之百。 雪夜中的行军再不是备受折磨的煎熬,队伍中不时有人用高亢的秦腔吼道:“嗯等啊等嗯梦啊梦…… 变成此时对白 欠了我的给我补回来 偷了我的给我交出来……” 李赤心尽管尚不明白自己何时完成了对这支队伍的改造与重建,可是他现在明白,就目前跟随在自己的身后的,这支衣衫褴褛的乞丐部队来讲,他们的状态已经可堪一战了,他们不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他们在这漫天风雪的伏牛山中浴火重生了,既然歌唱可以带来重生,那么李赤心董事长有的是类似的好办法,别忘了,鼓动人心可是前一世成功人士的必修课。 第6章 军袋(四)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的伏牛山中,不时响起来此起彼伏的雄浑歌声“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脚踏着神州大地,向前向前向前!背负着父兄姐妹的希望,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我们是闯军的子弟,我们是属于闯王的武装,从无畏惧,绝不屈服,英勇战斗,直到把朱家王朝消灭干净,闯王的旗帜高高飘扬…… 茫茫伏牛间,激昂高亢的战歌响彻了这个原本属于失败的夜晚。从此时起,覆灭这个词已经渐渐远离了这支斗志昂扬的队伍,百丈外的路旁,此时正埋伏着一个武功高绝的官军把总,他在听到如此雄壮的歌声后,便悄无声息的将自己用白布缠裹的头颅,深深扎进路旁的一堆皑皑白雪里……他和他们,此时都恨不得这场纷纷扬扬的雪,下得大一些……再大一些。 终于有了得以喘息的机会,一路行来,仅这段几十里长的山路,就让李赤心顿悟了什么叫做筚路蓝缕,忒尼玛不容易了;一支貌似乞丐实则丐帮的队伍,无论走到哪里,别人都会感觉是自己盘子里的菜,正是因为这支队伍的士气出了问题,所以一路上针对自己的纯粹人身攻击,就经历了不下六、七次,另外还有一次足以致命的刺杀,被初到大明的自己用贼头子李过作为挡箭牌,无声地将之化解在了伏牛山黄昏的朔风里。 雪依然在下,可是每个人的心中都着着一团火,李赤心相信即使再次面对刺杀和埋伏,自己的这支队伍完全有能力破茧而出,他身后不止是二百疲惫之师,他们的胸中还隐藏着万丈的豪迈,既然自己没得选择,索性就用这个贼头子的身份,杀将出一片能够活命的天地,至于能不能活下去,李赤心想,既然我李先生来了大明,就不应该只是为了成为待宰羔羊而存在的吧,要是那样的话,那么这个重生游戏就未免太过简单无趣了。 有了可供思维的闲暇,李赤心在后面的几次有惊无险的暗算中再也没有出手,他现在终于有时间考虑生存还是毁灭这个比较正经的问题了,他还想返回那个“野战机场”里去看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新的探索和发现,不过眼下还不是时候,他现在急需融合这个李过的思维,增加对于这支队伍的了解,他还想了解这个躯体主人的过往、社会关系以及他所具备的技能特别是生存技能。 一旦有了这个需求,李赤心的大脑中便如同融入了一碗浓稠的骨汤拉面,而且这碗拉面还是味增的,一时间大量的信息涌入,让他的识海都有些疼,太尼玛垃圾了,这小贼三岁的时候就顺走过姨母的肚兜,五岁时还偷看了隔壁老王婆娘洗澡,七岁更是要命,竟然偷窥他二爹李自成的原配邢氏与人野合……李赤心完全被着丰富的知识量震惊了,怨不得人家年纪轻轻就做了贼头子,这份杀伐果决敢于偷天换日的胆量,唯利是图不惜戕害天下人的心智,几乎不亚于自己这个两世为人的小房地产商了,可以说几乎每一选项中,这个李过都强于自己百倍。 当然他也有弱于自己的选项,最主要的几点,就是这个李过不知道未来的走向,而且过于迷信他的二爹李自成;再就是这个人的知识面过于狭隘,封建礼教真是害死人哪,表现之一就是要脸不要命,要知道他这样的货色假使武力值再高到了后世也活不过青春期;其二是讲求诚信,而且迷信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那一套,这样的人可以说是职场垫脚石的不二人选;至于其三,李赤心倒是比较客观,他认为知识大爆炸年代的工科博士,有着这个世界无敌的科学发展观念,要知道什么是第一生产力,当仁不让的就是科学技术啊! 一系列明确的对比下来,李赤心博士心中有了个可以量化的大致概念,自己对比与这个世界无敌的脑容量,此刻又融合进了李过几乎满槽的武力值,另外自己还有一个相对鸡肋的军袋,想必在明末乱世生存下去还是有些指望的。 不过相对于李过复杂的人生,李赤心董事长感觉自己真是个小白了,这也忒尼玛复杂了些,想着刚刚融入自己脑海的那些人名绰号与社会关系,他的头都有两个大了。 骑在马上沉思默想着得到的这些信息,让他也不禁对于身后的这支队伍产生了一丝怜悯,这个破衣烂衫的乞丐军,其实就是被闯王李自成当成壁虎断尾的救命稻草。 他通过李过的残识得知这支小部队被人称为虎贲营,其实这个虎贲营在闯军中的正式序列,应该叫做老八队前锋营,而这个老八队前锋营中差不多有五成五的将士,是李自成老八队中的精兵悍将,自己来到大明的前一阵时间,好像这个前锋营受到了很大的损失,于是未加修正又重新裹挟了一些从饥民和山匪绺子中挑选出来的悍不畏死之人,勉勉强强拼凑起了几百人。 而正是这几百人的前锋营,打仗时被李自成用来冲锋陷阵,因为他们一向是冲锋在前的队伍,退却时“一只虎”李过却被他的二叔,陕西米脂话将叫做他亲二爹的李自成,当成了救命稻草或者说是壁虎断尾求生的那条尾巴,安排在闯军大队的殿后位置,而愚忠的李过不是不明白他二爹的计量,依旧是无怨无悔地率领这区区几百残兵,拼命阻击着紧紧尾随在后的官军数万人马。 要说这个一只虎明显强于自己的,唯有感情专一这一项了,他自幼与黄氏夫人早婚了,大概是李过十九岁的时候有了现在的儿子李来亨,从名字上可以看出,他与黄氏的长子李来元早夭了,相当于这个时代的医疗卫生水平,生下孩子的存活率百分之五十,已经是一个值得骄傲的概率了。 第7章 肚兜与刺客 李赤心怀中揣着的这个儿子李来亨,可以说是李过那个贼头子的翻版,他们父子俩个都是一个模子中抠出来的活土匪,生下来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活土匪性格,据说抓周的时候摆在他最近的四书五经根本不看,嫌文房四宝挡路抓起来将扔,直到摸着他贼爹腰间的剑柄,才高兴地拔出来半寸长,唬得他二爷爷大惊失色。 另外这小子生下来就会把妹,将他二奶奶高氏夫人身边的女兵们哄得围着他团团转,今天要摸手手,明天就要亲嘴嘴,在隔一天就敢吃奶奶……反正是没有一天闲着的时候;就这样吃着百家饭穿着百家衣,一直到他三岁上下的时候,这小子的匪性开始冒头了。 又一次他二爷爷亲自审问一个官军的细作,老虎凳辣椒水十八般武艺过后,这个细作愣是没开口,哪曾想这时一个还穿开裆裤的活土匪突然闯了进来,二话没说上前一小刀便旋下了细作的小虫虫,这下子不仅细作招了,就连闯军中的男女老少,从此都将这个娃当成了祖宗供。 干脆这么说吧,除了天地君师亲以外,这一对儿活土匪就没有怕的人,杀人放火更是稀松平常,一旦破开村寨“一只虎”的部下连自己人的战利品都抢,所以李过被全军放在最遭恨的第一位要说还真怨不得这二百多乞丐兵,别人的兵卒抢完了弟兄归自己,他的兵将抢完了东西再被他们父子抢,正是他这种自大日天的性格,导致李过在被官军三番五次的刺杀暗算中,几乎就没人出手相助。 另外,这对儿父子还有一个臭味相投的共同爱好,那就是收藏女子的肚兜,至于肚兜是什么可以脑补也可能度补,这里为防言语失当不再赘述。如此一来,李赤心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支队伍会用艳红的鸳鸯戏水肚兜作为战旗;其实他想的还是有些偏差,那个时的代布料粗糙不堪难以为旗,所以古代历史中才会有人揭竿为旗这一说,这个揭竿为旗其实就是举着一根可以日天的长木杆,至于上面就是光杆一个别无修饰。 要说“一只虎”能够找到肚兜做为战旗,还真不是他心血来潮,只为这个肚兜必须要贴身啊,所以它的布料,即使是在穷苦百姓家,也都是尽量搜罗绫罗绸缎去缝制,而且做工细腻用料很足;要说那个时代根本就不讲究这些,既然都能揭竿而起空手对敌,就更甭挑高举肚兜对战官军的理了。 经过将近一天的折腾,李赤心现在对于这具被自己占据的身体有了比较全面的认知,好差不差地了解了十之八九。说起前面自己能够从容应对刺客的那些手法,以及无论是从各种信息的搜集、判断和自己身手的熟练程度论,大部的功劳都要归于这个“一只虎”;这个李过不仅在年少时与他二爹两个一起拜过一位武术大家为师,而且在家道中落后,他与李自成两个人仍然坚持闻鸡起舞,二五更的功夫一直苦练不缀。 如今在“一只虎”强悍的身体中,陡然加入了自己这样一台超算般的大脑,经过一天的磨合期,李赤心感觉有点如臂使指的意思了,同时他更觉得在自己二合一的大脑中,这样的组合分明像是拥有了一台精密的超级分析透视机。 “一只虎”高绝的武技和经验再融入自己的学识与自带技能,他现在具备了人脑数据记录仪好X光扫描仪的多重功能,简直像是歼二十的光电搜瞄系统EOTS,不仅可以将他自己的这具身体、手下这些喽啰们的一举一动、不远处清风拂过山岗、脚下的蚂蚁筑巢垒窝……诸般一切的一切,都一清二楚、完整地映现在自己眼前。 特别是对于提前发现那些对自己有威胁的大型目标来讲,根本就不是个事儿,刚才要不是自己的掌旗官、兼亲将不把埋伏的刺客射杀,他也早就看出了对方藏于树冠之上的蛛丝马迹。 拥有这样的能力之后,他对于自己初来乍到时遇上的那次突如其来的刺杀,以及自己近乎完美的反杀就不那么一惊一乍了。用他现在大脑的EOTS系统分析,对方和自己的暗斗明争,也不再那么惊世骇俗了。 本来他还纳闷,就凭自己一个来自后世四百度近视外加重度脂肪肝的小房地产商,岂能一眼就发现了那个身怀绝技的杀手,并在瞬间分析出了杀手施展的出招的线路、招式、破绽,另外自己反杀的一击更是妙到毫巅。他现在还真的有些后悔,如果当初具备自己现在百分之一的能力,岂能被讨薪者揍到亲父子都不敢相认乎? 他决定再一次感谢大脑中存在的超算,黄昏时分要不是它在瞬间就测算出了对方要攻击自己的方位、角度、力度、加速度,凭前世那个被酒色财气完全掏空了的皮囊,怎么也不会逃得过刺客势如闪电的一击,更别说自己还以巧破千钧实现了反杀,即使自己常常纵横于吃鸡战场,可是没有98K和平底锅臣妾依旧是做不到啊。 要知道那可是杀手刺客吖!绝对是讨薪者不能匹敌的存在;单单闪现出刺客杀手这样的名称就让他高潮迭起血脉偾张;记得还是前一世自己从武侠小说里见到过这种令人难以直视的场景,不提那些提着巴特雷毙敌于超视距之外的场景,只说这冷兵器的刺杀,更容易使人筋酥骨软不寒而栗。 绝大部分看过武侠小说的读者都明白,刺客可不是一般人能够从事的高危职业;据金、梁二位武侠大师分析,倘若要想成为一个成功的刺客,不仅其内里要具备一颗坚强无比的大心脏,更要有堪比速算大师的超级运算能力,还要拥有堪比芳芳大师的动手能力,以上三者无一不足以成为杀手刺客。相对于必须具备的果决与判断,那些身手敏捷、悍不畏死之类的技能就更不在话下了。 虽然他本人在现实中见到过的刺客仅此一例,可是他竟然毫无紧张违和之感,那一刻他竟然还理性地从这个的刺客手法上分析出了杀手的流派,这一点让李赤心感到更为满意,他的见识已经比李安、老谋子这些武学大导都不遑多让,自己几乎是具备了完美级的必杀技,“咳、咳、咳、咳!”,好是得意哦。 第8章 一只虎 随着李赤心董事长的那个夹杂着极其复杂情绪的喷嚏打出去后,接二连三的喷嚏如同滔滔江水涌泉一般直泄而出,李赤心摸了一下自己黏腻腻的鼻子,将手上的湿腻顺势摸在了冷不丁从他怀里挣扎出来一个小号刺猬头上。 李赤心这个时候已经晓得了,这个像是藏在袋鼠育儿袋中的小崽子,就是他这具身体这一世唯一的儿子李来亨,自己这个便宜儿子的母亲正跟随在闯王李自成的老营,行进在自己前方十数里的大队中;他这个便宜儿子李来亨,却因为十分稀罕与他臭味相投的老爹,而非要腻歪着留在了前锋营中,这样他就混杂在了殿后的虎贲营中成了编外人员。 虽然酒色财气导致李赤心患有众多富贵病,但是他一向注重食疗养生。早吃好午吃饱晚吃少,被李董事长奉为金科玉律,不过在崇祯十一年初三日,他的金科玉律被打破了,这时因为他早上从秦岭东麓自家别墅的后山来到大明朝之后,一直到午夜时分,这具身体的主人愣是水米未打过牙。 况且一路跋涉的虎贲营,除了遇到小规模的战斗就是大规模的战斗,再不就是更大规模的战斗,时不时还有刺客和乡勇们的偷袭。 李赤心再一次使用内窥加扫描,将被自己侵占了身体的这位‘一只虎’,从内到外从上到下的检查了一遍,“嗯,可以确诊了……” 李董事长此刻心情沉重,他发现这家伙身体的某个部位,出了非常严重的状况;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被突如其来地自己,这个来自三百年后的背包客给占据了躯体。 李赤心的博士学位是工科专业,对于医学一知半解,除了医德以外,不管论医术、论医道、论诊金他都不及一个小药房的坐堂大夫,在不能定义自己这个驱壳的病症之时,他唯有冥思苦想,拼命检索那一世里自己最讨厌的小广告,一时间“到大铁棍子医院去找童主人”、“王姐,我又……”之类的片段塞满了不大的脑容量。 坏了,李博士明白这是自己的大脑因为内存不足要宕机了,连忙掐断检索,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啊,慢慢来反正自己有个不为人知的退路,虽说那个退路究竟是个什么空间,他还没有搞清楚,不过他此时的心神已定,经过最初的那段神精不正常以后,自己如今的精神状态明显好多了。 于是,李博士像是一个得到了心仪已久的玩具,不断将新玩具组装测试的孩子,一遍又一遍地检查自己的身体,“血压只有110\/70?” 他不敢相信自己大脑中这个傻掉的检测仪,“呼呼!这个数据还是自己七年级升学体检时的记忆了”,哪个只知道疯跑傻玩的秃小子,当时只是心不在焉地看了一眼查体医生信手涂鸦的报告,就一溜烟地跑远了…… 不过重复查体之后,还是有一处可以确诊的,因为他的左大臂上有一处尚在滴血的箭伤,这个症状与脑内超算出具的诊断相同,于是李博士相当英明地查询了一下治疗方案,感觉大脑在出具治疗方案的同时,左臂上的箭创就以欧德堡结奶皮的速度在愈合。 “唔,真的好神奇!”好奇心一起,他立即施展自己的“法术”,先做一个面部去死皮,将风吹日晒积攒下来的面部死皮去了干干净净;接下来就是将自己刚才撒尿时照见的塌鼻梁整整型,一个高挺的鼻梁总会比塌鼻子的男人更耐看吧…… “叮!”一声清脆的提示音响起,紧接着李赤心的眼前出现了一个播放摁键,好奇心起,自然而然地摒弃了德刚这个选项,顿时志玲姐的声音回响在他的脑海,“先森,您的能量即将耗尽,请尽快充值!” 随着志玲姐的声音,李赤心头脑中刚刚还亮闪闪的画面,立时变成了灰蒙蒙的一片,刚进行了一半的检查突然中断,左大臂马上愈合的箭创也戛然而止…… “志玲姐,紧急呼唤志玲姐!”雪夜的朔风中,李赤心焦急的呼唤脱口而出。 “李过,是不是傻吖!你媳妇不在,去老营了!”怀里的军袋中,发出来一个嚣张而又稚嫩的声音,“得”是自己的便宜儿子李来亨,李赤心赶忙闭了嘴,可是怀里的声音依旧是不依不饶。 “李过,啥时候称呼你媳妇小名啦?我猜猜看,你是不是想媳妇了?” 李赤心狠狠挖了一下自己湿润的鼻孔,再狠狠将自己的手指用力戳戳戳进了军袋之中…… “啊,呸!咋放了这多的盐,齁死小爷啦……”李来亨在军袋中睡得正香,被他爹一搅和立马愤怒难平,操起独家绝学窝心脚就是一下。 “我勒个去”,一口老血险一险喷射出来,小家伙的窝心脚力道十足,虽然在李过这样的武学大家看来,招式的很辣还欠一些火候,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不过对付普通的那些敢于顽抗的老娘们已经是绰绰有余。 李赤心头脑中清清楚楚的映像着这对狗父子的言传身教,只不过此刻他像是刚刚跑完了马拉松的国足前锋,刚才不知节省的一番操作,让他几乎耗尽了所有的血格和逼格,此时狗一样吐着舌头,银白色的雾凇重新布满了满脸的络腮胡须。 试了试,知道自己此刻连一个小拇指都抬不起来,干脆祭出大招:“儿子,甭睡了,再睡晚上就睡不着了,一会儿见到了你妈咪,对了刚才你叫她什么来着?” “志玲姐~”一个慵懒的小男声,不耐烦的嘟囔了一句,山道间除了略带节奏的马蹄声,复又归于沉寂。 “志玲姐”李赤心反复回味着这个名字,“呃,儿子,刚才咱们俩说到哪了?”,李赤心很是尴尬,血槽亏空之后,仿佛自己的智力也下降了不少,记忆力成几何倍数的跌落,以至于不得不出声询问。 “李过,你咋不争口气,天天如此不长脑子丢三落四,怨不得咱娘说你呆头呆脑!” 第9章 痔同道合 “混账东西,是泥特么滴,那是泥娘不似咱娘,听明白了不?”李赤心有些恼羞成怒,玩逆天耍混蛋,你小子还要修炼三百年,就凭你小子这修行,真要到了三百年后,无论耍横、霸座、玩碰瓷你都不是个儿。 “跟爷耍混蛋,姥姥!”要知道爷在那一世,可是巨坑窝里混出来的一只成熟的蛋,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的李来亨与李过爷俩个,一旦耍起了混,单凭这伏牛山漫天的风雪是阻挡不来的,最终这一与尊老爱幼无关的场恶战,还是以有着三百年蛋龄的李赤心董事长胜出而告终,年轻力壮的小混蛋终究不是成了精的老怪物的对手。 不过一场连掴再打带咯吱的惨胜过后,‘一只虎’李过那严重的旧疾复发了。李来亨与纷纷赶到李将爷身边的人们,只能大眼瞪小眼地干着急,他们一定的束手无策,原因无他,唯自身也有相同的难言之隐无法根除,甚至这个病痛已经严重影响到了这群悍匪的战斗力。 乱世之中最为宝贵的不是智力和食物,最宝贵的是满满的气血和可以用来强取豪夺的武力值,逼格饱满不如板砖扑面,这个颠扑不破的真理已经验证了三百年,不用多加琢磨,李赤心就明白了,任何的智力游戏都是雕虫小技,智商、情商、财富、统御以及精神值,这些可以开挂爆服的东东,在绝对的体魄与武力值面前渣都不是,完全不够看,以上为工科博士李赤心董事长一天来的穿越感言。 看到便宜儿子与部下们关切的目光,李赤心艰难的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金发大汉也面露同情,与纷纷赶来的人们交流着眼神,从大家看向自己患处的目光,李赤心知道自己在病友们的面前,就是一个被剥光的***,根本无从遮掩。 既然明白了这就是一个无遮大会,李赤心已经不再掩饰自己。能够感受到在真诚的关心中,自己的精神与统御值都有了不小的提升,试了试大脑中的超算,依旧是雾蒙蒙的混沌不堪,超算疗伤看起来是等不及了,可是自己的患处却是病情愈发严重,如不治疗恐怕是凶多吉少。 此刻见到病友们捂住同样的患处,用他们关切友爱的目光慰藉自己的患处,兼职放射科医师的李博士终于能够给自己确诊了,他——李过又名李赤心,患了极为严重的痔症!同时他统帅的虎贲营中,百分之三个九的将士都是自己同病相怜的病友,此顽症已经沉重打击了这支虎贲营的战斗力……诊断完毕,诊断医师:李过又名李赤心,诊断时间:崇祯十一年正月初四日子时。 瞬间化身为肛肠痔瘘科主治医师的李赤心,心有余力不足的与病友们对望着,一时间粗豪的病友们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这个时代的绝症之一啊,虎贲营中的气氛是凝重的,大家的眼中,浮现出一个个曾经倒在病魔之下的战友们,他们的音容笑貌勾起了自家的辛酸;李赤心看见自己的便宜儿子李来亨也探出脑袋加入其中,忽然顿悟了,原来此子也是深受病痛的折磨,这才人性大变兽性大发的。 腚了腚……呃还是让病魔干扰到了自己的心智,是定了定心神之后,李赤心沉痛地对大家说道:“战友们节哀!” 虎贲营的病友们,见李将爷似乎有布置临终遗言的架式,连忙整装肃穆的凝望李将爷的病躯患处,整齐的眼神让李赤心菊部一凉,紧跟着麻酥酥痛痒难抑。好在自己经过一整天的战斗洗礼,不再是脂肪肝、高血压、糖尿病……的相关患者,他此时已经是一名坚强的闯军高级指挥官。 李赤心在便宜儿子李来亨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盘踞在道边一块突兀的岩石上,菊花台的下面是一面鸳鸯戏水的战旗,火红的战旗之上李董事长的心都是软软的,他尽量调动出随军牧师的语调,尽量温和地对待关心自己的每一位病友,尽量和风细雨地讲述自己对病魔的一点不同看法。 “病友们,虎贲营的将士们,我闯军最忠诚的勇士们!”李赤心的目光中充满了自信与坚决,月光从他的身后洒落过来,给他面前的每一位虎贲营将士都披上了一层圣洁的银装。 “请大家一定要坚信,病魔是可以战胜的,我们虎贲营是不可战胜的!”李赤心停顿了一下,感觉此处应该有掌声响起,不过让李董事长失望了,应该是HR部门的工作不到位,大家还不熟悉自己的工作风格。 只有李赤心脚边的便宜儿子李来亨,用力的拍打着小巴掌,以至于在白雪的映照中双掌血红,他深为亲手替自己亲爹扒开嘴边的胡须而自豪,要知道爹爹是要临阵托孤,他应该更加主动一些为自己的老子效劳。 李赤心满意的看了便宜儿子一眼,艰难地挪动了一下被冰冷巨石冻木了的臀部,剧痛袭来,使得他难得地亲自笑了笑,笑容比起刚才更加瘆人也更加难看了,虎贲营的将士们见了这一幕,知道将爷的时间已然不多啦,他们悲愤地凝望李将爷,仿佛要将这一刻永久定格在自己的心底。 呼号的朔风住了,雪停了,伏牛山的月色让诗人迷醉,让旅人受罪。大家痛苦地跺着脚,想让李将爷尽早完成托孤大计,然后大家好一哄而散。 站在最前面的几个人,此时已经是虎目含泪,有的更是泣不成声,金发巨汉更是内疚地低垂的头颅,即使在哭泣的时候,可爱而巨大的粉嫩舌头都是吐出唇外的。 站在第一排的虎贲营副将刘体纯,忍受不了这个耗时过长的托孤进程,焦黄的脸色早已泛起层层血色,他重重地一掌击打在了一棵迎风傲雪绝世独立的松树上,雪花一片一片一片落满了已经闭目跌坐不动的李过身上,月光中,李将爷的身躯如同披上了圣洁的光辉。 第10章 众痔成城 尽了自己最大努力,仍然不能开启体检与治愈模式,李赤心感觉自己要哭,如果不能尽快想出来办法,他李赤心很快就会成为第一个因病医痔无效而死去的穿越人士,那样的话就糗大了,自己的光辉病史会被记录在蓝色星球异闻录中,很可能会成为后世医典中的范例。 想想后世的场景,每一位即将步入肛肠痔瘘这个神圣科学殿堂中当的新生,在入学仪式上,台上的导师都会语重心长地谆谆告诫这些学生,我们的事业有多么重要,如果有我们的存在,那个传说中被异族颠覆的大明,很可能会被这个有痔青年所拯救,那样的话天朝女子将不会裹小脚、男子不再拖着金钱鼠尾巴;鸦片战争会发生在欧罗巴的土地,旗袍会穿在每一个地球女性的身上、而它的开褉将会直达腋下,想想吧同学们!新殖民的主宰将会是…… 基本上丧失了行为能力的李赤心,从心头感受到了来自虎贲营病友们的诚心祝愿,很快这个被他命名为诚意值的分值就达到了九十,很快九十一、九十二……九十九,叮的一声脆响,志玲姐那个能够挖掘人类灵魂的声音就在他的脑海中响起,“诚意值100,第一次奖励开启空间一次,时间为五分钟,现在计时开始……” 不等李赤心做出问询,一个突然显示在眼前的计时器就开始了闪烁“4分59秒……4分56秒……”心跳加速的李赤心毫不犹豫地唱起了那首妖冶的歌,歌声从他黯哑的喉咙微不可察地传来,眼见着李赤心龟裂的嘴唇开始微微的开阖,围拢在一起的虎贲营病友们,用他们高亢的秦腔开始附和将爷最后的吼声: “嗯等啊等 嗯梦啊梦 嗯疯啊疯 请你拿了我的给我送回来 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 闪闪红星里面的记载 变成此时对白 欠了我的给我补回来 偷了我的给我交出来……” 随着歌声在空旷的山野里游荡,李赤心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轻飘飘的,患处已经不再痛痒难奈,恍惚间“野战机场”闪现眼前。 “野战机场”一如既往的空旷寂寥,还是被自己打开过的那个集装箱,践踏着散落在地的一包包颗粒的、震动的杜蕾斯,扒开挡在身前的大包装蓝药片,李赤心飞也似地奔赴自己的目标。 “3分19秒……3分16秒、3分15秒”疾速变幻的数字让李赤心手忙脚乱,终于来到了三排马应龙的前面,瞬间探出使用惯熟的龙爪手扑了过去…… 时间不停的消逝,从未失手的第一抓竟未成功,毫不气馁紧接着就是第二抓,仍然是一无所获,气急败坏的李赤心顾不得形象合身扑了上去,一堵无形的气墙将他撞翻在地,懊恼地盯着面前的马应龙…… “咦”此时李赤心的眼中有了新的发现,三排马应龙整齐地码放在集装箱中,粗粗一看三排包装箱上的标识几乎是一模一样,定下心神细看,只见第一批的马应龙标识清晰完整,包装精美细致,国文标识的下面另有一行工整的西文标注,工科博士出身的小房地产商立即将之译出“出口型马应龙”。 有了这个经验他下意识地看到第二批的标注上写着内销型马应龙,侧转头看向第三排“马应尤”三个血红的大字仿佛三张血盆大口,正待吞噬任何敢于冒犯之敌。 一口老血,在李赤心的喉咙间孕育了十秒钟的时间,方才被他强行咽下,“紧急呼唤志玲姐!” 随着李赤心的呼唤,志玲姐的声音不紧不慢地清晰了起来“现在信号正常,前方一米是外销产品,你现在的能力和品级不能取用;请注意,前方一米五十是内销品,你现在的能力和品级不能取用;请注意,前方二米一十是良心仿,你现在的能力和品级尽管取用!” 一口酝酿已久的老血冒着热气从李赤心的鼻孔中喷射而出,“鉴于产品包装有瑕疵,现打折销售,折扣为五折……” 尽管喷血,可是李赤心仍然觉得自己赚了,虽说不知道打折之后自己应该如何支付,但是尽管取用四个字他清楚地听到了,龙爪手再次探出,一整箱染着老血的马应尤被李赤心抱在了怀里,太亲切啦,这可是救命啊!没听人家志玲姐说,这可是良心仿品,说明了品质没有大问题…… 再次伸手的时候,时间已经显示“1分03秒”,李赤心心想要抓紧时间,给外面的弟兄们也都抓一副救命的药…… “您现在的取用已超量,如果强行取用会扣六分罚金二百!”志玲姐的语气依旧和缓,但是内容却使人心惊胆战。 “为什么!”显示已经是“0分38秒”时间不多了,李赤心的问话也变得简洁而生硬。 “因为宿主污染了商品,我们会按照规定处罚并追责,在此之前必须包销本店此类的所有产品,直至此类产品销售完毕!”语气依旧是春风拂面,可是内容却是不容置疑。 返回倒计时开始,“9、8、7……”一片闪烁的数字让李赤心心慌意乱,妖冶的歌声里,李赤心睁开了双眼。 先低头看看自己的手里,幸好没看到马应尤的包装箱,他微微出了口气,见到虎贲营的一彪人马,依旧围拢在自己的身前,神情悲愤地高唱着“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 李赤心立即觉得这样的生活真美好,自己感觉很幸福。伸伸手,强忍着患处的疼痛,李赤心下达了一道严厉的命令:“全体注意!除了你,全体向后转!” 金发巨汉坚定看着将爷指向自己的两根手指,感觉相当的熟悉和亲切,都是习武之人,他感觉将爷的这两根手指一定是灵动异常,手势中饱含自己还看不透的武林绝学,双指伸屈之曼妙竟然变幻莫测,隐隐地金发巨汉感觉到了一丝莫名其妙的羞涩…… 果不其然,李将爷的下一道命令,竟让人心悸气短粉面含春,“脱掉!外裤脱掉、脱掉……” 不带丝毫感情色彩的命令使人迷醉,月儿偷偷用一缕透明的白纱遮住了自己的眼睛,进而一跃躲进了一款最萌的遮羞布后,她想要探出半个琼首偷窥一下这人间的盛景,可是、可是一旦被吴刚、嫦娥和小白兔知道了可怎么办…… 第11章 试药 月色朦胧,山也朦胧,伏牛山道间的人们同样朦胧;空灵的苍天中仿佛有无数只眼睛在凝望人间。 金发巨汉尽管一脸的不情愿,却毫不迟疑并且满心欢喜地脱掉……脱掉……,不过当他完成了脱掉重任,羞涩地抬眼看向李将爷时,就是心中一惊;但见将爷面沉似水一脸嫌弃的扭转了头,在他的掌心之中,一颗高尔夫球大小的物事,正在无风自动,金发巨汉知道这要是在水中就是浪催的。 李赤心瞥了一眼金发巨汉之后,赶忙扭过头去,他满心的不解,就这欲拒还羞半遮半掩的糟心样儿,抓你来试个药,又不是抓你去试婚,至于的嘛,至于的嘛? 将高尔夫球大小的马应尤塞到了对方的手中,感觉到对方棒槌般的手指在自己掌心里滑动,勉强镇定心神将用法简单地说了说;同时在心里“唉”的苦叹一声,自己可是一整天水米没打牙了,忍住!自己不能吐,一旦此时付出后果将不堪设想;硬是咬紧牙关,一直脖子,合着半口老血一起重新吞进肚中。 藏在怀里的李来亨完完整整看到了下面的一幕,他不由得攥紧了小拳头,然后不畏寒风笔直地身了出来…… 见此情景,空灵的苍天中彤云密布,李赤心看了看天,这架势雷公电母都凑全了,不会是让自己渡劫,要带自己飞吧? 游移不定的神情,加重了对面这个已经脱掉外裤的金发巨汉的疑虑,难道说是上阵父子兵?他可不知道李赤心怀中的小病友,听到了他亲爹说的疗效也想要;想想将爷所讲的能够姿势倒也新奇,只是不知道自己是否有福消受? 巨汉的表情显然蕴藏着强烈的催吐特效,大雪夹杂在冰雹,整盆整筐地往下倾倒,雷公电母瞪着人间不解风情的人儿,气得跺了跺脚,干打了几声闷雷亮了几下闪电,便上京告御状去了。 同高铁速度差不多的雷公电母,一夜不辞劳苦,终于在辰时赶到了京城。 …… 数九寒天,夜空里飘散着纷纷扬扬的雪花,不时还传来几声郁闷的雷声,几缕闪电划破这座死一般沉寂的都市。 这时的京城中即使不是在宵禁,街巷之中也没有了一个行人,正阳门上执守的兵卒们,也蜷缩在城楼之中靠着火,只有金水河岸边游荡着的那几条血统纯正的短毛细狗,它们依旧不畏寒冷忠诚在紫禁城下来回的巡视着。 整个紫禁城的城墙高为三丈三尺,外设四座城门,其南为午门,北面是神武门,东、西两面分别是东华门和西华门。紫禁城的宫城呈长方形,其中有大小宫殿七十余座,房屋是九千多间,城墙外是五十多米宽的护城河也被京师百姓称为金水河,在城墙的四角上,各有一座玲珑奇巧的角楼,整座建筑群规模宏大壮阔,瑰丽奇美。 雪纷纷扬扬的下着,渐渐地遮没了重重的朱门,湮没了深深的庭院,夜色也取巧地加入进来,他们一起彻底吞噬掉了这座宫殿中那些追求自由的灵魂。雪花在紫禁城里肆意的纷飞着,仿佛要为这里的宫殿遮盖住那些难以抹去的尘埃;皑皑的漫天白雪,似乎在向人们宣示着千古的华章,这一刻里整座紫禁城宛若是一首厚重凝固的音乐。 从天安门往里走,沿着一条笔直的大道穿过端门,就到午门的面前,此时的午门还被称五凤楼,也是紫禁城的正门,通过午门的城楼,里面是一个相当宽广的庭院,弯弯的金水河像一条玉带横贯东西,河上是五座精美的汉白玉石桥,桥的北面是太和门,一对张牙舞爪的铜狮守卫在太和门的两侧。 龟缩在门洞中取暖的兵士,透过午门两扇厚重的金钉朱漆楠木大门,看到负责宫中洒扫的太监们,正套着厚厚的冬衣,吃力地收拢着御道上,那永远清理不尽的积雪;在乾清宫的冬暖阁内,此一时却是暖意盎然,大殿寸尺寸金的金砖下面铺着有冬暖夏凉的地龙。 乾清宫的大殿矗立在七米多高的汉白玉石的台基上,皑皑白雪之中,俨然可以看清这台基共分为三层,每层的边缘都用汉白玉栏杆围绕着,上面雕着龙凤流云,四角和望柱下面伸出数不清的石雕鳌头,鳌嘴翕张其中都有一个不小的直通甬道。 高耸的乾清宫是一组功能齐全、近乎完美的建筑群,与交泰殿、坤宁宫并称为后三宫;宫墙之内红砖碧瓦,殿宇栉比鳞次。乾清宫的主殿,面阔九间进深为五间,在大殿前的露台两侧,还有两座石台,石台之上各设一座鎏金的铜亭,称做江山社稷金殿。 金殿深广各为一间,每面安设四扇隔扇门为重檐,圆形攒尖式的顶层檐上安有铸造古雅的宝顶,象征江山社稷掌握在皇帝手中;重檐庑殿顶的高被定义为九丈九尺,在明晃晃的雪夜中,那金黄色的琉璃瓦重檐屋顶,显得如星空一般的璀璨。 要是雷公电母能够将李赤心与他的便宜儿子一起,连带着他们在地上铺的那一层稻草,同时瞬移到乾清宫里的金砖上,继续让他们父子躺着仰望,爷俩个肯定会发现,这座大殿中的檐斗拱、额枋、梁柱上,竟然装饰着青蓝点金的贴金彩画,那正面是12根赤红色爷俩个合抱粗的金丝楠木圆柱,金琐窗,朱漆门,在气死风的宫灯照射下,同汉白玉的台基相互衬映,色彩艳丽,雄浑奇嵬。 在乾清宫大殿的正中,是一座九尺高的朱漆雕栏平台,其上安放着金漆雕龙的御座,背后是墨漆洒金的紫檀木雕龙屏风,在平台的两侧有六根高大奢华的蟠龙朱漆金柱,每根大柱上都盘绕着一条昂首欲飞的矫健金龙。 抬眼殿顶处,中央藻井中一条活灵活现的巨大雕金蟠龙,口衔宝珠凝视苍生,从龙口里垂下一颗银白色的宝珠,它的周围环绕着六颗小珠,在龙头、宝珠下方正对着的是大明皇帝陛下的御座。梁枋间彩画绚丽,有双龙戏珠、单龙翔舞,有行龙、升龙、降龙,神情昂扬多态多姿,在龙身的周围衬托着流云火焰。 第12章 乾清宫怀古 很可惜李赤心博士胸中有梦,也不可能来的乾清宫里铺上稻草睡个踏实觉,他现在是叛乱分子是逃犯。 在给金发巨汉试过了马应尤后,发现效果却是出奇的好,不仅无痛还不耽误工作,简简单单的几下就不出血了,连李赤心自己都暗呼一声厉害,良心仿品啊,真心是自己那一世老少皆宜居家之必备!谁家要是没有几十上百件良心仿,你都不好意思说自己不是穿越人士。 当然,李赤心的便宜儿子,见过了马应尤的出色疗效,更是不惜余力地给自己老爹点赞,自然下一个高尔夫球就落到了李来亨的……哼哼,你懂得。 茫茫的夜色里,疲惫不堪的不只是暂理肛肠痔瘘科主治医师李赤心。 就在紫禁城里,乾清宫的一侧,七八个年老体衰的太监正冒着风雪,用一双双乌七八黑的手,将产自天津卫杨柳青窑厂的上等椴木炭,吃力地添进坑洞里,为这乾清宫的地龙中补给着充足而均匀的热量。 外面虽说是飞雪连天,乾清宫的东暖阁中却是春意盎然。一个体态瘦削、面色苍白的年轻人,身穿一件质地考究样式新潮,却又相当轻薄的湖蓝色道袍,似乎已在这青金石的鱼缸旁站了很久。 他身边立着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人,躬身与这个年轻人轻声地谈着什么。过了不久,就见那个面色青白的年轻人变戏法一般,从腰间金黄色的带子上掏出一个苏绣蜀缎的锦囊,锦囊中盛着一些五色如玉石一样晶莹剔透的鱼食。这个面色冷峻孤高的年轻人,伸出三根钢琴家才有的白皙颀长手指,从锦囊中捻出来几粒五色斑斓的鱼食,他微微翘着洁白如玉的兰花指,将鱼食散进玛瑙石雕成的鱼缸中。几条懒散游泳的锦鳞,不紧不慢的将鱼食吞进口中,估摸着是有些厌倦了同一种食物的味道,一枚青绿色的鱼食,在它的口中漱了一下便被吐了出来。 年轻人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他正待说话,便在这时候,暖阁外一名內监轻手轻脚都走了进来,他跪在地上禀告道:“启禀皇爷,孙承宗到了,现在殿外候旨。” 身穿居家休闲道袍,正在乾清宫冬暖阁中喂鱼的不是旁人,他正是李赤心这一世的冤家对头,大明的崇祯帝朱由检。正在投食喂鱼的崇祯,忽听得內监的奏报,不由得出言斥骂了一声这个不懂事的奴才,那个面白无须的中年人也出声训斥道:“不要惊扰了陛下的鱼!” 內监赶忙摒气息声地立在暖阁的一角不敢说话,那个微躬着身,站在崇祯皇帝身侧的中年人,向这个內监微不可察地挥了挥手,乾清宫中的內监就像是一只被驱赶的青蝇,虽是不甘却只有无奈地转身,悄无声息地退到了乾清宫东暖阁的门外。 外面的雪花依旧像是撒盐一般,扑簌簌地散落下来,此时节空气中的湿度不小,落到地上不免黏腻湿滑,落到树梢和人的身上,却像是江米小枣的粽子,粘上了一层砂糖那样;从乾清宫暖阁中,崇祯此刻站着的角度向外张望,完全可以清晰地看到大殿外伫立着一个银装素裹的人形物,这个几乎被白雪完全覆盖的,正是自己曾经托以重任的首辅孙承宗。 可恨的是,这个不知好歹的孙承宗竟然不顾朝廷的大局,一再上书逼迫自己清徭薄役减免来年的练饷,轻徭薄赋不是不可以商量,但是你为了一己清名却陷朕与不义,没有了徭役朝廷的用度从哪里来,剿匪、平贼,抵御鞑子的内侵都是要银子的;最为让自己气愤难平的是,这个被自己看重的首辅,竟然不顾自己大明皇帝的威仪,要求他下诏将几大行将就缚的流贼招安,并让朝廷给予他们充足的兵器粮饷,让这些贼寇去关外同满清鞑子作战。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了,难道说我堂堂大明,就找不出一位能够替朕出关,征战四方的大将之才吗?再有就是,朕要是能够变出来充足的兵器粮饷,还用得着招抚匪寇吗?更何况如今自己已经除掉了那个吃里扒外,暗中与鞑子相互款曲的督师袁崇焕,眼前国家虽乱可是形势大好。 就目前的局势来看,自己的手中可是一水的好牌可打,眼看着放出的那一对王炸,不日就要剿灭流寇平定匪患,你孙承宗现在却让寡人放弃攘外必先安内的好时机,究竟是何居心?难不成你的亲爹叫流寇? 躬身在崇祯面前伺候的这位面白无须的中年人,他就是大明朝赫赫有名的内相,司礼监掌印大太监王德化,这位被大明朝重臣们尊为内相的掌印太监,此时正在陪在崇祯皇爷的左右研讨国事。 王德化陪着小心提醒皇帝不要过度喂食,因为鱼与人不同,鱼不知道饥饱也不知道拒绝,所以一不小心会被美食撑爆了肚皮。从王德化的脸上丝毫看不出他此刻的心情极好,用一句俗点的话讲,就像是这三九天中抱着火炉吃西瓜那么的舒坦;不是因为别的,现在殿外立着的这位,就是敢于跟自己这个内相叫板的“雪人”孙承宗。 此刻这个已经被白雪包裹的雪人,业已经被崇祯皇帝严旨斥责,并且褫夺了官爵强行命其回高阳老家去养老。当然了,要是论功行赏的话,他王德化自然是其中出力最大的功臣,肃清了自己的政敌,皇爷面前就是自己的一言堂了……。 这对儿心情相当愉悦的主奴,在探讨过如何饲喂好金鱼这个摆在眼前的军国大事之后,乘着余兴,又研究起了冬暖阁西面粉壁上悬挂的一幅米芾的书法来。 要说苏黄米蔡四大家的书法作品中,唯有米芾的大幅作品存世极少,乾清宫冬暖阁中的这幅,就是米芾书写的佳品;从书法的分布、结构到用笔,都有着米芾独到的韵味,稳而不俗、险而不怪、老而不枯、润而不肥,简直就是无垂不缩,无往不收的经典,而其中的文字更是极为罕见的,更遑论它的尺幅几乎沾满了冬暖阁整个的西面粉壁。 从博学多才上来讲,崇祯皇帝的这位内相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德化,觉对是配得上内相二字的;暖意盎然的暖阁之中,主仆二人谈兴正浓,他们背对窗外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指点着出自于班固的这篇激扬文字,这篇汉代大家的文字在米芾的笔下如同被赋予了生命一般。 在这对才高八斗的主仆面前,一幅波澜壮阔的景象呈现眼前: “痛乎风俗之移人也……子实秦人,矜夸馆室,保界河山,信识昭、襄而知始皇矣,乌睹大汉之云为乎?夫大汉之开元也,奋布衣以登皇位,由数期而创万代,盖六籍所不能谈,前圣靡得言焉当此之时,功有横而当天,讨有逆而顺民。故娄敬度势而献其说,萧公权宜而拓其制。时岂泰而安之哉,计不得以已也。吾子曾不是睹,顾曜后嗣之末造,不亦暗乎?今将语子以建武之治,永平之事,监于太清,以变子之惑志。往者王莽作逆,汉祚中缺…… 六合相灭,于时之乱,生人几亡,鬼神泯绝,壑无完柩,郛罔遗室。原野厌人之肉,川谷流人之血,秦、项之灾,犹不克半,书契以来,未之或纪。故下人号而上诉,上帝怀而降监,乃致命乎圣皇。于是圣皇乃握乾符,阐坤珍,披皇图,稽帝文,赫然发愤,应若兴云,霆击昆阳,凭怒雷震。遂超大河,跨北岳,立号高邑,建都河、洛。绍百王之荒屯,因造化之荡涤,体元立制,继天而作…… 系唐统,接汉绪,茂育群生,恢复疆宇,勋兼乎在昔,事勤乎三五。岂特方轨并迹,纷纷后辟,治近古之所务,蹈一圣之险易云尔哉。且夫建武之元,天地革命,四海之内,更造夫妇,肇有父子,君臣初建,人伦实始,斯乃伏牺氏之所以基皇德也。分州土,立市朝,作盘舆,造器械,斯乃轩辕氏之所以开帝功也。龚行天罚,应天顺人,斯乃汤、武之所以昭王业也。 有殷宗中兴之则焉。即土之中,有周成隆平之制焉。不阶尺土一人之柄,同符乎高祖。克己复礼,以奉终始,允恭乎孝文。宪章稽古,封岱勒成,仪炳乎世宗。案《六经》而校德,眇古昔而论功,仁圣之事既该,而帝王之道备矣……,至于永平之际,重熙而累洽,盛三雍之上仪,修衮龙之法服,铺鸿藻,信景铄,扬世庙,正雅乐。人神之和允洽,群臣之序既肃。乃动大辂,遵皇衢,省方巡狩,穷览万国之有无,考声教之所被,散皇明以烛幽。然后增周旧,修洛邑,扇巍巍,显翼翼。光汉京于诸夏,总八方而为之极。 是以皇城之内,宫室光明,阙庭神丽,奢不可逾,俭不能侈。外则因原野以作苑,填流泉而为沼,发平藻以潜鱼,丰圃草以毓兽,制同乎梁邹,谊合乎灵囿。若乃顺时节而搜狩,简车徒以讲武,则必临之以《王制》,考之以《风》……历《驺虞》,览《驷铁》,嘉《车攻》,采《吉日》,礼官整仪,乘舆乃出。于是发鲸鱼,铿华钟,登玉辂,乘时龙,凤盖棽丽,和銮玲珑,天官景从,寝威盛容。山灵护野,属御方神,雨师泛洒,风伯清尘,千乘雷起,万骑纷纭,元戎竟野,戈铤彗云,羽旄扫霓,旌旗拂天。焱焱炎炎,……吐焰生风,欱野喷山,日月为之夺明,丘陵为之摇震。遂集乎中囿,陈师案屯,骈部曲,列校队,勒三军,誓将帅。然后举烽伐鼓,申令三驱,輶车霆激,骁骑电骛,由基发射范氏施御,弦不睼禽,辔不诡遇,飞者未及翔,走者未及去。指顾倏忽,获车已实,乐不极盘,杀不尽物,马踠余足,士怒未渫,先驱复路,属车案节。于是荐三牺,效五牲,礼神祇,怀百灵,觐明堂,临辟雍,扬缉熙,宣皇风,登灵台,考休徵。俯仰乎乾坤,参象乎圣躬,目中夏而布德,瞰四裔而抗棱。西荡河源,东澹海漘,北动幽崖,南趯朱垠。殊方别区,界绝而不邻。自孝武之所不征,孝宣之所未臣,莫不陆讋水栗,奔走而来宾。遂绥哀牢,开永昌,春王三朝,会同汉京。是日也,天子受四海之图籍,膺万国之贡珍,内抚诸夏,外绥百蛮。尔乃盛礼兴乐,供帐置乎云龙之庭,陈百寮而赞群后,究皇仪而展帝容。于是庭实千品,旨酒万钟,列金罍,班玉觞,嘉珍御,太牢飨。尔乃食举《雍》彻,太师奏乐,陈金石,布丝竹,钟鼓铿鍧,管弦烨煜。抗五声,极六律,歌九功,舞八佾,《韶》《武》备…… 四夷间奏,德广所及,僸佅兜离,罔不具集。万乐备,百礼暨,皇欢浃,群臣醉,降烟熅,调元气,然后撞钟告罢,百寮遂退。于是圣上亲万方之欢娱,又沐浴于膏泽,惧其侈心之将萌,而怠于东作也,乃申旧间,下明诏,命有司,班宪度,昭节俭,示太素。去后宫之丽饰,损乘舆之服御,抑工商之淫业,兴农桑之盛务。遂令海内弃末而反本,背伪而归真,女修织,男务耕耘,器用陶匏,服尚素玄,耻纤靡而不服,贱奇丽而弗珍,捐金于山,沈珠于渊。于是百姓涤瑕荡秽而镜至清,形神寂漠,耳目弗营,嗜欲之源灭,廉耻之心生,莫不优游而自得,玉润而金声。是以四海之内,学校如林,庠序盈门,献酬交错,俎豆莘莘,下舞上歌,蹈德咏仁。登降饪宴之礼既毕,因相与嗟叹玄德,谠言弘说,咸含和而吐气,颂曰:“盛哉乎斯世!”今论者但知诵虞、夏之《书》,咏殷、周之《诗》,讲羲、文之《易》,论孔氏之《春秋》,罕能精古今之清浊,究汉德之所由。唯子颇识旧典,又徒驰骋乎末流。温故知新已难,而知德者鲜矣。且夫僻界西戎,险阻四塞,修其防御,孰与处乎土中,平夷洞达,万方辐凑?秦岭、九崚,泾、渭之川,曷若四渎、五岳,带河溯洛,图书之渊?建章、甘泉,馆御列仙,孰与灵台、明堂,统和天人?太液、昆明,鸟兽之囿,曷若辟雍海流,道德之富?游侠逾侈,犯义侵礼,孰与同履法度,翼翼济济也?子徒习秦阿房之造天,而不知京洛之有制也。识函谷之可关,而不知王者之无外也。主人之辞未终,西都宾矍然失容,逡巡降阶,揲然意下,捧手欲辞。”主人曰:“复位,今将授予以五篇之诗。”宾既卒业,乃称曰:“美哉乎斯诗!义正乎扬雄,事实乎相如,匪唯主人之好学,盖乃遭遇乎斯时也。小子狂简,不知所裁,既闻正道……” 第13章 无耻的人类 被下面柴火垛上的这些无耻人类,逼得远赴京畿宣威的雷公电母,遐风带电赶到了京师,一口气都没喘匀就开始行风造雪。 京师上空这场突如其来的雪是越下越大了,而久旱未雨的中原大地上,刚刚盼来的大雪却已经完全停歇了下来;就在不久前,一场事关虎贲营生死的血战,因为伏牛山道雪后的泥泞不堪,而刚刚停歇了下来,战斗的双方龟缩在各自的主场,忙着舔舐自己身上新添的伤口。 路旁小村的柴禾垛上、山间的林地中,得了李将爷真传的两位肛肠痔瘘科医助,此时穿花绕蝶一样地围着虎贲营将士们初绽的朵朵菊花,在紧张的穿梭忙碌着。刚才的那场战斗之前,虎贲营有三分之二的将士,就已经得到了马应尤治疗,他们初步摆脱了有痔不在年高的困扰,有如神助的猛士们没等将爷发话,各个就像下山的猛虎冲入了敌阵。 八百多官军的先锋精锐,在不到一顿饭的功夫中,就被二百名还没来得及穿上裤子的莽汉,搞了个人仰马翻;其中更是有一名浑身上下赤果果的、浑身上下都是金发的、浑身上下散发着马应尤气息的巨汉,在官军优选出来的八百健硕儿郎中,来了个七出七入。李赤心欣慰地看着手下的这些糙汉子,等他们痛快淋漓的放翻了诸位大官人,这才意犹未尽地拍拍手,将树袋熊一样的便宜儿子。从一颗大树上招下来,随手一丢就揣进了自己的诺诗兰军袋里…… 大局已定,官军尽管人数众多,可是在强暴面前,他们几乎没有了翻身的可能,哀嚎与求饶只能暴增糙汉子们的兽欲,不过李赤心明白此地不能久留,恋战下去自己可要吃亏,问题是如今官军几万人尾随在后,自己师老兵疲还没有援军……于是他选择了两根相对干净的手指,狠狠心一用力捅入到口中,一声响亮的花胡哨划破了惨不忍睹的夜空,弯弯的月儿也被着粗野的花胡哨惊得羞红了脸,面带红晕羞羞地躲进了一大堆棉花糖里。 “算啦算啦!差不多得嘞!老少爷们,这冰天雪地将人干翻也就得嘞,甭得理不饶人,雪地上打滚儿,一身脏不拉几湿不拉几的,回家婆姨可不让上炕哪!大家听我劝吃饱饭,平日里无冤无仇,现在打这一仗无非是各为其主,听我一句,占了便宜的高高手,吃了亏的咬咬牙认个错,大家各自走路啦!”,随着李赤心血不要脸的劝和声,双方已经没有了非要你死我活的念头,吃了大亏的官军已经占了些便宜的虎贲营将士,各自收拾收拾,抬上吃了亏的自家人,“拜拜,您呐,回见嘞!” “好走,不送!” “走啦,走啦!公主坟的有没有,就差您一位,赶紧上车走啦!” 随时准备着跑路的李赤心,没想到自己还真有村委会治保主任的潜质,三言两语就让不死不休的两队人马各自回家各找各妈,这要让女真鞑子…… “自己还真是想多了”李赤心见虎贲营的人到的差不多了,于是吆喝了一声,大家纷纷催动胯下的坐骑,大黑马也帅气地甩甩文艺范的大分头,“呱嗒呱嗒”与垂头丧气的官军背道而驰。 明面上占了便宜的虎贲营,终究还是势单力薄,再战下去一旦对方来了援兵,己方的后果可是不堪设想,大家唯有拼力死战才可能出现一丝生机,没想到自己将爷三言两语便瓦解了官军的斗志,虎贲营的将士们更是在心里被将爷的逼格提升了一倍不止。 李赤心感受着飙升的统御值、忠诚度……,努力啐了一口嘴里的黏腻,“还是要找个时间,给自己彻底查个体,看看自己开的挂究竟妙用何在?看看‘野战机库’到底是个啥玩意?再看看自己变态的大脑该如何充电,太烧脑啦!真的琢磨琢磨如何才能维持能量守恒……” 队伍中的每个人都乌七八糟浮想联翩,刘体纯那一张煎饼大的黄脸上,泛滥着不可思议的神情,自家主将啥时候这样能说会道啦?他可是跟了将爷五、六年,这五六年中将爷打仗倒是真的不要命,却从来没见李过将爷有什么花花肠子,连老李将爷李自成都夸这个侄子是小胡同赶猪直来直去的主儿,可今天的一场大雪,难道让粗鄙无脑的“一只虎”改德行啦? 作为副将,刘体纯可是后怕了前半生,紧跟着又追加了自己的后半宿,将爷遇刺后他听过亲兵们的描述,一招制敌的事让刘体纯也是若有所思,不过将爷的武学得自高人,早晚都会精进的,无非就是今天机缘巧合迈过了这个门槛;迈过去了美其名曰叫登堂入室,而大部分迈不过去的,就成了烂大街的王八大摆拳;再不要脸你还可以立个门户、开个武馆扮大师,平日里卖黑带白带,收两糟钱糊弄一下那些不差钱的善男信女。 其实最让刘体纯惊讶的,还是今天后面发生的这几件事,而且事事都透着邪性,反正李过将爷与自己亲如手足,有什么事向来不会对自己有所隐瞒,等一会儿闲下来,自己还是问问看,是不是将爷被风吹着发烧啦,要不就是在伏牛山的老林子里被狐仙附体啦。 另外他刘二虎还真不怕这位李过将爷,因为他的半条命就是这位救活的,他一向知道这个大哥式人物面憨心热,作战勇敢悍不畏死,打起仗来几乎多是他身先士卒护着自己的弟兄们;经过了高闯王一败,农民军中貌合神离,大家各自都有小算盘,像这样敢于亲冒矢石冲锋在前的将爷不多啦。 他算了算,将爷的弟弟差不多也快到了,到时候对小李将爷说一声,让他问问自己大哥,究竟遇仙还是遇狐了。 这场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没有多久的时间,就将伫立在紫禁城乾清宫大殿外的,那些手执长戟的金甲力士们,打扮成了银装素裹的蜡像;而此刻,与丹墀下这些蜡像同样立在乾清宫大殿游廊下的还有一个雪人,从外貌上看,这应该是一位年纪大概在七旬上下的老者。 大雪初时还能数得出一片两片三四片,而时隔不久这天地之间就变成了一片混沌,皑皑的白雪已经将老者身上如血一般殷红的官袍,染成了与这天地同样洁白的颜色。 第14章 名士风流 要说这位被王德化当做雪人戏耍的大明高管孙承宗,那也是一位响当当的风流人物。孙承宗字稚绳,号恺阳,他是万历三十二年的进士第二名,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榜眼公,是曾经与状元公和探花郎一齐走马夸街的大神。 孙承宗的爹哋只不过是一个高阳酒徒,家世背景不足以支撑他登堂入室拜为首辅,那是什么原因让一个小门小户的孙承宗,成为了突破固化阶层天花板的高管,成为了大明王朝的首辅宰相?还不是因为他初时曾为明熹宗朱由校的老师,否则孙承宗就是项长三头肩生六臂也是惘然;那个时候尽管创业环境恶劣,可是在创业人的眼中,一切磨难都是美好的;明熹宗朱由校还不是木匠也不是与满朝大臣对立的混蛋;少年时的明熹宗朱由校,可是一位疼爱弟弟、孝顺父母、聪明懂事、热爱劳动、学习优异、品学兼优的三好少年,当初不受待见的崇祯帝还是五皇子信王的时候,多亏这位哥哥的护佑才侥幸存活下来,了解历史的人都知道,自打大明朝翻篇开始,能够顺利活到可以自己嘬死的皇子,双手是可以数的过来的。 正因为很多时候,血淋淋的宫斗可能比杜蕾斯更有效,所以一旦在排位赛中夺魁,大明朝的皇帝们,首先抬举的是那些曾经同自己栉风沐雨共同砥砺前行的太监、乳母和宫人;这位孙承宗是朱由校太子府邸的老班底,自然受到了多情皇帝朱由校的眷顾,从此开始平步青云,至于打怪升阶的速度,还是那句话,你懂得! 要说明熹宗朱由校其实是个敢爱敢恨、身怀绝技的高级知识分子,他的一生是透视开挂的一生,他发掘的人才各个是狂拽炫酷屌炸天的存在,而这个被王德化玩成雪人的孙承宗,相当于大神们来讲只是一个附骥尾的人物。 说孙承宗之前咱们先要唠它一块钱明熹宗朱由校的闲嗑。先说他敢爱敢恨,朱由校他爹是明光宗朱常洛,他的爷爷是万历皇帝明神宗朱翊钧,他爹哋朱常洛坐上皇帝宝座那是一个相当的不容易,不仅亲爹不待见自己,就是几个大妈小妈都恨不得他死,谁让朱常洛是个生命力超凡脱俗的小强哪;见无数轮的斩首行动过后,都不能对朱常洛形成有效打击,于是内外联合的“梃击案、红丸案、移宫案”便相继上演了,直到熬死了亲爹万历皇帝,小强朱常洛才在一个月后,欣慰地看着有了自己几分模样的朱由校闭上了眼。 朱由校在父亲舍生忘死的掩护中艰难胜出,一举夺魁之后,不等自己的屁股坐稳,少年朱由校就开始了疯狂的抬举、疯狂的报复、疯狂的变革…… 拼上了小命保护着自己完成了登基大业的魏忠贤和客氏上位了,很自然,与自己一系的孙承宗上位了,被抬举上位的人是不是敌对他不管,只要是同自己同甘共苦一起走过的人,统统加官进爵…… 而孙承宗文学成就上的师承——东林党,却因为在三大案中包演了主、配、从所有角色,被小皇帝通过自己最亲的魏忠贤……等人,不遗余力地打压、再打压…… 这样一来,骚客阶层自然视君王为仇寇了,还甭说,大明朝的皇帝可以昏聩可以混蛋,就是没有一个孬种,脾气个顶个的硬气,既然大家互相瞧不顺眼,那么来吧!撸起袖子就是一个字“干”,两个字“开干”…… 从少年十六岁开始,君臣这一干就是七年,不过少年混是混,他也知道有所为有所不为,朝堂上的台柱子们,他是一根不动,天天骂娘我也不放老魏,不过小打小闹的杂鱼们、没有看清局面的杂鱼们却被祸害了不少。 身为帝师,孙承宗都不用站队,不管阉党还是自己的亲娘东林党,都默认他就是自带了朱由校一系光环的保皇党;孙承宗也自然将一切对那些于皇位有威胁的存在,都视为了自己的无差别打击对象。当然了,不经意间长大成人的信王,自然而然就成为了顶端优势中要掐去的对象…… 要说政治敏感度这一点上,他真是差着引导自己开明宗义,涤荡女真的大师傅十万八千里还要多。 就在明熹宗朱由校登基之时,师傅给了孙承宗只有一个选项的选择题:为师不看好今后的大明,要么随师傅去“死”,要么师傅自己去“死”咱们师徒一刀两断一了百了…… 很显然,因为大家已经在乾清宫的门外见到过了他,所以说孙承宗当时并没有完成老师出的这道题目,他的选择是逆天。 还真别说,名师出高徒,一来二去孙承宗不仅成为了大明一朝的文宗领袖;在仕途上,孙承宗七年中一年一层楼,他累任兵部尚书、辽东督师、东阁大学士,成为了领一时风骚的大人物。 要说他最为明人称颂的几件事里,却还谈不上他的文宗领袖地位,因为他这个人出奇地在军事、教育上均有着不凡的建树。 单从大明子民最关心的边事上讲,天启初年,由于对后金最具威慑力的一代名将作古后,明朝的边军在与后金的几场大战中屡遭败绩;就在边防形势岌岌可危的形势下,大学士孙承宗异却出人意料地异军突起,他先是代替王在晋成为了大明统辖边军的蓟辽督师;在其任上,孙承宗修筑了名震一时的关、宁、锦防线,并且他统领着蓟、辽大地上,几乎丧失了斗志的十一万官军,仅用了短短三年的时间,便收复了被后金侵占的失地四百余里,他还先后选拔培养了如马世龙、袁崇焕、祖大寿、吴三桂等一批能征惯战的文武将领。 在千里边境线上,孙承宗没动额外的一钱银子,就因势利导地修筑了大城九座,小城堡四十余座。不动产增加的同时,却没有给日益羸弱的大明朝堂添加任何负担,反倒是在边境上屯田了五千多顷;要知道五千亩已经不是一个小数字了,而五千倾粮田是相当于五十万亩的土地,更不要说明朝的土地计量单位‘倾’是大于百亩计单位量的。 第15章 侠之大者 已经在上一节中唠的那些功勋,如果有些还是差强人意的话……那么接下来,他孙承宗又铁肩担道义,义无反顾地为大明朝廷安置了在战争中流离失所的近百万难民,这可就是一个非常恐怖的数字啦。先别说是三百年前的明朝,就是今世給鹰酱揩臀部的欧罗巴洲,刚刚接收了几万难民就已经让它的后院起火啦。 要知道大明朝蓟辽两地本就地广人稀,安置百万难民的同时,直接逼迫努尔哈赤后退了七百里,就是有高铁也是一时半晌回不来了,按说这可是实打实的功勋卓著了吧? 不过古时候,历朝累代的功绩都不是简单的一加一等于二。其后孙承宗因本身是一介文人,却不务正业地去开疆拓土,故而遭到了魏忠贤的阉党,以及他自身所在的东林党让的共同妒忌,众口铄金之下,连自己的学生都低下了高贵的头,于是明末的大才,孙承宗第一次被迫辞官回乡了。 接下来还没有完;有一句老话讲得好,叫做时势造英雄,大明朝接连殁了几个威震蛮夷的大将军不算,此时再没有了叱咤疆场的孙承宗,老朱家被逼缩了头,可是大明朝廷的边关可就岌岌可危了。 在孙承宗被贬回乡的短短六、七年中,大明后世的名将熊廷弼、袁崇焕、王在晋、总督王象乾、首辅叶向高等人先后在女真人面前折戟,山海关外八百里的大好山河得而复失,复为后金所得…… 孙承宗的学生明熹宗朱由校实在坐不住了,他知道这时的两大势力已经是束手无策了,现在缺的就是一个面子,于是朱由校力排东林党、阉党的众议,一纸中旨让自己当初在东宫时的左庶子,悉知兵事的老师孙承宗重新起复,朱由检在旨意中的大概意思就是,老师您甭跟那些没有卵子的东林,割了卵子的阉人怄气了,学生都知道他们是什么东西,您当左庶子的又岂能不知道?难道说学生我当了一回缩头乌龟,您就能眼瞅着咱师徒共同打造的大明朝完蛋吗?不能吧,学生知道您素有大志,胸襟广阔,就不要跟这些个糊涂蛋一般见识啦,赶紧回朝吧,后金鞑子已经把咱们大明朝的所有能耐梗都揍了一个遍……再说了,学生自觉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啦,老师啊,您快回来吧,快回来,朕我一人根本承受不来…… 言词之间如同杜鹃啼血,让孙承宗这个做老师的潸然泪下,终归自己一代文宗……又是这个可怜皇帝的师傅,自己不管哪个会真心替他着想啊,于是脚一跺牙一咬,孙承宗准备回朝复旨了;不过写到这处,事情的发展却没有那么简单,还没等到他与自己这位皇帝学生再见一面,年年轻轻的明熹宗朱由校就一命呜呼了,享年二十三岁…… 年轻的小皇帝朱由校膝下无子,兄弟中唯有一个五弟信王长大成人了,自然而然皇帝的职称就被评定在了朱由检的身上。 孙承宗身为前朝摧残过朕的老臣,崇祯登基后并没有把他当成自己人,还悄悄暗下决心,谋划如何除掉前朝那些可能不听话的老人们,自然孙承宗回朝一事就被崇祯束之高阁啦。 当然刚刚登基的崇祯皇帝,不可能闲的蛋疼去除掉一个处于隐居状态的孙承宗,他首先谋划除掉的人,排在第一位的,当然是太监头子、阉党领袖魏忠贤,至于前朝老人会不会倚老卖老不听自己使唤,他本想一不做二不休来他个大明崇祯一锅出,都给他大锅炖了完事…… 可是哪曾想,后金鞑子根本不给他这个新任领导人喘息之机。就在崇祯元年,他刚刚登基不久的一天,老憨王努尔哈赤的第八子皇太极,在喝过了一碗劣质大高粱后,一摔粗瓷大海碗,领上缺衣少食的三万大军嗷嗷叫着奔赴了大明。三万人一路过关斩将,破开了号称十八万,实则七万人的大明边军,一向被各路神仙吃空饷的明朝边军,防守队形还未展开,就被一千三百多人的偏师,在鳌拜小鲜肉的带领下抽了个满地找牙,十七岁的鳌拜因此封神,成为了大清第一巴图鲁。 而皇太极的主力这次没有选择硬碰硬,而是机智的绕过了关、宁、锦防线,施展了一招漂亮的勾拳。战法经典的程度,简直就是为了给二战中德国军队绕过马奇诺防线去做示范,皇太极奇兵突进,一下子攻进入到了长城以内,还没等崇祯的“一锅出”准备完毕,大明的十三山告急,宁远告急,关、宁、锦防线告急,蓟州告急,京畿告急,京师告急…… 一连串的组合拳,突如其来的天降奇兵,猛然间打乱了还在演练蝴蝶步的年轻皇帝崇祯,成为拳王的美梦破碎之后,他赶紧命令名将满桂出兵阻敌,却不料满桂的粮道被自家人断了,十三万饥饿疲惫的明朝边军,成为了东林党与阉党左手战右手游戏的牺牲品,满桂战死,叶向高战死,祖大寿被围,吴三桂的老爹吴襄和督军宋伟战败;而驻守蓟州的督师袁崇焕,正忙着给阉党领袖魏忠贤造生祠,根本无暇顾及边事,这也是给他自己被崇祯活刮埋下了伏笔。就这样大明朝的边军是一溃千里,反被皇太极来了“皇太极一锅出”,这一招的要命程度,简直堪比李赤心便宜儿子的“窝心脚”。 看过明史的人都知道,大明朝还有近二十年的苟延残喘,这中间当然需要有人站出来,我大中华在任何危难之际,都不缺少站出来的真汉子,至于蒙元之于大明、大明之于满清这些个壮志未酬的原因,仔细读史不难发现——人祸使然! 大明与后金就如同李赤心与他的便宜儿子,中了“窝心脚”自然要骂娘,骂娘这个看似不能完成的任务必须要担在某个人的肩上,或者说是需要某个人站出来背锅;于是乎在这个大明朝万分危险的时刻,已经六十五岁高龄的孙承宗放弃了含饴弄孙,又一次毅然决然地站了出来,这时一种什么精神,这就叫做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侠义精神,所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就是如此。 他先是托自己的弟子们在朝堂上推荐自己复出,无奈之下的崇祯皇帝终于横下了一条心,令孙承宗“蒙诏起用,立即离家陛见,议守京师……”。 回到京师的孙承宗还没有将气喘匀,崇祯帝便下旨让其出镇通州,一为调度援军;二为追还溃将;三为重镇山海;四为袭扰敌后;五为迫敌出塞;六为收复四镇;七为再整关宁…… 第16章 迵只一个字 按说此时应该君臣奏对,至少也有个平台召见啥的,可是崇祯就是这么有性格,让你干事还不给好脸色。尽管这一次孙承宗再、再、再一次遭到权臣的掣肘,可是拼了老命想要力挽狂澜的老孙,不再理会朝中的纷争,他先是背负圣旨孤身出关……,然后一意孤行地严令全军,“避其锋芒、坚壁清野”;并且派出能够听令的小股部队,每个人只背上三天的干粮和一个瓢,他们一路走到哪吃到哪,后来不是传颂着一首歌谣吗,就叫吃它娘喝他娘,他们不断袭扰女真人的补给线,几乎瓢遍了皇太极后方的白山黑水;眼看着皇太极的大军就成了强弩之末,孙老汉虎躯一抖,他身先士卒,含着一口老血一家伙将彻底寒了心的女真人驱离了大明之疆土。 …… 不过俱往矣,如今的孙稚绳已近古稀之年,转眼就是十年过去了,大明朝的最大内患阉党平了、魏忠贤死了;东林党也成了崇祯修习权谋之术的试验场,如今同样是苟延残喘了。朝堂上除了天灾与民变,一切能够动摇明本的苗头,仿佛都在一夜间销声匿迹。此时胸怀大志要做一代雄主的崇祯皇帝,自然而然地效仿已故的雄主们,玩起了飞鸟尽良弓藏狐兔死走狗烹的老把戏,他觉得自己的帝王权术已经耍得炉火纯青登峰造极了,于是便演绎出来王德化逼离孙承宗的小故事。 最近一段时间以来,日渐觉得自己在朝堂上举步维艰的孙承宗,文宗之首可不是白吹的,首先《史记·越世家》是读熟了的,“范蠡遂去,自齐遗大夫种书曰:‘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他孙承宗是世受皇恩,可那是已故先皇们的恩典,与当今无干,他还不想死,文臣死节是为忠;武将死节是为烈;子嗣死节是为孝;自己一个风烛残年的厌物所谓何来? 突兀地在自己脑海中闪现出了辞官,回归故里的想法,虽然这个想法早已经多次出现在了自己的选项里,可是今天这个念头却是如此的强烈。事情的缘由,还是因为自己昨日中,偶然在书房中翻出了尘封已久的那个锦囊开始的。 说起这个锦囊,还要追忆到自己恩师说他“要赶快死,不能耽搁”,并且要求自己挂冠而去的年代,被孙承宗再三苦求不过,师尊才留给自己一枚鸳鸯戏水的锦囊;昨日孙承宗以纯游戏的心态打开了蒙尘的锦囊,锦囊里是一张发黄的纸片,不大的纸片上只有孤孤零零的一个字,这个字现代人基本不用了,而文宗孙老汉却一眼就被这个字给震撼到了。 “迵”字与自己此时的处境是多么的贴切啊…… 如今在大明朝的语言和文学中,已经很难看到迵这个字,而在古汉语中,这个字有通达的意思,孙承宗自己就是古今之大家,他知晓这个字出于《扬子·太?经》“……中?独达,迵迵不屈。”其意为中心??独达,故通而不尽。 恩师离奇的行止,已然让接受传统教育的孙承宗暗自咋舌不已了,如今看到分别之时的这个留字,孙承宗忽然有了大彻大悟的感觉,昨日里他正是茫然环顾四壁,感觉到百无聊赖,所有的一切都让自己提不起兴趣,无聊之中打开了尘封已久的锦囊消遣,看到迵字的一瞬间,他感到四处碰壁的自己,眼前豁然开朗了许多,像是天地之间给自己打开了一扇通达的大门,“师尊真乃神人也!” …… 崇祯十一年正月初四日,寅时。 这是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雪依旧在不知疲倦地下着,京畿大地上已经银装素裹,完全够得上让文人墨客慨叹山舞银蛇原驰蜡象了。 在陕西东部洛南县北,荒凉的的群山绵延百里,连绵不断的大山之中有一座寸草不生的石头山,不高的小山前是一棵合抱粗细、高大的松树,虬结百曲地耸立在几块大石中间,离这个地方不远,就是一条人迹罕至的羊肠小路分出来的匝道。 匝道的地上铺满了凌乱的杂草,一群衣衫褴褛刚刚穿上裤子的糙汉子,仰面朝天倒在地上,此起彼伏地打着不紧不慢的小呼噜、大呼噜;秀美的伏牛山厌恶地呼啸出一口恶气,冻得蜷曲在大石间的李赤心,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砰”近处值更放哨的刘体纯,清晰地听见李将爷怀里发出了沉闷的轰响,紧跟着就是李将爷喉咙中发出了低沉的吼声“妈了个巴子的小畜生,窝心脚就知道对你老子施展,刚才看到官军你咋爬到树上装狗怂咧?” “李过,你个老畜生,敢骂咱娘下了一窝畜生……” “啪!” “呜呜呜!” “别号丧啦!”李赤心暴怒之下,什么平易近人同甘共苦,一股脑被他抛在了脑后,“都甭装死,给爷起来,上马,走咧!” …… 怨不得本地的雷公电母齐刷刷地远走京师,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吖,他们也不愿意背井离乡。 此刻正在京畿大施淫威的雷公电母,同时听到了身后传来一个京腔“喂!我说兄弟,玩过界了阿,有京师的暂住证没?” 二神人同时回眸,陪着小意笑问“大兄弟,做啥?” “瞧你的口音,豫西的吧,做啥,查户口!”毫不客气的声音同样雷鸣电闪,硝烟的味道里还夹杂着不小的火气,“可惜了啊!我大京师好好的胡同串子们,都被你们公母俩个逼得走投无路,成天介窝家里出不了门……” “大兄弟,听你说话这么豪,你介口音也不像本地的吧?”都是出来混社会,哪个没有个背景板,明摆着京畿最缺的是……,最不缺的才是高管,四个小二灭大王谁怕谁还不一定呢。 “费话介多呢!今天介城里归我管,你们叫我城管!”声音一贯制地嚣张,一条腿抖得像是刚拍完了抖音。 第17章 神剧下的蛋 现在请让我们大胆地,将豫西、京畿两地的时差按照剧情需要无限延展。 崇祯十一年正月初四日的酉时三刻,差不多就是京城时间凌晨三点钟的样子,洛南境内的大街小巷中静的连一条流浪的单身狗都没有,更不用说三更半夜的山间小径中了;当然这个时代还很少有流浪猫,只有一贯早起的报晓鸡儿,在私下里绸缪着,到底是用正统的美式或是惹人怜爱的日式发声,去料理即将到来的初啼。这可是它今生第一次的体验,此刻在鸡脑的沟回中,通过紧张的四折运算,最终决定了,在自己初次的体验中,还是日料较为稳妥一些,因为这样的啼叫更容易引起同为东方种群的关注。 夜深人静的洛南县北,有一条荒无人烟的小路,这时却有一队衣衫褴褛的人骑在喘着粗气的骏马上。他们像是木雕泥塑一样寂静无声的伫立着,显然这一小队神情彪悍的人马,是经过了长途跋涉刚刚停歇在这里,一只游荡在野外的鸡儿,好奇地打量着这些不速之客;很显然,在它的记忆里,能够起得比自己还早的生物,也只有那些与自己操着相似职业的同类了。 不过,仅仅过了片刻,小路周遭五里的范围内,所有生物一传十十传百纷纷开始逃离家园。而生物们背井离乡的源头,倒不是因为有关部门突击临检,是他们看出来,迫近自己家园的这些人看上去就不是凡品,他们显然是一群来自地狱的使者。 从他们脸上的神态上看,这些经过马应尤初步治疗的骑兵们,背也不驼了、腰也不酸了、摩擦在马屁股上的腚部也敢使劲了,他们的心中除了重获新生的幸福感以为,谁都不敢流露出丝毫的快感,特别是在即将与大部队回合之时,一旦不多的马应尤被更多的人知晓……所以此时大家都仿佛是石雕神像一般的肃穆。 准备初啼的鸡儿在跑路之前,翻来覆去地数了好几遍,终于在临走之前数清了,这股衣衫褴褛的骑兵,总人数大约有二百人上下,鸡儿心怀鬼胎地跑着,心里还在咒骂这些挨千刀的乞丐兵,“有种你们别跑,等我去叫人来!”。 在这支人马的前方,有十来个骑驴骑杂毛马的人,他们以偃月阵势簇拥着最靠前的三个人,一直看书的读者应该熟悉,这三个人中间,有个身材第二高大魁梧,一脸雾凇看不清面容的汉子,别看他豹头环眼、生着连鬓的络腮胡子,不过要是蒙上眼看,当然是什么也看不到了,可是从他没有须发的肌肤可以感觉出来,那应该是一个比较年轻的骑兵。 李赤心此时身心愉悦地骑在自己四六偏分文艺范的大黑马上,虽然耗费了大量的血格、逼格、能量格为自己去了死皮,但显然效果可真不是盖的,自己都能够感觉到沧桑的脸皮变得吹弹得破,连便宜儿子都忍不住侵犯了一下这张脸,李赤心好心情地问了声:“Q不Q,弹吗?” 在前来此地与大部队汇合的路上,半槽逼格的大脑之中,志玲姐用独家娇媚而妖娆的语气,突然地提示道:“你瞎吖!前面一千五百米处有埋伏,自己想死可别拖累姐姐我!” 这样一来,经过李赤心当时是有些小不开心;可是,在自己这小股马应尤附体的人马,侥幸躲开了官军早有预谋的偷袭后,不肯吃亏的李董事长,便同自己的副将刘体纯嘀嘀咕咕一番谋划,然后那个准备将虎贲营引进埋伏圈的官军先头部队,就突然遭受到了虎贲营的致命打击。 估计官军领兵的将官,在得到消息的那一刻,肯定是心疼鱼没钓着,鱼饵却丢了;可要是互相算计这类事儿的发展到此为止,他李赤心当初也就不配撑起一个小房地产公司了。房地产这几个字,从字面上就看得出,从业者既要能够沉下心来接地气当土地,还要能产出让大家都感觉有回报。 现在装了一回孙子,在前方的威胁暂时解除之后,已经不甘受痔于人的虎贲营当然要索取要回报啦。这支嚣张地散发着马应尤气息的队伍,一反常态地掉过头去,回头就狠咬了一口坠在自己屁股后面,已经几天几夜了的一营官军…… 李赤心骑在文艺黑的屁股上,挑了一只比较干净的手指,塞进自己的嘴缝里剔着牙,嘟嘟囔囔地念叨着“马肉终究不如小龙虾吖!”,他念念不忘的还有一件事,那就是所谓惜智者千虑,终有一失,‘大天王’这王八犊子,又一次乘着泥泞的山路的倒忙逃掉了。 尽管如此,自己已经暂时甩掉了尾巴,又按时追上了大队,让李赤心悬着的心放下了不少,现在有空,他想着这一天中被自己杀戮的生命……,要知道上一世的自己,可是连一只雌性的三带喙库蚊都不曾伤害过,最多也只是开开恰如其分的玩笑,捉上十只八只轻轻放进睡在自己上铺兄弟的蚊帐里;而在这个人命贱如狗的世道中,他却不得不屠戮起自己的同类来。 努力张嘴吐出了几丝暗红的马肉,甭看大家刚才都吃得兴高采烈,唯有李赤心博士吃出了其中的精华所在,不是说李博士喜欢吃某个部位,而是他上一世最喜欢的中式汉堡就是驴火,今天他算是吃出了一些明堂,越吃越感觉自己的口味没有变,还特意让人切了几片肥嫩的板肠。 现在的李赤心已经渡过了最艰难的过渡反应期,他此时的形象就如同耸立在通往地狱墓道两侧的石翁仲,等待着大魔王李自成的接见。 朔风舞弄林间的枝条,雪花从树枝是飘散下来细若牛毛,逐渐在他的虬髯上再次结成了白色的霜华,刚才因为血脉偾张而解冻的雾凇又开始在自己的胡须上凝结。 身高两米二十六,一头金色毛发,人称“金毛狮王”的王体中,擎着他那面鸳鸯戏水的大红战旗,静静地凝视着凸前半步的李将爷,经过不久前的那场厮杀,他更感觉李将爷就仿佛是传说中的天王力士,不仅力量超凡,而且那本就精熟的武艺仿佛更上了一层楼,特别是将爷赤手空拳一连活劈了两个官军之后,场面顿时变得不可控了,一边倒的屠戮让勇士们失去了继续逞威的兴致。 李将爷的神情此刻是非常的庄重,拧紧的眉头和紧闭的嘴唇更显得他威风凛凛杀气腾腾,由于看到了活劈鬼子的神剧,即使温柔如自己,也不禁沾染了一些戾气,连劈了两个活人之后,他早已经没有了前一日还在扰乱军心的莽撞与游移。不过此时还有一件令他惴惴不安的事情,小猫挠脚心一般地烦扰着自己,那就是即将见到的二爹李自成……,又会不会让自己这个大号骗子加小号魔头露了马脚,一旦露出破绽…… 第18章 不识时务 自从赶走了那个不识时务、一心与他作对的“雪人”孙承宗,外人看崇祯,原以为他应该治愈了自己的精神障碍症,可是一连几天,发现他都躲在乾清宫中一个人发闷,王德化是多么精明的人物,要不然咋会混到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见皇帝的精神再次反复,估算三刻钟一个周期的抑郁症又开始发作了,见到情况不明立即自我放逐自己赶紧闪人,随便捣鼓了个差事,赶紧自我流放出了紫禁城。 被王承恩坑来伺候崇祯的秉笔太监王承恩,此时轻手轻脚地走进大殿,送上来了一叠需要皇帝御批的文书。 崇祯漫无目的的先看了几封奏疏,大部分都是攻击蓟辽总督吴阿衡的,奏疏里评点一番吴阿衡的短处,还有人认为他贪生怕死畏敌不前,督师御寇是很难成功的。 其中有詹事府少詹事黄道周的一封奏疏,言辞之间格外的激烈,他还抨击吴阿衡合谋陈新甲、薛国观等人加征练饷,还引荐陈新甲做兵部尚书是为暗中同满洲议和准备,又攻击吴阿衡继母死后没有回原籍奔丧守孝,而是夺情视事不合孝道。 赶走了成天冲着自己嗡嗡叫的孙承宗,崇祯感觉自己的精神上好多了,这几天只是没了对手百无聊赖,一个人琢磨是不是应该找个对手玩玩啦,一旦没了对手他感觉没有了追求,没有了斗争哪来的乐趣,眼下他心不在焉地翻看了前几封奏疏,心里就已经很生气,再看了黄道周的奏疏更加愤怒,抑郁的皇帝顿时感觉到了红布的刺激,几个小匹夫试图不停地在他面前抖动红布来替代雪人孙承宗,他在心中恨恨地说道:“这个黄道周,才回京不久,竟敢上疏胡言乱语,阻挠朕之大计,这是想效仿雪人,为了博取清直敢言之名啊,殊为可恶!” 有了敌人就有了斗争的对象,习惯于三才通吃的崇祯喘着粗气,一对细细的凤眼,瞬间变成血红并且逐渐变圆变大。他没有立即批语,也没有心情再看别的奏疏,吃力地挪动有痔的臀部,然后躁动地站起身来,迈动两条笔直的大长腿在金砖上来回走动,由于没有控制好,所以脚步声显得特别的沉重。 忽然,他想到了就在半个月前,从伏牛山中传出来的一首歌和一句话“世界如此美妙,我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于是他做了几个类似气沉丹田,或者是减轻便秘的动作,强忍住狂躁、收起了血红,好半天才叹了口气;又憋了半天,才高八斗的皇帝感觉自己的才学实在憋不出可以与之并肩的名言警句,这才不甘心地说了一句:“朕的为国苦心,黄道周这班人何尝知晓!” 詹事府少詹事黄道周,其实初衷和崇祯一样,都是一心要维护这摇摇欲倒的大明朝社稷江山,但是他坚决反对崇祯的几项重大举措。 黄道周不是一个莽撞的人,他有自己的处世哲学,凭自己一个小小的正四品詹士府少詹事,他还没有胆量只身犯险去捋虎须;在掉一个花盆都能砸死一个少师、两个少傅、三个少保,砸坏左、右春坊学士的同时还捎带着一个正三品詹事的京都,他不敢直接批评皇帝,只好激烈地批评陈新甲等人的误国。 他出头反对加征练饷,说到底是迫不得已,选择自己这个萝卜作少詹事,其实就是为着中、小地主士绅们代言,背景板带给自己的提示音,是害怕朝廷由此而失尽民心,将绝大多数还没有造反的苦逼百姓,逼迫到与‘一只虎’那些流寇共同造反的路上。 崇祯为着加征练饷的这件事,从去年开始就已经引起过朝议的哗然,但这是出于形势所迫,好比李赤心当年非要逞能穿大漠,结果……最后明知是一泡上了火的大黄,也只好饮鸩止渴。 年轻皇帝在自己的心里说:“你们这班傻缺的朝臣,只会学喷子放嘴炮,没有一个人能替朕想出更好的办法!” 关于同清朝秘密议和的事,这是崇祯最忌讳有人说出去的,而偏偏黄道周在奏疏中公然抨击此事;崇祯一直认为,满洲人民原就是大明子民,只是到了万历中叶以后,因边臣“抚驭”失策,才有努尔哈赤之叛,逐渐酿成了近二十年来祸患。如今的宽容忍让极可能感动满洲,他对面的领导人明白自己不愿意对抗的苦衷,开始傻缺们哪里知道自己暗中议和实是万不得已。 前世宋与金的历史,对于才高八斗的崇祯帝来说,殷鉴不远。而他又绝不愿在鄙陋的臣民心目中、后代的史书中被子孙看成是懦弱无能的君主。自从前年在杨嗣昌和高起潜的共同主持下,天朝已经开始暗中同清方议和,可是碍于脸面,他认准了不许用议和一词,只许用议抚一词。 不更事的黄道周在疏中直然不讳地批评陈新甲同满洲议和,深深地刺伤了他这颗孤独骄傲的心,崇祯蒙着眼睛捂住耳朵,一向自认为是天下共主和千古英主,何况他迫切希望赶快能够同满洲休兵罢战,暂时摆脱内、外用兵的窘境,以便全心围剿‘一只虎’和他那个贼二爹李自成,可这事崇祯只能自己玩,不能拿到台面上跟群臣玩梭哈。 攘外必先安内,这是他眼下至关重要的救急方针,不料教导大明小太阳的黄道周,竟然如此不明事理,不明白这是一剂治病的苦药,不明白朕的苦心“真尼玛是一群傻缺加近视眼!” 根据自己多年的执政经验,崇祯看得很清楚,满朝大臣中就没有一个人,在做事干练和通达权变上,能够比得上吴阿衡、陈新甲的。他不允许任何人借题发挥,弹劾这几个国之干城,干扰自己计定加征练饷和对满的方略;更不许在目前川、鄂一带军事胜利在望的关键时刻,有谁肆无忌惮地攻讦陈新甲,将自己的贴心人赶下台去。 第19章 还有谁 崇祯缺乏锻炼,走了不到两百步就累到吐舌头,回到御案前重新坐下,他又向御案上黄道周的奏疏望了一眼,偏巧他的眼神好看到了奏疏中抨击夺情的几句话,不禁从高挺的鼻孔中冷笑出声,崇祯心中说:“朕以孝治天下,这样事何用你妄肆攻讦!自古大臣死了父母,因国事鞅掌,囿于皇帝诏旨,不守三年之丧,‘夺情视事’或‘夺情起复’的例子,历朝历代比比皆是,连卢象升也是夺情!倘若吴阿衡和陈新甲都去守三年之丧,你黄道周能够代朕督师么?能够任兵部尚书么?……可笑,你不过是个貌似涨肚其实无用的屁,只不过朕不愿意把你放出去罢了!” 幸好按照崇祯自己的说法就是胸襟豁达,感觉自己这个屁放完了,他又从御案上拿起来一封奏疏,这个是礼部主事吴昌时讦奏薛国观纳贿的事。 吴昌时原是行人司的一个行人,这行人就是正九品的低阶闲官,说好听了就是让你有别于草民,其实没有多大的出息。朝廷遇到颁行诏敕,册封宗藩,慰问,祭祀,出使藩夷这等事的时候,会派行人跑跑腿前往参加,凑数的成分居多。 崇祯十年,吴昌时趁着京官考选的机会,托人向薛国观说情,要求帮助他升转为吏科给事中,而薛国观当时收下了他的礼物,口头上答应帮忙,但是心中明白他有几斤几两,很轻视吴昌时这个人。 考选结果一公示,吴昌时升转为礼部主事,这让心中火热的他大失所望。吏部是一个热衙门,全国官员的除授、调任、升迁、降职和罢免,都归吏部职掌。吏科结事中虽然按品级只是从七品,却历来被朝廷上的中层干部所重视,是所谓的言官和侍从之臣,不但对吏部的工作有权监督,且对朝政有较多的发言机会,最重要的是纳贿、敲诈、勒索的机会比较多,如此一来前程也就宽了不少。 而礼部主事虽然说是正六品,但礼部是个冷衙门,而主事的是部曹是事务官,所以反不如从七品的给事中受人重视。吴昌时没得到他所憧憬的职位,认为是薛国现出耍弄了他,不过他一个比小吏大不多比实质官小不点的那个,也只能说便怀恨在心,伺机发泄了。 近来吴昌时风闻,皇上因武清候李国瑞的事对薛国观心怀不满,并且皇戚们正与几个大太监暗中合谋,要将薛国观逐出朝去,他认为自己的时机到了,于是上疏揭发了一件薛国观纳贿的事,举告文书中尽量夸大其词,以便辖私报复报复。 崇祯皇帝确实正想找一个公开的借口,将薛国观逐出内阁,看了这封弹章,不待审查清楚,也不待薛国观自己奏辩,便决定从严处分。精神上好多了的皇帝,精神抖擞地立刻提起朱笔,霸气侧漏地写了一道手谕:“薛国观身任首辅,贪渎营私,成何体统!着五府、九卿、科、道官,即刻议处奏闻!” 崇祯着一个太监立刻将他的手谕送出宫去,自己这才安心,他此时想仰天长啸一声“还有谁?还有谁来挑战的吗?” 他终究是一位想要中兴的皇帝,略一得意就又继续批阅起永远批阅不完的文书来。很快进入状态的崇祯皇帝,发现堆放整齐的奏疏中,有十来封都是畿辅、山东、河南、陕西、湖广和江南各省的地方官,吁请朝廷减免钱粮和陈报当年灾情的奏疏;其中更有一本是畿辅和山东士民共计一千多人来到京城上的折本,痛陈这两省地方连年灾荒,加上清兵焚掠和官军索求无度供应浩繁的情况。 他们的折本中说:“如今百姓生计已濒绝境;倘不速降皇恩,蠲免新旧征赋,杜绝苛派,拨款赈济,则弱者辗转死于道路,而强者势将群起而走险,大乱将愈不堪收拾矣。” 崇祯皱着眉头看完了这个奏本,他这才知道,自己的畿辅和山东士民,竟然有千余人来到京城给自己上书,他的大脑容量根本容纳不了多于一兆的信息量,索性大脑宕机,日理万机的崇祯皇帝一时不知道应如何处理。 挠头挖鼻孔都带不来效果,干脆死命揪自己的头发,就在崇祯的头发将光未光之时,恰巧东厂提督太监曹化淳来乾清宫奏事,乾清宫中的太监宫女暗自庆幸,曹化淳此来简直堪比章光101;崇祯也很欣慰自己此刻看到了曹化淳,就放弃了挖鼻孔揪头发向他问道:“曹伴伴,畿辅和山东有千余士民伏阙上书,你可知道?” 曹化淳见皇爷一脸的悲催,连忙躬身肯定地回奏:“奴婢知道。这一千多士民在三天前已经陆续来京,奴婢还知道,他们的初次,是向通政司衙门递的折本,因为奏本里有错别字还有一处的格式不合,有的有违碍字句,没有写是陛下万岁,通政司并没有收下。” 曹化淳还是念着京畿百姓的疾苦,他自己的家乡也是被祸害的不轻,所以他鼓起勇气对大脑一时宕机的崇祯道:“他们连夜按照我大明公文规范又重新写了一本,今日才联名送到御前。” “都是真的良民么?”崇祯非常反感越级上告,他认为这样是破坏了规制是不安全不规范的行为。 “东厂和锦衣卫侦事番子随时侦察,尚未见这些百姓们有何轨外言行。他们白天有人在街上乞食,夜间就在前门外露宿街头。五城御史与五城兵马司随时派人盘查,亦未闻有不法之事。”曹化淳一改往日的唯唯诺诺,今天算是豁出去了,他干脆竹筒倒豆子不藏不掖,小胡同赶猪直来直去,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 崇祯懵逼地看了看这个暂时失意还是不懂事的曹伴伴,再扭头向站在身边伺候的秉笔太监王承恩问:“朕不是在几个月前就降旨恩免山东和畿辅的钱粮了么?” 秉笔太监王承恩心中在怒吼仿佛整个身体在燃烧,不过他是皇帝的奴才,只好低头回奏:“皇爷确实兔过两省受灾州、县钱粮,不过他们的本上说‘黄纸虽免,白纸犹催’,看起来这些小民未蒙实惠。” 第20章 大朝会(一) 年轻的崇祯皇帝朱由检心中暗骂一声,你个老不死的王承恩伴伴跟着坏了脑子的曹化淳瞎起哄,你是在跟朕显摆你的才学吗,难道说朕就真不知道黄纸指皇帝的诏书,白纸是指地方官吏的文书、告示莫阿马,麻麻地! 崇祯决定装死狗不再问下去,他挥手将不识时务的曹化淳和王承恩赶出殿出。 尽管他知道百姓们所奏的情形均为属实的情况,然而皇帝不甘堕落地在想:目前军饷无着,如何能豁免征派?国库如洗,如何有钱赈济?难道说你们就不能体谅体谅朕的难处,忍些日子、再饿上几个月,等过些年朝廷平了‘一只虎’得了外财,朕是不会忘记你们的,一定会派遣高等级的中官,骑着‘一只虎’去给你们树碑立传,表彰你们体谅朕宫的忠贞,到时候要追封有追封,要牌楼就托梦给朕,朕就让人给你们捐建个超豪华的…… 远在豫西大山中的李赤心,百无聊赖地从便宜儿子身上捉了一只小小强,“张嘴!”话音未落,便宜儿子李来亨就顺从的张开嘴,等待他老子的投喂…… 这半个月来,他老子一反常态,可是没少喂他好东西,当然了马应尤不算。过去虎贲营祸害了村寨里的猪,一般是吃肉埋尸,猪的内脏连狗的不吃;不过自打李先生来了大明,卤煮加火烧顿时成了虎贲营将士百吃不厌的美食,连带大肠、小肠、心、肝、脾、胃、肾,十之七八都成了人们的盘中餐。 李来亨听话地张开鲜红的小嘴嗷嗷待哺,这个时候伏牛山土地上掠过一阵恼人的朔风,“阿嚏!”…… 瞧着便宜儿子苦逼的脸,李赤心一阵心酸,这个突如其来的喷嚏会不会是那一世受过自己恩惠的农民工兄弟,在异界思念自己了?想着恍如隔世这个词,他又感觉不大可能,自己从来都是零存在,除了年末讨薪的时节,否则这群汉子是不会想到自己的! 崇祯皇帝一边得意地想着自己派出中官,骑着“一只虎”立牌坊的事,一边提起朱笔;他暗骂一阵、迟疑一阵,在畿辅和山东士民的这个折本上批道:览百姓每所奏,朕心甚悯。着户、兵衙门知道,究应如何豁免,如何赈济,妥议奏闻。百姓每毋庸在京逗留,以免滋事,致于法纪。钦此! 崇祯一心想让百姓赶紧滚蛋,朕的皇位得自皇兄,可不是你们选的,你们没有决定权,现在吃我的喝我的,连饿死以全名节都做不到,朕还要你们做甚,就是条死狗还可以吃肉喝汤,你们死了……反正是朕更省心、朝廷更省心、百官更省心、士大夫当然要同朕一样丧良心的士大夫们也会觉得省心。 决心已下,崇祯皇帝展现出他年轻人的干练、绝不拖泥带水的一面,挥动巨橼刷刷点点写下了这一道御批,他纯想把老百姓敷衍出京,以免刁民们滋事。 郁闷地坐在龙椅上,连烦心之中将黄黄的燕窝粥撒在了自己的裤裆上都没有觉察,崇祯深感样样事都不顺他的心,无数的烦恼都围绕着他,其实他每天都在祈祷,快赶走这……不知不觉中他叹了口长气。为图得心中的片刻安宁,崇祯皇帝竭力不再想各省灾荒惨重的问题,年轻皇帝觉得自己应该删掉一批大脑中的垃圾文档,这样可以清理出来好大一片的内存。 年轻皇帝完全没想到自己差一点就成为了著名的词曲作家,他略微迟疑一下,顺手拿起御案上一封吴阿衡从山海关加急呈上来的奏本。 每次蓟辽总督吴阿衡的奏疏来到,其中不是要饷,就是要兵,使他既不愿看,又不能不看;现在他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看完引黄,知道是专为请求解除吃烟的禁令,并没有提兵、饷二字,心中不觉暗赞,这个吴阿衡自从被自己屡次申斥之后,是越来越懂事了,基本不提困难;这个吴隆徽看起来还是个可以挽救好的干部,从现在只干事不抬头,只耕地不吃草的劲头来看,就可以得出吴阿衡将来必定会给自己带来更多更大惊喜的结论。 抛开了自己最烦心的求饷这件事,崇祯又来了精神,他放心地打开奏疏细细看去,原来在半年以前,他还自信满满地认为“烟”和“燕”读音相同,吴隆徽报上来的官兵一起“吃烟”这二字听起来就是“吃燕”,军旅生活这美好,你们还有脸讨饷,要工钱是为了让你们买奢侈品的吗?那是为了不让你们饿死!另外“吃燕”这两个字的谐音,对他在北京坐江山很是不吉利,于是崇祯便一时心血来潮,下令禁止吃烟,凡再吃烟和种植烟草的统统杀头。 但烟草从吕宋传进中国的闽、广,沿海一带种植烟草已经有了八十年以上的历史,由那个就知道吃干饭不知道做人事的戚继光的部队,将这种嗜好带到了长城内外,现在也有七十年的历史了,所以他的上谕不但行不通,反而引起驻扎在辽东的将士们的不满。 现在吴阿衡上疏说“辽东戍卒,嗜此若命”,因为辽东将士没有吃的、没有饷银、没有娱乐还不甘投清,唯一的迷幻药剂就是吃烟一条路,特请求崇祯大帝解除禁烟令,仍许北直隶和山东民间种植烟草,并许商人自浙、闽贩运。 崇祯将这封奏疏放下,心中哀叹道:“吃烟,吃烟!难道真有人来吃燕京?唉,禁又禁不住,不禁又很不吉利!你们不会只拉只尿、不吃不喝吗?” 一时间崇祯皇帝都有冲上去,将每一个辽东将士的嘴巴缝上的冲动,太讨人厌啦! …… 两天之后的清晨,阳光还没照射到紫禁城中,五凤楼便上传出来第一通鼓声。 文武百官陆续进入端门,大明朝的高管们都到朝房内避风、吃茶、聊天等候,中层们就站在空场里喝风、再喝了一肚子的风、然后就有些人在北风中窃窃私语,议论着新增练饷引起的舆论哗然,百姓更加同朝廷离心等情况;有的在闲谈着湖广和四川等地的战况;还有人在谈论着近来满洲那边的动静。 第21章 大朝会(二) 其实今天参加朝会的人们,最关心的还是练饷!尽管许多人的嘴里不说,可是心上却挂记着这件头等大事,虽说遇到这个话题他们便王顾左右而言他,不过那只是他们怕惹祸上身而已。 今天是常朝,比每天御门决事的仪制更为隆重。 早在五更天以前,六只大象就已经吃过这两个月来的第一次饱饭,由锦衣官押着身穿彩衣的象奴,从宣武门西城根的象房中牵到了这里,这些大象在午门前的御道两侧吃饱了没事地悠闲走动着,六只大象的心里也在卷街,你们这些该死的锦衣官、该死的太监、该死的某某某,今天咋不克扣你家象爷爷的口粮咧?信不信今天你敢让你家象爷我少吃一口,咱们就一起学猫叫,一起倒地喵了个喵…… 午门上二通鼓响过之后,六只被朝三暮四骗了的大象,颇有职业操守地自动走到午门的前边,他们各自站好自己岗置,每一对两两相对并且左右间距相同,与锦衣旗校们一起肃立不动。 三通鼓响过以后,午门的左右偏门、掖门一齐打开了。一队队锦衣将军、校尉和旗手走进午门,在内金水桥南边,夹着御道,分成两行整齐排列,肃立不动,校尉们手执仪仗,旗手专执旗帜;同时担任仪仗的一群太监从宫中走出来,他们在丹墀下边排班站定,班尾是两对仗马、金鞍、金镫、黄丝辔头、赤金的嚼环。这时中门大开,御道之上旌旗招展,磬、钹、铙、编钟一时响起,尽管崇祯在上朝前总是乘辇,从不骑马,但是四匹堪漂亮、驯堪比李过胯下乌骓马的御马,总是在三、六、九上朝前按时牵到这里伺候,成为仪仗中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 另外四个太监手拿紫檀木雕花镶嵌螺钿的马凳,以备皇帝上马时作踏脚用,他们几个像拴马桩一样伫立在仗马的旁边,同锦衣官一样分列在丹墀的左右,肃立在两旁扈驾侍朝的锦衣将军,他们身穿明晃晃、亮闪闪的铁甲,佩弓、矢、刀、剑,戴红缨铁盔帽腆胸迭肚矫首昂视。 又过片刻,午门上钟声响了。文武高管们也放下茶盏、息了话头,匆匆地从朝房中走出,中层干部们紧随其后从左右掖门入宫;当最后一个官员进到左右掖门以后,一对一对身披锦衣彩装的大象,都学着幼稚园小盆友们的样子,友好地把鼻子互相卷搭起来;这个意思做大象的不懂,不过宫中的人们自然明白,这是不许再让人随便进去的意思,现在已经划完考勤啦!迟到者一律按照旷工论处。 文武百官到了皇极门外,按照文东武西分班站立,他们很自然的按照各自的衙门、品级的大小顺序,排列成两班,摒弃恭立在丹墀之上,四名御史官分班面北而立,他们几个就是今天的值日生,负责现场纠仪,不要出错咯、不要闹杂哦、不要交头接耳噢,我是要打你屁屁地哟。 当文武百官在五更入朝的时候,一千多畿辅和山东的士民,由二十几位老人带领着,自发地来到长安右门的外面,曾经率领乡里子弟抵抗过清兵的,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先生也加入到其中。他们中绝大部分是濒于破产的中产阶级中小地主,但他们所代表的利益大大超出了他们所属的阶层,至少也反映了农民,中、小商人和手工业主的利益。 昨天上午,他们看到了皇上的御批,上面的旨意使他们大为失望,他们这一群人当即又写了一封痛陈苦情的奏本,紧赶慢赶地送往通政司,而通政司因皇上已有旨意,叫那些畿辅和山东的士民毋庸逗留京城;并且这些通政司的官员最善察言观色,见奏本中有些话说得过于激切,更是不肯收下,无论这些人如何地苦苦哀求,都是瞎子点灯白费蜡,根本就没有人搭理。 走投无路的人们无奈之中,便想到了趁着今天是常朝的大日子,面奏皇帝知晓,他们想皇帝一定是被朝堂上的奸人蒙蔽了,于是一行人头顶奏本泣血伏阙上书。 古时候的所谓阙就是专指宫门来说的,要是就大明朝说,就是专指午门。可如今老百姓向皇帝伏阙上书,不惟望不见午门,连承天门也无法走近,大家只能跪伏在长安右门以外呼号哭泣。 有明一代开始,文、武官员就多住在西城,方便他们从长安右门入朝办公处理政事。伏地叩首的百姓们,原希望有哪位内阁辅臣、都察院左、右都御史或是哪位尚书、侍郎之类的大人们,会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怜惜他们收下这份奏本带进宫去,呈给皇上;谁知守门的锦衣官兵压根儿不许他们走近长安右门,还用水火棍、长刀、利剑将他们赶散;一旦见有大官来到,便把他们像赶青蝇一样赶得更远。 朱元璋建立的这个封建王朝,也想着能够子孙万代。他本人就是出身草莽,知道下情难以抵达天庭,于是无论南京还是京都,都在长安右门之外设立了一座登闻鼓院,小厅三间向东,旁有一小楼悬鼓,有科、道官员在此轮流二十四小时值守。 按照明朝法律规定:百姓有冤,该管的衙门不替申理,通政司又不为转达的,百姓一击登闻鼓,值日官员就得如实上报皇帝。 但是今天却卧槽了,登闻鼓院附近站立的锦衣旗校特别的多,他们一个个如狼似虎如临大敌,尽管对阵女真人他们不成,可是对付草民却一个顶三,顿时打得百姓们不能走近;百姓们见长安右门不行,就从棋盘街转过大明门,来到长安左门。 草民们显然低估了大明官员的智商,在长安左门这边,他们遇到的情形如出一辙,有些老人已是完全绝望;但有些领头的老人仍不死心,他们率领大家避开中间的路,跪得离东长安门稍远一些。渐渐地,从东城上朝的官员已然过尽,他们只好恳求守门的锦衣官员,收下他们手里的奏本送进宫中。 第22章 大朝会(三) 锦衣官员们对这些跪地上书的百姓避之如蛇蝎,对他们惟有斥骂,并不肯收下他们的折本。见死不救的心态在这些明朝中级官员中蔓延着,这些中低阶的小官们在想,就让他们这样跪下去,迟早会有别人怜悯这些人的,这些别人会将百姓伏阙上书的事上奏给皇帝知道。 百姓们跪得很乱,有的人腹中过于饥饿,跪坐不稳,倒了下去;有人因为年老体弱不堪折腾,不时地发出呻吟…… 在紫禁城内,文武百官排班站定以后,有一个面白无须身材高大的太监走出皇极门,他在手中拿一把黄丝缠绕紫檀手柄蟒皮鞣制的静鞭,鞭身长一丈三尺,鞭梢长三尺,阔有三寸,通体用蜡渍过,安着一尺长的朱漆紫檀木手柄,上刻龙头,覆以金漆。 他器宇轩昂地走至丹墀一角站定,舞蹈一般地屈膝扬手,浑不费力地挥起静鞭,在空中让鞭身优美地盘旋几下,忽然用力一抽,清脆的鞭声,立时响彻晴空;如是,静鞭连着挥响了三次,这名太监气不微出地收起静鞭,快步走下丹墀站定。 顿时,午门之内静寂无声,唯有御道两旁仪仗森森,紫禁城中气象万千。 在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内官一声高亢响亮的传呼“驾到!” 只见迎面而来的大明皇帝崇祯,头上戴着金丝嵌宝二龙吐珠的翼善冠,身穿圆领绣龙黄罗袍,清癯的脸上略带忧容,他在一大群服饰华美的太监们的簇拥中,乘坐在步辇上逶迤而来。 由翰林、中书、科、道各四人组成的导驾官员,从皇极门外亦步亦趋地导驾而出,他们弓着身步步后退,将龙辇导向御座。文武百官皆是躬身垂首,不敢仰视。 崇祯不紧不慢地下了龙辇,几个小黄门引导着皇帝升入御座之中。 这精美绝伦的御座亦称称金台,是紫檀大料附以金丝楠木雕版精工细制而成,堪称是一件冠绝华盖的艺术珍品。在金台之上有一张由黄贡缎湘绣金龙围嶂的御案;离御案三尺远有一道朱漆金丝楠木雕花的小栏杆,其用意,是防备某一个官员正跪在地上奏事时突然扑近御座图摸不轨。 当崇祯皇帝缓步登上金台在龙椅上坐下之后,又有三个太监,其中一人擎着黄缎绣金龙的伞盖,另外两个身材健硕孔武有力的太监,擎着两把孔雀羽毛编就的黄罗扇,从东、西两边的陛下上来,然后安静站在崇祯皇帝的背后。在古时,陛下的陛字,指的是帝王宫殿的台阶;而陛下原指的就是站在台阶下的侍者。臣子向天子进言时,是不能直呼天子大名的,你要是敢喊一声“朱由检,咱俩一会儿下朝后去全聚德搓一顿烤鸭呗?”保准会被拖出午门咔嚓掉。所以朝臣们称呼皇帝就必须先呼台下的侍者敬而后告之,如此一来,久而久之陛下一词,就成为与帝王面对面应对的敬称。所以有志于今后穿越的小哥哥、小姐姐们记好喽,见了皇帝千万不要卖萌要跪倒称呼陛下,否则学着萌萌剧情一起卖萌,就不是一辈子受穷啦,是会被扯到野地咔嚓掉的,因为午门外咔嚓是咔嚓大臣,低阶官员咔嚓是去菜市口,而卖萌可耻的下场就是野地里摩擦再咔嚓。 高大俊美的太监们,将黄伞盖擎在御座上边,其中的两把黄罗扇,被交叉着擎在崇祯皇帝的身后,这三位內监除了礼仪之外的最重要作用,就是大内保镖或者说是大内密探零零狗,他们会一直警惕地保卫着皇帝的安全。 如果让大内密探零零狗们看见哪一个臣工,企图乘御案奏事之机,妄想行刺大明皇帝陛下,那么好吧,预案就是两个执黄罗扇的太监只须手手那么一动,五彩斑斓的孔雀羽毛就会自动飞落,从扇柄上露出来明闪闪寒光四射的利刃,然后就是戳、戳、戳。 其实他们三个是倒数第二道防御体系,另外还有九个锦衣力士,他们手执五把伞盖和四把团扇,就立在御座的背后和左右……问你手无缚鸡之力的官员们怕不怕,其实对这些人,皇帝也是不放心的,所以干脆叫他们都立在丹陛的下边;能够在金台背后和左右侍立的,如今只有最亲信的各位执事太监,还有就是皇帝看哪位乳母或者是……不错啦,就从小咔嚓掉他的小弟弟,再然后你就可以站在身后啦,你说还要不要跟皇帝这种生物萌萌哒? 这是一个声音打断了你的思绪,一位仪表堂堂、器宇轩昂、声音洪亮的鸿肿寺官,出一步站在了宣礼台上,开始高唱:“入班行礼!” 文武百官听后,随即面向金台,依照鸿胪寺宣礼官的唱赞,不管你是皇帝的二爹还是小燕杂,都要有节奏地山呼舞蹈,行一拜三叩头的常朝礼,然后分班侍立。 大部分的情况下,都会是今天的值日生纠仪御史首先出班,将一早上大明朝臣的出勤、风仪谈上一谈,如同今天,就有一位纠仪御史出班跪下奏道:“今有某部主事老王,平身起立时将手中持着的笏板笏落地,事属失仪,合当拿问。请旨!” 崇祯连日来又是调戏雪人,又是半夜喂鱼,昨夜又几乎是通宵未眠,所以他神情倦怠,只低声说了那么两句话,群臣大都未听清皇帝倒逼了啥。 就见一位容貌丰秀、身穿圆领红罗朝服,蓝色鹦鹉补子,腰束镶金带,专管上朝传宣的随堂太监,从御座旁向前走出几步,将变声女音放大到震耳欲聋一档上,然后朗朗地传旨:“皇上口谕:姑念他事出无心,不必拿问;着即罚俸三月,以示薄惩。谢恩!” 崇祯手足浮动,似乎十分焦急,他想赶紧结束这场朝会,唯恐横生枝节,他心不在焉地望了下面两眼,没想到自己随便溜达了两眼,就有人出班嘬死,他看到一位年过六旬的老臣,从班中踉跄走出,然后也不怕疼,就“咕咚”一声匍匐在地,发着颤声奏道:“微臣老王,朝班失仪,罪该万死!蒙陛下天恩浩荡,不加严罚,使微臣生死难报,敬谨叩谢皇恩!” 然后他流着泪,颤声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23章 叛徒(一) 崇祯的样子仍然是心不在焉,他听了这个老王别出心裁的阿谀,在心中琢磨着“原来他不是出来嘬死的,还算是个有眉眼的,看看过几天要不要给他个高阶的高管坐坐”;不过在崇祯皇帝的脸上却是古井无波,除年轻人自带的阴郁之色外,再也没有丝毫别的神情。 当隔壁的朝臣老王谢恩站起来的时候,崇祯那超现代艺术家般忧郁的眼光,正在向左边文臣班中扫过去。他没有看见首辅薛国观,明白他是因为受了弹劾,此刻应该是注籍在家。因为大明时,一旦注籍也就是朝臣受了弹劾,如果情节较重的,就不再上朝,而是在家中等候朝廷的处理,并且要在自家的大门上贴注籍二字,避免与人来往,按说大明王朝曾经的辉煌,与其缜密的制度还是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 而后,又有一位鸿胪寺的官员出班跪到皇帝面前,向他详细地奏报,今日在午门外谢恩和叩辞文武官员的姓名和具体人数,同时还有一个随侍太监将一张写在红纸上的名单展开来,呈放在御案之上。 崇祯仅仅向名单中扫了一眼,然后又向午门外望了一下,因为距离午门远,他的视力再好,也只看到左右两边门洞外都跪伏着人。这名鸿胪寺的官员随即起身,向旁退了几步,面朝午门高呼:“午门外谢恩叩辞官员行礼!” 当午门外的文武官员们正在依葫芦画瓢,按照另一个鸿胪寺官的唱赞,遥遥地向崇祯皇帝行五拜三叩头礼时,朱由检又玩味地向午门之外望了一眼,跟着便抬起头来,望了望午门的城楼。 暗云低垂,雷声不住如同万马齐喑,他忽然又重复了经常在心头和梦中泛起的渺茫希望:要是杨嗣昌能够成功,将张献忠和李自成等几个贼头子拿获解京,他将会率领太子和诸皇子登上午门受俘,该有多好! 没等他回味这个美好的场景,心头又是一悸,这些天他的耳朵里灌满了另外一个贼子的名号‘一只虎’,他还指望着派中官骑着捉来的‘一只虎’,去给饿死不吃嗟来之食的流民去建牌坊树碑立传哪。 远在千里之外的李赤心莫名其妙地又打了一个,在标准大气压下温度恒定在15℃时速约为340m\/秒的大号喷嚏。围拢在火堆旁的李自成与手下这几员大将,仰慕中略带歉意地看着李过嚣张的样子,与李过一向交好的闯军总哨刘宗敏,更是佩服这位虎里虎气的兄弟豪气冲天,即使知道了自己再次担当壁虎断尾的角色,依旧是豪气干云面无惧色。 而李赤心独坐一隅,他的心中笃定,自己一力应承下偏师诱敌的重任,是绝对不会有人出头阻拦的,自己既然明白身处险境,就要利用远瞻未来的优势,尽快跳出樊笼,躲开官军的包围圈逃出生天,眼下最后的掩护就是给大军断后,然后再利用虎贲营给自己断后,他的升天路线已经规划完毕,就差与闯军大队分道扬镳了;可是他没想到总哨刘宗敏竟然横生枝节,愿意为自己出头打抱不平,看来“一只虎”的人员并没有称孤道寡那么严重吗。 心中一阵快意加郁闷之后,李赤心不得不花费了一晚上的唇舌,最后还是争取到了断尾这个光荣而又艰巨的任务。 围拢在篝火旁的人们,经过一晚上的鸡吵鹅斗,差不多精疲力竭了,他们揉搓着蓬乱的须发,纷纷起身与李自成告辞,想要回营睡他一个美美哒。 就在这时,树林位的山道间,一阵若有若无的马蹄声传来,布置在外围的暗哨并没有发回危险临近的信号,看来是自己人。李自成向亲兵头目摆了摆下颌,意思是让他去外面看看动静。 亲兵头目赶快出去,不大一会儿,就带进来一个吊着胳膊的少年,树林的暗影中少年先是走进李赤心,欣喜地用没有受伤的胳膊捅了他一下,然后单膝跪地向众人行了个军礼。 没等李赤心细看来人的面目,就见刘宗敏一把扯过这个少年,另外的几员大将也是围拢上去,七嘴八舌问询着,当他们得知少年并没有将一个名叫高杰的叛徒宰了时,大家的热情立即消散了许多。 李自成点首招过这个受伤的少年。此时树林外陆陆续续进来了十几个骑兵,他们每个人的马镫上、威武铃旁,都挂着一颗或两颗血淋淋的人头,滴血的人头随着烦躁的战马而不住的摆动。 一个年轻的骑兵走了过了,他的手里牵着两匹马,其中一匹竟然是李赤心那匹神骏的乌骓马,在乌骓马的旁边是一匹高大的白龙驹;牵马的小将,将乌骓马的缰绳递到了李赤心的手中,一脸歉意地对他说:“大哥,可惜啊,咱们这次又让大天王高杰这杂种逃脱啦!” 那个与李自成说话的少年,伸手接过来白马的缰绳,他用黑黢黢龟裂的手掌,揉了揉头上擀毡的毛发,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正要赶上去剁碎了他,不防一旁赶上来了吴三桂的人马,从这孙子的阵上射过来一阵乱箭……就给这个王八蛋又逃脱啦……” 没有偷着‘大天王’高杰这只鸡,反叫这只王八蛋咬了自己兄弟一口,李赤心不由连疼带恨的皱了皱眉头。 “大哥,你的箭疮又疼了?”忙着接受李自成问话的那个英俊少年,郁闷的脸上显得很是懊恼。 让李赤心非常头疼的是,他臂膀上的箭伤,因为大脑中的超算一直罢工,到现在也没有愈合,他试过了那支妖冶的歌,每一次都是飞进“野战机场”,对开启模糊一片的超算没有丝毫作用;让他烦恼的还不止这些,还有这个叫做高杰的人。 说起这个罪恶深重罄竹难书的高杰,话头可就长了,这个绰号‘大天王’的高杰,原是李自成亲手提拔的一员将领,李自成对他十分的信任,任命他担任自己的中军。 第24章 叛徒(二) 中军这个职务,在明朝的军队中有着两种含义,其中一种是指军队中的官职,其职掌类似于近、现代军队中的副官长,有时兼管传、宣军令,拟定作战方案等等……;而中军的另一种含义,是指军队的番号,是对应左军、右军、前军、后军而言的,高杰这王八蛋担任的中军,是属于前者,也就是李自成的机要秘书兼副官那种。 所以李自成的种种军事部署,高杰都是门清,就连闯军中有名人物的一些细节,高杰都是了如指掌,他甚至于李赤心的前任——李过,两个人好到穿一条裤子都嫌肥的程度,他们是臭味相投,几乎可以托妻献子;一次李自成领军出征,留李过据守老巢,跟随李自成出征的高杰将自己的妻妾托付给了李过,让其代为关照,为人四海的‘一只虎’李过自然是一口应承下来;于是等三个月后,高杰随李自成的大军出征回来,在之后不到六个月的时间里,妻、妾分别给高杰生了两个不足月的儿子。高杰那个痛恨哪,他痛恨当时科学水平的落后,李过则是庆幸这个年代还没有基因加测技术…… 自从高迎祥被卢象升和孙传庭的官军合力捉到,人被送到京师献俘阙下,并被崇祯皇帝凌迟处死之后的几年中,高迎祥所部义军中的大小首领、部将以及许多闲杂人等,都顶不住官军的追剿,相继私逃或是投降了。 就在群龙无首之际,李自成异军突起,他被所率领的“老八队”,在自己亲侄子‘一只虎’李过的推动下,一致推举他成为新的闯王。李自成当仁不让地成为新闯王之后,尽管做了很大努力,可是李自成当时的威望,依然没办法阻止绝望的农民军内部,不断地分化、投降的趋势。 去年十月间,重新集结的各路义军,中了明朝大官卢象升的埋伏而导致溃败,而李自成则率领一部分被打散了的义军,一路从陕西进入川北,出其不意的连破川、陕许多州县,年轻的崇祯皇帝都为之大怒。虽然李自成率领的闯军,在接下来进攻成都一役中失利,可是给大明朝堂上的高管们很大的震动;凭借着出色的战绩,李自成和他的老八队才算初步在犬牙交错的势力中立稳了脚跟。 在原来陕西起义的部队中,除张献忠投降外,曹操、惠登相和王光恩等九家在均州和房县一带受抚投降了;射塌天刘国能在河南和湖广交界地方投降了,而且还是一心一意地替朝廷出力卖命的那种;闯塌天李万庆在内乡境内就抚了,这个家伙更是翻回手来攻杀义军。 其余的,如在英霍山中的“革里眼”贺一龙、所谓的革、左四营;在豫南游荡的“老回回”马守应,据说也都在脚踩两只船,不断地有朝廷的官员前去说降,所以他们都在按兵不动,老牌的十三家悍匪中,除去已经被消灭掉的不算,如今坚不投降的只剩下由李自成继承的这支高迎祥老八队一家了。 去年年末,李自成为着避免被洪承畴所督率的优势官军包围,又突然出其不意的退出川北到了陇东南,然后向北转进到洮州,躲避首辅杨嗣昌提出的“四隅、六正、网开十面”。而洪承畴更是一个老谋深算的统帅,他一方面派曹变蛟与吴三桂、贺人龙等人的兵马,死咬着溃散的义军不放,一方面调动了四省的大部分官军前往堵截闯军。 在年末的两个月中,李自成率领的老八队,为打破官军的围追堵截,一路出川入甘肃再进入西番地,也就是如今的青海东部地区,在羌族游牧民族活动的地区徘徊,并寻找战机。可是闯军缺衣少食,不仅是人,就是乘骑的战马都得不到休息,在西番地老八队不仅得不到补给,连伤亡都在不断增大。 就是这狗怂样子,李自成的老八队依然摆脱不了官军曹变蛟与吴三桂、贺人龙等人的拼命追赶。 李自成不得已,只得率军又从嘉峪关的东边北出长城,径直跑到了塞外。他们利用洪承畴短暂的迷惑之际,突然从兰州附近折转回来,猛不防突破了洮州一带的官军堵截,回到陇东南的山区中化整为零,休整部队。 就在闯军于西番地徘徊不进,也就是在闯军最为艰苦的时候,‘大天王’高杰对闯营老八队的命运和前途完全失去了信心;最可恨的是,高杰这个浓眉大眼的王八蛋,还勾搭了一批过去高迎祥等人部下的将领和士卒,这些人唯一的共同点就是由于‘一只虎’李过而结识了高杰,因此他们同样信任高杰这个闯王秘书;再有就是他们同样在出征之前托妻献子,将妻儿托付给了李过,现在这些人却随着高杰一起投降了曹变蛟与吴三桂、贺人龙带领的追兵。 眼下“大天王”高杰这个叛徒在追军中身为贺人龙部的先锋官,在他率众投降官军之后的一个月内,这个浓眉大眼的死叛徒————闯军主将李自成的前机要秘书,死心塌地为虎作伥,帮助洪承畴干尽了戳农民军心窝子的坏事,连带着他的把兄弟李过都吃了瓜捞,在闯军中受尽了白眼。 在情况每日愈下的这两个月里,每当遇到闯营和官军交战的时候,高杰都会现身,他骑在马上高声呼喝招降,企图瓦解李自成老八队的军心;李自成和老八队的大将们恨透了这个叛徒,常常想在战场上捉到他。可是高杰比狐狸还狡猾,几次都是快要捉到他的时给,复又给他逃脱了;有时他还会故意露出个破绽,让人觉得有机可乘,却被高杰这鬼东西引入埋伏圈,李自成和其它的农民军都为此吃了不少的亏。 曾经一起联合作战的农民军,因为高杰的出现,对李自成本人和他率领的闯营均有了不小的成见,对李自成的侄子‘一只虎’更是嗤之以鼻,本想抱团取暖的各路义军再次各奔东西。 为此,李自成和老八队中的将领们费尽心思,他们设计了一个又一个的圈套,逼死了几个砂锅的脑细胞,想要出其不意地击杀这个威胁最大的祸害。 第25章 序曲(一) 冬日的伏牛山中,依旧是风光无限,盘旋其间更是壁立万仞,地形变化万千。 离着豫西第一寨——府谷寨一天路程的大山深处,有一个东西绵延三十里长的山谷,说是山谷却非常宽阔,南北最宽处有十二里多,称之为小平原也不为过。如今闯营的农民军和官军各自占据了小平原的两头,哨探在山谷中也是稍有接触就相互分开,互不侵扰,双方默契地形成了一个短暂的休战期。 李赤心摸了摸自己剃掉胡须的下巴,光溜溜地像个剥了皮的蛋,撒了泡尿照了照自己,水影中的年轻人高鼻梁、大眼睛、浓浓的眉毛、面目还算是清秀;冲着水影做了个鬼脸,然后自言自语道“这好的皮囊,咋就是个贼了呢?” 昨晚与二爹他们计议已定,然后一晚的好睡,闯军的队伍这几天不断地向这里集结,然后李自成自领大队精悍的人马由此跳出包围圈,一路向东伺机跳到霄函山中蛰伏待机;另一路人马,包括前锋虎贲营、老营将校的家眷、一切非战斗人员,则是作为壁虎断尾的尾巴,高举大旗吸引官军的追赶…… 过不了几天,自己就要看到便宜婆娘啦,据说孩他娘可是个美人,还是李自成的妻子高氏亲自给自己两个撮合的;前一世看惯了岛国呼救片的李博士,自然不肯放过这个大好机会,小半个月来,他一个人既当爹又当娘,过的叫一个清汤寡水,好不容易得了个便宜儿子,本想铺床叠被,端水做饭全靠他了,没想到这小子跟自己一路货色,一言不合就是窝心脚,甚至行军路上一直盘踞在自己胸前的军袋中做了窝,赶都赶不走那种。 想想军袋,他还是相当好奇,由于前一段自己贪玩,军袋的妙用妙用被完全开发就耗光了脑电波,今天他醒来之后神完气满感觉好极啦,于是吃罢了早饭,就将亲兵打发到了外面,自己一个人准备开始新的探索。 战争年代,难得有这样一个短暂的和平时光,自从正月初三的一场风雪之后,伏牛山中的天气一直很不错,今天暖融融的阳光照进李赤心的卧室中,打发走亲兵自己掩上房门,盘膝坐在炕头上,一首妖冶的歌脱口而出,同时心中还默念了一句:“志玲姐,带我飞!” 志玲姐完完全全的善解人意,一句:“客官跟我来……” 李赤心的骨头都要酥了,感觉腰不疼了、腿不酸了,脚下已经开始生风,眨眼之间李赤心已经到了“野战机场”之中,熟悉的场景里阒无一人,散落一地的马应尤包装,让李赤心记忆犹新;即使良心仿的马应尤,都那个让自己虎贲营战力大幅提高,什么时候打开了内销马应龙,彻底让部下痔得意满,你们自己保命、逃命的道路上,岂不是更加光明了? 今天上午应该有充足的时间供自己探索,决定先不去打扰志玲姐,他光着下巴,像一只理过发的雄狮,沿着自己的领地开始转悠,是不是随即打开一个集装箱、又一个集装箱、再一个集装箱,其中满满地都是老三样“马应龙、蓝药片、杜蕾斯及杜蕾斯震动款” 伸手摸了摸内销型马应龙,可以摸但是不能占用;打定主意不灰心,向左半步…… 果然杜蕾厮是可以搬动的,那么……他抬手奔向西地那非片的包装箱,一个标有“SILDENAFIL’S”中文药名万艾可的包装箱被李赤心抱在了怀里,“万能的’S啊!”李赤心心中大定。要知道蓝药片的发明,初衷可不是以帮助男人重振雄风、提高夫妻共同生活质量为目的的。 心念所致,志玲姐出谷黄莺般的声音响起:“……唆起伟哥的身寺,要从药学史上一个美丽的意外讲起……心脏病新药,意外造福男性的伟哥,他最早的名字,叫做“西地那非”;当时,科学家们对它给予厚望,希望它能成为治疗心脏病的新药;可惜的是,这种新问世的蓝色药片,对心脏病却没什么明显的疗效。 让医生们困惑的是,虽然伟哥治疗心脏病的作用不大,但是参与临床试验的心脏病男患者们却拒绝放弃治疗,甚至他们中的很多人还向医生索要更多的药片…… 这颗不正经的蓝色药丸,为啥受到你们男性患者喜爱?李董事长请您猜一猜?对头呦!愿来寺因为它有一种奇特的副作用——帮助你们男性迅速**哈! 由于这个意外的发现,研究者决定改变策略,研究起西地那非的这种副作用,这种药品界的“网红”,迅速吸引了全球粉丝…… 随着研究进展,伟哥的其他效果也逐渐被发现。首先,是预防心脏病发作……西地那非确实具有预防心脏疾病发作和卒中的作用。 其次,是缓解女性痛经……使用西地那非的女患者,痛经缓解率是安慰剂组的两倍,且副作用较小…… 还有就是,它可以缓解高原反应,伟哥具有增强人体抗疲劳和抗氧化的作用,可以用于低氧血症、肺水肿等高原反应。 另外它还能够提高运动能力,玻利维亚地处高海拔地区,足球运动员更容易受到高原反应的影响,该国某足球俱乐部的前队医菲格罗亚,曾经就通过在果汁中加入西地那非,去帮助球员们克服高原反应…… FDA和EMA已经批准了西地那非治疗肺动脉高压…… 李赤心博士心潮澎湃地听着志玲姐的讲解,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作为博士,他知道为了更快更高更强,有多少为之奋斗的人,希望通过西地那非之类的药剂提升竞技水平,同样自己的虎贲营要是服用了诱人垂涎而且没有副作用的蓝色药丸……,耳畔一个不合时宜的柔美声音响起“广播提醒那位先生,对!广播说的就是您,请您注意在公共场合注意形象,不要随地流口水……” 第26章 序曲(二) 一直怀觚握椠准备跑路的李赤心,如今增加了一棵救命的稻草,他心中的希望也是成倍的增加,如何带着最大的利益远走他乡现在也成为了自己的选项,他谋算着那些器形精美、釉料典雅的元、明青花瓷器、漆器,可都是足以传世的珍品,要是顺便带走几件文人骚客的书、画、玩意,更是求之不得的美事。 “咦!”自己怎么忘了带几件物品进来,看看这个“野战机场”也没有储物空间的潜质。幸好后面还有机会,只不过通过这次检验,自己大脑中的能量又有大幅的消耗,看来“野战机场”、大脑的EOTS系统以及自身的能量之间是有密切联系的。 不过眼下的这个“野战机场”到底是一个什么所在? 李赤心已经在这个空间里转悠了不下一个时辰,拱形空间的顶端距自己数十米高,凑到直入地下的垂壁前,手感似麻非麻似布非布,仔细看还有类似超大的针脚…… 李博士的心悬了起来,他有一种预感,这个空间与他有着直接的联系,果不其然,从垂壁的一隅,李赤心发现了一串钥匙。本来自己已经多次经过这堆物事,他因为是一队废铜烂铁或者是什么垃圾,刚刚经过的时候,李赤心无意中被垃圾伸出的枝杈绊了一下,他仔细一看,枝杈一侧呈现出自己熟悉的锯齿状,然后扯出来一看,竟然是自己丢在诺诗兰军袋外面一个口袋中的钥匙…… 李赤心捶打着自己的脑袋,如三考妣地放声大哭,三枚钥匙分别是家、公司办公室以及刚买了不久的爱车钥匙。想着自己被数万人追赶的苦逼近况,再想想那一世的风光无限,真是好心塞,希望之中他重新打点精神,仔仔细细地在“野战机场”现在可以说是自己的军袋中继续探索。 “先森,您的能量即将耗尽,请尽快充值!”志玲姐柔美的声音传来,语调柔和要是再配上《回家》萨克斯版的背景音乐,李赤心简直以为劝业场要打烊了。 “志玲姐,等一等!”李赤心此行的目的还没有完全达到,他匆忙间想起尚未与志玲姐沟通。 “十秒钟倒计时开始9、8……3……”清晰的声音依旧是不紧不慢的想着。 “紧急呼叫志玲姐!紧急……”李赤心的呼叫还未讲完,就觉得身子一沉,整个人墩坐在了冰冷的泥地上。 紧接着一个嚣张的童音在耳畔想起,“李过!你又想媳妇啦?” 回到现实中的李赤心开始怀疑人生,这尼玛要造多大的孽,才能生养出如此应该孽种?苍天!大地!悲愤欲绝的李赤心顿觉金风扑面而来…… “卧槽!又是窝心脚!”这小子一言不合就是窝心脚的举动,让李赤心忍不可忍,万一遇上一个搭了七八个桥的爹,还不被你的窝心脚整治死? 是可忍孰不可忍,李董事长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刚抬手…… “报!”屋外一时探马的高叫声,让李赤心颓然地放下了高扬的手掌,比平日大了三倍、厚了三倍、红了三倍的巨掌往炕上一撑,轰隆隆尘烟漫天而起……虽说是炕塌房没倒,可是主将卧室中的两位顿时被呛得咳嗽不止。 这本来是崇祯十一年正月中旬一个极为普通的晌午,冬日的阳光温暖而和煦,而分属闯营与官军的两个哨探小队,却因为抢夺一只越界的野鸡而擦枪走火了…… 李赤心耐心听完探报,方才搞明白事情的缘由;因为闯营和官军的两支小规模的哨探部队,乘着今日阳光和暖,纷纷放松了警惕,双方还示好地将兵器分别堆放在自己一方,然后开始了惬意的小憩,解下盔甲袒成相对,然后大家互相捉捉虱子、瘙瘙痒,很是一件增进感情且惠而不费的活动。 开始人们还在尽情的享受着梦中的海浪、沙滩、椰林、仙人掌,还有一位海天盛筵号的老船长……,而这种和谐的气氛中,却蕴藏着不安分的躁动。 不安分的几个人无非是想改善一下伙食,于是双方各自有几个躁动的心,随着林中扑腾而起的野鸡飞腾了……,进而几颗沸腾的心,便在抢夺猎物的过程中擦枪走了火。冲突发生的时候,闯营哨探的人数占优,所以在杀死、杀伤了五、六名官军之后,其余的官军四散奔逃,闯军的这哨人马则是抢到了猎物。 战斗匆匆开始便又草草结束了,一个在战斗中伤到了腿部的闯营士卒,在伙伴的搀扶中,艰难的下马裹伤,就在伙伴给自己裹伤的时候,他突然发现一侧的地上,倒着一个被砍倒的官军,这个官军竟然抽搐了一下,然后他的胸部明显的一起一伏起来,看样子这个官军兵卒并没有死透;受伤的闯军给了他的同伴一个大家心领神会的眼神,两个人悄悄拔出宝剑,准备要上前再砍上一剑,就在剑锋即将砍入骨肉的时候,那个受伤的闯军猛然止住了同伴的屠戮;两个人相视了一下,他们都觉得这个重伤在地的官军很是面熟,于是两个人喊来了正在打扫战场的其他弟兄,一个哨长往这个官军伤号脸上吐了一口,然后用伤号自己的衣襟在那张满是血污的脸上用力摸了几下,大家这才分辨出来,这个人不就是叛徒“大天王”的亲信吗? 由于“大天王”高杰曾经是闯营中军,还做过闯王李自成的机要秘书,特别是“大天王”形容俊美,他的经过亲信也都是“鲜肉”系的美男,所以高杰与他的几个亲信被大多数闯军所熟悉。 再说自从高杰投降后,由于他对农民军的一切内幕、战术、香臭都是门儿清,连哪个随军的妇人大肚子了都是极为清楚,这就使得曹变蛟与吴三桂的官军如虎添翼,给李自成的农民军造成了极大的麻烦。 过去农民军对官军作战常用的许多老办法,有的根本不能再用,有的用起来效果也比较小了。每次遇到两军交战时,高杰就骚包地骑在曹变蛟与吴三桂、贺人龙三人共同赠给他的白龙马上,左顾右盼得意地呼喊诱降、招降纳叛、瓦解军心,起的坏作用直它娘比现代心理战飞机的破坏性都要大。 第27章 序曲(三) 李自成、李过叔侄与闯营的将士们,简直恨透了“大天王”这个叛徒,常常想办法要在战场上捉到他,可是李自成他们的战术高杰都懂,甚至他比李自成更熟悉他的战术,更兼高杰心性内敛比狐狸还狡猾三分,几次都是快要捉到他的时给高杰逃脱了。 午前由于意想不到的巧合,李过麾下的前锋虎贲营哨探,捉到了高杰的一名亲兵。经过审问得知,高杰会在正月十七的黄昏时分,趁着夜幕降临的掩护,去一个不知名的山坳中祭祀祖先,按照陕人的习俗,祭祖可是一年中的头等大事,不能够有丝毫的马虎;所以李自成和他的将官们设下一计,借着一个由头,让闯王的义子——骁勇的少将军李双喜,带着一队人正面突袭高杰,另外安排李过埋伏在远处的树林中,最终收拾这个狡猾如狐的“大天王”,李自成自信他此次一定能够把高杰捉到。 众将选择李双喜,是因为他是李自成的义子,在老营中就是高杰一直在照料,对“大天王”高杰的习惯秉性最是熟悉不过;而至于为什么选择自己,李赤心的另一半记忆早就给了他提示,无非李过与高杰曾经是斩过鸡头喝过血酒的把兄弟,甚至高杰等一群叛徒的妻儿、老小,在叛逃前都交给了李过去照料;甚至在日前,高杰还派人送来了一封言词恳切的劝降信,劝说曾经共患难的兄弟弃暗投明,与自己一起共享荣华富贵。 崇祯十一年正月十七日的清晨,磨磨蹭蹭爬上半空的朝阳,同辛劳了一年的人们一样,慵懒的抻着懒腰,极不情愿的地从山的东面了爬上来。 本来每逢一、三、五、七便是朝会的日子,特别是因为正月修睦只有正月十七才算是大明朝廷正式对外办公的第一天,正巧还是大朝会的日子,所以一大早,军营的将官们也要集中到主将的大营中去开晨会;军官们一走,士卒更是放松了,此刻官军的营帐中,只有伙夫们忙忙碌碌地开始了一天的准备。 高杰身为李自成的机要秘书,本就是个心细如发的人。三天前,官军吴三桂营中派出的探马中,就有高杰的一个亲信,可是几天过去了,一队官军哨探,这么些个大活人连个毛都不见回来,虽然在一场战争中,经常会有哨探小队外出多时没有归营的情况发生,不过那是因为这些吃粮当兵的杀材,要不是携带兵器逃入山上成了强盗,要不就是被敌对的闯军消灭了。 不过这次的情况,却让小心谨慎的高杰心中突然泛起某种莫名其妙的惶恐和不安。于是狡诈如狐的“大天王”高杰派人四处打探,说来也巧,派出去的人恰巧捉到了一个被闯军杀散而不敢回营的官军哨探,在高杰的逼问之下他才得知,自己的那个亲信,就在与闯军哨探的那场遭遇战中不幸身负重伤而坠马,至今生死不知。 这下可让一贯多疑的‘大天王’高杰,更加明确了心中的不安,他立即着手严加防备;并且向曹变蛟、吴三桂、贺人龙等人献上了一计,他自己甚至言明,甘愿以自身做诱饵,带着少数亲随依然去山中祭祖,而大队官军则反其道而行之…… 正月十七的太阳,带着伏牛山人们的祝愿就要落山了,一整天的冬日暖阳,终于为这里的人们驱走了一些寒意。主将曹变蛟的营地和官军附近几处大寨子里,也开始冒出了袅袅的炊烟,食物特有的香气远远地便沁入到了人们的心脾。 伏牛山周遭寨子里的老人们不禁咂咂嘴,对着膝下仅存的儿孙说:“你娃要是命大,能够落一口干粮吃,兴许可以见得到来年啊!”,在他们看来,崇祯十一年就是天杀星临凡的年头,在饥馑遍地的伏牛山中,已经有不少老人和儿童,因为饥饿、贫病而死去了。 按照预先的谋划,高杰出行只带了二十多个亲兵,马背上驮着香烛纸马等祭品,一行人乔装改扮,外披罩袍内衬铠甲,悄悄出了营门。 一路上跟随在高杰身后的二十几个亲随,在马背上都是小心翼翼。在路过一个山口的时候,高杰注意到,隐隐有约定的官军埋伏在山坳的两侧,于是他放下了悬着的心,装作若无其事地带人进入到山谷。 高杰很相信自己的勇力和武艺,他也相信自己胯下这匹百里挑一的白龙马,这可是三位明军大将共同赠与自己保命的法宝。众人一路穿山越涧,进到了一处被群山环抱着的小山谷中,他安排众人在不远处等待,自己只带了一个亲兵信马由缰上了一个小土包。 见高杰驻马在小土包上,看着手下的亲兵排摆香烛纸马,那二十名精挑细选挑选出来的骑兵却不敢有丝毫懈怠,他们骑在马上,在相距高杰不到百步的地方一字儿排开,弓上弦,刀出鞘,如临大敌。 高杰不用回头,他知道还有五十名骑兵和二百名步兵,就埋伏在距此不到半里远的山坳小树林中,另外三百名步兵则是埋伏在川谷的两边,只等一声锣响,这些人就会从林莽中跳出来,截断那些敢于偷袭自己的敌人的退路,他甚至还希望着,最好这次能够活捉偷袭自己的敌将,好向朝廷献功,自己也能像这些高级将领一样参与主将召开的晨会。 高杰等人悄悄出营时没有注意到,就在他带着人出营寨后不久,暗中埋伏的闯军细作,便将他已出营的消息传递到了李过、李双喜的面前。而李过、双喜兄弟,已经按照闯王李自成的定计,做好了分工。 在他义弟李双喜的再三恳求下,箭创初愈的李赤心董事长,把直接突袭‘大天王’高杰,这个艰巨而又光荣的任务留给了义弟双喜,他自己甘愿做一片不起眼的绿叶,静静的埋伏在外,随时接应得手的义弟。 第28章 虎将(一) 担当主要攻击任务的李双喜,接到信报带人飞马赶到川里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他不由得勒紧马缰,让战马缓辔而行,这样可以让马在战前得到喘息,另外他从细不可查之处,分明看清了高杰的企图,完全是埋伏好了,赚他前来,准备活捉他去领赏。 看透了官军意图的李双喜,如若这时把手一招,带领身后的二十几名骑兵撤出这里,就是官军立刻策马追来也是追不上他的,何况他大哥‘一只虎’李过更是领前锋营将士在外埋伏。但是李双喜却没有这么做,他是李闯王的义子,他的大哥是李过,这个世上可以止小儿夜啼的两个大魔王,他怕谁? 他先是掏出一个做工考究的避光药瓶,一粒蓝色小药丸在掌心滴溜溜打转,一扬头引领身后二十几个弟兄同时吞下良心仿蓝色小药丸,果然如大哥所说地,众人从小腹到胸腹顿时感到激情万丈,有一种可以一柱擎天的豪迈。 父帅魔王也!大哥神人也!吾人间横行者也! 吃着大哥的药,唱着大哥的歌,李双喜率先毫无畏惧地向山谷的高杰祭祖处缓辔行去。 山川的谷口,如同敞开了瓶盖的大高粱,四处飘荡着李双喜高亢激昂的歌“……心若在梦就在,天地之间还有真爱(此处间奏);看成败人生豪迈,只不过是从头再来……(小节重复)” 李赤心为了这一仗也是下了血本,从军袋空间带出来的良心仿,被李赤心毫不吝啬地每人一丸,既然五个圈的费厄泼赖都可以吞而后破之,没必要自己墨守教条;他就是想通过这一仗做个对比,一组服药且准备充分,何况在李过煽情的战前动员中,已经体现了稍许服药的疗效;另外一组同样准备充分,但是墨守成规,战法毫不出奇,特别是领兵将领的武力值与自己小弟李双喜相差无几,一旦遇上了嗑药的李双喜,“呵呵!好让人值得期待哦!”埋伏在安全地带的李赤心,此刻憋不住的笑。 在闯王李自成的‘老八队’中,李双喜不但是李自成的义子,更是一员了不起的骁将,而且他和曾经的大哥李过,都是以孤胆英雄著名。 在他成为李自成义子之初,刚被李过从麾下的童子军提拔上来,李双喜那时的名号还不大为人所知;不过李过对他甚是喜爱,亲自传授他马上步下的武艺,另外还传授了不少自己对敌作战中总结的技巧。 有一次,李双喜在跟随李过的先锋营冲阵的时候,他单人独骑冲入到官军的大阵中,手擒敌将而归,获得李过和前锋营上下的一致称赞,李过更是在他二爹面前评价李双喜“虎,这孩子比我当年还虎”。 李双喜最出名的一战,还是在甘肃真宁县的湫头镇,当时闯军施计准备围歼朝廷名将曹文诏,这个被围的曹文诏正是曹变蛟的叔父,这时一场异常艰难的战役;大将曹文诏虽然已被农民军重重包围,但他武艺绝伦骁勇异常,已经阵斩了好几名冲到自己面前的农民军将领,前闯王高迎祥集中了十数倍于曹文诏的农民军,围着他率领的几千关宁铁骑厮杀了多半天,战事仍然犬牙交错没有任何胜利的曙光。 高迎祥在两军阵前非常的焦急,他大声喝问谁能斩了曹文诏的掌旗官,夺得大旗回来鼓舞士气,成功回来就算是首功一件。可是闯王高迎祥语出半晌,农民军中众将皆是满面惧色,无人敢于再次出战;素以悍勇著称的“八大王”张献忠更是垂头不语。 眼见着高迎祥的话摔倒了泥里,他恼羞成怒的脱了个赤膊;即使如此军中诸将依旧是不敢出马;此时就见李自成‘老八队’的前锋营中,毛毛还绒绒乎乎的主将李过以及他旗下的一员小校,两个人这那里是满脸的不屑,无奈之中已经有些下不来台的高迎祥,大声向李自成问计,不料一语刚了,李过和麾下这名铁盔铁甲胯下白马少年小校。便两骑同时飞出,他们的背后除了一路烟尘,连亲兵也不曾带着一个。 曹文诏所部是号称大明‘战斗机’的几千关宁铁骑,虽然这些关宁铁骑,已经被诱进农民军的包围圈且死伤惨重,但是他们士气未衰,残余的关宁铁骑在土冈上布成一个圆阵,他们轮番休息,以待提军在后的督师洪承畴率军来援。 曹文诏虽是被围,却不失处乱不惊的名将风范。此刻,与农民军激战多时的曹文诏见到农民军无计可施,于是下了战马准备与众将谋划随后的战斗,他并没有让亲兵放松马的肚带,只是摘下头盔坐在圆阵中央的一块高地上。他吩咐人找来几个亲信将领,紧急计议突围的对策。 众将赶到后刚刚坐稳,大家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猛然听到一阵喧嚷;曹文诏倏地抬头,只见一员豹头环眼连鬓络腮胡须的大将和一个眉目俊美的小将均,两个人圆睁虎目均是一手持长剑,一手提十八节的打将铁鞭,闪电般地跨马冲入到自己的营门。 眼见着急急忙忙前去围堵的关宁铁骑挡者披靡,来将剑快马疾人似蛟龙,铁鞭舞动如同车轮相仿,两个人手持长剑一瞬间就冲到了中军帅帐的跟前;曹文诏手下的关宁众将肝胆俱裂,曹文诏自己也是大惊,但他毫不慌乱,立即翻身上马准备迎战。 大将曹文诏刚刚跨上骏马,李过已经马到剑到,一剑将他营中掌旗官的脑袋连同头盔一起劈为了两半,“一只虎”身后的白马小校,也同时夺得了关宁军的大纛旗;两人不再多做厮杀,拨转马头扬长而去,在关宁铁骑的大营内,只余下了一路黄烟,像是一条土龙滚滚而去。 李过、李双喜二人刚杀出官军的营门,醒过味来的关宁铁骑已经从他们的背后铳箭齐发,硝烟中李双喜身形一晃栽下马来。 第29章 虎将(二) 冲冠大怒的明廷大将曹文诏,见到这个嚣张的白马小蟊贼中箭坠马,拍马舞大砍刀随后追到,不过曹文诏却是低估了李过的基情,在他尚来不及伤害李双喜性命的时候,李过已经大吼一声回身杀到,他截住了曹文诏就是好一场好斗,沙场之上两员大将直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战阵之外观战的两个贼祖宗高迎祥和李自成,见官军主将被李过绊住,刚刚失了大纛旗的关宁铁骑正疑惑不定,如此大的便宜岂有不占之理,他们督率两、三万农民军骑兵,分成四面对曹文诏的关宁铁骑发动了猛攻,战场上的敌我双方拼死搏杀、血肉横飞……终于,农民军如同见到了血的恶狼,乘着大好时机撕破了曹文诏看似坚不可摧的圆阵。 大明朝的名将之花曹文诏左冲右突拼力死战,依然不能杀出重围,刚才独斗“一只虎”的时候,自己就使出了浑身解数,再被大股骑兵一冲,连最后吃奶的力气都用光了,眼见自己力竭就要被俘,万般无奈之下,明末的第一猛将总兵官曹文诏,只得仰天长叹一声,然后举宝剑自刎而死。 崇祯八年,一代名将之花——曹文诏,就此凋谢在了甘肃真宁县湫头镇的一个无名小山包上;此役,他麾下的关宁铁骑全军尽数战死,无一逃脱。这一年,早年曾在辽东从军,历事熊廷弼、孙承宗两位督师的大将军曹文诏四十三岁,老八队前锋营主将李过十九岁,白马小校李双喜只有十三岁。 二十四岁的年轻皇帝崇祯,听闻曹文诏阵亡的噩耗悲痛欲绝,下旨追赠这位忠勇无双的大将为太子太保、左都督,赐予祭葬的恤典,让他的侄子曹变蛟世袭指挥佥事的官职,并命令有司为他立了庙,每年春秋两季予以祭奠。 是役后,高迎祥大摆庆功宴,酒宴之上他亲自斟酒,敬了李自成、李过和双喜三位新人三杯酒。饮罢,他拍着李双喜的肩膀说:“自成,这小子真是一员虎将!干脆做你的义子吧!”由此开始,李双喜在高迎祥统率的联军之中,就和他大哥李过一起并称双雄虎将。 …… 今天的天气不错。小将李双喜的心情挺好的,刚刚嗑药五分钟的他,还能好暇以整地骑在白马上;他用一侧的鼻孔高看着“大天王”高杰背后聚拢过来的几十名骑兵,不禁从另一侧鼻孔中又发出轻轻地一声冷哼。瞬时,谷地中的高杰与李双喜之间,一个五彩斑斓的泡泡迎风飘荡,随着“啪”的一声爆响,双喜身后的二十几个弟兄齐声称赞道:“小将爷真气精纯,霸气侧漏!” 从进到山谷的那一刻起,小将双喜就看到见在小土包上装模作样的高杰,也看到了“大天王”扬手示意让他背后的几十名骑兵聚拢过来,于是白马小将李双喜高傲的鼻孔里,再次轻轻地冷哼一声,眼见着又是一个睥睨群雄的五彩斑斓腾空而起。 不好意思地抬手,用衣袖揩了揩鼻涕泡,白龙马肆无忌惮踏踏前行。临动手前大哥和自己就商量好了,由他直接突击高杰;而“大天王”一旦不敌必定会逃出山环逃命,大哥则在谷地外随时接应,准备给高杰致命一击。 临行前李过还特意嘱咐了他一个小妙招,兄弟二人又撅着屁股百般推敲,感觉计划天衣无缝,这才做出了方才的部署;单等自己在阵前向高杰提出,单独要与他“大天王”高杰决一死战的时候,大哥安排的妙计便会立即发动…… “大天王”高杰左手揽辔,右手提着马鞭,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缓辔而来的李双喜,脸上并没有流露出意外的神色。落日努力将最后一丝亮光,从谷口挤到这个不大的山环中,让李双喜的身影有些朦胧,高杰习惯性地眯起了那双女人似的凤目,看着从山谷外走来的李双喜那全身的披挂,完全就是缩小版的‘一只虎’李过。 只见这个曾经向自己讨教给武艺的小贼,头戴亮银虎头盔,身披大叶雪花镔铁甲,外罩紫羔皮素面斗篷,左腿边挂着十八节水磨打将铁鞭,战马的得胜环上插着一口大号的宝剑;他斜背金背铜胎宝雕弓,箭壶中插着三十二支白羽雕翎箭。 被李过精心捯饬一番后,这个空手执缰骑在白马上的美少年,竟似有百步的威风、万丈的煞气。 虽然高杰自李双喜等人进到山谷,就认认真真数清楚双喜的身边不过二十名军将,但是一贯狡诈如狐的他还是派人通知四处埋伏的官军,直到山口的暗哨示意,埋伏的人马已经前来接应之后,他自己才放心的提马前出。 高杰的心中暗暗感到高兴,不过他依旧对面前这个面带煞气的小爷们加了十二万分的小心。等到两匹马相距二十几步的时候,高杰骑在马上挤出来一个影帝般真诚的假笑,向来人拱了供手说道:“双喜弟,一年多不见了,你近来可好呀!闯王、我婶子还有你哥他们也都好吧?” 他见双喜一脸鄙夷的闭口不答,心中有气,就又冲李双喜大声说道:“双喜弟,你们‘老八队’快完蛋啦,你和身后的弟兄们听我一声劝,快快扔了兵器下马投降吧!” 李双喜骑在马上,按捺着一肚子怒气问:”对面这位可是英吾哥么?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你!不听你说话,我还以为遇上了背信弃义的禽兽,看来你早就布下了陷阱,朝廷不是悬有重赏么?快来捉我吧,迟疑什么呢?” “双喜弟不要这样说。”高杰确认双喜仅有这二十几个人,就缓辔向前凑,嘴里却没有闲着,一脸真诚地劝说道:“虽然闯王和婶子一向待我不错,可是如今我已归顺朝廷,不能徇私情放走小弟你,请双喜弟自己下马投降,免得我动手。”高杰思忖着李双喜刚才的口气,认为他是见中了自己的埋伏于是服软,心里不禁有些小得意。 第30章 虎将(三) 得到小将军李双喜进到山谷之中的时候,就见“大天王”高杰已经有了严密的防备,自己是不可能突袭得手了;于是,他的心里也开始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按照计划与高杰唇枪舌剑地在此周旋一番。 “英吾哥,你既然还有脸叫我双喜弟,那我问你几句话,问过后,我是降是战,再作决定不迟。我来问你,我义父李闯王一向待你如何?” 李双喜这几天常常与突然话痨的大哥李过两个抵足而眠。李赤心主要是想通过李双喜的嘴,好好了解一下自己所处的环境;而李双喜见大哥屡次遇刺后,竟然性情大变,对自己更是百般关怀,于是双喜更是对大哥敞开了心扉,两个人彻夜神侃无话不谈。李双喜已然是被大哥严重感染,他现在学着大哥的语气,口若悬河地与高杰周旋,希望为山谷外埋伏着的李过尽量拖延一点时间;另外,少年这时从小腹到心胸,似乎有一股不可抑止的万丈豪情,开始在体内激荡,他也想知道大哥说的这种‘催阵药’到底有多么厉害。 “双喜,两军阵前何必问这话?”高杰是一脸的不耐烦。 “七八年来,我义父一直把你当手足相看,当成自己人一般地呵护,别人都说你是‘老八队’李闯王的心腹大将。你自己投降了朝廷不算,还拉走了一批人跟着你投降官军,又与‘老八队’反脸成仇,杀害一同起义的老兄弟,如今还有脸来劝我投降,是想送我到北京给朝廷凌迟处死吧。 你如此行事,别说对不起我义父,难道说你能对得起视你为手足的我大哥李补之?对得起一班与你出生入死的朋友?能对得起咱们‘老八队’的大小三军吗?你个忘恩负义,禽兽不如的东西,还有脸同我说话!”李双喜一方面是少年心性;另一方面,李赤心的蓝色小药丸已经开始生效,让他全然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说到这里不禁目眦欲裂。 “大天王”高杰被李双喜斥责得满脸通红,怒声说:“李双喜!别给脸不要脸,你休得胡说,再不投降,老子我就不留情面了。” 李双喜面向高杰左右熟识的将士高声叫道:“老八队的叔叔、伯伯还有众弟兄们,我义父李闯王对大家怎么样,你们可以摸摸心口自问一下,有没有亏待过你们大家,今天有良心的都站远一点,甭溅一身血,让我同高杰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决一死战!” 就在双喜的话音将落未落之际,就听到在他的背后,发出“铮!铮!”的两声弓弦响,两支利箭如冲云透雾的惊鸿,破空而出…… 坐在马上与‘大天王’高杰斗嘴的李双喜故意叉腰撑起斗篷,像一只好斗的大公鸡,就在他发出暗号高叫要“决一死战”的时候, 李双喜自己的亲兵谷子地,家中是祖传的弓匠手艺,不过当今的人们,连吃顿饱饭都变得异常艰难,就更不用说打造一张好弓了……;谷子地与他爹老谷子父子两个一合计,既然老天无眼不让咱爷俩活下去,那么咱爷们就落草吧。就这样,父子俩就投了闯营,老谷子跟在老营中修补打造兵器,谷子地因为年幼机灵更兼一手百步穿杨的神箭,被李双喜看中留在了自己身边。 此时,小谷子地按捺不住心里的兴奋,他稍稍早一秒钟射出了手中的利箭,羽箭势如疾风、快似闪电,流星般地准确射中了高杰坐骑的右眼,一下子穿透了战马的脑骨;大哥李过借给自己的神箭手“老虎”也是箭术非凡,本来两个人在听了李双喜“决一死战”的暗语后,分工是一个射人一个射马。 “老虎”的任务原是要射高杰的喉咙,瞄了好久的“老虎”有把握一箭结果他的性命,不料因为‘大天王’高杰的战马先中了箭猛然跳起,他的这一箭便射在高杰的护心镜上,铿然的一声,利箭将高杰的护心镜射了个粉碎。 高杰的战马狂跳而起后就咕咚一声倒了下去,紧跟着“老虎”的一箭又把他重重的抛在地上。李双喜身后的军将早就恨高杰恨得咬牙切齿,大家趁这时机,会同李双喜一起奋勇杀了过去。 高杰在距谷口不到半里远的山窝树林中,埋伏了五十名骑术精湛武艺高强的骑兵,他们得到了这边的信号,就悄悄外谷口靠拢,眼见这边的情形不妙,五十名悍勇的骑士大声高叫着飞马赶到;一同埋伏的二百名步兵,紧随其后冲进了谷口。另外三百名埋伏在川谷两边的步兵,也发一声喊奔跑着向这边冲来。 这些几十名跟随高杰进山祭祖的人马,绝大部分都是高杰的亲信死党,还有一部分是贺人龙等大将从各自军中挑选出来的健将,他们舍命抵挡,奋力把高杰从地上救起;‘大天王’高杰也是军中宿将,他在倒地之后并没有乱了方寸,战马到底的一瞬间他就瞧准时机一跃而起,不顾胸口的疼痛,飞快地跳上了另外一匹夺来的战马。 高杰刚刚把骑在马上的亲信掀翻到马下,他换了一口气,正正歪斜的马鞍就要去迎战李双喜;然而不知是谁,从他的后边对高杰放了一支暗箭,“铿”的一声金属撞击声,箭簇误中在了他的头盔上,震得‘大天王’头脑中一阵迷糊。 ‘大天王’的肝子一通乱颤,心脏紧缩成了一团,他明白自己的军心已然动摇,慌乱之中顿感不知所措。 两军阵上本来就容不得丝毫犹豫,在高杰惊魂未定之机,银盔素甲的小将李双喜胯下马快,闪电一般地破开他身前的敌人,纵马就到了‘大天王’高杰的面前,右手铁鞭微荡,拨开刺向他面门的一支铁矛,左手顺势一剑挥下,利剑劈开了‘大天王’的头盔,一剑砍伤了他的左颊。 高杰幸亏有他身前的亲随拼死抵挡了一下,又有顶上铁盔精良的护甲再挡了一下,不然这一剑劈下足以要了‘大天王’高杰的命。 脸颊上窜出的鲜血顿时迷住了“大天王”的那双凤眼,他捂住受伤的左颊,血水顺着指缝灌进了他的臂甲里。双喜身后的将校一拥而上,想要趁机结果了‘大天王’的性命,可是高杰手下毕竟人多势众,赶来的人们把李双喜等人团团围住,一番狠命的厮杀。 高杰惊魂未定,一是怕他自己的部下有变,二来他与贺人龙等人已经商定好了调虎离山,突袭李自成中军的计划,所以他没有来得及仔细包扎伤口,就赶忙趁战场上大乱之际,带着十几个亲信骑兵纵马逃出了山谷…… 第31章 国殇 千里之外的紫禁城,崇祯手足浮动,似乎十分焦急,他想赶紧结束这场朝会,唯恐横生枝节,心不在焉地望了下面两眼,没想到自己随便溜达了两眼,就有人出班嘬死,他看到一位年过六旬的老臣,从班中踉跄走出,然后也不故疼痛,就“咕咚”一声匍匐在地,发着颤声奏道:“微臣王元义,朝班失仪,罪该万死!蒙陛下天恩浩荡,不加严罚,使微臣生死难报,敬谨叩谢皇恩!” 崇祯皇帝不耐烦地挥了挥衣袖,殿前失仪的王元义连忙起身后退,他流着泪颤声高呼道:“万岁!万岁!万万岁!” …… 热热闹闹的大朝会一层层地掀去了表面的光鲜,之后便是照例的五府、六部等衙门官跪奏例行公事,崇祯有些倦怠这些繁文缛节基本都不大在意。 他正要向群臣宣布对薛国观的处罚,忽然听见从远处隐隐约约地传过来嘈杂的人声,这在承天门附近是极其稀有的现象。崇祯猜到定是那畿辅和山东来的“无知愚民”们不肯离去,他不禁蹙紧了眉头,心中怒恨地想道:“他们竟敢抗旨,仍敢在京师逗留!”但是他没有忘记要臣民们看他是尧、舜之君,所以强忍着心中的怒气,将户部尚书和传郎们叫到了面前。 年轻的皇帝带着悲天悯人的神色,慢慢说道:“朕一向爱百姓犹如赤子。有些州、县灾情实在太重的,你们斟酌情形,钱粮是否应该减免,详议奏闻……” 随着一阵突如其来的南风,不仅将春天的气息带到了帝都,也将东长安门外隐约的人声传了过来。崇祯忍不住问了一句:“这外边的人声可是上书的百姓么?” 跪在地上的户部尚书李侍问抬头奏道:“正是山东和畿辅的百姓父老,他们因灾情惨重……加上征派不止,前来京城吁恳天恩豁免征派,请求朝廷火速赈济。” 崇祯又一次将眉头皱起,沉默片刻,对站在身旁的一个太监说:“你去口传圣旨:百姓们所奏的,朕已知道了;朕深知百姓疾苦,决不许地方官再事征派。至于赈济的事,已有旨着各有司衙门从速料理,不得迟误,叫百姓们速回原籍,不许逗留京师,滋生事端,致干法纪,辜负朕天覆地载之恩!” 户部尚书李侍问将头垂得更低了些,一旁的太监快步离去后,他觉得自己的力气像是一下子被抽空了一般,又感觉身上轻松了不少。 朱由检虽说有些心浮气躁,可还是将五府、九卿、科、道官叫到面前。 霎时间,被叫的朝臣们在御案前的小栏杆外跪倒了一片,这些人俯伏在地连轻声的咳嗽也没有。今天整个的早朝,崇祯连一丝笑容都没有,他此刻的脸色格外冷峻,心中充满了怒气,眉宇间也是杀气腾腾的。文、武百官均深知他喜怒无常,都恨不得把头埋到地下去,他们提心吊胆地等候着不测风云。 有些胆小的朝臣,不禁小腿肚子轻轻地打战,天色很是照顾崇祯的心情,乌云比黎明前那一阵更浓,更低,威压着五凤楼的屋脊,天边不时滚过沉闷的雷声,紫禁城中却是寂然无声。 他眯着眼向远处的天空望望,又向俯伏在地的群臣扫上一眼,这才说道:“朕叫你们会议薛国观应如何处分,昨日看你们议后所奏,颇从轻议,显系姑息。薛国观身任首辅,不能辅朕振刷朝政,燮理阴阳,佐朕中兴,反而营私贪贿,成何话说!本应拿问,交三法司从严议罪;姑念他其他恶迹尚不显著,着即将他削籍了事,不许他逗留京师。你们以后做事,决不要学他的样儿!” 三法司是都察院、刑部、大理寺的统称,首辅薛国观的事根本就够不上三法司会审,无非就是被崇祯逼急了,在向皇亲国戚筹饷的时候随声附和了一句,如今崇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还搭进了自己的面皮,已经武清候李国瑞的一条人命,到了此时,首辅薛国观自然就是最好的背锅侠人选了。 众文武听完崇祯对首辅薛国观的处置,一起重重地叩头谢恩然后起去,他们都在庆幸,当初在皇帝的威逼之下,自己仍能缄口不言,这才有命退回朝班;有些朝臣本来有不少重要的国事要当面向崇祯陈奏,因见皇上如此震怒,就闭紧了嘴一声不响了。 乾清宫中冷场了片刻,崇祯觉得自己的威压很奏效,正要让太监宣布退朝;忽然,远处的人声更为嘈杂了,而且还夹杂着痛哭与呼救声。 这让崇祯大感生气,他将细长的凤目一瞪,说了声:“锦衣卫使何在?” 锦衣卫使吴孟明听到皇帝的招呼,立刻从武臣班中走出,到在金台之前跪到。 崇祯没有理会跪在地上的吴孟明。却先向群臣们感慨到:“朕自登极以来,敬天法祖,勤政爱民,总是以尧、舜之心为心,务使仁德被于四海;只因国事机陧,朕宵衣旰食,总想使天下早见太平,百姓们早登征席。今日赋税科派较重,实非得已!不想百姓们只看眼前一时之苦,却不能替朕的万世江山着想……” 一脸便秘装的崇祯咬了咬一嘴的小银牙,这才转向吴孟明说:“你去瞧瞧,好生晓谕百姓,不得吵闹!倘若仍敢故违,统统拿了!” 那些让大明皇帝生气的一千多父老百姓,从天不明就在朔风中伏阙上书,跪恳天恩,他们跪过长安右门、又跪了长安左门,根本就没有得到过一位大臣的怜悯,没有人收下他们泣血的奏本,更不会有人将之送到皇帝的面前。 这些希冀得窥天颜的百姓,如今只能望见外金水桥和桥前高洁的华表,他们连承天门也不能完全望见。 上朝时,这些人听见了隐约的静鞭三响,随后就一切寂静;他们不约而同跪在冰冷的地上,也是俯身向着紫禁城中叩首,祝愿皇帝金安! 第32章 孤城 远处的紫禁城,好像是一眼望不见底的大海,将伏阙上书的这些百姓远远地隔在了大海的外面。 长安门、承天门、端门和午门,每一道门都是一道隔断海岸的大山,使充满希冀的人们望而生畏,无法逾越。 能够代表一地百姓前来京师伏阙上书的,大都是当地德高望重的乡老,就是童声秀才都不乏其人,他们带着满满的希望来到京师,是对大明还抱着希望与幻想;而此时的人们腿脚早已跪得麻木不堪,膝盖处传来的阵阵疼痛,让没有吃过多少苦的人们,恨不得大声叫喊出来;他们中的有些人坚持不住只好坐下,但是大多数人仍然倔强地跪着,向紫禁城中不住地叩头。 可能是有的人想起了家乡的惨状,而此刻蜷曲在朔风凛冽的天子脚下,呼天天无门叫地地不应,人们开始在绝望中默默地流泪。 一轮并不光鲜的日头照亮了东方,京都在一片惨淡的日光中渐渐地苏醒过来,居住在这里的人们又开始了周而复始的生活,从东长安门过路的人也是愈来愈多。渐渐地,就在伏阙上书的百姓身背后,围拢上了几百号人,王老汉向往常一样赶着驴车,凌晨为宫里的贵人们倒完了夜香,正从这里返回,却见到了黑压压跪在地上的人们,想想自己离开的时候就有三三两两的人们在这里汇集,现在有这么多明显不是本地口音的人,跪在长安门外伏阙上书心生好奇,于是他把自家的驴车赶进了一条小巷,自己则是凑过来看看热闹。 从西长安门外溜了一圈回来,他就见不远处的地上,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突然一头栽倒在了地上,而他身旁的几个人不敢大声呼救,只能彷徨无助地四下巴望,王老汉走近几个人的身后,听着他们的窃窃私语,心里深怀同情。 早春的京师一片肃杀,这个天寒地冻的日子,他见这个比自己的年纪还要大上几岁的老秀才,瘫倒在地上,不由得小声念叨了一句“这是遭了哪门子的罪哪?” 他脚步匆匆地走回到小巷那边,准备去给这个老人找一件自己御寒的衣服。从小巷往回走的这段时间里,王老汉就看到有好几次,因守卫长安左门的锦衣旗校要驱散这里聚集的人群,而与这些跪在地上的人们发生了争吵。 回到了老秀才的身边,他将自己的一件厚实的袄子铺在了老秀才的身下,开始低声地劝那几个衣衫整洁厚实的后生,将已经人事不省的老者送回住处就医;就在这时,突然有一个太监急匆匆地从长安门内走了过来,他快步来到金水桥外,刚刚站定,就在人们充满希冀的目光中,用尖利的声音高叫道:“有旨!” 听闻有旨意到了,所有坐着的人们都赶快跪下,连那些看热闹的人们因躲避不及,也慌忙跟着跪下,王老汉与几个后生搀着老者到了驴车的附近,几个人刚要将老者抬上车子,听了太监的传呼,连忙俯伏在冰冷泥泞的地上。 那太监用很快的语速,口传圣旨以后,一转身便走开了。王老汉等一众百姓们,他们跪在后边,这都是些没有经过大场面的寻常百姓,心中不免惊慌,并未听清圣旨的内容,只听清“钦此”便完了。但是跪在东长安门外的大多数人是听清了的,等这个太监一走,他们顿感绝望,不禁失声痛哭出声。 那个已经被搀扶到了驴车上的老秀才,听到了人们的哭声,登时明白了什么,他心一横挣脱开后生们的阻拦,颤颤巍巍地挣扎起来,抢过来奏本自己踉踉跄跄捧着向长安西门追去,嘴里还在大声地呼求着:“公公!公公!请公公可怜小民……” 宣旨的太监并没有回头,只是气宇轩昂地扬长而去。 突然有一只大手抓住了这个老秀才胸前的衣襟,那个人猛力一推,将老人推出五尺开外,老秀才仰面倒在地上,昏了过去,这边的几个人连滚带爬地扑上前去救他,有的人去拾取地上奏本。 锦衣旗校害怕这些刁民冲入长安左门,纷纷扬起手中的棍棒和刀剑,将众人向后驱赶。 站在远处观看的王老汉,以及京都的市民们,他们平日见多了锦衣旗校们乱施淫威,看到他们打人、抓人,一面乱叫着“打人了!打人了!”一面四散奔逃开去。东长安街上登时大乱,商店铺户立即纷纷关上大门,闻讯赶来的巡城御史,带着兵马司的一队兵丁赶到了,他们比锦衣旗校还要凶狠地,将惊慌失措的上书刁民们驱赶到了正阳门外。 奉旨而来的锦衣卫使吴孟明,走出东长安门的时候,伏阙上书的刁民们已经被五城兵马司的兵丁驱散了,地上仅留下来几只破烂的鞋子,还有那个稀碎不堪了的奏本。他命令下属的一位锦衣卫指挥同知,让他率领锦衣旗校会同五城兵马司,务须在今天天黑之内将来京上书的山东、畿辅百姓驱逐出内、外两城。 匆匆赶回乾清宫大殿交旨后,吴孟明才长出了一口气,摸了一把头上的热汗,他自嘲地甩甩头走下皇极门的丹墀。 崇祯得到了锦衣卫使吴孟明的回奏,紫禁城外伏阙上书的人们,已经被锦衣卫协同五城兵马司安置好了,他心中一松正要退朝,却忽然从文臣班中走出来一位五十多岁的老臣,他手捧笏板径直来到御案前的朱红栏杆外跪下。 一秒钟前刚刚摆脱了烦躁的崇祯,一看是前日上疏反对自己加征练饷和攻击督师杨嗣昌的那个黄道周,立刻心中的无名火起,他不等这位老臣张口,就神色严厉地喝问:“你的奏本朕已看过,另有何事要奏?” 黄道周俯伏着地,行了君臣之礼后才说:“微臣求皇上停征练饷,严惩杨嗣昌以谢天下。使朝堂广布宽仁之政,收拾已溃之人心。” 第33章 饷 崇祯刚刚因为吴孟明办事得力平顺下去的心,因为见了这个黄道周生气,所以他手脚浮动,面色阴冷地看着半空,“朕因为虏、寇猖撅,兵、饷俱缺,故去年不得已用辅臣杨嗣昌之议,增加练饷……” 努力控制住自己胸中的怒火,不让它爆发出来,这才咬着牙说道:“朕何尝不爱民如子?何尝不深知百姓疾苦?然不征练饷即无法更练新兵,不更练新兵即无法内剿流寇,外御东虏,不得已采纳杨嗣昌之议,暂苦吾民一时,尔等做大臣的,处此国家困难之日,不务实效,徒事攻汗,深负朕意……” 说到这里崇祯皇帝自己都被感动了,朕心里的苦能够对谁说,你们哪一个能够替朕分忧,再想自己的股肱重臣杨嗣昌,他的眼圈就有些发红,刚刚天命之年就累出了双眼袋,还有那一头的白发。 他欠起身一手按住御案,一手向前伸,感染力极强地诉说道:“今嗣昌代朕在外督师,沐雨栉风,颇着辛劳!原来在房县一带的九股流贼,已经纷纷请降;献贼自玛瑙山败后,也成了釜底游鱼,与罗汝才被困于鄂西川东一带,不得逃逸;李贼叔侄仍被围困在商洛山中,不日即可就歼……倘朝廷内外不和,动辄掣肘,必将使剿贼大事,功亏一篑。你前日疏中说杨嗣昌建议加征练饷是流毒天下,如此肆意攻汗,岂是为国家着想?” 崇祯皇帝满怀悲愤转向群臣,接着说:“朕切望文武臣工,不论在朝在外,都能和衷共济,万不要各立门户,徒事攻汗!” 以为本色出演小金人到手的崇祯帝,满以为他的这番推心置腹,可以使黄道周不再与他廷争,也使别的朝臣不敢跟着说话,但是黄道周既没有被自己说服,更没有被他压服。 黄道周的性格非常倔强,兼之他自幼熟读儒家的经史书籍,只想着做个忠臣,学古代那些敢言直谏之士,把“文死谏,武死战”的话当做臣子的金科玉律。文人的脾性让他从小就喜欢诗词歌赋,不过他更喜欢苏轼的诗句“君看三代士执雉,本以杀身为小补。居官死职战死绥,梦尸得官真古语。五行胜己斯为官,官如草木吾如土。仕而未禄犹宾客,待以纯臣盖非古。馈焉曰献称寡君,岂比公卿相尔汝。世衰道微士失已,得丧悲欢反其故。草袍芦箠相妩媚……”。 更重要的一点,黄道周出身寒门,又因秉性耿直常被贬斥,身处的环境更让他接近士大夫阶级的中下层。明代末年,朝廷实行了一条鞭法聚敛盘剥,将丁役和成钱,与一切苛捐杂派都并入到田赋去征收。大地主则多为豪绅之家,既享有免役权,也能借助官府和胥吏来舞弊,将部分田赋的负担转嫁到无权无势的中小地主和底层百姓身上,巧取豪夺外加土地的疯狂兼并,让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大明百姓苦不堪言。 黄道周今日出班直言,也是经过了几番深思熟虑的,他深知乡野民情,自己家中虽然贫寒却尚有十数亩薄田,算不得是困苦不堪,可是即使如他家这一阶层,也是官府敲剥聚敛的对象,那些士族大户更是将土地兼井的对象选在了他们身上,那些有少量土地的农民加上战乱和天灾更是情何以堪,随时都会濒临窘境以至沦落,甚至倾家破产和死亡流离都有可能。 他家这一阶层加上有少量土地的小民,在大明朝的总人口上仅次于佃农和雇农,所以他们的动向会影响明朝的存亡。现在自己作为翰林院修撰、詹事府少詹事已然跻身大鳄的行列,可是他不想自家随着崇祯一世而亡,你们身家丰厚可以随时弃暗投明,那么只有我黄道周站出来讲话啦。 现在无人不知崇祯皇帝将豪绅大户看成国家的支柱,而黄道周对此却不敢苟同,他人物中小地主加上有少量土地的农民,在大明朝占了绝大多数,他们应该被看成载舟覆舟的国家支柱。 黄道周口中所说的小民,其实很狭义就专指这两个中产阶层的人,他们都是直接担负着加征田赋之苦,而那些雇农、流民黄道周根本无从顾及,现在听了崇祯的话以后,他觉得自己的一片忠心没被皇上理解,立即抬起头来说:“陛下!臣前日疏中云‘杨嗣昌倡为练饷之议,流毒天下,民怨沸腾’,实为陛下社稷着想,为天下百姓着想,并非有门户之见,徒事攻计。臣二十年躬耕拢亩,中年出仕,两次削夺,今已五十余矣,幸蒙陛下圣恩宽大,赦臣不死,使臣得以垂老之年,重瞻天颜。” 他顾不上看崇祯冷冰冰的眼神,一个劲地叩首道:“臣即竭犬马之力,未必能报皇恩于万一;如遇事缄默,知而不言,则何以报陛下?何以尽臣职?增加练饷一事,实为祸国殃民之举。臣上月来京,路经江北、山东、畿辅,只见遍地荒残,盗贼如毛,白骨被野。想河南、陕西两省情况,必更甚于此。盗贼从何而来?说到究底,不过是因为富豪倚势欺压盘剥,官府横征暴敛,使小民弱者失业流离,饿死道旁,而强者铤而走险,相聚为盗。臣上次削夺之后,归耕田园,读书讲学,常与村野百姓为伍,闻见较切,参稽往史,不能不为陛下社稷忧。请陛下毅然下诏,罢练饷以收民心,斩杨嗣昌之头以为大臣倡议聚敛者戒!” 崇祯的鼻子都要被黄道周气歪了,合着自己的苦心都喂了狗,他厉声说道:“你是天子近臣,却不能代朕分忧?别人拿出筹饷练兵的办法,你说是祸国殃民之举,这不是徒事攻讦是什么?加征练饷是朕亲自裁定的,你说这个办法不好,哪你的好办法是什么?” 年轻的皇帝已经怒不可遏,他将御案一拍,大声喝道:“说!” 第34章 杜鹃啼血 满朝文武见皇帝如此震怒,个个大惊失色,唯恐被殃及自身,同时也心有戚戚地替黄道周捏了一把冷汗。 紫禁城的上空滚动着早春沉闷的雷声,别看豫西籍的雷公电母雀占鸠巢,可是尽职尽责地电闪雷鸣。黄道周既然想做直臣,他前天上疏时已经将最坏的结果作了打算,所以现在他只是一门心思地想着,这正是自己作为忠臣死谏的时候,首要心中并无生死顾虑。 这位与杨嗣昌同龄的翰林院修撰、詹事府少詹事,倔强地望着崇祯皇帝,心说“你来啊,打我啊!”嘴上慷慨回奏道:“臣自幼读圣贤书,考历代治乱兴亡之由,深知今日政事,以苛察聚敛为主。苛察繁则人人钳口,正气销沉;聚敛重则小民生机绝望,不啻为渊驱鱼,为丛驱雀;臣今日尚见有山东与畿辅百姓伏阙上书,他日必将失尽人心,连愿意前来上书的人也没有了!杨嗣昌的加征练饷办法是使朝廷饮鸩止渴……” 此刻他的心是真的痛了,朝臣们也有同感,涸泽而渔焚林而猎的故事他们是明白的,尽管到了自家地头上,恨不得敲骨吸髓,可是生死攸关这几个字倒真是惊出了他们一身冷汗,虽说内心感觉不至于此,但大家都是薄有身家的人,让黄道周出头这种防患未然未必就不是好事。 崇祯已经处于暴走的边缘,于是截断黄道周的话头,面带寒意地训斥:“体再鸹噪!朕因流贼猖撅,东事日急,内外交困,不得不百计筹饷,不料朕向戚畹借助,戚畹抗旨;向百姓加赋,百姓怨言。你是天子近臣,也对加征练饷肆口低毁,比为鸩毒。哼、哼,成何话说!你如此低毁练饷,试问你有何良策助朕筹饷练兵,以救目前危急?不筹饷、不练兵、罢掉杨嗣昌,派你代朕督师?你能将张献忠、李贼叔侄等诸贼迅速剿灭或献俘阙下?清国家腹心之患?你不顾朕日夜为国事焦忧憱劳,妄肆攻讦大臣,忠君爱国之心何在?” 君臣奏对中,这样的重话就有些过了,可是崇祯依旧说了出来,就是存心吓退黄道周,让黄道周之流顾忌。 黄道周已存死志,他毫不犹豫地说:“臣今日所言者,正是出自一片忠君爱国之心!流贼祸国,致劳宸忧,臣何尝不欲食其肉而寝其皮?至于东虏为患,臣平日既忧且愤,独恨杨嗣昌只知与东虏暗中议款,全忘《公羊》尊王攘夷之教,今日人心溃决……” 崇祯不耐烦截断黄道周的话头,重重地问道:“我问你有何好办法筹~饷~练~兵!” 黄道周说:“大抵额设之兵,原有额饷,如今兵多虚冒,饷多中饱!但求认真实练,则兵无虚冒,切足以自用。” 他此时已经顾不得是否得罪人,唯望能够以死明志,让大明江山与民同休,黄道周叩首有声,低沉的语气说道:“所以核实兵额,禁绝中饱,即可足兵足饷。若兵不实练,虚冒与中饱如故,虽另行措响,搜尽百姓脂膏,亦无裨益;目前不是无饷练兵,而是缺少清白奉公、认真做事之人!如得其人、若得其法,则利归公家;不得其人、若失其法,则利归私室矣!” 黄道周话语一出,刚刚想替他分辨一二的衣冠禽兽们,也对其怒目而视了,大家暗骂:“你个还不死的,让我们喝兵血的躺枪,不缺德吗,心中不愧疚吗?” 而黄道周身为翰林院修撰、詹事府少詹事,直言上谏是他的本职工作,本来无可厚非,可今天的状况是情急之中误中副车,殃及了别人碗里的蛋糕。无奈之下他索性就青皮了一把,不管庙堂之上的千夫所指,慨然道:“今日百姓负担之重,为祖宗列朝数倍……皇上深居九重,何能尽知?左、右近臣,有谁敢据实奏闻!” 才说道这里,两旁装泥塑的大臣们不干了,他们双拳紧握,无不想出班掐死这个口无遮拦的老怪兽!历来相互看不上眼的文、武群臣,此时同仇敌忾,他们决心联手打怪,一定为自己的背景代言。 黄道周明白自己已无善了,他痛声道:“因陛下天威莫测,使耿介者缄口不言,怕事者唯唯诺诺,而小人则阿谀奉承……皇上左右之人,动不动就称颂陛下天纵英明,明察秋毫,而实在背后各自为私,遇事蒙混,将陛下孤立于上。行间每每掩败为胜,杀良冒功;到处人心涣散,不恨贼而恨兵;官以钱买,将以贿选。凡此种种,积弊如山,皇上何曾洞知?今日臣不避斧铖之诛,冒死直言,恳皇上三思!” 这时朝堂上的文武百官开始蹿鼻血了,大家心说“老天爷啊!今天自己为什么不闹肚子不头疼,偏偏顶风冒雪装勤勉,这个中年还不死的东西,咋就不被滚滚天雷劈死乜!” 雷公电母也没料到自己会落包涵,望着冲天的怨气,他们感觉有点烦有点烦,异地执法劈死直臣不再他们的职权范围,老二位心下盘算,还是回家吧,自己地头自己做主,现在闹了个里外不是人何苦来哉? 崇祯按捺着一腔怒火,狞笑着又问:“你如何说今日百姓负担之重为祖宗列朝数倍!” 黄道周操着一口福建漳州府的官话,应对说:“万历朝时,因辽东军事日急,于正赋之外,每年增抽五百二十万两,名曰辽饷,百姓就已经不堪其苦!皇上御极之初,又增加辽饷一百四十万两……崇祯十年,杨嗣昌定了三个月灭贼的期限,新增剿饷二百八十万两,原说只征一年的啊,皇上!陛下皇皇诏书中也说‘暂苦吾民一年耳’,而今已两年有余,却并未停征……不意去年又加征练饷七百三十万两。合辽饷、剿饷、练饷共计一千六百七十余万两白银,这些均在正赋之外。请皇上勿再竭泽而渔,杀鸡取卵,为小民留一线生机吧!” 第35章 披肝沥胆 崇祯被黄道周一番不知进退的话语戳到了疼处,他本想发作,但因黄道周是詹士府的少詹事、是大明朝有名的儒臣,素为清议所推重,强咽下几口即将狂喷的老血,只好再忍耐一下。 他用手沾着茶水,在御案上恶狠狠地画圈画叉,恨不得立即来人将皇五子的玩具小人抢过了,然后用锥子戳戳戳。好不容易混过了暴怒期,崇祯估摸着,自己此刻应该在安全期,于是沉了片刻,冷笑说:“你所说的尽是书生之见,知经而不知权。你只看百姓目前负担很重,不知一旦大、小李贼等流寇肃清,即可长享太平之乐;你只看练饷增赋七百三十万两,貌似数目很大,可不知赋出于田土,而田土尽归财势之家所有……故百亩田只增银三、四钱,不惟无害于小民,且可以稍抑富豪之兼并。” 崇祯不惟是言出恳切,费力不讨好地狂怼黄道周,与自己堪比尧、舜、禹、汤之名声有损,他想尽快结束吧,苍天大地啊,你们快带他走吧! 而远道而来的雷公电母,此时已经打点完了行装,两位大神商量着,崇祯十一年这个年份不好,要不要外出避祸,干脆自我放松亦为不可,或许去大溪地去度个年假?去普罗旺斯种一点薰衣草? 黄道周现下的认为唯有怼这一个字,他立即回怼皇帝:“国家田土,确实兼并成风,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然历朝田赋积弊甚深,有财有势者上下其手,多方欺隐,逃避征赋,田土多而纳粮反少;贫家小户则不敢欺隐,无力逃避,不惟照实纳粮,且受势豪大户转嫁之苦,往往土田少而纳粮反多;况田赋之外,每遇差科等差役和杂派,贪官污吏放富欺贫!故富者愈富,贫者愈贫,昔日中产之家,今多化为贫民,不恨贼而恨官府矣!陛下说增加田赋可以稍抑大户兼并,这是杨嗣昌去年面奏皇上之言,真是白日说梦,以君父为可欺,以国事为儿戏!” 崇祯恼羞成怒,可是宫中教养让他骂不出口MMP,于是厉声喝道:“不必再说,下去!” 他看见黄道周死硬着不肯起去,便接着训斥道:“国事日非,大臣们应该合舟共济,方不负朝廷厚望,你遇事攻击杨嗣昌,岂非私心太重,忽忘国家困难?如此哓哓争辩,泄汝私恨,殊失大臣体统!” 黄道周福建府的耿直脾气一上来,当然是不管不顾,他直起脖子说:“臣只知为百姓生计着想,为皇上社稷着想,不知何谓私心。” 崇祯头一次如此耐心地对人臣说话,他特意将一个音调,这才发声:“朕听说你平日讲学常讲天理人欲,徒有虚名!朕闻凡事无所为而为者,谓之天理;有所为而为者,谓之人欲。多一分人欲便损一分天理,天理人欲,不容并立,三年前汝因不获入阁,遇事即攻击杨嗣昌,难道是无所为么?” 明朝的皇帝一向是以孔孟之道治天下,而黄道周为当世的理学大儒,所以崇祯故意拾取宋儒朱熹之流常讲天理人欲的牙慧,去恶心大儒黄道周,童心未泯的崇祯好像忽然找到了一件无可匹敌的玩具。 然而黄道周今天是认了死理,现在他犯颜廷争的,都是万分急迫的实际问题,所以不愿跟这个二百五皇帝多谈天理人欲的道理,他兀自倔强地回答说:“臣,臣,臣如何可以不言?臣读书数十年,于天人义利之辨,稍有所知,惟以忠君爱民为心,不以功名爵禄为怀。臣多年躬耕田拢,胼手胝足,衣布衣,食粗食,清贫自守,不慕荣利,天下人所共闻,岂因未曾人阁而始攻嗣昌!” 崇祯自知责备黄道周有点理亏,不是君王御下之理,可是他自然犯浑啦,你能把朕咋地吧!当下虽然神色仍然十分严峻,却用比刚才稍缓的口气说道:“清白操守,固是美德,但不可做物,不可朋比!古人说伯夷为圣之清者,你比伯夷如何?朕知道你有操守,故屡次将你斥逐,究竟还想用你。没想到你偏激矫情,任性放肆,一至于此!姑念你是讲官,给朕与太子讲书辛苦,这一次宽恕了你,以后不准再攻讦大臣,阻挠大计,下去吧!” 黄道周更怒了,心说“可真是好话都让你说尽了,合着自己屡次被逐出朝廷倒是你朱由检的理,还因着我的操守?你咋不斥逐杨嗣昌呢?杨嗣昌在你眼中不是更有操守吗?” 他今天真是气坏了,跟这么个二百五的皇帝一番口舌之争,让黄道周心如死灰。原本他担心朝政这样下去,将有亡国之祸,所以才昧死直陈,希望舍一己之身有所挽救;他是宁死也不愿看见大明亡国的,现在见皇上不仅不体谅他的忠心,又如此折辱自己的清名,他几乎要痛哭起来。 耿直的人就是这样,认准了的事,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俗话说家有诤子,不败其家;国有诤臣,不亡其国,说道就是这些人,黄道周此时已经完成了自我人格的升华,他大声说道:“陛下!臣句句话都是为君为国,不存半点私心。‘夫民犹水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臣恐陛下如此一意孤行,必将使人心尽失,四海鼎沸,国事更不可收拾!” “出去候旨!”崇祯皇帝不想在此事上纠缠,于是语气冰冷地严斥不懂事的黄道周。 “征练饷,祸国殃民!臣今日不言,臣负陛下,亦负天下万民!陛下今日杀臣,陛下负臣!”黄道周已经置生死与度外,他语调高亢,却极为认真地言道。 他虽然没有明言将会亡国,但是心胸宽广如崇祯,自然对这类的词语十分敏感,从臣负陛下四个字,他已经听出黄道周语气中的这种含意,于是胸襟宽广的朱由检不禁勃然大怒,这一刻他真是动了杀心…… 第36章 桀犬吠尧 崇祯重重地拍着桌案,低声喝道:“黄道周!黄道周!尔如此胡搅蛮缠,争辩不止,全失臣子对君父之体统,实在可恶!你自以为名望甚高,朕不能治你的罪么?哼、哼!少正卯也是文人,徒以心逆而险、行僻而坚、言伪而辩、记丑而博、顺非而泽,于是不免孔子之诛,今之人多类此者!” “臣平日忠孝居心,无一毫偏私,非少正卯一类人物。”黄道周没了生死之年,索性坦然应对。 崇祯皇帝转念一想,这个黄道周是自己亲封的大儒,确实不应该被自己归类到少正卯一类人物中。对自扇耳光的举动,他感觉无地自容;所以尽管心中十分震怒,却是表现了破天荒的容忍,他打算先把道周喝退出朝,然后再议他一个罪名,贬他到几千里外去做个小官,最后是去外太空去做个牛郎,永远不叫他重回朝廷。 他怒视着道周,厉声喝道:“黄道周出去!” 黄道周叩头起来,他两腿酸麻,艰难地扭转身,踉踉跄跄地向外走去…… 崇祯望着他的脊背,想着自己对国事万般苦撑竟不能得他这样的大臣谅解,不由得叹口气,恨恨地说:“黄道周一生学问,只学会一个佞字!” 黄道周闻听皇帝的训斥,立刻回转身重新跪下,他双手按地,花白的长须在胸前瑟瑟战抖,他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沉痛而凄凉地说:“皇上说臣只学成一个佞字,臣今日愿把忠、佞二字对皇上剖析一下。倘若说在君父前独立敢言算是佞,难道在君父前谗谄面谀为忠么?忠佞不别,邪正淆矣,如何能做到政事清明!” “你不顾国家急难,不思君父忧劳,徒事口舌之争以博取敢谏之名,非佞而何?”崇祯皇帝没想到自己一秃噜嘴,就惹来这么大的麻烦。 “陛下所信者惟杨嗣昌也!先增剿饷、继增练饷,均嗣昌所建议。嗣昌对东虏不知整军经武,只一味暗中求和,维对失所之流民大张挞伐,流贼李自成、李过叔侄原不过一驿卒耳……他举荐陈新甲为本兵,实为继续向东虏议和计。似此祸国殃民,欺君罔上之人,而陛下宠之,信之,不以彼为佞臣;臣读书一生,只学会犯颜直谏,并未学会逢迎阿谀,欺君罔上,竟被陛下目为佞臣……”黄道周潸然泪下,以头抢地。 崇祯暴喝一声道:“给我拿了!如此狂悻,拿下去着实打!” 见上来几个锦衣力士,将白发苍苍的黄道周从地上拖起来,推出殿外去了,满朝文武均是缄默不语。 崇祯拍着御案咆哮道:“着实打!着实打!” 满朝文武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高阶人才,他们哪里见过泼皮骂架,对于皇帝与黄道周两个的你来我往不禁震惊失色,战栗不止,连平日与黄道周素无来往的人们,也害怕他今天会死于廷杖之下,给崇祯朝的朝堂添上一笔色彩。 黄道周被踉跄地被高大雄壮的锦衣力士拖出午门,接着就被摘掉朝冠、扒掉朝服,老鹰捉小鸡似地被推倒在地。 想着自己死于廷杖之下尚不足惜,可惜的是大明的国运不可挽回了,自己刚刚起步的家就会跟着完了,他痛彻心扉,挣扎着抬起头来,向午门望一眼,已经没有气力没有说别的话,只是喘着气呼喊两声:“天乎!天意乎!” 眼见着黄道周被锦衣力士们拖出了大殿,寂静无声的文班步履匆匆走出一人,这个人年约四十多岁的样子,中等身材,身上穿六品文官的鹭鸶补服,他几步赶到御案前一丈多远的地方跪下,重重地向崇祯叩个头,呼吸急促地说道:“乞皇上姑念黄道周的学问、操守为海内所钦,今日敢在皇上面前犯颜直谏,纯出于忠君爱国的赤诚,宽饶了他吧!倘若黄道周死于杖下,反倒是成就了他的敢谏之名,垂之史册亦将为陛下圣德之累啊!” 崇祯抬了抬眼皮,认得他是户部的六品主事名叫叶廷秀,心中腹诽道“什么时候轮到你个小小的户部主事出头了?” 他不无恫吓地厉声说:“黄道周对君父狂悖无礼,杀之不足蔽其辜,你竟敢替他求情,定是他的一党!” 叶廷秀再次叩头,颤声道:“臣与黄道周素不相识!” “胡说!既敢为他求情,必是一党,拿下去着实打!”崇祯冷笑着向下一挥手,仿佛有出不完的锦衣力士,上前将户部主事叶廷秀架了起来。 不容稍有分辩,叶廷秀登时被锦衣拿了,拖曳着往午门外走,叶廷秀身为户部的几层主事,自然面对的都是大明的千疮百孔,各种崩溃的情形让他几乎麻木了;不过他平日较一般庸庸碌碌的朝臣头脑更为清醒,本想趁黄道周直谏的机会,向皇上陈述自己对国事的看法,没想到竟然遇上了流氓皇帝,连一个带响的气体都不许他放出来,就被拖拽着扔到了午门外。 武官们见此,更是噤若寒蝉,宁愿自己做个缩头的乌龟,哪里肯替素不对牙的文官说话;首辅避祸在家,六部更是带响的都不敢放一个;见没有办法,文官们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望向了敢于犯言直谏的左都御史刘宗周。 由于职掌都察院,刘宗周对明廷敝政所知颇深,又因不久前他才从自己的老家绍兴来京复职,沿途更是见闻真切,眼见自己所过之处灾荒惨重,人心思乱,山东和江北各地乱民造反,已经势如燎原,这些都给他很大的震撼,这让忠于职守的刘宗周常怀危亡之感。 现在文武百官都像是锯了嘴的葫芦,吓得不敢做声,他一则不愿坐视大明的江山不保,二则想着自己是左都御史,不应该缄口不言,于是迈着老年人独有的蹒跚步子,一摇三晃地走出班来,跪下叩头施礼。 不过,年逾七十的刘宗周还没有来得及张嘴说话,年轻的皇帝便来了个干脆的,他愤愤地问道:“你是想替他们求情么?” 第37章 廷仗 刘宗周回答说:“叶廷秀虽然无罪,但因为他是臣的门生,臣不敢替他求情;臣要救的是黄道周,道周于学问无所不通,且极清贫,操守极严,实为后学师表。臣知陛下对道周并无积恨在心,只是因他过于憨直,惹陛下震怒,交付廷杖,一旦圣意回转而道周已死于廷杖之下,悔之何及!” “黄道周狂悖欺君,理应论死!”年轻人的心是狂野的心,崇祯此刻恨不得黄道周一杖毙命,所以恶狠狠地看着这个倚老卖老的刘宗周。 “按国法,大臣论死不外三种罪:一是谋逆,二是失封疆,三是贪酷,道周无此三罪。此外,皇上平日所深恶痛绝者是臣工结党,而道周无党;道周今日犯颜直谏,是出自一片是非之心,如鲠在喉,不得不吐,丝毫无结党之事,如说道周有党,三尺童子亦不肯信,臣与道周相识数十年,切知他实在无党。” “今日不打黄道周,无法整肃朝纲;你不必多说,下去!”崇祯本白的脸上罩着一层青气,身后掌扇的太监都被他这股冰寒之气震慑住了。 “臣今年已六十三岁,在世之日无多……”四朝元老刘宗周,也不是善于之辈,他固执的辩解着。 “下去!”崇祯的语调已经变了,头一个字的调门起得过高,让朝臣们听着格外刺耳。 “愿陛下……”刘宗周终究老迈,语速跟不上崇祯,被堵得直翻白眼。 “下去!”崇祯的声调高亢尖利,吓得太监面面相觑,他们不知道皇爷什么时候也阉割了,否则咋会发出如此熟识的腔调? “愿陛下为尧、舜之主,不愿陛下有杀贤之名。陛下即位以来,旰食宵衣,为国忧勤,至今已十一年矣!然天下事愈来愈坏,几至不可收拾,原因何在?臣以为陛下求治太急,用法太严,颁布诏令太繁,进退天下士太轻。大臣畏罪饰非,不肯尽职;一二敢言之臣,辄蒙重谴;故朝廷之上,正气不伸,皇上孤立。”刘宗周自诩万历、泰昌、天启、崇祯四朝元老,自持身份足够,故而想为老友黄道周求个情。 “胡说!朕何尝孤立?从万历以来,土大夫喜好结党,互相倾轧,已成风气,朕对此深恶痛绝,不稍宽容,这正是要伸正气,正士风。汝素有清直之名,岂能不知?显系与黄道周一鼻孔出气!……下去!” “臣今日不将话说出来,死也不退。”老人家刘宗周也执拗的不行。 终于崇祯开始不耐烦了,他厌弃地说道:“你还要唠叨些什么?” “臣以为目前大局糜烂,其症结在正气不伸,皇上孤立,故天下有人才而不得其用,用而不能尽其力;有饷而不能养兵,额多虚冒;有将而不能治兵,有兵而不能战,常以杀良冒功为能事。 黄道周适才所奏,虽过于憨直,然实为救国良药。古人云,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陛下若想收已失之人心,必须以尧、舜之心行尧、舜之政。若仍严刑峻法,使直言者常获重谴;日日讲聚敛,使百姓生机愈困;则天下事不堪问矣!” 停了停,咽下去一股热流,左都御史刘宗周抬起头继续说道:“陛下痛愤时艰,锐意求治,而二帝三王之道未暇讲求。” “非是朕不讲求,而是诸臣负朕!”崇祯负气怼了一句老刘,忽然转向内侍思维跳跃地问道:“黄道周打了没有?” 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德化,听到皇帝问询,立即跪下回奏:“现在正要行刑。” “快打!不要姑息!”崇祯回头来睥睨斜视着刘宗周,赌气地说:“你们这班有名望的儒臣,只会把错误归给朝廷和朕,以图博取高名;今日朕不责你,你也莫再啰嗦,下去!” “既然陛下重责黄道周,臣愈不能不将话说完。说出之后,虽死无憾。” “你如此执拗,着实可恼!好吧,等打了黄道周、叶廷秀之后,再容你说,暂且起去!”“臣话未说完,死不起去。” “那你就跪着等候。” 二位大神呆呆地伫立在半空中,被下面的场景气得肚子齁疼,于是雷声不停地在紫禁城的上空隆隆滚动。 午门外的西墀下早已做好了行刑的准备,只是锦衣卫使吴孟明和监刑的东厂提督太监曹化淳想着皇上听了左都御史刘宗周的求情可能赦免黄、叶二人的延杖,所以迟迟没有动刑。 如今他们不再犹豫,随着一声吆喝,廷杖开始了…… 作为崇祯的心腹和耳目,曹化淳坐在午门前的西墀上,监视底下人行刑;锦衣卫指挥吴孟明则是坐在他的右边,指挥行刑,大约有三十名东厂的太监和锦衣卫的官员们,侍立在曹化淳和吴孟明的左右。 在西墀下边站着一百名锦衣旗校,他们穿着百褶儿猩红衣袍服,手执朱红大棍,腆胸迭肚站在那里。年逾五旬的詹士府少詹事黄道周被脸朝下按在地上,他的手和脚都被牛筋绑得很牢。有四个行刑的太监,用绳子从四面牵拽着黄道周,使他的身子不能转动,当崇祯在金台上说出来“快打,不要姑息”的话后,立刻就由随侍的太监将这句话传出午门。 吴孟明知道刘宗周求情不准,便对众旗校厉声吩咐:“搁棍!” “搁棍!”站在下边的一百名旗校同声呼喊,声震午门。 喊声刚住,一个大汉从锦衣旗校队中走出,将一根红漆大棍戳在黄道周的大腿上。 吴孟明喝一声“打!” 下边一百名旗校再次齐声喝道“打!”便开始打了起来。 打过三下,吴孟明为着怕曹化淳在皇上面前说他坏话,大声喝道:“着实打!” 一百名旗校齐喝:“着实打!” 如此每打五下换一个行刑的人,仍像从前一样地吆喝一次“着实打”。 吴孟明深知黄道周是当代大儒,不忍心使黄道周立刻死于杖下,所以总不喝出“用心打”三个字;一旦他喝出这三个字,行刑的旗校只须几棍子就会结果了黄道周的性命。 第38章 苍天有眼 曹化淳自然明白吴孟明的意思,他自己同黄道周也素无积怨,所以只是默不作声地监刑并不说话。 黄道周的脸碰在地上,鼻子和嘴唇碰破,斑白的胡须上染着鲜血,在受刑中他不时呼喊着“苍天!苍天!” 痛极之时就高呼“太祖高皇帝!二宗列祖!”,却始终没有一句哀怜求饶的话。 慢慢的,他的叫声逐渐衰弱了下去,等到黄道周被打到四十棍以后,便再不知道疼痛,早就不省人事了,耳畔只恍恍惚惚地听见,远远的什么地方有微弱的吆喝声,他觉得自己的两腿和身子随着什么的拍打在一荡一荡的,让他仿佛又看到了幼子出生时的样子,一下、一下轻抚着幼嫩的脊背,随着每一下轻柔的拍打,出生的幼子都会开心地笑一下……又过了片刻,他的感觉完全消失了。 行刑的锦衣旗校,见黄道周晕死过去,熟练地用凉水将他喷醒,因见皇帝陛下至此尚无恩旨赦免,他们只好看了一眼曹化淳不带丝毫感情的眼神,然后接着再打。 等打到六十棍时,黄道周第二次晕死了过去。监刑太监微不可察地摆摆下颌,曹化淳吩咐停刑,他快步走回到皇帝面前请旨,内心想为黄道周留下来一条性命;崇祯皇帝的怒火丝毫未消,他已经决心要把黄道周处死,给那些敢于触犯天威的大小臣工做个样子。 他只向曹化淳瞟了一眼,冷冷地说:“再打二十!” 黄道周又一次被人用凉水喷醒,听说还要受杖,他只无力地叹息一声:“皇天后土啊!……” 等到曹化淳慢慢悠悠地转了回午门,廷杖便又开始了。 黄道周咬死牙关,不再做声,心中但求速死。 吴孟明见曹化淳回来,只说了一句:“再打二十!”,只他有意关照,所以这后来的二十廷仗打得有如清风拂面。 最后打过之后,黄道周的身后已经血肉模糊气若游丝,校尉们按照廷杖的老规矩,要将人犯抬起来向地上摔了三次,然后再往旁边一扔。 虽然吴孟明得了曹化淳的暗示,使眼色叫大家轻轻摔,但就是这样在摔过之后,黄道周还是第三次晕死了过去。 曹化淳若无其事地拍拍手,行刑的校尉们都明白,如果任其晕厥过去,可能人犯就再也醒不过来了;一个旗校在吴孟明的暗示中,赶忙又替黄道周喷了凉水,过了很久才看见他喘了一口长气慢慢苏醒。 叶廷秀是曹化淳监刑,他被打了一百廷仗,也亏他正在壮年,身体结实,所以只晕死去一次。 等曹化淳回到殿上,报告说两个罪臣都已经行刑完毕,乾清宫内一时鸦雀无声,只有御案后的崇祯轻轻说了两个字:“下狱!” 苍白阴沉的脸上,愤怒的眼睛转向了俯伏在地的刘宗周,而此时刘宗周已经在地上跪了有半个多时辰。 “你还有什么话说?”崇祯的口气中充满威胁,神情就像是在大二班门前霸凌的FBI。 刘宗周颤巍巍地昂起头来说:“方才午门外杖责二臣,喊声动地,百官股栗;今日对二臣行刑,天暗云愁,雷声不歇,岂非天有郁结之气不能泄耶?黄道周学养渊深,并世无二;立身行事,不愧古人;今以垂老之年蒙此重责,故天地为之愁惨。臣不为道周惜,而为陛下惜,为国法惜,也为天下万世惜!” 说到这里,他觉得鼻子里很酸,喉咙变塞,强忍下老泪纵横的冲动……只略停片刻,然后接着说道:“昔魏征面斥唐太宗,太宗恨之,曾想杀之而终不肯杀,反且宠之,重之!汉武帝恶汲黯直谏,将汲黯贬出长安,实则予以优容;陛下既然想效法尧、舜,奈何行事反在汉、唐二主之下?这是老臣所惶惑不解的!至于……” 崇祯不等他说完就大声喝道:“尽是胡说!听说汝平日讲学以诚敬为主;对君父如此肆意指责,诚敬何在?” 刘宗周此时已全然不惧,他继续慢条斯理地说着:“臣在朝事君之日无多……往日岁月大半在读书讲学,也确实以诚敬为主,并着重慎、独之功夫;数十年来身体力行,不敢有负所学。臣向来不以面从为忠,故今日不避斧铖,直言苦谏,在君父面前当言不言,既是不诚,亦是不敬;臣今生余日无多,愿趁此为陛下痛陈时弊……” 崇祯将御案一拍,喝道:“不准多说!尔与黄道周同恶共济,胆敢当面责备君父,实在可恶之极!着即革职,交刑部从重议罪。给我拉下去!” 没有哀嚎求告,没有大臣再为三人求情,死一般静寂的大殿被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拂过,继续归为了沉寂,就像是一潭微风拂过的死水。 左都御史刘宗周在被锦衣力士拖出午门以后,崇祯环顾殿中的群臣,他在心中悻悻地道:“恨,没想到朝纲与士风竟然如此败坏!这些大臣们目无君父,不加严处,如何了得!” 他用冷冽的目光向内臣们扫上一眼,无力地低声吩咐说:“宣诸臣近前来,听朕之面谕。” 文武百官听到内侍的宣召,一起无声无息地走到了金台朱红栏杆的近前。 勋戚、内阁辅臣和六部尚书们更靠近栏杆立定,其余百官只是依次而立,班次不免稍乱,御史和鸿肿官只顾各自股栗屏息,均已忘记了纠仪。 全体朝臣除却宽大朝服“咝咝啦啦”的拖地声,夹杂着靴底和地上金砖极其轻微的摩擦声,就再没有任何别的声响。 崇祯上身前探,向群臣低垂着的脸孔上看了又看,他没有马上说话。 刚才,一度他的眼睛里愤怒得好像要冒出火焰来,现在经过了冷却,虽然还是怒气未消,但是多了些痛苦和忧郁的神色。 他的心中再清楚不过,尽管他对黄道周和叶廷秀两个实施了杖责,又把刘宗周交刑部议罪;尽管他也看得出,如今恭立在他面前的文武百官大部分吓得脸色灰白,连大气儿也不敢出;但是,他知道自己的雷霆之威,并没有慑服黄、叶、刘三个人,也没有赢得百官的诚心畏服。 第39章 孤家寡人 能够脱颖而出,攀登上皇帝宝树的没有傻子,智商、情商不能说双赢,至少也要高于平均线。何况崇祯是从一个曾经无人关心少人问的私生子、再进位到五皇子,一路筚路蓝缕、异军突起的坐上了大明皇帝的宝座;从大家的神色上,他就能感觉到自己的孤立,似乎绝大多数文、武尚不能体谅到他的苦衷。 此时不能过于在意,尽管大多数朝臣的认知水平不能追上自己的脚步,他还是觉得停一停、等待一下,以便大臣们提高觉悟赶上自己。其实他的感觉只对了百分之四个九,要是已经化身为反贼的李赤心董事长此刻在场,他一定会感同身受,两个人斩鸡头喝血酒都不无可能。 在平日上朝的时候,他说话往往口气威严,现在崇祯却一反常态,他用一种近乎软弱和自责的口吻对大家温柔地说:“自朕登极以来,内外交讧,兵连祸结,水旱臻至,灾异迭见。朕曾夙夜自思,皆朕不才乎?不能感发诸臣公忠为国之心乎?不智,不能明辨是非邪正,忠奸贤愚乎?不武、不能早日削平叛乱,登吾民于袄席乎!此皆朕之德薄能寡,处事不明,上负神明,下愧百姓,故皇天现异,以戒朕躬!” 百官很少听到皇上在上朝时说过责备自己的话,很多人都心中感动。但是大家也都明白他此刻如此,另一个时候就会完全变个样儿,所以只有一个朝臣脱颖而出,他不顾同侪旁光的毒辣,毅然出班跪倒,向崇祯说了几句阿谀解劝的话,别人却都在效仿陵墓前的石翁仲默不作声。 崇祯从大清早起来就开始怼人,一上午说的是口干舌燥,头一次不顾形象地大口喝了一碗茶,内侍出来没有遇见过此类场景,一时间找不到茶壶给皇爷续杯;崇祯也是不满内侍们的服务态度,可是他此刻心里的熊熊火焰已经稍稍平复了一些,于是又讲道:“人心关系国运,故有时人已比天心更为可怕。有一等人,机诈存心,不能替君父分忧,专好党同伐异,假公济私;朝廷不得已才行一新政,他们全不替国家困难着想,百般阻挠,百般低毁,像这等人,若论祖宗之法,当如何处?看来这贼寇却是易治,衣冠之盗甚是难除。以后再有这等的,立置重典!诸臣各宜洗涤肺肠,消除异见,共修职掌,赞朕中兴,同享太平之福。” 在朝的全体文、武官员,在勋戚、内阁辅臣和六部尚书们的带领下,不失时机地跪地齐奏:“谨遵钦谕!” 崇祯瞥见王德化拎着个精巧的宣德年制小铜壶,一溜小跑着过来给自己续了杯,他满意地轻扣案几,轻快地叫群臣起来,再一次戒谕他们,不要受黄道周和刘宗周二人的劫持,不要同他们一样目无君父,诽谤朝廷,阻挠加征练饷,致干重谴。 到了会议的最后部分,崇祯皇帝将手里的茶杯放到了案几上,向勋戚、内阁辅臣和六部尚书们问道:“你们诸臣还有什么话说?” 几位阁臣见皇爷此时心情不错,态度萌萌哒,于是趁机会跪下去为刘宗周求情,说他多年住在绍兴北郊的蕺山书院讲学,读书已经读傻了,今天他只是书生气重,与黄道周原非一党,请皇上对他宽有一二。 崇祯也不愿意一个人果本逆行,见自己的初衷已经打倒,就放缓语调说道:“自从万历朝以来,士大夫多有利用讲学以树立党羽与朝廷对抗,渐已形成风气,殊为可恨。这刘宗周多年在蕺山讲学,是否也有结党情形?” 一位阁臣见皇帝脸色恢复了青白之色,觉得应该是药力开始起作用了,便冲大家使了个眼色,几个勋戚、内阁辅臣和六部尚书,都觉得刚才的皇爷就是早晨起猛了没有嗑药,现在气也出够了,渐渐地恢复正常,当然就没人再怕他,大家一致奏道:“刘宗周虽在蕺山讲学多年,天下学者尊为蕺山先生,尚未闻其有结党之情形。” 崇祯想了想,刚刚胸中的那口邪气,不知道是不是顺着好茶烟消云散了,思忖了好半天,他都没有找回发怒的*点,于是就坡下驴道:“念他老耄昏聩,姑从清先生之请,暂缓议罪。他身居都宪,对君父如此无礼,顿忘平生所学,着他好生回话,如仍不知罪,定要加重议处,决不宽容!” 既然喝了茶,还是好茶,他觉得还是不要浪费的好,于是还要就着叶廷秀的事再说上几句话;但是他刚张开了嘴,一阵狂风夹着稀疏的大雨点和冰雹,突然砸到了乾清宫殿角的铁马上……五风楼上,雷电交加。 电母大神在临回家之前,丢下一个炸雷,将皇极门上的鸱吻凿落,震得门窗乱动。这还是雷公大神扯了她一把,不愿意她干政的结果,否则就不是一个炸雷能了解的事情了;崇祯脚下那个叫做金台的御座被炸雷震得猛烈一晃,同时狂风将擎在御座上的黄罗伞向后吹倒。 崇祯的脸色一变,想要赶快站起。 就在这时,殿外的屋顶上一个身影如同夜枭一般滑落到大殿之内,一勾一荡间,身影便纵到了藻井处,再一挥手一蓬牛毛似的细针撒向了金台。 “噗!噗!”几声,数支牛油大蜡便被打灭,崇祯也觉出不好,他想钻进御案下躲避,可是已经迟了,牛毛似的细针带着金风扑面而来…… 暗夜一般的天空中雷声滚过,大殿之中失了照明的烛火幽暗得犹如炼狱,金台近前的勋戚、内阁辅臣和六部尚书们大惊失色,随后的文、武群臣也乱了班次,他们狼奔豕突地向殿外奔逃。 等文武百官慌张地奔出午门时,正赶上那威严肃穆的仪仗队也在风、雨、冰雹、雷电中一哄跑散,一时间死水一般沉寂的紫禁城开了锅,跑掉了的朝靴靴筒中,尚残留着一只女子的绣鞋、一件跑丢了的蟒袍上斑斑点点洒落了几点殷红…… 第40章 雌虎出世 崇祯皇帝,在太监们的簇拥中,冒着五、六级的阵风乘辇跑回到寝宫。 此刻,五凤楼中已经开了锅,两个身材健硕孔武有力的太监,擎着两把孔雀羽毛编就的黄罗扇木雕泥塑一般地钉在金台之上…… 没有随着百官出逃的勋戚、内阁辅臣和六部尚书们,心惊肉跳地看着曹化淳一根根地,从两个死去多时的太监脸上,拔出灰黑色的细针;吴孟明咽了一下口水,手中拖着一块磁石将御案上的牛毛细针仔细地扫除。 一旁的的黄罗伞上,钉满了细弱发丝的细针,在重新点亮的光耀下,闪着蓝汪汪的光芒。 寝宫外,崇祯脸色苍白地坐在锦墩上,他依偎在一根粗大的朱红色金丝楠木廊柱上,远远地看着一位御医,在给一个蜷缩在地上的太监疗伤,随着一声惨叫,身材高大孔武的太监猛然苏醒过来;紧接着就听见“当啷”一声,一枚细小的银针落到了天青色的托盘之中。年近花甲的御医,手执一柄薄刃锋尖的银刀,噗地划开受伤太监黑紫的臂膀,一股腥臭的黑血立时流了出来…… 御医显然对此很有经验,他顺势将太监肩膀处扎紧的丝带松开……没多久,受伤太监的伤口处便流出了殷红的鲜血;一块早就准备好的布帛上,涂满了黑色刺鼻的药膏,两个太监用力把住伤者,御医将涂满药膏的布帛死死按在了那个太监的伤口处…… 王德化在外低声对几个守门的太监嘱咐了几句,进殿就见到了脸色灰败的皇帝,他走到崇祯的近前,小心地奏报道:“皇爷万福!奴才已经查明,刺客是一女、一男两个,在五凤楼内行刺的应该是那个女贼,他们见行刺不成便混在百官里逃到了紫禁城外;奴才无能!没有留住那两个刺客,还被他们又乘机伤了几个锦衣力士……按照皇爷的吩咐,奴婢已经命人在大索九门……” 崇祯失神地摆摆手道:“朕知道了,今日幸亏是金甲当值,要不是他舍命用黄罗伞盖为朕遮挡,后果不堪设想。着,御医尽心医治内官金甲、重赏!” …… 突如其来的一阵雷电狂风,将伏阙上书的人们吹的透心的冰凉,锦衣校尉与五城兵马司的官人们,驱赶着这些人们,直到将他们远远地驱离到了外城。 长亭外古道边,只有衰败枯黄的野草。老王与被后生们搀扶下驴车的老秀才拱手告别,改装后的虎贲营副将刘体纯,与李过的发妻红氏两个人,也安慰了老秀才几句,老王这才用驴车拉着两人重新上了路。 驴车载着三个人轻快地走在驿道上,很快就将几个垂头丧气走在路上的人甩在了身后,此刻从京师回返的人们渐渐稀少了,老王又向四周瞧了瞧,方才叹了一口气,语带埋怨地说:“二虎!你咋也不劝劝,还陪着主母去那龙潭虎穴里去冒险?” 刘体纯吭哧了半天,一张黄灿灿的四方大脸更加如同山东大煎饼啦,刘二虎心想“你老王倒是说的俏皮,主母的脾气你让咱咋劝?当初自己回转老营报信的时候,主母在旁听说自己夫君遇刺的消息,当时就急了眼,李闯王的夫人还是主母的亲姨都劝不住,我刘二虎也就是命大,要不然主母肯定将我喂了……” 女子看了一眼刘二虎黄里带红的脸,拍了一下他的头,“二虎!甭听你老王叔瞎搅合,他就是想赖在京城继续倒夜香、做探子,不想跟咱回虎贲营!” 被称作老王叔的人听了也不生气,此时他完全没有了在东长安门时的油滑,长满老茧的手拍了一下大叫驴的屁股,让它拉着驴车走快一点,一脸恳切地对身后车厢中的红氏夫人说道:“主母,将爷他知道了,恐怕会担心死,虎贲营的弟兄们也会不好受……” “我家李公子应该会担心吧?”被称作主母的红氏夫人不敢肯定地说道:“老王叔是恐怕你家将爷发了脾气,会坏了兄弟的性命不是?” 她知道自己夫君的狗怂脾气,一旦暴怒就会迁怒于人,手下的兵卒没少被他打、骂、甚至鞭挞致死,不过一想到自己的汉子得知自己五百里大复仇的剧情,会不会对奴家好一些个,就又满怀了憧憬。 红氏夫人理了理鬓边被早春寒风吹乱了的头发,讪然一笑,刘二虎顿觉眼前一花,差一点神思不属,一张煎饼大脸就垂得更低了。 只听主母红氏说道:“老王叔,你说我红娘子自从出世以来,曾做过那不靠谱的事不?我和二虎早两天就来到这边踩过盘子,又听你说了这些穷酸秀才要伏阙上书的事儿,这才定了计,只恨那个歪眼的死太监用黄罗伞罩住了狗皇帝,要不然我的鸢尾针就取了它的性命!” 听见车上的主母在那厢发狠,刘体纯坐在驴车里,一本正经地冲红娘子一抱拳,“主母!还是听王大叔的吧,咱们报仇不在一时;虽说主母您一身功夫天下无双,在这狗皇帝的京城更是无人能敌,不过末将……末将,估计李将爷此时应该知道了您来京师的消息,说不定现在已经发火啦,还不定拿谁在出气哪?” 刘体纯正低头说着,却见眼前红衣一闪,紧接着…… 此刻的“一只虎”李过,也就是李赤心董事长倒是没有想拿谁出气的打算,他刚刚在野地里拉完了自然埋伏后的第三泡屎,再将转到了腿肚子后面的筋重新搬了回来,虽说伏牛山中殿后阻击,在途中曾经叠遇危急,可那都是间不容发瞬间的下意识出手,何况出手就解决了问题;如今自己埋伏在山谷外,正经是要提刀面对面地去砍人……对李赤心董事长来说,背后阴人是经常也是必须的,提刀面对面砍人,却是大姑娘上轿——人生的头一次,两世为人的李赤心董事长一时间竟然忘记了个人卫生。 第41章 洗刷刷 嘻唰唰 反贼头子李赤心,顺手从屁股边上撅了一根狗尾草,塞进自己已经剃掉了胡须的血盆大口里,狠劲地咀嚼着,直到自己的两条腿都蹲麻木了,他还是一个劲地琢磨怎么跑路;后世中,人们尽管狠纠纠地将商场交锋称为商战,可是让一位习惯于背后捅刀子的有为工科博士,面对面地去砍人,这带感的场景任谁也会脚软。 他嘴里咀嚼着狗尾草,用一只手提着裤腰,正要系好大带;这才突然猛醒,自己如厕竟然没用厕纸!竟然忘记了要洗刷刷! “呜呼吖!”他差一点叫唤出声,好不容易才熬到不再嫌弃自己,方才提好裤子钻出草丛。李赤心用力地将手在诺诗兰军袋上蹭了又蹭,一个娇媚的声音突然在耳畔炸响,“这位先生!请注意个人卫生好不好啦,饭前便后要洗手是我们每一个公民的责任,请不要这样玷污了人家的清白!” “志玲姐!”李赤心惊得一眨眼 随着他的惊呼出声,诺诗兰军袋中突然鼓出了一个掌纹、一只小脚印…… “你小子摧心掌不算,又是窝心脚,这可是对你老子?”李赤心董事长觉得自己已经忍无可忍,自从来到大明,他苦逼地化身盲流头子,成天为手下几百上千张嘴投喂还不算;曾经万绿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自己,竟然多出了个如此大逆不道的便宜儿子!儿子他娘小名志玲姐自己就忍了,可脾气却是志玲姐助手加保镖以及国内接待方面对粉丝的数值之和! 这小娘皮竟然一言不发,就替自己去京师灭天灭地灭皇帝?这么一来,小娘皮一万个会惹恼了皇帝他老人家,这时在给自己拉仇恨哪!自己哪……会不会从此被他老人家惦记上,会不会被他老人家捉到之后剁肉馅,会不会有哪家小孩子赶巧要吃人血馒头? 定了定神,李赤心觉得心慌意乱,以目前的危险程度,自己还是轻易不要去做亲者痛仇者快的惨绝人寰,等灭了“大天王”之后,再与你个小王八羔子算账,拿定了主意,在心中暗自劝慰自己,“爷来自后世,能忍不可忍之事、当为不是人之人;即使忍无可忍,还要继续再忍方为上策!” 军袋中的李来亨根本不管外面老爹的自我鸡汤,七岁八岁狗也嫌的他,此刻已经朦朦胧胧地又在军袋睡熟了;就是在梦里,他还不忘刚才自己被自己爹一声志玲姐给吵醒的事,幸好自己学艺不精,要不然好不好那一计老妈亲传的不二法门——窝心脚,就要这个狗爹的性命! 梦中的李来亨语焉不详地嘟囔着,“李过!你还要不要脸,志玲姐才私奔了十来天你就守不住啦?” 听着怀里童音轻蔑的笑话,李赤心怒从心头起,一时忘了鸡汤,只想赶快找块板砖拍死这个不孝的逆子,想着最后将这个小崽子丢去喂虎豹豺狼,无论喂了哪一种保护动物,自己都能开开心心地接受。 “儿砸,可要记住啦!我是你爸爸!你妈是因为爸爸我被刺杀,进京去给我报仇,不是私奔,这个你懂吧!”他想通过碎嘴子来赶走心中的胆怯。 强忍降妖除魔一巴掌拍死逆子的冲动,李赤心默念那首妖冶的歌,“……等啊等,梦啊梦,疯啊疯,请你拿了我的给我送回来,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闪闪红星里面的记载,变成此时对白,欠了我的给我补回来,偷了我的给我交出来……” 猛然感觉自己身子一轻,便又陷入到了那种奇妙的光晕中,轻飘飘地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无一处不舒坦,仿佛是春风拂面,又像是汗蒸之后的大保健,反正是欲仙欲那个的感觉。 正是说不出道不明的美妙之时,他发现自己重新进入到那个,被自己曾经称为野战机场的空间,此时他已经可以百分百确认,这个空间就是自己军袋的外层口袋中的一个,他以应该工科博士的名誉发誓,自己清楚地记得这个口袋中不仅有蓝色小药丸、马应尤、杜蕾斯,还应该有…… 无意中他脚下一个踉跄,手就下意识地向前扶了一把,结果身体的触觉告诉自己,这也是一个可以移动的物件。李赤心稳住身子,手掌死死按在这个包装箱,微闭双眼然后猛然睁开的同时高喊了一声:“俺把你哄!开!” 头脑中金光闪过,李赤心默念一声“平底锅、98K、红烧牛肉面……”,没容李博士其他几个愿望新鲜出炉,“恭喜李先生进阶中奖,一级二阶可以开启所有一级二阶商品,此次升阶可以额为获得SILDENAFIL原装水货一封四瓶,共计二百片,有效期为三小时整!旁白:空间内不存在时间流逝,故而计时不包含在内!” 李赤心猛然睁大了眼睛,左手之上就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包装,揭开外面的小纸盒,是一个标有“SILDENAFIL”英文标签的药瓶……转头死死盯在原先手扶的纸箱上,笔译极好的李博士瞬间泪奔了,是西地那非啊!要是在那一世中,这三分之一集装箱的西地那非片,价值就堪比自己建一栋三十年对外号称七十年不倒的楼宇。 他很奇怪,自己的念头咋与第一次进入的时候一模一样乜? 大脑此时乱哄哄的,他想让自己镇静一下,于是心中默念一百只羊,努力让自己气沉丹田,一个周天之后,他顿悟了,自己的驱壳竟然有真气,略带惊喜地从嘴里扣除狗尾草,烂糟糟地平托在右手掌心,意随气到,只觉得体内真气一动,就听“嘣!”“噗!”两响,烂糟糟的狗尾草,钢钉一般插进了避光水货西地那非瓶盖中,由于第一次运用真气,没有控制好体内真气的运转,于是放了一个蹦米花神器般的响屁。 “先森!密闭空间请勿食用刺激性气味的食物,由此给您造成的不便,请多谅解!”志玲姐的语气依旧是不紧不慢,体贴温柔。 李赤心董事长是受过高等教育的文明人,自然地报以歉意的微笑。 “鉴于这位先森,您富有诚意的道歉,系统一级二阶技能开启,请查验!”志玲姐此次大大方方地对宿主进行了第一次教育。 第42章 恭喜先森,您进阶了! “恭喜先森,您进阶了!”,志玲姐的语气中,带着微不可察的喜气儿。 李赤心先是觉出大脑中一片空明,眼前一花,军袋空间中原本雾蒙蒙看不清楚的地方,此时竟然可以朦朦胧胧地看个大概了,几十个整齐排列的野战机库,高矮胖瘦统一一致,都不过十几丈高,而且原来还是不规则的弧形顶棚,现在规则一致直落到地,从外观上看,均是一面封闭一面敞口,对面机库中密密麻麻整齐堆放着的集装箱,一眼望不到头。 “您的EOTS系统升级完成!”,志玲姐的声音回响在他的脑海,“先森,请不要不好意的上下乱看,否则您的能量又将耗尽,您目前没有能力尽快充值!”微不可察的喜气中充满了鄙夷。 李董事长连忙收回四处寻找志玲姐的猥琐目光,双眼微闭重新振作,然后秒变有痔青年。忽然感觉到鼻孔中有一丝温热传来,这让李赤心觉得志玲姐对自己可能有点意思,他缓缓睁开眼睛,暂时还没有聚焦的眼前层层叠叠…… 渐渐地眼前景物变得清晰生动起来,百十颗全光头、半光头、胡乱挽着发纂的脑袋聚集在自己的眼前,前面三十几颗冒着精光,而且骨骼精奇犹如超品的蹄膀,浑身上下都充满了西冷、眼肉和菲力;后面的脑袋上绿光莹莹者居多,偶尔有几颗绿得发紫的脑袋掺杂其中,这些人中排骨居多,肋排间或有之,上脑与黄瓜条只能说是凤毛麟角,偶尔看到一款T骨迎面而来,还特么地是自家兔崽子…… 李赤心强忍住惊叫的冲动,孤独出闲着的右手中指,费力地往下面捅了捅即将蹦出喉咙的早搏心脏。 不过没等他发出颤音,自家逆子就上前一把夺下药瓶,熟练地扯掉密封条扭开盖子,扬手就是一颗蓝色小药丸进了肚,在众目睽睽之下,从两米二十六的金发大汉手中接过酒葫芦…… 李赤心“嗷!”的一声没出口,一瓶、两瓶……四瓶蓝色药丸就被分了个精光…… 近几天来李自成一直在分析自家的“一只虎”,这倒霉孩子咋不闹腾不折腾啦?由于确定侄儿李过率领虎贲营做诱饵,李自成便成天价提心吊胆,他生怕这个一向不省心的玩意儿给自己耍二百五,或者明白过来的时候闹杂砸自己的场子,可是连日的观察与接触,发现大侄子确实变化不小,全没有了平素的浑浊蒙楞,为人处世也变得圆滑老练了许多,就是知道老婆与自己远赴京师,都没见这小子着急上火。 这些天叔侄有过不少接触,听着侄子的一项项合理化建议,李闯王更被惊得合不拢嘴。因为这个世道中,没了他们叔侄的活路,所以才扯旗造反,他与侄儿在家道中落之前都读过一些书,侄子匪号虽说叫‘一只虎’,可也是差一点考上了秀才的娃子,他媳妇红氏家族的江湖地位不比寻常,可就是一眼看中了他家‘李公子’肚子里的墨水,在自己老婆的撺掇下成了夫妻,要不是…… 利用伏牛山中的短暂平静、没有战事,李自成听了侄子的劝告,将各营将士轮番抽调来老营操练,凡没有轮到抽调的都在驻地加紧演练。今天由于是刚刚过了十五,所以这次抽调来老营的人中,只留下了三百名偏裨将领和小校。 李自成让他们这些人同老营中的部分将士混合一起,要一同再共同操练几天;在这几天里边,大家不但操练骑射和诸般武艺,更着重按照李过的办法操演一下他新创的阵法。今天是第二次演练,主要还轮不到演练阵法,现在的目的就是要让将士们养成,听金鼓和看旌旗而左、右、前、后、进退的习惯;侄子说,这是一个能堪大用的队伍最基本的能力,就是为了能够在今后的战场上御敌时令行禁止、部伍不乱。 今天当李自成来到演武场上的时候,全军的操练才刚刚开始不久。负责全军操演的闯营总哨大将刘宗敏,一身戎装站在将台上,他左手按住肋下的紫金宝刀,右手执一面黄缎子狼牙镶边的大红三角令旗,正在指挥骑兵变换队形,由圆阵变为方阵。 金鼓声中,衣衫褴褛的骑兵们,已经基本改掉了单打独斗的个人英雄主义,初步养成了保持队形的习惯;李自成戴着一定老毡帽,站在将台的一侧饶有兴趣地观看了一番,他觉得这阵型的变换还是不够迅速和整齐。近两三年来,自己军中老的战马死伤太多,新添的马匹,比之于惯于厮杀的战马,平素还是缺乏训练,这些马匹只惯于腾跳奔驰、飞越障碍,与它们的主人一样,还不习惯列队整齐、闻金则退、闻鼓而进。 待骑兵操演完毕,总哨刘宗敏就下令,叫大家全都下马步操,让将校们再熟悉金鼓和旗号。 果然,下马之后改为步操,再变化队形的时候队伍就整齐了许多;李自成叫自己的亲将李强,以及随他前来的亲兵们都参加队伍的步操,重新从闻鼓前进和闻锣而退这一个最基本的动作开始。 临时搭成的将台上,刘宗敏手中的令旗一挥,数百人的军伍变换成了一字长蛇阵;令旗再一展,将台下鼓声大震,数百人齐齐刷刷地大步向前,此中没有一个人敢左顾右盼,除了刷、刷、刷的步伍声外,一丁点儿的人语声都没有,连轻微的咳嗽声都清晰可闻。 刘宗敏暗中赞叹自己这位莫逆之交李补之,不愧是大将之才,被歹人扎上一刀都能悟出来阵法,要是再扎出一点血来,这家伙不得逆了天。这一批人是十五之后才调来操练的,除了各营选派的裨将小校,其中还有少数是新裹挟来的绺子、民壮中的头领,如今这些人已经有了这么好的成果,让闯王李自成从心里往外的高兴。 第43章 练兵实纪 其实,闯军所谓的演武校场,就是老营寨外唯一的一处相对平整的河谷地,谷地的尽头是一条干涸的小河床,每当雨季,山洪暴发的时候这里就形成了洪流,一到干旱时就滴水不见,只剩下小河床上大大小小的无数卵形的乱石。近来连吹了几天的西北风,今天才从京师返程的二位大神,更是把附近高处的积雪吹到了干涸的河床里,加上打扫校场时人们也会把积雪抛撒进去,所以如今的河床中,看不见卵状的乱石,唯见白雪成堆。 当训练中的队伍走到校场尽头的时候,刘宗敏手中的令旗一挥,鼓声戛然而止,代之锣声四起,部伍原地踏步,然后横队转身而回。 他手中由地主家红缎子被面改制的令旗,又在空中连挥两下,向左、右各摆了三摆,横队丝毫不乱地变成了三路纵队,队伍继续在鼓号声中向着将台前进;李自成、刘宗敏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造反多年,真想拉一位有军事才干的先生,指点自家练兵,可是穷措大与流民山贼好找,那些穷酸即使家中揭不开锅,也绝不加入队伍讨一口饱饭,如今有了李过前两天搞出来的练兵纪要,简直把他们几个总瓢把子乐疯了。 当纵队进到校场中心时,刘宗敏向李自成问道:“要看他们停下来变化阵法么?” 李自成回声道:“除圆阵和方阵以外,还学会了什么阵法?” “补之还弄出个三才阵,但是还不很熟……”刘宗敏当然非常满意眼前的军伍,心里对自己的好友更是高看了一眼。 “不用操演阵法,令他们转身前进吧。”李自成点头示意,李过拿出练兵实纪的当天晚上,李自成就同几员大将彻夜将这个三才阵研究到天明。 在李过的练兵实纪中,要求两伍编成十一人为一队的燕翅队形,当然这里的燕翅绝不是飨宴中的燕鲍翅。他要求队伍的最前为队长与队副,也称为什长,此二人一执长牌、一执藤牌。长牌手执长盾牌遮挡敌人的箭矢、长枪,藤牌手执轻便的藤盾并带有标枪、腰刀,长牌手和藤牌手主要掩护后队前进,作为藤牌手的队副,除了掩护还可凭借自己不错的身手与敌近战。 他们的身旁还有二人,这二位被李过称之为扫把星,他们手执用扫把、钉耙、柔韧的竹木、带刺的藤条、刮出倒刺的木条混编而成的扫把星,利用一丈五六的扫把星前端,遮挡,钩挂、刺杀敌人,并以此为掩护,使得作为盾牌手的什长带领一什人前进、后退,协助后面的长枪手进击敌人;接着让四名手执长枪的长枪手,左右各二人,分别照应前面左右两边的盾牌手和扫把星。 再其后跟进的是两个手持九齿钉耙的士卒,他们的任务是负责警戒与支援;如果面对的敌人智商较高,懂得迂回攻击,那么短兵手就在多方的掩护中,持短刀利刃冲上前去劈杀敌人。李过的练兵纪要中将各种兵器、农具、工具利用充分、分工明确,每个糙人只要精熟自己那一套骚操作,就可以有效杀敌,不过他这一套的关键,就在于整体配合、令行禁止。按照李过的话讲,如果达不到这个初步的要求,大家最好是各归各家各找各妈,该干嘛干嘛去,也省得让官军逮了去剁意大利肉碎。 反正不用搞懂什么是意大利肉碎,李自成他们就知道,这个三才阵不但使矛与盾、长与短紧密结合,而且充分发挥了各种兵器、农具、工具的效能,大家可以一起上演合奏曲,临敌的时候阵形变化灵活管用;不仅可以根据敌人的情况和作战的需要,将部伍变成纵队与横队,另外再变一变的话,军阵还可以分成左、右两小阵,如果腻歪了简单,你可以尝试左、中、右三才小阵。 李过还给这个阵法取了相当贴切的名字,当一队燕翅对敌时,就就叫做佛跳墙;变成两小阵时称为爆两样,左、右盾牌手分别随左、右扫把星、长枪手和短兵手护卫其进攻;当变成三小阵时,李过称其为三才阵或者是老爆三,此时,扫把星手、长枪手和短兵手居中,盾牌手在左右两侧护卫,这种加变化了的阵法又被称为全爆阵法。 当然了,李过是不可能对大家讲解为什么是佛跳墙、老爆三和全爆,他总不能说自己前一世就好这几道菜吧,说出来他不怕二爹李自成打死自己,他怕一旦馋虫被勾出来,在没有食材的今天,他会发狂会想家,会想与他一起野炊的女娃娃。 现在刘宗敏听闻了李自成的话,便又将手中的令旗连挥两下,纵队重新变成一字横队;令旗又一展,横队迅速后转。当横队来到到河谷边上时,刘宗敏正要挥旗鸣金变阵,却被李自成突发奇想地用手势阻止,见到自家大王的手势,司锣的小校不敢鸣锣收队,而司鼓的小校更是不敢怠慢,他只得继续狂擂战鼓。 旌旗招展鼓声阵阵,演武场中的人们都想在两位大佬的面前表现一番,所以大家加重了脚步,让队列的脚步声听起来格外地震撼。 可是这样一来,队伍中负责行止的掌旗官心中,却感到很是不安,他走在队列的最前端,频频地用充满疑惑的眼神偷眼观看总哨刘宗敏的脸色,心说总哨刘爷不会是大半天就喝高了吧,要不然这时让大家打雪仗还是堆雪人乜? 总哨刘宗敏是与李自成是并肩战斗多年的老搭档,他通过刚才的交流就已经明白了李自成的心思,再想起李过“令行禁止”的练兵要求,便用严峻的眼色瞥了掌旗官一眼,大声吼道:“用力擂鼓!” 掌旗官明白了总哨刘宗敏的意思,他马上向前几步,亲自从司鼓的小校手中夺过一对小臂粗的鼓槌,拼命地将战鼓擂得震天动地。 第44章 百炼成钢 身材高大挺拔的小校刘希尧,是李过前锋营中的裨将,今天是这两、三百人的领队将官,他手执小令旗走在队伍的最前边。当他面朝着将台时,会随时依照总哨刘宗敏手中的旗号指挥部伍,当他背朝着将台时,便根据锣、鼓声去指挥队伍的进退。 当自己一脚已经迈进河堤的时节,刘希尧却听见鼓声在继续紧急地催促大队向前,他同将士们都在疑惑,怕是刘宗敏没看见队伍已到了河谷的边缘,不能再向前行,刘希尧知道总哨刘爷脾气暴躁,与自家李将爷号称霹雳二将,他不敢不听金鼓,却又怀疑刘爷是不是精神上被乙醇的酿造工艺打败了。 队伍中行进的人们互相望望,有的人还大着胆子回头看向将台,更有点人在原地踏步,他们等待刘希尧停止前进的命令。 这时候,小校刘希尧已经回头连望了将台上的刘宗敏两次,可都只看见刘宗敏手中的令旗对他向前一扬,他这才恍然大悟;来此之前,李将爷一再叮嘱自己要闻鼓而进鸣金而退,否则就没有令行禁止,军队就是一盘散沙;再回过头,拉了一把同样走在队伍的最前头犹豫不决的李强,学着总哨的姿势把手中高举的令旗一摆,大声发出口令:“向前走!不许回顾!不许交头接耳!” 大队人马举着明晃晃的兵刃,在刘希尧、李强等人的带领下走进河床,义无反顾地踩在卵状的砾石踏进雪堆。 这些雪堆在这里已经一个冬天了,有的地方积雪已经有半人深,浅处也能够没到人的膝盖,积雪的下边则是极不规则的的鹅卵石,队伍行走其中是相当的困难,不断地有人跌倒在雪堆里,但是跌倒了的人都会立刻爬起来,跟上大队继续前进。演武校场的周边围了一圈观看的人们,他们见此景象不禁瞠目结舌。 对于在队伍中行进的人们,耳中的鼓声愈加地紧急,就像是催促他们临阵杀敌,而率军在前的刘希尧又高举着令旗走在队伍最前边,现在没有人再敢回头张望或者交头接耳,大家步履蹒跚却很坚定地向前行进。 大队踏过了河床,深一脚浅一脚地边走边调整好队形,继续向着高低不平的河谷行艰难的进着,直到李强已经快走到了对岸树林的边上时,才听见锣声响起,只见领军的刘希尧挥动手执的令旗,大队开始原地踏步继而后转。 队伍回来的时候,因为河床上已经踏出雪路,没有人再摔倒,行进的队形也更为齐整了一些。随着刘宗敏的令旗挥动,横队又变成三路纵队,直至到将台前边,鼓声才戛然而止,全队随着鼓声的停歇而肃立不动。 闯王李自成脸色冰寒的走下将台,先把自己的亲将李强从队伍中招唤出来,狠狠地将他的亲将一脚踢倒,当着大队的面大声喝令李强跪下,随即又喝令刘希尧和他手下的几名亲随校尉与李强一齐跪倒在湿滑的地上。 他对李强和刘希尧等一干受责罚的将校冷冷地看了一眼,然后望向全体参加操练的将士,一时间,河谷中除了呜呜的风声,再没有一丝声响。演武场的将台之上,总哨刘宗敏手里攥着令旗绷紧了嘴一言不发,李自成则是紧蹙着眉头沉默不语,他想起前几天的那个晚上,自己前去看望箭创初愈的侄儿,两个人敞开心胸无底线地聊到了很晚很晚。就是那一次,一向敏于行而讷于言的侄儿李过,突然一反常态地对自己说起了他自己,关于治军以及闯军将来走向的长篇大论…… 飒飒的寒风,吹得每一个人身上打颤。凛冽的朔风一下子掀开了李自成身上的大氅,他索性一把扯开裹在身上的老羊皮斗篷……。 人们肃立的演武场中,不再是朔风呼号,只听见李自成那痛心疾首的怒吼声:“前日,负了重伤的李过将爷找到了我,他对我说,我们闯军比不上细柳营,更称不上是百战雄狮!自古常胜之师,唯尊金节、号令;金节不整号令不严,如何能临敌取胜?” 我李自成当时还训斥了他,不相信他对练兵的见解,可是“刘希尧!” 李自成大喝一声,刘希尧膝行两步俯伏在地,然后就听见李自成的大嗓门“你家李将爷劝我说,平日练兵,不但要练好武艺,更要练好服从号令;如若战场上人人听从号令,万众能够一颗心,这万众一心才会是主将的心,成为主将的胆,成为军中的魂!这样就能够以少胜多,无往不胜、无坚不摧。” 李自成感觉到现场的效果很好,他就继续吼道:“撼山易,憾岳家军难!你家李将爷其实还有一句话没有对我讲;那就是,我们闯营不仅比不过细柳营,更比不过岳家军和戚家军!他们之所以无敌,就是因为人人听得懂号令,明白令行禁止的道理。临敌作战,倘若金节不停,前面就是有刀山火海,也得往刀上踩往火里跳;若是鸣锣不止,前面就是有金山银山,也要立刻退回来……” 立在寒风中的人们,此刻喘着粗气,每个人的眼珠都是血红的。望着校场中鸦雀无声的队伍,李自成降低了一些声调,看了看一旁听呆了的刘宗敏:“如果在擂鼓前进时,有人胆敢回顾,就得立刻斩首。当大、小头领的无故违令,更不是可饶恕!为什么违令要立即斩首呢?因为正当杀声震天、矢石如雨的时候,有一人回顾,就会使众人疑惧,头领这样的举动最容易动摇军心!特别是你们领头的,弟兄们的眼睛都在看着你和你!” 李自成棱角分明的脸上露出狰狞之色,“你们的动摇对全军更为重要,所以违令者——非斩不可!” 他又冷冷地看着李强、刘希尧等人,好半晌才说道:“今日没有言明,是我的过错!今天大家认为只是操练,不是临阵打仗,再说我事前也没有三令五申,所以我不予重责。可是!今后操练时只要擂鼓不止,再有私下回顾交头接耳者,定打军棍!大家一定要记牢靠,都给我起来,继续练!” 第45章 备战(一) 李自成怒气冲冲地训示完毕,不再搭理任何人,他跳上战马,准备返回老营。见状演武场上的将士们仍然肃立,便拨转马头重又说道:“送大家一句话!你们要练成习惯,在战场上只看旗号,只听金鼓。倘若旗号和战鼓催你们前进,就是主将口说要你们停止也不许依从,就是我说要你们停止也不许依从!” 说到这儿,李自成差一点捂嘴,“该死,咋把侄儿李过对自己说的话都带出来了。” 他见下面的人没有过激反应就接着说:“大家肯依照旗号金、鼓进退,就是大家共一双眼睛,共一双耳朵,共一个心!能够操练到这等地步,不论官军如何众多也不是我们敌手,纵然被包围得铁桶相似也能冲破,比雪山草地,比大渡河、铁索桥要艰险十倍的地方,咱们也闯得过去,试问闯营天下谁人可敌!”李自成讲的得意,不知不觉再一次把侄儿李过与自己的促膝谈话时讲过的战例,都给翻了出来。 面对着肃立的将士们,李自成扬起了手臂,向前有力地挥舞着。在不知不觉中,他把李过对自己说过的话演绎放大,还别说,看起来效果出奇的好,就连总哨刘宗敏都被这番深入浅出的纲领性指导迷住了。 李自成讲罢,向听呆了的刘宗敏点点头,再一次勒转马头,把手里的鞭子一扬,胯下战马得到命令,兴奋地腾开四蹄,踏着山道间皑皑的白雪,在众人惊若天人的注目中,乘着金色的夕阳向自己的老营中奔去。 刘希尧、李强二人,则是满肚子委屈的领命,笔直地立在演武场中,而一起同来的亲兵们,则策马紧随在李自成的身后飞奔而去;一时间,这队骑兵身后扬起的飞雪、尘埃,让天地之间苍茫一片。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演武校场中的人们,方从极度的震撼当中清醒过来,原本懵懂的眼神里,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被称为坚毅的闪光;刘宗敏同样从震撼中醒来,一向作战勇猛粗放的闯军将领们,不约而同的感觉,如今心中有了如何打胜仗的坚实理论。 李自成一行回到老营的时候,他的妻子高氏已经亲自带着伙夫们,将晚饭准备好了,刚要派人去喊李自成过来吃饭,就又见他急吼吼地在发出命令。让中军立刻点齐三十名亲兵,准备随他立即出发。 高夫人觉得诧异,走到李自成的近前轻声问道:“有什么要紧的事,这样急,不能让大家吃了饭再出发?” 李自成一边系着棉甲一边说:“补之与双喜他们计谋要活捉高杰,到如今这个时辰还不得他们的消息,心里放不下。我怕过儿重伤刚愈,又与双喜儿两个恃勇斗狠吃了‘大天王’的亏,必须亲自去看看。” 高夫人没再说话,她的内心也是非常喜爱那个勇武憨直的侄儿,何况义子一同临阵让她的心中更是惦念,于是赶快亲手帮李自成穿戴绵甲,在勒好的战带上系好他的宝剑,又让亲兵取来李自成在战阵中惯用的雕弓,一支支地将两尺七寸的长箭插入箭袋,一边插着箭支,一边嘱咐亲兵,赶快给随着闯王李自成出发的人们准备饭食,准备让他们在马上吃。 两个人正在说话间,院外一名小校跨步进门。他禀告道,随行的人马已经集结完毕,正在等待李自成出发的命令。 闯王李自成驻军的这个地方,是伏牛山中一个不起眼的小寨子,它的三面环山一面临水,军事上讲就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绝佳营地。现在正是寒冬时节的枯水期,加上伏牛山八山一水一分田,开阔的平地极少,所以闯军就将河水已经枯竭了的河谷,当成了老营演武校场的所在。 几天前,李自成在老营开完了作战的会议,就带着侄儿李过、义子李双喜,以及刘宗敏、郝大勇等一部分将领,漫步去了寨子周边的山岭上,众人俯视山谷中的小寨里,指着部署严密的老营指指点点,齐声称赞李自成行军布阵有方、安营扎寨得当;三面环山一面环水的地势,绝对是易守难攻的险要之处,在攻守中更是无可挑剔,大家觉得这里就是老营驻地的最佳选择。 而一旁闷闷不乐的李过却不屑地瞥了瞥嘴,他这个孩子斗气般的小动作,让随行的大将郝大勇无意中看到了,郝大勇在闯军中一向以勇猛著称,郝大勇自持勇武,不止一次地在战场上与李过争功。这二人每次见面,必定是一番鸡吵鹅斗,这次也不例外;郝大勇见同样以勇猛见长的李过一脸不屑,显然是对诸位大行家的行军布阵不屑一顾,就扯着脖子高声质问李过,有什么出奇的高见让他如此看不上眼前的防御部署…… 对于理论擅长的军事流氓李董事长来说,他哪里有什么底气对行军布阵的大行家们品头论足,李赤心只不过是对同行的众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强烈体味感觉不适而已,所以才下意识的撇撇嘴。 而郝大勇的快人快语,却让门外汉李赤心陷入了尴尬,在他叔叔和总哨刘爷这些非著名军事家面前,他李赤心的等级完全就是个小白,不张嘴还好,一说话保准露馅。 就在他准备祭出身体不适这个避让大招时,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熊孩子搭话了,“郝摇旗,我就说是因为智障限制了你的思考,叔爷爷您说对不对!你的本行是摇旗呐喊,今天怎么着,不服咱爹,你要改行是咋地?还是要用你的智障拉低咱爹的智商,然后凭借你多年的弱智优势战胜咱爹?” 没等郝摇旗搞明白小家伙说的是什么,李自成和一众将领已经笑得是前仰后合了,唯独李赤心图留一脸尴尬在左右为难,他是斥责这个信口开河的熊孩子不成,给郝摇旗赔礼道歉也不合适。 结果,还是一向在闯军中威望甚高的总哨刘宗敏,出头替两个人解了围,“补之啊,不要藏拙了,把你的想法说出来,让大家来评议、评议!” 第46章 备战(二) 没办法,刘宗敏的一句话,这就等于一言以蔽之的效果了。 李董事长的心中直想翻白眼,他腹诽道:“你这是好心哪还是恶意啊,凭啥揪我出来与大家唱反调?” 不管心里咋想,李赤心还是一脸不情愿地开了声,而且是语出惊人地提出了一个当下崭新的攻守理论,叫做守险不守陴…… 李自成穿着绵甲的同时心中胡思乱想,他赞叹李过提出的‘守险不守陴’奇思妙想;一边等候高夫人给他穿戴好甲胄。就在这个时候,自成听见自己驻扎的小村寨外一片嘈杂声响起,紧接着号炮声连天的炸响,顿时寨内一片大乱,有人奔走惊呼“不好了,不好了!官军劫寨了!”。 紧接着,他就听见李强和刘希尧等人的声音先后响起,“大家快快上寨,加强防守!”,“你们几个赶紧出营,向总哨刘爷和其他将爷求援,快走!”,营中立时一片人喊马嘶,中军营寨里人声鼎沸…… 人们常说,老婆总是别家的好,烦恼却是自家的多。 对于李赤心董事长来讲,他穿越到了明末的这些天,全是闹心的事,逃跑与追杀时刻都在围绕着他;随着自家尚未谋面的志玲姐,冲冠一怒为自己远赴京师去刺杀皇帝,让李董事长一心想做低调逃亡者的愿望彻底成为了泡影。 看着眼前这些正在为了杀人而嗑药的徒子徒孙,他已经不敢拍胸脯称自己是贼祖宗了。要不说什么事情都怕后找补,杀人、放火金腰带……可那是杀人,不是杀鸡啊!这辈子是忘不了自己第一次杀鸡时的情景,他闭着眼、狠着心、默诵着宰牲咒,却差一点就剁下来自己的一只小嫩手,现下这是去故意杀人…… 读过博的李赤心董事长熟知一个道理“好汉架不住三泡稀……”,眼见众喽啰们磕完了药,大家都在心满意足地等待着那一柱擎天时刻的到来,他却陷入了最真诚的祈祷,“万般诸神请注意!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请带我飞,我不要被沉塘、被火烧、被切片……” 可是一旦战败,等待着他的必将是三选一的剧情。关于大明朝此时盛行的一百零八片薄切,而且还是纯手工的鲜切,李董事长可是忌讳颇深,反正这几天无论是吃白斩鸡还是刀斩面,李赤心一律屏蔽了切这个字。 强忍被惨虐的神经,他感觉自己有些幻听,自己竟然可以听清有那么几句“……我不怕工作汗流浃背,不怕生活淌着苦水,回头只有一回而思念只有你的笑颜,忘了真心在我胸前,盼望一天你会看见,我是真的改变,但没有脸来要求你等一个未知天,只恨自己爱冒险,强伴英雄的无畏,伤了心的诺言,到了哪天才会复原,我不做大哥好多年,我不爱冰冷的床沿,不要逼我想念,不要逼我流泪,我会翻脸~我不做大哥好多年,我只想好好爱一回。时光不能倒退,人生不能后悔爱你在明天……” 深情脉脉地望着五里外,‘大天王’高杰祭祖的那个山谷,兄弟二人各自领兵分手时的场景历历在目。他分明记得,当时双喜弟将自己的打将钢鞭抽出一支,交到了他这个大哥的手中,仿佛是另外一个对李双喜说:“兄弟保重!哥哥我在此接应,即使剩下一个人,我也要保小弟你的平安!” 而现在他后悔的想要逃,可是面对二百人的虎贲营,他感觉自己逃不掉,一时他想到了钻军袋…… 他李赤心穿越至此已经有几天啦,可是从没有执拗着要在农民军这一棵树上吊死,所以凡事极少过问,就是面对‘大天王’他都想套套近乎,问问人家要不要自己去做一个污点证人……转念又是一想,自己手里可以出的牌还真是不少,小弟双喜勇武过人,神箭合璧之下高杰的狗命难逃,另外全军嗑药是关键…… 李赤心没有具体实测过,不过他预想,屠宰场里的屠夫一旦嗑药之后,对应的出肉率一定会提高几个百分点,想来自己出手的机会就不会很多啦,也会安全多啦,想到此李董事长自己也就开心多啦,灌下鸡汤之后,他满心欢喜地撇了撇嘴。 冬日的太阳一旦落山,暗影中的人就会觉得寒冷刺骨,这种感受绝对是冰火两重天。冰天雪地里埋伏的虎贲营,为了作战都是身着铁甲,不过仍然是冷的要命。 身处密林深处的李赤心被冻得全身心地打哆嗦,他算了算时间还来得及,于是便张开口,小声唱起了一首妖冶的歌“嗯等啊等嗯梦啊梦嗯疯啊疯请你拿了我的给我送回来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闪闪红星里面的记载变成此时对白欠了我的给我补回来偷了我的给我交出来……” 进到空间,他第一时间扑向了第一个集装箱,他此刻的能力,已经可以获得一级二阶的国产杜蕾斯,于是毫不犹豫地上前拿起一整箱,怀揣杜蕾斯唱着歌,愉快地回到这个令人厌恶的世界。 下一个任务就是虎贲营全军换装国产杜蕾斯,人们的手上、脚上、头上全部被Particle condom颗粒型杜蕾斯所包裹,当然笼罩在头上的杜蕾斯必须是戳了孔的。 大家正在感受Particle condom颗粒型所带来的温暖,就听见五里外的山谷中,传出来不和谐的厮杀声;不久,就见从山谷中冲出来一骑快马,马上的人径直驰入林中,双喜的亲兵向李过禀报了小将爷在山谷中发现高杰伏兵的消息,果然不出意料啊!这个狡猾如虎的‘大天王’不管在什么时候都会给自己留下后手。不过自己兄弟的计策还算周密,在前番的谋划中,兄弟二人已经将此节纳入到了预案之中。 此时的山谷中,‘大天王’高杰埋伏下的官军仗着人多势众,他们喊叫着扑向谷中,顿时平静的山谷里杀声四起。李双喜留在谷口附近的弟兄们也收到了动手的信号,此时五十多名彪悍的骑士,像一阵狂风刮向了山谷内…… 第47章 备战(三) 默默屈指一算,想来即使李双喜在谷内即使不能捉到或者杀死‘大天王’高杰,自己带领的虎贲营也能够在这里堵住高杰这条漏网之鱼,看来这一次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他李赤心自觉是千金之躯,绝对是坐不垂堂不可以以身犯险的。想到得意处,李赤心觉得身心得到了健康的暗示,由于不堪忍受林中的阴冷,他索性就翻身上马,一提乌骓马的缰绳单人独骑出了林子。 阴暗寒冷的树林里面,潜伏着补充完毕的三百虎贲营将士,他们在没有得到自家将爷的号令之前,自然是不能跟从的,他们依旧悄无声息地埋伏在树林里。 西下的夕阳中,隐约可见远处的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往近处看,就是古道上李赤心的西风肥马。 此一时的夕阳把单人独骑,立于大道之上的李董事长的身影拉得好长、好高大、好雄壮。李赤心一人一马也感受到了这种诗情画意的盛境,嘚瑟之下满脑子个人英雄主义的李赤心董事长,下意识地轻轻夹了一下马肚子,胯下乌骓马得了指令,鬃毛乱乍四蹄腾空,转瞬之间就跑出一箭之地。 胯下的战马感觉今天背上的主人特别有精神,所以就特别的调皮,一经主人示下,便振鬣嘶呜,前腿腾空,后腿直立,好像要腾云驾雾而去。李赤心挺胸仰头左手勒紧辔头,右手用力抽了两鞭,这才使乌骓马倔强地打个转身,落下前腿,但是它还要拉风地在地面上不停地刨着前蹄,不断地昂首喷鼻,声如狮吼,过了好一阵子才安静下来。 终于,在李董事长强有力的拉扯下,乌骓马停了下来,尽管刹车距离有些远,但是很到位、效果很理想;他估计树林中的弟兄们见此景象,一定将自己这个孤胆英雄崇拜得不要不要的;要是此刻有个三流娱记怀抱无敌三全画幅,“咔嚓”一声响……本期‘时代周刊’的封面男就非自己莫属了。 想啥来啥,想啥有啥应该是地球人类为之奋斗的最高境界了。眼下李赤心董事长不知道烧对了那柱高香,还真的有‘咔嚓’一声轻响传来,随之而来的,是在西下的夕阳中,猛然飞出了几匹浴血的骏马…… 李赤心完全处于木板状态,血格满满却大脑宕机,他的视线中,那匹跑在最前面的战马上,有一名面颊被利刃砍得鲜血淋漓的骑士,他的头上没有头盔,发髻松散的耷拉在头上,远远地看去画面中的人物凄厉惨绝。 骑在马上狼狈逃窜的这个人,显然也是刚刚看到流水的小桥之上,安静地伫立着一人一马;他慌得在战马上立起身,估计是瞧见了肥马上的李过之后,便用尽全力拉扯着马缰,想让飞驰的骏马尽快停下来。 不过马上的人明显没有上过驾校考过执照。就同刚才李赤心的努力如出一辙,两个人的刹车距离同样都是有些远,虽然刹车的效果很不理想,但是很拉风;战马人立而起,一声长啸,骏马的铁蹄擦着李董事长的鼻尖落了下来。 如此一来,到将李赤心胯下的战马惊得一哆嗦,肥硕的乌骓马幸灾乐祸地想“这尼玛二货,没看见驾驶员手刹都拉半天了,你还跑,要是让路政捉到肯定办你丫挺的,弄不好办你个危险驾驶都不一定……” 不管一人两马在那里天人交战,马上端坐的李过却是稳如泰山地纹丝不动,骑在马上狼狈逃窜的‘大天王’,愣是没有从李过的脸上看到一丝的异样,仿佛是见到了不相干的路人一般,李过连眼皮都没有眨上一眨。 没等自家主将吩咐,就从李过身后树林中飞驰出来的虎贲营,见到自家将爷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气度无不为之倾倒,就是紧随在高杰身后的几名骑士,都被李赤心的大家风范唬得一愣一愣地,一时间,全场的演职员,竟然都忘了这里是你死我活的两军阵。 有一句话说得好“将是兵威”,虎贲营的将士们见自家主将如此淡定,所以看到远处烟尘四起,有大队官军争先恐后地向这里赶来的时候,他们也完全没有将驰援的人马放在心上;眼瞅着这些土鸡瓦狗的官军,到了自家将爷面前就是个渣渣,这样也就约等于在自己这些人面前同样是渣。 即使是紧随高杰身后的几名死党,见了李赤心临危不乱的气度都被唬得大骇,他们一时竟然忘了自己身处你死我活的两军阵上。高杰所骑的这匹战马是一匹母马,两匹马突如其来的惊吓过后,竟然是相见恨晚的欣喜,这让它们很是亲热,完全无视主人们的表情包,两匹马交颈厮磨灰灰乱叫。 高杰此刻已经清醒过来,惊得是心中大骇,他也是久经沙场的悍将,此时是虽慌不乱;他急忙伸手拔剑想要刺死近在咫尺的‘一只虎’,可是他的手还没有碰到剑柄,一只白皙而又粗糙的大手,就攥住了‘大天王’的脖子,单手将高杰高高地提过马去,两个人从外表上看,亲热得像是久别重逢的老友,任谁看见如此场景都会感叹:人不如旧啊! 李赤心现在的组合,是李过的肉体为基础,另外加上李董事长的精神,两个高逼格的完美结合,此时马上的身体没等精神支配,就下意识地将高杰提过马来。骑在马上的李赤心之所以无惊无喜、无忧无恐,表情淡定得让人心生寒意;这并不是说李赤心胆略过人,完全是因为李过是李过他是他,他李赤心从未上过战场,一个生长在和平时期,从没有过临阵杀敌经验的人,就不能强求他仓促遇敌之际,能够及时地做出准确的反应。 不过李赤心自带的EOTS系统,直接将精准分析后的数据传达到李过的身体,通过李过的本体一举将武力值颇高的‘大天王’擒住。直到这时,李董事长脸上的表情,才跨越了大惊失色、张皇失措,直接进入到了喜上眉梢加不屑的场景。 第48章 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 李董事长初时木讷,进而欣喜若狂的表情,让赶上来的闯军、临近的官军,都能清清楚楚地觉察到,李过将爷对高杰这个昔日的老友有多么的关心,胸怀有多么的博大。 “快看!”有一个新被裹挟到虎贲营的军卒,悄悄碰了下一直关心自己的带队小校,一队人就亲眼见证了自家端坐在马上的李将爷,正在有爱地扒开‘大天王’高杰脸上的剑创,小心翼翼地查看了多时,像是怕弄疼了趴在马背上的‘大天王’,又像是给仇家认真验伤的法医;不过大多数人却没有注意到,此刻被李赤心翻看脸上伤口的高杰,他却早已是被李赤心的一系列举动骇得魂飞魄散,尽管李赤心拨弄他的剑伤处,使他疼得惊天动地,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天王’仍然不敢放个屁,生怕惹得补之弟失了罕见的爱心。 已经奔到距此几十步远近的官军骑兵,无一例外地感受到了李过对他们的熟视无睹,这让久经战争考验的人们,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大家在惊骇之余,都在驻足欣赏流贼‘一只虎’对高杰高游击的关爱,人们不觉地睁大眼睛,屏气凝神看着不远处两员大将反时代的亲昵举动。 不管他人怎么想,李赤心是心中有苦自己知道,糊里糊涂地抓到了这个烫手的大山芋,自己反而不知道下面剧情应该如何发展了;先是好奇,他见‘大天王’趴在自己怀里很是听话,于是就扒开高杰脸上的伤口看了看,眼见着伤可见骨血刺呼啦的不像是演戏,心中不免一阵抽抽。 用旁光瞅了一眼不远处,就见马上马下的那些群众演员们,各个手里提明晃晃的利刃瞪着自己,他这要是想把高杰抓回大营,这些人会不会同意哪? 心中犹豫不决的李董事长,不是没见过要和他拼命的人,每每到了年末岁初之际,讨薪的农民工兄弟就会跟他上演全武行,那一世李赤心之所以敢丧良心,就是知道大家各自有底线,可是刚才的一瞥让他心惊肉跳,因为每个人眼中闪烁的精光是不会骗人的,看那眼中你死我活的煞气…… “唉!” 他有些小怕怕,琢磨是不是赶紧钻军袋,不过想来要是自己人没了,大家绝不会善待一个孤孤零零的诺诗兰军袋;再说了,自己来此一趟还没有砍过大怪,就让面前的这些位非玩家控制角色砍死……自己就亏大了。 就在这时,俯身趴在李赤心马上的不速之客却不安分地动了动,这下子更让还不习瞪眼惯杀人的李赤心为了难,“如果不杀掉这个大天王,驮他在马上就是个累赘,要是不能活捉,就应该趁他无力反抗的时候将他杀掉,生存还是毁灭,看来是亘古不变的大问题啊!” 李赤心正在为难之际,对面的官军队伍中,默默地溜达地出来了三匹马;很显然,骑在马上的这三个人都应该是‘大天王’的死党。 他们应该是从许多人中挑选出来的彪形大汉,看架势就是武艺出众之辈。一见这种情形,李赤心就开始打鼓,“这尼玛还要不要人好好活啦?一般不都是拿板砖吗,提着明晃晃的大刀像话吗?” 董事长的经历终于发挥了疗效,他强力抑制住超高频的哆嗦,心中暗骂自己道:“你真是个蠢蛋,对敌人的仁慈可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啊,此刻不杀高杰,你还会有命在吗!” 心里拿定主意,可是现场却下不了手又不敢喊人来帮忙。只得重新镇定了一下心神,装作是某套广播体操中的转脖子运动,趁机对紧随自己身后的一名亲兵使个眼色。 心中一紧张,屁股、大腿就不由自主地抽搐,于是乌骓马便按照主人屁股的决定,向前走出了几步,他的这个亲兵也催马向前,错后李赤心半个身位,紧靠在他的左边,手握双刀圆睁怒目,注视着五丈外的三个大汉。 “叮!”的一声提示音,李赤心的眼前出现了一片淡绿色清亮透明的显示屏幕。紧接着,志玲姐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声音,在李赤心的耳边响起:“能量充足,系统正在开启,宿主请稍候!” 一个酷似雷达指示仪的小画面突兀地在眼前屏幕的一侧展开,“这位先森,请注意!发现有威胁目标逼近,发现有威胁目标逼近!距离十五米!”志玲姐的提示音略显急促。 渐渐逼近的三人,骨骼清奇地映现在画面中,而他们每个人的身旁,密密麻麻都是一些字迹,‘第一威胁,绰号:雏虎、年龄:二十、基本技能:基础武技高级……’其余的选项则是混沌不清,个人简介的最末尾一行字迹略显模糊,此人弱点:……,头脑愚笨……;接着就是第二人、第三人大同小异的粗略介绍。 李赤心很是吃惊的看着眼前的画面,然而生死攸关之间,他也不敢完全信任这个莫名其妙重新在眼前的系统;此时李赤心的马头,已经与高杰三个亲信的马头相距不过两尺远近,直到这时他才反应过来,两脚在马镫上向两侧用,微微一带缰绳勒马立定。 他故做不大在意的样子,冲着三人心平气和地劝说道:“速速下马投降,看见了吗,连‘大天王’高杰我都没有杀,你们不过是个喽啰,投降免死!” 高杰的一个亲信曾是闯军中的一名小校,故而素服李过的威名,他欠身在马鞍上向李赤心行了军礼。另外两人则是在无声无息之中聚拢过来,将李赤心围在他们三个的马头中间。这个时刻,大家都是紧张得仿佛要停止呼吸,而那个向李赤心行礼的高杰亲信,深知李过是李闯王手下有名的虎将,此刻禁不住双手有些颤抖。 李赤心现在倒是放松下来,他微微一笑说:“别害怕,今日我们是有事论事,又不是打仗。我可以对天明誓,今天就是请你们‘大天王’回闯营做个客,绝无恶意!” 第49章 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李赤心的心情现在倒是放松了下来,他微微一笑说:“别害怕,今日我们是有事论事,又不是打仗。我可以对天明誓,本将今天就是请你们‘大天王’回闯营做客,绝无一点的恶意!” 高杰正被李赤心按照图像中的提示,揪住脖颈后面的肥肉狠狠按在乌骓马的马背上。‘大天王’高杰的一身武功得到过军中高人的指点,不过就是他脖颈后面的这处肥肉,是全身唯一没有练到的弱点,此时被李赤心一把制住了要害,使得他干张着嘴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一时说不出话来。 不过他虽然被擒可是脑子里明白,所以心中大骂李过的无耻,‘我好歹匪号大天王,如今已经是败军之将啦,是你李过刀殂上的鱼肉,你要带我回营的目的,无非就是想精工细作,琢磨是将我加工成肉丝还是肉片这个问题!’。 高杰的三个心腹死党听了李赤心极富诚意的劝解,有些狐疑不定;他们不甘心高杰这样被李过擒下,却又不敢有所动作促使李过对高杰下死手,于是他们三个便默契地渐渐凑到李过的近前,想要嗣机营救,可是三个人摄于李过的虎威,一时还在进退两难。 李赤心缓了缓手,自己刚刚习惯掐人脖子,一时间用力过猛,好悬将‘大天王’高杰的脖子掐秃了皮;他骑在马上自然是看不到,可俯身被按在马背上的高杰,却在不停地翻着白眼吐着白沫。 ‘大天王高杰’身体被制可是心里清楚,他已经用万言书诅咒过了李过的九族,现在心下道“傻叉们!千万不要被面憨实诈的‘一只虎’蒙蔽,你们哪个见过请客吃饭加叙旧会动不动就掐脖子的?幸亏老子曾经做过李自成这个贼寇的秘书兼伙夫,如不是混了个项短脖子粗,换个人来你试试看!” 马上的李赤心已经回过神来,他注意到目前的局面可控,敌我双方势均力敌,便又开始忽悠起三个人来,他缓缓抬起没有任务的左臂,握紧的拳头中舒展开三根颀长而又灵活的手指。 李赤心面对三人冲天发誓道:“信我如信天地,终我一生,决不负对诸君的承诺。尔等如若弃暗投明,我李过必保你等成为闯军中的头目,誓如青山,我如松柏,粉身碎骨,永不相负。” 三条壮硕的汉子,从没有听过如此美妙的誓言,他们觉得赶紧记录下来,如果有机会效仿刘关张的话,一定用这套话来盟誓,上天听到保准使自己得偿心愿。 李赤心董事长毫不脸红地冲天发完誓,又换手按住高杰,抬起右手更为灵动的食指,向着面前的三个人晃了晃,然后抬起手,慢慢拔出宝剑往自己高举的食指划去,这一姿势在江湖道上叫滴血明誓,誓重千钧。 没有经历过千年虫祸害的古人非常人性化,既然大家识字率不高,那么遇到难办的事情和纠纷怎么办,他们相信冥冥之中自有神灵,于是大家在神灵面前发个誓来代替契约好啦,滴血明誓就是用来表示绝不反悔之意;不要怪古人比较傻,哪个年代的滴血明誓,可是比三百年后,美苏在联合国签订反导条约还好使。 三条壮汉面色露出一丝惶惑,不过很快他们就回复如初。李过明知言语不能打动眼前的三个死敌,可是他依旧是诚意满满,暗地里却早就存了动手的心思;可是外人看来,通达仗义如李将爷的物种,在人世间的存活率已经堪忧了。 通过徒手擒高杰,李赤心自己也对李过的这身本领有了初步了解;要知道,便宜儿子李来亨的三计窝心脚,已经消磨了他太多的豪情壮志,此时还没有动手,就是怕自己不能完全发挥李过的基本技能。 历来秉承着动口不动手的李董事长,如今在系统的正确指导下,一举成擒‘大天王’高杰,让他感觉得自李过的一身武艺,已经完全可以在战场上应付自如了。这样,他就想快刀斩乱麻,免得战场上夜长梦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毕竟对于官军来讲,最不稀罕的就是人,只凭眼前官军的人数,已经是自己虎贲营的好几倍啦,何况他李赤心尚不知道官军还有没有其他的埋伏;另外,在五里外的山谷里,还有自己的便宜义弟生死不知,他至今都没见李双喜追踪高杰到来,这让李赤心有一些吃不准,他唯恐双喜遭了不测,会让自己变得孤掌难鸣。 此刻,无论从耗电量以及运算峰值来看,李赤心大脑中的超算系统,完全拉开鹰酱的Sum-mit一整条街。 李赤心没有奢望言语能够打动眼前的三条忠犬,如今感觉自己可以完美的将李过这一身杀人技能化为己用,而且有越来越得心应手的趋势;李赤心憨憨地一笑,也不去看三个壮汉此时阴晴不定的脸色,按照系统给出的方案,详细分解了一下细节,感觉有点满意。 这才从自己的马鞍下,解下一个暗藏着的酒囊,他将同酒囊拴在一起的一小袋王致和花生米扔到地上,再用倒持宝剑的右手,从自己的大脑袋上摘下汗津津的头盔。 一直提心吊胆看着李过神操作的三人,见此情景算是彻底放了心,眼前李过的动作就是传说中最标准的歃血为盟么。 ‘大天王’高杰的三条忠犬面露鄙夷,心中腹诽这个‘一只虎’无非就是个酒鬼加吃货。忙于操作的李董事长,根本无暇分心他们的一脸鄙夷,可是他身后的这个亲兵,却是被自家将爷雷得面红耳赤、羞愧难当,还得差一点捂上了自己的大眼睛;不过亲兵还是在自己心中肯定将爷道“李将爷又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自己的脸却烧的像红布一样,就冲这一份天资,人家也是做将爷的料,从这一件事来说,自己做个小喽啰还真是不冤枉。” 第50章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李赤心将一囊烈酒倾入头盔之中,立时间酒香扑鼻,离他们不远的酒界魁首们,纷纷产生了打听此酒仙乡何处的欲望;李赤心根本无心广而告之——此酒就是出自杏花村的红星一锅头。 不过渐渐聚拢到他身旁的观众们,闻见了如此好酒,可是有了掏出自带辣条、鸡爪、鸭脖准备蹭酒的欲望,他们无心战事只想蹭个歃血为誓热点看看热闹。 李赤心觉得自己已经好久没有测试过‘大天王’的行动能力了,连忙用左手抓住高杰的顶瓜皮用力按了按着,还好‘大天王’还没有缓过神来,趴在马背上倒是很听话;李赤心右手倒持宝剑举着盛酒的头盔晃了晃,小心翼翼地将手指凑到剑锋上,若有若无地碰了一下。显然李赤心自残的力度,比后世从事专业碰瓷的人士还要小心;只见他从若有若无的伤口中,用力挤了一滴混汤的黑血出来,一滴血夹杂着李赤心手上的汗水、泥水还有顺手抹掉的鼻涕,一起滴入到硕大无朋泛着汗臭的‘头盔酒海’中。 高杰的三个亲信,见李过用力地摇着‘头盔酒海’中的烈酒,大声到他们几个说道:“三位壮士,请满饮此杯!” 他首先一倾头盔将酒液向自己的血盆大嘴里倒去,李赤心的此番神操作,顿时将三个见惯了血腥厮杀场面的壮汉恶心到好悬吐出苦胆出来;就连李赤心身后的亲兵,都不由自主的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头,他心说“跟了李将爷这么多年,真没想到将爷请人喝个酒,还能兼具催吐功能,难怪自己出生入死至今还是个亲随,原来想要带长、当官还真得具备一样技能,那就是要像自家将爷一样不怕自我恶心方可。” 李赤心这时节已经打定了主意,能够从事房地产这一行的从业人员,要是没一点毫不利人的精神头,真就不知道是怎么死的;所以他哪里会管洪水滔天,更不用说是别人咋想的。再说了,恶心人本就是他的目的之一,因此他抬手扬起手里擎着的‘头盔酒海’,像是在平猖冬奥会的开幕式上举着一支火炬,庄币而神圣。 就在一众人等被李赤心的神操作,恶心到不要不要而纷纷侧目之时,那支装有烈酒的头盔猛然一倾,酒海中的烈酒被尽数泼向身侧离他最近的一个壮汉;接下来的程序有如行云流水一般,让人赏心悦目。 李赤心趁着这个人下意识地低头捂脸的瞬间,顺势曲肘,用倒持的宝剑抹开了离他第二近的那个敌人的颈动脉,四处迸溅的血水喷了李赤心一脸一嘴;他现在五千顾不得擦去脸上和嘴里的鲜血,在另外一个敌人刚刚醒悟过来的时候,便抽出来十二斤重的竹节打将钢鞭,一计教科书式的‘力劈华山’,登时将这个敌人的头颅打得脑浆崩裂,这蓄力的一鞭直接将他的尸体打下马去。 等到李赤心打死了高杰的这个亲信,被泼了一脸烈酒的敌人方才反应过来,他顾不得抹去刺眼的酒水,一个鹞子翻身想从马背上翻下去逃命,可是没有等他翻利索,被李赤心当成酒海的熟铜头盔就砸到了眼前,缠着红色羽毛的盔缨“噗嗤”一声脆响,如同宰开了一个熟透的西瓜,紧接着半个铜盔就砸进了这个人的脑袋里。 瞬间连杀三人的技能,给了连鸡都没有宰过的李赤心莫大的信心,他感觉了一下背景板上显示,此刻自己血格满满,信心爆棚,暴击+1、武力值+1、逼格+1……,一排+1的后面,并没有杀人后的副作用出现,也没有执法机构的逮捕令……,自身没有快感可也不恶心…… 对面看热闹的敌人,完全被这个满眼、满嘴、满脸鲜血的恶魔吓呆了;李赤心乘乱吐气开声地大吼了一声:“兄弟们,随我来!”,便用自己的大屁股一催坐下的战马,乌骓马一声龙吟,驮着血染的汉子,当先跃入到了官军的大队人马当中。 李赤心身后的那个亲兵,在他发动冲锋的同时,便机灵地纵马冲上前去护卫,他右手后背的砍山刀扬起,斜挥利刃砍翻了一个从将爷背后逼上来偷袭的敌人。 一员在后压阵的敌将,见到李赤心一马当先冲入自己的军阵中,就用力夹了一下战马的肚带,矮小的蒙古马透着他开始加速,当加速度到达极限的时候,敌将直起身双脚踩在马镫上,两只手攥住刀柄,就这样他高举着战刀策马奔向李过…… “先森,请注意!第一威胁出现:……对方的力量是最大的弱点,他的力量相当于宿主就是个叉,取胜方法:宿主无论拳打脚踢,请随便!” 如此不靠谱的提示音响过,容不得李赤心多加考虑,就见一缕寒光带着刺痛肌肤的金风呼啸着砍来,李董事长被敌将的姿势骇得大惊,他用手里的铁鞭全力一格,只听“当啷”一响,紧接着就是“呼”的一声,那把明晃晃的鬼头大刀便被自己磕飞出五丈开外。 李赤心不禁被自己的力量震慑了一下,只见刚刚还试图杀死他的那员敌将大骇,正要策马逃跑,就被缓过神来的李赤心从后纵马追上,探出左手一把抓住敌将的束甲丝绦,微微用力将他擒过马来。 这一瞬之间,他李赤心的体内就如同一头苏醒了远古巨兽,杀人、怒吼、擒敌……一气呵成。 对于自己刚才的表现,他还是小小开心了一下;然而战场是严苛的,最容不得疏忽,李赤心忘记了自己此次浴血搏杀的主要任务,他只顾杀得痛快,捉到更多的敌将,可他完全忘了,这里不是游戏,再多的敌将也换不来装备,现在自己的马背上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人物等待去处理,那是一个要去用来领功请赏的‘大天王’高杰。 李过的亲兵在自家将爷发动的同时也冲上前去护卫,他挥刀砍翻了一个逼上前来的敌人后,就被大队的官军冲散了,此时正急得舞动双刀,发出阵阵怒吼…… 第51章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 现为贺人龙麾下游击将军的‘大天王’高杰,虽然也是个大个子,但他自幼刀马娴熟武艺精纯,在农民军中也是号称金枪不倒小王子是也,可如今却被李赤心一只左手按在马鞍上丝毫动弹不得。他见李过眨眼之间就杀死了自己三个最强悍的亲信,于是决定不要硬怼,玩泪奔博同情,所以他顾不得脸面,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曾经亲如兄弟的李过恳求说:“补之哥,你现在就是我的亲哥,你一向比我亲爹还要亲,我的爹爹和奶奶一直让我喊你是最亲的人,我的亲哥哥啊!现在你将我带回去就是个死,你难道真的不要我了吗?你难道就不念昔日的交情么?” 沙场的初哥李赤心,此刻全神贯注于他的厮杀大业,完全没空搭理‘大天王’,更是腻歪他鼻涕眼泪齐飞,会对自己造成二次污染。于是他一边厮杀一边对高杰说:“格老子,爷今日只论公事,再说我已经两世为人了,咱俩本来就不熟,对你这个该死的叛贼,还有什么私交可讲!” 可是他忘了最关键的一个步骤,自己对话的这个人,要将他一刻不停地按在马背上,否则高杰又不是你李赤心的亲儿子,咋会乖乖听你的指挥?就在他抬手走马活擒官军敌将的时候,被按在李赤心马鞍上的高杰觉得身上一松,他见有机可乘,便顺势一滑,像条泥鳅一样地溜到了地上,趁着站立不稳,他一团身‘骨碌碌’就势在地上打个滚儿,滚出一丈开外。 眼见自己挣脱了樊笼,高杰一刻再也不敢停留,他连滚带爬一溜烟地钻进了官军的大队之中。 李赤心暴躁地破口大骂,可是没等心中懊恼的李赤心再次捉到高杰,他的这番身操作就惹恼了官军队伍中押阵的那位都司大人。明朝一代的都司一词,原是都指挥使司的简称,后来人们就把都司用作了武将的职称上。它既可以指卫所制下的都司掌印、都司佥书及其他管巡捕、军器、漕运、京操、备御等事务的都指挥使司实权武官(其中都指挥使为正二品、同知是从二品、佥事是正三品),也可以指坐营都司、中军都司、车营都司、某堡(寨)都司等,诸如此类挂都指挥使司官衔的营伍制军队的将官,官职大概位于游击和守备之间。相当于近现代的地方警备区司令一职,根据辖区的大小,官职可大可小。 给大天王压阵的这位都司逼格相当的高,他头上戴着紫铜的头盔,大叶的锁子连环甲,外罩着猩猩红的紫貂罩袍。他见李赤心连折了自己两员大将,心中更是怒不可遏,这员敌将怒吼连连,催坐下枣红马,一骑绝尘地领着二三十名骑兵冲向李赤心。 紧随都司大人的这些官军,将李赤心团团围住,同时也护住了逃跑的‘大天王’高杰。李赤心在大脑超算的引导下战无不胜,此刻他呼和邀战毫无惧色,等到他感觉自己的血槽有亏时,志玲姐的提示音便立即传来:“请先森尽快启用自动导引模式,此模式可以自动搜索出最具威胁的两个目标,同时提供对其中一个目标的致命打击指示;此模式下可以自动平衡能量与体力;此模式……” 趁着刚刚杀掉一个官军哨总,乌骓马蹄跳盘旋之机,他连忙点开了自动导引模式,充沛的能量槽霎时变成了半槽,而堪堪耗尽的血槽却疯狂地暴涨,杀退了这一股官军,李赤心刚想歇口气,却听到官军中铜锣声再次急响,高杰埋伏在几里外山坳中的另一支步兵和骑兵发出齐声的呐喊,快速向这里奔来。 李赤心气恼地用手将被擒获的敌将捶晕,活动了一下有些酸麻的手臂,再次将他紧紧按在马鞍上。他右手挥舞在铁鞭,打得刚刚围拢到他身边的敌人纷纷倒下。 这时,他的多名亲兵已经飞驰到了跟前,同官军的那名红袍大将杀在了一起,战团之中不时有人惨叫着退了出去,同时会有另外的杀神加入战团之中,李赤心的虎贲营同这队官军展开了一场混战。 李赤心挖了挖被擒敌将的鼻孔,感觉他出气虽弱,却胜在均匀悠长,所以他连做了两个双臂前后大绕环,重新提鞭拿剑加入了厮杀。 古时战阵有据可查的记载中,多记录主战兵器以剑、矛、斧、鞭为主,将领一般配刀、朔。究其原因,无非就是因为当时的金属冶炼条件有限,战刀一类的兵器厚重且稍长便易折断,所以除非精工细作,否则难堪大用;而长剑作为使用最为广泛的兵器,因其制作工艺一再突破,所以无论中外古今,向来都是人们喜闻乐见的杀人利器。 李赤心充满了血槽,首先想到的就是擒贼先擒王,他双腿一夹,乌骓马立即明白了他的意图,不声不响打枪的不要,从战团外围一用力,已经疲惫的人们只顾厮杀保命,根本无力对抗这个新生力量,加上李赤心手起剑落,铁鞭横扫,就直接让李赤心一人一马轻易地杀到了核心。 铜盔铜甲身着红袍的官军都司,刚刚砍下了对方一个头目的臂膀,他长矛盘旋疾刺,先是在一名虎贲营头领的面前虚晃一招,紧接着就是一计乌龙摆尾,泛着寒光的铁矛直奔另一名敌人的前心。 二狗子是最近才被虎贲营裹挟进来的新人,他原是给寨主家护院的庄丁,在小寨子里过着半封闭半狩猎的原始农耕生活;寨主虽然无德,可是待二狗子等人着实不错,特别是二狗子为人憨直,还有一身与虎豹豺狼搏斗时练就的技艺,所以他一直过着撑不着饿不死的浪漫生活;既然生活即慢且浪,所以小小的满足感便在二狗子的心中油然而生。 不过自从伏牛山中来了李闯王,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山寨中,即慢且浪的好日子,也就随之到了头。 第52章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李自成的闯军一鼓作气就破开了小小的山寨,并将所有的青壮们,都裹挟进了农民军,向二狗子这类审查不过关的分子,便被最后到来的李赤心包了园;李赤心从中挑选了一些强悍的青壮补充进了自己的虎贲营之中,而二狗子为人憨憨,而且只吃不说,所以深得带队小校的看重。 今天战阵之上,二狗子随着自家队官已经弄死了两三个官军,可是刚刚怼上一个身披红袍的官军将官,自家队官就被敌将砍断了一条胳膊,二狗子岂是不忠不义之辈,他奋勇争先想去抢回队官,谁知道人还没碰到,自己却要丧命于铁矛之下……扑面而来的金风,让二狗子不禁闭上了眼睛,不过他没有惧意,甚至还有一些快慰,终于可以离开这个人嫌狗憎的人世啦,他觉得自己的狗龄将就此终结。 李赤心人马驱前,堪堪够到了官军都司的身前,不过李赤心并没有动手,他已经驻马了狗眨眼的功夫,就为了等待最佳的进攻时机。敌将用剑砍断己方头目之时,李赤心判断他要么丢下手里的宝剑,要么还剑入鞘;所以见敌将弃剑挺矛探身直刺的时机,他顺势抬右腿从敌将的背后就是一计志玲姐秘不外传的绝学——窝心脚。 官军都司的长矛将将刺上二狗子胸前的绵甲,瞧着对方闭目等死的熊样,都司大人是老怀大慰,虽然没碰上斩杀‘一只虎’,可已经有数名贼人死于自己的剑、矛之下,他不禁得意地翘了翘胡须,正想吐气开声,来他一个威猛的刺杀,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自己的后心一甜、屁股一酸,紧接着便处于了飞行模式中。 这个模式通常无人尝试,一旦启用,哪怕你是守财奴,手里攥着金元宝都会脱手而出,于是都司大人本能地就将杀敌的铁矛就撒了手,一颗硕大的头颅先是顶飞了自己的铜盔,再接着,就是一头扎紧了一个温暖且异味扑鼻的怀抱。 二狗子有些呆萌地搂着莫名其妙扎进自己怀中的都司大人,他脸上的肌肉一直在不停地抽搐着;搂着一个别人的脑袋,他想着的却是自己的童年,自己也曾如此这般地跟母亲撒着娇,也曾被家大人搂在怀中,可想起眼前这家伙,就是砍伤自己人的罪魁祸首,二狗子猛地一机灵,抬手就把都司大人推出了自己的怀抱,他还不忘临别之际送给都司大人一个向下的作用力。 与自由落体共同叠加的重力加速度,使得都司大人更快地与地面做了最亲密的接触,突如其来的天外飞仙,让都司忘了呼救忘了喊疼。 …… 官军虽然没有了主将的指挥,但他们多数是两个被擒敌将的死党,拼命要夺回他们,并且仗恃着自己人多,而且眨眼间后面的大队援军就会赶到,所以厮杀得非常凶猛。 李赤心的目的是擒住高杰,现在高杰已经跑了,他也无心恋战,又担心至今没有消息的李双喜,便趁着大队官军未到,大吼一声,连着打死两个敌人,他对左右亲兵们说了一声“随我来!”,便向着李双喜他们深入的山谷方向冲去。 什么事情都怕后找补,越想越惊、越惊越怒的李赤心一骑在前,他犹如杀神附体,杀出一条血胡同,挡在自己前面的官军非死即伤,刚刚有一个官军的把总上前迎击李赤心,却见敌将冲自己比划了一下马鞍上的两个将军,把总立即收起兵刃,想放李赤心一条去路,可是李赤心毫不领情,他的马快,胯下坐骑四蹄腾空,如电闪一般地在官军大队中划过,骑在马上的官军哨总刚才收起兵刃,李赤心就不失时机地给了他一计窝心剑,随着“噗嗤”的一声,李筹饷的乌骓马已经流星般地跑远了;迎面避让不及的一名官军小校,见了李赤心向下的手势,知道自己逃是死,不逃这个王八蛋更不会放过自己,加上自己确实不敌,所以没等李赤心耍诈就掣出宝剑横剑自刎。就这样,李赤心不时回过头来,只要看见他的亲兵被阻,他就立即回援;他不时冲着敌人比划着自己屁股下面的两个将官,又不时地将继续苦追自己的官军杀散。 见到前面已经出了敌阵,他就让十几匹马在前,他紧紧护在亲兵们的身后绝尘而去,官军已经被他的打法杀怕了,因为自家主将被擒又不敢逼得太紧;战场上一幕颇有喜感的场景重现人间,由于顾虑保全被李过擒获的主将,所以官军不敢施放乱箭,只得尾随在后;而在大队官军的身后,有近三百名虎贲营的将士,骑在驴、骡子、驮马、孬种马、好马、好战马的背上,在苦苦的追赶。 这时离着山谷已经不到三里路了,而护卫李赤心的十几名亲兵已经死伤殆尽,几百敌人仍然狠追不放。因为左手在按着两员敌将,他苦于不能取弓箭射杀追兵;而他留在密林深处的骑兵正被官军前来接应的一千五百名步兵截住,发生了混战,急切之间不得过来。 他想着自己和双喜另有布置,只要能杀开一条血路再走不多远,自己埋伏在前的三百李自成卫队就能赶来接应,他就可以将擒获的敌将交别人送回营寨,回过头来杀退官军。 此刻,李赤心已经完全适应了战场上来去如风,无一合之敌的感觉,他的战马正随着主人的节奏左冲右突的飞奔,见自己的乌骓马驮着三个大活人来回奔驰有些疲惫,他俯身抓住一匹无主的战马,手下用力劈晕了两员敌将,吃力地把死猪一样沉重的敌将搬上马背,刚想直直腰,做一套保健体操解解乏,突然一支黑羽雕翎箭射来,李赤心牵着的战马,驮着两个叠在一起的敌将就狂跳起来,陡然转了个身栽倒下去,把两员敌将都抛到了地上。 一员敌将趁着掉落马下的机会在地上打个滚儿,另一个敌将也想闪身逃开。 李赤心只觉手里的缰绳一扯,在战马倒地的同时,他双脚使劲腾空而起,飞身就向着一处落了下去……天可怜见,他的一跃正巧跪倒在一个软软的肉垫上,也使得他不至于受伤;不过胯下的肉垫却不甘心地翻了个身,促使他迅速从地上二次跳起,0.013秒之后,便听到膝下的肉垫一声惨呼,这个刚想逃跑的敌将重又被他砸了个半死。 第53章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李赤心来不及多想,他俯身拾起掉落在地上的铁鞭和长剑,此时前方离他最近的官军,已经冲到了距此只有三十步远近。 逼近的这队官军明显与众不同,他们不禁盔甲齐整,就是战马都是清一色的口外好马,为首的将官,是一名身穿红衣骑在骏马上的千总,他银鞍白马手执长枪,这时正骑在飞驰的骏马上低伏着身子,凝眉瞪目准备马到近前,便一枪将李赤心刺死。 李赤心从地上跳起来的时候本有意追上逃跑的官军都司,将他一鞭打死或者能够再次将他擒获,但在一个刹那之间,他就知道来不及了,刚才忍痛跑开的敌将已经跨上了一匹马,正要扬鞭逃走,李赤心当下再不犹豫,根据眼帘中的提示:风速2.5米\/每秒;目标逃逸速度:8米\/每秒;目标距离:14.75米…… 只听李赤心吐气开声大叫一声“呔!”,便以快得像闪电般的动作摘弓搭上了三支白羽雕翎箭,但见弓开如满月箭走似流星,第一箭就把逃开的敌将都司射了对穿,死尸扑通一声栽下马去,他连着又是两箭,射死了两个系统提示能威胁到自己的敌人。 随着官军千总驰来的敌骑惊骇不已,一时踟蹰不前,前边的三匹战马因无人收住缰绳,已奔到李赤心身边。他拍了拍自己的乌骓马,让他尽快回复体力,自己则是侧身抓住一匹无主战马的鬃毛飞身骑上,暴雷般地大喝一声,便高高举起铁鞭,挺身向敌骑丛中冲去。 刚刚还俯身冲过来想刺死李赤心的敌将,心中陡然一惊;李赤心的马此刻已经冲到了他的近前。虽然在武校那里没有学过相对速度,不过红衣敌将心中虽惊却并不慌乱,见两马已近,他微微弓起身,顺着奔马的颠簸一枪扎向李赤心的前胸…… 李赤心因为刚刚上马,颠簸之间使他来不及挥鞭,“咋办?”他微一皱眉,头脑中就闪过一线宋体三号字的提示:“凉拌!” “好,就照你说的凉拌!”他右手借着战马下落的一瞬,将十八节单鞭在身前竖起,也没见他用力,便借势稍稍荡开了敌人疾速扎来的长枪,铁鞭顺着敌将刺过来的枪杆,向前一划接着手腕一抖,铁鞭瞬间化为了一柄短枪。 李赤心凭着和敌人对冲的马力挺鞭做刺,闪电般的一鞭,就点在了敌将的咽喉处,“嗑嗤”一声红衣敌将的喉骨碎裂,翻身跌下马去,眼见不活了。李赤心抬手抓住敌将坐骑的缰绳,抬腿换到这匹神骏的白马上,一白一黑两匹骏马,趟起两路烟尘,载着虎贲营主将李赤心绝尘而去。 烟尘中李赤心朗声大笑,敌将身后的官军见到眨眼间就没了主将,已然一片大乱,军将们争先恐后地逃向两旁,给李赤心和麾下残存的人马让出了一条路。 疾驰的骏马用平赛马会记录的成绩,飞奔到了谷口。 李双喜此时的境况,倒是比李赤心心中预想的要好上不少。李双喜埋伏在谷口外的人马没有挡住亡命之徒‘大天王’;留在山谷中的官军虽然人数占优,不过由于主将高杰负伤逃走,一时自乱了阵脚。 李双喜、‘老虎’他自己的亲随,趁着官军慌乱,冲进对方的军阵之中。他的人马全部都是骑兵,在与以步兵为主的官军作战中始终处于上风,不过官军人马众多,李双喜的人马没办法将对方歼灭,经过一场恶战,他杀散了这些伏兵。 顾不得搜剿溃兵,李双喜就命‘老虎’率着一半的人马,立刻前出谷外,去接应大哥李过。 他跳下马来,让战马稍作休息,他自己带人在战场上四处救治伤者,搜罗马匹兵器,见大多数战马已经通身是汗,又赶紧让自己的部下,从官军的尸体上割下布条给战马擦汗;除了少部分警戒的人们,其余的每个人都在给自己的战马喂豆料盐水,好使战马尽快恢复体力。 李双喜的白龙马因为在战斗中受了几处伤,不能再骑乘,于是他换了一匹高大的栗色战马,自己也掏出马料伴盐水喂食战马;等到将伤者安排完毕,他还觉得不放心,便又留下一部分人照顾这些受伤的将士,并让他们看押好俘虏的官军,自己带着其他的骑兵,紧随‘老虎’等人的身后撵了上去。 尾随在李赤心身后的那些官军,已经被他连着阵斩几员大将的虎威吓怕了,所以并没有拼命地追赶,他们一边与自己后面的虎贲营缠斗,一面向谷口方向移动。李赤心的前面即使有些不长眼的官军试图阻截,也大多是做做样子,稍加阻拦便自动让开一条路,放他过去。 李赤心因为左手还在用力地按着一员被擒的敌将,所以不能痛快厮杀;现在他的几十名亲兵已经杀透了官军的围堵,赶来与他汇合,所以使得李赤心的信心大增。 他将敌将横担在马背是,自己一手使鞭,一手使剑,勇不可挡。李董事长曾经在商战中打滚多年,也是深懂人心的;他暗斟酌了一番,如果不凭着一股气势痛打落水狗,就凭自己现在残存的百十人小队,根本就逃不出官军的手心。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鱼死网破,老人家的一句话,一直被李董事长奉为座右铭,那就是宜将剩勇追穷寇,绝不给敌人喘息的机会;否则自己带出来的这点人,都将是人家大队人马的盘中餐。 虽然能量槽显示,只剩下了不到一半,可是他依旧一路挥舞铁鞭、利剑,不断在重新集结后的敌阵中穿过。远远地望着一队骑兵从谷口中冲了出来,由于距离太远,头脑中的显示也想他表明,对于如此远距离的搜索,超算无能为力。 他怕追随自己的这几十人折损过重,就又反身杀回到了川里,接连救出了两个身负重伤、仍在同一群官军死斗的亲兵,这让跟随在李赤心身后的军卒气势更盛,他们如虎入羊群一般地,不断将官军重新集结的阵型搅乱。 第54章 救赵挥金槌,邯郸先震惊 当李赤心纵马杀上一个高一些的土岗,放眼瞧见远处烟尘突起处,一面‘李’字大旗依稀可辨,他知道接应自己的人们到了,于是他翻身带着自己的亲兵再度杀回去,想带着赶到的人马,去接应山谷中的李双喜等人。 与增援的人们汇合后,他将马上的敌将交给了自己两米二十六的亲将,金发大汉二话没说就把敌将抗到了肩上,李赤心匹马在前,领着人马刚刚杀透重围,恰好就遇着‘老虎’所率领的骑兵,双方合兵一起翻身杀进了追赶自己的敌人中…… 李赤心现在得闲,他将‘老虎’招到身前,问他:“我双喜弟哪?你自己剩下多少弟兄?” “还剩下十七个人,派出了一个人去老营搬兵,其余十六个人跟在末将身边。”‘老虎’的回答简洁清楚,见李将爷颔首不语,他赶紧说道:“双喜将爷他们在离这里不远的岔路上看到了逃跑的‘大天王’,小李将爷就带着他的人马追下去了,他怕将爷您这里人手不足,就命我回来复命。” “好,你随我来,咱们先縻住(山陕土话,缠住的意思)敌人,不让他们跑掉!”李赤心见双喜平安无事,此刻他又正杀得兴起,于是只想以牙还牙,不能便宜了眼前的这些官军。 不过,他们根本没有料到的是,李自成驻扎的老营,此时已经到了非常危急的时刻…… 在李赤心想来,这时候如果他率领左右的人突围出去,当然十分容易,但是这样就太便宜了敌人。这与他李赤心董事长不吃亏的风格相左,正所谓细节决定成败、性格决定命运,也正是他这种不肯吃亏的性格,让他脱出樊笼;在这个人命贱如狗的明末,成为了一颗璀璨耀眼的星。 李赤心眼下只有怒火,他目前没有心思去管自己将来是哪颗星,会成为划过天空的流星、扫把星还是什么星;他满脑子想的是如何拖住战场上的敌人,等候即将到来的大队援兵。现在他得到了‘老虎’等人的回援,又估计李自成的三百骑兵能在小半个时辰内赶到,撑过这一阵,胜利便稳操手中了。 由于他自己的人数很少,又全是骑兵,只利在开阔地带流动作战,于是他在前开路,又杀到了回川中。 官军的步、骑兵重又集中在了川中,那一股被李双喜和‘老虎’杀退的步兵也从山谷回到川中,他们重新聚拢在一起,在一个游击将军的统领下,还在企图依仗人多把李赤心等人四面围定,然后将他捉到。 李赤心现在是下了狠心,他银鞍白马,一手铁鞭一手长剑,率领着他的一小队骑兵在敌人群中九荡九绝,将聚拢的敌人不断冲散,让敌将的部署无非实现。 开始敌人虽然不能近身,还能远远地呐喊逞威。但是渐渐地,官军的围攻势头完全被李赤心的嚣张震慑住了,他们只见沙场上一骑绝尘,唯有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随后,李赤心杀发了性,他赤红着双眼,再不顾身后的众亲兵,只见一人、一马、一鞭、一剑纵横疆场,留下来的,只有一路鲜血和碎肉,川中官军,无人是银鞍白马大将的一合之敌。 李赤心的心情并不好,眼见着到手的功劳偏偏就这样溜走,他真的不甘心。此时在沙场之上驰骋的李赤心怒发戟张,鞭、剑大开大阖、威丧敌胆。 他在一边厮杀,一边偷眼在战场上到处寻找,他多么渴望再见到‘大天王’这块肥肉啊,然而目视所及却再也寻找不到高杰的踪影! 不长的时间里,在这个川中沙场之上,便再无一人敢于立于李赤心的马前,终于弘毅了一次的李赤心不禁仰天长啸,声如鬼哭狼嚎,嚎叫声再经山谷的放大作用,竟然成为了使四散奔逃的敌人再也忍受不住的最后一根稻草,有些人明明逃出了李赤心的打击范围,可是他们照样战战兢兢跪地乞降…… 就这样,川中的这个小战场上,呈现出了一幕诡异的景想,三百名刚刚赶到战场上的李自成卫队,像是捡垃圾般地挑挑拣拣,从密密麻麻跪地乞降的官军中,将强健的、青壮的驱赶到一起,这些人竟如同待宰的羔羊,绝望地放弃了抵抗,随即被李赤心麾下的兵卒捆成了粽子。 发泄完毕的李赤心,放马来到一团团‘粽子’面前,他豪气地大声吩咐自己的手下们,“给他们解绑!” 亲将们虽然不解,可仍然遵从自家将爷的命令,解开了俘虏们胳膊上的绑绳。 李赤心提马在川中兜了一圈,随即在一个小土包上勒住了战马,轻蔑地对着聚拢成一团,正在瑟瑟发抖的两千俘虏喝到:“都他娘地拿起你们的武器来!” 被解除了绑绳的待宰羔羊们,绝对听话的重新捡起了地上的武器。 李赤心也扔掉了自己的铁鞭与长剑,他偏腿下了战马,一把扯开布满划痕的胸甲,露出来毛茸茸的胸膛。 他冲着手持兵器的俘虏喊道:“有种的向我这里刺!” 话音还没落地,只听得“仓啷啷、稀里哗啦……”的一片山响,刚刚惊魂初定的官军俘虏们,重又哭爹喊娘哀声求饶;有些俘虏更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将手里烫手的兵器,重新远远地扔了一地…… 熟知人心的李董事长,嘚瑟地抖动着自己两块健硕的胸大肌,让一扎长的胸毛,在跪地求饶的众俘虏面前肆意飘荡。 这一家伙更不得了,刚才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俘虏们,此刻更是拜服在地,连残存的胆汁都吐了一地。 李赤心不管这一套,他大模大样地横着摇、顺着晃、竖着颠地从他们头顶迈过,一付睥睨天下日天日地日空气的吊咩。 扔掉了兵器匍匐在地的官军中,有个将佐被他不小心踩到了手指,却不敢呼痛,甚至于连爬几步,够着给他舔靴子,恶心到李赤心一脚将他踹翻。 第55章 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负伤的官军俘虏,更是像被挑拣剩下的咸鱼一般,躲在筐底不敢翻身;他们低眉顺眼如同刚过门的小媳妇,那些可以行动的官军俘虏,则是听话的在闯军的指挥下打扫战场,搜集兵器,掩埋尸体,收拢马匹,救治虎贲营的伤员。 李赤心倒是不想多造杀孽,所以吩咐手下,让这些俘虏尽快打扫完战场立即滚蛋,俘虏们听到杀神一般的将爷要自己有多远滚多远,立即表示了不同意见,被俘的官军都司第一个站了出来,他勇敢地向李赤心表白自己的心迹。 看着趴在地上朝自己蠕动的俘虏,李赤心还是有些小傲娇的。他的亲将那位两米二十六的金发巨汉,估计也是头一次见到如此壮观的受降仪式,他有些不知所措地向亲兵们吼着:“都他娘的停手,过来保护将爷!” 在他的指挥下,李赤心的亲兵们纷纷跑过来保护将爷的安全,金发巨汉自己则是横身挡在了李赤心的身前。 正在感受朝拜的李赤心,忽然被一座肉山遮挡住了自觉帅气的身形,他不由得恶向胆边生,微屈右膝然后倏地伸直。一计红氏绝学窝心脚就踹在了亲将的屁股上,两米二十六的金发亲将,被李赤心踹的拍了拍屁股上的脚印,憨憨地冲着呲牙的将爷一笑,又回过头去布置亲兵们加强防卫。 李赤心心有不甘地揉了揉自己略微有点肿胀的脚裸,自己这一下简直是螳螂踹山哪,好悬没把自己的脚崴了,他气哼哼地想寻超算的麻烦,可是念头一起,志玲姐柔媚的声音就想了起来“先森,很抱歉!目前的系统尚无法为您提供不具威胁目标的提示,希望能够谅解!” 没办法,他不能与自带的系统硬怼,只能使出吃奶的力气,学着体育台橄榄球节目中四分卫的样子,使劲撞开身前遮挡的肉山。 “哇!”从金发巨汉的手肘处伸出脑袋,他一眼就看到眼前的开阔地上,一张张充满渴望的脸,李赤心懂得,自己也曾有过这种渴望,那是想要大神“带我飞!”的希冀;如此场景李赤心要是不为自己发一张好人卡,那就白来一世了,大手一挥之下,前面的俘虏只要少数几个人看到,懊恼地重现施展一遍窝心脚,金发巨汉扭头憨憨地瞧了瞧好像很生气的将爷,立即明白了什么,自己他在风中学着李赤心的样子舞动着巨大的手掌。 李赤心被自己的亲将夺了头条,只得有气无力地吩咐道:“全部收降!你,滚开!” 两米二十六的金发巨汉得了李赤心的将令,雷鸣般的吼声顿时响彻川中:“李将爷有令!全部收降!你,滚开!”,俘虏们正眼睁睁地巴望着杀神将爷能够“带我飞”,此刻听到了传令,一时间欢声雷动。 李赤心气恼地揉揉脸,刚才的山呼海啸让他有些耳鸣,继续揉了揉,“咦!不是错觉?” 此刻俘虏们也听到了由远而近传来的马蹄声,即使他们从马蹄声中听到了天崩地裂,这时依然不敢抬眼擅自张望。 听着急促的马蹄声,李赤心暗中有些吃惊,自己已然伏兵尽出,那么来者肯定就不会是自己人;再有的可能那就是官军方面的援兵道理,不过从马蹄声中听得出,来者的人数并不多,于是他有些狐疑地看看周围,如山的背影后,他只能看到一个人的笑脸。 帮助军中的医士为领队的小校包扎完断臂,二狗子便被队官哄了回来,他知道队官一直护着自己,虽然他前二十年浑浑噩噩,不过还是知道谁真心对自己好,二狗子一直按照队官的嘱咐,小心翼翼地跟在李将爷的马后,他明队官刚才的吩咐才是真心为自己好。于是,李赤心的身后,便多了一双不大而聚光的眼睛,在四下里逡巡;虽然浪费不少视力,不过二狗子没有看到一个敢于抬头仰视将爷的俘虏;尽管如此,他依旧像一只猎犬那样,小心地守护着主人。 此刻,他见了将爷略显疑惑的目光,便颠颠地跑过来,用衣角擦了擦右手的食指,向李将爷比划了个一字,然后牵引着李赤心的目光指向了远方;李赤心见军卒中有人冲自己竖食指,开始有些不解;但是当他顺着二狗子指的方向看去,远处的山道间,正有一骑绝尘而来…… 从来人的服饰上看,是自己军中的装扮,李赤心心中有些发紧,他想“如果一切顺利的话,马上的骑兵就不应该如此慌张,这是……” 远远地看清楚了,飞驰而来的正是李双喜的一名亲兵。双喜的这个亲兵李赤心是见过的,只见他远远地就跳下马来,急匆匆地快跑几步,上前就要伏地向他禀报,李赤心没等他说话就扯着这名亲兵走到了一旁,边走边放声大笑着说道:“好!好!好!我双喜弟就是不凡哪,后来怎么样啦,是不是……哈!哈!哈!哈!” 这名亲兵本来随着李双喜一路追杀高杰,随后追赶的闯军不断杀死掉队的官军,驱赶着高杰等人狼狈逃窜。 不过李双喜的人马却奇怪地发现了一个问题;前面的山道间处,逃跑的‘大天王’高杰一行人,尽管被自己苦苦追赶,貌似非常狼狈,可是他们并没有逃散,只是一直埋着头,拼命向着闯军的老营方向奔逃。 李双喜的亲将们还在想,难道说‘大天王’高杰,还妄想借着与闯王李自成的交情讨饶活命不成? 就这样,双方你追我跑的,离着闯王李自成的中军老营不过五、六里山路了。后面拼命追赶高杰的李双喜,隐约地听到前方响起了号炮和阵阵的喊杀声,疾疾追赶的人们也一致认为,前方高杰的去路已经被老营阻住了。 追赶高杰的李双喜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见到大家有些疲惫,便大声打了一个唿哨“弟兄们!前面高杰已经被我父帅堵住了去路,大家加把劲,捉了他去请赏!” 第56章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李双喜高声大叫“跟上我,捉了高杰给死去的弟兄们报仇!” 他催促大家扬鞭策马,快点追上正在逃跑的‘大天王’高杰。正当他率领着追兵转过一个土包,陡然间看到前面出现了一大片开阔地,刚刚还狼狈逃窜的‘大天王’高杰,此刻如同吃错了药一般,带着大约三百名生力军反身杀了回来。 高杰从李过的手中逃脱之后,再次倒霉地巧遇了小冤家李双喜,等到双喜带人前来捉拿自己的当口,他情急之中忽然有了对策;‘大天王’高杰磨转马头就大马向着李自成的闯军老营直奔而去。 他知道,在今天的计划里,自己只不过是一个过河的小卒;而在预先谋划好的计策中,他的亲侄子如今大将贺人龙麾下的千总高英熊,此刻应该作为官军大部的先导,正在偷袭闯王李自成的老营。 策马奔驰中的高杰,觉得自己侄儿如果运气好的话,已经偷袭成功了,逆贼李自成此时应该成了瓮中之鳖。果不其然,他奔逃了不到五里路,就遇到了一位曹变蛟手下的守备官,带着一营步兵前来增援自己。 被追得人困马乏的高杰见有人来给自己壮胆,立时来了精神,他领着自己的残兵败将,上前汇合了来援救自己的一千五百名官军;高杰放马前行,认出来前面带队的两员将官中,一个正是他的侄子高英熊;另一个高杰也相当熟识,他正是绰号‘万人敌’的贺国英贺守备,此人是贺人龙的族侄,因为与高英熊气味相投,故而两个人交情莫逆。 高杰见状立时大喜,他匆匆的上前与两个人去打招呼。高英熊见自己叔叔受伤,赶快让随军的医士给高杰包扎,‘万人敌’贺国英很是好奇能够砍伤高杰的这个人,他知道高杰的这身武艺,即使是自家叔父贺人龙都不敢小觑。 想到自己平日与贺国英过招,每每也是要斗到十几个回合才能分出输赢,贺国英是员猛将,他忍不住便出声询问……。 高杰倒是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便将自己的一番经过对两个人讲了一遍,在说道自己被李过一个照面不到活捉时,高英熊连声大骂无耻。而高英熊倒是听出了门道,他问高杰道:“不知这个‘一只虎’是素来勇力过人,还是今日乘着高将军负伤不备,偶一得手?” ‘大天王’一向自负,想想自己在闯营多年,他与李过两个人素来交后,平日里切磋武艺也是寻常,没见过他如今日这般豪气爆棚,三个人在马上嘀嘀咕咕的一番议论,最后也没想到个所以然。 还是高杰惊醒,自己的身后还有追兵,此时不是探讨‘一只虎’究竟吃错了什么药,使其武力值倍增的事,他赶忙与两个人商议如何应对李双喜的追兵。 三个人计议已定,他稍作休整,便让两个人领着一千官军大队埋伏在两侧,他自己勒马在一个小山包后面的开阔地上,五百名官军再次列阵等候,静待李双喜率领的追兵到来。 本来跟随在‘大天王’高杰身后,已经无精打采的溃兵们,因为有了援军,所以士气复振;他们此时以逸待劳地严阵以待,见李双喜率领着一小队闯军飞奔而至,倒是没有慌乱,高杰下令“擂鼓!” 顿时开阔地上的高杰鼓声动地、喊声震天,一旁埋伏的‘万人敌’贺国英,千总高英熊各自率领着官军,从四面将李双喜的小股人马围拢起来。 李双喜转过山包就知道情况不妙,一个骑兵领命沿着来路飞马向李过求援;他自己则是放缓了奔驰的速度,以便节省马力好阵前厮杀。 其实当他第一眼看到高杰的时候,眼珠就瞪圆了,差点儿将一双虎目的眼眶瞪裂;听到远去的马蹄声,知道自己向大哥求援的人已经跑远,所以他大骂一声,就要纵马冲开官军的大阵直取高杰。 双喜背后的亲将,见小将爷要纵马上前,连忙赶到他的身边急促的提醒道:“将爷,莫大意!官军有备而来,咱们的人马又太少,还是赶快出水,与补之将爷合兵才是上策。” 李双喜也是饱经战阵的虎将,他得属下的提醒,立即冷静了下来,再向左右一看,就见只这一刻,自己便又折损了几个弟兄,而余下的将校也多半挂了彩。 想着大哥一再嘱咐自己“临战要有静气”,他便打消了再捉高杰的念头,回答自己的亲将说:“好吧,随着我先撤到身旁的小土岭上,让弟兄们沉住气,咱们边打边撤,我大哥的人马应该就快到啦。” 说毕,他在前,亲将在后,率领着这十几个骑兵杀开一条血路,突围出去,撤到了不远处的小土岭上。 官军初时不敢逼迫过紧,他们得知这员小将给了高游击一剑,就更加虚张声势了,要知道谁的小命都只有一次,来了一世不容易,没人想给当官的做炮灰;不过官军人多势众,倒是一时士气大盛尾追李双喜他们不放,还有一股官军呐喊着向小土岭上发动了进攻。 从山道的那边转过来,地势就骤然地收拢,此处山道狭窄,使得这股官军的人马拥挤不堪,百十人互相妨碍着聚成了一团。双喜的亲兵们将小将爷围着当中,听到将爷的命令,他们纷纷弯弓搭箭,随着双喜亲将的一声令下“放箭!” 土岭下官军纷乱的人马中,登时被李双喜等人射死、射伤了十几个人,其余的俱是大骇,向四处奔逃开来;李双喜更是连珠箭发,他射马不射人,中箭的战马腾起多高,然后翻滚着倒下去,压倒了随后的官军,还阻挡住了后面人进攻的道路。 ‘大天王’高杰和他身旁的几个敌将,眼见着前面的官军死伤惨重,几员将官却不为所动;他们看李双喜的身边只剩下区区十来个骑兵,还多半挂了彩,于是高英熊与贺国英那里督战更凶。 第57章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死里逃生的‘大天王’高杰,个人甚至悬出了重赏,“传令弟兄们,就说我高杰出三百两银子悬赏李双喜的人头,哪个有本事,哪个来领,我‘大天王’绝不含糊!”说着,他将三百两银票用剑穿着,让亲信们展示给大家看。 此刻,尽管山包上的李双喜,心中恼怒青筋直蹦,他胯下的白龙马更是急得喷着响鼻,由于它不停地刨动前蹄,白龙马的伤处又开始淌血,艳红的血映衬着白色的鬃毛,让它看起来更像是一条来自天庭的白龙。 李双喜的亲将凑到他的身旁,小声对双喜说道:“将爷,小白龙伤了,一会儿打起来,还是请将爷骑末将的这匹枣骝马,虽说不能与小白龙相比,可是短兵相接还是顶的住!” 有故事的骑兵们,总是说战马通灵。有人讲,一匹训练有素的战马,绝不肯在自己精疲力竭前将主人丢下不管的,战马不仅忠而且智;白龙马此刻流血过多,即使不死今后也不堪战阵了,不过双喜懂得,自己的小白龙还不想离开他,而他自己更是舍不得小白龙的离去。 双喜勒紧缰绳,仿佛没听见亲将说什么,只是注目战场,他脸上的神色十分镇静。唯有近在咫尺的亲将知道,小将爷的牙都要咬碎了。那些距双喜较近的官兵虽然从来没有看见过他,但见这员小将的一手连珠箭发,基本上是十中七八;再有高杰更是指着双喜告诉大家,骑在那匹高大的白色战马上,头戴亮银盔身穿土白色粗布箭袍,敞开胸襟,露出绵甲的少年将军,就是闯贼李自成的义子李双喜。 消息一出,登时在官军中引起来一阵躁动。随即,距离高杰较远的官军,也都听说了李自成的义子被围,于是大家睁大眼睛仔细张望;这一刻,齿白唇红的李双喜,在官军们的眼里,简直就等同于相同重量的银子,所以没用军官们在背后督战,官军士卒就争先恐后地涌向土山。 另有两三股官军的将校,见闯王义子的身边只有十几个人,就仗恃他们的人马众多,希望侥幸一逞,取得高游击和朝廷的重赏,所以决定并力来进攻李双喜。 山坡下,官军的催阵鼓擂得震耳欲聋,原来是呐喊“闯军贼寇快快下马投降!”,忽而变成“活捉李双喜”了。李双喜左右的人一见山下官军争先猛攻,十几个人争先挡在在李双喜的身前。 因为地势的原因,山道狭窄易守难攻,一方奋勇仰攻,一方拼死御敌,小土山上的战况异常惨烈。过不多时,李双喜等人的箭枝就已经所剩不多了,他们如今惟一的好办法,就是冲下土岭再次突围,把官军引向刚才冲出的山谷近处…… 幸亏这个小土岭三面是陡坡,一面是绝壁,加上此地没有水源,被视为军事上的绝地,所以官军并没有派人把守。此时被双喜用来防守却是正好不过。而且土岭坡陡,箭、铳不能及,才让这十几个人支撑到了现在。 不过,即使如此,李双喜等人的箭也已经快射完了,他正吩咐一个亲兵爬到紧靠绝壁的一颗大树上,让他见到官军身后有烟尘腾起就向自己报告。 李双喜身后的骑兵们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是他们都觉得如今惟一的好办法就是冲下土岭向西突围,把官军引到山谷的近处,寻求李过将爷的支援。 而双喜的心中有自己的理由,他相信亲如手足的大哥李过,相信大哥会在自己最危急的时刻出现在自己眼前。每一个少年的心中都会有一个英雄,他可以不高大、可以没有地位、可以不富有,但是他是自己最为信赖的依靠。 几年前兄弟二人闯曹文诏大营,斩将摩旗的一幕少年依旧历历在目,尽管‘一只虎’是人们眼中的魔兽,可他是李双喜心底,唯一能够脚踏五彩祥云带自己去飞的人。 李双喜很幸运,双喜手下的十几个将校更幸运,他们幸运地选择了毫无理由的固执偏信,否则就凭‘大天王’在山下给他们布下的天罗地网,师老兵疲的十几个人,根本就不够看的。 双喜很累,不过他依然信心爆棚,他命亲将将所有人手中的箭支统统收集起来,回到李双喜身前的亲将,有些不好意思地扬了下手,冲双喜歉意地说道:“小将爷,就还有这些啦……” 双喜见他手里掐着的大概还有二三十支箭,便又对树上的亲兵再次嘱咐说:“看见官军后边尘土起时要立刻禀我!” 然后他又命令道:“你们所有人听了!现在都过来,大家退到我的身后去!”没有了远距离杀伤性武器的人们,只得退到了李双喜的身后,白龙马的颈部又添了一道血痕,殷红的血已经在它的铁蹄下汪成了一个小小的红色血潭。 李双喜心疼而又无奈地看了看小白龙的伤口,猛然想起大哥的嘱咐,他赶紧从自己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蓝色药瓶,药瓶外面包裹的是一个粉色的大号止血贴,他记得大哥说过,“这种止血贴撕掉外面纸膜或许可以救命……” 双喜笨拙地揭开滑滑的几片纸,将他粘在一条分不清颜色的布带上,又忙着从蓝色药瓶中倒出来几粒蓝色小药丸,将之放进嘴里咀嚼了几下……“小白,别怕!大哥说不疼,你会好起来的!” 亲兵们惊奇地盯着小将爷将布带勒在白龙马流血的伤口上,眼见着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小白龙眼见着不再流血啦!小白龙眼见着精神多啦!小白龙看得出来是一匹没有阉割过的公马啦! 李双喜和手下的亲兵们共同见证了这惊人的场面,大家此刻的心情可想而知。 官军正拥挤在狭窄崎岖的小路中,缓慢地向小土山上的人们呐喊、叫嚣,却不敢一直向李双喜等人直冲过来。 吃粮当兵的人都明白,赏银要领,而小命却更为重要;因为没有了小命,你就没有本钱去领赏银。 第58章 嗑过药的大号止血贴 进攻的官军小心谨慎地前进几步又停下来,看看他没有动,再试着前进几步。当官军小心地进到一百二十步以内时,李双喜的亲兵们都觉得换成自己应该有几成的把握能够伤到敌人,现在既然是射雕手水准的小将爷出手,百二十步的射程应该不成问题,所以比双喜还要小两岁的亲兵谷子地又急着劝道:“小将爷,射吧,大家都想看着你射,最好你射死这些该死的敌人!” 李双喜没受谷子地的蛊惑,不过他自信的说:“大哥教导我们说‘有他李过在,这个世上的一切敌人就都是纸老虎’。每当我有危急的时候,就大叫三声‘想要道上更牛鼻,高喊大哥我爱你!’,他们吓不到咱们,再忍一忍,忍一忍等敌人到了五十步以内我大哥就要到了!” 亲兵亲将们一脸的不信,这些人心说“小将爷您甭骗我,虽然咱们不聪明,可是您又不是能掐会算的半仙,凭啥说谁到谁就到了?” 可是大家对李双喜被他大哥洗脑这件事毫无办法,听了双喜的胡言乱语,大家顿感无奈,只好睁大眼睛,力求用怒目横眉来恫吓进攻的官军,大家争取用地球上最凌力的目光,去杀死来犯之敌。 一瞬间,小土岭上聚集起来的凶狠目光,完全可以杀死世界上最厉害的病毒几百万次,甚至合而为一可以当成激光打灰机用。 李双喜的巍然不动,使敌人增加了畏惧和惊奇。在前边的一员敌将特别不放心,生怕李双喜使诈突然纵马冲来,会让他自己逃避不及;他于是吩咐自己身边的亲兵,同他一起对着李双喜射箭。 双喜身边的亲兵觉得无聊,他们看到小将爷胯下的小白龙现在有了精神,血也不再流了,于是刚才嘴快的谷子地问他们的直接领导:“报告队长,你可不可以向小将爷要一些给小白龙止血的药膏,我们大家赶紧裹裹伤,最好那种药丸再赏咱们几颗……” 亲兵首领倒也惦记着这件事,他又凑到双喜跟前,觍颜道:“小将爷,您看……” 双喜已经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没等自己的亲将说完,就大方地从自己怀里扯出一叠夜用型大号止血贴,另外还郑重其事地捏出那个蓝色小药瓶,不放心地询问道:“我刚才的手法你学会了吧,需要将药丸咬碎敷在其间,可不要弄反啦!” “将爷,您就瞧好吧,用这个咱拿手!”亲将捧过李双喜递过来的神物,高高兴兴地照方抓药,给几个受伤的亲兵疗伤。 因为骑在马上向山岭上仰射借不上力,绝大多数官军的气力也不够,飞蝗一般的箭雨几乎射不到双喜的身边,有的人尽管勉强把箭射到山顶处,箭枝的力道也已经减得很弱了。 所以,山坡上爬行的官军,只见李双喜单人匹马立于山巅,他不慌不忙地将一双拿剑持鞭的手,迎着微弱的夕阳频频挥动,宛若一只金光灿灿的招财猫;还像是与熟识的老友热情地打着招呼。 他不停地将速度减慢了的流矢捞在手中,或者用兵器将之打落。这样一来,下面的敌人更为震骇了,他们茫然无措地停止射箭,既不敢前进、又不肯后退,如此迟疑一阵,才有一个哨总悄悄地将自己的手下聚拢在一起,“依我看正面取胜的可能性不大啦,即使能够凑到那个小贼的跟前,咱们也得吃大亏,不如……”说着,他把手从一侧圈了半个圆,“咱们从侧面的崖壁上攀登上去,有正面吸引他们的注意,咱们正好可以包围这个小贼!” 双喜的亲兵们,此时正在享受着西地那非加大号夜用型止血贴带来的快乐;十几个男人蹦蹦跳跳,尝试着各种动作,就像是一窝因为获得了足够冬眠食物而兴奋不已的松鼠。 这时,从一颗高大的松树上,李双喜的那个亲兵像一条会上树的鱼,出溜一下便轻巧地溜下树来,两三步蹦跳他的身边,小声对双喜禀道:“小将爷,刚刚已经望见尘土起了。” 李双喜面色一喜,连忙吩咐这个亲兵说:“你去告诉大家,就说我大哥‘一只虎’到了!让大家打起精神来,别让大哥下面的人把咱们看扁了!” “喂!给我回来,你还要让他们看着,等我将手中的箭射光,让大家随我一起冲下去,杀死狗日的们!”双喜有些无奈地看着这个亲兵,他就像一只归巢的快乐松鼠,蹦蹦跳跳地跑远了,很快就融入到自己快乐的家族中去了。 李双喜定了定神,听到自己身后悉悉索索地有人聚拢来,这才张弓搭箭;他对着一员领兵在前的千总虚拟了一拟,感觉自己重新服用了蓝色小药丸之后,精神比以前真的好多了,腰不酸腿不麻,估计连吃东西都比以前香多了。 被双喜瞄上的这个敌人千总,此时已经看到李双喜用弓箭对准了自己,他估算自己距那个骑白马的小贼至少在一百二十步开外。这时,他的马前边还有很多的人,几个骑在马上的亲随护卫在自己的周边,所以这个千总对李双喜的瞄准并不十分在意,他只顾着督促士兵前进。 官军的这个千总,见到自己身侧有一个队官正在躲躲闪闪地犹豫不前,他二话不说,抬手就是一计马鞭,“别像死了老子娘,一群该死的**,都给我打气精神来!从现在起,只许向前不许后退,哪个敢退后半步……” 说道这里,他明显感到这个被自己鞭笞的队官神色不对,两只眼珠就如同被逗猫棒招惹了的加菲,不住地来回往复。 千总总算是经过一些大战,他察觉出苗头不好,就猛然抬头向远处望去;不出他的所料,当他抬头的时候,就见小贼李双喜手中的羽箭已然射出,白色的流星划过一道凄厉而绝美的弧线…… “噗嗤”一声,在敌将还没来得及呼叫之际,他的面门已然中箭,千总一个倒栽葱,就翻身落到了马下。 第59章 那个骑白马的 李双喜听着嗑过药的弟兄们那有些亢奋地议论,脸上始终是无动于衷,谷子地牵着自己的毛驴凑到双喜跟前,小声嘀咕着:“小将爷让小的来吧,保准射死他狗日的!” 双喜的的脸上一阵潮红,目视前面的官军骂了一句“给我滚,前面的官军有多远你就给我滚多远!” “尊令!”谷子地二话不说,就爬上了自己的毛驴,刚才因为怕坐下毛驴太累影响自己作战,所以他与多数亲兵一样牵着坐骑,听了双喜的话,他兴奋地翻了个筋斗,杂耍般的翻身上了叫驴。 李双喜被气的鼻涕泡都冒出来两个,他狠狠心,对着百二十步外的敌将虚拟了拟,只一箭就将这员敌将射落马下;他乘着此刻敌人阵中一时惊慌,张手就又是一箭,箭从走在最前边的那个小校的喉头穿过,小校登时摔下马去,那箭枝又射到路旁的岩石上,发出“砰”的一声,逐渐暗淡下来的山道间,可以清楚地看到火星乱迸,有巴掌大的一块石片飞溅到两尺以外,这支利箭也从岩石上跳回来一尺多远。 爬到叫驴上的谷子地怪叫一声“我的乖乖,小将爷射得真好!” 双喜已经被这小子气的出离了愤怒,他的亲兵们争先涌到他的马后,大家只见蜂拥在山道间的官军此时已然大乱,走在前边的兵卒争相避让,他们在狭窄的山路上互相拥挤、践踏;随后行进的军将们立脚不住,纷纷住往后涌退,押阵的将佐大声地喝止,却已然不可禁止,他高声叫骂着,挥舞马鞭抽打退下来的军卒。 在这员押阵的官军将佐身边,一个检校校尉顾不得体面,也拨转马头想要逃走,不过争先逃跑的人们阻住了他的退路;押阵官大怒,他高声大叫想要阻止官军的溃退。 这时在退却的人们中,不知谁在那里喊了一声“当官的这是不让弟兄们活了吗?” 检校校尉听了大怒,他大吼着:“是谁?哪个想要哗变!给老子让开路,我揪下这个王八蛋的脑袋下酒!” 溃退下来的军士中立即有人拔刀相向,在检校校尉的马屁股是扎了一刀,战马受痛刚要奔跳,就被更多的兵刃插入了体内,他本人也被甩在了地上,这让本就狭窄的山道更加混乱不堪了。 李双喜缓辔让白龙马稳步向前,他接连射几箭,射翻了那名被拥挤在人群中的将校。当他从箭壶中摸出最后一支箭,准备射死督阵的将佐时,恰好看见官军的背后一溜土龙腾起,当先有一匹马,马上的人正是大哥的亲随小校‘老虎’,他的身后是百余名骑兵,在飞也似地向这边狂奔而来。 双喜见状冷哼一声收起弓箭,他用手抚摸着自己的小白龙,白龙马的几处伤口经过了处理,现在不流血了,精神看起来不错,看了看周围弟兄们,有的已经成为了步兵,他俯下身蹭蹭小白龙的脖颈,“伙计,你还成不?” 白龙马甩了甩烈鬃,扬起大脑袋在李双喜的怀里摩擦,双喜明显感觉到小白龙的身子突突的打颤,可是土山上哪里有富裕的战马给自己替换?想了想,他将自己留着的两粒蓝色小药丸倒在手心上,小白龙倒是没有歉让,粉色的舌头一卷,药丸就被吞下了肚。 双喜怜惜的拍了拍小白龙脖颈,“好样的……” 此刻,山上双喜的亲兵们已经集体嗑完药,十几个不屈的战士也都感觉到了大号止血贴的关爱,此时的战力和士气陡然提升了数倍;神情很是亢奋的亲兵们,纷纷聚拢在了小白龙的身后,人欢马嘶唯等李双喜下令。 双喜见时机已到,他把钢鞭向空中一举,坐下的白龙马在止血贴与西地那非的双重关爱下,不等主人催促,就狂嘶一声,向前腾跃出三丈多远,拥挤在山道上的们,尽管屁股朝后,可是身边忽然多出了一匹四蹄腾空、红白相间的大马,谁能讲得清楚,于是不由自主的齐声惊呼:“弟兄们!看哪吒!” 然而不等敌人反应过来,李双喜的白龙马就冲入到了敌人的乱军之中,霎时铁蹄踏落敌人辟易;双喜手中的一口宝剑,更是舞得如同冰轮相仿,他将传自与大哥李过的剑术使发了,但见宝剑劈、刺、点、撩、崩、截、抹、穿、挑、提、绞、扫,当着无不披靡。 双喜率领的亲兵和‘老虎’的骑兵同声喊杀,相对着冲入敌阵当中,激情昂扬的人们像是看到了不同种族的情敌,无情地砍杀起来。 李赤心已然来到了战场,他立马伫立在刚才双喜他们突围的小山岗上。自己的眼前视野开阔,可以将整个战场看得很清楚,他见到李双喜跃马敌阵,他大声喝彩说:“好啊!我勒个去,这个窝心脚使得好,不愧是得自你嫂子的亲传,还有那个,你吐他一脸口水,让敌人眼前蒙蒙的,这样双喜弟杀起来也痛快,真可惜!” 李赤心身边的亲兵们抻长了脖子观看战场上的厮杀,没有人留意到将爷的自嗨。他历来是一个爱惜自己生命胜过他人的人,眼见着朝九晚五时间已过,下班了的人不宜再次上阵与敌人捉对厮杀,于是就干脆放权,他把手中的钢鞭扬了一扬,让两米二十六的金发亲将率领着大部分的弟兄冲下土岭,一路顺着敌人的后边通了过去;战场上的虎贲营兄弟群情激昂,人人都在狂呼“活捉高杰”,艳红的鸳鸯大旗指向处,无不所向披靡。 这时,战场上官军的统军将领,换成了守备将军贺国英,他是贺人龙的族侄,今年只有二十一岁;他生得虽说远离小鲜肉的标准,不过胜在了身材魁梧,满脸的横肉,他的眉毛像两把浓黑的铁扫帚一样,盘曲在乌溜溜的大环眼上。 还在穿开裆裤的时候,他在村子里就已经是一个鼎鼎大名的无敌小混账了,他打起架来天不怕地不怕,每每拼命猛打,非把与他放对的孩子打败才肯住手。 第60章 金风未动蝉先觉 ‘大天王’高杰的侄儿高英雄与贺国英这小子很是相熟,臭味相投的两个知己,在三杯酒下肚后便知道了相互的底细。他知道贺国英不仅对别人狠,对自己也是绝不含糊,八岁那年他因为偷了婶子的一条绣花中衣,被他族叔贺人龙追杀了十六条街,最终被捉到后依旧是死不认错,硬是被……。 等贺国英长大以后,因为他气力大,为人混账兼又会武艺,所以就跟在他族叔贺人龙的身边做了一名亲兵,贺人龙倒是没有追究他的过往,还亲自传授给他不少临阵对敌的经验,更可喜的,是这个小子可谓是一门心思地专精杀人,在这门上他是一点就透。 别看他从小对着五根手指叫博阿八,可是自打进到军营不到两、三年的工夫,贺国英就开始展现出来超出人类容忍度的残忍,因在战场上对待敌人的专精级混账行为而屡立战功,很快升为都司。 当年还在他孩提时期就得了个绰号叫作‘万人敌’,这个恶名在本村和邻村很快地叫开了。来到贺人龙军中以后,他的这个绰号也带了来,本名反而不响,甚至贺人龙也很少呼他本名。 一遇到需要骂阵或冲阵的时候,他族叔贺人龙就把他唤到面前当招牌使,还不给代言签字费的那种。 贺人龙经常亲切地拍拍混账侄子的肩膀,笑骂道:“万人敌,好小子,马勒戈壁的,爷今天又用着你啦,够牛鼻的就给爷上吧!”。 要不就亲自晒上一大碗老酒,爷儿俩个举杯一碰说:“来,喝下去这碗酒,好生去亮亮你娃子的本领,马勒戈壁的,别给我丢人,反则回来揪下你的三两三!” 万人敌往往是受此鼓励后,勇力倍增,一边高叫着纠正族叔的错误“叔!俺的三两六,不信你称!” 不过他临敌出阵,却从来没有让贺人龙失望过。如今围攻李双喜的官军前锋遇挫,高杰正没有好办法,此时他侄子高英雄与贺国英在后军中刚喝过酒,恰好赶到阵前。 ‘大天王’见了大为高兴,知道贺国英是员勇将,就决定先激他一下:“贺守备号称‘万人敌’,今日兄弟我出阵是孬了,你要是出阵得多加小心。对面的李双喜、后面的‘一只虎’兄弟可不是好对付的,你也不一定是他们的对手。 万人敌从小跟着族叔到了鲁地,所以喷着酒气一张嘴说道:“吊了个吊!闲言碎语不要讲,耍横哪个横得过我销魂掌!我压根儿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别说是‘一只虎’李过兄弟来冲阵,就是闯贼李自成本人也要吃俺的雕毛灰。让‘一只虎’一个跟俺比武会丢了份儿,要不活捉他兄弟两个俺就不姓贺!” “你要多少人跟你去掠阵?”高杰使出激将法后又有些不放心,混账也是性命,否则贺人龙岂肯饶了自己。 “只俺一个去,连亲兵也不带,多带一个人俺万人敌算是孬种。”说着、说着,贺国英还将自己的话当真了,他鼻孔朝天用力一喷;高杰也算是个高个子,可他那是腿长,单论起上半身,骑在马上将将能够到‘万人敌’的下颌。‘大天王’正扬着脸凑在贺国英的马前施展拿手绝学“激将法”,当时就被贺国英的花洒给喷了一脸一嘴的……;当时要是能有个随军摄影师啥的,将这个镜头抓拍下来,绝对分分钟媲美傲娇的李双喜,这两个都是同一副雕模样。 ‘大天王’高杰诡计多端,他与自己侄子高英雄商量了一下,同意贺国英一个人前去骂阵,好把李双喜或者李过引诱出来,他让自己的侄子做好准备,想要一报还一报,用暗箭射杀李过、双喜兄弟;另外他嘱咐自己的儿子,一定要留心贺国英,一旦这小子有个三长两短,他自己也甭回来了。 压住阵角的‘大天王’高杰,那是非常讨厌贺国英的雕样,他心里说:“好小子,倘若让你吃点亏,领教领教他们老李家的绝学,以后你也就不敢在我们叔侄和全营将士的面前趾高气扬啦。” 不过他还是担心‘万人敌’,贺国英万一轻敌出了事,他自己也会受到贺人龙的责罚,就一再叮嘱道:“老弟,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还是小心为上,万万不可大意。” ‘万人敌’鼻孔朝天,也不理会高杰的碎碎念,挺着手中三十二斤的丈八铁矛,跃马而出,单人独骑挡在了李双喜和‘老虎’的追兵前,正在混乱之中的官军见到主心骨‘万人敌’临阵,也是心里一松,他们觉得自己总是是能够有喘息之机了。 阵前耀武扬威的‘万人敌’贺国英见两军分开后,同时止住了脚步,他得意的破口大骂,单要‘一只虎’李氏兄弟出阵与自己单挑。 李赤心自己没嗑药,现在也已经没有了刚才的热血澎湃,已经凉下来的体液让他能够理智而冷静地思考,他前一世的经历比山下的这个混小子丰富得多,岂是一个中二少年三言两语可以激怒的。 远远驻马立在山坡上,眺望着阵中嚣张到极点的敌将,他在盘算李双喜能不能够战胜他,一旦不能,自己就要考虑怎么用巧计来赢他。 就在这时,眼见战场的东南角处忽然一乱,猛然就闯进来七、八匹快马,起初官军和闯军都是一愣,而左翼战场上的敌人却在叫嚷连天,‘大天王’高杰见这对骑兵不是自己人,就命官军从大队中分出一小股人马,前去拦截这几个骑兵。 闯阵的几个骑兵灵活地驾驭着战马,飞快的绕开了前来堵截的官军,他们一行直插两军阵前。 李赤心刚刚想出收拾贺国英的办法,阴损虽然不大光明磊落,可既然归类为阴招,那么还用得着光明磊落吗?计议已定他一抬眼,就见到了离官军阵营一箭之地的山道上,有几匹快马突然闯了进来。 第61章 暗算无常死不知 恰在这时,官军阵中有人出马拦截,李赤心见了心中高兴,他和阵前的双喜两个人,都以为是闯王李自成派人前来接应他们了,李双喜人少,这时见了自家人更是乐得满嘴小虎牙都要掉了。 不过李赤心还算老道,他定神观察了好久,在这几匹马的后面却再没有烟尘扬起,他觉得好像有点坑,自家的二爹李自成好像有些不靠谱,他好奇心起,立刻用臀部驱策乌骓马上了身侧的一个小土丘,揣起疑惑和失望,他的注意力重新回到战场上,再一次仔细观瞧起来。 正面的战场上,奉李赤心将令前来接应双喜的‘老虎’,也是个脾气暴躁的小伙子,对敌阵上贺国英骄横的叫骂实在听不下去,勒马来到双喜的面前,忿忿地对他说:“双喜将爷,咱们虎贲营红旗的人马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窝囊气?咱们难道变成乌龟了么?你让我去把他捉来!” 李双喜也正火顶脑门,他本想自己出马去擒万人敌,但因官军人马是自己亲兵和援军的几十成百倍,他是身后这些人的主将,不能摸不清官军的底细就贸然出阵,所以只好忍气听着‘万人敌’在两军阵前的叫骂与挑战,等待着不远处大哥李过的将令。 李双喜也曾悄悄地勒马出阵,只等着万人敌来到百步之内,就用利箭把他射死,以泄心头之恨,但是‘万人敌’也不是一勇之夫,在学堂上他可以逞匹夫之勇,而在战场上他同样很机警,总是不到闯军的弓箭和强弩的射程之内来,李双喜见他只在一百六七十步之外溜达,正在无计可施的时候,‘老虎’请求出阵,去捉拿嚣张得不可一世的万人敌,他想都没想就立刻同意了。 他也想知道贺国英几斤几两,想让‘老虎’去抻量他一下,看看这个鼻孔朝天的万人敌是不是对手。 李双喜小声嘱咐‘老虎’说:“你挑十个弟兄带去,要乘其不备突然冲到他身边,打他个措手不及;还有,用巧不用拙,不能胜就回来,懂了吗?” 他见‘老虎’表情慎重地冲自己点了头,就说了声:“你去吧,我给你掠阵!” ‘老虎’向着双喜一抱拳,说了声:“末将领命!” 他立刻转身,去队伍里挑了十个随自己前来的虎贲营红旗亲兵,人和马看上去都是非常的精壮,十一个嗑过药的药人悄悄地接近前队。 这时刚好有几匹快马突入两军阵前,‘老虎’等人见机,猛然从前队的人缝中闪出,像十一支利箭一般射向了骄狂的‘万人敌’。 ‘万人敌’贺国英随是在发飙,可他在战场上却是一个乖觉的人,早已经在防着农民军中有这么一手;阵前突然闯入的几匹马虽然分了‘万人敌’的神,可他终究是久经沙场的骁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是为将的基本功,一心二用更是不在话下。 等到‘老虎’等十一个骑兵飞驰到他的身边的时候,闯入阵前的几个人也快到了近前。贺国英心里倒是暗赞了一下,心说“倒不是庸才,火候拿捏的恰到好处……” 李双喜嘴角紧绷看着阵中,直到‘老虎’趁着前面急促的马蹄声掩护,这才闪电般地冲向贺国英,这才稍稍有些放下心来;他见懒懒散散正趾高气扬骂阵的贺国英,突然挺起手中的那根丈八铁矛纵横盘刺,端的是又疾又狠,转眼之间十一个虎贲营红旗的壮士,就被‘万人敌’刺倒了几个,还有几个闯阵的闯军也是在顷刻间就带了伤。 首先向‘万人敌’贺国英发起突袭的‘老虎’也带了伤,他一面与贺国英拼死缠斗,一面大声命令闯阵的几个人,赶紧回归己方的军阵,他自己仍然悍不畏死的力战不退,‘老虎’率领着余下的三个人与‘万人敌’贺国英在拼命格斗;李赤心远远地看出来,实际上‘老虎’他们几个,已经是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骄横的‘万人敌’此时正杀得兴起,沉寂的官军阵营中,人们也终于大声喊叫着为他喝彩;不料,倏然从对面农民军的阵营中又奔出一人,他骑在白龙马上,手中高高举钢鞭,大叫道:“弟兄们都退下歇息,看我来活捉这个姓贺的王八蛋!” 万人敌立时撇开了这四个人,他一直在揣摩着双喜,眼下见正主出现,自然不敢怠慢,贺国英盘桓铁矛,将长矛横担在铁过梁上准备迎敌。 李双喜的白龙马闪电般飞驰到了阵中,两个仇敌也不说话,‘万人敌’的战马微横,他将手中长矛借势一摆,冲着高举钢鞭的李双喜分心就是一刺。 双喜不是那种粗豪的将令,他的武艺大多是李过亲传,而义父李自成也传授他不少的绝学,特别那是一招“敬德夺槊”,更是李自成保命的绝招,即使英雄末路之时,李自成依然赤手空拳,凭着“敬德夺槊”的绝技,杀掉了十数个趁火打劫的民军。 李双喜高举钢鞭,就是成心卖一个破绽给‘万人敌’,见贺国英果然上当,他将钢鞭在胸前一立,冒着寒光的铁矛就到了面前,冰冷的矛尖已然将将触碰到了双喜的护心镜上,尖锐刺耳的声响让他极为清醒。 随着“刺棱”一声摩擦音,李双喜乘着白龙马的力量,将上身猛然一扭,钢鞭与铁矛的矛尖擦出了一溜火星,但是沉重的铁矛却被双喜用鞭格到了一旁;贺国英紧跟着就是连环三刺,这第二刺之下,铁矛更快更猛,他巴不得一下子就从李双喜的前胸捅到后胸。 贺国英还是失算了,绝艺之所以称绝,就是这一招是经过千锤百炼和无数人血喂出来的招式,想破这一招可以,用同样的磨练与人血就可以与之匹敌;贺国英的这一刺双喜不再用钢鞭去格挡,却表现出惊人的眼疾手快,他脚下用力一踩马镫,身子上提了半尺,矛尖划过铁甲,钻进了李双喜的左腋下,双喜趁势用左手夺住矛,猛力往回一拉,同时将手中的单鞭虚晃一下。 第62章 神仙一把抓 官军的守备将军贺国英同样不甘示弱,他的勇武同样是用血水和眼泪喂出来的,同样他的族叔也曾教导他说“临危不乱方为大将”。 他见李双喜的钢鞭挂着金风迎面打来,便一扎前把,猛然用力掀起后半截铁矛,长矛在马鞍的后桥上刺出一道深深的痕迹,然后陡然竖起,他同时在单鞭的寒光中将身子一缩,手中长矛的后半截向旁一撩,“铛啷”铁矛就磕到砸过来的单鞭上,李双喜被劲力十足的‘万人敌’用铁矛一搅和,身形就是一晃,幸亏白龙马使力他才稳住了身子,两个人同时紧紧攥着长矛在马上僵持不下。 两匹战马吐出长长的白气,拼命地打着旋,马上的两个人各出一手将长矛夹于腋下,同时分出手想要拔剑。 就在这时,天空中再此打了个晴天霹雳,不可一世的‘万人敌’贺国英只觉得自己身子一轻,被人一把抓住他的束腰战带,像老鹰捉小鸡一样被提过了马去,后脖颈的软肉一痛被重重的横担在马鞍之上,同时他听见那人骂道:“不许动!缴枪不杀,你敢一动老子就砍掉你的小丁丁,割掉你的小弟弟!敢还嘴就抽你丫的!” 他震惊异常,不敢挣扎,只看见马的四蹄如飞,就像腾云驾雾一般地奔腾,地上的草呀石呀还有不停跃动的小星星接连着闪过。 “完了,完了!”他心里说,“到地方啦,再也别想活了。” 谁知道这个憨货心里想着,嘴上都说了出来。 没料到,将他擒住的这个敌将倒是个好脾气的乖宝宝,很听他的话,‘万人敌’的话音未落,来将便将他从马鞍上提起来往地上一抛。 幸而现在是初春,又是被抛到了泛绿的荒草中,即使这样也让猝不及防的‘万人敌’被弹得翻了个身,好悬没有把他的门牙磕掉。 李赤心其实早就征求了超算系统的意见,志玲姐毫不客气地告诉他“据不完全统计,贺国英:绰号‘万人敌’,犯浑时间及强度均超过李先森;……;破绽:同①示例所示,提示不要抓得太紧,容易造成窒息,后果就是贺人龙会找你拼命!” “靠,我匪号‘一只虎’!还怕他贺人龙不成?”李赤心有些不忿,口头语随口而出。 “第一,先森说脏话,扣除系统开启时间三十秒;第二,……” “你说啥?凭啥就扣分?是不是你们年底有任务!”李赤心差一点咆哮起来,他觉得反正这一次态度不端正了,犯个浑咋地了,你能……还是能…… “态度不好扣六分,罚时二百秒,现在系统剩余时间一分零四十三秒,剩余一百秒,倒计时开始……”志玲姐的声音宛转悠扬,如同出谷的黄鹂清丽脱俗,不染纤尘。 “我勒个去!”李赤心只敢默然六六六,他岂敢自绝于志玲姐,更何况有求于人哪?不敢继续分辨,他就立即掐断了联网……。 不过,即使短暂的开启系统,也使他受益匪浅。 “脖子后面的软肉啊,不知道是不是人畜通用,如果可行的话,自己掐脖子神功会不会称霸整个小宇宙?很期待啊……”有了理想的李赤心,默默地看了看属下的脖颈,“嗯,这个还好,脖颈后面有肉;哪一个就难了,脖子是都是骨刺,捉起来肯定会扎手!” 眼见在小弟双喜与那个绰号‘万人敌’的干起架来,他此刻作壁上观才有幸发现,敢情在这个世界里,武术还真不是板砖与王八拳可以叫板的,自己好歹也是小学学霸六年,初中副霸三年的优等生,很快他就在心中分析出一条定理“一板一眼按照套路出牌的那些,叫做“匠”;有板有眼,却无招胜有招的那才是“将”。” 他今天的成就无非就是乱拳打死老师傅,比板砖和王八拳可以说高不出几个层次,如果投了推荐票票的读者不信,等有功夫自己浪费一分钟系统时间,听听系统是咋分析的,再让志玲姐给自己好好说说…… 既然系统提示音已经告诫过自己,他李赤心一向不是个擅于撞南墙而不屈的汉子,揣摩人心,可是二十一世纪,争取算术课代表助理的必修课,自己依仗着超前这些武夫三百年的功力,即使打个对折,依然会轻易那个拿下眼前血满而逼格减半的武将们。 想到此处,他暗叫一声:“老铁们,干就成了” “你敢不听话么?让你别说话你不听,当我‘一只虎’的话是放屁么!”马上的将领温柔地问坐在地上,正哼哼唧唧的‘万人敌’贺国英。 “你是‘一只虎’李过?”‘万人敌’贺国英晃着金星乱冒的脑袋坐起身来,仰着头问。 “老子就是你爷爷!听说你还伤了我手下的几个弟兄,王八羔子!在劈死你之前,爷爷问你服不服?”不等俘虏的贺国英回答,只见李赤心做在乌骓马上放肆地纵声大笑。 “我早就听说过你,你是杀人不眨眼的魔王!”地上的贺国英委屈的像是一个刚过门的小媳妇,完全忘了他自己就曾是一个有着魔界属性的恶魔;‘万人敌’喃喃的说着。 他见马上的李赤心继续大笑不止,完全没有杀掉自己的意思,‘万人敌’哆哆嗦嗦地逞强道:“快杀吧,笑个什么?老子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李赤心爽朗的大笑戛然而止,战场上顿时鸦雀无声,唯有一匹黑色的乌骓马,驮着一个皂袍的将军,皂袍将军的手上还提着一个曾经嚣张不可一世的‘万人敌’。 虎贲营与官军,各自用自豪与怯懦的目光,看向阵中绝世独立的皂袍将军,接下来的一幕,让两军阵上的将士万万臆想不到…… 大笑声中,李过一片腿跃下改成了四、六偏分的乌骓马,他好脾气地蹲下身,对着贺国英搭讪道:“你就这么个简单的愿望?容易!那我就成全了你!” 第63章 我宣布…… 伏牛山的夜空中万里无风、伏牛山的峡谷中万里无声、伏牛山里的人们还是鸦雀无声。就在这伏牛山的峡谷之中,万众瞩目之下,李赤心却毫无大将风采,他纯像是个城西北角杀牛宰羊的屠夫,墩身就不雅地骑上了贺国英的肚皮。 净重一百七,加上一身铠甲毛重二百七的李赤心,一屁股坐上贺国英的肚子,就他到“咯咯咯~”的几声惨叫,素有‘万人敌’绰号的贺国英,此刻被吓得高声求饶“李过,‘一只虎’!你真是我爷爷,求放过,求……嗷……” 寒风在这一刻忽然住了,众目睽睽之下,李赤心缓慢地掣出肋下寒光闪闪的佩剑,一时间沙场之上鸦雀无声…… “是爷们的都给我睁眼!他,贺国英的!没有我的许可胆敢绰号‘万人敌’,这是一该死!不过,那个时候我与他不熟,这事就算啦!但是,他,‘万人敌’!敢杀我麾下的兄弟,这才是最该死!现在我李过代表虎贲营将士宣布:杀人犯贺国英——死刑,立即执行!” 随着就是“噗嗤”一声,殷红的鲜血迸溅在李赤心的脸上、嘴角……战场上的敌人,胆囊炎的,齐齐的胆破裂;心脏瓣膜闭合不全的,统统的心脏破裂;大脑脊髓灰质炎的,则是直接傻掉,原因不是因为采购了过期的疫苗…… 被擒的‘万人敌’贺国英致死都不会明白,‘一只虎’李过为什么会杀掉他,哪怕是用自己换肥皂、换米花糖都有用处啊,难不成他是要拿自己杀鸡儆猴? 士气上刚才还处于下风的虎贲营弟兄,此时像是被注射了西地那非,又像是服用了原产地的西地那非片,他们“嗷嗷”叫着,如同再也按捺不住激情的小老虎,整个虎贲营就像是狮虎山中恶了三天,再被克扣五天牛肉的猛兽,虽然濒死却依旧可以食人。 谷子地鼻涕眼泪地抹了自己一身,堪勘没有干净地方下手,就紧跑几十步,抓住一个官军的校官,继续往他的亮银甲是揩鼻涕,一边揩一边啜泣;被玷污了清白的官军校佐有爱地问询“大人可是不开心?” “不是”谷子地的语调有些低沉 “那是?”校佐的问候赔上了小心 “要你管!”谷子地的语调中加入了委屈 负伤回来的‘老虎’,则是气喘吁吁地清洗完创口,正在为自己绑扎小护士牌的大号止血贴,虽然自己不明白为什么会是小护士,小护士听起来就不如随军医士那样雄赳赳,可是他一刻不停地将糊状的西地那非涂抹其上,然后紧紧地绑扎,一边护理自己的出血的伤处,一边扬起脸自豪地对李赤心表功,“将爷,俺可没有给咱虎贲营丢脸,弟兄没有白死……” “是啊!”李赤心面露沉痛地说,不过心里在怒吼“MMP,好不容易攒的怒气值全给老子败光了,等回去有空了、等你没用了,看我咋收拾你!”心中诅咒,不过李赤心的脸上如同春风拂面,让‘老虎’感觉惭愧、很惭愧、非常之惭愧。 双喜看看一脸慈爱的大哥,看看负伤却不下火线的‘老虎’,再转脸看看大眼瞪小眼的官军…… 已经臣服于李赤心的红袍降将,在一旁着急地道:“小将爷,宜将剩勇追穷寇啊!杀,还是招降,请尽快决断!” 此时的战场上,唯有李双喜比较清晰,他一直战斗在对敌战场的第一线,对于战争的不确定性和残酷性都有着清晰的认识,他拉了一旁两米二十六的金发巨汉,只顾着热泪盈眶的亲将被他一拉差一点跪了,他用婆娑的泪眼茫然地看着李双喜。 双喜恨不得一巴掌把他抽醒,可那是大哥的亲将,自己就是下得去手,也够不到他的脸,只得愤愤地示意,金发大汉低下头,弯下腰,努力扯着自己的耳朵送到小将爷的嘴边,否则战场上虎贲营将士的吼声中,就是打雷也像是在打喷嚏。 李双喜开足了音量叫到:“带着你的人,跟着我,杀敌!或者收降!” 两个人连比带画地交流完毕,双喜冲红袍都司一躬到地,“先生真乃智将,我李氏兄弟必有后报!” 已经降了的都司大人,在红袍的映衬下,脸色更红了几分,他扭头说道:“小将军速去,放心速去!这里有我,自会保李过将爷平安……” 双喜不再多说,他与红袍都司换了坐骑,领着两米二十六的金发巨汉,带着绝大多数虎贲营的将士,虎吼一声冲向了捏呆呆发愣的官军大阵。 片刻之前还喊声雷动的战场上鸦雀无声,此时静悄悄的夜风里竟然飘过一丝暖意,送来了李赤心一声诚挚的问候:“还有谁!” 准备一阵好杀的虎贲营,冲到官军阵前便无不张大了嘴巴,百余骑冲阵也是好大的动静,可是马蹄践踏到了马蹄,却仍然不见官军中有人反抗,随着铁蹄发出的怒吼,大地在随之颤栗,成片成片的官军兵将如同秋收的庄稼,下马、俯伏、一动不动地任由李双喜带着虎贲营肆意收割。 自从那句清晰而略带温柔的“还有谁!”传来,地球上就再没有能够阻碍官军投降的生物了。 不过,还是零零散散有一些跑路的官军,他们小心翼翼地逃散开去,唯恐那个震慑心魄的霹雳重又在战场上响起。不过,他们很失望,“呀呔!还有谁胆敢赶再跑一步!” 李赤心这一次是真生气了,明明自己好话说尽,还特别注意了自己的态度和语气,工作作风如此过硬,还要咋地,还要做啥,不给面子是吧? 他的语气中带上了生硬,“东面那十九个!对,甭回头,有种给我继续跑!” 虎贲营的弟兄们都知道这是将爷生气了,将爷生气的后果会很严重,是会死人的! 战场上将士们加快了手上的动作,连劝降都是用手的,一秒钟前还是“快,跪下投降!”要不就是“投降不杀!” 第64章 出乎意料的奇迹 此时伏牛山谷地寂寥的夜空,无云无风也无星光,一轮皎洁的下弦月照耀着尸山血海的伏牛。李赤心那阴死人不偿命的声音飘荡半空中:“跑啊,你们倒是给我跑啊!东边的停下来干嘛,西边的你继续,那个骑五花肉,是五花马的,就是说你啦,别停下!” 好么,你都把逃跑的人看成是五花肉了,还不让人家跑路,官军弟兄们心中这个酸爽就甭提了。 死一般寂静的战场,木雕泥塑一样的人们;无论敌将还是闯军,统统都像是被施了魔法那样;就是傲娇如李双喜,此刻也变成了平心静气的好好先生,“这位,对说的就是您,您挪挪,跪的不是地方压着我的脚了……” “嘘,就是说你哪,别趴下,碍事……”谷子地好不容易劝离了一位,另一位却死说活说都不肯挪地方,气得谷子地悄悄拉过两米二十六的大个子;金发巨汉小心地探出两根十公分粗细的手指,灵巧地捏起地上屎尿齐流的人士,又轻轻地将他挪到了一旁,特别轻声地劝了一句:“你两个,别摞着,不体面……” 很可惜,他一向是悄声如打雷,大声就从来没有人听见过。沉思状的李赤心一别脸,嫌弃地说道:“公共场合,大家注意个人卫生,请不要随地大小便!自己装兜子里的也不行;还有你两个,听话,甭摞在一起,注意修养!” 齐齐的呆若木鸡,大队的官军保持着逃跑的姿态,却都不敢挪到半步,瞬间的眼神一律由惊恐跳转为温顺频道,大家都自觉的将嘴巴闭得紧紧的,连喘气都尽量不扰民,唯恐吵到了‘一只虎’大人,会惹他老人家不高兴。 不过,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特例。就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在官军的后队中,高杰叔侄就非常的不听话,他们叔侄两人虽然已经吓破了胆,可还是要跑啊,哪里还顾得上体面不体面,‘一只虎’兄弟本就是冲自己叔侄来的,不过是‘万人敌’这个替死鬼不长眼,成为了人家‘一只虎’的盘中餐而已。 想到此处,叔侄二人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虽然身体抖擞可是精神不错,他们瞧准李赤心得意忘形的大好时机,悄无声息地溜出大队,打枪的不要,悄悄地拨转马头,然后催动早就裹好了蹄子的战马,玩了命地夺路而逃。 月半的天空,侵入骨髓的寒冷只能冰冻战场上已经泼洒出的热血;牛毛细雪,丝毫没有影响到李赤心麾下虎贲营将士们的心情。 很久没有打过一场如此痛快淋漓的胜仗了,看看被集中到崖下,还在瑟瑟发抖的官军俘虏,再瞧一眼旗枪上高挑着的‘万人敌’的人头;虎贲营将士每个人的心里都充满着自豪,这是艰苦卓绝的一战,是两位李将爷带着他们以命博命换来的胜利,也只有李将爷能够在逆境中,带领着他们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如此漂亮完美的胜仗使他们有理由自豪和骄傲。 不过战争永远不是一加一,正是战争中的不确定性,才会演绎出无数凄美的战例,才会人战争比股市更加迷人。 此刻,贺国英守备的大帐中已经换成了新的主人。李赤心、李双喜兄弟,此时刚刚得知了李自成的中军老营被官军突袭的消息。 心急如焚的李双喜立即想飞马去救援被偷袭的老营中军;不过他还没有爬上马,就被大哥一把扯了下来,强拖他回到了大帐之中;守备大帐外,喜悦的喧闹声,不时传到两个人的耳朵里,将士们打扫战场的喜庆,此刻在兄弟二人听来是那么的怪异。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每个人都懂,无论自己打了多么大的胜仗,没有了老营、没有了李自成一手创建的‘老八队’,他们兄弟就没有了靠山,没有了李自成作背景,他‘一只虎’在江湖上就是无根的飘萍,江湖上随便一阵风、寸半的浪就会将他的虎贲营吞噬掉。 李双喜瞪圆了眼,紧盯着在帐中不停踱步的大哥,俗语说救兵如救火,他想当然的认为大哥李过和自己一样是心急如焚,他这时焦躁的踱步,正是在想一个好办法去救援老营。 少年的心中大哥,永远就是自己柔软处的高山仰止,是他需要终生仰望的高度。 李双喜忽然明白了一件事,大哥需要尽快成熟的自己,自己也需要不停地追赶大哥的脚步,即使是去做一个逐日的夸父,又有何妨? 当大哥得知老营被围的消息后,没有和自己一样急于毛毛躁躁的带人救援老营,他先是拦住了心急如焚的自己,同时还派出了几批探马,前往老营驻扎的山寨附近去打探军情,这边则是一刻不停地收集军械马匹,整训收降的俘虏,让轻伤号看护着重伤的将士,并打造了简易的营寨,准备在此据险而守。 他也知道,凭自己兄弟二人这点可怜的人马,如果直接回援,不过是蚍蜉撼大树,说是杯水车薪都是好听的;有极大的可能,就是他义父李闯王救不出来,还要把自己弟兄全搭进去。 可是义父李自成被围,自己理所当然的要去救。忘恩负义、见死不救的事情,他李双喜做不出,他想大哥更是个义薄云天的好汉,不知道大哥的心中会是何种的煎熬? 他不敢再去扰乱大哥的思路,不过他无法平息自己的焦虑;据前来自己兄弟营寨求救的人讲,他们拼死闯出来的时候,老营那里已经是岌岌可危了,这里离老营不过就是十里的山道,马快的话两炷香的时间就可以赶到。但是,赶到却不等于能够解救老营此刻的危难。 少年人看着帐中眉头紧蹙的大哥,那愈加沉重的脚步,这些都让他恨不得将自己的猪脑砸开了窍,哪怕给大哥做个凑数的皮匠、提个醒也是好的,可惜自己一直潜心习武,根本没有留心过义父和大哥成天琢磨的那个世界。 第65章 愚者千虑 李赤心烦躁的自己的帅帐中踱着步,他的焦虑是另有原因的。 在得知老营被围的消息后,他难得的没有装币,他知道币值不够会遭雷劈;他也没敢尝试大敌当头比队友跑得快,如果他撇下队友撒腿就跑,自己心中十分清楚,在如此陌生且恶劣的环境里,他根本就跑不掉;如此来讲就很有必要报团取暖,且不说漏网之鱼,说的也是那条有准备的鱼,传说中的那条漏网之鱼,跟他这个刚刚穿越没几天,尚且人生地不熟的龙鱼崽子无关。 此时,在不知不觉当中,就定下了自己今后的初步奋斗目标,就是长成……;在他的长成计划中,要求第一步,至少要长成他二爹李自成那般的贼头子;如果还没有嘬到死,接下来再有可能的话……,或许可以打打傻叉朝廷的主意…… 长成计划很美好,可是今天的晚饭却很现实,他此刻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存身的世界上如何投宿住店、出行骑马会不会有人查驾照、吃饭要不要付全国粮票、装币的话需不需要出示证件……;另外还有一种最现实的可能在等待着自己,他还想到了自己被当成鱼生或是剁成肉馅的不美好场景…… 想到此处的李赤心忽而浑身燥热,充满了活力;忽然浑身冰冷,战栗的牙齿不住地狂咬嘴唇;人到了最紧要的关头,头一个想到的是思春,当然在牙齿打颤的情况里,能够发出这个音已经挺不容易的了,李赤心的脑子里,其实是在想着与这个词发音相同可是同音不同字的词,他心中头一个想到的就是生存,因而他不由得想到了那个神奇的军袋,他甚至想和李双喜玩一个躲猫猫的游戏,他躲进军袋中,然后让双喜找找看…… “哎!不行!”不知道是他第多少次叹息和否定,看得李双喜都头大了一圈、肝大了两指,心说“难道说大哥练成了失传已久的迷踪步法?要不然咋会绕得自己头悬目眩?”。 “大哥,小弟出帐去透透气”,双喜说完像是有狗在撵自己,赶紧就向外走。 李赤心对双喜的反应完全不为所动,他思考着眼下的各种可能,看了一眼就快逃出帐外的李双喜“自己所求的逃出升天,可不是这样玩的,他需要谋定而后动,如此才会有成功的希望。” “眼下李自成的老营,被近万官军围困在一座小小的山寨之中,仅凭自己手下这几百人马去贸然解围……,简直就是个笑话。尽管曾经与李自成和诸位大将未雨绸缪地谋划过,自己还曾经提出过一个场景‘一旦老营被围,守险还是守陴’这个问题。不过要他带着这些人去面对绝对实力的官军,他感觉还是力有不逮;自己一厢情愿的救援,说白了就是去给人家官军塞牙缝的活,而这种情况,他这个向来是先交首付后算公摊的董事长,是绝不会去干的。” 用力拍了一下自己不再被宝格丽滋润的贼脸,大帐之外人们都是绕着这里走,帐中自然是格外的安静,忽然一计“吧唧”的抽嘴巴声,在大帐内算是震耳欲聋,唬得正准备掀开帐帘外逃的李双喜瞬间就跪了。 “既然逃跑不成立,那么就得去救李自成……”,一计响亮的大嘴巴过后,立时使得李赤心的大脑又开始宕机了,不停地在脑子里重现,“逃跑~李自成~逃跑”这个死循环。突然间一个短路出现了,火花四射之间,前世自己贸促会采购出身的大舅,那句常常挂在嘴边的话响了起来“我们那个时候,除了出国以为,只要是外出就得花全国粮票”。 此刻,‘全国粮票’一词便混入了‘逃跑’和‘李自成’这两个词中,“逃跑~李自成~全国粮票~逃跑……”。 “对啊,就是全国粮票!”李赤心一时激动,抬脚就踹翻了帐中的帅案,“乓”的一声响,随后就是“稀里哗啦……”,惊了他自己突然一跳,已然在门口处跪了的李双喜,直接被嚇得一跳多高。 李赤心看着直接由跪式起跳的李双喜,一时没有搞明白古的今运动项目为啥差别那么大捏?不过他自己心里已经开始清明,‘全国粮票’这个指令符已经破解开了宕机的大脑。 李赤心高叫一声,“来人!” 随着一声高过一声的吼叫,终于,帐帘从上往下被扒开一道缝,距离地面两米二十左右的高度,一双比狗不理包子大半号的眼睛,泛着萌冒着湿气显露了出来,一个比炸雷小不了一分贝的声音,直接灌进了帅帐口李双喜的耳朵里,“失聪啦,自己将要聋了吧?” 李双喜捂着耳朵破口大骂“我知道你!小子,给小爷我等着,冲我嚷嚷算啥本事,有本事你冲我大哥嚷,我哥叫李过!” 李赤心觉得自己是要心梗了,这特么的乞丐营里的每个人都不是善茬子,甭看各个面憨可是架不住心中嘹亮啊!也是,能在这里扎堆的,没有三两三,还能没有个三两五么么哒?这出足以赢得春晚表演特等奖的演出,可是全营将士演给自己一个人看的,他们都明白,可是每个人却都给自己装血勇、演白痴。 “好,小子们,给爷我等着!爷现在打你们个万紫千红不叫春,秋后算账才叫春!”下定了让兔崽子们叫春的决心,李赤心吩咐亲将“都甭给爷装孙子啦,爷我懂以卵击石的道理,现在传令下去,将负责看押俘虏、打扫战场的人给我唤进营帐!” 立即帐帘上面的一对大眼不见了,李双喜也不蹦跶了,他来不及搭理装傻充愣的双喜,面向只敢把耳朵伸进账内的几个将校吼了几句,他语速极快又条理分明的布置完几件事,便重又换上了那副溅满鲜血、涂满脑浆的盔甲,杀神一般地出现在了绵羊般顺服的俘虏面前…… 第66章 一袋狗粮 “对啊,就是全国粮票!”李赤心激动的一脚踹翻了帐中的帅案,“乓”的一声响,这突如其来的异响同时惊了自己和李双喜一跳。没等李双喜整明白‘全国粮票’是个啥物事,满血复活的李赤心就冲着帐外高喊一声,将负责看押俘虏、打扫战场的亲将唤进自己的营帐中。 李双喜不明所以地紧随在大哥身后,黑涩会兄弟二人组,杀气腾腾地突然出现在了绵羊般顺从的俘虏们面前…… “我!‘一只虎’历来喜欢打开天窗说亮话;要知道,如今你们都是我的俘虏,本来我不应该征求你们的意见,不过我‘一只虎’是最讲道理的人,今后大家可以叫我‘以德服人一只虎’!”李赤心满意地环视他的听众,李双喜还不忘带头鼓掌。 “好!李将爷今后就是以德服人一只虎啦!,娃咔、咔、咔!”金发大汉发出畅快的一阵爆笑。 紧跟着,官军俘虏中就有人“嗝”的一声被吓咽了气。 李赤心觉得此处应有的鲜血与掌声都齐了,就继续说道:“我今天就问你们一句话!” “一句话,听到了没有?”金发大汉的重复刚过,官军俘虏中又有人发出“嗝”的一声,又是一个典型的心脏破裂,眼见支架眼见不起作用,李赤心只能恨恨地踹了一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亲将。 “都给老子吓死了,你能给虎贲营生是咋地?”李赤心的恫吓让两米二十六的金发巨汉赶忙捂住了嘴,小心地躲到了李双喜的背后,生怕李将爷瞧见他。 官军俘虏听见要全部吓死自己,现在爆发出一片哀嚎,几个领头的将佐更是捶胸顿足,趴在地上不肯起来。 李赤心完全没有料到现场效果如此离奇,于是赶忙安抚道:“大家不要伤心!我李~过,的赤胆忠心天日……” 说到这里他还是被自己亲将刚才的虐囚行为气到了,“格叽格叽”地打了好几个嗝;这才感觉舒服一些,连忙补充说明道:“……可见啊,对,就是天日可见!” 俘虏群中的几个群主不约而同地发出了“格叽格叽”的打嗝声。 “大家这个样子就很好吗,我很欢喜,只要你们愿意,我就愿意收留你们这些朝廷的弃婴,我会敞开襟怀,尽我的一切所能,来哺育你们的!”李赤心感觉虎贲营将士看自己的眼神有点异样,再看向小弟双喜的时候,就见他面颊粉红,外面的天气虽说是冷若冰霜,可他竟然艳如桃李…… “咦?”李赤心很是诧异,“难道说自己除了催吐功能以外,还开放出了催晴功能?” 双喜见大哥盯着自己眼都不眨,更是深深地垂下头去,大片大片的官军俘虏俯伏在地,人们排出整齐的姿态捶胸顿足请求李将爷收留,几个官军中的群主更是代表大家表示,“以德服人李将爷,只要将爷愿意喂狗粮,我们就愿意群体入伙!” 李赤心有些蒙还有些小得意,自己这一世还真的没白来,如果前世开发出如此特效,他敢直接日天怼地球。不过现在自己的基础还不牢固,背后的人脉只有一个李自成,却还是个反贼;看来急需开发出更多志同道合的大明反对党,最好是高逼格的哪种,这样一来大家就可以吃着火锅唱着歌,轻而易举地坐地分赃,大明朝廷这块肥肉…… “嘻嘻嘻……”李赤心面带猥琐,发出一阵贱笑…… 早春的伏牛山中,虽然寒风料峭,不过山谷之中却荡漾着丝丝春意,人们在如此带感的气氛中冰释前嫌,虎贲营将士与反正的官军们手拉着手,准备在李将爷的哺育下,共同迎接最骚情的考验。 李双喜兴奋的不能自己,他点算了好几遍,方才向大哥禀报“哥,知道不?不算山谷那边的,本次收降官军将佐一百零八员,挑选俘虏中堪战的好汉三千,其余俘虏统统被编入辎重营,我军现计……战兵三千二百人;收降战马一百八十匹,各种辎重……” 李赤心感觉自己的超算都有点跟不上李双喜的节奏,什么叫“收降战马一百八十匹”?难道说有人懂得兽语不成?如果是这样,自己可就赚大了…… 双喜也感觉自己说错了什么,他挠挠头,继续说道:“收拢死伤马匹驴骡近二百匹,已经让人煮肉蒸饭,大家可以随时饱餐战饭,去救援老营!” 李赤心欣慰的点点头,“小弟,你长大啦!” 双喜的脸更红了,“大哥,要不是你的哺育人家哪里会长这么快?”不过,他只敢在心里想想,嘴上却绷得紧紧的。 接下来,就是全体战兵一起吃肉、辎重兵一齐喝汤;李赤心自己则是赶紧趁着晚上加餐的时间,悄悄唱着那首骚情的歌,“嗯等啊等嗯梦啊梦嗯疯啊疯请你拿了我的给我送回来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闪闪红星里面的记载变成此时对白欠了我的给我补回来偷了我的给我交出来……”荡漾进了自己的军袋空间。 进到空间的第一件事,李赤心手忙脚乱地直扑西地那非蓝色小药丸,那可是本次剧目最亮眼的外援,如若不是自己的虎贲营集体磕了药,这场战斗还不知道鹿死谁手哪? 当然,没有了后顾之忧也是全军士气大增的法宝之一,否则有痔在怎么会必得?再说了,自从全军上下,每个人都从头到脚的武装了颗粒版杜蕾斯,更是让虎贲营有如神助所向披靡。 不过,李赤心不会忘了小护士的功劳,虽说是后开发的产品,可是一旦没有了小护士的关爱,自己的小弟可能就会挂掉了;在这个朔风刺骨的世界里,没有了一起报团取暖的小弟,做大哥的只会冻成狗。 李赤心还是一个很会过日子的人,他懂得区分对待,跟随自己出生入死的老人们,自然会得到药效更佳的国产蓝色小药丸,而新归降的官军弟兄们,不好意思,只能是良心仿品啦,可是疗效依然是很猛,不愧是……良心仿! 第67章 见证奇迹 身处军袋空间里,李赤心忙得浑身冒汗。自己亲眼见证过神奇的,当然是一样都不能少,只不过数量上有些区别罢了。外面的人们在刺骨的寒风中,喜气洋洋地大嚼马肉;军袋空间内,李赤心热火朝天地改换包装、撕标签,然后将这些神物,一样样地揣进自己越来越博大的胸怀中。 直到最后,李赤心犯难了,他看着无论如何都是堆成了庞然大物的小护士,李博士的鼻血都要急出来了…… “实在不行,就不带贴身暖心的小护士了吧?”他一时拿不到主意,不过还是随手捡了十几片揣进肿胀的胸怀中。 “咦!竟然还可以装吗?”试了试,真的还可以。 李赤心立即喜上眉头,他胡乱地往自己的怀里揣啊揣。李赤心这时才惊喜地发现,原来自己干瘪的胸怀,竟然可以无限度的增长…… 贪婪总在风雨后,忙忙碌碌如同采蜜工蜂的李赤心,终于在系统提示音的催促中,不甘心地唱起了那首妖娆而又骚情的歌。帅帐外每个嚼马肉的兄弟们,都能清晰地听见李将爷心情不错的歌声。 “嗯等啊等嗯梦啊梦嗯疯啊疯请你拿了我的给我送回来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闪闪红星里面的记载变成此时对白欠了我的给我补回来偷了我的给我交出来……” ——————分割线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 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救赵挥金槌,邯郸先震惊。 五里路,一炷香;十里路,只用了三炷香的时间。在这短短的五里山路上,李赤心带领大家一遍遍高声诵读着这首《侠客行》。 同李赤心并辔而行的双喜和身后的亲兵将校们,渐渐地已经可以背诵和默写了。 战场就是最好的催晴药,越是临近战场,人们越是被李将爷嘴边,侠客那博大的胸怀所感染;他们此刻觉得,自己就是那慷慨赴死的侠士,将爷的怒吼告诉大家,“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他们这些人现在去做的不仅仅是为人,更是为了这个多灾多难的大明朝,为了自己和家人能够过上好日子;为了天天都能有肉肉吃、天天都有小护士的体贴、天天都有马应尤的关爱、天天都会在一起嗑药、唱歌……然后共同消灭感觉中变得异常渺小了的敌人…… 夜里的朔风已经不会让他们再瑟瑟发抖,所有行军的人们从小腹开始,觉得像是有一团火在燃烧,渐渐地他们觉得自己就是那团火焰,不到四千人的队伍此时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炬,几乎照亮了古中州的夜空,明月满意地勾了勾嘴角,然后就羞羞躲进了云后;星星,星星还是一如既往一个不见。 雄赳赳气昂昂的队伍,就是一只不可战胜的力量,他们在‘以德服人’李将爷的带领下,可以战胜一切艰难险阻;他们在大气磅礴的药力中,感觉只有杀掉敌人才会有快感。李赤心明显感觉到这些人已经按捺不住激情了,他有些后悔服药过早。 不过,幸亏自己多长了一个心眼,也恰好自己的胸襟足够宽广,带出了几个基数的国产以及良心仿西地那非小药丸,他可不想自己在二爹面前的首演,因为药量不足而狼狈收场。 再看看匆匆行进的战士们,马应尤的效力同样不可小觑,无痔一身轻的人们如同欢实的小老虎,放出去就会噬人;从头到脚的颗粒版杜蕾斯,让每个人不再为寒风刺骨而战抖;最后是战士们的枪杆与汗脚,体贴过人的小护士,无微不至地俯身在冰冷的枪杆、刀杆、铁鞭以至于脚下…… 没有了汗脚的困扰,人们的心中都是暖暖的。李赤心当初战场上‘食人魔’的恶形,已经完全被以德服人一只虎给取代了,能够深入人们骨髓的只有关爱。 反正了官军义士们,再看他身着溅满血肉的铠甲、被大号颗粒杜蕾斯束缚其中的狰狞面孔、以及来自地狱般的笑声,此刻都仿佛充满了魔力,显得是那么的魅力四射,大家无不相信自己此刻正经活得像个人,大家都觉得,以德服人李将爷虽说不是自己的亲爹,可是比起亲爹还要爱护看顾自己。此刻要是将爷下令,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他们都会照闯不误。 李赤心一遍遍高声诵读着《侠客行》,在为自己打气壮胆的同时,他还默默祈祷上苍,让李自成坚持到自己到来吧,我李赤心甘愿不娶第一百零一房小妾,哪怕以我此生三过青楼而不入作为代价都是可以商量的。 他在一遍遍的祷告,一遍遍的许着自己都记不清的誓言。 一匹披了白色斗篷的战马奔驰而来,虎贲营的探马报告,此地已经距离老营不到二里路了;探马还带回来一个喜忧参半的消息“报将爷得知,老营现已被官军占领,我军……” 他与双喜默默听完了探马的报告,心中想着那些兵力部署、防守器具的配置、人员的编排、防守地形的利弊,不由得相互紧张地对视了一眼。 他们两人刚刚得知,此时,中军老营驻扎的小寨子已然失守,不过探马见官军防范严密不敢深入,所以寨内情况的不明;而闯军,现在已经退守到了后山的几处险要之地困守待援。从探马的观察看,那里的战况很是激烈,官军正在倾全军之力急攻不退,如此推断,老营此刻的状况应该是万分危急了。 李自成现在是十分想念自己的亲侄子‘一只虎’李过,正是因为有了他守险不守陴的准备,才让老营苦苦支撑到了现在;特别是侄子建议在小河谷中建演武场的设计,更是为老营挡了一枪,为自己争得了宝贵的逃跑时间。 望着山下蚁附而上官军,他的心里依旧感觉不寒而栗…… 第68章 宿鸟惊飞(一) 李自成之所以把老营驻扎在这个小山寨,就因为它三面环山、一面临水,兵家称其为易守难攻之地。 闯军中的诸位大将也都是饱经战阵洗礼的厉害角色,他们虽然是一群粗鄙不堪的贼人,可是这些人打过的仗,比军校生看到过的经典战例还要多,当他们发现了这样一个风水宝地,自然就把它当成是安置老营这个重用部门的首选之地了。 不过,李赤心的一番守险不守陴的理论,打乱了这些位的思维,尽管有些离经叛道,可是从保命第一的哲学来讲,没有人不愿意命长的。寨子自然要守,可是在身后准备一道护身符还是很有必要的,对于这些整年在刀头舔血的汉子来讲,他们最不怕的就是麻烦,付出体力与保住性命,他们当然会选择前者。 有了背后险要处的防守,再加面前唯一的通道上还有河谷练兵场的驻军,大家纷纷觉得可以万无一失地练兵休整了。 李自成当然不敢低估他的对手,可是‘大天王’高杰却是闯军一个挥之不去的阴影,当了李自成几年的机要秘书,他当然知道在休假过后的最初几天,正是闯军最容易松懈的时期,也正是因为有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计策,他才心甘情愿当这个诱饵做这个蝉。 正因为李赤心河谷校军场的布置,也恰好有今天李强、刘希尧的受罚,这才使得李自成享受一次命不该绝的优待。 偷袭战,是在校军场上的人们,正在享用晚餐的时节到来的。 时间追溯到李自成离开校军场后不久,在校军场上的三百受训军将,也结束了今日的操演。由于刚刚过了年,人们的心气还很高,自然不甘意这个美好的时间段离自己远去;今天骂也挨了,累也受了,大家都是粗豪的汉子,事情一过去,就权当成是个屁,把它放掉算了。 另外,今天在黄历中,还是个祭祀的日子,所以人们在简单的祭祀之余,就准备甩开腮帮大嚼一顿。 无论家中再穷,往往年夜饭也是要倾其所有,吃一顿丰盛的;而在祭祀之日,那些祖宗们消化不了的祭品,更是活人口中的美食。在老营结束了一天辛苦操演的军将们,三三两两坐在校军场上,一部分人帮着火头军将准备好的饭食提过来,更多的人们则是按照步伍,被安排在原地等待。 李自成的亲将李强,因为挨了训斥,被罚同刘希尧等人一起,继续在校军场上操演。等到操演完毕,刘宗敏正准备回到自己的营寨,他见二人灰头土脸地挤在操演的人群中,就打趣地道:“我看你们两个就算了吧,刚刚吃饱了雪还有肚量吃东西吗?” 这也惹得校军场上的好汉们哄堂大笑,这时热腾腾的饭食已经端了上来,尽管没有烈酒,可是有平时不曾见到的肉食也被几个人抬着,整桶整桶地端了上来;此刻,盛肉食的木桶上面,还蒸腾着的诱人香气。 肉食的气息钻进鼻孔,便立时冲淡了牛毛细雪,给人们带来的寒意;刘宗敏因为要操心全营的军务,见到这番景象便不再停留,他调转马头准备回营。 此时,挂在天边的太阳,在西山梁上一晃悠,就准备不称职地西坠回家,天边的几朵白云也散开了,他们感受着下班的幸福,立时就变成斑斓的晚霞。 太阳同劳累了一天的闯营军士一样,他困倦了一边打着呵欠,一边伸着懒腰,从西边的山头悄无声息地滑落。不过急于回家的落日,还是使出了最后的气力,挣扎着在村庄的树梢上又盘旋了一阵,余辉把寨子前的小河谷照得一片绯红。 一缕缕炊烟从不远处的小寨子中飘向这里,河谷地里到处弥散着一种淡淡的、混合着焦糊味道的炊烟,老营在这里操演的将校,与这些在校军场上吃大锅饭的人们不同,他们结束了一天的演练,纷纷抬头看着西边渐渐消失的晚霞,收拾好自己携带的器具和兵刃,准备回到小寨的家中吃晚饭了。 走在洒满夕阳的乡间小路上,将佐们虽然肚子里早已饥肠辘辘,但一想到婆娘正在忙碌着为他们准备晚饭的身影,心里还是甜滋滋的。这些人荷着短刀,曳着长枪,三三两两地从校军场向小寨中的老营走去。 伏牛山地处甘、陕、豫交界,虽无壁立万仞高耸入云的雄浑山脉,却也重峦叠嶂、沟壑纵横,如同老营前面这样相对宽阔的河谷地并不多。 闯军选择在这里扎营,也是看中了这个小寨子三面环山一面临水,山虽不高而林密,一方面是易守而难攻,一方面还有水源;而唯一的一条山道,顺着蜿蜒的河谷从寨前划过。 如果在后世中,这样孤悬世外得天独厚的地形,早就被建了无数排的农家院,如果能在小河涨水之时,跟村长商量商量,在其中放上几只竹排搞漂流,那可就等着赚大钱了。 李赤心就曾在此驻足发呆,他好像是看到了一群群背着书包的孩子,他们一蹦一跳地走出校园,调皮地踩着夕阳下小河谷中铺满的皑皑白雪,在大人们的呵斥与呼唤里,走向炊烟缥缈的村庄,走向柳笛四起的街巷。 细雪将远处的层林染成了白色,在夕阳的余晖下,便如同镀了一层金装般地煞是好看,即使是性情粗豪的刘宗敏,他此时骑在马上,也是禁不住向河谷对面的林中多看了一眼,只是这一眼,他就被眼前的美景征服了。 在遥远的天际线上,细碎的残阳藏在树林的缝隙里,若隐若现,给银装的森林平添了几许祥和。 远远望去,夕阳下的村庄就像一幅印象派的水粉画,在悄无声息中归于淡然与沉寂。河谷远处的树林里,飞翔了一天的归鸟,这时应该沿着夕阳的轨迹,从山野飞向树林,飞向它们熟悉的家园,疲惫地栖息在茂密的丛林树头。 第69章 宿鸟惊飞(二) 夕阳残存的余晖,安详地撒在了山寨的房舍之上;那些错落有致的房舍像披上了一层红绸,妖冶而艳丽;不过,习惯了四处征战厮杀的刘宗敏却觉得,那些房舍更像是染上一层鲜血而且是很新鲜的血。 感受着夕阳中村庄的美艳,感受着那种温婉与祥和,刘宗敏却在心里突然生出了一丝挥之不去的悸动,他认真思考了一下,却不知道这种悸动的根源在哪里。 刚刚从山野里归来的倦鸟们,忽高忽低地伴随着刘宗敏这一小队骑兵在翩翩起舞。每天早出晚归的它们,此刻不是应该周而复始地,就像是日月星辰更替一样地静静卧在森林的树梢上吗?应该有一些倦鸟,会不辞辛苦地哺育着它们的下一代……刘宗敏骑在飞奔的骏马上,他眼向着对岸霜染的层林中望去,猛然间心中打了个冷战…… 远处的山林已经渐渐变成了墨色,而疲倦的宿鸟却在飞翔! 在这个时辰林,飞鸟不是应该归巢才对吗,远处三五成群的人们,是不能够让归巢的倦鸟复飞的。 刘宗敏左右的亲兵,从自家将爷手势中领悟到了危机,众人纷纷纵马聚拢到了刘宗敏的身边,不过他们没有紧张地四下观瞧,而是继续簇拥着他向着山道的远处飞奔而去。 就在刘宗敏觉察到宿鸟惊飞的半炷香之后,李自成也跨上他的坐骑,他告别自己的夫人高氏,准备带人去关心一下侄儿李过、义子李双喜,而就在这个时候,官军发动的偷袭战爆发了。 偷袭与偷袭战尽管只有一字之差,可是效果却是谬之千里。 发现官军偷袭的,当然是作战经验丰富的总哨大将刘宗敏,在他发现‘宿鸟惊飞’的那一刻,刘宗敏便暗中悄悄命令一名小校,绕道飞马去通知校军场上的军将,他自己则是带领着亲兵们,继续若无其事的向着远处驰去…… 得到信报的闯军,他们在第一时间里扔掉手中的碗筷,有的嘴里还咬着一块肉,一边撕扯一边骂骂咧咧地提刀上马。 刘希尧和李强都是久经战阵的骁将,他们年龄不大作战经验却很丰富,在得到总哨刘爷的传讯后,两个人并没有惊慌失措,而是立即命人鸣锣示警,骤然响起的锣声,霎时就提醒了寨内的老营,“这里有官军偷营!”。 刘希尧对李强喊了一声“强哥,你派人去通知闯王,领着老营的人赶紧上山!” 李强“嗯”了一声,他自己一面上马,一面对另外的几个闯王亲兵喊道:“你们几个,赶紧回老营传令!” 李强一把扯住一个准备策马飞奔的小校,“你去通知人们上寨,要多多准备守寨的器具!” 刘希尧自己留着校军场上,他手举令旗,高喊道:“站队!” 校军场上的三百多人,在很短的时间内就集结完毕,在各自队官的带领下,列阵在刘希尧的马后。 匆匆集结起来的闯军也感受到了刘希尧的镇定,所以大家没有慌乱,他们已经习惯了听闻金鼓前进和后退,特别是不久前,闯王李自成那无情的一脚,更是亲自给大家上了生动的一课,此时那种刻骨铭心的刺激依然留存在心中。 这些人大多是各营的将佐、校尉,此刻能够站在这里的,几乎就是闯营的死忠,他们用眼睛紧紧盯在手持令旗的刘希尧身上,每个人的神色都是狠厉坚定。 当众将校看到刘希尧将手中的令旗一摆,再向后摆了两摆,各自带队的将佐,便按照刘希尧的将令,列成了一字横队,然后,继而他们又分为两排;队官们约束着自己的一队骑兵向后退,校军场之上除了屹立不动的刘希尧和几个将校,全军一同后撤,立时就将并不很大的校军场让出了一多半。 夕阳的余晖,完全隐没在了大山的背后,夜风更紧了,夹杂着雪粒的寒风,鞭子一样抽打在校军场中这些闯军穿着的衣甲上,肃立如山的队伍中,没有人发出一丁点声息。 三百个人就像李赤心说的“是一个人同一颗心”,立马在虎贲营裨将刘希尧的身后,全神贯注地看着远处的林子;山林里,此刻不断有大股大股的官军走出来,夜幕已然降临,对面官军的面孔看得不大分明,可是从他们的旌旗上,却可以分辨出是吴三桂的关宁铁骑,另外还有闯营的老对手贺人龙的人马。 集结完毕的闯军阵中,三声鼓号声骤然响起,校军场上的三百骑兵阵型再变;他们中,擅射的军将纷纷从自己背挎的箭囊中抽出来三支利箭,就立在阵前十步的地方,静静地注视着越来越近的官军大队。 身处全军最前的刘希尧向身旁的李强点了点头,“强哥,看你的了!” 后者从箭袋中抽出一支响箭,身后的人掏出火折子点燃了鸣镝上的引火物,随着一声凄厉的长啸,燃着的鸣镝不远不近地落在了河谷的另一端,天鸣身后的闯军射手,纷纷提马又上前了五步,各自搭上利箭,向着燃着的鸣镝处拟了一拟。 就在官军也在关注远处鸣镝的时候,没有人去注意李强,他已经率领着十几个人偷偷下了马,这些人紧赶了几步,便投身到了河谷的雪堆之中。 校军场上的三百将士,他们并不知道,此时刘希尧、李强两人的布置,是源自于李赤心当初的战棋推演,通过与李自成的反复探讨定下了现在的应对措施。 夜幕已然降临了,雪不大但是夜风更疾了,扑面而来的劲风让迎面走来的官军使劲睁大眼睛。 这里的人们已经可以听到对面官军中的吆喝声,官军中的将官在大声喊叫着“全体准备,不许让一个贼人跑掉,吴总兵将令,一律格杀勿论!” 此时,他们已经准备好了,围歼开阔地中那一股被吓傻了的骑兵,甚至官军中有的将官断言,贼人的头子李自成一定会在这次偷袭中被擒获。 第70章 宿鸟惊飞(三) 被李赤心建议,用作校军场的那个小河谷,距离小小的山寨并不远。完成一整天高强度的操演,闯军的将校们,这时迎着山那边魔术似变幻的灿烂光辉,向着自己老营的家中走去;再行走一刻钟左右,他们就可以踏入自家的门槛,这些人三三两两的漫步在通往小寨的山道间,这几天的操演,使他们已经习惯了在夕阳那诱人而无私的光辉里沐浴了。 寒冷的季节中,彼此心里的隔阂却在悄悄的消融,平日不怎么相与的人,这时也并肩走在了同一条归家的路上。天际,清泉般倾泻的流霞仿佛向着夕阳抒情,人们在惊艳的遐想里也被牵扯起各自的思绪,几个独自行走在山路上的人,无不静默的流连。 黑夜,趁着人们霎那间的失神,正好抓住了机会,在青山也在偷闲的刹那,一把将夕阳拽进谷底;然后,一切都浸入到了宁静。 就在这时,凄厉的号角响了,震撼心魄的鼓声同时也敲响了起来,刚刚迈进寨门的将校们来不及系好大敞着的襟怀,就手执刀枪奔上了不高的寨墙;此刻没有连声的催促,守寨的军卒在各自队官的严令中,关闭寨门、扯起吊桥、整饬防守的器具;负责防守寨门的军校高声呼喊着人们的名字:“马二保、李大,你们两个把红灯挂起来,对!是三盏红灯!” 他从怀里掏出李过将爷《练兵实纪》的手抄本,向其中的一页飞速瞄上一眼,然后继续高声吼道:“刘老二!” “头领,人在哪!”刘老二其实并不老,只是岁月的艰难让这个三十岁的汉子,看起来像是一个年逾花甲的老人,他佝偻的脊背上是一面红色的小旗,边向这边跑,边吩咐自己的手下向寨墙上搬运礌石。 “老二,带上你的人,将十字街中心的戏台拆了,大木锯断给我抬到寨墙上来,人手……”没等这个大头目说完,刘老二已经转身跑开了。 “这尼玛……”大头目瞪着远去的刘老二,如果怒火可以烧烤的话,估计刘老二已经烤熟了。 “头领,老二明白,我这就带人去抓夫,怎么也凑个百十人去拆戏台……”声音穿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跑没影了。 “我烤啊!这尼玛是能够在光天化日之下喊的吗,李将爷的手抄本中特别注明,‘秘不外宣’、‘只可意会’”,大头领觉得自己浑身冰冷,“‘一只虎’的脾气可是比自己的怒火厉害千百倍,烤熟自己真是不叫个事儿,要是知道了自己将他老人家的蔫坏损公之于众……”,大头领瞬时有一种跳寨自残的冲动。 “老二,您了可要慢点跑,小心别崴了脚;李大,您老也得悠着点,千万甭扭了腰;我自己去寨楼里挺着,您爷几个忙着,甭理我,心跳二百八?没事儿,过去这阵子就好了,过不去更好了,闯王还能追认我个烈士,千万别落到……虎将爷的手里……”大头领越是越没底气,感觉自己是一阵不如一阵,一会不如一会,就差倒头了。 大头目在众人看傻子的目光中,回到了寨楼中缓了缓;过了片刻,他听到李自成的老营中已经有了动静,这才觉得,自己还是要带病出来工作的好,于是又连忙从怀里又掏出那部已经被自己翻烂了的手抄本。 回过神来的大头目,此刻已经神满气足,丝毫看不出来刚才有过的怯懦,“李大,你两个挂灯笼还是绣花哪?快滚茅厕舀大粪,要稀溜啊;你特纳地懂个叉,快带上几个人去舀,记着干货不要……” 小寨墙头,一直忙而不乱,大家按照既定的作战方针,进行着有条不紊的准备。 因为各种缘由,至今还在山道上溜达着的闯营将校们,听见了示警的信号,纷纷呼和着翻身朝河谷的校军场跑去。跑回来的人们纷纷从兵器库里找到和手的兵刃,然后自觉地站成一排,紧随在校军场上整肃的大队身后,他们中可能有人听到了寨子中妻儿老小的惊呼,可是没有一个人回头张望,大家紧紧攥着手里的刀枪等待厮杀的将令。 作为亲历者,刘希尧、李强都见证了当初李过将爷与郝大勇的那场争论,历来是敏于行而纳于言的李将爷,突破拙嘴笨腮自我封闭的衰样,有节、有力、有据地将当时老营的防守批了个体无完肤。 进而,就是参加过老营布防的大将们,集体讨论并通过了李将爷尚‘不成熟’的攻防计划,大家再根据将爷提出来的地势、风向、视角……诸多细节,逐一推演、完善。 官军中督阵的游击将军,是与众多农民军对过阵的老手,他并不小瞧眼前兵不过三百的闯军,不过当他看到这些明显是吓傻了的人们,以及他们仓促之间列出的三层的队形,不禁抚掌大笑,“闯贼不过尔尔,吾当一战可破矣!” 这个时代的临阵斗兵,依赖的就是远弓、近弩、贴身厮杀这三大法宝。至于动不动就上八牛弩、神臂弓、床子弩那样的大杀器,双方都会诉苦说,小弟财力有限做不到;再就是伏牛山中这种战场,对于没有大牲口,也没有现代化的工程、运输机械,要想仓促之间拉开大杀器的弓弦都真是挺费劲的;你说自己是去杀人哪,还是学做小跑堂去给人家上菜呢? 其实单就科技成果来讲,明朝末年已经出现了可以连发的火器,有些装备甚至已经很牛叉了,可是相对于实战的要求还是相差甚远,以至于八年抗战都是土枪土炮齐上阵;再说了,那个年代的战术战略思想,也还没有进步到排队枪毙的阶段,你要是搞出来两队排排坐吃果果的场面,会被囚猪笼沉塘的。 除夕的夜风涤荡人间,可能是不愿意看到如此和谐的时刻,被卑鄙无耻的人类所破坏,于是风更大了。 贪心的官军见到这三百阵型单薄的骑兵,觉得有机可乘,便加快了步伐,前队的不少人已经踏进了坑坑洼洼的小河谷。 第71章 良心仿之杜蕾斯 刘希尧身后的几十名射手,不时张弓射杀迈过鸣镝处的官军,蹦、蹦、蹦的弓弦声不绝于耳,就是这样,还是有更多的官军踏入到了积雪过膝的河谷之中。 他手中的令旗再次一摆,随着一声悠长的号角声响起,后面两排骑兵同时前进两步,紧紧跟在他的身后,人们将手中的兵器横担在马鞍桥上,三百长弓引矢待发。 大部分的官军正在跨越小小的河谷,本次进攻的总指挥,官军的游击将军大声喝令,让自己的将校们注意闯军的半渡而击,于是更多的官军在河谷中央聚成了团,他们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去防备不远处的贼人骑兵。 李强等人已经将自己埋在雪堆中好久了,这也勾起了自己儿时的记忆,仿佛就是这场雪,还是这个雪堆,一起躲猫猫的小朋友们,似乎忘了一起玩耍的人里,还有自己这个小不点……,等到大哥李过将自己从雪堆里扒出来的时候…… 这时听到悠长的号角声响了,李强不禁深吸了一口气,随着一通鼓响,埋伏在雪堆中的人们纷纷晃着了火折子,他首先点燃了雪堆中埋藏着的两个用油纸封口的小坛子,他身边的人们也都站起身来,没等惊骇的官军反应过来,大片的雪雾夹杂在疾风之中,漫卷了深入河谷的官军队伍。 李强追逐着这群比雪兔跑得还要出色的牲口们,记得在以前训练的时候,自己从来没有发现这些兔崽子们还具备如此的潜质,眼见已经有人跑回到了大队之中,有两个兔崽子竟然朝自己向下竖起了拇指。 “回头一定要好好拾掇这些牲口,让他们知道谁才是闯王亲军中的老大!”李强想着脚下却不敢放松,随着疾风传过来一声大叫:“强哥!趴下!” “算你牛掰,让爷朝你趴下,姥姥!想占我的便宜,啊……”他猛然想起,身后河谷雪堆中那千百个硕大无朋的空心球球,正是这些球球撑起了河谷的半边天,要不然半人多深的河谷岂能与河岸平齐? 脸与冰冷的雪地刚刚接触,李强就听见身后传来一片沉闷的轰爆声。 一百个气球啊,自己可是整整嘴对嘴吹了一个晚上,每一个怪模怪样的皮囊之前,还有一个该死的小丢丢,吹气球节目开始之前,大哥李过让亲将亲口演示了整个气球的隆起过程,最让人头疼的,还是要在那一小丢丢中放入生石灰,掐住那一小丢丢,然后将气球吹成、扎紧,小心翼翼地拢在一起,直到密密麻麻的气球填平了多半个河谷…… 刘希尧不自觉地抬手遮住眼,暗夜笼罩的河谷之上,霎时间腾起了十几个人造小太阳,在他们的照耀下,与堤岸平齐的河谷猛然膨胀了起来,紧接着就完全塌落了下去。 领队走在前面的陈家豪,已经在吴三桂的关宁铁骑中当了两年兵,他从小卒一直做到了队官,自然是心眼透亮的人,经历的阵仗已经数不胜数,他率领这百十号人是全部人马的前锋,眼见着就可以立功请赏,把他们乐得直冒鼻涕泡。 陈家豪是一个谨慎的把总,踏入河谷的那一刻,他就感觉出脚下的雪地有蹊跷。手臂抬了一半的陈家豪打呼“弟兄们!有……”,半空中就亮起了十几盏指路的明灯。 自家把总的召唤,大多数人都听到了。土牛儿是陈家豪带出来的小同乡,他紧随在陈家豪的身后,听了陈把总的半句招呼,刚是把总大人被风噎住了,他聪明地转身大叫:“陈把总命弟兄们赶紧跟上,捉贼请赏哪!” 后面的人隔着无数的脊背,根本看不到前面的情况,听了把总的招呼,又听见陈把总的小跟班土牛儿的叫嚷,一群人咋咋呼呼地叫嚣着往前拥。几个年纪大些官军,还夸对面的流贼服务意识强,“瞧,那些蠢贼不仅自觉送人头,还捎带着指路照明哪!”。 随着这声怪叫,后面的官军笑成了一团,他们蜂拥向前;跟着连后面的一个千总,见这群憨货如此轻松,也驱赶着自己手下的军卒下了河谷。 等到他自己下到河谷中,忽然感觉哪里不对,作为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千总,应该是随时随地勤于动脑思考的,“眼下自己遇上这样二百五的流贼,到底是自己的幸运还是不幸呢?” 刚刚升起了这个念头,却见前面陈家豪的人更加疯狂了,他们嘴里不知道叫嚷着什么,随着大队向前猛扑,千总暗中给陈家豪点赞,心说:“陈把总带兵有方,真是可堪早就之才啊!” 眼见自己的前队已然随着人群,扑向了河谷中心,他悬着的那颗心放了下来,“蠢贼!”他很是鄙夷李自成这股流贼,“李贼已经被自己大帅撵兔子一样,追赶了大半个中州,已然成了丧家之犬,如今有高杰游击的献计,眼看着是逃不过这雷霆一击了。” 他想着亲手擒了李贼,然后献俘金缺的场景,心中想“自己的庆功宴,完全可以开上一个盛大的PARTY”。 就在这时,三百多支疾速穿行的利箭,犹如调皮的侍者,将闯入河谷的官军显露在了明亮处;这些眼前一片朦胧的官军,现在已经是东倒西歪,在河谷的中心玩起了叠罗汉。 十几米宽窄的河谷中,拥挤着三、四百名官军,前面的人已经跌倒在河谷的深处,而后面却不停有官军扑了过来。 料想中的两侧及身后的‘半渡而击’完全没有发生,督阵的游击将军心情舒畅,想着“大功告成之际,自己还是要赏给前面领军的家伙几颗甜枣的;到时候,自己的庆功宴,完全可以变成一个盛大的PARTY,自己会毫不吝啬地邀请陈家豪,与带队的千总一起来参加自己的宴会”。 看着不停向前拥去的人们,游击将军有些诧异,“什么时候这些该死的家伙这么踊跃了,难道说前面在搞店庆,促销打折商品还另外赠送两颗鸡蛋?” 第72章 饕餮盛宴 没成想,料想中的两侧及身后的‘半渡而击’完全没有发生,狡诈的闯贼却将之一变,换成了迎面痛击这道大餐。超前享受了大餐的官军百人前队,此刻已然陷入了人间地狱;而后面的大队却搞不清前面发生了什么状况,仍然拥挤着越过坑洼不平的堤岸,一股脑地闯进小河谷中。 终于,在吞噬掉近两百条鲜活的生命后,河谷发出了一声沉闷的肠鸣,意思是说“我饱了,你们大家随意啊,该哪去就哪去,不要硬灌我了。” 平整的校军场上,刘希尧嘱咐已经跑回来的李强,“强哥,你带人赶紧回援老营!我在这里杀他一个人仰马翻随后就走,千万记住我家李将爷的嘱咐……” “我知道了,‘守险不守陴’!”通过初次接战,李强对大哥李过的布置很是敬佩,官军的一举一动简直就是按照大哥先前的调配,一步一个脚印地落入囊中。 “强哥,你一定劝闯王不要恋战,我家将爷说得对,要以杀伤官军的有生力量为目的,不必在意一寨之地之得失,守陴不可得,可退险而守之!”不等刘希尧说完,李强等人已经扬鞭催马向寨内奔去。 刘希尧没时间多想,当时就高喝一声,令旗向下一丢,立时闯军队伍中金鼓齐鸣。金鼓齐鸣是李赤心发明的一种特有战术,专门用于小校场上的号令,听到号令的三百骑兵排着舒朗的横队,左手持矛,右手砍刀整齐地纵马向前,躲过了第一支长矛攒刺的官军,往往在与第二支长矛抗衡的过程中,就被第三支长矛或者是砍刀给送了命。 排着梳子一般队形的闯军整训骑兵,一遍遍地梳理着侥幸冲进小校场中的残余官军,他们并不凶狠的冲杀,只是凭借马力和手上的刀枪,将结成大股的官军杀散,再驱赶出校军场,将他们赶到乱石密布的河谷中去。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一个千总规制的近八百关宁战兵,就折损了大半,两个把总更是下落不明;慌不择路的官军为了活命纷纷夺路而逃,争相践踏,短短的时间里,吴三桂麾下近千关宁铁骑的尸体就填满了整个河谷。 还没有跨过河床的官军游击,被逃回来的士卒裹挟在其中,人们没命地逃进了树林里。 被裹挟后逃的游击将军大声地呵斥着,“妈了个巴子的,都不要跑,哪个再跑我砍了他的头!” 他拔出腰刀挥舞着,恫吓溃逃的官军;随后到来的贺字旗下人马,也帮着他弹压住阵脚,混乱逃散的人们方才稍稍安定,直到他们看见了贺人龙的大纛旗,迎着夜风在肆意地招展,这才使得那些惊慌失措的官军不再四处奔逃。 不过刚刚的一场厮杀,却是让官军有了惧意。这种丝毫摸不着头绪的打法,着实稀奇古怪的很,到现在他们也不明白为何在小小的河谷中吃了亏,官军中几个久经战阵的领兵将校,一时间找不到应对的办法。 杀散了小校场里的官军,刘希尧立即吩咐传令“所有将士,均不得打扫战场,不许捡拾官军遗落的刀矛兵器、以及一切辎重,全队立即后撤,退到寨内防守!” 参加本次战斗的人里,大部分是来自各寨大将们的军中,他们很多都是富有作战经验的将校。在他们看得出来,虽然当前的一仗疗效很显著,不过是将官军千人队中的大多数打散使其溃逃了,真正被杀和践踏致死的敌人不过两、三百人。 不如趁着官军新败,大队随后掩杀,或许可以取得更大的战果,说不定可以一战击退偷袭的官军。 无论身边的人们如何抱怨,刘希尧只是冷着脸,重复着一句话;“这是我家李将爷的既定方针,哪个不服可以战后找我家将爷分说,现在都给我退回寨内防守!” 尽管‘一只虎’李过的威名声震闯营,但是他的虎威只限于自己的前锋虎贲营,郝大勇账下的副将点灯子就与李过素来不对付,此刻他更是不买刘希尧的帐;同点灯子一样,也有不少其它营寨的军将不认可刘希尧的决定,他们主张趁你病要你命,于是点灯子就与自己相熟的人们商量,准备乘官军败退之际,自己随后掩杀,获取最大的战果。 刘希尧的声望根本无法慑服点灯子这些人们,无奈之下,他只得大声督促来自闯军老营、虎贲营、以及总哨刘宗敏大营的人们,赶紧随自己回退守寨。 并没有过去多长时间,马二保引着刘希尧等人刚刚上寨不久,那些敢去追杀官军的人们,就有人陆续侥幸逃了回来。负责守寨的大头领带着自己的人,将陆陆续续逃回的人们归拢到了一起,二百七八十名悍勇的将校,回来的不过十几个人。 过了一会儿,大头领悄悄来到了刘希尧的面前,他低低的声音禀报道:“小刘将军,这些人还带回来两个官军的俘虏,你要不要看一看?” 刘希尧感觉纳闷,就让他将两个俘虏押了上来。 关宁军把总陈家豪与自己的亲随土牛儿,是第一批落入河谷圈套的官军,陈家豪素有急智,他发现前面情况不妙可是已经晚了,自己被几个随后而来的人们一冲,便跌入到了雪下,土牛儿见老爷掉入雪坑自是舍命来援,他拼命将几个人拉出雪坑,却发现并没有把总陈家豪。 刚刚被自己救出了几个关宁军校,眼见生机乍现,他们岂能在此坐以待毙,几个人顾不上救援自己的恩人土牛儿,连滚带爬地起身就向后跑,哪成想,他们才站起身,刘希尧的箭雨就到了,几声惨叫过后,这些变成了尸体的关宁军校复又被踩进了雪坑之中。 土牛儿已经吓傻了,他不敢出声不敢哭,只是呆呆地蹲坐在地上,直到后面的人们被他绊倒,重重地砸在他的怀里,土牛儿这才如梦方醒,他大声惨叫着向河谷中央爬去…… 第73章 嘘,噤声!(一) 虽然面前的积雪将他吞没,可是没有了身后不断的重击,使他的求生欲望更加的强烈了,他大声哭叫着:“陈把总,把总大人你在哪儿!”一面疯狂地在雪坑底部钻行。 直到一个人的大手,从雪里将自己捞起,他还在疯狂地手扒脚蹬哭闹不停。 “嘘,禁声!”声音很熟悉,正是自己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亲人陈家豪陈把总的声音。 土牛儿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揪住陈把总的衣襟下摆,说什么也不再放手。两个死里逃生的人,瘫坐在小河北面的堤岸下,瑟瑟地拥在一起,等待奇迹的发生。 陈家豪死里逃生,是因为他的头脑比较清晰,落入雪坑之后,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拼命向后逃,他的逃生方式与土牛儿极为相似,都是一个劲地往前爬,从雪下爬出了一条生路。 自己刚刚躲在堤岸后,琢磨着如何应对闯军的到来。他听着身后不断的惨叫声,心里已经开始冰冻,“自己的一百先头部队是保不住了,此时自己逃得出去,只怕也要从此隐姓埋名,才有可能活下去;至于多半会被乘胜掩杀的闯军俘获,他……” 就在此时,他听到了自己亲随土牛儿的哭嚎,随即他见到雪坑中有一道白色的雪龙,越来越近,夜空中的哭嚎声已经不算刺耳,可依旧慌得他连忙一伸手,从雪中将堪勘爬到脚边土牛儿捞了起来。 陈家豪将惊魂未定的土牛儿抵在了堤岸的土坡之下,用手死死捂住他的嘴,生怕被闯军的人听到。 两个人就这样紧紧拥在一起,知道点灯子等人经过这里,点灯子发现了这两个官军的扫地机,于是一脸的揶揄,他吩咐自己的两个亲兵,“你们,去把这两个孬种带回寨子,告诉小刘,就说让他赶紧洗白白,等候我胜利的消息,娃哈!哈!” 刘希尧安抚好幸存的几个军将,又让点灯子的两个亲兵,赶紧押着两个俘虏下寨去向李自成回禀,“你们见着闯王就说,我刘希尧正按照李将爷的计策,准备再给关宁铁骑一个教训,然后便会随后赶上来。” 通过刚才的问询,又经对两个俘虏的初步审问,刘希尧初步确认,随后抵达战场的官军人数,应该不下于七、八千人马;估计很快,他们就会依仗着人多势众的优势,卷土重来…… 果然,还不到半个时辰,打着“贺”字、“吴”字、“曹”字大旗的人马,就已经将小寨唯一与外界的通路,堵了个严严实实。 三总兵的人马铺天盖地,从寨门外的一箭之地,直到被清理出来的小河谷中,全都是官军的人马。 闯王李自成听到寨外传来的呼和声,寨中小街中杂沓的脚步声、兵器叮叮当当的磕碰声,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他的心中暗想“自己一向二二呼呼的侄儿李过,难道真是玉皇大帝给自己派来的救兵吗?” 看看老营正在撤退的人们,脸上虽然惊魂不定,可是因为事先有过准备,所以大家还没有完全失了战意,只要是自己登高一呼,还是可堪一站的。 打发走几起报信的人们,他告诉自己的亲兵,“赶紧去催促家眷们撤出寨子,不方便携带的一律扔掉或者销毁,让人护着老营里的家眷上后山!” 定了定神,他又想到了侄子李过,“且不说他是料事如神,还是嘴欠招灾,要不是他那一张破嘴,今天这个场面可咋整啊,就那个应验劲,会不会……” 李自成一时不知道是该为侄子点赞还吐槽,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几天前已经有过的‘兵棋推演’,现场完全征服了所有的大将,尽管当时多数人认为李过的安排,是六个指头挠痒痒多此一举,可是今天看来,幸亏有了预案,否则老营会不复存在,自己也就真成了釜底游鱼。 寨墙上,刘希尧接管了全部的防守任务,他只是不断派出人去,催促李自成赶快离开。 他不放心,就找来跟随自己一同来老营整训的小将马世耀,低低的声音对他说:“去老营,你必须找到闯王,亲自对他说,就是按照当初的推演,让李将爷亲自领军防守;这个小寨也扛不过三天,我刘希尧虽然无才,可以确保寨墙在三个时辰内不失,无论如何闯王都必须在三个时辰内去到后山,唯有那里才可以据险而守,我刘希尧三个时辰后,会按照李将爷的计策,给官军最沉重的打击……” 小将马世耀显然知道李赤心所谓的沉重打击,他深深地望了刘希尧一眼,劝说道:“刘将军,末将也晓得李将爷的推演,要不让末将来实施这个打击,刘将爷可存有用之身,随同闯王固守后山的险要,以待援兵。” “没有时间争执了,我是李将爷麾下的偏将,李将爷与刘体纯将爷不在的时候,我全权代表,世耀带着人快走,好给将爷的虎贲营留几颗种子……” 马世耀没有继续说什么,只是重重的一个头磕在地上,随后爬起来,点手叫过几个正在寨墙上忙碌的人。几个人到了刘希尧的面前,刘希尧又亲自嘱咐了他们几句,随后便看着他们,紧随在小将马世耀的身后,快步下寨去了。 按照事先的准备,寨墙外一里没有一颗成材的树木,全部被砍伐掉,变成了守寨的器具。 此时,三里之内的所有树木,已经被火点燃成为无数硕大的火炬,照亮了伏牛山的夜空,贺人龙就是这个时候赶到了小寨外的。他看了看低矮的寨墙,随军的赞画郭嘉为他铺上一卷舆图,几个人指指点点后,贺人龙便放声大笑着纵马离开。 在贺人龙与他的谋士们看来,这个小寨虽然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开始在雷霆一击之下,顷刻就会化为齑粉,而李自成选择了这样一个地方,作为自己的老营,基本上已经成为了自己的瓮中捉鳖,后面就是手到擒来的小事,所以贺人龙并没有对领军的千户过多深责,只是命他戴罪立功。 官军的强攻,便在贺人龙离开的那一刻,重新开始了。 第74章 嘘,禁声!(二) 伏牛山,闯军老营的寨墙上。刘希尧已经接管了这里的防守重任,几乎所有虎贲营在此整训的军将,都被他安排到了第一线。 “传令下去,沉住气,伏在墙后不许抬头!”第一波命令很快顺利传了开去,听见由近及远的传令声,刘希尧的信心又增加了几分,“为将者,最忌不知兵”这是李将爷安排自己调教闯营军将时,再三叮嘱自己的;经过几次小的尝试,他感觉自己有把握应对官军发动的第一波进攻。 实际上,小寨三面环山一面向水,不太适合大规模的攻防,何况小寨子只有一面寨墙,东西不过三、四百步的样子,寨墙这个方向,你就是有再多的兵力也是施展不开。按照李赤心的定计,刘希尧在这里只留了五百人在防守;而且就是这区区的五百人还被他分为了两队。 一队二百人,由原来负责守寨的大头领带队,他们一面负责向寨墙上补充防守器械,一面随时准备替换寨墙上负伤的弟兄;刘希尧则是将马二保、刘老二留在了寨墙上,他让李大负责自己与大头领之间的沟通,随时将信息传递给对方。 呼号的朔风从背后掠过,人们蜷缩在低矮的墙垛后面。 靠东面的寨墙上,马二保踞坐在他的团牌上,小心地擦拭自己祖辈传下来的折铁刀。看见团牌上张牙舞爪的虎头,他的心中就是一暖。这个还是自己老娘亲手一针一线绣上去的,由于是家传的技艺,所以马二保的老娘也粗通一些武艺。 伏牛山中本来就相对贫瘠,而马二保又好习武艺,所以老娘就将自己的一副褥垫,填补在了他这面团牌之上。如此一来,好使得他在临阵对敌的时候可以不硌手,还能减缓敌人重兵器的冲击力;另外,打尖休息的时候放在身下,还可以让自己肚脐以下、大腿根以上的部位,避免直接与冰寒的地面接触,可谓是知冷知热、内外有别抵御侵袭之神物。 在他被闯营裹挟守寨之后,自己的老娘就成为了“军属”,这个名词马二保是第一次听到,现在自己老娘跟随在老营之中,帮个厨洗洗涮涮,倒是比过往滋润了不少;从前,母子两个逃难至此,虽说小寨的寨主是一个心肠相对良善的人,自己还兼作一份庄丁的差事;可是外来户到哪里都是人们排挤的对象。 尽管马二保的父亲,在过世前留下了一些积蓄,可总归是花掉一点少一点。这个年代,伏牛山中的飞禽走兽还没有成为保护动物,所以只要家中有丁口,对付着糊弄肚皮倒是不难,难的是人们只有出项没有进项,这样一来就等于坐吃山空。 像马二保这样的半大小子,正时拔节的竹子,他老娘虽说可以为寨主家浆洗缝补,日子可也是越过越穷困;要知道,他兼差庄丁可是纯义务没有收入的。幸好马二保有一膀子蛮力,山里人良善者居多,所以孤儿寡母倒是只遭白眼,无人打他们娘两个的主意。 身边的几个人原是熟识的,都在寨内兼差,他们见马二保的做派也不太诧异。刘希尧分派完毕,自己沿着寨墙上狭窄的步道巡视,见了马二保的团牌就是一愣,又见他侍弄那可泛着寒光的折铁刀,心中更是一惊。 他安抚了几句守寨的人们,又随意地询问了一下大家的姓名,这才施施然地走去了别处。刘希尧记得自己曾经见过一面与此极为相似的团牌,不过团牌的正面没有张牙舞爪的虎头纹饰,而这口堪称古董的折铁刀,他也在小兔崽子李来亨身边见到过。 只不过李来亨的那柄折铁刀只是小号的装饰物,而马二保这一把刀,却明显是杀人越货的利器。 见对面的官军已经开始列队,刘希尧按捺住好奇,快步回到寨门附近。 催阵鼓爆豆一般地响起,隆隆的鼓声让人胆寒;凄厉的号角声中,官军的人马开始向这边移动。刘希尧借着燃着树木的火光,再根据官军的旗号,依稀分辨出对方这一出,便是一个千人队,后面的更是黑压压的人群;一员参将的大旗在阵中飘扬,这面大旗只比副总兵贺人龙的大纛低了尺许。 大明一朝的军制中,参将麾下可有游击一人、千总三人,辖战兵三千一百六十人,不过随后不断涌来的官军,让刘希尧清楚地认识到,贺人龙这是准备着一上来就给自己雷霆一击。 寨上没有经过战阵的人们。看着扑面而来的官军只觉得是心惊胆战。马二保虽然自幼跟着艺业高绝的父亲习武,可是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大的阵势,脸色也是一变再变,死死攥着刀柄的手,在不自觉地轻微颤抖。 他身旁的几个人则更是不堪,刘希尧分派到这里的队官,是一个身经百战的哨总,他蹲着身子挪过来,从后面给了他们每个人狠狠地一巴掌。正是由于队官这一掌惊醒了马二保,他脸上一红,骂骂咧咧地的冲官军叫道:“有种就走近一点,好让你爷爷一泡尿将你们这些龟孙浇饱!” 听到他这一声叫嚷,寨墙上的人们顿时笑出了声,倒是让不少人觉得,对面逼近的官军没有那么可怕了。 伏牛山后半夜的北风更紧了,吹得押阵参将的大旗猎猎作响。刘希尧没有责怪刚才出身叫骂的人,这些人本就是龙蛇混杂隔成体系,只要是临阵不乱他已经烧高香了,自己带来的虎贲营弟兄还好说,老营、刘爷那里的人们也会给李将爷面子,而这些绺子、山贼已经新裹挟进来的庄丁、青壮可就不好说了。 至少现在看来,这些人没有各怀心思,他不敢加重责罚,唯恐他们有了二心。官军的逼近让人们睁大了眼睛,纷纷从箭垛后面探出头去。 刘希尧急得大叫,他的手下也跟着叫嚷,“都快藏好!别抬头,赶紧蹲下!” 第75章 嘘,噤声!(三) 刘希尧等人的话音还未落地,随着官军阵中的一声号炮响起,雨点般的利箭,成团地擦着寨墙上的箭垛飞了进来。马二保一把将身前那个探出半个身子的庄丁拉了回来,不过很可惜,他还是晚了,等自己将这个人的身子拽进寨墙,这才看到,有一只黑羽的利箭准确地插在了他的咽喉处,殷红的血正如涌泉一般咕嘟嘟地往外流淌。 “啊!”发出惊叫的同时,马二保将这具尸体猛地推到了一旁,身边同寨子的一个伢子,看到自己的脚边,猛然多出了一具鲜血淋漓的死尸,更是不遑多让,他一声没吭地就吓晕了过去。 李赤心领着三千血勇之士,奔走在通往老营的山路上。就在大家高声吟哦‘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同时;他命义弟李双喜,带上他自己的亲兵抬上一部分粮食,让他们走村串乡,向伏牛山的百姓宣传闯军不抢粮食,是仁义之师的道理,忽悠伏牛山人与自己同仇敌忾对抗官军。 这是他从电视剧中看来的大杀器,李赤心的眼前仿佛涌现出了无数附近村寨的山民,他仿佛看到这些人正在箪壶豆浆,准备迎接自己这支仁义之师、威武之师。他自己则是振臂一呼,“穷百姓们,我们也是受过苦的人,让我们联合起来,反抗明朝政府的暴政吧!” 憧憬之中,他自己率领这些渐渐被忽悠瘸了、渐渐壮大起来的吟贼们,一路上吟诵‘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义无反顾地直捣黄龙,直戳官军的菊花台…… “未来的场景是如此美妙,我却一心要跑跑,这样非常不好!”李赤心在高低不平的山路间做着批评与自我批评。 “李过!你有冒泡啦!”,隐约感觉到一计红氏绝学窝心脚,正以五公里的时速奔向自己的心窝,李赤心伸手探入自己的怀中,捏住小人儿的后脖颈,将逆子李来亨从军袋中掏了出来。 “孽障,你再胡说,就喷你一脸老血!”李赤心话音刚落,就有一声“啪!”的脆响,一个五彩斑斓的鼻涕泡在夜风中破灭了。 “大哥,小弟无能;我没能完成任务,求大哥……你骂我、处罚我吧!”李双喜跪倒在路旁的雪地中,一脸生不如死的表情。 “哦、呃、哦!山民的事?” “正是!求大哥责罚!”李双喜血往上涌,大哥披荆斩棘带领大家出生入死,自己却总是一事无成,非但帮不了什么忙,还总是扯大哥的后腿,双喜的心里快要愧死了。 正巧,山谷间一声报晓的鸡啼,霎时赶走了李赤心大脑中的外歳,“所纳斯德,原来是自己想岔了啊!” 李赤心神情地望了一眼赤胆忠心的小弟双喜,说不上是愧疚还是愧疚的心情弥漫开来,“这才是大明朝的子民啊,他们不会学巴黎人因为吃不上火鸡就一怒结社,更不会因为工作超时而黄袍加身,这个朝代的人民,永远用最顽强的姿态去活着,只要给他们哪怕一丝丝的机会……” 李赤心没有权利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他自己都恨不得像崇祯皇帝学习,吃着火锅唱着歌就可以生杀予夺,“小弟,起来吧,是哥哥我想错了。” 双喜听出了大哥声音中的那丝悲凉,他怕自己的无能寒了大哥的心,挣扎着从下马搀扶自己的李赤心手里挣脱出了,倔强的甩甩头,用一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语调对李赤心说道:“大哥,我再去鼓动山民起事,这才如若小弟做不到……” 不等双喜说出下文,李赤心一把用自己揩过鼻涕的大手堵住了双喜的红唇,“住口,莫要胡言乱语,刚过完年,留心过路的神仙听见!” 听着大哥暖心暖肺的低语,李双喜禁不住热泪盈眶,他插手道:“大哥,小弟从此就是你的人啦,不仅生是你的人,就是死也要做你的死人!” 李赤心痴傻呆捏地看着向自己表忠心的双喜,“我说什么啦,我做什么啦,我到底说过什么做个什么啊!老天爷,你却要如此地善待我?” 双喜看着大哥脸上阴晴不定的表情包,心中依旧惴惴不安,“‘一只虎’李过是什么德行,闯营中人妇孺皆知,说好听点你就是一个浑蛋;虽说今天意外在绰号前面加了个前缀,叫做‘以德服人一只虎’,可是谁知道会在那个时辰就变了回去?” 他暗中四下张望了一眼,“还好,眼下只有大哥一个人,如果大嫂红氏在此,那么……” 双喜已经不敢去想“那么”之后的东西了,他感觉一准是自己过年时那柱高香烧对了,在混不吝的大哥面前,连过路的神仙都护佑自己。 “大哥,没什么吩咐,小弟这就领人去那个……那个,宣传!不宣传出这些该死的山民,小弟就无颜再见大哥,告辞了!”双喜毅然决然地扭头就走。 “嫩嫩滴,给窝滚回来!”一气之下,李赤心操着一口地道的米脂土话开了腔,“腻咬奇思鹅?” 双喜觉察出大哥腔调的变换,吓得腿肚子都软了,他赶忙爬在大哥的脚下,恳求道:“大哥,千万不要动怒,你可是虎贲营之路的明灯,你说啥我听啥,好不咧?” 他心想“大家土话对土话,谁也不算岔,今天大不了你打我跑,你逼我闹,逼急了我就逃之夭夭……” 李赤心没想齿白唇红的兄弟双喜,竟然差一点被自己逼成了逃兵,李赤心欣慰地祭出摸头杀,“兄弟,哥哥我很欣慰,我是高兴啊!从今往后,你我兄弟齐心协力共渡难关,正所谓兄弟齐心其利断金,让我们兄弟开辟一个新天地!” “撒花,掌声?”李赤心侧耳听了一听,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明明没有幻听,可是咋就恰如其分地听到了掌声?” 双喜伏地,机灵地小声说道:“这是官军进攻的信炮声!” 第76章 我们是代表正义的虎贲营(一) 撇见大哥眼中,那蓝幽幽、紫汪汪,显然能够灭杀一切生物的眼神,李双喜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欠!这尼玛欠的难受啊,不说话没有人当你李双喜是哑巴,为大将者,岂能听不出来信炮声?” 李双喜在心里将自己的一张粉脸抽成了猪肝色,“明晃晃的大月亮在上,今后我李双喜如果再像今晚一样信口开河,就甘愿一辈子……” “报!”一匹快马,从山道间如飞而至。 李赤心兄弟听到信炮,正是官军大举进攻的信号,一丈五尺高的寨墙,本来就不入副将贺人龙的法眼,见惯了大阵仗的贺副总兵,正在自己营中与一班赞画幕僚们宴饮,积功官至副总兵的贺人龙,外形是一个典型的武夫形象,然后贺人龙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文化人。 贺人龙与‘一只虎’李过叔侄是同乡,他们同为陕西米脂县人,陕西一地民风彪悍,又因是李继迁后人迁徙繁衍之地,所以习武之风颇盛,米脂还真就是一个高人辈出之地;万历皇帝三大征是尽人皆知的事情,当时朝廷上特别加开武科,鼓励时人习武、演兵,数年间,仅只米脂一地就出过多名武进士,贺人龙家为北菜地峁人,他与李过居住的李继迁寨是近邻。 两个人按说应该见过面,不过见过面不一定就是熟人。李氏一族是外来户,尽管颇有家资,可是地位不彰;贺家乃是当地豪族,又兼有家传的武学造诣,一时间名人辈出,于是依附于贺家的族人远亲数不胜数,其中更是有一位马姓的武学大家,前来投奔自己的师弟,因而举家牵到了这里。 因为兄弟阖墙,贺氏一族便分出了枝枝蔓蔓,马姓的武学大家随着师弟一家又迁到了李继迁寨住了三年。三年中,这位高人因家道中落,所以便在李继迁寨材施教,到也教出了不少徒弟。 不过堪称高徒弟子的却仅有三个半人,他们分别是李氏族中已经成人的族长之子——黄来儿,另外两个年幼的弟子,一个叫李十三;还有一个叫做李锦。 他们三人尽得马姓的武学大家的真传,同时这位大家还学究天人,通晓演兵布阵之法,他根据三个弟子的才智分别传授了三人盘龙剑、打将鞭以及杨家枪法。而上面所说的半个弟子,其实是贺家的一个远亲子弟,名字叫做贺金龙;马姓的武学大家因为避嫌,只对师弟的这个族亲子弟稍加点拨了一二,故而称作半个弟子。 要说明末豪强并起,米脂一地还真是出了不少人杰。单说贺人龙,他不仅是万历年间的武进士,一身武学造诣登堂入室;这个绰号‘贺疯子’的悍将,在考取武举之前,还曾是一位举业不地的秀才公。 他投笔从戎时,也曾想着习得文武艺货卖帝王家,乱世当道他不甘与明末毫无骨气的懦弱文官为伍,于是“初,以守备官,隶于延绥镇巡抚洪承畴麾下”。 如今,这个崇祯初年便出人头地的悍将贺人龙,早已经过了“慨以当康”的青葱懵懂,现在的贺人龙,是一位很懂得“每周半小时工作制”合同制将官,以前亲冒矢石冲锋在前的贺疯子,早就成了老成持重的贺副将。 寒风凛冽时节,烤羊肉与陈年黄酒是绝佳的搭档;副总兵贺人龙,此时与自己的幕僚们,在帅帐里饮酒行令,乐得自在。眼前之战事,是胜亦可、败亦可。养寇自重才是他们这些,“每周半小时工作制”将军们的最爱。 明末文武之间的矛盾重重,武人一旦有能力拥兵自重,你们恭喜您“封神”了,金刚不坏之身,是连皇帝都要小心不敢轻动的;但是万事均有例外,这个例外就是,你的职业素养超人责任感爆棚,那么恭喜您“封神”之期不远矣,崇祯皇帝是个好皇帝,唯二的不足,就是“刚愎、多疑,反复、嗜杀”。 按照历史的惯性,这位看似很懂生活,明了官途的贺人龙,最终没有泯灭掉为将的职业操守,因此被孙传庭一记小鞋便代表朝廷代表皇帝,把他给咔嚓了。 现在的贺人龙正活得好好的,虽然明末还不讲求火锅,可是草原风味烤羊腿,却是大将们军旅生涯中必不可少的美味。三杯两盏老酒下肚,外面的催杀人的战鼓便离自己越来越远了,酒酣耳热之际,拔剑起舞慷慨作歌这个十三当然是要装的。 大帐之外,正是西风朔,战鼓擂;一丈五尺的寨墙,训练有素的壮汉,两个人平时叠罗汉地可以轻松翻过;不过今天,贺字营的人马遇上了硬茬子,李赤心十数天的调教,马应尤的调理,小护士的呵护,西地那非片的临战关爱,使得虎贲营这十几个整训将校如同开了闸的萌虎,面对贺人龙的官军萌得不要不要的。 贺字营参加进攻的一千人,稀里糊涂地就败了下去。 马二保愣愣地望着退下去的官军,与自己一伍的三个人,同时松了一口气。开战之初,一箭封喉就被人家干掉了一个,几次官军攻上了寨墙,幸亏马二保武艺精熟,才将敌人赶了下去;而最后一次更是险象环生,当他劈倒一个跨座在箭垛上的官军小校,自己不防也被翻到下去的死尸扯了一个跟斗,幸好自己将刀柄缠在了手腕上,否则这口折铁宝刀就撒了手。 而最为惊险的就是这意外的一个跟头。他的刀砍得过狠,留在了敌人的肩骨里,身子被扯得探出了墙外,虽然寨墙不高,可是一旦落到了寨外,情形就可想而知…… 恰在这时,身旁的寨墙外又探出一个头顶铁盔的脑袋,伍长李大正与一个抢身蹿上来的官军厮杀,他见这个头戴铁盔的官军准备偷袭马二保,连忙将二保交给自己防身的团牌往前面一送,一手死死抵住敌人的兵刃,另一只手中的斧子挥向了偷袭的官军,这个官军毫不示弱,短刀脱手掷向已经跌倒的马二保,身子灵巧地向内一滚,就打算扎进李大的怀里。 第77章 我们是代表正义的虎贲营(二) 这时,另外三个弟兄,合力推倒了一架搭在寨墙上的长梯,他们见这里危急就连忙扑了过来,一时间几个人就扭打在了一起,马二保躲开飞来的短刀,站起身用力捅死这个敌人,几个人刚一抬头,正看到李大被一名个子高大的官军打掉了手中的团牌,两个人相互撕扯叫喊着一同滚到了寨墙外。 “二保……”李大的声音凄厉而无助,被火焰照亮的寨墙外,几个强壮的官军把李大压在身下,他像一只刚刚被拧断了脖子的鸡,在冰冷肮脏的雪地上挣扎,那几个贺字营的官军连拖带拽地将李大扯向后方,泥泞的土地上被李大犁出了一条深沟。 马二保的眼珠血红,要不是几个人拼命揪住了他的衣襟,恐怕就要跳到寨墙外去救人了。 “……救,救我……!”李大眼见着被拖出了十几步远,一个官军的头目见李大全力地挣扎,用拳头狠砸他的脸和嘴,撕掉他的半幅袖子塞进了李大的嘴里。 火光中,李大嘴角的鲜血是那样的清晰,马二保的眼睛都要瞪裂了,可是任自己怎样挣扎,一伍的另外两个人死命地扑在他的身上,不肯让他出去送命。 “放开手!”一个声音虽然冰冷,却令人不容置疑。 马二保挣脱了身,就见原本在西面寨墙上督战的小刘将爷,此刻正满身血污地站在自己等人的身后,“放开他,李将爷虎贲营的兄弟,一个人都不能抛弃!” 他的几个亲兵,此时正在同登上了寨墙的敌人厮杀,刘希尧是看到了东寨这边已经陷入混战,便招呼一声,孤身一人提剑杀了过来。 李大被敌人捋走这一幕他看得真切,上前踢翻了两个死命揪住马二保的寨丁,“你叫二保?”他一边说着,随手捡起一张角弓,放在手中掂了掂。 “去给我找箭!”刘希尧没有专对某个人说,却同时收到了五六壶箭。 “敢不敢随某下寨杀人”,刘希尧的话中,没带任何色彩,甚至没有加重语气。 “敢!”眼珠血红的马二保立时答道。 “俺也敢!” “还有俺!” “算我一个,死了算逑!”一时间过来了四五个壮汉,人们纷纷上前,请随小刘将爷杀敌。 “那就看好喽!”刘希尧话音未落,连珠般的羽箭,水泼一般地飞向那几个扭打拖拽李大的官军。 已经是微曲十指的功夫,半壶箭射倒了三个,另外两个带了箭伤的官军,疼得大叫着逃了开去。 刘希尧并没有收弓,“还有哪个擅射,一起来!” 他抬手又是连珠箭发,马二保毫不含糊,一张弓一壶箭,两个人也顾不上隐藏身形,倚在箭垛上就是无差别攻击,马二保在弓箭上也是下过功夫的,他们两壶箭三十雕翎泼洒出去,这一带的十数个官军便被放到了八九个,其余的连声怪叫,哪里还顾得上那个烂泥一般的李大。 “李大,快回!” “快回!” “跑啊,李大……”人们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可惜李大已经再也听不到了,血泊中蜷缩成了一团的血肉,就是那个曾经与马二保一起悬灯示警的李大。 官军的第一次攻击退下去了,人们将李大的尸身从寨外寻了回来,马二保亲手为昔日的搭档洗干净脸上的血污,只见李大的身上已经没有一处是好的了。 刘希尧命大头领派人,将李大及死去弟兄们的尸体抬下去掩埋。 而就在这个时候,却听见点灯子大声叫骂到“都他娘的是棒槌,这里还有一个喘气的哪!” 紧接着就听到了马二保在放声大哭“伍长,你没死!” 一个微弱的声音说到“你妹死,老子也死不了,老子命大着呢……” “少他娘废话,抬下去救,甭看皮烂了,里面的瓤子没事!”点灯子用粗糙的大手在李大体无完肤的身子上卡了卡,接着就笑骂到。 等到刘希尧匆匆赶回寨楼,部下刚刚清点好人数,战果不错,自身的伤亡也很小,十几个虎贲营的弟兄只有一个战死,伤了两个。见惯了生死的汉子们整饬自己的兵器,受伤的弟兄自己就已经把伤处裹好,在夜用小护士外面罩上戳了几十个孔洞的良心仿杜蕾斯。 刘希尧神色凝重地拍拍人们的肩膀,“能动的,都过来!” 他从自己胸前的衣襟中掏出一个精致的避光药瓶,打开瓶口,将里面所有蓝色小药丸,全部倾倒在自己的手心中。 大家默默地上前,各自取了一粒蓝色小药丸。 “记着!李将爷说了,不到危急关头,不要吃下去,吃下去后数百十个数,然后——杀人或者被杀!”刘希尧的话像是铁钉,冷冰冰的铁钉一颗颗钉在人们的心里。 “放心吧希尧!”一个年长的大叔,一手抚着自己被夜用小护士关爱过的大腿,又摸了一把自己还剩半绺的胡须。 “你大叔心里有数。只是没成想,李锦这臭小子,为了照顾他大叔上了点年纪,将我们这些跑不利落的家伙留在老营中享福,还他娘的能出了岔头……”一旁的人们无不唏嘘不已。 “是啊!要我说,咱们几个年关那晚,就不应该够着双喜那小子斗地主,好好的一柱高香被那小兔崽子赢了去,这不,咱们承这霉运啦……”人们七嘴八舌,却没有一个手底下含糊的,各自用力擦拭着兵器上的污渍,恨不得让菲薄的兵刃照见自己的脸。 第78章 我们是正义的虎贲营(三) 大明朝的游击将军不再是汉朝始置的杂号将军,实际权力相当于野战军中的纵队司令,那是名副其实能征惯战的方面之才,不过李赤心这不按常理出牌的一招,打乱了人家盘算很让将军大人烦恼;这就像是你在游戏中刚刚抓了一套‘王炸+四张A,可是得意没多久却发现,对手满手都是沾满了自己鼻血的先手飞机。 前营进攻不力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帅帐,副总兵兼前敌总指挥贺人龙坐不住了,参将董学礼被他骂的狗血喷头,猛地一拍面前~发现没有帅案,只有一张低矮的小方桌,上面的美酒佳肴不忍猝拍,只得掉头重重拍在了自己赞画的肩膀上,体格不怎么强大,心性却是极为舒朗的赞画禁不住统帅的错爱,一家伙扑在了贺人龙的怀里。 “来人!传我的将令,放‘万人敌’!”贺人龙显然是忘了族侄贺国英前去打‘一只虎’了。 赞画颤颤巍巍地才贺人龙膝下钻了出来,郑重地提醒大人,“副将大人,贺国英都司奉命剿灭匪人‘一只虎’,如今不在营中,请大人斟酌!” “马勒戈壁的,难道说我的营中就没人了吗?”贺人龙气的指了指聚拢到帐内的将官们。 “难道说我养的是一群兔爷?难道说我养的都是杨柳青的年画——纸糊的门神?你们给我讲啊!”,看着他们各个腆胸迭肚,就气不打一处来。 “去,抬我的朴刀,备那匹好马,回来!”贺人龙一脚丫子揣着中军官的肚脐上。武进士出身的大豪,抬抬腿那就是可以开碑裂石的一脚,然而文文静静,面庞白皙,略带书生气的中军官却屹立不倒。 性情温婉宜人的赞画,却从中军官被罡风震起的衣角发现了端倪,原来中军官熟知贺人龙的脾性,在自己的腰间缠满了加厚的竹片,另外他身后依靠着军帐中的立柱,挨了一脚后自然是不动如山。 “不要那匹拉风的大食马,那就是个银样镴枪头,我跑一里地才喘口气;它倒是好,跑过百丈就开始蹿稀,娘希匹地,给俺备那匹毛色看着稀不溜丢的蒙古马,那匹马抗造;俺这是去打仗,不是去逛窑子、不是去接受皇家检阅!骑了大食马,你们就只能在凤凰台的跑马投注节目里看见本帅啦!”贺人龙骂骂咧咧地说个不停,众人也是七手八脚地,为大帅脱掉木屐,扯下居酒屋的饮宴大全套,换上他健身时才会用到的连环锁子甲。 贺人龙的甲胄穿戴完毕,帅帐外一个小校高声报名而入,“报!大帅,贼军营寨中人喊马叫,寨墙上的旗帜已乱,看似要逃。” “大帅威武!贼人只闻其名就闻风而逃,足见大人之雄风!”赞画是个好赞画,不仅点的一手好赞,撒花更是一流。 “大帅威武!” “转发了!” “转发了!” “转发了!” …… “转发了!” “转发了!” “……闻风而逃!” “睡你妹喊的闻风而逃?给我站出来!” 贺人龙的帅帐一阵热闹,半个多时辰后,一群威武昂扬的将军,在赞画与幕僚们的簇拥下,前去验收现场。 …… 十里地,两个人。 伏牛山崎岖的山道间。‘大天王’高杰与侄子高英熊疾若奔马的跑出来五六里路,叔侄二人这才直起了腰,高杰一手叉腰回身指点自己的身后,“傻叉就是傻叉,流贼就是成不了气候,他大爹他二爹都是他爹!李自成‘一只虎’都是木头!” 见高英熊一脸不解地冲着自己卖萌,高杰颇为欣喜地教导年轻人说:“此时,只需一骑快马,一把弯刀,你我叔侄……哈哈,……人命两条,哈哈……嗝!” 高英熊看了看高杰的身后,又崇拜地看了看自己的叔父,“叔父大人远见卓识,小侄很是佩服,既然后面追兵赶来了,你我叔侄还是不要等待发令枪声,现在就开步跑吧?” 高杰满意地点点头道:“帮叔父掐表,你年轻,让叔父一百秒后你再跑!” 高英熊看傻子一般看向叔父,“来不及了,叔父大人,小侄要先跑一步啦!” 随后追赶‘大天王’叔侄的,是双喜的亲兵谷子地以及二狗子等人,他们一行堪称是筚路蓝缕。你想要在黑咕隆咚的山间小道上,找到两个故意与你躲猫猫的人,难度是何其之大啊?高杰叔侄在前面拼命地跑啊跑,谷子地他们在后面摸索着追啊追,眼看前面就追到贺人龙的大营了。 二狗子眼尖,向前一指高声叫到:“在那!” 寂静无声的伏牛山,此刻除了夜猫子,几乎就没有人夜跑,静的吓人的山道上,突然一声大叫,不用动脑子,用阑尾也是能够想到后果的。 前面的‘大天王’叔侄,才想歇歇脚喘口气,这个年月空气好是不假,可是单凭优质的空气,想要创造马拉松世界纪录,还是缺了几粒小药片。 高杰听见二狗子叫声的时间比侄子高英熊不晚,现在他们两人能做的,无非就是看谁可以抓住跑过队友这个尽人皆知的重点了;高英熊年轻体质好,可是他错在跑掉了头盔,却没来得及解甲。身前虽然有鼻孔中冒出来的,那两个五彩斑斓的气囊轻身,可依旧是撑不住沉重的铠甲。 渐渐地,他就落后于只穿了一条兜裆布的叔父高杰了,伏牛山清新优质的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芬芳,适合夜跑的山道间,一个矫捷的身影独自在前领跑。在他身后二十米处,一个不甘堕落的年轻人,喷撒着可以灌溉禾苗的汗水紧随其后;在他们身后半里远近的地方,一溜灯笼、火把,将黑沉沉的大山照得半明半暗,将一行人的身影拉的有半里地另二十几米远。 高英熊越跑越慢越跑越累,他感觉自己脚下灌了铅一般地沉重,羡慕地看着身前二十米处,叔父高杰那矫健而轻盈的步伐,“老当益壮啊,年轻人不服都不成,胯下一条漂白布做的兜裆裤,竟然能释放出哪吒风火轮的技能!” 第79章 我们是正义的虎贲营(四) 高英熊虽说全力夜跑,可是他的心中明白,这还是在叔父没有放出大招的情况下,自己就被套了圈。沮丧地再看一眼年逾四旬的叔父,已经他身后渐渐清晰起来的影子;那可是后面贼人紧追不舍的身影啊! “追兵太特么敬业啦!都怨自己这个老不死的叔父嘴欠,你要是如此灵验何不去卖?卖卜算卦哪行不成!难道说,你非得看不起福彩,那一夜暴富的四百五十万吗?”高英熊感觉自己的肺要炸了。 他不无恶意地想,“一旦我的肺气炸了……嘿嘿,大当量的冲击波,会让你们谁都跑不掉!” 他不想逃了,即使是世界纪录保持者,依然有疲劳极限一说,此时的高英熊十分想念自己的爹妈;想念在那翠英楼中,翘首依栏苦等自己这般好客人的小桃红。想起了迷人的小桃红,猛然中就点燃了他心里几乎熄灭的斗志。 太邪乎了,斗志又不是蜡烛,也不是醇药,咋就一点就着了乜?高英熊自责一声,“你个少年!咋就自甘堕落,情愿跟在一个老人家后面了哪?” 别人千里做官只为了财字,他跟在贺人龙的鞍前马后,连一点点屌毛灰都没落着,心中十分的不开心。 不开心与心中的想念相叠加,骚年开始了加速,他感觉耳畔生风,而且风声比自己跑得还要快三分,等到风声擦着耳边呼啸而过,奔跑中的骚年这才发现,那是一枝全身纹着阿童木的雕翎箭。 奔跑中的二狗子也不开心啦,他这枝纹着十大神力的雕翎箭竟然没有射中目标,这可是李将爷见自己忠心耿耿,方才赐予自己的神物,将爷的箭袋中一共只有三十只,这一枝是将爷亲手描绘过神力就赐予自己的。 奔跑中的二狗子哭了,奔跑中的谷子地也不好受。谷子地他爹是铁匠不是猎人,奔跑不是他的天赋,他的天赋是修造器具,打造兵器甲仗,造个弓卖个箭才是自己的老本行,至于射箭都差了一筹。 然而谷子地与二狗子同时发现,“人家高杰叔侄真不是盖的,怨不得‘大天王’敢嘬死,你没见闯军大将们屡次出手,都没有奈何得了人家?这爷俩可真他娘滴能跑啊!” 任你一手王炸,也奈何不得先出的飞机。嗷嗷叫的‘大天王’前脚跑进了官军的大营,后脚谷子地就扯住了边跑边哭的二狗子,他上气不接下气地扭头说道:“都甭撵了,赶紧往回跑!看谁先跑回去,那个先跑到咱虎贲营李将爷的大帐算谁赢!” 刚刚全副武装跑完了五公里的二狗子们,眼泪更是止不住了,可是不跑不成啊,身后已经听到了高英熊的哭嚎声,“快,快追!抓住那几个不知死的蟊贼,都去我亲叔高杰营中去喝酒,酒菜自备啊!” 听到有酒喝,留守的官军行动起来了,他们第一选项是跑出大寨张望一下外面,黑咕隆咚的夜里,只有夜猫子叫,过了好半天,才有一个耳音好的老兵叹了口气,“晚了,追不上了!二里半地,方向西南,五个人;嗯?三里半地,方向东北,十匹马;咦!五里地,方向东北,三千!” 听到越来越多的惊喜即将到来,赶到营门外看形势的官军们不干了,他们心说:“好么,这是瞧咱们爷们傻啊,你们叔侄跑路,却鼓动我们去做挡箭牌?” ‘大天王’高杰也曾听闻老兵不死的传奇,就是凭着一只异于常人的耳朵,他可以听到五里远处阑尾上面的肠鸣,要不是有这一手绝活续命,这个老兵早就随着他“戚家军”的老兄弟们,在浑河边上殡天了。 他的耳音仅次于那个老兵,虽然老兵说道五里地外的情形他听不见,可是老兵的话他听得真真的,认真地看了看毫无怨言甘当绿叶的族侄高英熊,“小熊啊!” “叔,人在哪!”高英熊一边卸甲,一边回答,丝毫不敢怠慢比他跑得还快的族叔‘大天王’。 “还能跑呗?”高杰似乎是无意地问了一句 高英熊人傻,可也得跟谁比,要他跟族叔‘大天王’比,他就是个一公斤砝码后面的添头,毫无可比性;不过要跟常人比,他299的智商不比威廉詹姆斯席德斯低多少,否则也不会紧跟他叔,从李赤心的手中轻易逃脱。 听了族叔似乎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高英熊加快了更衣的速度,随手还揣上了几个刚出锅的狗不理包子。 “叔,听你的,小熊还能跑,只要小熊还有一口气在、只要小熊还没跑死,咱就跟在叔的身后直到跑死!”高英熊的回答,丝毫没有含糊。 智商、情商的加权平均值低于300,统统都被‘大天王’归类为是废柴;这一点根本不容妥协,不过情商300,智商只有299的族侄是个例外。小熊这孩子人是傻,可是架不住孩子心中嘹亮;再说了,孩子傻怨爹妈,那可不是小熊自己的错,何况人家孩子傻还分对象分是对谁才傻。 “看来咱们爷们还得跑啊!”‘大天王’幽幽地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好嘞!您哪,叔,您就擎好吧,就是让小侄背着您从伏牛山跑得德胜门,小侄都不带打夯的!”俯首帖耳,就是对高英熊这孩子此刻最贴的形容。 高英熊身材不高,只比身高一米八十九的族叔高杰多长了五公分,然而高英熊与族叔高杰站在一起,永远地会矮上五公分,还愣是让你看不出别扭;叔侄两人都是罕见的大个子,要不爷俩也不会比马跑的快。 他们叔侄两个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高’,正是因为这个共同点,两个人才走到一起来了。 按说从脚裸处才开始分叉的人,应该跑得慢才对啊?但是,人家一个脚裸就到了你的腰,根本就没办法置气。就像谷子地与二狗子,两个人虽说是基因突变过,可是种子不行,太差啦!你一个黄豆顶多了发成寸许的豆芽;而土豆也是豆,人家发的芽能让你怀疑人生。 第80章 我们是正义的虎贲营(五) 关于王炸与飞机先出的问题,‘大天王’高杰叔侄已经讨论的十分清楚了;现在倒是李自成,他根本就不曾想到,自己将要面对高杰叔侄这对王炸。 ‘大天王’高杰同样也不知道,自己对于老上级李自成来说,就是王炸级别的存在。李自成怼天怼地怼皇帝,可是他依旧那昔日的机要秘书高杰没办法,这正应了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 毫无自觉性的高杰,带上智商欠缺情商300的小熊,两个人一起悄悄出了大寨,他本身是贺人龙的部将,胆敢临阵脱逃的话,贺人龙不介意用他们叔侄的人头,给自己的‘万人敌’侄子抵命。 如此一来,他们剩下的路线便只有一条。沿着大队人马走过的路,探寻着足够多的战斗痕迹,高杰叔侄到了一条黑黢黢的小谷地。 来的近前,高英熊借着还没有燃尽的松木火炬的光亮,向谷地内望去,“我勒个去!” 他与族叔高杰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高杰猜想,这里应该是一条河谷,河堤上除了几十具被利箭射死的尸体,河谷的中央横七竖八地堆叠着几百具死尸,从尸体上看不出受创的痕迹,然而从那些死后已然狰狞的面孔上看,还是那句话“我勒个去!” 就连高英熊这样智商299的小熊都不禁为之呕吐,太惨啦!这是违反公约的惨无人道! 想着李自成令人发指的罪行,高杰不由得放缓了马速,“看样子李自成的战术有了不小的变化,不再是傻大黑粗,也不再是直来直去,他一个邮差竟然也学会用计了!” 刚才可能是因为路边都是大树做成的火炬,高杰叔侄并没有觉得冷,而此刻他们都觉察出沁入骨髓的寒意,冷颤……不约而同的冷颤,高英熊从没有在族叔的脸上看到过如此精彩的表情。 即使被骁勇异常的‘一只虎’杀败,他也只当是被一个武力值爆棚,血槽迸溅的屌丝给逆袭了,高英熊知道,他叔父绰号‘大天王’,那是多么……的存在,他从来就没有将貌似兄弟胜似兄弟的李过当成过兄弟,那时节把智商情商都刷爆了的‘一只虎’当成兄弟,无非是给匪首李自成一个脸面,那样二二虎虎的货色,高杰十分之一的智商,就可以一个怼他全家。 还有,就是李过家哪个总爱飞来飞去的婆娘——红氏,让人稍感头疼,动不动就上房揭瓦割人头,这个很少有人受得了;也就是他李过心大罢了,否则换任意一个男人,都不敢搂着这样一个,喜欢割人头头的婆娘啪啪啪。 高杰叔侄一齐甩甩头,想把脑子里组织液以外,那些多余的体液用这种方式甩出去,因为这个包袱实在太沉重了,如果还要夜跑的话,很容易演变成为负重跑。 踩在……“呃!”高英熊又开始呕吐,总算是过了炼狱一般的河谷,眼前是一块不大的场地,场地中央有鲜明的条线分割,一侧是整根圆木搭成的简易独木桥,各种人为设置的障碍物,水坑、墙洞,看得‘大天王’叔侄咧嘴直乐。 “叔父,小侄记得,这个逆贼李自成早过了而立之年吧,怎么还弄一些小儿过家家的玩意儿?”高英熊用299的智商鄙夷闯贼的弱智。 “傻孩子!你真是不走心,你再仔细瞧瞧,那是小儿过家家的东西吗?”高杰一脸的嫌弃,“小熊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呆萌。” “小侄呆萌,还请叔父指点迷津!”态度决定一切,高英熊的表态,让高杰十分满意,不懂的就问,问自己这样一个博学的叔父不丢人,丢人也丢自家的人。 “看好喽!那些可不是简单的娱人之戏,我估计这些器具应该是匠做营的所在,他们在此用木料打个家具、挖洞洞烧造个陶制的锅碗瓢盆,或许还会闲暇时打打秋千,支网捕鸟啥的,现在明白了么?”对于好为人师的高杰来说,现在小儿科的东西真是难入法眼,他的眼前只有一个字,“糙!” 带着自己的侄子高英熊,两个人一路穿过迂回曲折的山间小径,路两旁的树木早已经被砍伐一空,不过曲曲折折的山路,让前面的景象看不分明,再往前去,地势稍高一些,高英熊跳到一块岩石上,拢眼神向远处看去,隐隐约约可以看到类似寨墙的箭垛、寨楼。 他赶紧跑回叔父的身边,向高杰报告自己的发现。高杰侧耳听了听,又摇了摇头说道:“不是这里,附近没有人声,更为杀伐之声,相信叔父的耳朵!” 高英熊在前探路,高杰随后疾行,两个人转过应该一片乱石土岗,眼前一片焦黑的土地还在冒着袅袅的青烟,远处是一排低矮的寨墙,寨墙内外一片黑灰笼罩其间,哪里有应该活人,分明是到了修罗地狱。 以高杰的见识,可以轻易判断出,这个东西不过四百步长的小山寨,就应该是逆贼李闯的老营所在地。而如今寨门早已经化作了飞灰,石板地上焦焦的东西应该是流淌在这里的血迹,寨墙的外面死尸遍野,目测都是朝向寨墙的方向;坍塌的寨楼中,还残存着光秃秃的旗杆。 看着死寂的寨墙,寨门处的余烬、青烟,成堆黑焦焦成了人形的石炭,这一切无不使人心悸,这敞开的门洞仿佛在诉说着,“这里,曾经有过不平凡的故事!而故事的发生,应该是这样的、这样的……” 第81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 刘希尧见官军暂时停止了进攻,兵卒正在向后退却,立即让马二保等人协助自己带来的将校清点人数,救治伤员,寨墙下被刘希尧篡了权的到头了颠颠地跑上寨墙,二百生力军立即开始救护、搬运、整饬。 大头领很有威仪地大声叫嚷“这个已经断气了,不用抬下去,那边的还剩半个屁股的还就他作甚?这几个从寨楼里搭下去,都是能够伤了不要命的地方,送后面救治!” 刘希尧拄着一根没有枪头的枪杆,呼哧呼哧喘息着朝大头领点点头,就算是打过招呼了,两个人凑到一旁,刘希尧低低的声音问道:“那个事可准备妥当了?” “都妥帖了,我亲自操办的,保证让把小刘将爷的客人招待好!”大头领心中也是佩服的紧,如此周密的安排简直可以说是一环套一环,丝丝入扣,不了解内情的人,一定会认为这是敌我双方演的一初苦肉计。 “别这么崇拜哥,都是因为有了大哥,而大哥经过这一战后,更将是一个传说……”刘希尧不管大头领的眼神,自言自语的练习着绕口令。 能够做到头领的人,没有一个是傻的,否则早就是冢中枯骨了,点灯子在江湖上立号的时候,江湖道上还没有李氏叔侄的传说,特别是名不见经传的‘一只虎’,江湖上只听说他是一个呼啸山林的一勇之夫,可是眼瞧着滴水不漏的安排,一步步如亲爹教子一般地将官军引入觳中,“真特么是不世出的奇才也!” 大头领不小心将心里话说了出来,他尴尬地看看面无表情却暗中偷乐的刘希尧,索性屁话、好话、恭维话便如同滔滔江水…… “打住!点灯子大哥,过了……过了,你可是前辈,说得这些让末将感觉肉麻了,末将谨代表李将爷感谢点灯子大哥的点赞,不过外面还有官军,我们还是照计行事的好,您说哪?”刘希尧身为虎贲营的裨将,他是真愿意听到外人对李将爷点赞,不过此时不是时候啊,耽误了正事不是违约赔钱,而是会要命的。 两个人点到即止,会心的一笑什么都有了,素无往来的两起人马,眼见着眉来眼去勾搭上了。脱单的小哥哥、小姐姐们都知道一件事:万事开头难,一旦看对了眼,搭上了腔,嘿嘿!那么接下来,还用你说!还用你管! “赶紧地,去大铁棍子医院去找铜主任!”马二保大声催促着点灯子的人们赶紧上去帮忙,他现在趾高气扬是有原因的,刚才的一场战斗,无意中让自己与刘希尧将爷结下了深厚的战斗友谊,而自己跳槽成功,小刘将爷同样挖角成功,双赢的局面下,心情自然格外酸爽。 刘老二也是跑前跑后忙个不停,虽然被人嫌狗不喜的骂了几句,自己打了几个超大号的喷嚏;可喜的是,喷嚏打过顿时感觉自己的身子轻了,人也更贱了,跑起来腿还不疼了;自从李大、马二保入了刘希尧将爷的法眼,自己也跟着抖气来了,要不是后台有……监管,是吧?他现在敞胸露怀腆胸迭肚的样子,最适合上抖音开直播! 三百怼三千,还是个己方死十伤七的绝对大胜,当然被钉子在胳膊腿上挂个口子、让流矢在屁股蛋子上多戳了个洞洞,就不能算作是伤亡。 寨墙之上就是悲喜两重天,喜气洋洋的人们,与悲悲切切的伤号亲属成了鲜明对比。 刘希尧见不是个事儿,连忙大声吆喝着,让这些经过战阵洗礼的人们退下寨墙,按照自己的吩咐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归队、滚蛋,而且是越快越好!”这就是刘希尧最急迫的将令。 虎贲营的将佐们也替小刘将爷着急,可是自己这些人是外来户,况且还是篡了点灯子大权的外来户,他们现在最好的姿势就是装聋作哑,即使开了直播也只能“阿巴阿巴……”,心急火燎地瞧着寨外的贺字大纛,已经开始缓缓移动,刘希尧见自己这里,人们还在乱哄哄地四处乱窜,虽然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喜气洋洋,可是接下来将会是破釜沉舟的一战,你们还能行吗? 刘希尧叫过遍体外伤还能喘气的李大,“给爷开牙!” “阿巴阿巴……”李大不明所以,于是依照国际惯例,只发声不表态。 “错!是给爷张开牙。好,牙好,嘴也还好,现在就带上本地人给我去忽悠,让人们赶快从寨子里滚蛋,天边有多远就给我滚多远……”刘希尧见一旁路过的小媳妇还有功夫朝自己抛媚眼,立时被自己的口水噎得直翻白眼。 李大自然不能让领导这么没出息的被口水噎死,他不顾自己身残,立即上前为刘希尧拍打后背,并且体贴地将小刘将爷的手揣进他自己的怀里,让他自我按摩前胸进行心肺复苏。 总算是顺过来这口气,刘希尧干瞪着眼,咽下了阻塞呼吸道的口水,偏头再看的时候,别人家的媳妇早就回到自己家中了,人头攒动的小街小巷子里,全是光头要不就是梳着牛心发纂的老汉。 李大也忙活了半天,他自己本就是个身残志坚的人士,与刘希尧两个人依偎在一起,场景竟然十分的和谐。 天际已经大方地散出不花钱的鱼肚白,免费的松木大蜡烛也烧得只剩下了余烬。小山寨中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如果不睁眼的话,当然也不要用闻的,只是开启听觉的话,你绝对以为自己身处二十世纪初的某个年代。 “里面的闯军弟兄们!你们已经被包围啦,逃跑是没有出路的,抵抗也是死路一条!赶快绑了你们的头领,出寨投降吧!”攻心为上,是我华国兵家老祖的不传之密,后面被花旗山寨咱就不深究了。 “不过,这个声音咋怎么耳熟呢?”刘希尧大胆地探出头,点灯子也是好奇地探出头,晨曦中,一面出了号的大纛旗行风就卷,旗帜的中间斗大的一个字,当然是看不清楚的;不过,他们可是熟悉这个劝降的声音…… 第82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二) ‘大天王’见了这里的情景简直都快哭了,他六神无主地看着如同炼狱般的小小山寨,而这遍地的狼藉、铺满山道的血肉、青烟袅袅的寨门……,你们谁能站起来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啦,怎么啦! 高英熊这个骚年还真是不白疼,他理解叔父此刻的心情,连忙上前解劝,“李闯为祸十载,此贼叔父也说他狡诈过人,车厢峡那般的绝境地让他蒙混过关了,眼前贺副将可能是不小心被贼人钻了空子吧?” 高杰木然地点头,“小熊宝宝长大啦!你看,细数这些尸体不过千余,贼人虽说狡诈如我,也不过是蚍蜉而已,只能小错我军的肌肤而不能伤其筋骨,如今贺大人一定是在领军追击,破贼只在今夕!” 高杰叔侄其实真是冤枉李自成了,眼前的一切都是一个叫做李赤心的人做下的。 刘希尧与点灯子两个被劝降的声音震撼了还不算,凡是熟悉这个声音的人,无不为之震惊,两百人捂住自己已经管不住的嘴巴,同声惊呼“李将爷!”“一只虎!” 没错!此刻站在官军最前面呼突乎东西的,正是“以德服人一只虎”李赤心,他催促着无痔一身轻的虎贲营,紧赶慢赶还是错过了‘大天王’叔侄。 老兵的耳朵再一次拯救了贺字营留守的官兵,大家这时正在翻山越野,开始集体驴行,初时营寨中还是悄然无声,已经爬到了半山腰的人们,有些狐疑地看着身前不遗余力向上攀登的老兵…… “这货会不会听岔了?” “是啊!听说熬夜码字会耳鸣,你确定这老小子不会是耳鸣吧?” …… 质疑的声音越来越大了,如果无端弃营逃跑可是杀无赦的重罪,现在回头允许还来得及;不过看了看勇攀高峰的老兵,大家觉得还是暂时先等等,反正老小子跑不过自己的箭,更躲不过自己这些人的嘴。 没想到这一等不要紧,下面的营寨却是开了锅。先是人喊马嘶,十几匹战马就将大营搅翻了天;人们会心地一笑,再等等;紧接着几千人的大队就闯进了自己的营寨。 “那是我的帐篷,里面还有一锅牛杂面……”声音很委屈,刚刚的料理中饱含了自己对生活的热爱,没成想自己还没有尝一尝,就要成为别人的了。 “我的洗脚水啊!特意多烧了些,想到我家游击回来可以洗个热水脚!”这是一个相当体贴上官的仆从,他的职责就是照顾好老爷,然后老爷升官、自己也升官…… 看着越来越多勇于超越自我的战友,老兵颓然地叹了一口气,“你们那算什么,最该哭的人是我是我还是我!” 人们不解,有的人劝说道:“你救了大家,没有人会告密,再说了,我们谁还能回得去?” 另一个也解劝道:“老爷我都爬到了把总,这不也得回家抱孩子了吗,你一个穷家破业的老兵油子哭个鬼,打不了老子保养了你!给老子扛长活去,要不然去种地,老子一亩地只收你三斗租!” 看到把总大人慷慨地比划着五指,一旁闷闷不乐的侍从官不乐意了,“你伸出七根手指是做啥?欺负我们私塾肄业的没文化!” “副千总大人,小人比划的是六,六斗!”把总已经不是把总,当然副千总也就不怎么算数了,小小的顶撞还是可以的吧? “你自己瞧,大家都过来瞧一瞧看一看啦!” “这个还真是六!”终于有人说了一句公道话 另外一个与把总是熟人,两个一起喝过酒,此时他也不鸟弃寨而逃的副千总,“六子本来就是六枝,咋地?他一向就这么坑人来着。” 被人遗忘的老兵此节也不跑了,他蓦然回首,一言不发地掉头下山。 这下可把人们惊到了,“老兵油子撒癔症了吧?要不然现在回营,贼兵会轻饶了他?” 更多的人则是醒过味来,三三两两地随在老兵油子的身后,下山、回营。 此刻副千总大人也回过味来,不过他只能从此亡命天涯了,翻过山就是总兵曹变蛟的大寨,紧跟着就是总制吴三桂的营寨,自己想逃,可真比登天哪! 李赤心也没想到自己能够轻易夺得了贺人龙的大寨,单说贺人龙帅帐里的酒馔就让人喜出望外;更别说大营了的刀矛甲仗,锣鼓帐篷,辎重给养,就让李氏兄弟大喜过望。 更让李赤心欢喜的,还是帅帐外的小帐中,意外地搜出来十几个不宜出逃的歌姬舞伎,“么么哒,生活还是很美好哟!” 李赤心感觉到了大对自己的善意,于是他将这些歌姬舞伎……,原封不动地准备上交自己的上级闯王李自成享用,至于李自成不好女色吗,他的身边大将中,可是不乏贪恋此等情趣的人哦…… 收拾完营寨中的物资给养,李赤心快快乐乐舒舒服服地与小弟李双喜洗了个热水脚,享用了贺人龙没来得及享用的老酒佳肴,看着两米二十六的金发亲将,将一锅牛杂面倒进血盆大口,李赤心愉快地打了一个饱嗝,“都饱了吗?” 金发巨汉第一个拍拍自己的肚皮,“还欠一丢丢。” “一丢丢是多少?”‘老虎’很好奇,自己的顶头上司到底多大饭量,是自己最应该掌握的,要知道,自己的进步,可是掌握在顶头上司的手里,隔着顶头上司向李将爷献殷勤,那就是嘬死嫌慢。 “他能吃一头牛,你有吗?”李双喜打脸不要太急,一边擦嘴一边嘟囔着。 “一头牛啊!”‘老虎’一时无语。想想自己家要是有一头牛,何苦来杀人放火做土匪,还要时常忍饥挨饿爬冰卧雪,“什么时候自己可以搂着一头牛睡啊!” “报!”一声响亮的禀报声,让帅帐中的人们,从各自的美梦中清醒过来。 “进来”,李赤心首先擦干了脚,一边穿着袜子一边美酒佳肴的生活,“真是神仙过的日子啊!”终于 第83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三) 报事的人进帐就开始憨笑,李赤心急急火火地擦干了脚,见他在一旁傻笑,恨不得上前一掌拍死他。幸好自己脚丫子那熟悉的味道,召回了他的暴躁,李赤心面沉似水地问了一声:“因为何事禀报?又因为何事傻笑?” 两米二十六的金发巨汉,此刻也将席面上的所以折箩倒进嘴里,没见他有过多咀嚼的动作,就被咽到了肚子里,感受着燕鲍翅、熊掌驼峰猩唇的抚慰,他的肚子中一阵满意的肠鸣,然后就是一计惊天动地暴雷声“嘣!” 帅帐中的人,显然已经听习惯了,李赤心一脚将之踹出帐外,一边扇着风让空气赶进流通,一边吼道:“站那么远作甚?这个憨货的屁熏不死人!” 双喜鄙夷地退到一旁,心说:“熏不死人,你还嫌弃啥?叫人过去吗,无非就是要人与你一起分担恶劣的空气,鄙视!” 报信人见将爷如此不拿自己当外人,心中很是欣喜,他一头扎进浓重的气团中,觍颜向李赤心笑着说:“将爷,大喜啊!” 笼罩在气团当中还不能挪动的李赤心暗恨,“是你妈要改嫁,还是你爹又给你娶了后妈?大喜个气团啊,大喜!” “有话快讲,有屁出去再放!”李赤心的命令相当明确。 “啊!是,将爷!小人没屁。” “没屁还不快讲!”李赤心是真的着恼,“你特么是跟一根刚刚洗过脚,刚刚吃了个饱,此刻正想睡觉的人斗咳嗽吗?” 李双喜暗中体会了一下,“难怪老大不小的还是个报信人,爹比你小的人,都当上小校了,你去还是个通讯员兼传令兵,真特么的不冤。” …… 意外收下了老兵油子,意外收下了老兵油子引荐的逃亡官军,李赤心自己都有点飘了,“我这是太招人待见啦,简直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李赤心。你看,虎贲营这二百军心涣散的乞丐,自己只祭出了一招马应尤,立时便众痔成城;大号止血贴下,小弟李双喜便对自己俯首帖耳;最为壮观的就是全军同唱一首歌,他吃一种小药丸……” 李来亨也觉出亲爹有点飘,打仗他不行,开仗就得躲到天边去,可是察言观色他在行,一个是二百五的爹,一个是双倍二百五的妈,所以平时有空他就往自己二姨夫家里钻,二姨夫或者称作二叔公的李自成是他的靠山,由于爹妈分别与李自成和高氏有亲,所以双倍二百五妈手痒痒的时候,就往二姨妈怀里扎;也是二百五爹手犯欠的时候,自己就往二叔公的怀里拱。 这时帅帐中只有他李来亨敢于站出来伸张正义,油腻腻的小手往‘老虎’的身上一抹,施展出红氏谭腿的绝学窝心脚,当胸就是一计…… “啊!”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一方大豪,竟然被六岁小童的窝心脚给败坏了名声,人们惊讶万分地看着西子捧心状的李赤心,双喜是流鼻血、金发巨汉是嘴抽抽;就数亲兵‘老虎’最老实,他已经腿肚子转筋瘫倒在席面上了。 李赤心想着最近收服的三四千号人马,心中一时高兴,就哼哼起了那首妖冶的歌“嗯等啊等嗯梦啊梦嗯疯啊疯请你拿了我的给我送回来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闪闪红星里面的记载变成此时对白欠了我的给我补回来偷了我的给我交出来……” 感觉到自己轻飘飘的欲仙欲死,李赤心觉得找对了感觉,熟悉的空间,熟悉的西地那非出口转内销,熟悉的颗粒版杜蕾斯,熟悉的关爱人生小护士……;李赤心疯狂地往自己肉眼可见隆起的胸前揣着各种关爱。 歌中唱得好,“……人生豪迈,根本不用从头再来!”,虽然来的时间短暂,可是自己已经踏上了匪生巅峰,这样一想心中还是不害臊地觉得美美哒…… 然而每一次打击,都是降临在自觉美美哒时候。猝不及防的窝心脚,使得武学大家李赤心心窝一热,一口老血喷薄而出。 血雾如同歌声一样的妖冶,军袋空间为之臣服,志玲姐娇媚妖娆的声音响彻耳畔“李先森,有什么需要阿玲为您服务的吗?”;霎那间,原本灰蒙蒙一片的‘野战机场’就像是傍晚时分统一开启了指路的明灯,逐一焕发出了不一样的光彩…… “将爷!” “亲爹!” “大哥!” “我勒个去!”显然这一位是金发巨汉的口头语,当然他也不是学究天人,他的传承来自李赤心。 “我的!”捧心状的李赤心,终于在人们的期待中有了值得期待的动作,他缓缓睁开眼,语气艰难而坚定地说道:“都甭跟我抢,志玲姐是我的!” “我勒个去……” “将爷!” “亲爹!” “大哥!”李双喜感动得热泪盈眶啊,苍天开眼,自己终于等到这一天啦,“大哥,小弟一定将你的噩耗转告大嫂,一定会竭尽全力安抚大嫂,一定让大嫂化悲痛为力量,好好地活下去。大哥!嫂子的终身就托付给我吧!” 李赤心难过地抬起手,费力地指了指自己的胸前,他想说:“东西都在这里呐!” 不过关心他的人们会错了意,将爷眼见着丰隆起来的大胸,是那样的雄伟壮阔,几个人不忍下手啊,还是李双喜定了定神说道:“抓阄!” 李赤心难受地琢磨他们为什么要抓阄,而不是解开自己的怀,要不是胸中自有小护士,要不是胸中自有杜蕾斯,要不是……,自己非得让这个孽障给踢死。 眼下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击败贺人龙要紧,救活了闯王李自成更要紧,刚才他用一口老血点亮了军袋系统之后,志玲姐的暖心小贴士告诉自己,“完成第一次系统提示任务:救活闯王李自成,得到相应系统积分一千分,得到相关部门认可加分一分,得到忠诚度加一,得到武力值提升加一,血槽长度加一,叔侄亲和度减五十……” 第84章 论童子尿与大佬的威严 “系统终于开窍了啊,原来系统开窍的方法是滴血认亲。不对,是开启不是开窍,是滴血认主而不是滴血认亲,这个千万不能搞错,否则就不是认主而是认亲爹啦!” 可是一系列加分项的后面,竟然出现了减分,这时什么鬼,又让人情何以堪? 而且是一下子就掉了五十亲和度,这个与抖音掉粉有没有异曲同工之处,尚不得而知;不过,虽然不知道亲和度这个调调总价多少粉丝值如何,可是从加一、加一、再加一这些实打实加一的细微程度来看,这个亲和度的数值咋也不会大过天去。 “我勒个去……”李赤心虽然心中抱怨,可是一来他确实要救活李自成,才能让自己不成为众矢之的,否则自己如此存身就成了问题;二来,他还不知道系统积分有何妙用,在此之前必须要谨慎从事,万一一个小脾气,让自己丢了一个大收益,对于商人来说是划不来的。 脸面很重要,但是收益面前,脸与亲爹一样,是最不重要的选项。暗中正告自己,千万不要发脾气,他默念着“世界如此美好,我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不好……” 感觉着自己脸面上丝丝沁入心脾的凉意,头脑发热的李赤心再次睁开了眼,“这群废物还知道用水泼醒了自己,还不算……” “唔?有些温热,有些骚情,有些不对!”李赤心想要开口大叫的时候,一股暖流奔涌而至,嘴对嘴地直入肺腑。 “住……憋尿!”小号李赤心,正在专心致志地依照人们的教导,用自己仅存的童子尿为亲爹疗伤,他从来没有如此地认真过,哪怕是亲娘志玲姐罚站一夜的马步,都不能让骚年放弃心中的信念! 然而,为了亲爹,骚年毅然放弃了从不走心的信仰,全神贯注地为亲爹施救。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明明看到亲爹睁了睁眼又闭上,张了张嘴又合上,咋就没有就过来呢? 骚年的心中很是挣扎,爹没了理论可以换一个,自己亲娘志玲姐也这么说过,可是到了真换的紧要关头,志玲姐与自己一样下不去手;算了,勉为其难再救他一回吧,心中底定,脸上神色不该,骚年再次饮了一大壶酒,然后……对准……对准……可惜酒驾的副作用就是对不准。 好不容易,在小叔李双喜的帮助下,成功将凌空展翅的雏鸟对准了亲爹的血盆大口…… 然而一声暴雷响起,“住……憋尿!” 骚年倒是很镇定,原来是怕自己水流不足,知道自己亲爹海量,怕是不足以因材施救,所以让自己憋尿,骚年心中更是底定,自己现在有些把握,所以小手把握得更稳啦…… …… 重返人间的李赤心,不知道自己要不要显形,会不会露出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反正能够一张口就说脏话啦,是不是童子尿的原因大家也忌讳莫深,大帐之中也是看不到孝子李来亨的身影,一切的一切都重新回到崇祯十一年,正月十八的黎明。 晨曦渐显,北风更紧。 在老兵油子的身后,李赤心自报奋勇地站了出来,他要前去闯贼寨前劝降;这个义举让冷血了多年的贺人龙老怀大慰,他不觉将对待‘万人敌’的态度,转圜到了李赤心身上,“马勒戈壁的,你小子有种,喝了这碗酒,一个人敢去劝降不怕被闯贼杀头?” “敢!”李赤心第一次见到官职如此大的腕,“大军区首长啊!虽说是副职,可也是富国职称,咦,他正眼看了我一眼” 上进心强烈,可是不被正视已久的李赤心,此时恨不得倒头便拜,“求大佬收留,草民李赤心,V信号叉叉叉,小企鹅某某某,求联系,求……各种求!” 但是,他今天敢说,明天就会被挂在东市割肉,那可不是股市胜似股市的割肉啊!自己肥的不多,根本就承受不来,还是干自己的老本行好,杀人越货比紫袍金带干净的多,至少能够让自己割肉的都有心理准备,不像是这些道貌岸然的大官人,各个……一肚子……,割肉都让人心甘情愿死而无憾。 拿定了主意,在老兵油子等人万分崇敬的目光中,李赤心孤身一人走进了晨曦。 “里面的闯军弟兄们!你们已经被包围啦,逃跑是没有出路的,抵抗也是死路一条!赶快绑了你们的头领,出寨投降吧!”高亢嘹亮的标准普通话,响彻了小小山寨,顶着呼啸的北风,竟然有了要开杠的赶脚。 刘希尧至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幸好身边只有冒着泡的金汁,否则他真想摘下自己的双眼浸到水里洗一洗。 点灯子与李过不亲近,龌龊可是不少,分赃不均、分青壮不均、分女人不均,反正所有的不公平里,都有他们两个的背影;然而背影也有影,李过就是化成灰他都能踩两脚并且将它认出了,此畜太遭人恨啦,与自己强男人、抢女人、抢一切…… 越来越近了,径直走到了寨墙下,要不是怕寨上的人们看不到自己,他都想融入寨墙之中,第一次救援任务啊,期待! 身后的贺人龙简直是看直了眼,着小子年纪不大,可比‘万人敌’胆子大多了,孤胆英雄的称号要是今年开选,自己保准会投‘万人敌’,这小子当然不差,可是还不算是自己人,等拿下蚍蜉小寨,自己一定会按功行赏,五个铜板是少不了这种孤胆英雄的。 第85章 文秀才武进士 当刘希尧听到这个命令的时候,整个人地惊呆了,“向我射击!”这就是李将爷最后的命令。一切准备,都是为了更好、更多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然而敌人就是干吃饵不上钩,你奈我何,你咬我啊? 李赤心的出现,让贺人龙的人马最终完成了咬钩这个标准的期待。看着孤胆英雄叫开的寨门,贺人龙的心中怪怪的。不过,信与不信,反正寨门就在哪里,不开不关;进与不进,闯军还在哪里,不见不散。 “进寨!” 军令如山,不是每一支大明朝廷的军队都能够做到的;吃着空饷、喝着兵血,照样能够让七八千人如臂使指地统一行动,真的很为难文秀才武进士贺人龙了。如果他只是武进士,肯定嘴不好使;如果他只是文士秀才,肯定腿不好使;如果他即使文秀才还是武进士,那么他的腿又好使嘴更好使,那么这支军队中丘八们的脑子就不够用啦! 轻而易举的攻城破寨谁不愿意,不死人是大家的最爱。 和谐的气氛中,李赤心大声喝令老兵油子他身边的人,“随我跑!快!” 贺人龙懵逼地看着前面的几个人,“难道说你们都是天上掉下来的?不懂得人情世故?不知道进城仪式要主将走先?” 七八千人一起鄙夷这些见不得市面的乡巴佬,如果李赤心的系统开启了鄙夷值,他一定会领跑全宇宙。 贺人龙眼见着自己派出的六、七个人撒丫子进了城,城中却依旧是静悄悄的,“看来没有埋伏,就是有埋伏如此小城,你又能奈我何?” 不过他心里却依旧感觉不安,“为什么叫随我跑,而不是……” 北风呼号,漫天的飞扬的生石灰亚赛牛毛细雪,扑面而来,顷刻之间进攻停止了,绝望的人们,在晨曦的微光中,相互看着对方惨白的脸,没有呼号不敢哭泣,睁大的眼也不敢稍闭,唯恐一不留神生石灰入了法眼可就惨了。 早一步跑进了寨门的李赤心尖声高叫:“放火!关门!跑路!” 放火与跑路很容易就实现了,然而寨门却是关闭不上,成堆的官军堆积在狭窄的寨门处,烈焰腾空而起的时候,那些无处躲避的人们唯有发出惨绝人寰的嚎叫。寨内寨外都做过精心的准备,哪里还有可供藏身的地方。 北风烈焰,在森林覆盖面积百分之六六六的伏牛山中蔓延开来,很可惜,层层叠叠的山,蜿蜿蜒蜒的路,将这般盛景隔绝在了小寨方圆两三里的范围,蜿蜒的山道与小河谷构成了绝佳的防火逃生通道。 贺人龙眼睁睁看着前队葬身火海,心中的绝望无以复加,幸好大多数寨外的树木已经被提前砍伐掉了,否则自己必然被烤熟无疑。 接连两次重大失利,让大部分官军有些无所适从,他们不知道接下来还会遇上什么奇葩的阵仗,没有正式过招,自己的人马已经折损了十之二三,贺人龙的心路是异常的痛苦,李闯不仅会武术,他还会使用计谋了…… “雪夜、深沟,北风、烈焰”文秀才出身的武进士,从没想过还有如此搭的绝配。 不仅是大队官军面对已经空无一人的山寨犹疑不决,就是副总兵贺人龙也是沮丧得要命,想自己出道以来,从来都被视作煞星,无坚不摧无往不利,攻无不取战无不胜也是当得的,正因如此,自己造了多少嫉恨,挨了多少白眼,受了多少排挤;可是自己驻马寒风之中,连一滴眼泪都不敢流,生怕眼泪配石灰哭瞎了眼睛,六千贺字营的精兵,在呼和的北风中大眼瞪小眼。 “大人,不必沮丧,胜败兵家常事,此番接触至少让我们知道了贼兵不多,而且此地已是被我军烧为了白地,谁知道逆贼李自成是不是命丧大火?将军不可失了自己的威风,依卑职看,我军有功而无过……”赞画大人说罢,还自得地捋了一下胡须。 什么叫大明朝的文化人,等你知道了什么是无耻,你就开始懂得了大明的文人;不只有菜刀才可以伤人,文人的嘴堪比利箭,不过只伤人不伤己,飘雪可以叫做空中撒盐差可似;洪水可以诵之为黄河西来决昆仑,咆哮万里触龙门。 由此引申,长辈总是谆谆告诫晚辈说:“逆子,没文化真可怕!” 古代帝王没有一个清醒的认知,就不配统治地球,要是不知道“能征善战不可怕,就怕武夫有文化”,就等着被禅让被逼宫吧。因此,文不文武不武的贺人龙,到成了大明朝堂的异类。他文能安邦,会有人说是心怀异志图谋不轨;他作战悍勇平定匪乱,更有人弹劾居功自傲飞扬跋扈;顶撞上司就更要不得了,孙传庭就曾弹劾与自己争功的贺人龙“杀良冒功,为害一方”,最终他自己也被照方抓药,成为笑柄。 圣人说得好,一切都是矛盾的统一体,解决困难就是解决矛盾,贺人龙当下的矛盾被风骚的赞画一语破解;于是,整军、出发,前往小寨的后山继续围剿闯贼余孽,看看,这里一定要注意用词恰当,一词千钧可当百万雄师。 这样一来,‘大天王’高杰叔侄算是犯了难,他们筚路蓝缕来在空无一人的小寨中,贴心暖肺的不止是小护士夜用型,还有高杰的侄儿高英熊,见到叔父疲惫不堪,赶忙在路旁找了一块做幌子的酒旗,三两把擦干净一块上马石,高杰坐在石头上才叹了一口气,正要做总结性发言,就听到一匹快马出后山出飞奔而来。 等人人马近了一些,高杰耳音不错,他听到马上之人一路扬鞭高叫“大捷!捷报!贺字营大胜,焚毁闯贼老巢,剧寇李自成生死不明,官军正在围剿,通匪者一律向府衙自首……” 马匹飞奔到两个人的面前,却无片刻停留,马上的报捷官喜气洋洋催马疾驰,山道间远远留下清晰的呼叫“……大捷!捷报!贺字营大胜,焚毁闯贼老巢,剧寇李自成生死不明,官军正在围剿……” 第86章 第二战场(一) 【本章为感谢读者Y6J2的打赏!】 ‘大天王’叔侄相视一笑,“叔父,咱们启程?” “走起!” 伏牛山凌乱了的晨曦中,两个人重新开动,向着贺人龙新开辟的战场,继续前行。 李赤心领着刘希尧以及守寨活下来的人们,马不停蹄的退出山寨,向着后山狂奔而去。不过他们一路疾驰,而后面的尾巴咬得也更紧;退出山寨的伤员百姓仍然络绎不绝地往山上爬着,听着百姓的哭嚎,伤员的呻吟,李赤心很是无奈。 “李自成,你好歹自称闯王,邀买民心可正在此时,赶紧派人拉爷们一把,帮着收拢伤员,把一起出逃的百姓安置好!”李赤心此刻满满地怒意。 其实李赤心真是冤枉了便宜二爹李自成。 自从山寨的报警锣声响起,李自成就亲自带人打点行囊,收拾家当,聚拢粮草辎重向后山的险要之处转移;可是山路崎岖,老营中老幼妇孺占了一多半,余下的人们忙着扶老携幼,搬运物资,再分出一部分沿途守险,前面遇水搭桥,后山准备迎敌,忙到脚不沾地。 自己的身后要不是有李赤心的布置,官军的这一次偷袭就会让闯军吃不了兜着走,至少也要大伤元气,李自成让夫人高氏带着老营的妇孺先行,自己准备沿途筑垒紧守险要。 知道此刻,他才感念侄子‘一只虎’的好,“这孩子虎是虎了点,可是长心啦,自己要是全听他的,在通往后山险要处多设营垒,在险要处多布置一下人马,岂能如现在一般手忙脚乱?” 李自成幸亏得到了刘宗敏飞马来援,刘希尧又将小将马世耀送到了李自成的身边打杂,要不然真会让他一夜白头,李强帮他捶着酸疼的老腰,他一边后悔“这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可是偏偏就是没有卖后悔药的,不知道侄子那边买不买得到?,这要是没有前些天侄子逆流而上的守陴守险之争,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想着恼着,他又想到了混账郝大勇,“该死!” 李强听到李自成的这句话,对身边的亲兵们一努嘴,几个亲兵提刀就奔向了领导怒目横眉的方向。 道边的小树林里,三五个想趁火打劫的村霸无赖,正被捆绑在树上,享受着人生中最后的朝阳,他们本来就战战兢兢,害怕被就地正法,正在哆嗦只见一个浓眉大眼的闯军,提着雪亮的钢刀,面带杀气向他们跑来。 “大王饶命!” “饶……” “噗!噗嗤……”同样殷红的鲜血,不要钱般从几个人的身上涌了出来。 顿时,混乱的山道上,由于不打闪火胡乱变道、不守秩序任意加塞、年老体弱步履艰难等等疑难杂症统统一扫而空,连身心俱疲的李自成都暗觉惊奇。 “守险,也要挑选时间地点与人物,甚至要考虑地形、地貌、水文、气象、与阳光……”想着侄子李过的话,他就自觉灰心丧气,自己十几年的戎马生涯,却被一个虎了吧唧的毛头小子给比了下去;看看眼前的情形,还容不得自己不服气。 “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他自己这种货色典型就是秦观充富士,国际化的外表下面装着一颗山沟沟的心。 羡慕嫉妒恨是人之常情,不过还没卸磨就要杀驴的事情,一个自然纯野生的枭雄还是不会做的,“名望暂时受损没什么,只要不被一直碾压,自己还是宽宏大量的,此战过后,前锋营全军授名‘虎贲营’;侄子如此英杰,可以考虑由他带领能征善战的虎贲营独立诱敌,引开尾随在后的追兵;另外,还可以考虑赏铜板五枚!” 一边想着,堪堪逃出虎口的李自成,渐渐开心起来,目睹旭日东升,想着今后的大计,他真想唱个秦腔小调,正在开心的李自成猛然间又是一哆嗦。 扶着他顺坡爬山的李强,被强烈的震颤吓了一跳,差一点命人给李自成电极除颤,不解地偷巧了一眼大BOSS,看着他眉间化不开的愁云,李强暗下决心,“自己一定要小心,绝对不要成为撒气桶,争取还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朝阳照着人们的脸上、身上,虽然有些刺眼,可是却驱赶走了一夜的寒冷,站在山巅的李自成望着被隔断的小寨方向,脸上依旧是阴晴不定,总哨刘宗敏搓着大手,在他的身后来回踱步,见闯王脸上忧心忡忡的样子,心中暗赞“大王仁义之主啊!自己这一辈子算是跟对了人,刚刚升起的杂念顿时烟消云散。” 李赤心感觉来不及了,身后的一股追兵虽被打退,可是尾随在后的人却是越来越多。 他叫过刘希尧,“我们不走了!” 刘希尧知道李将爷有了新计划,只是静静地看着主将,等到李赤心的将令。 李赤心满意属下做出了正确的选择,聪明人与装聪明的人是你经常会遇上的,而刘希尧就属于真正的聪明人,只做不说,多看少说,哪怕是上峰胡说自己也不要当面顶撞,最不济就是撒腿跑路。 “这个时节正是天下纷乱群雄逐鹿,此节最重要的就是人才,自己作为一个有理想有抱负能吃话的黄牛式青年代表,到哪里都是香饽饽,别看自己前面的大BOSS们牛皮哄哄,一旦……”他脸上没有丝毫的犹豫,坚定的眼神里充满了对领导的尊重与信任。 “一旦树倒猢狲散,有人在前做出头鸟,自己挑挑拣拣地改换门庭,美的可是不要不要的……”刘希尧抿着嘴,嘴角略微向上翘起。 “刘希尧,甭跟我玩李代桃僵、逃之夭夭、出头的椽子先烂……”李赤心满意地看着刘希尧一脸的震惊,心说:“我是三百年后的食肉动物,你们此刻还讲求吃草挤奶哪,跟我玩?玩死你!” 刘希尧真是被李将爷吓坏了,昨晚开始的生死大战,他作为亲历者知道当初的计划是多么的恢宏精妙,细节是多么的周密得当丝丝入扣,“李将爷这几天风格突变,俨然就是一只变异过的草鸡,相对于自己这些人,将爷就是草鸡中的凤凰,人群中的天龙啊!” 第87章 第二战场(二) 刘希尧从没有发现,竟然还能够有一个人让自己佩服的五体投地,李将爷如今被自己惊为天人的,还有他明察秋毫的洞察力,“自己的肚子明明刚打过蛔虫啊,你还要不要人活了,就是自己天天驱虫,也架不住人家在将爷面前永远像一个光腚奔跑的人,小心思完全逃不出李将爷的火眼金睛……” 越想越害羞,既然……就不如享受,这已经被认为是一个人生的定理;不过,三百年前的人们,要想活得好一点再好一点,就照样得懂。只不过人家古人只做不说,因为三百年前人的脸皮,还没有进化到可以刀枪不入的程度。 渐渐稀少的人们,惊异地看着目空一切、带领人们一个胜利接着应该胜利的小刘将爷,如同一只被挑了尿线的龙虾,安详地臣服在大马金刀的李将爷脚下。大家望着将爷脸上一泓深潭般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大小适度的嘴,小麦色的脸皮;一个搀扶着老大爷过马路的小鬼,暗下决心,“我一定要做一个,像李将爷那样的人!” “彻底收服属下并获得衷心,系统奖励高级宝箱一只!”志玲姐本次播音,语调中带着两丝喜气。 李赤心有些纳闷,“我得宝箱你高兴个啥?” 他在心中问了一句:“宝箱是啥?” “请先森使用普通话”志玲姐的提示音中带着一丝喜气 “宝箱是什么?”李赤心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现在还不敢得罪作为自己与系统媒介而存在的志玲姐。 “宝箱是对你的奖励!”志玲姐的语调中依然带着喜气 “为啥,为什么会是高级宝箱?”李赤心语带诚恳,不耻下问自己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因为人心最难……”志玲姐略微有些不耐烦,因为对于人心的解释……只能意会,言传太难了,而且不属于语言学的范畴,心里及哲学方面的学者也一齐表示,“我们搞不懂!” 不用太多的言语,李赤心自然明白人心是什么东西,不过他还是有许多问题想要咨询,压抑着心中的激动,继续发问:“我想知道宝箱里是什么?” “自己看!”志玲姐的声音有些发冷,冻得李赤心就是一哆嗦。 “怎么看……我是说怎么打开宝箱?”李赤心知道自己的疑问有些多 “你长眼揍啥滴?喘气用篦紫!”志玲姐显然用上了方言,不过李赤心没办法计较。 李赤心这次点点头,表示自己懂了。 俯伏于地的刘希尧完全臣服,系统里的志玲姐充满鄙夷,李赤心不知不觉中分裂了人格。见周围人开始了登山,他轻轻踢了一脚刘希尧,“起来吧” 刘希尧赶紧垂首侍立,恭谨地站在一旁听候李将爷的下一步安排。 “咱们不上山!”刘希尧已经不再吃惊,“咱们走另外一条路,去找老兵油子,再把哪两个仍在道边的贺字营俘虏找过来,加上你熟悉的人,赶紧给我找出一条路,我要绕道贺人龙的后面去,我们去**!” 刘希尧不明白为啥将爷会有那么多从层出不穷的陌生词汇,但是他懂得服从,“将爷的话就是天,天下刀子都改变不了李将爷的军令!” 趁着刘希尧找人商议绕路**的事,李赤心赶紧琢磨咋捅开自己新得的宝箱。 “宝箱宝箱快快开!” “咦,没打开!”李赤心只得另换一种方法。 “宝箱,我是你外婆吖!” “也不行!” 李赤心有些着恼,“不会还要去求志玲姐吧?人家臀部已经冰冷,自己的脸再热估计也化不开……” “思维肮脏,言出下流,强烈建议系统予以处罚!”志玲姐的发言冷若冰霜。 李赤心心里一急,赶忙下意识地伸手捅了一下宝箱的搭扣。 “金色的宝箱泛着妖艳的俗气,闪着俗不可耐的金光打开了一条缝隙……”李赤心赶忙吞服了穿越以来第一粒蓝色出口转内销的小药丸,剧烈早搏的心脏稍稍慢了一拍,估计着自己不会有心脏猝死的威胁,李赤心又用灵巧的中指,拨弄了一下金色的宝箱。 “猥琐!”李赤心听了就是一愣 “不要脸!”李赤心听了更是一愣 “臭不要脸!我要投诉!”李赤心神色一变再是一愣,你眉吖,又不是猥琐你,你跟着起什么哄,可是他的念头只敢一闪而过,不敢多在心头停留,唯恐遭到投诉被罚分、降档,要是参加再学习的什么班,可就糗大了。 再次猥琐地四下张望了一下,没有人注意自己,他背靠一颗大树,假装闭目养神。 这一次他接受投诉,改换了更为灵巧的食指,轻捻、后戳、转复掀开宝箱…… 一粒泛着蓝光的小药丸跃然宝箱之上。 定了定神,抑制住心中情不自禁喷薄而出的……问候,因为他注意到,金色的宝箱内另有一纸说明书,小心翼翼地拿起说明。 “咦!” 是本药丸的服用方法,只见上面写着:……请遵医嘱,餐前口服,温开水送服,服药后即刻进餐,疗效不明显时请静心等待…… 这个好像也不对,继续向内摸索……果然,在金色宝箱的最下层,是一本厚厚的药品说明书,说明书的书名是三个金色的篆字,工科博士表示“看不懂”,一般说明书与外包装都是这个鬼样子。 “故弄玄虚!”李赤心耐心地翻看册页,化学成分:……不含西地那非……不含任何防腐剂及添加剂,请放心服用! 工科博士表示“更看不懂!” 再次向内摸索,一页薄如蝉翼的蓝色扉页飘落在他的指尖,轻柔地抚摸着蓝色宛若妖姬的纸页,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书写其间,眨巴着蹬出框外的眼睛,他终于在后面的记载中发现了疗效一词。 再、再、再一次猥琐地四下张望,确认五步之内没有人,他便继续假寐,心中却已然乐开了花。 第88章 后悔药 漂浮在金色宝箱上的竟然是一颗——后悔药,太让人有感了,太值得期待啦! 说实话,他早就后悔一万遍了,自己应该洁身自好,不应该随随便便约一女驴友去爬什么后山,有那个功夫不如在自家的后院聊聊人生,探讨一下美好的生活,或许就没有今天的杀人放火做强盗了。 欣喜之下,他张嘴就要服用这颗闪着幽兰光芒的小药丸。 “先森!请注意服药说明,请遵医嘱服药,须餐前口服,温开水送服,服药后即刻进餐,疗效不明显时请静心等待……”志玲姐的音调柔和妩媚,仿佛没有过刚才的不愉快。 “谁的医嘱!哪个医生?必须逐字逐句按照服药说明吗?”李赤心连珠炮般的问话,果然惹恼了好脾气的志玲姐。 “系统,我举报宿主行为不端、不注意个人卫生、语带脏字、粗俗无礼、异想天开……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驳回,举报不成立!” 李赤心觉得,机器人就应该是这种冷冰冰毫无感情的声音,最好带一些回音就更完美了。 “撤回我的举报”志玲姐应该也有上级,撤回这个不着调举报,后系统没有再出声。 “她也有今天!”李赤心心中暗乐,不过表情却像是刚吃过一万个苦瓜。 “我举报,宿主是个杀人放火的强盗,他的装腔作势令人作呕!他还图谋我的美色!”志玲姐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强硬,丝毫不肯向土匪头子‘一只虎’做出任何的妥协。 “驳回,举报不成立!今日举报次数已满两次,暂停此项服务一周;可向有关部门申诉,申诉如果被驳回,可以在七天后准备十万字的材料,再一次申请;以后满足隔七天满十万字后可重复申请。” 李赤心觉察出系统的偏袒,眼见志玲姐吃瘪,他的心里高兴坏了。 “宿主连续被举报,处罚如下:发配原籍一周,处罚与后悔药合并使用,刑期在服用后悔药后立即生效!”真正感觉到一股凉气从自己的背后升起,李赤心的心,凉得就像一个速冻过的饺子。 “没有协商,也没有告知,更没有听证会和开庭,就这样简单粗暴的判罚自己发配?”这一切让来自法治社会的李赤心痛彻心扉。 “回到原籍一周是什么鬼?奖励还是处罚?自己为什么只有一周的假期?假期可否自由安排?为什么必须耗费已经属于自己的后悔药?如果逾期不归系统还能不能找到自己?……”诸如此类的疑问涌泉般的喷薄而出。 明显感到双方敌意的系统终于不再说话,李赤心不爽的放好自己的后悔药,“不开心,真心地不开心。” 一边嘟囔着一边起身,想起自己还有命没有逃利落,只得收起杂念,准备硬怼崇祯十一年的挑战。 “李过!”一个稚气的声音在肚皮上响起,吓了李赤心一大跳。 “谁?哪个王八羔子装神弄鬼的唬人,给老子站出来!”李赤心刚刚磕完了药,药效还没有完全消散,所以被吓心梗的几率也不是很大。 “李过,你跟志玲姐打架我都听见了,往常你跟志玲姐总是在床上打架,还不许我看,今天我都听见了……”李来亨赖赖唧唧地怼他的老爹,一点都没有被灭口的心理负担。 冷汗顺着李赤心的脊背喷薄而出,化作冷泉浇遍了他的全身。 Pause,李赤心感觉全世界都暂停了一般,心中最大的秘密一旦为人所知,“白鼠、切片、标本、展览……”想着林林总总的不可控,李赤心就感到不寒而栗。 “你都知道什么?”从没有过的优待,语气和缓舒服得,像是遇到了多年失散的上铺兄弟。 “你的糗事我都知道!”语气中带着狂傲 “灭口还是稍后灭口,亦或是立即灭口,这时一个必须立即回答的问题!”李赤心恶向胆边生,他唯一想的是掐还是戳…… “‘掐怕出声,戳怕喊叫……’李过你是要掐谁啊?戳个啥子?”稚嫩的分贝数,刚好使得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够听见。 冷汗顺着李赤心的脊背磅礴而出不可抑止,化作冷海沐浴了他的全身。 “你咋知道爹是咋想的?”语气舒服得,像是失散多年的孩子问候自己的亲爹。 “我还知道你说脏话,你说志玲姐是傻女人;还说她上京刺驾,一准而会被皇帝捉去做成鱼生。鱼生是什么?好吃吗?皇帝是伙夫吗?要不咋会做鱼生?”从连珠炮般的语气上看,不用验取DNA,就知道这娃是谁亲生的。 “我的头!”李赤心头大如斗,他悔的想撞墙,自己如同一个光着腚奔跑的皇帝…… 幸好小孩子好哄,说的急忘得也快,转眼就在老司机的面前光着腚奔跑了,也将自己刚才的疑问忘了个一干二净。 将自己从冷汗中捞了出来,他抖擞身上的冷汗,唱起了那首妖冶的歌,歌声里李赤心顿觉轻快,歌声中春意盎然,令人忘忧一,“嗯等啊等嗯梦啊梦嗯疯啊疯请你拿了我的给我送回来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闪闪红星里面的记载变成此时对白欠了我的给我补回来偷了我的给我交出来……” 熟悉的场景,温馨的环境,“唯有军袋中,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私密空间啊!”一阵忍耐不住的倦意袭来,他真想在其间好好睡上一觉,刚才与便宜儿子李来亨的对话,比自己在官军阵中杀了个七出七入还要累人,感觉太烧脑了。 李赤心脚一沾地,顿时感到身子不抖了,心脏也正常了,脉搏、血压、血糖、血脂、血型全部对路了,自己仿佛又活了过来。 舒服地叹了一口气,背手走向空间的隔膜,“哈哈哈!” 狂野的笑声响彻整个军袋空间,笑声中充满着自豪与骄傲,“我的,只属于我一个人的秘……” “李过,你要吓死我啦!”一计红氏绝学窝心脚迎风舒展不期而至…… 第89章 人吓人会死人 就好在李赤心久经红氏绝学窝心脚的考验,只是随意的偏了偏身,不足26码的小脚丫就踩在了他的右侧胸大肌上,隔着内衬的绵甲,轻柔地仿佛是一只小手在为他按摩,“不对!是自己的手”。 他刚刚反应过来,屁股上就被26码的脚丫踹了个实在。 “啊!救命,有鬼!”李赤心放声大叫,空旷无垠的空间里,回荡着“有鬼、有鬼……有鬼!” “嘘~有鬼~!”一个尖利的声音响起,紧跟着一小团冰寒窜到了李赤心弓着的背上,一双手死死箍住了他的脖子…… 窒息的感觉影响了李壮士的反应,武学大家也怕菜刀,究其原因就是恐惧,正是由于没有相应的遇鬼经验,使得被恐惧束缚了手脚大脑的李赤心放弃了抵抗,他背负着那一团冰冷,亡命地在堆满了集装箱的空间内奔跑,他的头脑中恍惚一片,唯一剩下的只有奔跑和瘫倒。 终于,身心俱疲的李赤心,再也支撑不住,他瘫倒在了不觉冰冷的地上…… “呦!疼!”奔跑果然赶走了恐惧,使得李赤心竟然忘了背后的…… “谁……?鬼……?”工科博士的思维是三维的,能够突破到鬼这个四维空间,已经是哲学系女驴友教导有方了。 “李过!我敢说你有难了!”李来亨哼哼唧唧地才地上爬起来,还不忘施展她妈的绝学,给父亲的屁股是加了一脚。 好奇是抚慰幼童心灵的良药,望着如山堆积的集装箱,李来亨开启了好奇宝宝模式,红氏绝学本就不拘泥于窝心脚这一门传统功夫,三岁起的童子功自然不是白连的,三年多而五更的功夫,打就了李来亨猴子一样的本领、狸猫一般的机敏、他爹一样的混账,跟他娘无两的混不讲理、同他二叔爷等值的匪性。 李来亨好在是个幼童,自带的天真与善良还没有泯灭殆尽,所以老夫子所说“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是完全有道理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使得他小小年纪,就具备了三百后,校园霸凌的潜质。 还没等李赤心清醒过来,他为自己准备的‘野战机场’中,就忽远忽近地传来阵阵稚嫩的歌声“我们一起学猫叫……我们一起喵了个喵……” “恭喜李氏大、小二位先森!空间密码破解成功,第二层空间开启中,请为本层空间的开启积蓄能量,小李先森欢迎下次光临!” 李赤心正在错愕见,就听到提示音中,志玲姐不善的声音说道:“老大不小那个!” 懵逼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再犹豫的四下张望了一下,就听到系统提示音中,一个冰冷的声音。 “对,就是说你哪,滚!”志玲姐加重语气,吐出了最后一个字。 “就是不滚,气死你!”李赤心一时被简单粗暴的服务态度激起了狗脾气,他腆着脸吐着舌头,决定气一气这个不拿自己当上帝的志玲姐。 “李过,你在和谁说话?”李来亨从一个摞在一起的三层集装箱顶上,头上脚下地翻了下来。 李赤心眼睁睁地瞧着他,落到离着地面还有一个小人儿高的时候,腰间一使劲,“吧唧”一声脚下头上地重重踩在了地上。 “哎呦!疼……”小崽子一手捂脚喊疼,一手招呼李赤心过去。 “妈了个巴子的”李赤心刚刚硬怼完了志玲姐,此时余怒未消。 不过,便宜儿子的脚伤了,还是要上前关怀一下的,虽说他恨不得这是临终关怀,可临终关怀也要上前去抚慰一番哪。 矮下身子,低头看向儿子的赤脚,翻开脚掌,只见上面只是一道浅浅的红色印痕,并没有伤及皮肉,刚想敷衍几句。 “啊!噗!噗、噗、噗!”李赤心一不小心,便中了儿子的大招。 “你小子……这是喂了我什么?”暴怒之下的李赤心,感觉很有必要行凶杀人,他一边吐着清一色一条龙的口水,一边无奈地望着已经像猴子一般,灵活地爬上了三层集装箱的孽障。 “李过,你刚才~是不是跟咱妈说私房话哪?”这小子有恃无恐地坐在集装箱的一角上,晃荡着他的两条小短腿儿,鄙夷地看着亲爹。 “孽障!敢偷听老子的悄悄话。那是你他娘的我老婆!小兔崽子,老子再告诉你一遍,志玲姐不是咱两个人的妈,是你他妈,不是我的妈!”李赤心感觉已经出离愤怒,他要疯,可是还不能疯。 这要多么妖孽的准星,才能射出如此仇恨的子弹,打中……,造就出这样的孽种! “李赤心!小心老娘口暴了你……圈圈叉叉叉,赶紧给老娘滚出我的空间……!”军袋空间内,仿佛打开了扩音器,整个空间回荡着志玲姐愤怒以及的咒骂声…… 系统无语凝噎,苍天无语哽咽,“这时造了什么孽啊!我之上还有苍天吗?还有天理吗?你们公母俩个还让不让人活啦!” 军袋空间在战抖,仿佛整个天空在燃烧。 然而混不吝的李赤心与他的逆子,依旧不管不顾地盘踞在空间里硬怼。 “你下来!”李赤心感觉不揍他一顿,不足以平息胸中喷薄欲出的怒火。 “我就不下去!”李来亨知道他爹那两下子,平地都不一定是他娘的对手,高来高去的本事,连自己都不如,伸出火柴棍大小的拇指,模仿亲爹的样子,比划着向下一翻…… 能够亲眼看着亲爹窜鼻血,是一个多么难得的场景啊!“可惜吖,不能记录下来给亲娘看!” 少年的心中不无遗憾,他有些想念能够带自己飞的亲娘了。 见到少年眼神中的落寞,李赤心即使心如铁石也不能无动于衷,他笨手笨脚地爬上集装箱的三层,爷俩个就这样排排坐在了一起,第一次同这么小的一个小人儿坐在一起;李赤心的心中怪怪的,不大的心胸中竟然挤出了一丝叫做“父爱”的东西,量虽然不大,可是很实惠。 一手搂住骚年乱蓬蓬的头,一手为他从擀毡的毛发中摘着蹦蹦跳跳的小动物,李董事长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第90章 我想有个家 “要是我的亲生子,会不会让他半个月不洗澡,会不会眼睁睁看着他在头上蓄养小动物?”李赤心的大脑又开启了宕机状态,浑浑噩噩不知自己身在哪里,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赶紧的,咱们也趁着歇一歇……” “是啊!谁说不是哪,苍天也要争取休假权的!” “我们系统也必须的!” 空间复归静寂,享受着亲爹在自己头上活捉小动物的乐趣,李来亨有些昏昏欲睡,这一次他是真困了,骚年觉多是不假,可是不长心不等于他没心,他窝在亲爹的胸前,是不想同小盆友们一样,在亲爹死去的时候都看不到一眼;他一次次在亲爹面前提起亲娘,正是因为他想真的很想,少年想要一个家,一个可避风雨的地方,不要太大,只是不要让自己一个人孤独的害怕…… 不知过了多久,李赤心渐渐清醒过来,他大脑的正中原来的那些沟回处,一台标志着“浪潮”字样的超级计算机覆盖了整个的大脑皮层等位。 李赤心已经不再震惊,他冷静地大量了一下四周,眼前一片清晰透明的淡绿色数字显示出,自己身处的地点为:第一空间某处集装箱堆场的第三层。 所处空间的安全等级:100 身边人物:宿主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威胁程度:等值于宿主本体 在身边人物的分析中,只有技能区多分出了几个区块,其中在第一区块中显示:轻身功夫第二层 另外还有武技区块:红氏窝心脚第五层…… 李赤心见到这下子红氏窝心脚第五层的武技说明,摄氏温度38度的心脏,猛然就是一冷;窝在他怀里随时准备施展红氏绝学的李来亨,只是下意识地动了一动,含混不清地嘟囔着:“我要我爹活着,我要、我要我妈妈,我还要吃饱……” 他感觉,自己已经凝结为心型的侵入型花岗岩心脏,眼见着有了复熔为喷出型的玄武岩的迹象,玄武岩仿佛再也包裹不住复熔的熔岩。 努力让自己的震动不要过大,看着怀里睡熟的“孽障”,忽然觉得自己不大的心中,还有狭小的空间容纳…… 冷静下来的李赤心,决定继续在“孽障”身上探宝。 身边人物体内寄生物:蛔虫*条;蛲虫**条…… 身边人物体外寄生物:跳高地球冠军:*****只;耐挤压地球冠军:…… 忍住呕吐的欲望,将自己的目光缓缓地移向远方。 有威胁目标之感应搜索范围:五十丈。 他明明记得自己的威胁感应范围不过五丈,随着二层空间的开启,系统的提升,竟然一下子就扩大了十倍,这个可是保命的不二法门,要是能够感应地球所有生物的威胁,自己岂不是无敌的存在了? 刚想放声大笑,赶忙捂住了自己的嘴,毛发蓬乱的儿子,已经在自己的怀中睡熟了,最好还是不要吵醒他,否则这小子秒变“孽障”,自己还真是承受不来。 心情不错的李赤心,觉得时间很久了,他生怕外面的形势有变,觉得赶紧回去,外面还有小五百人等着自己带领他们逃出苦海哪,加上准备免费为贺人龙**的几千人马,自己现在也是个大号的匪类了。 用衣襟掩着睡熟了的儿子,李赤心唱起了那首妖冶的歌,“嗯等啊等嗯梦啊梦嗯疯啊疯请你拿了我的给我送回来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闪闪红星里面的记载变成此时对白欠了我的给我补回来偷了我的给我交出来……” “空间密码输入有误,请重试……”志玲姐语带不耐 “嗯等啊等嗯梦啊梦嗯疯啊疯请你拿了我的给我送回来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闪闪红星里面的记载变成此时对白欠了我的给我补回来偷了我的给我交出来……” …… 空间密码连续输入有误,最后一次输入错误将系统将会自动锁死,找回密码请…… “找回你妹啊……”李博士心想,自己大小也是应该工科博士,虽然高数经常挂科,毕业论文也是网上荡的,不过自己的博士论文可是全部背下来了,凭着超强的记忆,自己一首歌可以默写,还可以倒背如流,怎么会…… “不对,还真是冤枉了志玲姐,刚才这个孽障唱了另外一首歌的时候,空间开启到了第二层,这么说第二层的开启密码就是……”李赤心感觉自己的冷汗算是白出了。 模仿者便宜儿子的童音,李赤心唱起了更为妖娆的歌:“……我们一起学猫叫,我们一起喵了个喵……” 依偎在树上,感觉到伏牛山的冷风吹在自己的脸上,微微张开双眼,自己进入空间的时候记着朝阳还没有从山头升起,此时依旧是红霞满天不见阳光,活动了一下脖子,手指手腕踝关节,丝毫没有觉出不适,看来空间内的时间与军袋外面不大同步啊。 带着这个小疑问,他缓缓直起腰,怀里的小家伙依旧发出轻微的“噗噗”声,显然已经睡熟了,李赤心环顾四周,一旁不远处,刘希尧正与几个貌似丐帮基层人士的家伙谈得正欢。李赤心没有去管他们,他准备试一试自己的大脑皮层等位的哪台“浪潮”,听这名字“浪潮”两个字,就那么的拉风,有浪还潮,自己就觉得很是带感。 估算了一下刘希尧与自己的距离,应该没有超过五十丈,不过其间林木不少,可能会有一些影响吧,他面向林子的深处睁大了眼…… 一个出了号的大脑袋,正在朝着自己迎风飘摆,好像还有一根手指,不过手指自然被‘浪潮’简化成了X光片,从大小不一的几根指骨上看出,其中的一节有过断裂伤。 “咦!”李赤心眨巴了一下眼睛,他感觉不对。 “怎么会……”果然,一个护卫着自己的军士正在朝着自己傻笑。 看着他朝自己摇晃的手指,李赤心明白了,他是怕自己睡傻了,假装揉揉眼眶,“什么时辰了?” 第91章 系统升级 “报告将爷!”说话的这个人年纪不是很老,外表看上,去已经是在五十上下岁的样子,不过李赤心从自己的‘浪潮’系统中,得知了这个人的全部详细资料;“姓名:刘老二;年纪:二十九岁零三百六十二天又三个时辰;婚姻状况:至今未婚……” 李赤心对着“浪潮”提供的资料,喷出来一口郁闷的老血,他心说“你可真是够浪的!” 他继续看下面‘浪潮’提供给自己的资料,这一看。更是让李赤心都面红耳赤没有话说。 身边人物体内寄生物:蛔虫*条;蛲虫**条…… 身边人物体外寄生物:跳高地球冠军:*****只;耐挤压地球冠军:……只 越过婚介、体检之类的介绍,李赤心终于看到了刘老二的技能槽。 技能: 第一项,轻身功夫:负一层 第二项,武技功夫:第一层,拳脚:王八拳;兵器:庄户把式第三层 李赤心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间或还有一阵潮红,这可让正在仔细端详李将爷的刘老二吃惊不小。 晨风微醺,潮红着脸的李赤心将自带系统中的最后一道能量槽,耗尽在了刘老二的身上。 …… 当第一缕朝阳透过树梢,照耀在了山顶的时候,拼命追赶闯军的贺字营,终于将李闯的残余力量,紧紧包围在了后山的几处险要隘口里。 ‘大天王’高杰在侄子高英熊的搀扶下,就在此时感到了小寨的后山口。见到铺天盖地列阵山下的官军,高杰叔侄松了一口气,两个人从相互的眼神中可以看出来,那种组织尚在的庆幸,这样一来自己也就找到了救星。 “闯贼貌似枭雄,实为莽夫,朽木不可雕也!”趁着贺人龙大营门外,把守兵丁进去报信的功夫,高杰禁不住要抚须学着曹阿瞒仰天大笑一番。 侄子高英熊也学着高杰的样子,一手叉腰回身指点自己的身后,“傻叉就是傻叉,流贼就是成不了气候,他大爹他二爹都是他爹!李自成‘一只虎’都是木头!” 听着高英熊的见解觉得顺耳,‘大天王高杰’满意地回头,打量了一下自己从来就没有看上过眼的侄子。 高英熊见到自己的叔叔一脸懵逼地冲着自己卖萌,高英熊颇为欢喜地对叔叔说:“此时,只需一骑快马,一把弯刀,叔叔与小侄……哈哈,……人命两条,哈哈……嗝!” 在叔父高杰的提醒下,高英熊不习惯地回头看了看,这一看不要紧,‘大天王’叔侄同时觉得菊花台处一片冰凉,远处的山道上已经隐约可见了死对头李过的旗号。 艳红艳红的鸳鸯戏水战旗,被两米二十六的金发巨汉高高举着,正在林间树梢上时隐时现;初春和煦的微风中,两只戏水的鸳鸯迎风舞蹈…… 李赤心没有心思理会‘大天王’的惊喜还是崩溃,他绕到了贺人龙的背后,让刘希尧部稍事修整,命点灯子率部押阵,又力排众议地命点灯子带人领着三千多官军降卒,采取放羊式战术,驱赶着他们,撒了欢似的向自家的贺字大营狂奔而去。 贺人龙的人马已经攻破了闯军的第一道防线,他命一员游击将军,率领自己留下的近半数人马防守后路,他采取了比较稳妥的战术,依靠这片树林扎营,然后以此为根据地步步为营,向闯军把守的险要关隘进攻。 他这样的安排,原本就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自己先是大造声势,然后趁机拱一拱、顶一顶,试探闯军老营的防守;可是不成想,他自家这里稍微一顶、一拱,竟然就真的进去了,没等曹变蛟、吴三桂的大队人马到来,自己的贺字营已经逼近到了闯军大门口。 在第二道隘口是一线天似的狭小山道,这里是李赤心虎贲营的小将马世耀在把守;他将这处山道的尽头用乱石堵死,自己则是带领全部人马把守在小道的两侧,这样的布防让贺字营攻起了颇为吃了。 贺人龙早就得知此处的险要,他早就让大军在外扎下了硬寨,面对闯军可能的反击,采取深沟高垒的战术,将对方围死在山间绝地。 正在帅帐中与赞画手谈的贺人龙,听到帐外的禀报,得知在自己的大寨外,‘大天王’高杰叔侄只身归营,他知道高杰一定是吃了大亏,不过贺人龙的心中并不是很担心,虽然自己的族侄‘万人敌’也在高杰的营中,不过他知道‘万人敌’贺国英的本事,那可是有着万夫不当之勇的悍将,此刻没有归营,不过就是被冲散了而已,伏牛山中小径甚多,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兔崽子就会蹦跶回来。 这时,他轻轻用中指食指,夹起一枚纯黑色的玛瑙棋子,“啪!”的一声打在棋秤右上方目外的地方,布下这一子后,他才与赞画继续商议起此次攻山的各项事宜,“要知道李闯如此虎头蛇尾,真不应该让那么多的将士,留守树林处的营寨中……” “大人以不变应万变,国手也!诸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将军未雨绸缪之举,看似闲子……”赞画说着,将自己手中的白子向棋盘当中一,丢投秤认输。 “就如这般不着痕迹的妙手,岂是李闯暴虎冯河之辈可以得窥的?”言罢,帅帐中的两个人相互对视一眼,同时抚掌大笑;帐外伺候的中军得了高杰的三两纹银的孝敬,听到帐中大帅的笑声,赶忙招了招手,让一个能说会道的亲兵捧了面巾水盆入内,请大人净面。 这个亲兵进到帅帐之中,之敢将手里端着的紫铜兽环手盆,恭谨地捧到大帅的面前,贺人龙将自己的双手在其中荡了一荡,算是净过了手。 他揩掉手上的水珠,对这个端水伺候的亲兵吩咐道:“去叫‘大天王’高杰,让他报名进帐!” 第92章 风格突变 高杰叔侄赶到贺人龙中军大帐的时候,李赤心率军已经一鼓作气破开了贺字营留守的大寨,艳红的鸳鸯戏水战旗下,一匹神骏的乌骓马,马上的将官,很是惬意地享受着贺字营军将,伏地乞降的场面。 “神奇的神器啊!”李赤心骑在马上,心中兀自赞叹着。 刘希尧与李赤心的亲将立在将爷的身后,两个人脸上的笑容就没有停歇过;李双喜压着后队的粮草辎重已经赶到,他得知大军已经破了贺人龙的第二处大寨,心里也是又惊又喜,他命谷子地去前面探听消息,请示大哥接下来的行动命令。 他自己跳下马来,查看了一番贺人龙大寨的布置,再次见到那斑斑驳驳的痕迹,会心地一笑,一边暗地里思忖“什么时候‘贺疯子’的大营,可以如此轻易的被攻破了?自己一干人随着闯营翻山越岭,不就是为了避免与贺疯子对垒吗,刚刚被追的孙子,眨眼翻盘变老子……” 剧名为‘逆袭’的这一幕神剧,至今还是让双喜小将爷不敢接受。 老虎远远看到催马而来的谷子地,挥手打了个招呼,“小谷子,你们小将爷到哪了,再晚我们可要随着将爷去收拾贺疯子啦!” 谷子地望着那些俯伏在林边营寨中的官军,一脸地不敢相信,“哥,你们恁就这快,我们小李将爷催促大家押着辎重,紧赶慢赶还是没有赶上看大戏。” 他驱马来到老虎的马旁,两个人小声嘀咕着:“老虎哥,这才不是用了赚营之计吧,小李将爷派我来得匆忙,没有仔细看,一路没有看到多少厮杀的迹象,李将爷这才又祭出了什么法宝?” “喏!”老虎指了指罩在马眼上的剪裁版杜蕾斯,透过一层薄膜,老虎的坐骑看上去更有点呆萌的感觉了。 “就这?”谷子地也是沙场上打过滚的,他吃惊地看着上面沾染着的生石灰,又见老虎嘴巴边上沾着小护士的痕迹,不由得敬仰之心如滔滔江水翻涌而出。 可以轻易破开贺人龙大寨的农民军,到目前为止仅此一家别无分号。就是李闯王的老八队,‘八大王’的陷阵营,都被这个贺疯子杀得人仰马翻,追得鸡飞狗跳四处逃命。 “对,就凭这些”,老虎趾高气扬地对小谷子说道:“这下知道李将爷为什么说要打顺风仗了吧!” 谷子地随后军押着辎重粮草,在大军之后一路疾行,自己也是不断琢磨这个事。老八队行军打仗可历来都不讲究什么顺风顺水,只要地势有利就嗷嗷叫着干他娘的,队伍阵列倒是齐整,不过两军对圆之际,就是一门心思地各顾各,大家就知道向前、向前、再向前,杀人、杀人、再杀人。 他也听见双喜将爷这两天叨咕顺风仗的打法,没成想一路行来,他就见到了这种战例。首先是李自成老营小寨外的那片片斑驳,连黑焦焦的树上都是一些生石灰的痕迹;对应着贺人龙立在树林旁的那处大寨…… 再看看蒙在人马眼上的透光薄膜,谷子地的心里有些明悟,“我说‘一只虎’将爷双喜将爷,前些天你们古怪哪?大军各营无不乘机修整;可是唯有李氏兄弟二人,却命虎贲营的人们伐薪烧炭,上山开采云石然后烧石为灰,原来是有这个大用途啊!” 他们一路在伏牛山中行军,自然屡次见到‘一只虎’将爷所说的云石。最近一些日子里,他家双喜将爷经常是抽了风一般,三天两头往‘一只虎’将爷的虎贲营里跑,自己的记忆里,这二位自从双喜将爷被闯王收为了义子,便皮里阳秋不如往日那般亲近了,原以为是收拾‘大天王’,让兄弟二人重新走到了一起。 “看来没有那么简单,就是自己的耳朵里,已经听到双喜小将爷,几次夸赞他大哥的神奇,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谷子地最在李将爷的亲兵老虎身后,向在寨内行去。 他一路行来,想得有点出神“闯营人马大多来自这个社会的最底层,他们之中对于血脉亲寡甚是看中,闯王膝下只有一女,再无所出,眼见着将双喜小将爷收为义子之后,‘一只虎’将爷的脸上,可就没有过好脸色……” 老虎雄赳赳地牵着战马,领着谷子地来到李过将爷的马前,他的大脚,践踏着地上被踩得黑白混杂的生石灰,看着地上戏台上小丑扮相的贺字营官军,心里都要乐翻了。 其实李赤心虎贲营的将士,何不是每个人心中都乐开了花,这些天激战恶战倒是遇上不少,可是虎贲营新近的一些打法,却让这些整年在血里打滚的厮杀汉们开了眼界,特别是刘希尧等一些悍勇的将官们,更是大大地长了见识。 此时刘希尧两个在李赤心背后相视一笑,分明看出来对方眼神中的含义“贺字营也不过如此,在以德服人李将爷的面前根本就是不堪一击……” 他们几乎忘了,就在不久之前,自己等人被贺疯子追得满山转、全国跑,足迹几乎踏遍了黄河南北,与‘一只虎’将爷最为亲近的昔日老友‘大天王’,更是影子一般紧紧贴在殿后的虎贲营身后,时不时会乘机上来咬一口,闯营老八队真是没少吃了高杰的亏。 李赤心舒心地骑在乌骓马上,他看着河沟边上,成百上千的投降官军,正被自己虎贲营的将士们看押着,洗去各自脸上的石灰。 在人命贱如狗的年月,你要去计较,何不优待俘虏?为什么不给他们用菜油,洗去眼里的石灰,这样可以不伤眼之类的问题,可就是着相了;因为,这个年月,人的眼特别是俘虏,根本就不值得用菜油去计价。 虎贲营以及投降的官军们,崇拜地看着‘以德服人一只虎’李将爷,将爷胸前夸张地挎着的一个大号的军袋,更是将爷慈爱的体现,只要是不打仗,军中的小祸害李来亨就会窝藏其中,时不时的窝心脚更是大家喜闻乐见的娱乐节目。 第93章 杀神附体(一) 就在谷子地返回辎重营后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李双喜就接到李赤心的将令赶到了虎贲营的中军大营。 营门处值守的小校,接到双喜将爷,连忙上前施礼,命人引双喜进到大营,此时的营中一片忙碌,虎贲营的军将,正在编排这一次收降的三千官军,正在军校的监督下,让命这些人袒露自己的左臂,并将他们另行编伍。 双喜来到李赤心的中军帐外,还为进帐就听见大哥在说:“无须多虑,汝等只许赚开贺人龙的营门,然后随在虎贲营的身后冲杀……记住,不要放火!” “末将等谨遵将令!”一阵陌生的应答声响起 随后,就听中军帐内大哥高声说到:“陈家豪听令!” “卑职听令!” …… 此刻双喜已经走进军帐,他见一个贺字营打扮的中年校尉,立在帐中叉手躬身;双喜心说:“也是一员降将,看样貌到是颇为魁梧,只不过像是伤了风,说话时节鼻音很重。” 李赤心刚刚点了将,叫新降的贺字营把总陈家豪出列听令,就见帐外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传了进来,帐外的中军传呼:“双喜将爷到!” 随着一股冷风,李双喜已经大踏步进到帐内;正在听令的陈家豪刚才向侧一避,李双喜已然走到了李赤心帅案前,站定后向大哥施了军礼,双喜开口说道:“末将前来领命,请将爷吩咐!” 李赤心转过云龙帅案,把着李双喜的臂膀,“你那里可交代清了?” “回禀主将,谷子地把主将的命令带到后,我就命后队在离此五里处,依山扎了营寨,一切妥当才敢来帐中听令!”双喜恭谨的一抱拳,说道。 “好!” 李赤心又面向那个鼻音很重的降将道:“刚才的将令你可听清?” “卑职已然听清,此去贺人龙军中诈营,绝不会辱将军之命!”中年将令躬身到。 “嗯,你们退下吧,按照刚才议定行事,不得怠慢!”李赤心的语气中带着寒意,他盯着这些人躬身退出到中军帐外,这才将双喜按在椅子上,两个人并肩而坐。 双喜见大哥有话要说,便挥手人帐中的校刀手们退下,这才侧身道:“大哥,你说吧,要我怎么做?” 天色渐渐黯淡下来的时候,高杰才被允许,报名进到了贺人龙的大帐中,高英熊站在贺人龙帅帐外,脸色阴晴不定地,看着叔父高杰步履沉重的报名入内。 进到帐中,见主将贺人龙一脸阴沉望着自己,高杰知道不妙,他立即跪地用力地磕头,脸上的剑伤再次崩裂,血水糊满了苍白的面颊。 贺人龙来回踱着步,冷冷地盯着地上磕头如捣蒜的高杰,许久没有说话。中军帐内的空气像是凝固了一样,赞画强忍住咳嗽,看了看一脸狰狞的贺人龙,最终没有说话。 “说吧,是不是遇上你昔日老友啦?”语调里,像是带着金属摩擦的声音,使得伏地叩头的高杰心悸不已。 “末将该死!正是遇上了‘一只虎’李过兄弟……,末将不敌,被李双喜数十人围着阵中,……不惧,可是小李贼兵卒众多,加上悍勇的‘一只虎’李过领兵夹击,……末将死战得脱……”,‘大天王’高杰伏地泣不成声,帐内之人无不动容,赞画心中叹服道:“此子假以时日,当为奥斯卡影帝最佳候选人矣!” 贺人龙细细地听着‘大天王’高杰的哭诉,知道得知自己的族侄‘万人敌’陨阵,十恶不赦的逆贼李过,竟然有违天和杀掉了被俘贺国英,贺人龙方才重重地踹了高杰一脚,直将他踢出几步远。 ‘大天王’重新爬回贺人龙的脚下,不敢继续讲下去,生怕贺人龙一怒将他退出辕门枭首示众,他浑身哆嗦成一团,加上披头散发脸上的血肉模糊,样子看起来很是吓人。 贺人龙虽称悍将,又被人送绰号‘贺疯子’,可他是大明朝文武双全的领兵将领,在外领兵多年,什么样的阵仗没见过;尤其贺人龙弑杀,曾在崇祯四年,他奉洪承畴之命,假意宽待被诱降农民军,在酒宴之间以伏兵杀贼三百二十余人。 这一年的冬天,张福臻接替了洪承畴的总督之职;他派贺人龙到党雄剿贼,当即斩获二百多颗首级;崇祯五年的夏天,贺人龙跟着总督福臻,活捉了贼人大头领孙守法;这年秋天,贺人龙又带领着自己的人马进到山西援剿。 崇祯六年的春天,他与总兵尤世禄一起收复了贼人的老巢辽州。随后,他又在垣曲、绛县打败了多股贼寇,再一次升任都司佥书;接下来,贺人龙又接连在水头镇、花池寨、汤湖村击败了多股绺子。 当山西的贼寇差不多消灭完的时候,贺人龙率人马回到陕西,跟着巡抚陈奇瑜讨伐、平定了延川的反贼,一战俘获、斩杀了贼人一千多人。 因此,陈奇瑜也被崇祯提升为总督,作为素有识人之明的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总督陕西的陈奇瑜更是欣赏贺人龙临战杀伐之果决,从此让贺人龙跟着自己平地匪乱。 后贺人龙又从属陕西巡抚孙传庭、总督杨嗣昌,在山西、陕西、甘肃、安徽、四川等多地,与屡剿不灭的农民军作战,积功由都司佥事升任为参将而至副总兵。 此处他奉总督洪承畴之命,与临洮总兵官曹变蛟,右营副将、崇祯元年武举吴三桂等人追剿李自成的闯军,经过数次血战大败贼首李自成,并将之残部逼入伏牛山中,准备一举剿灭。 贺人龙作为明末有数的常胜将军,他的战果无论是对内剿贼还是出关与女真作战,均是出类拔萃无一败绩;贺人龙的作战经验丰富,此时见‘大天王’伏地不起,到也觉得‘一只虎’李过此子,在这一战中颇有新意,不觉有了一较高下的念头。 第94章 杀神附体(二) 望着山脚下连绵不绝的贺字营大寨,李赤心也是颇感头疼;原因无他,自从自己这个原装‘一只虎’起事以来,没少遇上贺人龙贺疯子的陕军人马,对阵多次可是胜迹是从未有过的,就是面对自己身后的曹变蛟与吴三桂二人,也是负多胜少。 从历史的战绩上看,秀才出身的武进士真正是不同凡响,哪怕是李过的二爹李自成,想要以少胜多凭借人数上的优势围住贺人龙,都没有能够赢了这个贺疯子。 而他贺字营的诸将,也各个都不是凡品,周国卿、董学礼、魏大亨、贺国贤、高进库这些将领每个人都是能征惯战的勇将,虽然‘万人敌’贺国英这样的一勇之夫被自己擒杀,可是贺人龙的元气未伤。 他想想贺人龙的光辉战绩,再想想自己的身边,“自己虎贲营能够数得着的大将,也就是刘二虎一人而已,现在二虎还追随志玲姐那个疯婆子去京师刺驾……;双喜弟虽是雏虎,勇则勇已不过年纪尚幼,自己也不敢放他阵前放对克敌制胜,现在能够与贺人龙及其麾下猛将匹敌的,也唯有自己。” 越想越是心寒,远远窥视着贺人龙井井有条的大寨,依山扎营临水立寨,确实颇有古名将之风;贺人龙的大寨分外前、中、后三处,环环相扣各有相互联通的寨门。暮色之间,他见中间那处中军营中,一杆大纛旗迎风飘摆,旗上绣着一杆斗大的贺字,看那个所在,应该就是贺人龙的帅帐无疑。 开启头脑中的‘浪潮’系统,迅捷的调整之后,系统提示“前方危险超出探测范围!” 没办法,李赤心只得收了神通;眼前面对这一场硬仗,他只剩下依照自己的计策,硬怼贺人龙这一条路了。至于鹿死谁手,也只能看自己的造化如何。 他一直在等,等待贺人龙能够主动配合自己劫寨。他不知道高见叔侄已经在帅帐中谒见过了贺人龙,并且贺人龙还与自己的赞画军机的幕僚,对自己的几次战例逐一做过了分析,李赤心知道自己除了系统与军袋空间,手中的牌不多,在得知李自成被围的消息后,曹变蛟与吴三桂必定会星夜赶来,自己必须一战定胜负,尽快拿下堵在山口处的贺人龙,否则李自成也不会轻饶了自己。 就在此时,一阵金鼓之声从前面传来。不久,一个衣衫褴褛的虎贲营探马跑上了高坡,他低声禀报李赤心道:“将爷!贺人龙的先锋大将董学礼攻山未果,现已回营!据观察老营把受的险要之处并未被攻破。” 李赤心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他回顾了一下山脚处的李双喜等人,正巧兄弟二人的眼神碰在了一起,双喜在大群的贺字营降卒中冲他挥了挥手,表示一切准备妥当。 回过身,点首示意自己的亲兵‘老虎’道:“开始吧!” ‘老虎’回转身,朝着身后远处的山道闪了几下手中的燃着的火折子…… 顿时,远处的山道间传来了隐隐约约的人喊马嘶声,声音渐渐近了之后,就见山脚下埋伏的李双喜低声喝令道:“我们走!” 此刻,贺字营的人们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立即一排高挑的灯笼挂了起来,营寨之中一阵忙乱,紧接着后营之中,就有大约一千左右的官军,在一员头戴荷叶盔的大将率领下,列队出了寨门。 一千多官军立在壕沟之外,在将官的指挥下拉弓搭箭,目视着传来声音的山道。几个哨探骑在快马从营内闪出,他们避过列队的官军,顺着山道直奔李赤心所在的山岭处驰来。 受到双喜信号的陈家豪,咬了咬牙,冲在二狗子一队人低声喝到:“跟紧我!” 在陈家豪的身后,二狗子,老兵油子等人紧跟他的身后,边跑边纷纷叫嚷“贺将军!救命,救命啊!” 贺人龙在自己的帅帐中正在琢磨高杰的话,他想着这个‘一只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就听见帐外有人来报,“后营示警,可能是有敌来袭!” 高杰叔侄来到的时候,五里外树林边的大寨还没有落入李赤心之手,他刚刚向贺人龙禀告过,留守山外的贺人龙老营被贼人偷袭,而自己这一路上行来,所见官军的各处营寨尽皆完好,显然贼人见老营人少,偷袭之后已然远遁;而这不到一顿饭的功夫,难道说后寨尽失了不成? 不容进帐报信人再说什么,贺人龙就吩咐一声,“你速去后营中传我的将令,让后营主将高进库严加防范,命他亲自带人出营,去看看到底是这么回事?” 贺人龙不相信自己身后的几处大营都已失守,虽然听‘大天王’高杰禀报,是李过兄弟战败了高氏叔侄,并且斩杀了自己的族侄贺国英,都那是几百人的一股偏师,自己不用挥师围剿,简直弹指可灭,他已经打算让自己麾下的参将周国卿,领人马前进御敌,自己也命人把隘口处挑战的董学礼唤回来,今晚好好守寨,待明早挥师破敌。 后营主将游击将军高进库,也是陕西米脂人,他与已经授首的剧寇高迎祥是族亲,是李自成夫人高氏的远方表叔,现在是贺人龙麾下的后营主将。 高进库刚刚领了贺人龙的将令,他吩咐挂起灯笼,让副将带人守住后营,自己带领一千人马出寨迎敌。 接着明亮的灯光,山道上乱纷纷地跑来不少贺字营的溃兵,为首的一个校尉是把总陈家豪,他心里一惊,示意身后的兵丁将弓箭放下,他一提战马立在山道的中间。 陈家豪与二狗子在先,跌跌撞撞地跑向了贺字营大将高进库,离着老远几个人就大声哭叫起来;眨眼之间,陈家豪就来到了高进库的马前,他伏地喘息着哭诉,“高将军救命!贼人‘一只虎’已经领人马袭破了留守老营,我等逃出后贼人一直领兵追赶,此刻已经快到树林处的大营啦……” 高进库心中虽惊,但是脸上没有流露,又盘问了陈家豪几句,这时逃回来的溃兵越来越多,人们挤喳喳地拥着高进库推进后营之中,反而是高进库带领的一千兵丁走在了最后。 第95章 杀神附体(三) 远远看着被溃兵拥在其中返回营寨的高进库,李赤心一阵狂喜,计策成功了一半,下面的就全凭天意了。 暮色已经完全笼罩了伏牛山,李自成疲惫钻进一个不大的帐篷内,更多是兵将则是围拢在篝火旁抱团取暖,早春的伏牛山春寒料峭,少数的山峰上还有未完全消融的积雪,山间谷地中除了中军人马,还有不少随着老营行军的眷属和小寨的山民。 人们经过一天的奔波与激战,心里生理都已经十分疲惫;马世耀刚刚打退了悍将董学礼的一次进攻,自己的人马也是折损不少,虽然是依险固守,可是官军人马众多,且董学礼的部下更是悍不畏死,拼命仰攻,贺字营的骄兵悍将踩着同伴的血水和尸体,堪堪就突破了一线天。 多亏李将爷的神机妙算,在此处备下了足够的神物阻敌,也幸好这些石灰是装在粗糙透明的兜囊中,不然被雪水沾湿结团也不会取得这样好的战果,有了自我保护的将士,把这些装满石灰的兜囊从两侧的峭壁上丢下之后,那些已经攻上隘口的官军,便成为了待宰的羔羊。 被石灰迷瞎双眼的贺字营兵丁,完全失去了战斗力,攻上隘口的官军被马世耀领人,重新逐下了隘口,小将马世耀望着逃出一线天的董学礼,长出了一口气,紧跟着叹息道:“可惜一条妙计,要是有人从后面给董学礼一家伙,估计将军大人的命就留在在山旮旯了。” 他不甘地跺跺脚,“赶快救治伤者,重新整饬守寨器具,让后队的人上来守着,大家都回去休息……” 他的亲兵小声嘀咕了一句:“董学礼临败的时候一定不甘心。” 马世耀沉重地点点头,“明天要是援兵不到,此寨危矣!” 他见原先守险的人们已经退下,刚刚上来守寨的,是一伙新附的绺子,他们的头领自己认识,也随着老营的整训操演过几天;两个人见面相互拍了下肩头,隘口下面的景象让两个人都少了些谈兴。 这伙人的头领,看了看山道间官军堆叠在一起的死尸,还有那些因为受伤,而倒地不起正在哀嚎的人们,吐了口口水,又朝中自己人叫骂道:“顺下去几条绳索,你们多带些人把死尸扔远点!” 马世耀虽然疲惫不堪,可还是留下嘱咐了一些注意的地方,见此情景,他碰了下这个头领的胳膊,小声说道:“不如让人扔些引火之物下去,烧掉算逑!” “小兄弟,哥哥也知道那样省事的多,可是你看看,能够引火的差不多地被……”他说着向山背后努努嘴,“砍了取暖用了,那边的老人女子已经冻得不成样子,还有的小孩子眼看就挺不过去了;再说,这个鬼地方处在山北水南,积雪为消草木都是湿的……” 他不愿意再说,就督促手下的人们赶紧溜下去。马世耀也是摇头无语,他扭头往上顶的营地走去,身后传来贺字营伤兵的惨叫声,利刃砍在肉体上的“噗嗤”声。 刚刚钻进自己简陋的帐篷,李自成在高氏的服侍下卸下甲胄,还没来得及脱掉内衬的绵甲,就听见帐篷外的亲兵低声奏报:“闯王,小将军马世耀有要事求见……” “哦!”李自成略微迟疑了一下,又听见外面的亲兵说道“总哨刘爷也过来了!” 他示意高氏不用继续帮自己脱掉绵甲,一挑帘子到了帐篷外面。 山顶上依稀还能见到落日的余晖,正在逐渐的淡去,背着光线一个年轻英武的小将立在帐篷不远的地方,远处一员威风凛凛的大将,正朝自己这边快步走来,他一边走一边系着腰间的丝绦。 李自成很是诧异,刘宗敏在隘口处督战,也是刚刚才回到自己帐篷去休息,怎么这样快又重新来找自己,“莫不是……” 他有些担心,不过脸上没有流露出来,只是对越来越近的刘宗敏打了个招呼,又对躬身朝自己施礼的小将马世耀说了声:“如何!” 虽然问话没头没脑,不过马世耀明白李自成问自己什么,他连忙悄声说道:“官军已经退了,看起来今天不会再攻,我的人已经退下去修整,现在是‘铲平王’丁国宝的人在隘口处守着,今晚应该可以睡个好觉,只是……” “自成哥,刚才马世耀去了我哪里,我让他来找你,就是想咱们合计合计,马世耀你先告诉闯王这么回事!”刘宗敏的眼珠血红,显然是刚刚睡下被匆忙喊了起来。 李自成狐疑地看着马世耀,“有什么要事,赶紧说!” “刚才我与丁国宝换防的时候,听见山外面乱了一阵,丁国宝让人去打探了一下,可惜没能走进就被用箭射了回来,据探事的人说,贺疯子的后营很乱,从旗号上分不出是从哪里新来了人马……” 李自成的两条浓重的眉毛挑了挑,“现在如何?” 马世耀还没张嘴,就听刘宗敏高声嚷道:“我也是刚刚得知,丁国宝的人又几此下山都被挡了回来,听说到现在他的后营还在吵吵闹闹,算到现在也有一顿饭的功夫啦。” 三个人对视了片刻,几乎同时出声,刘宗敏更是拍了下马世耀的肩膀,大声道:“快!召集众将,快来闯王这里议事!” 李自成也高声说道:“李强,你亲自召集各家将爷,马上到我这里议事,让他们的副将先行整顿人马,马上有仗打了!” 马世耀见李自成与总哨刘爷召集大将议事,自己赶紧插手施礼转身退下,他刚走了没有几步,就听见刘宗敏的喊声:“马世耀!你留下,后面还有你的事……” 马世耀听到总哨的招呼,连忙回转身,立在李自成与刘宗敏的身后;李强叫过经过亲兵,低声吩咐了他们几句,几个人分了不同的方向,向着扎在几处山顶隘口的营寨跑去。 第96章 营啸(一) 袁宗弟、田建秀、刘芳亮三人把守的隘口,离李自成的营帐最远,当他们三人得到消息,急匆匆跑到这里的时候,李自成、刘宗敏等人已经离开多时了。李强立在一个小土包上,远远看到了三位大将的身影,就连忙跑上前去招呼。 李强领着他们几员大将,沿着一条陡峭的小路走了一盏茶的功夫;隐约听得山下号炮连天、人喊马嘶,再走进了一些透过稀疏的树木,看到李自成领着高一功、郝大勇、谷英,在‘铲平王’丁国宝把守的隘口处,听着一个黑衣人的禀报。 刘宗敏则是焦躁地搓着大手,在一线天的悬崖边翘首张望。袁宗弟等三员大将快步赶到李自成等人身边,正听见黑衣探马禀报道:“……把守依旧十分严密,不过远远可以看见贺疯子的后营旗帜大乱,那处里的旗帜因为天色太暗,隐隐约约的瞧不清楚,但是卑职好像听到有人要杀‘大天王’,像是不少人追着他叫喊……” 李强退到李自成等人的身后,警惕地注意四周的动静,他离着一线天的断崖最近,隐约听见,此时贺疯子大营里的叫嚷声比刚才更大了,在他听来就仿佛是贺字营中发生了营啸;李强的心中更是高兴,他听在刘宗敏的嘴里,情不自禁地在嘟囔着“营啸,是贺疯子的大营中发生了营啸……” 身为大将,刘宗敏非常明白营啸的可怕,“一旦在千军万马的大营中发生了营啸,就是神仙复生也奈何不得,闯营老八队也算是有救了……” 这时李自成带着众将来到了刘宗敏的身后,他们见总哨面露喜色完全没有注意到一行人到了他的身后,李自成听到刘宗敏的嘴里还在嘟嘟囔囔,也上前一步,两个人并肩向远处眺望。 军队之中,最怕听到的、也是最令人毛骨悚然的一个词就是“营啸”。营啸,是古代军中的说法,后世的军队中俗称炸营,它是指那些过于紧张的军队,因为“夜惊”而发生的完全丧失理智的行为。 古代军营之中营规森严,历来被称为肃杀之地,又因西方白虎掌刑罚,故而随营的军令司、军法处之类大都设在军营的西侧。汉初军事家韩信统兵时,立下了十七条禁律五十四斩,其军规严苛,定有:其一:闻鼓不进,闻金不止,旗举不起,旗按不伏,此谓悖军,犯者斩之。其二:呼名不应,点时不到,违期不至,动改师律,此谓慢军,犯者斩之。其三:夜传刁斗,怠而不报,更筹违慢,声号不明,此谓懈军,犯者斩之。其四:多出怨言,怒其主将,不听约束,更教难制,此谓构军,犯者斩之。其五:扬声笑语,蔑视禁约,驰突军门,此谓轻军,犯者斩之。其六:所用兵器,弓弩绝弦,箭无羽镞,剑戟不利,旗帜凋弊,此谓欺军,犯者斩之。其七:谣言诡语,捏造鬼神,假托梦寐,大肆邪说,蛊惑军士,此谓淫军,犯者斩之。其八:好舌利齿,妄为是非,调拨军士,令其不和,此谓谤军,犯者斩之。其九:所到之地,凌虐其民,如有逼**女,此谓奸军,犯者斩之。其十:窃人财物,以为己利,夺人首级,以为己功,此谓盗军,犯者斩之。其十一:军民聚众议事,私进帐下,探听军机,此谓探军,犯者斩之。其十二:或闻所谋,及闻号令,漏泄于外,使敌人知之,此谓背军,犯者斩之。其十三:调用之际,结舌不应,低眉俯首,面有难色,此谓狠军,犯者斩之。其十四:出越行伍,搀前越后,言语喧哗,不遵禁训,此谓乱军,犯者斩之。其十五:托伤作病,以避征伐,捏伤假死,因而逃避,此谓诈军,犯者斩之。其十六:主掌钱粮,给赏之时,阿私所亲,使士卒结怨,此谓弊军,犯者斩之。其十七:观寇不审,探贼不详,到不言到,多则言少,少则言多,此谓误军,犯者斩之。 所以自古以来当兵,可都是要提着脑袋过日子,经年累月下来,精神上承受的巨大压力,平时因军规束缚无处发泄,却随时处于将要爆发的状态。 另外,军伍之中军官肆意欺压士兵,老兵结伙欺压新兵,军人中拉帮结派明争暗斗的事情不能禁绝,矛盾日复一日地积累下来,完全是靠着如山的军纪在弹压着。 特别是处于战斗状态的军营中,上至统帅下到士兵,他们每一个人的神经都是高度的紧张。对敌之凶、上司之严酷、近在咫尺的血腥厮杀,都会体现在梦中,与自己那遥远的家乡生死未卜的亲人形成了血与火的鲜明对照。 凡夫俗子们,经过连日来生死未卜的鏖战,身边熟悉那些的面孔,一个个地在眼前消失,高压中的恐惧;这一切一切,都有可能随着睡梦中,某个底层士卒的一声惊啸,在刹那间爆发开来,造成灾难性的连锁反应,惊恐、无助迅速地蔓延、失控,如同瘟疫般快速地传染着身边的每一个人,一发不可收拾。 因此,才有了军队长官平日中的查夜,如果在某个静夜里,一个小卒因噩梦中的一声惊呼,引发了其他人的惊惧,会使这个群体顿时陷入到歇斯底里的状态,甚至自相残杀,后果无一例外的惨重。 即使翻开现代战争史,棒子与霉菌中都发生过类似的惨案。2003 年3月22日,霉菌发动对伊战争的前夜,美军士兵哈桑阿克巴向科威特半岛美军基地内的军队帐篷里投掷了数枚手榴弹,然后又使用突击步枪扫射陷入混乱的战友和军官。仅其公开的数字中,在袭击造成基地内两名军官查理斯塞弗特和格雷戈里斯通死亡,另有14人受伤。 棒子更是有一名海军陆战队的金姓士兵,因为不满军中长官与老兵的欺辱,在汉城以西大约七十公里的江华岛营地中开枪,公开报道中声称击毙军官四人,击伤一人……这些饱受欺凌的士兵在夜半,开枪射杀仇人以及无辜战友,其实就是规模较小的营啸。 第97章 营啸(二) 略过霉菌在越南战争中的屡次营啸,单说在解放战争时期,就发生了一次著名的营啸事件。 淮海战役胜败将定之际,孙元良率领的由川军47军、41军和99军,组成的装备较为精良的16兵团就发生了营啸;这也是有史可考的,世界军事史上万人规模的大“营啸”中的最后一次。 黄埔一期的孙元良,曾是近现代军事史上的一员名将,不过很多知道他名字的人,却是因其子秦汉。秦汉就曾说过这样一件事,他父亲的16兵团,在淮海战役中奉命撤退到萧县一带修整,然而部队刚刚抵达了萧县,就遭到了人民军队的夜袭。 以人数对等的夜袭而论,即使是歼灭一个团,一个旅都是有可能;而歼灭一个十几万人的大兵团,基本上是天方夜谭。而且,人民军队后来的文献中也证明,当时和孙元良兵团交战的人数极少…… 孙元良的十几万人单是驻扎的范围就有几十平方公里,可是孙元良兵团当时见证了友邻部队的灭亡,因而状况非常不正常。当时他们突围出来,经过了一夜狂奔,在凌晨时,兵团认为已经自己远离了战场;于是,十数万人几乎倒下的同时就睡着了,其外围的部队,甚至连连岗哨都没有放出。 拂晓,人民军队的两个团不到一千人抵达战场,他们毫不犹豫地趁着暗夜突然发动袭击;刚刚庆幸自己突围成功的孙兵团官兵,在被围多日之后骤然放松了警惕,突然遭此袭击,经神顿时崩溃,十几万人的军团惊叫而起,甚至自相残杀,激烈地混战起来,于是浩浩荡荡的大军就此溃散而无法收拾…… 此时窥探着贺人龙大寨的李赤心,在不久前正好想到了,在某军事网站上看到的这个战例,这才定下了一个改良过的妙计。 老兵油子等人,自从进到贺人龙的后营,就领着这些人们惊叫吵嚷;后营主将游击将军高进库,也是陕西米脂人,他见乡党已经被‘一只虎’吓破了胆,连忙命人安抚,他明白此时一旦做出杀一儆百这样的蠢事,自己的后营也就守不住了。 见到规劝不住这些溃兵,他就派人到贺人龙的帅帐去请示。这时已经是掌灯时分,伏牛山中天黑的早,现在已经是后营兵将睡觉的时间了,如今被溃兵一搅如何睡得? 贺人龙也见不是法,就采纳赞画的主意分而治之,将溃兵们分作几处安置在前、中、后营的大寨之中,吵吵闹闹的贺字营一直到了午夜,方才在三营诸将的弹压下没了声息。 贺人龙放不下心,他命各营主将今夜严加防范,唯恐‘一只虎’乘机偷营,并且派出了更多的将校去查夜;很快巡夜的将官们就发现,这些狼狈至极的溃兵们很快就睡熟了,也许是一日中的溃逃让他们身心疲惫已极,所以营帐中此时已经是鼾声如雷。 他们将这些信息纷纷报至贺人龙的大帐,经过一天厮杀又被溃兵吵得头昏脑涨的贺人龙,听到了这些溃兵已经被安抚下来的消息,无精打采地打发走了帅帐中的诸将,命他们明日必须将这些溃兵打散收拢到各自队伍之中。 他和衣躺在自己寝帐的榻上,一直在心中盘算着今后将要应对的诸般措施;即使夜已经很深,他的两个眼皮也已经睁不开了,却怎么也是睡不着,直到更敲五鼓,眼见这个夜晚就要过去,这才猛然一合双眼睡熟了。 李自成与刘宗敏,在一线天的崖壁边上站了一个多时辰,渐渐地失望笼罩了两人的心头,山下的贺字营已经听不到喧嚣,众人期盼的营啸成为了泡影;无精打采让几员大将各回营寨,准备明日里残酷的厮杀。 刘宗敏望着与自己一同征战了多年的李哥,从背影上看,李自成仿佛在一个时辰间老了许多,虽然补之的守险决策救了大家一命,可是被围在山顶绝壁之上,终究会被困死在这里,到了那时…… 李自成与刘宗敏一样,此刻都想到了,那个敢于怼天、怼地、怼空气的‘一只虎’李锦,正是因为自己犯虎,一次次怼到了石头上,所以他自己改了名号“过”字;谁知道李过这个名字改后不久,侄儿整个人都开始变了。 垂头丧气地进到自己的帐篷中,夫人高氏上前为自成脱掉绵甲,让他赶快坐到火堆旁边烤烤火。见丈夫面带忧郁,便轻声地询问山下贺字营中的情形。她与李自成两个已经成婚多年,却只有一个八岁的女儿名叫李兰芝,其后便再无所出,昨天年幼的女儿兰芝,随在军中整天鞍马不歇,早已疲惫至极,人刚一到了后山的山顶营寨,小丫头就一头倒在里面寝帐的床上睡着了。 此刻,外间的帐篷里面,还有两个短衣箭袖、腰束绸带、身背宝剑的姑娘,其中的一个模样俊俏,眼神灵动到了极点的,她蹲在火边,用缺了盖子和把柄的砂锅在烧水;而另一个姑娘,则是站在蜡烛旁边,为自己的义子李双喜将补穿破的棉甲,这时正在仔细缝着铁甲页上绽开的线。 这个替李双喜收拾棉甲,样貌沉稳大方的姑娘名叫慧英,今年十八岁,那个蹲在火边烧水的丫头叫做慧梅,现在还不到十七岁。李自成的夫人高氏,身边像这样的女兵原有十几个,不过几个月来异常惨烈残酷的征战,让她们陆续掉队、阵亡……如今,高氏身边的女兵只剩下了她们两个人。 李自成跺跺冻木了的脚,神思不属地坐到取暖的火堆。随手抓起地下方桌上的茶壶,咕咚咚地灌了一气,然后抹抹嘴边的水珠说:“夫人,你这边准备的如何了,抓紧让家眷和伤号去山后汉举(袁宗弟字汉举)的营寨,咱们提前到起更后撤……” 刘宗敏也返回到了自己帐篷中,他随手止住了亲兵给他卸甲,对自己的夫人说道:“你也抓紧去高嫂子的营中,咱们已经定在起更出发了……” 第98章 营啸(三) 刘宗敏的夫人性情温婉,就丈夫心情沉重,她便默默上前,为刘宗敏递上一碗水,在那里柔柔地看着他喝到一滴不剩,这才糯糯地笑着问了一声:“明日里要见分晓了么?” 在起事前是狱卒,后来如李自成这个驿卒一般地被朝廷裁撤,因为有祖传的手艺便做了个个铁匠。后因债主上门讨债,又当面凌辱其妻,而一怒拔刀杀人,因此被囚于死牢之中。 过去同为牢子的一干人,因刘宗敏为人仗义,故其在牢中的时候多有照顾,所以并没有受什么罪;但是牢头吃了苦主的好处,要暗中在牢里瘐死宗敏。也多亏他平日里交下了这些牢子做朋友,他的这些牢子兄弟,在得到消息后立即告知了宗敏,于是他愤而杀官出逃,与这些狱卒一起,投到了李自成的老八队。 刘宗敏没有深深望了妻子一眼,“差不多被围死了,还好补之弟在外,虽说生死不明,可也是一线希望……” 他垂下头,没有说出刚才心中的感受,自己在不久前,是多么希望贺人龙的大寨里发生营啸啊!那样或许还有自己一条生路,可如今…… 曾经作为狱卒,他深知这时狱中也有类似的说法,那就是由于狱中压抑,兼之刑罚严苛,往往在深夜或凌晨突然爆发出犯人的尖嚎,继而使得大量的犯人发狂,进而互相撕打、殴斗、戕害;甚至他们互相咬噬,种种恐怖的疯狂,都会在那一刻爆发出来;而且监啸之后,犯人往往大量死亡,一旦发生这种情况,他们的上司狱吏,是不敢下令镇压的。 刘宗敏不敢看向妻子的眼见,他的心中几乎是绝望了,由于知道自己身为全军主将,一旦流露出这个念头,将会给全军带领致命的打击,所以他更加的沉默了。 “李补之,他会来援么?”那个柔柔弱弱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丝希冀。 刘宗敏依旧低垂着头,没有看到妻子眼中的绝望,他的心里不敢有任何幻想,如果换做自己同样会难以抉择,李过、双喜二人这一次只是带走了五百军卒,大部分补足的人马都是新近收降的绺子裹挟的丁壮,能够指望上的不过是二百虎贲,双喜带去的几十号人,虽说是从自成的亲兵中精挑细选,可是撒到千军万马之中,可就不够看了。 刘宗敏的妻子盯着看自己的丈夫好久,两个人都是沉默不语,她朝帐内的两个亲兵扬了扬手,两个亲兵知趣地退出帐外,见到亲兵出帐她自己也是凄然一笑,恋恋不舍地看着雕塑一般的丈夫,自己走进了内帐之中。 李自成的帐内,慧梅收拾完矮桌上的茶壶茶盏,连同慧英两个退出到帐外,她们刚一出帐,忽然听见树林里传来了两声凄惨的叫喊:“闯王救命!夫人救命!” 紧接着又有一声惨叫传了出来…… 慧梅、慧英两个扔到手中的家什,不约而同地抽剑在手,两个人的眼里同样充满了惊疑的神色。 随即,她们身后的帐帘一挑,李自成的夫人高氏抢先走了出来。此刻,有三、四个披头散发的妇人踉踉跄跄地从不远处的树林里跑了过来,她们边跑,边大声呼喊救命。 高氏夫人大惊,她也拔剑在手,大声喝问:“什么事?” 不知道什么时候,李自成与亲将李强两个人,已经兜到了林子的一侧,李自成冲自己的亲将点点头,李强向其他人打了个手势,便抢先一步窜进到了林子里。 跑在最前边的一个妇人,大口喘着粗气说:“夫人……救……快救命!” 另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道:“将士,将士们要先杀自己的老婆孩子哩!” 高氏夫人还没有来得及问出第二句话,只见郝大勇的女人牵着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大一些的女孩子怀里抱着一个小包袱,从另外一个方向的山道间逃了过来。 离着高氏夫人还有几丈远的地方,她忽然停住了脚步,稍稍迟疑了一下,将两个孩子往慧梅、慧英的怀里一推,她自己转头跑向了李自成、刘宗敏曾经立足的那处悬崖。 这时李自成和自己的亲兵已经到了林子里,只见自己的中军吴汝义正提着一口宝剑,他的脚下是一个到在了血泊中的女子,旁边另有应该妇人跪在地上,颤声哭着说:“吴汝义,你杀吧,你快杀了俺母子两吧……杀了俺们,你就可以无牵无挂,一心一意地杀出重围……” 李自成示意李强从一旁悄悄绕过去,让几个亲兵从四面向中间围拢过去,他自己则是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快速扑向那里。 “日后你但凡保闯王得了天下,还念起咱们是结发夫妻,念起我这几年随着你吃了千辛万苦,逢到清明,到野地里给我烧化几张纸钱……你动手吧!”妇人跪在地上伸长了脖子,脸上泪痕已经化作了决然。 这个女人已然横下心,她不再害怕,直起脖子跪在地上等丈夫来杀…… 林子外面,慧英、慧梅两个人的怀里,两个半大的孩子见母亲跑向了悬崖,也挣扎开愣在哪里的慧英两个,女孩子更是不怎么哭泣,她一手携起弟弟的手,另一只手提起分不清颜色的小裙子,姐弟两个顺着母亲的方向跑了过去。 高氏夫人朝自己的男亲兵喝喊道:“还不快去追上她们!” 她的亲兵头目张旺财立即向那边跑去,他边跑边叫到“英子姐、慧梅!你们两个护着夫人……” 郝大勇醉醺醺地提着宝剑,大踏步地出高氏的面前追了过去,只听高氏夫人流着眼泪,厉声喝道:“摇旗!你给我住手,不许伤害她们母子。” 郝摇旗脚步略有停顿,可是他还不死心,那剑还在高举着,不肯放下。高氏夫人向前走了几步,她神色极冷地厉声问道:“摇旗,你疯啦啊?怎么下得去手,杀死自己的老婆孩子?” 郝摇旗丝毫没有把剑放下来的意思,因为喝了酒。他的语音发飘,哼了几声,这对高氏夫人说道:“我杀了他们免得累赘,也免得落人贺人龙的手,活着受辱。” 第99章 活人无数 李自成身后是垂头丧气的中军吴汝义,高氏夫人看着一行人从树林中走出来,她看了一眼丈夫的脸色,李自成面无表情地微微摇了摇头,高氏的心里一阵悸动,略微感觉自己的嗓子像是有什么堵在其间。 她声音黯哑地对郝大勇说道:“摇旗,嫂子知道你是好汉子,知道闯字营里没有孬种,可是你们既然把眷属交给我,就用不着你们爷们瞎操心!咱们老八队的眷属随着丈夫起事,哪一个怕过,就是高杰的家眷都死活不跟那个杂种一起投降官军!” 树林中忽然传来一个妇人的痛哭声,声音不大却是直扎人的心肺,高氏的眼圈也跟着红了,她趁机扭头擦了擦眼,对自己了两个女兵说道:“去劝劝你们吴大嫂子吧!” 跟着她又恨恨地对郝大勇说:“这些女人们哪一个用了你们爷们的照顾!” 听着这话,李自成的脸上也是一红,紧跟着他用手中的剑鞘狠抽了一下自己的中军,“快去查,不能再有眷属……,你自己明白,快去!” 吴汝义的眼里已经充血,但他还是一声不吭地扭头跑向了树林。 郝大勇见中军大将吴汝义转身就跑,完全没有往日的从容,他惊异地看向李自成“李哥?” 李自成无奈地点点头,“是……,已经没救了。”在他的声音里透着迷茫,这让从来不带脑子出门的郝大勇极为诧异。 见此情景,高氏索性冲着越来越多围拢过来的人们说道:“这几年随着你们李哥出生入死,但是家眷们同样什么苦都吃过,也见过一些杀人出血的大阵仗……!” 说到这里不少人的眼里都起了雾气,“女人们平时替你们男子汉养儿育女,打仗时替你们裹伤敷药,遇紧急时都会拿着兵器同敌拼命,为什么今晚一遇搓着就先杀自己的老婆孩子?从这一点上看,你们哪一个比得上过儿,他是虎!是混!可是人家能够一直护着自家的崽子不被官军欺辱!” 高氏哽咽着自己都有些说不下去了,周围聚拢的人们已经泣不成声,有一个泼辣的妇人带头骂道:“平日里都说他‘一只虎’彪,可是他的老婆、崽子在哪儿?比起替夫刺驾的红氏,我们妇人家自己都臊的哄!” 男女老幼你一嘴我一句,场面十分的混乱,高氏轻咳了一声,大家马上安静下来,她环顾一下人们激愤难平的脸,“我高氏虽是一介女流,可我敢再次立誓,让所有眷属集中到我这里,如果我带着他们冲不出去,大家临时在马上自尽不迟,你们爷们放心,男女老幼绝不会有一个活口落入贺字营的手里,用不着你们未出师、先动手、杀死自己的亲人!” 不过老八队的妇人们没有想到,出来涿州过高碑店有一片极为宽阔的水面,过了这个叫白洋淀的水面,再往前面不远,就是保定府治下的高阳县。 时至晌午,崇祯十一年早春正月岁末。高阳县城最繁华的鼓楼大街上,人们三三两两闲适的溜着弯,一轮红彤彤的日头在顶梁上高高挂在,使得外出的人们都少穿了一两件衣服。 出了笔直的鼓楼大街向右一拐,在高阳城北的犄角,有一处杂乱五章的车马市,正值晌午这里的交易的人们并不多,不过人喊牲口叫倒是十分的热闹。一个神色匆匆的中年人刚刚与人交易了一匹上好的大走骡,这时正脚步匆匆地躲闪着南来北往的行人,快步向不远处的大车店了走去。 “老王大叔,你可回来了!”老王推开大车店东厢一个小跨院的门,就听到了刘二虎焦急声音。 “保定府的狗腿子真的不假,这里人懂行事还不给高价,你知道……”被人称为老王大叔的人朝在北屋一努嘴,抓这些付药、还有那些挑费,这几个钱可是不够,他愤愤地冲刘二虎瞪了下眼睛。 转脸,老王大叔又焦急地问道:“现在怎么样,烧褪了些不?” 刘二虎焦黄的脸上泛着难色,“医生进去半天了,还是那位被孙家家主赞过医术了得的老先生,那个路上捡的丫头,刚才出来取了沸水……” 老王看着刘二虎无奈的神情,心里咯噔一下,主母红氏刺驾那天,虽说没有伤了狗皇帝,可是听说几个武功高强的内侍,都没有在主母的鸢尾针下讨得了好去;不过双拳难敌四手,国手过招不过就在毫厘之间,电光石火的几招交手,红氏同样吃了个暗亏. 主母红氏与自己和刘二虎逃出京师,若不是在半路上遇上了……他们两个人还不知道红氏在京师受了重伤,这一路之上一直都是硬咬着牙在苦苦支撑。 好不容易三个人星夜赶路过了白洋淀,红氏这才支持不住一头栽倒在路旁,“三百多里路啊,还有一场鏖战,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撑下来的,就是个强壮的男子都不一定……” 刘二虎像是知道老王大叔想的什么,小声地说道“主母可不是寻常女子,这一身小巧的功夫那是得了真传,就是李将爷都不一定成,在咱们十三家七十二营是数得着的大行家,要不是狗皇帝的大殿不凑手,岂能让几个阉人算计了……” 两个人在小院里小声地嘀嘀咕咕了好半天,才见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掀开门帘走了出来,一旁是个尚在垂髫之年的小丫头,她一手提着沉重的紫檀嵌螺钿的药匣,一手搀扶着白发苍苍的医生出到院中。 老迈的医生与两人对望了一眼,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我也不问几位的来处,不过……” 刘二虎上前抓住老先生的手,“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就孙家都称先生是国医圣手,如今我家夫人糟了匪寇的……” “伤前日我已经见了,虽说深可见骨,对于寻常医士来说是回天乏术,可是对我来说只要病人一息尚存,完全可以救治,但是,这一位……”医生说着面色很是难看,“这一位伤可医,命难痊;恕老朽无能为力啊!” 第100章 金风玉露一相逢 老者正说到“病人伤可医,命难痊……”时,那个搀扶老者的小丫头一摔医士的胳膊,差一点将正与刘二虎说话的老医生摔了一个跟头,紧跟着将沉重的药匣“咕咚”一声扔在地上,抹着泪跑回到了屋中。 老医生尴尬地笑了笑,刘二虎与老王大叔也是连忙躬身道歉,接连向老者陪着不是;可是他们两个眼中流露出来的神色,还是让老者深深叹了口气。 过了片刻,才意味深长地对老王大叔和刘二虎他们两人说道:“老朽刚才说了,治病活人是老朽做人的宗旨,老朽一生行医从不问病患出身、来处,不过……一家人总是要过活的;昨日京师的海捕文书已经到了保定府,高阳虽小,可是通衢要道,此间已然得知了皇上被刺的消息……” 刘二虎被医生的话语惊得嘴里能够放进肘子,他与老王大叔对视了一眼,“要不要杀人灭口?”两个人同时开出了对方眼神中的含义。 老医师依旧是不紧不慢的的说着,“就是拼尽老朽全力,屋中的妇人也只可保命百日,她不仅伤势很重,恐怕在最近还与人动过手吧?何况……还请恕本人无能为力!” 说完,老医生弯下腰,从地上拾起自己的药匣,步履蹒跚地走出院门;过了许久,老王与刘二虎两个人,仍然呆若木鸡的站在院中。 “你们咋又偷懒,主母醒过来了,快跟我来!”顶着一头衰草样的枯黄头发,脸上带着倦容的小丫头,叉腰站在北屋的门口,气势汹汹喊两人进屋。 老王与二虎相视苦笑,刘体纯心说:“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丫头,主母何至于此……唉!” 崇祯十一年的这个正月,李自成很闹心,本来以为甩掉了贺、吴、曹三总兵围剿自己的官军,顺便还可以化作天马拿下高杰这只嗡嗡叫的蝉;谁料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自己反倒成了别人的瓮中捉鳖,如果不是过儿的后着,自己的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在这个正月崇祯同样很烦心,重则朝臣肯定对自己成为千古名君有所影响,不过最可恨的是,竟然有贼人闯入紫禁城来刺王杀驾,这在大明一朝可是排名靠前的奇闻;万历四十三年发生了张差闯宫案,那个大胆的闯宫贼子,意图谋杀的人,是还在当太子的亲爹朱常洛,只不过今天换成了他自己。 “搜!一定要大索全城,就是刺客藏进了耗子洞,都要立即给朕翻出来!”崇祯毕竟是一国之君,国家机器一旦全力开动,一切都会大白于天下。 长亭外古道边,三个人送别了伏阙上书的老秀才,老王叔催动大走骡拼了命的赶路,连着几天晓行夜宿,他们很快就到了白洋淀附近,眼看着这里已经进入到了保定府管辖的地界,刘二虎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看看天色还早,三个江湖儿女自然还想多赶些路程,正往前行,猛然间发现,有几个红衣劲装的汉子,正并肩而立拦在路上。 老王叔缓缓勒住了大走骡,他暗中敲了三响车上的篷板,刘二虎与精神一直萎靡不振的主母红氏坐在车后打着瞌睡,听到了暗号声便忽地直起腰来,刘二虎掀开篷帘的一角,向外看去,立时就掣出了坐下的钢刀。 红氏微阖的双眼只是眨了眨,便又倚在篷壁上养神。 老王叔发出了示警后,自己跳下车来,他看着对面的人心中猜想“若是道上或者山寨的绺子,不会只有这几个人,莫非他们身后的树林里,还埋伏着大批的人手?” 身后的车中一声咳嗽,刘体纯猫腰钻出车篷,老王心中大定,二虎是李将爷的副将,他不仅为人精明强干,而且一身武艺精熟绝伦,是老八队数得着的猛将。 刘体纯脚刚落地,已经将对面的情形清晰地看在眼里,他也琢磨“这些人如是剪径的小贼,哪敢这般大模大样的在官道之上拦路劫掠?看他们几个的样子应该是身手不凡,会不会就是冲着自己三人而来?” 他凝神打量着挡在道上的人,只见中间那一个高大肥壮,简直便是一尊庙中的金刚摆在了地下,他的手中是一柄出了号的九耳八环大刀,只一眼就看出这个人两臂的膂力不凡,这把刀少说也有三十斤挂零。 在他身左的那人身形矮小面露精明,此人尖嘴缩腮张了一付雷公脸,在他的手中拿着一对战场上极少看到的分水峨眉刺;另外一个人大约有七尺左右的身材,他的面皮白净,若不细看他脸上坑洼不平的麻子,真以为这是一位貌似潘安的人物,在他的手里倒提着一对四棱的铁锏。 在他们的侧后树林边上,有一个衣衫褴褛面露病容的中年人,他蹲在林边,嘴里叼着一根枯黄的草管,眯缝着一双不大的眼见,嘴里吧唧吧唧地嚼得津津有味,看他的神情与三个人并不相属,俨然一个看热闹的路人甲。 老王叔定神看了看那个病夫,侧脸再看看刘体纯那张焦黄的煎饼脸,倒觉得这两个人哪里有几分相似,他知道刘二虎手中的一口朴刀有万夫不当之勇,而且他自幼家传的内功更是了得,这张焦黄的面皮,就是拜托他家祖传功法的福。 多年江湖道上他早已是阅人无数,心下早就明白,那几个腆胸迭肚的汉子倒也罢了,惟有这个满面病容的中年人,一定是个劲敌。顷刻之间,老江湖把头脑把道上的豪杰过了一遍,到无一人如此人相像。 瞧着这几个默默不语拦住了去路的劲衣汉子,老王叔不由得暗自踌躇起来,他假意去提自己的衣领,暗中伸手去摸了一摸背上的背囊,在他背后的背囊中,正是自己趁手的一对三尺一寸长短的鞭杆,江湖中行走,他的这一对重十八斤的鞭杆,不显山不露水,却是最和手不过。 从京师到开封府,一路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越是远离京师道上越不太平,这一路千里之上的大小山寨,少说也有一二十处之多。如果是寻常道上的人物,他的一对铁鞭杆到也不曾放在心上,但是看眼前的几个人并不像是绿林中的朋友,反而有几分像是朝廷的鹰犬。 第101章 敢怼日月 老王叔右手抚了抚背后的铁鞭杆,注视着身前的几个汉子,躬身抱拳说道:“在下携家眷途经宝地,故而没跟道上的朋友们打招呼,真是失礼,请各位好朋友恕罪一二。” 刘体纯也在心中打定了主意“自己三人才脱虎口,此时能不动手最好不动手,否则惊动了保定府的官人,于自己一行可是不方便!江湖有言道‘强龙不压地头蛇’,万一眼前只是几个剪径的强人,恰好自己认识几个白洋淀中的豪强,话语说开了不见得就要放对厮杀。” 那矮小的雷公脸汉子一摆手中的分水峨眉刺,尖声细气的言道:“恕罪倒是不用了,跪下磕头吧,另外把车上的女子给我们留下,你们两个给我滚!” 老王叔心中一惊,心道:“我们一行启程时,只有老秀才见过我家主母,难道说是那个老秀才泄露了主母的行踪?可是我曾言说要去登州,那这些人不是因他泄露的,难道会有旁人不成?” 见这些人的神情显然是再此恭候自己已久,“莫不真是管家的人?”老王叔觉得自己嘴里发苦,看来安安稳稳的晓行夜宿是不可能了,由此往西南伏牛山,尚还有千里之遥,逃亡之路漫漫哪! 他与刘体纯用眼神打了个招呼,心下已定于是抱拳又道:“请恕在下眼拙,还望几位好朋友留下万儿来。” 那雷公脸汉子道:“你先说说看。” 老王叔道:“在下姓王名长顺,原是个微不足道的马夫,蒙江湖上的朋友们抬爱,送了鄙人一个绰号,叫作‘老码头’。” 那个蹲在林边满脸病容的黄脸汉子冷笑道:“哈哈哈,你就是李贼营中负责打探消息邀接宾客的‘码头’?”说 罢几个劲衣汉子一齐大笑,“我家大人料事如神啊!” 几个人说着话,从林中又转出一个人来,他的身后跟着十名同样尖帽黑袍,脚踩皂靴的精壮汉子。 王长顺此时明白过来,前面几人的装束明显就是锦衣卫的打扮,后面的汉子一定是他们领头的,看他身后的十个汉子,他暗暗叫苦,“这些人竟然是东厂的番子!那么他们身前的这个人是谁?” 来人身高将近八尺,四方大脸相貌堂堂,自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他冷冷地说了一句:“紫禁城中的事是你们做下的吧,我猜车中之人,莫不是道上人称‘红娘子’的?” 王长顺与刘体纯同时心中一凛,一个从背后抽出一对铁鞭杆,刘体纯则是将车篷处的那根栗木杖抄在手中,“咔嚓”一声,肋下折铁大刀与木杖便接驳在了一起,顺势一抖,将一口万马军中杀人的朴刀擎在了手中。 “红氏!你刺王杀驾的案子发了,快快下车,跪地受缚!”领头的汉子笑着说道 那个依旧蹲在地上的黄脸汉子搭腔道:“贼婆子,莫非你家‘一只虎’真被我的徒儿刺死,让你做了寡妇?否则哪有让你一个妇道人家,出来抛头露面刺王杀驾的道理?” 另外几个人犹豫了一下,聪明的没有配合。黄脸汉子自己则是放声大笑,神态颇为嚣张。 “二虎,扶我下车,我到要看看锦衣卫使吴孟明吴大人,到底有什么本事要将我等留下来?”篷帘一挑,一幅窄袖素手探出了车篷之外。 刘体纯满脸怒色地说道,“嘿,嫂夫人,有末将与老王叔在,还轮不到他一个小小的锦衣卫使说三道四,经过鹰爪孙焉能请动嫂子的大驾。” 二虎这样说着,可是脚下不敢怠慢,他单手提刀侧身上前撑住篷帘,从侧脸看去,微风轻拂处,只见主母红氏已经笑容嫣嫣地出了车篷,看那莞尔而笑的神态哪还有半分,刚才萎靡不振病恹恹的样子? “吴指挥使好没教养,吵吵嚷嚷要见我一个妇道人家,莫不是有事相求?”话音未落,一个头戴帷帽面遮幂蓠的窈窕身影,突兀地一闪,就到了那个面带病容的劲装汉子面前。 汉子只来得及“啊”了一声,还没等他站起身来,身前的婀娜虹影就像彩虹一般消失在了原地,黄脸汉子身边的几个人同时捂眼,尖嘴猴腮的雷公脸汉子一阵牙酸,更是捂眼说道:“不干我的事,吖!我没看见。” 满面病容的黄脸汉子一声不吭地蜷曲在地上,刚刚攥住绣春刀柄的一只手捂在小腹下面,另一只手紧紧捂在自己的脸,血水顺着指缝分两处涌了出来,而他只是蜷曲在地不停的抽搐,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了。 “没头没脸的东西,只是摘了上下两处没有的玩意以示薄惩,今天不废你的武功,就是让你记得我红娘子,记得让你师傅上谷道人随时好找我报仇!”婉转如出谷黄鹂的声音,让几十个精壮的汉子听起来,仿佛像是置身冰窖中一般全身冰寒。 锦衣卫督指挥使吴孟明心中一寒,到是不动声色地抚掌一笑,林中立时闪出来二十几个黑衣劲装的汉子,二十几把绣春刀缓缓拔出,却只发出了一个令人牙酸的声音。 “吴孟明,你师弟被我摘了招子,你还能不动声色,到还算是个人物”,红氏嫣然巧笑,隔着幂蓠众人都能感到春天来了,春天的脚步近了,更近了…… “退后!”吴孟明一声怪叫,双掌一错迎了上去,只听“噗嗤”一声,如同击碎了一个坏掉的西瓜,红、白之物溅的到处都是。 直到此时,吴孟明身后的九个东厂番子才惊叫出声,手使一对铁锏的汉子名叫麻面赛叔宝秦叔亮,他自己曾与东厂十虎校技,与七虎只在伯仲之间,两个人除非是生死相搏,否则数十合内分不出胜负。 眼睁睁十虎中的老七,如同被施了定身法,让鬼魅般的红娘子抓起抛出,送到吴孟明掌下简直就是兔起鹘落,自己心中已是胆寒,先前的几个劲装汉子已是怯阵,径自往一旁躲闪开去。 第102章 兔起鹘落 “咯咯咯!”一串银铃仿佛的笑声,从红娘子带着的幂蓠后发出,王长顺与刘体纯听了,两人像是周身都沐浴在暖阳里,感觉格外的舒服;而掌毙了东厂七虎的吴孟明,却感到心里在被一柄重锤,一下下地狠命劈凿,他这个紫阳派真传的大弟子,眼睛这个贼婆娘的每一声娇笑,都使得避让到两旁的几个锦衣卫如坠冰窟,浑身发冷,而他自己却是无暇他顾。 尖嘴猴腮的锦衣百户雷桐,更是心中难受,不过他倒是硬气,一口血喷到了一半硬是被他生生咽了下去;麻面赛叔宝秦叔亮更是不堪,他将手中的铁锏有一小半已经插进了土里,他的喉咙发甜,人也在摇摇摆摆,像是喝醉了酒一般;手指九耳八环大刀的汉子,如同疯了一般撕扯自己的衣襟,只见他拼命地扯下一条布,打着哆嗦塞进自己的耳朵里。 东厂十虎中的几个更为不堪,有的抱着头在地上翻滚,十虎中的老大硬撑着上前一脚,踢在几个的灵枢穴上,这几个番子立时晕了过去。 红娘子扶腰止住了娇笑,她冷冷地看向十虎中的老大,“郝老大!天枢、灵台、百会、膻中、命门五穴你可打通了?” 被称作郝老大的东厂番子只是兀自强撑,听了红娘子的一句话他立时跌坐在地,吃力地想将双手附在自己的穴道上,可是徒劳地努力了半天,身子一软瘫倒在吴孟明的脚旁。 “吴大指挥使,你很好!”红娘子一边回转身,像是要回到骡车上,她不经意地瞥了准备溜走的雷桐一眼,“你很好!” 吴孟明感觉身上一松,他明白这个婆娘为什么说自己很好,刚才自己明明尚有余力救助中心属下,可是他全身提劲意守丹田,浑不将那些人的生死放在眼中,也不去乘机找红氏的麻烦,故而这个一袭红衣的贼婆子说自己很好。 “老王叔、二虎!要不咱们就给吴指挥使一个面子?”红娘子的声音中透着寒意 不过王长顺听出主母话中的意思,那是不想招惹上这些鹰爪身后那些老家伙们,更不想被东厂、锦衣卫阴魂不散地纠缠。 想明白之后,他就躬身施礼道:“主母宽宏,老码头也是行将就木之人,放屁一般放了他们,就算是老汉给自己积下了一点阴德吧……” “好……吧……”王长顺的声音未落,红氏已经顺口答应了下来,等‘老码头’王长顺抬头之时,却见红娘子早就不在原地。 忽听身侧的刘二虎一声爆喝:“贼子!尔敢!” 说着,只见二虎的身子已经窜了出去,王长顺知道情况有变,他一分手里的十八斤重的铁鞭杆,紧跟刘体纯的身后闪了过去。 等他们两个赶过去的时候,就见到路中央是一辆已经破碎的轿车,赶车的马夫倒在血泊里,尸首完全分离,而轿车中也有鲜血在汩汩流出……;眼见这条路的尽头有一匹马,倒毙在官道的中央,两个人跑到近处才细看,才发现马头的一侧,深深插进了一支妇人所带着的发簪,刘二虎觉得这支桃木发簪眼熟,便用探寻的目光看向王长顺。 “是主母所戴的那支。”王长顺知道刘体纯要问自己什么,他们怕主母红氏落了单,所以两个人在此略一停顿,听见前面有人语声,就急忙转过前面的那道弯;只见迎面不远处,雷桐雷公一样的小脸上面露凶相。 在他的脚下,倒着一个尚在童龀的男童,雷桐的脚依然踩在孩童的头上,这个童龀之龄的小男孩,孩子一下下地抽搐着,鼻孔下面的地上是冒出来的一摊血污…… “畜生!”、“宰了他!”王、刘二人,也是见惯了尸山血海的杀神,可是见到如此虐杀一个手无寸铁的孩童,两个人还是第一次。 “放下那个丫头,就给你一个痛快,否则……”虽然看不见红氏的脸,可是从冒着寒气的声音中,不难听出她的恨意。 “休想!当你雷爷爷是那么好骗的吗?”他的手里提着个雉龄的小丫头,不过此时这个丫头双眸紧闭,显然已经晕了过去。雷桐的另一只手攥着自己的一对分水峨眉刺,雷桐边说边比划地往后退。 “你走得了吗?”红娘子咬着牙冷笑道。她从懂事之日起,就随着游戏江湖的父辈们开始练功,无论吃了多少苦、无论天寒地冻,从来都是苦练不辍;七岁开始随班跑解卖艺,什么人间险恶都已经习以为常,她本不以为自己会如此在乎几条微不足道的性命;不过,今天见了此贼的手段,还是让红娘子恨入骨髓齿冷不已。 雷桐不禁冷笑,“在你红娘子的手里,我当然走不了,可是要我死这个小丫头就会是给爷垫背的了……” 老王叔刚要开口,红氏一摆手止住了他与刘体纯,看着刘二虎攥紧的双拳,红娘子微微摇头说道,“二虎、老王叔,我们起事多年,还从没有见过这样的畜生吧!” 一贯是眯着眼的老江湖,此时王长顺的眼睛已经瞪得血红,他盯着被雷桐踩爆头颅的孩童,说了一声,“当家的,今天让我这把老骨头也出出力,您与二虎瞧着,让老王头将这个砸碎剁了下酒!” 刘二虎怪叫一声,挺手中的朴刀就要上前厮杀,“将此贼獠交与我刘二虎,今天一定要杀了他!” “哦,那我们就宰了他!”话音未落,就见冷芒陡现,一点寒星掠过那个生死不明的丫头头顶,擦着雷桐的下颌径直钻进了他的廉泉穴中…… 第103章 龙潭虎穴 “丫头,你醒了?”王长顺矮下身,看着微微睁开眼的小丫头。一头略有些焦黄的头发,苍白的脸上尽是血污和泪痕,让‘老码头’王长顺地心疼不已。 刘体纯看着这丫头,比自己的煎饼脸还要黄一分的头发,不由得响起了李将爷的亲将,“不知道他们现在如何啊,如果将爷知道自己……会不会……”他觉得已经不敢想下去了。 “老王叔,你去看看我们的轿车还在不在……;二虎,把孩子交给我,看起来是被吓到了,还是让我来吧,这个丫头看来脾性有点古怪……先在这里等一等老王叔,我们马上回去。”红氏说着俯身蹲下,看着这个不停颤抖的女娃子,心里很不是滋味。 刘体纯见主母红氏的身体略微有些打颤,他连忙道:“依我说……” 话犹未了,忽得听到拐角的大道上有车马粼粼,以及人的脚步声响,有人自路北向南急奔而来。 刘体纯抢上几步一望,浓密的眉毛向上一扬,喊道:“主母,老王叔赶车回来了,他的身后还缀了两个人,这一次把它们交给二虎我,管教这两个鹰爪讨不了好去!” 他见身后的红氏没有叫住自己,一挺身提着朴刀转过了大道。 常戎是御马监奉御,是东厂提督太监曹化淳的干儿子,也是崇祯皇帝贴身‘五常’之一,常喜、常禄二人因为护持皇帝,被红娘子的鸢尾针所伤,常福、常材二人则是留在崇祯身边护卫,所以本次出京缉凶的任务就落在了常戎的身上。 京师之内连日搜寻刺客未果,包括五城兵马司在内的大理寺、都察院这三司,可是都受到皇帝的严厉斥责,顺天府尹更是被崇祯摘掉了乌沙;不过,其中受责最重的,尤以五城兵马司为甚。 有明一代,京师作为天子居所,不仅意味着皇权所在,其政治内涵及战略地位.也是极其重要。故而合理的设置机构,确保京师安全及平稳运转意义更加重大了;因而,自朱棣迁都以来都是颇为重视。 明太祖朱元璋仿袭元制,设置五城兵马司作为京师专职治理机构。五城兵马司取其东、西、南、北、中五兵马指挥司之简称,大明朝分为南北二京,在南京的五城兵马司,型成于洪武二十三年,永乐二年朱棣复设北京兵马指挥司。 永乐七年,北京兵马指挥司,仿南京之制设立了五城兵马司;永乐十八年,析五城兵马司为东、西、南、北、中五兵马指挥司,至此兵马司初定。 五城兵马司就其职责而言是颇为繁重,计有抓捕盗贼、巡视风火、管理市场、清理街渠、检验尸伤、编审铺户、赈恤灾贫等项,因而职守五城兵马司是最容易升官的。 作为明代京师衙门中最重要的机构之一,其主要管辖范围是京师五城,明前期五城兵马司的职责并非一成不变,而是呈现渐次增多的态势,直到弘治年间,才基本确定了其主要的职责范畴。 京师治理体系庞大而复杂,宫城、皇城、京城各自设有相应的治理机构。在京师五城,除五城兵马司之外,涉及到的主要治理机构还有巡城御史、厂卫、六部、顺天府,宛、大二县及巡捕营。 上面的这些衙门又都与兵马司存在职权的交叉;因而,就需要在处理具体事务的时候,诸衙门之间相互配合、协调。 可是,朱重八草莽出身,是最懂得人心的,所以设置这些衙门的理念,就是互不统属、分权制衡,由此也带来了权责不明,造成了权力的滥用与侵夺,因责权的重叠,就妨碍了京师治理的高效化。 所以九门下钥的命令下达,却依旧让红氏等人,混杂在伏阙上书的人们当中溜出了京畿。五城兵马司又因是武职,被顺天府、大理寺等衙门所无视;因其位小职卑,所属权力往往受到高层权力体的侵蚀,从而被派加其职责范畴之外的役使,其中尤以厂卫及巡城御史为甚。 最应该对京师负责的五城兵马司,却常常被巡城御史和厂卫呼来唤去,成为了其门下的使奴唤婢。到崇祯当朝,由于京师居民不愿坐铺、京师实际治理的任务量增加,以及五城兵马司自身渎职枉法等原因,其治理功效颇受削弱。 这一次更是成为了巡城御史、厂卫、六部、顺天府,宛、大二县及巡捕营的替罪羊。本来辑匪捕盗是五城兵马司的天职,可是责罚的板子落在了五城兵马司的身上,而捉拿匪人的重任,却落在了皇帝最为亲信的御马监太监手上。 大明朝的一十六位皇帝,各个奇葩。明朝,宦官共置二十四个衙门,分别有十二监、四局、八司,其实不是所有宦官都被称为太监,反而是作为各衙门的最高统领宦官,才有资格被称作太监。 在这二十四个衙门中,最受皇帝重视的,就是司礼监和御马监。御马监本来作为给皇帝牵马坠蹬的所在,反而成为了不是专业养马的地方;崇祯朝的御马监,更是与兵部及督抚共执兵柄,实为内廷之枢府。 另外,御马监还要管理草场和皇庄;经营皇店同户部一起分理崇祯朝的财政,所以权柄极重,真称得上是有枪、有粮还有饷。此外,明朝两度设置的西厂,也是由御马监太监担任提督的,他们与司礼监太监担任提督的东厂分庭抗礼相互制衡。所以,明朝阉党能够权倾一时多拜亲昵他们的皇帝所赐。 明朝的开国皇帝,明太祖朱元璋,出身并不是门阀士族,所以开国后官职虽说是效仿元制,但是他改良了一下,废除了权倾朝野的丞相,集天下大权于己身;可是,一个放牛娃小出身的小和尚,虽然天赋异禀,但是天下繁文缛节的奏折,也让他一个人看了头疼。 第104章 制衡 中华九州,在这块土地上,每天会发生太多出乎意料的事情,身为皇帝,即使拥有李赤心的浪潮系统,要处理分析的奏折也是过多了。因此,一心想做个好皇帝的朱元璋,宵衣旰食地勤政、勤劳、勤快…… 不过,天下大事岂是一己之力能够包揽的,所以别管他自己与后代子孙是否勤政、敬业,这处理天下大事的重任还是要靠群策群力。可是,从朱元璋这个大明朝的老祖宗开始,就忌惮文人,又怕武人效法黄袍加身篡了老朱家的权,所以就祭出了自以为万安的法宝——制衡! 所谓的帝王之术,其实也就是制衡之术。可能是觉得文官嘴炮武将实锤,所以依文抑武就成了强势皇帝的法宝;老朱家的子孙们忌惮文官、害怕武将,所以又创造性地祭出了锦衣卫制衡百官,东厂监督锦衣卫,而西厂又用来监视东厂的连环套。 其后的皇帝们更是玩出来新花样,他们为了解决时间不够用的问题,将皇帝的权力分解为票拟和批红两部分。所谓的票拟也称条旨,指的是大臣代替皇帝阅览奏折,草拟对各种奏章的处理意见,并将这些意见附于奏章之上,送给皇帝御览。 而票拟的权力,一直是由内阁大学士行使的,他们用蓝笔将事情的处理意见写在奏折上,交给皇帝。这样一来,远没有朱元璋这么敬业的子孙们,就拥有了更多的业余时间,他们泡妞、喝酒、炼丹,甚至还出了个宇宙第一的九级木匠。 这样一来,由制衡术引导的大明朝,在宦官与文人的交替成长、消磨中,逐渐走向了崇祯朝。 常戎出京后,本是要与吴孟明分道扬镳,他领人准备赴通州,过香河直奔滦州,可是到了香河后,自己收到提督太监曹化淳的传书,说是锦衣卫已经捉到了一名通匪的老秀才,据口供所述,与他同行出京的三人颇为可疑。锦衣卫都指挥使吴孟明,已经亲自带领锦衣卫、以及东厂十虎,赶赴保定府辑匪捕盗。 这一路虽说是百里之遥,可常戎放开脚力,三、五里间竟然疾逾奔马;不过这下可苦了他带着的东厂番子们,不出二十里便分出了高下;初时,还有人能够远远坠在他的身后,渐渐地,常戎已经将众人落得不见了踪影。 见这样不是办法,他只得与众番子约定,两天后大家在保定府的白洋淀会齐;安排妥当后,他自己当先一人,施展登萍度水之能,急若流星地向保定府赶去。 虽说一来一往耽搁不少的时间,可是常戎自幼入宫,就被曹化淳收在了门下,二十多年的苦功,加上他天资聪颖,便如鹤立鸡群一般的,从曹门众人中脱颖而出。 就其功法的渊源来讲,曹化淳师门与红氏的师承颇有瓜葛。元末明初之时,中华大地烽烟四起群雄割据,各门各派纷纷派遣英雄豪杰,一边高喊驱除鞑虏一边放手逐鹿中原;后来的结果只有一个,朱重八借着明教之力称雄江湖,赶走了元人。 不过,悟不透飞鸟尽良弓藏、狐兔死走狗烹的道理,终究会是那飞鸟、狐兔的下场;崇尚烈焰永不屈服的明教,转瞬就完成他华丽的登场。不过,在他谢幕的时候,下场有些悲怆,这些泪满衣襟的豪杰好汉,要不成了去势的走兽,要不成为饕餮盛宴中的美味佳肴,另有一脉就是红娘子的师承,他们见机得早,得以游戏江湖存身,真是应了那句话,“是非成败转头空;江山依旧在,只是夕阳红……” 有人说成功总是属于那些有准备的人,虽不能说错,可也过于乐观了些。因为,家学渊源与机缘巧合经常在十字路口完美的偶遇,有准备却为他人作嫁衣裳的事情数不胜数,我们这个故事的主人公,恰巧就是既有准备又有机缘的幸运儿,所以说,即使敢于早封建王朝反的那些英豪,也都不是一般人。 曹化淳一脉的师承,就是那些失势英豪成为去势走兽的代表,终究是不甘平庸的豪杰,即使去势,依旧想在武林称豪,之所以这一门派与红氏绝学渊源颇深,也是因为他们的功法均是讲求“师法自然、水到渠成”。 等常戎赶到白洋淀的时候,红娘子已经收拾了轻敌落败的吴孟明等人;看到对手兼战友的常戎,吴孟明也只得摇头苦笑。 “技不如人丢人现眼都是轻的!”当初学成出门时,师尊的这番话竟然一语成谶。 常戎会齐吴孟明麾下的人手,本想缀在贼人身后一路追寻下去,谁料想贼不走空,连一架骡车都不舍得丢弃…… 就这样,吴孟明再次惊喜地见到了,自己此刻最不想见的猎物红氏。 常戎却没想那么多,既然自己来了,贼人还如此不识时务地负隅顽抗,那就只能手底下见真章了;他倒是不敢轻敌,临出京城之时,就听五常中的老二常喜言道,自己曾经伤了行刺的女贼,当时天灾异象且要护持皇帝,所以不知这个贼人伤势如何。 所以常戎身子未到贼人的近前,就取出来自己的兵刃,随时准备一战。 王长顺取车之际,就与这个白净脸皮的汉子交过一次手,他低低的声音说道:“这个点子有点难缠,不是个好相与的!” 刘体纯在虎贲营那也是一员骁勇善战的大将,身为‘一只虎’的副将,杀伐果决是必备是基本功,眼见唯有苦战方可脱身,他也没有丝毫的犹豫,挺手里的朴刀垫步上去,搂头盖顶就是一招“力劈华山”。 虎贲营之所以声震老八队,就是因为这支前锋营中,主将副将都很虎,主将是‘一只虎’,副将则是小名二虎,两个人都是杀法凶悍的猛将。 刘二虎临阵对敌,从不多说一个字,他对手中侵淫多年的朴刀极为自信,两军对垒时,只有他朴刀下的鬼,出来就没有别人占便宜的时候,另外刘体纯体壮力大,一口连刀带柄,五十多斤的朴刀,在他的手中像是绣娘手中灵巧的绣花针,丝毫不见笨拙。 一旁观战王长顺也是暗中称好,“好一个了得的刘二虎,越是沉重的兵器,越讲求大巧似拙举重若轻,二虎今天的刀法看来又有了精进!” 第105章 高阳奇峰 红氏倚在老王叔牵拉的骡车旁,静静地看着与二虎放对的这个人;他的的样貌若不是一副牙齿突出在薄薄的嘴唇外面,一个酒糟鼻头又陷入了寸许,出了号前额遮住了如此美好的阳光,倒真是一位潘安似的俊俏郎君。 再看他手中的一对流星鎚,红氏心里倒是惊讶不已。要知道,临阵对敌能够使得一手软兵器的,无一例外都是高手,看这个人的一对鎚头煞是好看,两个鎚头是一阴一阳,其中的一个鎚头,差不多有香瓜大小,鎚分八瓣紫金打就。 在他的鎚链上,缠着红绒布,平日围在腰间丝毫看不出形状,流星鎚的另一条更是出奇。红氏听师傅讲过,知道那是一件在江湖上极为罕见的奇门兵器;它同样为紫金打造,呈人的五指状,兵器的名字叫做“挝”。 如果被李赤心见到将鎚挝扣合在一起,他立即就会惊叫,“谁会这么龌龊,这简直就是一只人手抓着个大号的高尔夫球”。 常戎是御马监的奉御,他也是护卫御驾的贴身‘五常’之一。老二常禄、老三常喜因为护持皇帝,被贼人的鸢尾针所伤,常戎自然不敢掉以轻心。 …… 王长顺与刘体纯呆立在院里正自想着心事,忽听院门“吱扭”一响,竟然是那个老医士去而复返,二人暗叫一声惭愧,刘体纯更是心中不安,自己身为大将值此紧要关头却神游物外,真是该打,二虎上前问道老者道:“不知再次劳动老人家,所谓何事?” 老者皱了皱眉头,王长顺的心念一动紧跟着就是一紧,就见老先生向刘体纯说道:“好汉,我有一句不知进退的话,原不该说,只是事在危急,嗨!不得不说了……” 王长顺连忙上前躬身施礼,“先生有事尽管讲!不过我等并不是什么好汉、孬种的,只是出门在外遇上了强人……” 老先生拎着药匣微微颔首,他止住王长顺的话头,“这位姑娘老朽是无力回天,不过按着我在屋中留的方子……,在她咳血之后尚可保十日的性命……还是准备给她料理后事吧。” 他也不看院中两人的眼神,自顾自地说道:“还是尽快离开此地,否则你等人人有性命之忧……” 老医士说罢转头就走。他前脚刚刚出了院门,就听见屋内一声惊呼,“夫人咳血啦!快来人,救人吖!” 老王叔与二虎一同闯了进去,进到屋中只觉药香扑鼻,王长顺紧张去看主母红氏的伤情,刘体纯则是忙着在屋内找寻老先生留下的药方。 “这个吗?”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 刘二虎连忙夺过小丫头手上的药笺,急急地叫着,“老王叔,你在这里照料主母,我这就去抓药!” “二虎”王长顺回身一把扯住刘二虎的衣袖,从怀里掏出刚才买走骡的钱,“切记不要生事!快去快回,我马上也要去拜拜码头……” 刘体纯闷闷地“嗯”一声,他拿了银两,转身挑帘快步走了出去。 …… 高阳建邑于战国时期,西汉高祖六年始置高阳县,属涿郡;永寿年间置高阳郡,为郡治,县属高阳郡。因其“居高建瓴,控三山而带两溪,噤喉水陆,屹然险固,又雄视上游一巨镇也!”所以在开元十四年置高阳军,为军治。宋至道三年县改属顺安军,高阳为军、县治;后在明洪武元年,高阳县归北平布政使司所辖;复二年,改属安州。此时高阳归保定府治下的安州管辖。 孙稚绳被罢黜后,立即出京归乡,他谢绝了门生故旧的一切约请,只带一僮一仆乘着牛车,悠然而返高阳,伴随主仆三人的无非是一些书籍手稿,阿堵物等一概全无,所以他们三人倒也不担心有强人剪径。 “出门十一载,自己这个游子终于归根啦!”看到了城门,孙承宗跳下牛车,一时间,止不住泪湿了眼眶。 扶额回顾来时路,恺阳老人一声慨叹,“高阳,北直隶之奥区也。城扼于山,溪乱于石,其巅崖律崒,急流惊湍,若有抑郁不平之气者焉。故地当中,今天下亦多故矣!” “老爷!我们到家了!”忠仆伺候孙承宗在一大石旁坐下,主仆三人环顾高阳县城之巍峨,不由唏嘘。 孙稚绳更是感慨万千,“想想崇祯以还,自己殚精竭虑改革军事、政体,然天意使然海内骚然;群不逞之徒,假名义而便己私者,所在皆是。延郡菁密,盗薮潜滋,始而行劫杀人,继且据城称变,闾阎荡涤,村市为墟。” 想着自己的过往,孙稚绳自己只剩了苦笑,“吾民颠沛流离之苦,有不忍言者,官吏奉令来驻是邦,蒐讨军实;然里豪巨憝,既禽猕而草薙之矣。其惴软胁从者,则传檄各邑,谕之归农。民盼迩来幸稍安辑,郡企得与此邦贤士大夫相接晤,温纯朴茂者,蔼然有延平、豫章之风,又未尝不钦而敬之。” 越想自己越是踌躇满志,“兵事既戢,吾曾望文治以兴,盛世之修,想想自己到那时,亦可应邦人士请序于余……,可如今自己被黜归治,维狼狈尔!疮痍之甫复,而民治之日休也,抚今追昔,忧兮厥成。” 青衣粗袍的孙稚绳站起身来,慨然长叹之际,却听到身旁官道上,一阵马挂銮铃之声,回身看去,只见一条威风凛凛相貌堂堂的大汉,身前背挎着一个大号的背囊,身后牵着一匹神骏非凡的乌骓马正笑吟吟地向自己走来。 这个满面征尘的大汉,冲自己一抱拳道:“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啊!老先生可以此为序,究其山川形势,与夫世变所经,概略玉书。使后世之览者,亦将有盛衰兴复之感欤!若有例别条分,征文考献,则自有在事诸贤之序在,补兹不赘。” 他见大汉相貌不凡,心中生喜,也是抱拳回礼,只听大汉继续言道:“韩昌黎曰:‘莫为之前,虽美弗彰。莫为之后,虽盛弗传。’故善作者必待乎善述,而后一邑之政事文章,叹观止矣。愚尝考旧志,云:高阳承有宋理学之盛,儒先辈出,人文荟萃,民朴俗醇,礼教灿然。” 大汉见孙稚绳满眼赞许之色,进一步言道:“老先生何不修邑志,沥民情,使贤君闻过则窃心焉喜!愚以为,此亦是礼教之一端也。而知亲贤乐利之所由来者远,不亦善乎!吾观先生正人也,延聘孝廉、卓人总其成志。以期高阳先贤之流风馀韵,远而未湮,在人能自得师耳。孟子曰,豪杰之士,虽无文王犹兴。其是之谓乎。故立德、立功、立言三者俱不朽!” 第106章 雅士寻妻(一) 孙稚绳觉得此人见识广博、谈吐不凡,一时便起了爱才之心,两个人酸文假醋地谈兴正浓,忽听大汉怀中的兜囊里,传来一声小童的喷嚏声,紧接着一个带着鼻音的童声响起,“锦哥,你又发骚啦?志玲姐还未找到,你却寻了个老头子在那厢开心!” 声音未落,就见身形魁梧的汉,虎躯迅捷地扭动,动作竟然比此地花会上的那种竹马戏还要风骚几分。孙稚绳面露揶揄的笑容,瞧着这条威风凛凛的大汉在自己眼前耍宝。 大汉见对面青袍老者用异样的眼神看向自己,便自我解嘲地哈哈一笑,随手从自己怀中的兜囊中一捞,手中就多了一个梳着日月双髽髻的小童,这个尚在总角雉龄的顽童嘴里不停的抱怨,手脚也在半空胡乱舞动着,不过被大汉提在手中的样子却是颇为滑稽。 孙稚绳好奇,可还未来得及问询小童的来由,就见体魄雄伟的大汉张开血盆大口,凑上前去就是“吧唧!”一口,小童的脸蛋被这人亲了,稚嫩的皮肤又被青虛虚的胡子茬磋磨,还没落地自己的“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这一幕亲昵的举动,看得孙稚绳与他的仆人都是不觉莞尔,侍候的小僮儿更是被逗得蹦起了三尺多高,不等落地又翻了个筋斗;这下子反到让李赤心看得目瞪口呆,他戏谑地指了指小僮道:“尊师可是菩提上人?” 这一问别说小僮儿,就是博闻强记的孙稚绳都是愣了一愣,“先生字字珠玑,尚不知兄台仙乡何处尊姓大名?冒昧问一句,先生所言之菩提上人,又是何方高人?” 李赤心连忙答道:“李某可不敢称先生,在下单字名锦,字赤心,夏川人士。兜囊之中乃是犬子来亨,来亨还不过来拜见老先生!” 说着,李赤心一边给儿子理了理弄乱的发髻,一边逗弄着他的小脸。但见李来亨没有任何上前见礼的迹象,便又说了一句:“宝宝,小盆友要有礼貌懂不懂,虽然爸爸不要你去搀扶故意碰瓷的坏人,可是尊敬老人却是一种美德,还不上前去喊爷爷!” 见倒霉儿子无动于衷,李赤心又小声补了一句,“去问爷爷过年好,或许会有红包的哦……” “哼,他连菩提上人是孙悟空的师傅都不晓得,我凭什么喊他,喊他爷爷不就更成了咱爹啦?” 李来亨这下子可把老人逗乐了,他抚髯哈哈大笑,笑声里显露出豪迈之气。 李赤心一脸的尴尬,他故意没有搭理儿子话中的那个“咱”子,向老者赔笑道:“老先生,犬子顽劣不堪,无状之语,万望恕罪啊!” 虽说他言词谦恭,不过神态亲昵与儿子嬉戏,让一旁老者的忠仆看了极为不爽,孙稚绳见老仆一脸怒容,暗中摇了摇头。 “夏川李氏……原来竟是兴灭继绝的‘南渡第一名臣’之后啊,老夫失敬了!”孙稚绳心中也着实吃了一惊,这位竟然南宋名臣忠定公之后,怪不得自己见此人相貌堂堂、举止气度非凡;他依旧是一团和气地看着面前的这对父子,本是其乐融融就景象,他却觉得有哪里不对,可是自己分明又说不出来,只是觉得哪里有些违和。 那‘一只虎’李过本就是个悍匪,还有就是他李赤心,真没有将今世的人物放在眼中,可这个顽劣不堪的逆子却是自己的骨血,这一点上他李赤心承认也好、否认也罢,反正这贴狗皮膏是他甩不掉的;而至于旁人么……,尚未谋面就替自己打抱不平的志玲姐算是半个,对于其他人来说,我李赤心管你洪水滔天,又奈我个逑?” 老者听着面前小孩子的无忌童言,又见大汉面对自己的儿子稀罕的不得了,仿佛有些明悟,这个时代讲求的是含饴弄孙,哪里见过当爹的把儿子当成祖宗供着的,下雨天揍孩子都是稀松平常的戏码,向眼前这个敢于对老人胡言乱语的小孽障,皮鞭辣椒水都是轻的,自己膝下的子孙,哪一个没有挨过竹篾小炖肉的滋味? 他不由得撇嘴,心下道:“老夫为相多年,单是凭年纪而论,当你爹、做他的爷爷也是够格了,看来自己真是老了!这已经是自己没出正月,第二次被人嫌弃啦……”| 不过孙稚绳涵养颇深,他面色不改地说道:“老弟乃是名门之后,不知此来高阳可是寻亲访友么?如若有闲暇的话,不妨来老朽家中一叙。实话说,老朽已经多年无暇含饴弄孙,恰好近日老朽的甥孙、甥女都要高阳探望老夫,何不让小公子与我家那些不成器的……” “父亲大人!” “叔父!” “祖父在上,不孝孙给您磕头!” “曾祖父……” …… 李赤心惊讶地望着跪倒一地的老老少少,岁数大点的几乎与老者差不多的年纪,年岁小的也有弱冠之龄。看这群人的衣着、冠带,其中不少人,应该是有功名的秀才、举人。 孙稚绳正想邀这位萍水相的知己,与他一同回孙府畅谈,没想到得到消息的晚辈们,出城来接自己。 他略略得意地朝李赤心自持地一笑,心说:“别看你狗眼看人低瞧不上老夫,看看吧,吃惊不吃惊,老夫膝下教出来的秀才举人都不知凡几,这些还是老夫看不上留在家中圈养的,要是让你见了我家的麒麟儿,嘿嘿,吓破你的苦胆!” 不过让他惊奇的是,面前的大汉只是面带微笑地对自己一抱拳,道:“李某莽撞,耽搁了老先生含饴弄孙……” 说着还朝自己眨了眨眼,又摸着他家那个孽障的髽髻,“我父子还有要事,如他日有缘,李某定当上面拜会老先生!” 孙稚绳的晚辈们听了李赤心的一番话无不惊诧。他们心说,“这货尼玛是谁啊!裤裆这敞亮,能装好大的13唉!不知道我家老爷乃是归隐的当朝首辅?甭说在这小想的高阳城中,但凡是文教之地,岂有不知恺阳先生的大名。” 第107章 雅士寻妻(二) 老者没有想到这位新结识的小老弟李赤心,竟然如此干脆的回绝了自己的邀请,只是报上了他自家的名号,然尔你就不问问老夫是哪个?又姓字名谁?就没有一点点好奇心,也没有一丝敬老之心? 孙稚绳今日归乡,犹如久困沙滩的蛟龙回到了深渊,他本来心情不错,眼见到了家门口便有感而发,恰巧又意外地遇上了一位忘年的知己,张嘴就推荐自己出书写县志,这个可是搔到每一位文人雅士的那个点。 他本以为知道自己的那个点,又如此奉承的我孙稚绳的,总应该明白自己是何人吧!谁料想这位李氏后人倒真的是出于挚诚,恭维之后挥了挥衣袖就要走人。 “此子乃纯人也,不过你至少要带上我的一片祝福再走啊!你倒是报过了自己的名号,可现在是大明朝好不好,户籍制度没有联网,留个企鹅号啥滴又不现实,可咱爷俩做个忘年交的笔友总成吧?”孙稚绳微微一叹,“罢了,总算知道这位仁兄是夏川李氏,前朝名门之后,应该不是籍籍无名之辈,自己今后遣人前去打听也就是了。” 孙稚绳的后辈们不知道他的心思,纷纷上前与他见礼,这样一折腾,再想找寻自己的这位知己时,却早已杳如黄鹤没有了踪影。要知道大明的开国皇帝朱元璋,他可是草根出身,对于流民为害有着深刻的认识,所以明朝的历代皇帝都发出重视户籍管理,严控人口的流动。 时人出行必持官府发放的路引,而获得路引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因为官府是不允许民众四处流荡的;大明朝法律规定农业者不出一里之间,朝出暮入,作息之道相互知。所以孙稚绳断定,这位怀揣骚年到处游玩的雅士,一定与夏川的官府相熟,这样也就方便自己查找这位小老弟。 孙稚绳自己的不知道,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将李赤心在自己心中的称谓变换了多少次,“真是野有遗贤啊,这不就让自己遇上了一位高人隐士,又或者自己这才遇到了狐仙、小倩?反正如此洒脱豪迈之人物,自己在朝堂为相数十载,都是不曾遇上过的” 他带着一肚子的狐疑,在晚辈们的簇拥下进了高阳城。 李赤心倒是有心游山玩水,可是他怀里的孽障不干哪,非得嚷嚷着找他妈妈。于是李赤心牵着自己拉风的乌骓马,就这样蹓蹓跶跶进了高阳城门。 守城门的校尉倒是忠于职守,不过他也是职业守门员了,几年如一日地在此把守高阳城门,就没见过大明朝的子民有一个敢于如此嚣张无视自己,完全将城门当初了自己的后院,被自己一班守门员当成了空气。 两个人嘀咕了一番,守门的校尉只当李赤心同样是空气,那些兵丁见自己官长都装聋作哑,自然大家就各自相安无事喽,所以在此凭借亲身阅历奉劝大家,千万不要小觑了守门员;记得有一次,小生身穿全套借来的阿玛尼,昂首挺胸想混进乡党办公的机关,眼睁睁身边的各位抠脚叔叔都平安入内,而守门员大叔却独独将小生拒之门外,真不明白……。算了,别说了,反正守门员大叔的火眼金睛,让宝宝心里很苦。 在遗风余俗上,李赤心真不如自己的混账儿子懂得多,李来亨在窝在亲爹军袋中,透过缝隙早将这一幕瞧在了眼里,他低低的声音对亲爹说:“李过,你又逾矩啦!” “呃?”李赤心还有些不明所以 “那不是告诉我,在你超越了规矩法度的时候提醒你么?”李来亨的语气中,有些怯怯的,他从小就知道自己的爹妈是大明朝的反对派,自己也落了小贼的名头,但凡穿州过府,也都是化妆潜行,自己就因此跟亲娘学会了易容术加缩骨功。 李来亨其实相当崇拜自己当了多年贼头子的爹,二虎起来简直就是天不怕地不怕,连亲娘志玲姐都说:“你爹虎要是起来,那简直不要不要的……想当年我俩钻柴火垛的时候,他愣将看热闹的亲二爹踹了一个跟头……” 后来自己问志玲姐,“为啥你与李过俩好好的屋子不待,偏要钻柴火垛吖!”同样的问题志玲姐与亲爹李过各收拾了自己一番不说,再他向二叔爷考证之后,志玲姐与亲爹一起又着实收拾了自己一次。 李赤心也明白过来,自己在刚才进城的时候逾矩了,正常情况下,进城的时候要出示路引,说明自己从何处来到何处去,并要递上一定数量的银钱,不管你是商、旅即使不要你的路引守门的兵丁也会收取你的红包,当然群发更好,否则最起码要打点领头的一两个人。 他自己也很好奇,自从接到小和尚的报信以后,自己带着儿子一路行来,经过了那么多的州城府县,穿过了无数的大门小门,竟然没有一处找自己的麻烦,难道说自己的军袋兼有隐身涂层的功能? 想着想着,自己不觉又有了些小得意,“李过,你又飘了!不记得人家小和尚了吗?” 李赤心听到小和尚这个词,立时就清醒了许多,他嘿嘿一笑,“我带你去找娘,是去找你娘!” “那我住的小房子这么说?”李来亨不依不饶地问道 “不说,爹是说,不到万不得已,不对志玲姐以外的人说,志玲姐还是……哈哈哈,你懂得!”他至今都没想好,如何开口对红氏解释自己拥有这个神秘军袋的事情。 “李过,我住的小房子真像小和尚说的那样吗?”李来亨有些不敢确定的问 “甭听那个嘴上没毛的小光头胡言乱语,爹当初只是捡了个兜囊,但是兜囊里并没有你,已经是说,我家好宝宝不是捡来的”李赤心简直无语了,“真是每家都有一个熊孩子啊!” “好吧,我暂时相信了你,赶快到我去找咱娘吧,找得快喂你吃蓝豆豆哈!” 父子俩个说说笑笑,向着高阳城北的大车店走去。 第108章 虎爷与志玲姐(一) 高阳城东的大车店内,瘦得比墙角依着的顶门杠细了两圈的店老板,半眯着眼盼着柜台的账本上;即使他身穿着簇新的细蓝布直裰,拇指上戴在一枚价值不菲的翠绿色祖母绿扳指,可是在李赤心的眼中,咋看他咋像是沐猴而冠中的猴。 看着这个样貌不俗的大汉直奔东厢跨院而去,孙老板的肝微微地颤了一颤,不知不觉地出口说了一句“好悬哪!” 一旁踩着板凳擦拭屋角灰尘的伙计,心中颇为鄙夷地咒骂道:“现在你这个孙扒皮也知道悬啦,刚才还在逼东厢跨院的主仆,不要让人死在自己店内。要不是老板娘心善,老板孙扒皮,一定会抬出他在官府的势力来,强迫那个已经病得脱了形的红衣女娘,以及他的两个下人赶快从大车店里搬出去……” 另外一个在店门外知客的伙计,将李赤心的乌骓马牵到了后院的马槽上,仔细将马拴好,又在马槽中加了细料和一撮盐;当他回到大车店的堂屋中,孙扒皮早就等在了那里,他挤眉弄眼地问这个伙计,“仔细瞧啦?” “瞧过了,是一匹难得的好马,恐怕守备大人的那匹追风兽,也难及其一二啊!”伙计认真的对掌柜的说道 “原瞧着东厢里的,就不应该是寻常人家。不过,这家人近日里,又是典当又是卖车马……;小三啊,看来你还真是打眼啦!”孙扒皮一边挖弄着不大的鼻孔,一边睥睨地斜视着内院。 被掌柜称为小三的知客,暗地里撇了撇嘴,心说“孙扒皮啊孙扒皮,你这个不积阴德的老东西,十日前就要将患病的妇人赶出去……;要不是店里有老板娘忙里忙外的为你打点,就凭你一个外来户,能够傍得到人家孙家,能够在高阳城内吃香喝辣?” 十日前的正午,红娘子被一阵难忍的剧痛折磨的清晰了过来,小丫头连喊了几声,还是不见黄脸哥哥的身影,她忙跑到院外,将高声与孙扒皮争吵的老王叔喊进屋中。 红娘子硬撑着倚在被跺上,王长顺瞧见主母苍白的嘴唇上,曝起了一层死皮;前一日还赤红的双颊,现在变得枯黄,脸上竟没有一丝血色;深陷的眼窝中泛着死气,已经完全没有了往日顾盼生辉的神彩。王长顺见此情景心中一抽,两行泪水止不住地滑落下来。 “老王叔”红氏微弱的声音惊醒了王长顺,他连忙打点精神躬身侧立在床榻边上。 “二虎去为主母抓药了,听大夫说,主母只要服下这几服药就会好起来啦”,王长顺说着,还挤出了些微的笑意。 “老王叔!”一个稚嫩得不和谐的声音传来 “嗯?”王长顺侧脸,看了看身旁说话的小丫头。 “老王叔笑起来,怎么比墨香哭起来还难看?”小丫头歪着脸,看看王长顺,又瞧一瞧满脸灰败的红氏,终究还是没有笑出声。 “多好的年纪啊!”红娘子的眼神有了一线光亮,“就在米脂见到了他,我那时也如丫头一般大……” 一阵微弱的咳嗽声,打断了红氏的话,小丫头连忙爬上床榻,跪在她的身边轻轻地为红娘子捶背。 王长顺苦笑了一下,“我如他一般大的时候,也是没了爹娘,天冷的时候,就一个人睡在马槽里,正月里的时节,是苦人家最难熬的日子啦。” “要不是老爷、二老爷发现得早,哪里还有今天的老码头啊……”王长顺觉出自己有些走神了,他赶忙岔开话头,“主母,依我看哪,咱们还是要寻一寻……,哪怕让人家给少爷带个话哪?”王长顺的话有些吞吞吐吐的,不过红氏依然听出了老王叔话里的意思。 “老王叔!”红娘子指指自己的衣角,让小丫头拿来解手刀,挑开上面的针脚,取出一枚样式极为普通的银耳铛,看看小丫头手中的银耳铛,充满灰败之气的脸上,竟然显出一丝血色,“还给人家吧,也怪你家少爷与我当年少不更事……” “真定?” “对,还是那个大庙,让他们派一骑快马去报信吧,不要让他知道我现在的样子,老王叔!”说完最后的话,红氏便阖上了眼睛。 伏牛山深处,一座不知名小寨的后山。 李赤心快步迎上自家的二爹李自成,还没等李自成说话,一只多毛的大手便抓住了自己手腕,“补之,请受我郝大勇一拜!”不容李赤心反应过来,一条体魄雄壮的大汉,推金山倒玉柱般咕咚一下跪在了面前。 “摇旗哥,快起来、你这是作甚,自家兄弟小小的玩笑都开不得了吗,我李过再混也不会把摇旗哥的玩笑当真!”李赤心连忙搀起赖在地上不起的郝大勇,他用上了八分力道,才将郝大勇从泥泞中扯了起来。 “摇旗,补之,你两个打的赌也忒邪性啦!”刘宗敏一把推开浑身是汗,半身是泥的郝大勇,嫌弃地冲他吼道:“你不是说,给官军一百个脑子,也寻不到李哥的老营吗?” “大勇哥,当初幸亏你与补之打了赌,要是没有今天的守险不守陴,还不知道你会不会又换了老婆?”谷英更是直接掀开了郝大勇的疮疤。 “报!虎爷!”一个小校径直朝李赤心跑了过来,他插手躬身,冲着这边大声的禀报。 李赤心环顾四周,见大家都盯着自己瞧,这才恍然大悟,“尼玛,虎爷?敢情是在叫自己哪!我以前有那么虎吗?” 没办法,过去自己嘬的死就得自己治。他知道,自己的脸皮历来有异于常人,好像经营房地产公司的时候曾经测试过,大家都说自己的一边脸上没有脸皮,而被揭去的脸皮完全贴到了另外一边的脸上;后来李董事长终于明白了,大家这是说“自己就是一边不要脸,一边却是二皮脸”。 不过,这样也有好处,就是从打他降生的那一天起,就不知道脸红是啥滋味。 第109章 虎爷与志玲姐(二) 当年,米脂李家尚未败落之时,李锦这个混不吝的小少爷就已经忒不是东西了,他惹过的祸可是不少,踢个寡妇门、挖个绝户坟,最可气的是他尿过人家吃饭的盆;甚至连他今天的老婆红氏,都是自己当年惹祸娶回家的。 那个时候,不知道这个不是东西的小少爷,哪里长了块招人疼的小鲜肉,硬是让红氏与自己的师姐翻脸动手,给武林中人演了一出二女争夫的大戏;最后,为了这块李氏小鲜***得红氏与自己的师门反目成了仇。 李赤心仿佛通灵一般想到这里,浑身便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看来这个虎爷,真是个嘬死不等天亮的主儿啊!” 再看向前来向自己报事的小校,他好有爱心说道:“过,在军中,不敢自称虎将,我看今后还是以姓氏称谓吧,我二爹是闯王,你们就叫我李将爷,或者李补之、李过都成,可不许虎将爷、虎将爷的乱喊啦!” 李自成在一旁瞧着自己的侄儿不要脸,他的脸上先泛起了红潮,于是别过脸去,故意不看正在大言不惭的侄子,“虽说是今天一战,侄子为大家解了围,战败了常胜将军“贺疯子”,可人家贺人龙的疯劲平日很难看到,侄子的虎劲大家是天天见哪……” 一众前来表达谢意的武将,都眼前这个不要脸的李补之给恶心透了,大家甚至忘了还有一个没有打发走的报事小校。 小校尴尬地瞧着虎爷,只感觉自己胃里在一个劲儿地翻江倒海,幸好童子功未破,这才勉强压抑住胸中的滔滔不绝,重又禀报道:“启禀李将爷得知,营外有一和尚求见,小人问他何事,他只说见了将爷自然会分说。” 李赤心董事长,当年那也是大年初一烧头香的厉害角色,心说:“莫不是又遇到了来请自己,去庙中烧高香祈福避祸的大和尚?” 心中所想当然不能随口胡沁,他沉稳地点点头,“知道了,让他进来!” 报事小校刚要转身去营门外传令,就又听见虎爷大喝一声,“站住!” 小校赶忙回转身,就听李赤心对他吩咐道:“记得不要让来人带兵器入营,以免军营中混进贼人,对我二爹图谋不轨!好了,快去吧!” 满营的大将苶呆呆地望着这货表演,一时间崇拜与鄙夷齐飞,小星星与不齿共舞,中军帐外的唾沫星子泛起了涛涛狂澜。 一个年轻的和尚,被人带到了李赤心面前,他双手合十行礼,低声诵了一句佛号“阿弥陀佛”,随即从怀中取出来一封书子呈上。 李赤心打开书信,见上面写着是小僧圆通百拜的字样,连忙搜索往日的记忆,不过与自己交往的可都是一些释字辈的高僧,叫什么释悟空、释八戒等等,最有名望的几位也叫永远诚信啥的,一看圆通两个字就知道是个假和尚。 他觉得不必拆看书信,先把这个骗子赶走再说,正要吩咐人将骗吃骗喝骗贞操的假和尚哄出营门,转念一想,何不如此试一试呢? 李赤心上前半步,见满营众将并没有理会自己这里,便拍了怕脑门,心中念叨了一句,“‘浪潮’哥,给我称量一下这个骗吃骗喝的假和尚;还有,查一查给我写信的圆通小和尚是圃田系还是荷兰系的;另外查询一下我的个人信息是咋泄露的?” 头脑中的系统一阵闪烁,显示系统正在启动中请稍候…… 瞥了眼跟前的和尚,李赤心却来了兴趣。他上上下下地打量起这位前来下书的年轻和尚,他的年纪大约在二十出头的样子,身材虽然没有自己高大却很敦实,浓眉大眼之下,长着一个秤砣大小的蒜头鼻子,很像是那位‘其实之前我是拒绝拍这个游戏广告的……’的大哥;他的身上穿一身补缀的黑色直掇,腰挂一口戒刀,背着一张朴拙的劲弓,箭壶里插着二十多支羽箭。 见‘浪潮’还在慢慢悠悠地浪着启动,他与和尚搭讪到,“你的脑袋上咋不见香疤呢?” 在李赤心的印象里,骗子们别看貌似讲师教授,可一般都是兼项长跑的短跑好手,识别他们的唯一途径就是这些骗子怕疼,假冒道德高尚人士的时候,都不敢在自己的脑袋上烧个香疤,就这种敬业程度,想让我说爱你,可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李赤心想着名噪一时的塔林武校,于是笑着问他:“小师父大概原来不是蓝翔的和尚吧,我怎么没有见过呢?” 和尚傲然回答说:“小僧原在嵩山少林寺出家。上月,因陛下两次派人,请我师父圆通长老来京师,主持护国佑民弭灾祈雨金轮法会,此际小僧与几个师兄弟刚刚跟随师傅返回禅院,所以将军不曾见过小僧。” 李赤心暗笑一声,心说“我就知道天下骗子是一家,不搞出个释字辈的高僧,你不专业啊!不是穿条黄裤子的就是武僧,还可能是二龙哪!” 他的心中正在鄙视人家的不专业,不成想志玲姐冷冰冰的声音,在他的脑袋里回荡起来,“先森,我想说大概是学识的贫乏限制了你的想象!出家人中根本就没有释字这个辈份。因为种花家的在出家以后,俗家的姓名就不叫了,统统改为姓释,后缀是他的法名。” 李赤心刚想骂一声“能耐的你!” 却听志玲姐不紧不慢地解释道:“比如曾经给先森烧高香的释永远,释诚信,释悟空,释八戒等等。而且这个姓释字,它来源于释迦牟尼佛,意思就是释迦门内的弟子。” 毫不顾忌李赤心被自己气得狂喷之鼻血,志玲姐神补刀说:“收服他或者收服我,先森都可以进阶升级哟!” 灵魂中,志玲姐诱惑无比的声音渐渐远去,李赤心心头的怒意渐渐升起;不过眼前还有一位约自己玩游戏的大哥要打发,所以他定了定心神说道…… 第110章 虎爷与志玲姐(三) “叮……”一声悠长的提示音响起,“浪潮系统启动完毕……”紧接着,李赤心的脑海中,闪现出一段段的文字、图片以及15秒短视频。 “唔,原来如此!”李赤心经过系统提示,这才明白自己冤枉了人家“游戏大哥”。 问过可以不改,但是大家的面上一定要过得去,这也是李赤心近三十年悟道所得,所以他亲切地对年轻和尚说:“圆通长老京师祈雨,我已听说,只是未得机缘参谒,恭聆禅理,十分抱憾啊,哇咔咔!” 见和尚看十三一样看着自己,便开口问道:“小师傅法号是?” “小僧乃达摩院智彰长老座下,武僧三龙!” 李赤心一愣,心说果然如此,便又微笑着说道说:“小师父既是从少林寺来的,又是这番装束,想必是精通武艺。我猜想小师父脱掉缁衣,换上戎装盔甲或是箭衣战裙,那俨然就是一员叱咤风云的武将了,哇咔咔咔!” 和尚别看年纪不大,心眼却是不少,他看着对面心怀鬼胎的李赤心,笑着说:“长老差小僧前来送信,是从周遭庙宇中寻得的一匹快马。如今……不管遇着官兵匪寇,谁看见这样的马匹不眼红?因此小僧就随身带着戒刀、弓箭,就是防备有人图谋不轨,呵呵。” “你一个人走夜路,不怕遇上鬼啊,倘遇多人拦劫,如何是好?”李赤心好心地问道。 “不怕将军见笑。小僧三龙如是徒步而行,但遇二、三十强人也并不放在眼中,有了这一张弓,一匹马,就是遇上一百强人,也休想从小僧这里占得便宜去!”三龙的眼里像是藏了一个ZP,不时冲着一心骚扰自己的李赤心,冒出一下恼怒的火星。 李赤心见了也不恼,听三龙声如洪钟,语出豪迈,连连点头称赞:“好,好!不愧是武僧传承,果不虚传!就是不知一龙现在可好,与那播求又约了没有?” 随后便不管三龙在风中凌乱的眼神,傲然拆开书子,果然不出他大脑中‘浪潮’之所料:那个被崇祯看重的圆通老和尚,在书信中劝他“回头是岸,遣散人马”。 而且书中有一段写道:“……老朽已书呈陛下,只要将军翻然悔悟,释兵归来,陛下一定命各宪台大人法外宏仁,力加保护……汝为李氏公子,纵不能为皇上尽忠效力,亦当洁身自好,勿贻祖宗之羞……如公子对国事有所陈诉,为民请难……尽可上书朝廷,披沥陈词;老朽及各宪台大人亦愿代为高奏……曾言公子夙有慧根,倘肯解甲释兵,随老袖云游普陀、罗浮,不惟今生可跳出尘劫苦海,倘阳乎世外桃……将来西方净土少不得又添一位阿罗汉。何去何从,愿公子驻马三思!” 李赤心看罢,微微一笑,向和尚说道:“拜托三龙小师父,回去禀告圆通长老,就说弟子李赤心势逼至此,惟有造反一途。一旦解甲释兵,旋即会被枭首西市,望普陀而路远,去罗浮以何及!长老还有什么嘱咐没有?” 青年的和尚仿佛知道李赤心会有次一问,他又从怀中取出一张叠起来的素笺,递给李赤心说:“这是长老写的四句偈言;长老说,如公子执意不肯回头,也不好勉强。望公子不要忘记这四句偈言,随时回头,都可立即成佛。” 李赤心一手打开素笺,一边寻思,“浪潮可说,这位老和尚是一位博学高僧,为什么他说‘随时回头……立即成佛?’” 再看那四句偈言是: 一苇慈航渡迷魂,劝君早进般若门。鸡虫得失何须管,莫忘前生有慧根。 李赤心把偈言看了两遍,猛然翻开刚才看过的书信,一相对照心中立时明悟,他笑向和尚一躬,说道:“拜托你回禀老法师,就说李补之赐偈拜领,永不敢忘。” 和尚见李赤心已经看出其中的蹊跷,便不再解释,他言道:“请公子写几行字,以便小僧复命。” 李赤心回答说:“也好,我也写一首诗回报长老如何?”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李赤心才一抬手,两米二十六的亲将便亲手将笔墨笺纸,摊放在马鞍之上,他凝神思忖,就呵开冻笔,写成七律一首:日月不明似覆盆,声嘶难叩九天阍。小民饮恨诛求急,大地残伤杀戮繁。佛国空闻存净土,人间何处有桃源?弯弓赴救红尘劫,即证前生有慧根。 和尚会意地一笑,当即怀了李赤心的诗稿,合十拜辞,转身走至自家的马前,攀鞍认蹬,腾身而上,动作如行云流水,让李赤心都看得目瞪口呆。 但见那马前蹄腾空,原地打个转身,即欲奔驰而去。 李赤心实在喜欢这个和尚,想着提示音中说的,自己如果收服了这个和尚,将会有进阶的奖励,而且此人身手着实不凡,他连忙抬手将他唤住,笑着说:“我看三龙小师父比之一龙有过之而无不及也!是天生的一员武将,实在不应该老死空门。愿三龙小师父不要做普救寺的惠明,学做五台山的鲁达,随我拯救地球如何?” 和尚在马上双手合十,微微一笑说:“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小僧不敢从命,回少林寺复命去也。” 李赤心看和尚掉转马头,将马蹬一磕,那马顺着伏牛山间的官道飞奔而去,转眼间便不见了踪影,只余下极远处的那一溜黄尘,在山野间弥散开去。 忽听身后有人赞叹道:“好身手!可惜这个有为的后生,竟是个出家之人,空对了黄卷青灯……” 说着,来人也不管朝着黄尘发愣的李赤心,取过他手里的信笺端详起来,过了良久,李赤心方才回过神来,见李自成拿着信笺在那里观瞧,自恃的微微一笑。 转瞬间他又苦了脸,对李自成说道,“二爹!红氏有难了……” 第111章 虎爷与志玲姐(四) 李自成拿着老和尚的劝降信正在看着,却见侄儿苦了脸,对深深一躬说道,“二爹!红氏有难了,托人捎信来,让我立即去高阳相见……” 他说着,展开老和尚的四句偈言“一苇慈航渡迷魂,劝君早进般若门。鸡虫得失何须管,莫忘前生有慧根。”紧跟着,他又对着信笺中的文字指指点点了一番…… 李赤心怀揣儿子一路晓行夜宿,想要尽快赶到高阳解救红氏的危难。 对于自己这一世的人设,李赤心自己都有些感动,他又有些后悔,“早知自己还潜伏着好人属性,为啥不……” 反正现如今说啥都晚了,这个世界上就根本没有“后悔药”可买,正当他想到“后悔药”这个药典上并未标注的药品名称时,一道灵光闪现,自己竟然还真的有一颗“后悔药”啊! 刚才的那些后悔转瞬间又烟消云散了,想了想,他心里一乐,“到也不错……如果不是来此,哪里会轮到自己拥有‘浪潮’系统、志玲姐这类的好事,就是当初小和尚带来的那封看似劝降的书信,要不是有‘浪潮’的提示,他怎么会这么快就破译了其中的密语,只不过对于‘红氏有难、高阳相见’八个字,‘浪潮’的解释多达几十万条,险一险就宕了机。” 本他是打算自己一个人来高阳,解救志玲姐于危难的,不过在托付李来亨的时候,这个熊孩子却不干了,哭喊着要随亲爹赶赴五百里之外的高阳,去救他的亲娘志玲姐…… “谁让这个熊孩子竟然知晓自己的惊天秘密”李赤心在熊孩子说出军袋空间的要挟下,只得同意携子救妻,他到现在都搞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小崽子,竟然也可以进的军袋空间?” 达成了妥协的父子两个准备星夜兼程,不过兄弟双喜却看出了其中的问题,“大哥,你远赴高阳去救嫂子,这一路之上依仗什么身份,可有凭证护身?” 李赤心不是蠢人,他当然知道出行要带身份证明的道理,可是这一世他是反对党是乱匪,难道说崇祯会好心地给自己发一张良民证? “小弟可是说路引么?”李赤心倒是知道,这时百姓、商贾外出需要路引,可是自己总不能去伏牛山的管辖地开封府,去让官人给自己开一张凭证吧,那不是公开侮辱了崇祯皇帝与大明朝官员的智慧。 “正是此物,小弟已然使人去准备,估计明早可得。”李双喜也希望自己,能够帮助大哥尽快救嫂子脱困。 “为兄心急如焚,可是等不得天明动身了!”李赤心真的不想耽搁,“小和尚没有收服,自己老婆要是依旧没能收服,那么何日才能系统升级,军袋空间何日才能全部开启?” 他焦急地在原地踱步,直到脚下的枯草被踩出一溜深深的脚印,李赤心也没想出一个好办法来,周边的军将也是交头接耳,可是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等待…… 此时,暮色已经降临到了伏牛山,炊烟从闯军大营之中袅袅升起。李赤心看着军中的专业人士在帐中一丝不苟地私刻公章,不禁焦躁万分,一旦自己救不来志玲姐,会不会再也进不到空间中,刚刚自己试验了一下,呼唤了好久,依旧不见志玲姐娇媚的回答。 越想越烦,他倒是想过,一旦这个与自己尚未谋面的女人一命呜呼自己这个钻石级老王正好夜夜做新郎,使得村村都有丈母娘,不过“空间咋办,今后如何开启,虽说‘浪潮’依然能用,可是没有了军袋空间,自己便如同瘸了一条腿。” 这时守在李赤心身边与他相与的几员大将,纷纷嚷嚷肚子饿了,整日激战,其间虽也曾匆忙裹腹;可是,此时已经杀败了偷袭的官军,你不能因为自己心情不好,连一顿饭都不管吧。 “来人,赶紧伺候酒饭!”李赤心话音刚落,伙夫已经端来了大盆小盏,另有数坛村酿。李赤心招呼众人落座,父子两个虽然食不下咽,可是人是铁饭是钢,尤其李来亨已经饿得前心贴后心,此时正在李赤心的怀里端正一个头号的粗瓷大碗,在哪里狼吞虎咽。 李双喜也劝愁容满面的大哥吃点东西,李赤心又看了一眼,坐在那里专心致志假造印章的专业人士,无奈地端起面前的大碗,碗中是香喷喷的羊肉萝卜丝汤,翠绿如柳条的萝卜丝,配是伏牛山的羊肉,众将领正吃得大汗淋漓。猛然听见耳边一声炸雷响起,他的几乎同时摔掉手里的碗筷,提刀拿盾准备厮杀…… 李赤心喝着汤,嘴里却是味同嚼蜡,一口萝卜丝更是在嘴巴中嚼了又嚼,“萝卜!是啊,在自己的那一世中,萝卜可是公认的神物。哪一个房地产商敢说,自己不曾在怀里揣过几个湛清碧绿的大萝卜?不曾怀揣萝卜的商人,一定不是好商人。” 想到此处,李赤心将大碗一丢,怪叫一声,“好萝卜!真乃神器也!” 一盏茶的功夫,刚刚还在纠结寿山、芙蓉还是鸡血石的专业人士,就已经将萝卜章刻好了,抽空还多刻了几个州城府县的路引,以被将爷不时之需,在其他专业人士的指导下,李赤心将以夏川李锦字赤心的身份,前去高阳寻妻。 由于主将副将均是不务正业离营去干私活,所以军中只得由李双喜代属主将,由刘希尧出任副将。安排好自己的虎贲营,李赤心怀揣儿子连夜赶路,奔赴高阳。 第112章 虎爷与志玲姐(五) “少爷,那咋才来乜!”王长顺见到李赤心的第一句话,就让他目瞪口呆。 迈步才进到逼仄的小院内,就听到了如此暴躁的问询,让李赤心有些懵逼;而且这句话里面,包含的信息量过大了。首先一个是“少爷”这个词,让李赤心有点肝颤,“喊谁少爷哪,你们全家都是狗少!我要是哪家的大少,还能跟在二爹屁股后,穷不喝业地面扯旗造反吗?否则就是吃饱了撑的!”。 其二就是,这位的口音与自己明显不是同乡啊,前面喊声少爷,这是看自己天真纯善美良才好骗吗?;再一个,我可是接到报信,仅仅耽搁了一个萝卜章的时间,就连夜赶到啊…… “怎么‘浪潮’兄,不用你的时候无风自浪,现在不给我介绍一下这位是谁吗?”李赤心一肚子的急火,所以对自带系统就没有那么好的脾气了。 “姓名:王长顺 绰号:老码头 职业:你爹和你两代人的马夫;兼职虎贲营在京师的坐探。 年龄:与你爹同岁,比你二爹年长七岁。 武技:能使一对十八斤重的铁鞭杆,左手鞭杆重量为七斤,右手鞭杆重十一斤;职称委员会评定:江湖七级 技能与特长:喂马、替你爹看孩子、为你洗尿褯子……赶车、兽医……通兽语……江湖黑话……,木匠八级(注:相当于高级知识分子;注中注:举人或硕士肄业) …… 个人总结:老和尚的木鱼,闯荡江湖之老梆子 集体总结:武力值,在高阳大车店小院的排名是第七位” 李赤心不明白武力值第七位是个什么梗,但还是暗暗点头,心说“这个个人总结,倒也风骚的紧,在总结类中算是蛮新颖的。”。 他此时,也总算明白为啥‘浪潮’不对自己浪了,原来这个老江湖的案底过于丰富,单是眼前的资料,就够写一部《荡寇志》的;而且还真是自家人,没看见“替你爹看孩子、为你洗尿褯子……赶车……”,这不明明就是一位李家的忠心老仆吗? “看来自己的童年并没有那么悲惨,原来是家道中落又不敢贫穷,这才聚啸山林的。也难怪,翻看一下各种史,几乎见不到屌丝逆袭成功的案例,哪怕自己这样的小贼头子,都曾经是使奴唤婢的狗少……” 王长顺仗着自己几十年如一日地效忠李家,嗔怪少爷来晚了,他心中真是有一肚子的委屈,“自己主仆三人都是游戏江湖的好手,谁成想小河沟中能翻船,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因为差了人家几个店饭钱,就让好悬被掌柜的孙扒皮赶到大街上,要不是主母危急……” 不过王长顺见少爷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眼神,心中暗暗发毛,心说:“这个万恶的地主少爷,是不是又要冒坏水琢磨人啦?想当年为了阻止他爹出门,曾经马料中掺巴豆,因为自己无意间透出是他干的坏事,往自己的完了放老鼠屎……” 李赤心哪知道这位老王叔的内心挣扎,等到阅读完‘浪潮’提供的信息,他猛一拍王长顺的肩膀,大声道:“辛苦老王叔啦!” 王长顺提心吊胆等待少爷的吩咐,冷不丁一记势大力沉的巴掌拍在自己肩膀上,让他差一点趴在地上,紧跟着一句暖心的辛苦啦,又几乎让老码头喜极而泣,“少爷终于懂事啦!虽然说少爷二十好几了,孩子都能够打酱油了,可是有那么一句话说得好‘混账回头金不换’啊!” 李赤心见老王叔泪流满面,不由得心中猜想,“会不会是责怪自己打招呼过于敷衍,还是因为亲人见面格外眼热?” “爷爷!”随着清脆的童音,一个干干净净瓷娃娃一般的小人儿,从李赤心的怀里钻了出来。 老码头王长顺见孩子称呼自己爷爷,一时拢了拢眼神,心说:“我这年纪不至于耳聋眼花吧?这个模样乖巧,惹人怜爱的小娃娃咋不认得?难道是娃娃太小认错人啦?” “隔壁个老王头,咋不印的俺咧?” “哎呦!老奴该死,原来是小少爷啊!”王长顺谁说是老江湖,易容术他见得多了,“难道说眼前这个粉妆玉琢的小宝宝,真是自己小少爷吗?原来那一头擀毡毛毛头的娃子哪,咋不一上来就薅自己胡子呢?” “哎呦,疼!”正在疑神疑鬼的王长顺捂住自己的下巴,眼泪不要钱地被熊孩子疼了出来,比起刚才的热泪盈眶真实自然多了。 李赤心看着这暖心的一幕,慈爱地抚摸着李来亨头上的两个包包,鼓励地表扬道:“我家麒麟儿真是长大了,下手知道分轻重啦,为父甚是欣慰!” 老码头王长顺此时才敢确认,这爷俩个真是自己如假包换的主人,因为那句话说得好“狗改不了吃屎啊!因为这爷俩,历来都是霸凌中带着蔫坏的那种。” 李赤心与王长顺两个来不及过多的寒暄,让老码头王长顺引着自己,挑开南屋的门帘,进到了充斥着血腥与药香的屋内。 来不及端详屋中的陈设,就见东屋的帘子一挑,一个与李来亨差不多年纪的小丫头走了出来,这个丫头也不多话,只是冲着几个人用牙签粗细的手指,在皲裂的嘴唇上比了一比,小声说道:“娘娘刚睡着,你们说话小声些。” 说完,也不理李赤心惊讶的眼神,提着一个用来浆洗的水桶,摇摇摆摆地出了房门;李来亨不等大人们说话,他一头钻就进了撂下门帘的东屋里…… 第113章 一锭官银引发的血案(一) 听老王叔解说完红氏的伤情,李赤心一头黑线地立在屋中,眼前的情形,完全出乎自己的预料之外。 “那个报信的小和尚,如果让我再见到你,一定将你的小小和尚剁下来喂狗!”他心烦意乱地胡思乱想,来时只知红氏有难,约自己在高阳相见,原本还幻想着有一场浪漫的夫妻幽会,在等待着自己。 哪成想替自己报仇的红氏,不仅在受了极重的外伤情况下,再努着劲与几个武力值超高的专业人士逞强动手,导致如今命悬一线…… 李赤心横眉怒目地盯着瑟瑟发抖的老码头,他此刻有动手掐死这个老东西的念头;另外他想问问自己的副将刘二虎,“你刘体纯可是明朝这时节数得上的猛将,老东西王长顺武力值偏低,你特么是做什么吃的,让一个柔弱女子给自己做挡箭牌,还有脸活在世上?难道说这个世界上,真有比我李赤心还要皮厚心阔的人不成?” 人在这边情形中,往往会失去理智,尤其受伤的还是自己的亲人,就更不会去讲什么道理。如果李赤心冷静地查询一下自家的‘浪潮’,他一定会惊喜地发现,如今蜷曲在内屋床榻上的,那个气息奄奄的红衣女子,竟然是这个小院里,武力值超然的第一人。 他看着自己还没来得及下手,就已经形如枯槁的红氏,心中满满的都是歉意,“人家一个女流之辈,在快嘴刘二虎哪里得知自己被刺的消息后,依然上京行刺,这个人情,不管自己愿不愿意都是欠下了。” 他根本就不敢细看自己的便宜老婆,虽然不时在军袋空间内斗斗嘴,可是这种场面中的相见,是自己还没有准备好的。床榻上的妇人发髻凌乱,透过窗棂间透过来的光线,只见他面色赤红,手足不经意间还有些微的抽搐。 见此情形,李赤心感觉身上发紧,这种受了外伤后的濒死状态,他作为黑心的董事长,有幸见过几回,“无一例外都是……” 他甩甩头,想努力甩掉心中的歉意,虽然说那些因为在工地中受伤,而“无一例外”的,都是被就近送到了等级不高的医院去救治,可也不是现在的医疗条件可以比拟的。 屋里面本就逼仄,此刻更是气味混杂,让人有窒息的感觉,便宜儿子李来亨倒是懂事,可毕竟是个孩童,此刻见亲娘睡熟不理自己,便一个人摸摸索索地依偎在母亲的身旁,不知所措地看着闷闷不乐的亲爹。 …… 对于出外的人来说,下处就是家里一般。这个小院之内,也幸亏有个懂事的小丫头在其中操持浆洗,要不然王长顺与刘体纯两个大男人,还真是无从下手。 抽了一个空子,刘二虎揣了老医士开的药方,转去街上抓药,看着上面几位参、茸之类的名称,刘二虎只觉头疼。不过老医士言明,“此方间的二十年老参为吊命用主药,其他尚可将就,而这味药是觉得不能凑合的!” 出了大车店,我们暖融融的日头下,刘体纯依然感觉浑身冰凉,他们都是几乎豪杰,几乎是顿餐斗米,可是几个人是刺客是逃犯,身上能带多少钱粮,本来自己就是做无本买卖的,吃大户睡草席从来不需用银钱。 可是主母受了极重的外伤,眼下是人命危浅,朝不虑夕,如何敢在高阳城内造次。而大车店本小利薄,能得多少钱粮与他几个坐吃山空?一连十日,把孙扒皮的一副棺材本钱,都吃在两个武夫的肚里了。 要不是老板娘见几个人落魄,又有女眷奄奄一息,同情之下容让他们继续住在店中,自己等人早就被孙扒皮撵到大街上了。 “眼下存身之地暂时有了,可是参茸之类吊命用的虎狼之药,可是价值不菲,一头走骡哪里抵得上寸参尺茸啊!”刘二虎真是犯了难,求告了多少家药铺,最后都是被人轰了出来,“自己人生地不熟,想要赊账谈何容易啊!” 他不禁心中慨叹,“出门在外必要富贵不离其身!否则就是一朝床头黄金尽,壮士遮面无颜色啊。” 刘体纯一个人在高阳街头彷徨无计,任他想破了头,也想不出便钱的好办法! “黄大哥!”刘体纯感觉自己的衣袖被人扯了一下,他低头一看,正是自己几个救下了的那个小丫头。 “说过多少遍,我姓刘,你可以称我二虎哥,也可以直呼我的姓氏,哪里的黄大哥!”刘体纯心情本就糟糕,他一脸不快地呵斥小丫头。 “你,你家里来人了”,小丫头怯怯地望着刘二虎,泪珠在眼圈里打转,不过她紧绷着小脸,强忍着不让眼泪滴落下来。 “来人啦!”刘体纯惊呼了一声,也不管小丫头认不认识回去的路,自己撒脚就往大车店的方向奔去。 孙扒皮一手撑着硬杂木的柜台,另一手胡乱敲打着摊开的账本,与自家的婆娘计较道:“娘子,东厢院子里的客人是几个退财的白虎星。自从他们进门,咱这店中便财神退避,原来还有几两银子的本钱……” 他敲敲厚厚的账本,继续抱怨道:“现在可好,都葬在他们几个的肚皮里了。前日那个女子又病得要死要活,请大夫跑腿可是一文钱都没得……回来他们的吃食略显了粗糙些,便嫌菜蔬不中用,还给我捶盘掷盏地使脸子。” “我开口问他取几两银子填补住店钱,你又时常埋怨我不会说话,把客人都恶失到别人家去了。如今你也见到他家来了人,依我看你去开口问他们要几两银子,女人家的说话就是重些,他们也得担待了不是,如果我去讨要,就没有他们的便宜了。” 孙扒皮的妻子贺氏,是高阳城内知晓的贤妇,她对丈夫道:“你还是不要开口讨要的好。古话说得好‘入门休问荣枯事’,观瞧容颜便得知,那几位爷也不是少饭钱的人。如今既然家中来人,少不得算还你的店帐。” 第114章 一锭官银引发的血案(二) 硬是又捱了一炷香的功夫,孙扒皮到底还是忍不住开口了。此刻正值李赤心等人在屋子里吃中饭,孙扒皮摇摇晃晃地进了东厢小院,他的身后带着一个伶俐的小二,他自己则是端着一盏暖茶,掀门帘进到几个人的房内。 见人家围坐在八仙桌前吃饭,没有搭理自己,他又探头往红氏的屋内望了望,傍着窗边对着王长顺陪笑道:“小的有句话说,怕这位爷见怪。” 李来亨嘴里嚼着萝卜和青菜,本来心里不悦,又不敢顶撞亲爹,正准备找茬,就见一个不认识的人撞上门来,自然没有好气,“怕被爷见怪你就别说,少扯那没有用的!” 孙扒皮被顶得差一点背过气去,小二眼尖手快,连忙给掌柜的摩挲前心后背,这从将孙扒皮顺过气来,眼见是一雉龄小童,有心责骂又怕惹上麻烦,正在那里踌躇。 王长顺也是混社会的,见状连忙起身对孙扒皮道:“我与你宾主之间,一句话怎么就怪起来。” 孙扒皮皮笑肉不笑地道:“连日里店中没生意,小店原就本钱极少,菜蔬粮米都是入不敷出的……我的意思是,要与几位爷预支几两银子儿用用,不知使得也使不得?” 李赤心见老王叔面露尴尬,他便说道:“这是正理,怎么让你这等低声下气?是我一时疏忽了,不曾及时取银子与你,不然那里让掌柜的劳神?你且去候着,我让伴当跟我进房取了银子与你。” 孙扒皮见店钱有望,立时变了颜色,他欢天喜地连声地答应着,三步并作两步做两步走回前院。 李赤心将自己的皮挂箱打开了,伸手进去拿了一锭雪花纹银出来,一手就要将银子递到王长顺的手中。 就在这时,听见院门外一声怪叫,“大哥,是你到了吧!” 紧接着是一声弱弱的声音,道“黄大哥,噤声!” 房门被从外推开,刘二虎带着一股凉气闯进了屋中。 两个人才说了两句,就听见门外的小丫头与人支应道:“……真烦,……会少了你的店钱?” “二虎,正好替我跑一趟”,李赤心将手里的一锭纹银交在刘体纯的手中,“去将这几日的店饭钱结了,余下的都压在店里好了!” 刘体纯的大手里攥着一锭十两的纹银,转身去了前院,寻孙扒皮结算店饭钱。 有句话讲的是,宁肯得罪君子,切莫招惹小人。刘二虎心中本就有气,见孙扒皮疲赖地站在院门口瞧着自己,被一把扯住他。 刘体纯是沙场上打滚的勇将,两膀自然膂力过人,他如同提着顽童一般,将孙扒皮扯到柜台后,大手一张,“瞧好了!这可是一锭十两的雪花纹银,结算店饭钱可是够了?” 两个人拉拉扯扯到了前面,孙扒皮被扯得胳膊生疼,他想喊小二收拾这个不懂礼数的黄脸汉子,不过见了汉子手中,那一锭泛着青光的元宝,便将涌到嘴巴的问话忍了下去。 古人有云:“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是民间对上等官银的一种称呼;雪(金)花银更是指成色较纯的银子。 大明宣德二年进士,江西吉水王佐字功载,号竹斋,曾官至刑部主事,历员外郎,天顺间他出守临安,以勤慎著闻於士大夫间。在临安时,王佐曾撰写了一十三卷的《新增格古要论》,其在论银篇中写到“银出闽、浙、两广、云南、贵州、交阯等处山中,足色成锭者为官银,面有金花,次者绿花,又次者黑花,故谓之花银。” 孙扒皮得见一锭成色极好的官银,心中自是大喜,又见刘二虎说余银存在柜上,自然连声称是,他伸手要取刘体纯手中的元宝,却见这个貌似病夫的黄脸汉子,将手掌一番,一锭元宝便生生陷在了柜台之上。 好事的伙计们,闻声也向这边看了过来,再见这个面皮黄焦焦的汉子手掌下按,一锭元宝便深深嵌进了硬木的桌案之内。人们看着这一幕,均是目瞪口呆,眼珠砸了一地。 “二虎,莫要与人戏耍!”随着一个老成的声音响起,老码头王长顺出现在了刘体纯的身后,他示意不要招惹不必要的是非,刘二虎见老王叔随后赶来,也觉得自己莽撞了,他呵呵一笑,虎掌在柜上一拍,“砰”的一声,柜台上的物事蹦起来多高,那锭元宝像是活了一般被老码头捞在自己的左掌中。 王长顺一面冲孙扒皮笑笑陪着不是,一面右手的指节用力在元宝上揉搓,再将元宝轻轻放到柜台上的时候,元宝的表面已经像是被铁挫挫过一样,上面的徽记全无。 话说凡人无钱气不扬,不过一旦常人乍富多财,却也是一件麻烦事。不是有一句说,穷人乍富恨天低,小马初途嫌路窄,自古以来有钱不低调的,都已经是冢中枯骨,即使你够躲过明枪,暗箭照样让人难防。 若你是高阳土著,得罪了孙扒皮这等人,还可以托人转圜,又或碍于邻里情面,可你刘二虎一个外乡人,要想在人家的地盘是快意恩仇,就有些过于拉风了,即使大车店里的老板娘以及于此毫无干系的一干伙计小二,都开始尝试着,用旁光去杀死刘体纯彪悍的背影。 刘体纯乃沙场好手,一柄朴刀在两军阵中,自然是悍勇无敌。然而,到了江湖之上单凭武力值,可就分不出高低胜负了。行走江湖之上,讲求最多的还是低调,另外你的一对招子要亮;如老码头这般,外表人畜无害的老江湖,到哪里都是掉人堆里找不见的主,自然到哪里都是无害通过;而对于急着找回场子的悍将刘二虎,可就要留下意外之变了。人生一场最怕的是什么?不是没钱没权,怕的是“身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第115章 一锭官银引发的血案(三) 说话刘体纯接了银子出门,未到前面柜上之时,李赤心与王长顺两个人同时醒悟过来,老码头闯荡江湖已久,不用少爷说话,看那眼神就明白自己要赶紧前去灭火,否则就会因为那一锭官银引火烧身。 我们经常在评书相声曲苑杂坛中听到这样的对话:“小二,去打壶酒来!” 小二紧跑几步,陪着小心问道:“客官要喝什么酒?” “好酒!” “客官,小店的好酒有A、B、C、D、E……,另外还有茅台镇茅台酒分厂出的茅台二锅头;不过,这瓶二锅头,可是历经千辛万苦,被我家老板排除万难得来的,因为来之不易所以……” “所以什么……” “所以一钱银子一杯,一两银子一坛!” “哇咔咔咔!……” “哈哈哈哈……” “上酒来,这里是五两银子,甭找零了,其余都是你的小费!” 以上在平时中当成笑话听听就得啦,千万不要当真,因为明以上的朝代,银子大多用于税赋饷银,即使官员发工资都是铜钱,虽说几百上千的铜钱携带不便,官府依然禁止民间使用银两结算,曾经有一出京剧《十五贯》,就是说的此类下,住店的客人露了白,所以招致杀身大祸的故事。 所以李赤心让刘体纯拿着银元宝出去结算店钱,这就不是露白的问题了。要说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历来官府的三令五申都是大尔化小、小尔化了,再番三令五申,民间依然用人使用银两结算,这样一是方便,二还是方便。 不过,民间使用的银两,最多就是印上自家的戳记,以显示自己拉风与实力;然而,官银就不同了,当朝一品都不管使用官银,皇帝赏赐大臣的银两,也是做成金花银牌这类的巧物,一旦你听到“……上酒来,这里是五两官银,甭找零了,其余都是你的小费!” 保证这位是穿越人士,小二要是敢收官银,那也一定是脑袋被门挤过而且又让驴踢了。先不说《大诰》、《大明律》这类的大杀器是如何规定的,就是高阳这样寻常的州城府县之中,三岁顽童都晓得官银不是钱,不是用来花费的,因为它是命而且是朝廷的命!根本不会被百姓捏在手里。 小二跟店主被王长顺打发出来之后,便要随着孙掌柜的往前院去。孙扒皮一路想着即将到手的小钱钱,又不想自己被一个小童奚落的事情,传到伙计们的耳朵里,于是命小二去后院的槽头,为客人们的马匹上料。 想着小肚鸡肠的老板,小二恨不得给李赤心的乌骓马喂上一捧巴豆,才能解自己的心头怨愤,唯好了所以的骡马,单单剩下乌骓马眨着萌萌的大眼睛盯着他,小二用可以杀马的目光瞪了一眼乌骓马,小声骂道:“你这个畜生都敢与爷瞪眼,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绕过槽头,来到乌骓马的身后,抬脚就往乌骓马的屁股上踢去,便踢嘴里还嚷嚷道:“踢死你,正月刚过二月二眼看就到,正好让你这个畜生替你家主人上天言好事去!” “砰!”、“?!”、“哎呦!”、“啪!” 乌骓马伸出粉红色的大舌头,乖巧舔了舔嘴角的缰绳,讨好地冲站在院门处向这边观瞧的王长顺卖了个萌,眨巴着长长的睫毛又扭头看向挂在马棚上的店小二。 自从李赤心骑乘宝马乌骓以来,虎贲营全体就将乌骓马当成了宠物养,李赤心抢了地主家的燕鲍翅,一定会有乌骓马的鱼翅捞饭;李赤心的弟兄们吃了蓝药片,一定会给乌骓马加一片;李赤心得到了官军的辎重给养,一定会让马夫给乌骓马留下双倍的细料,然后加入精盐鸡蛋制成精料。 这样一来乌骓马,就提前了三百年,享受到HK赛马会头马的待遇;宝马乌骓对于刚才店小二无视自己的行径本来已经忍无可忍,如果不是这小子自找苦吃,宝马乌骓绝对会继续再忍的,可是这小子不识时务,那就怪不得乌骓马请他上房了。 帮助刘体纯擦干净了屁股,感觉还是不放心,王长顺并没有回到小院吃饭,而是一个人来的后面的马棚,行走江湖例来都是未思进先思退,一旦出了什么状况,单凭自己几个人的双腿是走不远的,这个时代就是他们这样的乱匪贼寇,都要有一匹好的脚力,否则逃命的时候会很吃力。 回到自己的跨院,王长顺准备将刚才的情形,详细的对少爷说说,千万不要在高阳这条小河沟中翻了船。 走进南屋,却发现只有刘体纯正在大快朵颐,少爷与小少爷都不在房中。刘体纯见到老王叔从外面进来,嘴里用力的嚼着,朝北屋方向扭头示意,用含混不清地的声音说,“将爷一道主母就有救了,放心吧老王叔,将爷就是天神星宿下凡,你这大半年都在京城,不知道将爷的神通……” 往自己嘴里又填了一张烙饼,再说时却发现屋子里只剩下了他自己。王长顺来到北屋,将屋门没关,就挑帘走进堂屋;从外面日头高照的院子进到屋中,王长顺眨眨眼,就见当中的八仙桌上,放着一个精致的小瓶,不仅瓶子惊奇,就是什么的字啊画啊什么的,都是老码头王长顺从来没有见过的。 听到里屋少爷的声音,“去打一盘温水来,水一定要煮沸了再放凉一些的,千万不要掺生水!” 小丫头答应的声音很清脆,让王长顺也是惊讶。紧跟着门帘一挑,就见这几天一直愁容满面的小丫头,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 王长顺听到屋中的动静,在外面恭谨地问了一声:“少爷、小少爷,有没有用老仆的地方?” “来亨,别在这里碍事,快去给你王爷爷呆着,老爹这里很快就好”,王长顺听着少爷自称老爹,心里莫名其妙地涌出一丝喜感,他等着李来亨来到堂屋,连忙拉着他的小手,将小少爷带到了南屋。 第116章 一锭官银引发的血案(四) 红氏昏昏沉沉地睡着床榻上,蓬松凌乱的发髻,干瘪赤红的脸颊,整个人像是被技艺拙劣的化妆师渲染过的死尸;要不是鼻翼微微的翕动,李赤心会以为自己是在停尸房里。 老码头久历江湖,刘体纯叱咤疆场,两个人身上应该带着上好的金疮药,何况剧寇‘一只虎’的老婆,哪里会缺少这类的伤药。眼见这些药都对红氏的伤情无能为力,那么就只剩下了一种可能,“炎症!” 李赤心想到此节的时候,心中一紧,他曾经在军袋空间中就幻想着开启出几箱抗生素,哪怕是莫匹罗星、左氧氟沙星、洛美沙星、阿奇霉素、罗红霉素没有,阿莫西林也成啊,盘尼西林青霉素照样救命…… 忽然他想到了自己可不止空间军袋这一个宝贝。不是还有老浪的‘浪潮’系统,可以分出肉眼、西冷还是T骨吗,给自己疗伤的成效可是杠杠的,想到了救命的方法,他也顾不上嫌弃床上这个乱糟糟的女子。 “‘浪潮’这才可要给力点,不要你浪,只要你给眼前这个女人治好伤,我立马给你涨薪水,明年的年终奖多发半个月的午餐补助!”李赤心很豪气地向‘浪潮’许诺 没有志玲姐那个已经习惯了的女声,大脑中一片蓝屏,过了好久,眼前的系统才完全开启,一串让李赤心心惊胆战的文字提示,闪现在他的眼前,“本系统只支持宿主直系血亲使用,另:目前宿主等级较低,系统不支持女主播及其他旁系亲属共享使用!本次提示完,下次提示需要购买,请持币购买!” 没等李赤心反应过来,一贯作风无风三尺浪有风浪更高的‘浪潮’系统,就自动关机了。 见到了眼前的提示,李赤心联想了很多,如此一来就可以完美解释,李来亨这个便宜儿子为什么可以与自己共享军袋空间了,看起来系统对李来亨并不排斥,甚至有鼓励自己向儿子移交系统的趋势。 李赤心也没多想,竟然系统不支持全家公用一套系统,只得寄希望于自己的军袋空间了,眼见红氏昏昏沉沉的样子,李赤心也不再淡定,终究人家是为自己才受的伤,而且‘浪潮’虽然能够无风自浪,可终究不能没有主播小姐姐吧,想明白了之后,李赤心冲着屋外叫了一声。 “来亨,你来!” 几个时辰就仿佛长大了的李来亨,快跑着来到北屋,他推开虚掩着的房门,进屋后也用力将房门管好,这才小声对亲爹说道:“爹,只要你能够救活我娘,儿子从此不再谋害亲爹,不再施用窝心脚,我用自己的名誉保证!”说罢,还凭空伸出食指中指,高高上举。 李赤心一把将儿子搂在怀里,刚才还想用床上的病女子,逼儿子发誓赌咒的念头立即烟消云散。李来亨懂事地偎在亲爹的怀里,第一次幼小的孩童感觉到了如山一般宽广深远的父爱。 “儿砸,看来咱家有难,你娘能不能醒过来要看我们爷们的造化,还要看……” 李赤心刚说到这里,就听见自己小院的院门外一阵嘈杂,仿佛听见了几声兵器撞击的声音,他扭脸向屋外望去,隔着逼仄的小院院门,他在系统中感觉出了十几个渐渐逼近的威胁,这让李赤心大感诧异。 不过这几日身为大将,他学会了处乱不惊也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手中搂了搂儿子的小脑袋,冲着南屋的方向努了努嘴。 小来亨与李赤心有着一种奇妙的父子感应,本来亲爹想对自己说什么,可是却猛然停下了话头,李来亨身子不动,头都没有抬,就知道亲爹发现了危险情况,五六岁的孩子要是在寻常人家,顶都是学做兄友弟恭,父慈子孝这类的场面东西,不过李来亨却是从军营中出生的,生下来就厮杀、奔逃与都藏,小小的人儿已经有着一颗常年准备奔跑的心。 见父亲冲自己努嘴示意,小来亨已经明白了八九分,他缓缓拨开闭紧的屋门,狸猫一般钻出北屋。 李赤心回头看了看昏睡在床上的红氏,此时最让他头疼的就是这位志玲姐了,如果外面形不妙,红氏就只有死路一条,而一旦他给自己发了好人卡,那么军袋空间可就报不了秘密了,一条人命换来军袋空间的秘密,应该是不难的选择,可是刚才自己没有说出口的那半截话,让他很难下定决心。 ‘浪潮’的威胁提示已经有浅绿色变化成为了黄色,一旦变成橘黄色,那么这个威胁就不可避免了,虽然隔着院墙,让自己的探测距离受到了一定的影响,可是对自己最有威胁的几个目标,手中都拿着兵器,系统判定不能清晰地透过院墙,但是提高的风险等级就是最好的警报。 很显然,这些人就是冲着自己所在的小院而来的,手中的兵器自然不是餐刀和蟹八件,他明白,自己的武功虽然不是顶配,可是‘浪潮’系统不是白饶的,显示中的十几个威胁已经将这个不大的院落围了起来;李赤心此时异常警醒,他仿佛听到了自己乌骓马的嘶鸣,这种龙吟一般的嘶鸣声,是虎贲营最好的战斗警报。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看来自己此生,算是交给了为颠覆大明政府而奔波的事业,不再犹豫,他扭身进了里屋,看着床上的红氏低低声音说了句“抱歉了,曹孟德得以善终一生的警句就是‘宁可我负天下人,某让天下人负我’!” 拿定了主意,李赤心暂时关闭了自己的系统,他走向红氏躺着的床边,“女人啊!如果有来生,一旦要远离战争,因为战争的残忍与人性的无底线,才是主旋律,理智就是对一场战争的歧视!” 最后看了一眼婴儿一般,蜷曲在病榻上的那个红衣女子,她此刻竟是那样的柔弱,根本就不像是一个能够千里上京,刺王杀驾的女中豪杰,刚刚狠下的心一时有了些动摇,李赤心苦笑着对自己说:“这个世界上,有时候,人才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第117章 一锭官银引发的血案(五) 第一百一十七节一锭官银引发的血案(五) 李赤心狠下心来,正要像床上这个异常柔弱的女子动手,就听见屋门一响,紧跟着门帘掀起,两个稚嫩的童声同时响起,“爹!”“放手!” 李赤心知道自己的一时柔弱,丧失了最好的机会,可是一旦动手,自己哪有天大的本事,保证没有人能够伤害到奄奄一息的红氏,如其是死,不如…… 瞧瞧眼前与李来亨一起进到屋中的女童,李赤心也感觉到一个人的描写,根本就是回天无力,动起手来眼前这个女童就待宰的羔羊,甚至人头很可能就会成为别人的军功。自己的军袋能够换得儿子的小命,已经是李赤心最大的指望,“让自己拯救地球,可也得有条超人的内裤才行,没有装备的完善,那在大方之家的眼中就是可笑的果奔。” “来亨,过来帮我一下!”李赤心稳住心神,谋害自家娘子,这个活计还得练,要不然真是下不去手。 李来亨懂事地没有追问缘由,就乖乖地爬到床上,他还不忘冲着自己的小尾巴发号施令道:“你,那个小孩,出去把门关上!” 小尾巴明显不大愿意,可是李来亨的身份却是比她这个捡来的丫头高贵百倍的小少爷,万般无奈也只得退到了屋外;不过她留了一个心眼,用力地关上屋门,再装模作样地在地上踱了几步,再瞧瞧折转回来,将耳朵紧紧贴在屋门上。南屋门外,王长顺与刘二虎两个人,吃惊地看着小丫头的这番表演,两个人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屋内的李赤心轻声对儿子说道:“唱吧,轻声一点,不要让他们听到。” 李来亨乖巧地点点头,用比蚊子略大一些的童声唱到,“……我们一起学猫叫,我们一起喵了个喵……” 父子俩个唱着歌,摇头晃脑地回到了军袋空间之中,让来亨找来几个搬空了的纸箱,分几层平铺在了一处空地上,李赤心将怀里的红氏连着被子放在上面。 父子两对视了一眼,“这样行吗,志玲姐会不会冷?”李来亨不放心地问道。 “这里好像是一个恒定的空间,我们不是都没有感觉任何不适,就是留在这里很久,外出的时候依然没有时间的变化?”李赤心看着儿子似懂未懂的眼神,施展摸头杀的绝技,说道:“爹办事,你放心吧,我们在外面没有办法为志玲姐治病,好在这里应该是应该恒定静止的空间,所以志玲姐在军袋空间里,比外面要活得长远,等处理了外面的事情,我们两个一起想办法……” 所以不知道亲爹有什么办法唤醒志玲姐,可是李来亨崇拜地看着日渐神奇的亲爹,一点反驳的意识都没有升起。 “乖儿子,你留在这里看着志玲姐,老爸去外面踹口气就回来!”李赤心用不容置疑的眼神盯着儿子 “不,我们一起唱歌,我要看‘以德服人一只虎’杀人……还有,被人杀……”李来亨始终低着头,不看李赤心恶狠狠的眼神,只是一双小手紧紧搂着他爹的粗腿,甚至连牙齿都叮在了李赤心的裤腿上。 轻轻叹了口气,上一世自己是别人眼中的逆子孽障,现在终于轮到自己了,不过看看梳着一对双丫髻的小脑袋,感觉“这自己辈子值得拥有”,他打点了一下精神,“不过,要听话,不要从军袋里面出来!” 感觉贴近自己大腿的小脑袋用力地点了点,蹭得李赤心很想大笑,于是干脆就不再控制自己,“哇咔咔,……我们一起学猫叫,我们一起喵了个喵、喵了个喵……” 他推开房门,小丫头忽听耳边传来开门声,机灵地向后一仰身子,在王长顺他们惊讶的目光中,如同一只小老鼠,骨碌碌地滚到了台阶下面的暗沟里…… “咣当!”+“哇咔咔,……我们一起学猫叫,我们一起喵了个喵、喵了个喵……” 刘体纯看着李将爷威武雄壮的身影,闪现在了屋门口的一瞬间,整个人都不知仙乡何处啦! “咣当!”+“稀里哗啦!”+“哎呦!”+“亲娘,我的鼻子还能重生吗?”…… 李赤心高亢嘹亮的歌声,尽管不婉转、不动听,却依旧不改麦霸的本色,“哇咔咔,……我们一起学猫叫,我们一起喵了个喵、喵了个喵……”……“哇咔咔,……我们一起学猫叫,我们一起喵了个喵、喵了个喵……” “李锦!换台,难听死啦!” “少爷!”、“老爷” “外面的人已经吓哭了……” “孙掌柜他们几个吓尿了……” 紧跟着将爷屁股后面的两个人,好心地提醒自家将爷,歌唱虽然不犯律条,可是一旦如此动听的歌声害出人命来,那就要另说啦! 暗暗扣紧了店门,孙扒皮心里很是得意,“谁让你们得罪小人、得罪了地头蛇的,我孙扒皮好歹都是凭力气,辛辛苦苦地挣两个小钱花,比起大明朝那些勋贵阔戚来说简直就是不要不要的,与人家倒卖批条赚钱能比吗?” 自从老板派人去官府之后,伙计们也都各自挖洞,恨不得钻进土里做蚁后,钻不进去的都屏气息声地猫在桌椅板凳的后面,唯恐一会儿被误伤。 孙扒皮愤愤不平地想着,“自己挣几个昧良心的小钱钱容易吗?” 他自言自语地回答道:“我不容易!你们几个落魄的外乡人还要欺负小人,欺负我这个地头蛇一直猫着腰?姥姥!” “是啊!我们大车店站起来了,不再忍受几个人外乡人的欺负!老板,小人刚才被一匹外乡的马给挂在了房梁上,您老给小人几个铜板的补偿呗?”小二趁着孙扒皮的心情不错,对自己的态度也是挺好的,连忙提出了一个非常不过分的工伤请求。 “理想有多远,你小子就给我滚多远,刚才要不是他们非法使用官银,要不是老板我心底良善,早就一把火烧死几个**乡巴佬,说不定还能落几个烧烤乡巴佬尝尝。” 第118章 一锭官银引发的血案(六) 大车店的老板孙扒皮,冲着向自己申请工伤赔偿的店小二大声吼道:“理想有多远,你小子就给我滚多远,刚才要不是他们非法使用官银,要不是老板我心底良善,早就一把火烧死几个**乡巴佬,说不定还能落几个烧烤乡巴佬尝尝,现在可好,打点带队的官人,洗刷溅到我们脸上的血,重新粉刷我们大车店的墙壁……” “是啊老板,你的命太苦啦!赶紧给爷们开门,正常营业时间关门拒客罚款!不及时开门罚款,收留匪人……连大车店一起罚没!”一个嚣张的声音,随着嚣张的踹门声,一起传进孙扒皮的耳朵里。 “班头,您看这样的处罚会不会引着争议?小的猜,还会有人说我们处罚太轻的;到那时,班头您老人家再出面搞定一切,业绩不要太张扬地哦!”嚣张的声音秒变乖宝宝,正在觍颜向领导汇报着自己,刚才擅做主张的缘由。 “你们哪!说过你们多少次啦,要注意影响……你们就是不听,人家孙老板虽然违法容留失足的匪人,可也要酌情依大明律法办事,绝不允许你们这些杂碎中饱私囊,拍卖就可以了吗,不要弄得尽人皆知,最好的办法是别人犯了错误,还有允许别人改正错误,依我看就让孙老板自己出钱拍回去好啦!”班头公正廉明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大车店的大堂。 从被强行破开的门洞中,午后的艳阳兴奋地朝着店内张望,透进来的光线映照着班头的背影,像是从外面镀了一层金;浑身散发着金光的班头,一垫步跨坐在大车店的柜台上,笑眯眯地从上到下盯着孙扒皮,像是在验看一个新鲜出炉的大元宝。 有些品种的生物,一旦认定了一个方向,无论前面等待自己的是阿拉斯加棕熊,还是米其林五星大厨,总是义无反顾地甘愿成为盘中餐。 积于对异乡人的怨愤,也摄于同乡班头的积威,孙扒皮眨眼间就签下了城下之盟,当然头前带路这样的危险职业,自然是留给了小一号的狗腿子店小二。 进到店内,捕盗经验丰富的班头,就抬手叫停了狐假虎威的一众大车店人,“妈卖批,你们大车店里都是猪还是八戒,只吃不动脑吗,匪人要是没有三两三他敢集火闯我高阳吗?敢明目张胆给一锭官银?” 车船店脚牙,孙扒皮更是其中的翘楚领班人物,班头一点孙扒皮立即醒悟,他向后猛跨一步,后退的同时还不忘向立功心切的小二踹了临门一脚,小声咒骂道:“该死的东西,要不是班头大人提醒,险一险被你这个猪一般的自己人害死了,还不找个托词,让里面人自己打开院门,难道你想要班头大人施展铁砂掌劈开贼人的院门不成?” 眨眼间,孙扒皮将自己摘得一干二净,连自家大车店的院门,都被他说成了是贼人的院门。 自然他们这一番折腾,也就惊醒了李赤心,让‘浪潮’在荡漾的微风中,分析出来危险的来临。 班头回头看了看自己的精兵强将,用了几个三百年后海豹突击队同样的简洁手势,让差人们包围了不大的小院落,班头静待手下完成对敌人的包围,就对贼人来个瓮中捉鳖。 孙扒皮自然不甘人后,他知道自己的大车店在班头等人的洗劫后,能够给自己留下一副棺材板,就算是班头开了天良,自己得了天籁。 正是因此,孙扒皮自己悄悄离开大队,一个人摸向了后院,他想到了李赤心的那匹文艺范的乌骓马。在这个年月里,如此好马可是不多见,何况乌骓马膘肥体壮、梳着可爱的四六偏分,尤其是看谁都是萌萌哒,让一贯讨厌所有生物的孙扒皮也萌化了。 不过,等到孙扒皮打枪的不要,一个人偷偷摸摸摸进后院的马棚时,只见一个在三十年前,自己就熟悉到每一平方毫米的身影,抢先一步来到了马棚之内,“呦西!”果然是在自己胯下雌伏的老板娘陈艳艳。 孙氏老夫妻相互嫌弃地对视一眼,彼此眼中欲望的火焰在熊熊燃烧,那火焰仿佛能够让整个宇宙战抖。 要不说是瘸驴配破磨,他们夫妻简直是天造地配的一对儿,又诡又恶又缺德!否则三十年的福慧双修,对一般人来说是很难完成的任务;这位孙家大车店的老板娘,自然是为了与这位孙扒皮阴阳互补而生的奇葩,孙扒皮攘外她就安内;孙扒皮踢寡妇门挖绝户坟,她就从后充好人,擦屁股;孙扒皮可靠店伙计百分之八十的年薪,老板娘就自己做主补回去百分之五,令都不是一般人的孙家大车店的店伙计们感激涕零。 现在马槽边,两个人的配合也是异常协调,简直就是无数次合练的硕果;老板娘隔着马槽,手捧一把炒熟的黑豆,脸上尽是慈母一般的笑容;这个令人警觉全消的亲近举动,这让乌骓马顿时感觉,并不文艺的李赤心与自己很有距离,马眼前这个圣母般的胖女人,才是与自己血脉相通的同类。 孙扒皮则是相反,他蹑足潜踪悄悄靠近了乌骓马的后臀,他准备此马的最薄弱环节入手,凭借自己三十多年的摧花辣手,令乌骓马俯首称臣。 很显然,孙掌柜夫妇准备凭借自己三十几年的智障,试图拉低乌骓马智商的行动没有成功,前不久店小二的自挂东南枝就是很好的提醒,乌骓马就是再文艺,可终究不是只有七秒钟记忆的红金龙。 孙氏夫妇忽视了一个问题,乌骓马此刻已经不能算是一匹正常的马,自从崇祯十一年的正月,那个半人半神的神经病骑上自己开始,就不断三百年后的先进思想影响乌骓马,这一个月简直就是乌骓马成长提高的速成时间,比高考冲刺有过之而无不及。 乌骓马想到此处,竟然有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他发现自己的马生中幸亏遇上了‘以德服人一只虎’这个混蛋,要不然他的马生中会无数次地失去马贞。 第119章 一锭官银引发的血案(七) 乌骓马心中想着那个精神上不健康的李赤心,那对自己不间断的强化锤炼,简直有一种一旦乘风马化龙的明悟。 不过想到那个垃圾经常半夜不睡觉,遣人偷袭自己,美其名曰提高乌骓马的警惕性,显然是要将乌骓马打造成人马座的预警机;另外,这个该死的‘以德服人一只虎’,时不常用爆竹、锣鼓骚扰自己,美其名曰提高自己临阵不慌乱的马心素质。 乌骓马想着万恶的李赤心,看着眼前的这对傻叉,不由得马心暗乐;他们公母俩个对付自己的手段,早在二十天前,姓李的混蛋就一再对自己施展过了,幸好自己经过锻炼终于过关,否则就是一锅炖马汤的下场。 想到披着人皮的那个半仙,乌骓马气就不打一处来,他装模作样伸出舌头,卖萌地舔了舔自己的鼻子,哼哼唧唧了几声,目的是提醒那个应该天打雷劈的‘以德服人一只虎’;微微张口仿佛是贪吃对方手中的马粮…… 已经摸到了马屁股的孙老板心中不由得暗喜,抽空看了眼马前沾沾自喜的大白燕子,看来自己三十年的驯化又让面前的大肥燕子脱胎换骨了,连看乌骓马的眼神都是那么风骚,看老子今晚怎么好好驯服你这只大肥燕子。 “咦!不会自己老眼昏花了吧?”孙扒皮眼瞅着肥肉纵横的大肥燕子,毫无征兆地在自己面前凌空而起,势如飞燕灵巧之极,甚至还在空中完成了以高难度著称的“向内翻腾3周半屈体”,代号的夺牌动作。 “吆西,今晚一定要大肥燕子完成这个动作!”孙扒皮正在思考人生的同时,猛然感觉自己也在飞翔,不过动作代号不再是407B,而是难度系数更高的207C。 乌骓马瞧着房梁上一南一北挂着的狗男女,不屑地心想,“一对不是东西的玩意,竟敢打你乌骓大爷的主意!” 得意地想到这里,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跟随李赤心日久,有些飘了,自己可是被那家伙,当成了半人马座预警机训练的,到现在不通知他好像有点说不过去……” 这时一声李赤心在屋中听到嘶鸣响彻了马棚,乌骓马得意地对马棚中其他的同类,说着马国语言,“不管我的叫声大小,反正不能说我没有预警,没听见是你的错,我就是嗓门小,怎么啦,怎么啦!” 兄友弟恭的几次谦让下来,店小二终究推脱不过大家的信任,独自上前准备诈开匪人的院门,班头大人可是说了,如果自己成功赚开匪人的院门,与孙扒皮同样通匪的罪名就可以免去,甚至可以取而代之,并且无偿继承老板娘大肥燕子,想到这般好处竟然被自己独占,店小二的心里简直要呕出全血。 全力压抑胸口中的全血,他摆好一个可以上时代封面的姿势,正准备抬手敲门,忽然感觉身旁的那些捕快秒退;虽然自己只会几招大摆拳,不过从人家疾退的身法中还是能够看出,他们每个人都是登萍度水的高手。 店小二正在错愕间,两扇枣木的门板分成两个部分,同时拍在了小二本来就扁平的小脸上,再后面小二哥的脸就更有特色了,国际得不要不要的,后人应该可以认出,这就是一张原生态的棒子国柿饼子脸。 店小二不成想,自己敲门会敲出一张国祚脸,此乃后话,愿意听演绎的朋友咱们私下交流,这里不便多说。 闪退的衙役们还处在飞翔状态,冷不丁听见晴空中一串霹雳响起,“咣当!”+“稀里哗啦!”+“哎呦!”+“亲娘,我的鼻子还能重生吗?” 身体刚刚接触到大地,他们就听到了李赤心催命般的歌声,尽管不婉转、不动听,却依旧不改麦霸的本色,“哇咔咔,……我们一起学猫叫,我们一起喵了个喵、喵了个喵……” “请你拿了我的给我送回来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闪闪红星里面的记载变成此时对白欠了我的给我补回来偷了我的给我交出来……” 陌生的歌声无限循环,沁人骨髓。 班头生气地瞧着手下轻功卓绝的衙役,恨不得问候他们所有的家人,可是大敌当前,自己却是不能认怂,否则就不是班头要不要坐的问题了,你可是自己玩脱了的大事情。 他努力迈动自己尚能活动的一条腿,维持着这个姿势使自己的虎躯不倒,同时高声断喝到,“呀、呀呔、呔!” “对面的贼人听真!你们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否则只要我们中有一个轻微伤,你们于心何忍?” 见到对立的双方同意露出不同意不明白的眼神,班头立时来了脾气,“你们再不束手就擒,我班头爷就给你们跪下,你们信也不信!” 刘体纯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王长顺同样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时间偌大的大车店中竟然鸦雀无声。 李赤心这些天已经见惯了这样的场面,他很有爱心地上前十几步,好不容易在人群中找出了说话的班头,伸出自己最灵活的食指,小心翼翼的拍了拍班头的肩膀,“乖,不要这样煽情,说吧,你们是受了谁的欺骗与鼓动,有什么冤情尽管对我讲!” 班头见贼人如此识相,立即来了勇气,他大声说道:“衷心感谢大人的爱护,有不良商家举报说,贵人的房中容留失足**,我们此来就是为贵人消除不必要的影响,可否……” 李赤心大度地一笑,不等班头说完,就用最没用的无名指轻触了一下班头的酥肩,“来,官人请同我一道进房来吧。” 班头及一众捕快听了李赤心善解人意的话语,无不感激涕零,他们中以班头为首,几个人立即就如同碰瓷一般倒了下去,一边瘫倒一边同样嘟囔着“你碰了我,至少是轻伤啊!我是不行啦,快去县太爷的衙门前去敲打报警鼓,那个谁,你去医馆叫救护的驴车……” 第120章 老妪走马 李赤心感觉很受伤,他无语地看看自己身后的老老少少,自己心说“搞什么搞,我是匪寇知不知道,你们是大明朝的爪牙,却跟我这样的强盗玩碰瓷,像话吗?” 他的无语带给了“受害者”千万倍的勇气,一时间,大车店内群情激奋,甚至有的官差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抢出店外,冲着过路的行人高叫“强盗打人啦!” “强盗杀人快报官!” 大车店不远处就是生意兴隆的骡马市,眼见这边喊打喊杀热闹非凡,向来缺少娱乐项目的高阳百姓们,争先恐后狂奔而至,有的人不满足于隔岸观火,不少人进到店内一边观看演出,一边忙里偷闲地在大车店中翻箱倒柜。 一位七旬老妪实在与同龄的老汉们竞争不过,可是又不甘心就这样空手而归,被同行人看了笑话,决定孤身犯险直捣大车店的后院老巢,没想到除了槽头稀稀拉拉的骡马,就是干草饲料,老妪看上一头正在吃草的毛驴,心说“毛驴好啊,骑着可以代步,放倒可以吃肉,驴皮可以熬胶,就是驴毛没啥用……” 毛驴吃着半截草料,却见古稀之年的老妪冲着自己流口水,不由得反了胃,好奇的看着她迈这碎步走进槽头,踮脚去够拴着的缰绳,却怎么也够不到。 乌骓马已经吞下了自己草绳编织的缰绳,这个是李赤心独创的不传之秘,唯有虎贲营中得到了真传,一般人李赤心真没有告诉他。用草绳做缰绳,一来是为了备不时之需,二来是让战马可以在紧急关头自行脱缰,避免连人带马一起被敌人当成战利品。 乌骓马很担心老妪的健康状况,他觉得自己没有缰绳的束缚,应该是老妪追求的个体,于是乌骓马眨巴着萌萌的大眼睛,溜溜达达直奔老妪而来…… 李赤心眼见一地碰瓷的官人,心中很是无奈,如今的状况是打不得摸不得,这些老兄显然是跟自己耗上了,此时他真是庆幸不已,“如果自己不是将濒死的红氏,放进恒温恒湿恒定一切的军袋空间,保证会被眼前的这些官人耗死。” 他正无聊地四处张望,看看这些位如何收场,却看到从后院中,颤颤巍巍走出来一位年逾花甲的老人,老人花布头巾罩住多半个脑袋,不过架不住几缕银丝顽皮的蹓跶出来,迎风在空中舞动。 李赤心见状,连忙谦卑地向老妪打了个肥喏,“这位大娘午安!” 看见大娘不善的眼神,自己连忙更正道,“午安,就是中午好的意思啊!大娘千万不要误会!” “误会那个肾,老婆子我外出遛个弯,用得着你这个孙子献殷勤?你当我傻还是你傻,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个我懂!”老妪用不屑的眼神准备瞬秒,这个恬不知耻与自己搭讪的男人,“他一定是图谋人家的美色,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网上都是这么说的!” 坚强的意志促使每秒钟行进速度0.1步的老妪,秒变为行军速度,眼看自己的乌骓马屁颠屁颠地跟在老妪身后,一妪一马正在毫不停留地迈向门外的新天地。 李赤心顿时急眼了,他不知不觉增大了0.1分贝的音量,改用见了亲娘一般撒娇的语气,对即将迈步出门的老妪嘟囔道:“大娘这是不拿自己当外人哪!” 老太太虽然七旬有余,可是常年锻炼下来,那可是眼不花耳不聋,转脸看向鹤立鸡群的大个子,“小郎君,难不成要与本娘子凑合成一家?” 说完,老妪连自己都不敢肯定李赤心的真诚,她向趴在地上的人们大量了一番,这才娇声叱骂道:“你们这些该长针眼的腌臜货哦,爬的地上偷窥我一个妇道人家,我是没法……” 李赤心的胸中顿时涌上一阵无力的感觉,“前世自己被大妈们吓怕了,到此间都有一种虎陷深坑难展爪,龙逢铁网怎腾空的心悸。” 众捕盗看他神情委顿的光景不觉暗喜,班头对众人道:“此人一定是真正的响马。若是买卖的客人,见了这般慈爱的阿妈,怎会如此不堪?若非是杀人越货的匪人,怎么在饭店里,拿出官银威逼孙家大车店窝藏他等贼人,这个银子难道不是打劫官府得来的么?决是响马无疑!” 李赤心虽说见多识广,可是一个老妪已经让他穷于应对,加上俯伏在地上一心准备碰瓷的捕快班头,他想找块豆腐一头碰死自己的心都有。 谁知道,他们在店中相互伤害,店外后到的官差,早就将里面的动静听了个明白,向带队的典史禀报清楚。 今日高阳县衙中三班齐聚,排衙的威仪简直不亚于崇祯皇帝的朝会。 县令雷觉民率众刚刚返回到县衙之内,他自己则是坐在了二堂的签押房之中,等候仆役奉上一盏茶来,雷觉民端着茶盏饮了一口,“半日来,自己率领县衙的一干人等,前去城南迎接致仕还乡孙老大人,谁知道这位老大人却一声不吭从北门入城,应该不是自己得罪了老大人……” 他本来还为孙承宗准备了接风的酒宴,可是这位一心低调的老大人,更是借口一路疲乏,没有领情他这份情;即使如此,雷觉民丝毫不敢怪罪这位致仕还乡的大佬。要知道凯阳先生乃大明之文宗,就在这大明朝堂之上,满目都是他的徒子、徒孙,岂是自己一个七品县令可以假以颜色的。 没有见到人,不过却依旧让大佬知道自己作为一县父母,‘懂礼数、知进退’这些就足够了,他与孙大人本非古旧,本来就没有奢望太多。而且,他听到了捕盗班头的禀报,说是有一伙老弱妇孺俱全的匪人,打劫了官银路经高阳,如今就住在孙氏大车店内,现在班头正亲自带领一班捕快前去抓捕。 正是因为有了匪盗,才会有官有衙,大好的功劳自己长腿送到了眼前,因此雷觉民更是来了兴致。 第121章 高阳排衙 随着高阳县衙之外的一声炮响,县丞、主簿、训导、教谕、典史、巡检、驿丞、税监……这些头顶乌纱的芝麻绿豆小官,以及六房的司吏、典吏、三班衙役的首领这些身着黑衫的胥吏,全都都从原本肃立的大堂外,来在二堂之上分班站立。 等到一阵“威武”声过后,堂鼓被敲响,雷觉民的亲随站出来,高唱一声:“县太老爷升堂喽!” 知县雷觉民这才端着架子,从‘海水江崖’的屏风后面转出,来在书案之后坐定。一众官吏齐齐拜见雷觉民,以县丞为首众人唱诵道:“拜见堂尊大人!” 雷觉民微微颔首,不失威仪地道:“免礼!” 他先请县丞、主簿、训导、教谕、典史等佐贰官落坐,然后让一众杂官分两旁坐下,三班衙役、胥吏则是分为列两厢站好,聆听县太老爷的训示。 相貌堂堂的雷县令在堂上面讲事宜,众官吏衙役们鼻观口、口问心,低头听候县太爷的吩咐。 几般事物安排完毕,雷觉民却仍等不见捕盗班头回衙交差,心中略微有些纳闷,“这些时候了,却连几个老弱妇孺都拿他不下,你们这些捕快也不愧是吃干饭的。” “报老爷知道,堂外孙府少公子求见县尊大老爷!”衙役口齿伶俐地向雷觉民禀报道。 “是哪位少公子,还不随本官去请!”雷觉民立时站起身来,招呼众人出堂迎接孙府公子。 孙府上下如今并未分家,都是孙承宗的嫡长孙孙之沆一人在打理;而他的父亲孙铨,现在是山东高苑县的知县,身在异地他乡;孙承宗的次子孙鉁则是一名举人,眼下正值朝廷科举之年,他与作为增广生的三弟孙钤,正在京中备考;身为廪生的四叔孙鋡、五叔孙钥,以及同是生员的六叔孙铈、七叔孙镐也都在闭门苦读。 今天家人接到了爷爷孙承宗后,正值举家欢宴之际,却忽然有门房来报,说是孙氏旁支的一家大车店内,发现了盗匪,如今怕官人轻视强人,求自己与县令雷觉民打个招呼,求县太老爷多发人马,莫让匪人乘机逃窜,惹得高阳士民惊慌。 孙之沆见爷爷谈兴正浓,不敢上去打扰,只与自己的七叔孙镐说了一声,便带人匆匆赶去县衙。 雷觉民正想着,自己如何搭上孙老大人这条线,见孙之沆有事相求,他立即吩咐专事治安捕盗的典史,亲率巡检司兵丁,并要多带弓兵前去接应。 典史及众兵丁,随着孙之沆一行来到了孙氏大车店外,孙之沆并没有命人抢入店中,他让典史派人到门前打探其中的消息。 幸亏孙之沆多留了一个心眼,打探消息的兵卒前来禀报了自己听到的消息,孙之沆便将高阳典史召在一起,孙之沆对典史道:“常言说缚虎休宽!我们可否如此这般,不给贼人可乘之机?” 两个人商量完办法后,典史先让人去后边,把槽头的马都牵过来藏了,又让巡检司的官人们从腰间解下十来条绳索,他自己与身着把在孙氏大车店的房门外边,依着门前的形势,做起软绊绷地的陷阱来,一旦有贼人从此逃出,一定会绊住他的脚步。 安排完毕,典史叫过一个素有胆量的弓手,命他先进去引匪人出来。 孙之沆不屑地一笑,拦住了这个战战兢兢的弓手,他寻思贼人此时如同瓮中捉鳖,只要自己愿意,便是手到擒来。 他只带了几个孙府的家人,昂首阔步进到了大车店内。 典史在外冲大家做了个手势,众人在外面齐声呐喊:“不要走了匪人响马!” 话音刚落,大车店内的人们就听院门处一阵嘈杂,紧跟着五六个体型健硕的家人,簇拥着一位英姿勃勃的年轻公子走了进来。 李赤心正在那里烦恼,“这崇祯十一年,对自己来说可真是流年不利啊!眼瞧着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另外,自家那丧良心的乌骓马,竟然不要脸地跟一个素不相识的老妪混在了一起,他正想让‘浪潮’,来调阅一些历朝历代可以借鉴的资料,“我要通过法理或者哲学,击败这个打不得骂不得,偏偏还混不讲理的老妪。” “哦,法理可否理解为《大明律》?而哲学又是什么奇妙的学问?”出言询问的年轻人,脸上带着揶揄之色,他大而有神的眼睛,紧盯着一筹莫展的李赤心,那眼神,像是见到了失散多年的宠物阿花。 李赤心正在全心全意地对付全身金钟罩的老妪,猛然听到有人进到院内,而且是离自己这么近在说话,顿时感觉自己的头皮一阵发麻。 这个一向自傲号称百无一漏的‘浪潮’,这一次明明没有对自己发出警报,李赤心狠狠拍了自己脑袋一下,“让你骗取了我的信任!让你成天价的浪!看我回头怎么整治你这个不务正业的‘浪潮’;还有,那匹见了异性忘了同行,天天也只知道浪的‘四六小偏分’!” 打定了主意,李赤心抬眼看向一脸傲气的年轻人,没等他说话,李赤心怀中一个清脆的童音响了起来,“你是猴子请来的逗比吗?难道你不晓得,这样对李锦说话是会遭雷劈的?” “来亨不得无礼!”李赤心虚情假意地责怪儿子调皮捣蛋全能,搪灾挡祸不行。 年轻人像是没有听到李来亨的调侃,他一团和气地向着李赤心拱手道:“没想到如此豪杰到了高阳竟然蜗居在此处,真是小可的罪过啊,罪过!” “小公子!” “小祖宗!” “小族长!” “没想到在这里遇见大伯叔公家长房大老爷大公子的小少爷,春妮给沆哥儿问好啦!” 年轻人仿佛没有听到自称春妮的老妪以及人们的问好,兀自在哪里笑吟吟地看着满脸糟心的李赤心。 第122章 飞龙在天(一) 被众星捧月问候着的年轻人,不耐烦地挥挥手,将老妪春妮赶苍蝇一般地赶出了孙氏大车店。 老妪春妮生怕最讲礼数的孙家怪自己“为老不尊……没想到,小少爷竟然不分青红皂白,就挥手放自己离去……”,她紧走了几步,不舍地看一眼身后亦步亦趋的乌骓马,萌萌哒的乌骓马友好地冲着恋恋不舍的老妪眨眨眼,像是说“放心吧,我有自己的打算……” 老妪春妮开心地走向店门外。 等到春妮刚刚挪步到了石阶处,年轻的公子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他见老妪已经一只脚踩上了门槛,刚要开口呼喊,就在他扭头喊人之际,正看见一匹异常神骏的大黑马,摇头晃脑像自己走来,萌萌哒的样子简直萌翻了自恋的年轻人,要不是场合不对,自己一定会要黑马的主人出让这匹坐骑。 “咦!不对吖,自己刚才好像忘了点什么,究竟是什么呢?”傲娇的公子很是无助地晃晃脑袋。 “唔,想起来了,不好!是……” 李赤心满意地拍了拍乌骓马四六偏分的大脑袋,李来亨更是游鱼一般从军袋里滑了出来,那样自然地骑在了乌骓马的马背上。 随着老妪身后的人们,纷纷怀疑自己的眼见,“我看见了神马?” “对,就是神马!”有人附和道 李来亨骑着的乌骓马,似乎很通人性,他萌萌哒冲关注自己的人们点点头,呲牙卖了个通杀萌…… 此时,大车店外传来一声女人的惨叫,听起来,发出惨叫声的主人年纪应该不小。 “我想起来了!”傲娇的年轻公子,想起了自己应该提醒春妮老嫂子,外面可有绊马索还有官差在不远处埋伏,他们的目的可就是活捉一切从这个大门中出去的生物…… “啊!”的一声惨呼过后,老妪春妮脸朝大地,用难度超高的平沙落雁式,痛苦地亲吻了脸下的大地;“波!”自己嘴里竟然吸入了一颗熟悉的牙齿,牙齿熟门熟路地以自己人的走位,回到了熟悉的老巢,主人与牙齿同时感觉很痛苦。 春妮痛苦是有原因的,她清晰地想起了几秒钟前的片段,当自己泄开脚步,准备往外走的时候,止不住地回望了对自己恋恋不舍的大黑马一眼;就在这四目相对的一瞬间,那匹萌翻所以生物的大黑马,竟然朝自己开心地笑了,梳着四六偏分的可爱大脑袋,向着自己这里只一探…… 老妪春妮,顿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回复到了青春年少的时代,那是一种抑制不住飞翔的感觉,然后自己便保持着这个姿态,落在了门外一堆缠绕在一起的绳索之中。 春妮不想如此狼狈,这样被萌萌哒大黑马看到,会让自己很不好意思的;然而脚下密布的软绊,让春妮不由自主地重复着跌倒……爬起来……再跌倒……。 众捕盗把挠钩将春妮搭住,五六根水火棍一起一落。老妪春妮伏在地绷上,用膀臂护了自己头脑,任凭他们攒打自己,这一刻,春妮相信,要是让大黑马看到自己的模样一定心都会碎啦。顷刻之间,官人们就打得短棍俱折;众人又添换短的兵器,铁鞭拐子、流星铁尺、金刚箍、铁如意,乒乓噼啪乱揍。 李赤心和蔼地看着青年公子一惊三变的脸色,心中暗自得意,“年轻人,妄你还在爷爷的面前耍大牌,现在知道锅是铁打的了,被惊吓到了吧!” 心中虽然鄙视对方,不过他的心却已经悬了起来,孙氏大车店的院墙上,已经露出来密密麻麻的脑袋,引弓待发的弓兵虎视眈眈盯着院内人等的一举一动,只要是自己一个应对失误,很可能就会在这高阳地界翻了船。 “对面的这位公子,你我萍水相逢,不知来此何事?”李过打起精神,放下身位,好让自家惹祸精小祖宗老实回归自己的军袋之中;否则一旦动起手来,他一个顽劣的孩童,肯定是小命不保;另外李赤心微不可察的做出一个手势,刘体纯是虎贲营的副将,自然明白将爷这是暗示“如果好话说尽,对方还要拿人的话,只能是动手!” 王长顺早已经瞥见了刘体纯发出的暗号,他此时早有准备,唯有心中惦念着后面小院中的主母红氏,几个人如果硬往外闯的话,虽说是要付出代价,甚至是一两条性命;可只要护着少爷走脱,他这个恩就算报了,一个默默无闻的老马夫也就知足了。 “可眼下,后院之中的病榻上,还有一个亟待救治的主母……”王长顺顿时感觉,自己的脑袋比平日大了一圈还多。 李赤心则是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面前不可一世的年轻人。他很好奇,“这是谁家的小公子,不在家好好学习,跑到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来替人出头?” 他身后站着的中、青、幼这三位,各自心里也都有自己的盘算。 “呵呵,住在我家店内,竟然不晓得高阳孙家的名号?”孙之沆的鼻孔朝着天空,他根本就不怕此时下雨,就让江河倒灌,此刻的孙之沆完全就是高阳土地附体,除了天王老子,他不信谁会敢在高阳地面不给自己面子,就是龙王爷搬云布雨,都要给孙家三分面皮,否则就是江河倒灌进自己朝天出气的鼻孔,哪也不算数! 李赤心听了年轻人报出的名号,再想到人们对年轻人的这些问候语,心中恍然大悟,“自己真是猪脑,这里可是明末之高阳,不是哪个假酒遍地的所在!这个年月,此地可不正是那位大明文宗的祖居之地,亏得自己早上还与人酸文假醋……” 他此时估摸着,早上与自己攀谈的那位老人,差不多就是号称当今文宗的凯阳先生孙承宗啦! 年轻人看着李赤心恍然大悟的表情,心中很是享受,他完全没有注意,李赤心身后这几个人的不同反应;而最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他们中反应最为强烈的,居然是红氏她们在半路中救下的那个小丫头…… 第123章 飞龙在天(二) “哇……”先是一声颇为凄惨的哭叫,顿时打破了孙氏大车店里短暂的沉寂,红氏几个人在半路之中救下的那个小丫头,嚎啕大哭着从李赤心的身边跑过,在他还没来得上前及询问之时,就势如疾风去如闪电地扑到了年轻人的身前。 李赤心众人正在惊诧这个丝毫没有存在感的小姑娘,为何有现在奇峰突兀的惊人之举,却听到傲娇的年轻人发出一声惊呼:“璇玑姑姑!” 孙氏大车店内不仅有李赤心一众,另外的店伙、差役、班头、巡检司人众无不为之侧目。很显然,“璇玑姑姑”这声惊呼,呼懵逼了大部分听众,唯有几个孙府的家人,他们都是孙府的家生子,经常随着年轻的家主经营一些家族事物,这才避免了对这位璇玑姑姑的惊讶。 在众人还在胡思乱想之际,李赤心已经反应过来,终归三百年的经验不是白长的,他慈眉善目地等待小丫头,向眼前显然领袖群众的年轻人,做出有利于己方的说明,“身在异乡为异客,最好少于地头蛇纠缠方为上策。” 李赤心很满意这个的判读,对于自己一个月来的成长,他很想发一个大号的金牌另外奖状之流的俗物就不要求了,最好自我奖赏几十锭雪花纹银才是正理。 在孙之沆的抚慰中,已经停止哭泣的小丫头,终于符合社会期待地想起了曾经同一个阵营的人们,她将自己略显粗糙的手指,指向了仍然处在懵懂状态的王长顺,李赤心惊喜地发现,小丫头居然有着奥斯卡影后的潜质,就见她与一盏茶前的低眉顺眼判若两人,此刻正颐指气使地指着老码头道:“之沆贤侄,这个老头貌似是个好人;你个黄脸特别难看的,对!就是这个大煎饼脸的,也给我留下……” 此刻目瞪口呆的换做了李赤心,他看看变脸如翻书的小丫头,再看看小丫头这个刚认不久的大侄子;曾经傲娇不可一世的年轻人完全放弃了治疗,像是一条摇着尾巴讨好主人的哈巴狗,腆着一张比印小天还要帅气半分的小白脸,讪笑地点着头,完全无视刘二虎想要上前撕嘴的神情。 没容李赤心就等,判若两人的小丫头就提到了他们父子;对,就是他们父子,甚至李赤心都被排在了第二位。 众人只听见这个刚才还唯唯诺诺的黄毛小丫头,愤愤地在她大侄子面前控诉道:“小沆子,你亲自去替姑姑打他!” 见大侄子没有听明白先去打谁,就准备贸然出手,黄毛丫头怒气冲冲地踢了大侄子一脚,“小沆子,你长没长耳朵,我是说要你去打那个贼眉鼠眼的混小子!” 孙之沆听小姑姑说,要自己亲自去教训姑姑的仇人,立即就要将对面的人全部捶趴下,但是削姑姑一声呵斥,让孙之沆屁颠屁颠地重又返回原地,耐心等待黄毛丫头下面的吩咐,“小沆子,怨不得爷爷不要你这个满脑子的,就你这样吃啥啥没够,学啥啥不成……;以后长大了,可怎么娶比我差那么多的媳妇!” 黄毛丫头说着,还用皴了小手,从身前比划到了腿弯,才将小手停在那里道:“看到那个贼眉鼠眼的大个子了吧?他看起来是个高手,先不要去揍他,爷爷教育我们说,‘要避实击虚’,先他们去围了他,先用弓箭射他,然后你再出手,懂不懂!” 一边恨铁不成钢地教训自己的大侄子,黄毛丫头一边用小手敲在年轻人低垂的脑壳上。 有人竟敢如此当面谋划自己,这让李赤心不禁怒火中烧;不过,算计自己的人是一个没有看上眼的黄毛丫头,让他的心中很是受伤,“自己什么时候,竟然沦落到被一个小丫头指名道姓的打击了?还给自己按了一个贼眉鼠眼大个子的名头,这个名号一旦传出去,自己还怎么见人?甭说混社会了,就是虎贲营弟兄都会把自己……” “呔!”李赤心怒火中烧的结果,就是点燃了怀中儿子的导火索。 年轻人惊讶听见‘贼眉鼠眼大个子’的怀里发出一声响亮的童音,他与李赤心对了一下眼神,不屑地想到“死到临头,还跟小爷说腹语,真是故弄玄虚!” 不过下面的景象让大车店中的人们惊掉了一地的下巴;大家原以为这个肚大脖子粗的高大汉子,体型是因为缺乏锻炼饮食不当或者是脂肪肝引起的肥胖;谁曾想,随着一声叱骂,汉子的大氅一撩,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孩童钻了出来。 李赤心一把没有捂住胆大妄为的儿子,大车店里的众人,就见一个小童已经顺着大汉的腿,轻巧地翻卷到了地上;小童长得粉妆玉琢一般的可爱,他叉着腰、红着脸,半身红妆像极了年画中的红孩儿。 “黄毛丫头!看来小爷儿还是没有打服了你,干脆……”李来亨渊渟岳峙地站在院子的当中,指着孙之沆与小丫头道,“你,小白脸我就是说你啦!同这个黄毛丫头一齐上,看小爷这样收拾你们,这些看不起咱爹的坏人!” 院子中原本肃杀的气氛,顿时被这两个孩子的对话给化解了,院墙上面埋伏着的巡检司的一个弓手,听了这个只有三尺多高的小童言语,差一点骑墙不住,翻下马槽,幸亏一旁的都司扯住了自己,要不然就会演绎一把上帝了。 “来亨,回来!” “爹,你甭管,我今天就是要教训与她!”李来亨气势汹汹地立在大人们的中间,那架式简直犹如同他自己就是大明朝的武学宗师。 听见这个曾经给过自己气受的李来亨,一口一个黄毛丫头地叫唤自己,小丫头本来蓬乱的头发瞬间就竖了起来,两根朝天梳着的小辫子,简直就要戳破苍穹。 刚刚从京师回豫的雷公电母,此刻正途径高阳上空,公母两个同时感觉到了来自地面,那无可匹敌的威胁,他们连忙遁迹高空,正要发威惩罚这些无知的人类,却瞥见了自己心中的那个‘恐怖’,公母两连忙收了神通,捂住自己的双眼只当没有看到下面的人间惨剧…… 第124章 飞龙在天(三) “黄毛丫头,敢射咱爹,小爷要你好看!”李来亨的话在众人听来颇为刺耳,却是无人当真,即使小丫头也只是一脸恼怒之色,不过在李赤心听来却有歧义,他施展自己的摸头杀绝技,想要收回这支无拘无束的‘孙猴子’。 “小贼,姑奶奶说的就是你,你爹就是你爹,不过就是一个贼眉鼠眼的大个子!”小丫头说着,伸出自己的比李赤心拇指粗不了多少的胳膊,比比划划着道,“大个子,你可不要拉偏手,今天他欺负了姑奶奶,我就要打将回来,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咯,不许反悔!”小丫头边说,边得意地冲孙之沆一努嘴。 李赤心两辈子没见过这样古怪精灵的小丫头,他正琢磨着如何劝慰小丫头不要与自己调皮儿子计较,却不料正在享受自己摸头杀的小混账,一晃那颗倔强的小脑袋,哞的一声窜了出去,直到这时,李赤心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儿子是属倔牛的。 一把没有拉住儿子,李来亨像一只小牛犊子般地闷着头,一脑袋顶向了牙尖嘴利的小丫头,等到李赤心反应过来,来亨的两只小牛角离着丫头只有半尺远近了。 李来亨真的有些生气了,“只有他自己可以欺负李过,就是志玲姐都让这个混爹几分,现在一个信口雌黄的小丫头这样看不起咱爹”,这也让小来亨很是愤怒,小孩子打架,即使是从娘胎里就开始舞刀弄剑的怪胎,此时也忘记了曾经修习过的一板一眼的那些招式。 李赤心没有主意,那个文文弱弱的白脸小书生,却是一脸紧张地望着这个越来越近的小牛犊;李赤心也是被来亨的举动吓了一跳,牙尖嘴利的小丫头别看咋呼的厉害,至于动手打架,还真不是女孩子的专业;尽管她自幼就耳濡目染的,尽是一些精妙的招式,可是这一刻,她几乎被那个蛮不讲理、就知道欺负自己的小牛犊给吓哭了。 更为不堪的,是小丫头瘪瘪嘴,两行清泪不请自来,小模样让人瞧了,是要多心疼有多心疼;就连几十天来,持续护犊子的李赤心,都有了一种下雨天揍儿子的冲动。 眼见着自己的小牛犊就要火星碰地球,李赤心此时出手依然来不及了,众人却是眼前一花,文文静静的白脸书生已经稳稳地站到了李来亨的面前,来亨已经感觉到眼前换了人,不过一股牛劲上来,让他的去势更加猛烈了几分。 甚至连李赤心自己都没有看清,这个风轻云淡的年轻书生,是如何挡住了来亨的去路;老码头王长顺更是紧张的一闭眼,他心想“小少爷可别被伤到……” 此处不是沙场,刘体纯自然不便提着自己侵淫二十几年的朴刀上阵,眼睁睁看着却没有丝毫的办法。 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是闭上了眼睛,过了许久,大家只听见一阵接着一阵,如同便秘一般的使劲声,再睁开眼睛时,就见小牛犊一头扎进白面书生的肚腹中,学着手钻的工作方式,左扭右扭想往里钻。 年轻公子脸上丝毫不见为难,面带轻松地调侃李来亨道,“小家伙,某的这件衣衫可是价值不菲,如若被你弄皱了,可是要陪的哦。” 李赤心眼见来亨一个劲地想要挣脱,不过小脑袋扎进人家怀里,却怎样的挣脱不出。但见书生只是打趣并没有伤害来亨的意思,王长顺等人倒是不便上前争执。 而这边站立的李赤心却瞧出了不同的意味。他眼见来亨去势甚猛的一撞,文弱书生却是风轻云淡地就给化解掉了;不仅如此,李来亨想要从这人的怀里挣脱出了,却费了很大气力,已经不得要领。 刘体纯在旁更是看得清楚,对面的年轻书生背负双手而立,唯有肚腹却是瘪进大半,胸腹之间宛若有个硕大的吸盘,将来亨牢牢地吸附在上面。 李赤心心中一惊,好精纯的内功,没想到年年轻轻竟有如此修为,难怪孙氏一族百余男丁,会在小小的高阳力扛万余子三天三夜,血流成河的高阳,竟然在成破后没有一个车轮高的男丁投降…… 从李赤心的内心讲,真不愿意同这样有血性的男儿们发生争执,可是自己儿子在人家肚子中夹着,他不上前是不可能了。再说,人家如此做作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打了小的,引出了自己这个老的。 “兄台技艺,世间英豪难匹,还望兄台大度,放过无知孺子吧!”李赤心的脸色并不好看,他睥睨对方,却冷不丁瞅见那个被吓哭的小丫头,正朝着挣扎的来亨做着鬼脸,发现自己看向她,立时又有两串清泪淌了出来,李赤心惊疑地眨眨眼,如果不是自己亲见,哪会想到垂箒女童竟有如此心机,这演技明明就压过了秀兰.邓波儿。 他此时已经无暇分心,面前的书生显然是个强敌,自己要是与之放对,真不知到会鹿死谁手? 心中惊疑万分,神色依旧如常,李赤心先用英雄豪杰这般的话语,逼住书生,不让他伤害来亨,自己方好从容应对。 “小沆子,甭听大个子骗你!捉住的这个小贼万千别放;难道你忘记了,爷爷曾经教导我们说‘临阵对敌,最近投鼠忌器’,你就捉了那讨厌的小贼,让贼眉鼠眼的大个子干着急!让他刚才瞪我,看你羞也不羞?”小丫头的话音清脆悦耳,说的却又不急不缓,很难让人相信只是出自一个雉龄女童之口。 李赤心惊讶地盯了黄毛丫头一眼,正在犹豫要不要上去解救儿子,就听小丫头一字一句地叫嚷道:“贼眉鼠眼的大个子,你可不要妄动,小沆子学艺不精,你一动说不定会让小贼做了呆子,咯咯咯!” 她兀自在哪里说着,却被自己的话逗得花枝乱颤,一个劲地捂着嘴巧笑个不停;要不是看这丫头毫无遮掩的做出小女儿态,李赤心可真把她当成了千年修行,修炼成人形的狐妖看待了。 第125章 飞龙在天(四) 说话间,李赤心就见年轻人肚腹间骤然一松,自家的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人儿,便如同开启了弹射模式一般,倒退着回来。老码头王长顺本就在少爷身前一步护卫,见状像是上足了发条一样,抢上前想接要住退回来的李来亨;李赤心抢前一步,嘴里轻声说着:“老王叔,还是让我来吧!” 说着闲庭信步一般,绕过了王长顺,环手便将李来亨揽在自己的怀里,如同爷俩个平日做游戏时一般,揽住来亨悠了一圈,再随手像是揣起心爱的物事一般,将晕头涨脑的李来亨揣进到怀里的军袋中。 旁人看到此景,只是觉得李赤心骄纵孩子;不过他杂耍般行云流水的动作,看得这里的人们是眼花缭乱;不过在久历江湖的王长顺看来,却是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旁人看不出情形,他与刘体纯都已经看出来;年轻书生看似轻松的放开来亨,实则是借力打力的上乘功法,后退回来的来亨似轻实重,一旦自己贸然上去接住来亨,小来亨不一定有事,自己的一双手却是很难保全了。 “好!”孙氏大车店内的官差衙役们一阵叫好,也不知道是为李赤心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喊好;还是在为青年公子的大度而喝彩。 转过身来的李赤心凛然一笑,年轻公子的眼中也是厉芒一闪即逝。 只有仿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在一旁跳着脚儿抚掌而笑道:“你们大人都那么虚伪的么?明明小沆子要摔死你儿子,你这个虚情假意的大个子却是装成毫不知情,羞也不羞?” 说完,还蹦跳着用手指在脸上一刮。李赤心老脸一红,年轻人更是被呛得脸上咳嗽不止。 “我说对了么?果真是我说对了!”小小女童像是童言无忌的戳中了两个人的那个点,逼得两个人不得不重新打量起对方。 “妖孽啊!”李赤心心中打鼓,可是脸上不能流露出来,他此时脸色不变,张开双手像是要拥抱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缓缓抬步上前…… 令人瞠目结舌的是,李赤心对面的年轻人竟然也是同样的动作,两个人像是商量好了一样双手搭在了一起,四条臂膀同时抖动,在我认可了,这完全就是两个人多年未见的好友,久别重逢的标准姿势。 李赤心与年轻公子两个人知道其中的奥妙,不过他们谁也说不出话来,此处苦楚只有他们自身知晓,就连王长顺与刘二虎都以为两个人目前势均力敌,一时间难分输赢胜败。 年轻的公子此刻心里暗惊,“自己一身艺业已经深得老人家的精髓,此际交手已是施展出了八九分的功力,却依然拿对方不下。” 李赤心更是心惊,“孙氏豪杰真是不容小觑,自古高阳酒徒岂是浪得虚名之辈!”(文字为了对仗工整借用高阳酒徒郦食其之名,其实郦食其之高阳,为陈留县高阳乡如今在河南开封附近。) 这时王长顺、刘二虎发出看出不妙,两个人手臂搭在了一起,筋脉贲张像是四条蟠龙搅在了一起。 李赤心与孙之沆两人同时暗暗叫苦不迭,两人心智超过常人的豪杰,竟然被一个雉龄女童玩弄与鼓掌之间,让他们自己都有些无言以对,四目相视之下,唯有苦苦支撑,只要他们谁先放手,一个疏忽就将筋骨寸断…… “小妖女!亏得咱妈还救了你的命,这算不算是狼心狗肺,看我不用皮筋砸你个玻璃花!”同样一个稚嫩的童音响起,让在场的人们无不莞尔。 “小贼,你敢!” “你等着,看我敢不敢?” “我不信!” “照打,小爷我让你嘴硬!” 全体观众,甚至场内动手的两个人,都以为这是小儿女斗嘴,哪个也没有当成一回事,唯有黄毛小丫头发了一声喊,“小沆子,注……” 后面的哪个“意”字还没有发出的时候,一个浅蓝色的气球乍现在李赤心的胸口处,随着李来亨“噗”的一吹,杜蕾斯气球飘飘荡荡飞向了与李赤心胶着的青年公子。 一旁的衙役、差人,连同弯弓搭箭警惕院内动静的巡检司兵丁,同时被孩童的戏耍之举逗得哄堂大笑,场内除了怒目圆睁的两个人,哪还有一丝血溅五步的气氛。 不过小丫头的警告显然是有预见性的,当这个气球飘到离青年公子半步的时候,李赤心的怀中倏然射出一根银针,那个相当赋予喜感的杜蕾斯气球瞬间爆裂开来…… 李赤心早已在气球飘出的时候,就闭紧了口鼻,见到杜蕾斯飘摇到了对方面前,更是闭起了双眸,让四周的人们看了煞是可笑。 “叭!”一声脆响,声音不大效果非凡。 年轻公子显然被爆裂的气球干扰到了,他感觉出了金风一道,不过那显然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无非用什么物事戳破气球,干扰自己施为,不过杜蕾斯爆裂的一瞬间,他才醒悟过来,自己还是中计了。 在场的人们目瞪口呆地看着满脸白粉的李赤心与青年公子,一时间场面无比的尴尬,人们寻思着“这是谁家小儿的恶作剧,家大人难道如此纵容不管?慈母多败儿,如今让人们看到了慈父亦败儿的案例,人们纷纷鄙夷不止。” “咳咳咳!”随着一连串难以抑制的咳嗽声,年轻公子的嘴里顿时咳出了鲜血,煞白的嘴唇殷红的血丝,配合一脸的白粉,看起来竟是如此的妖艳。 李赤心显然未受影响,还因为杜蕾斯的奇效占了很大的便宜,人们争先恐后谴责孽障不义之举的同时,李赤心睁开了眼见,他神光湛然一现,却又压抑住胸中的恼怒,用单手一圈,右手一抹,抹去了青年公子脸上的狼狈。 继而他憨厚的一笑,抱歉地拱了拱手说道:“小儿顽劣,还望公子海涵!今日你我二人本就是游戏之举,亦无胜败输赢只说,李赤心在此有礼了!” 那位面露尴尬的青年公子,显然没有预料到会有如此光景,一时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第126章 飞龙在天(五) 见到那位青年公子面露尴尬,显然是没有预料到会是如此光景;他一时目光散乱地愣在那里,显得不知如何是好。 坑侄子的小丫头,此时却开口安慰大侄子道:“小沆子,你莫要伤心!虽说你有点傻,不过还不算太傻!” 她用小手指了指王长顺等人道:“那个老头儿,还有这个黄脸的大个子、贼眉鼠眼的大个子,他们都不是坏人;只有大公子怀里的小牛子是个坏的,他刚才还敲了我的头,我只是让你替我打回来。对了,另外有一个病倒了的娘娘,更是在路上救了我。你可不要怪他们喔,这些好心人一路来此,是为了送我来高阳师叔家的,你还不替姑姑去谢谢人家的救命之恩!” 小脸紧绷的黄毛丫头,一脸认真地训斥年轻的公子道:“可惜了我衷心的老仆和书童,算啦!人死不能复生,快送我去师叔家里;还有,赶快,赶快!找最好的大夫,一定要救活那个好看的红衫娘娘……” 被气得差一点脑卒中李赤心,现在才知道自己原来不算是坏人,红氏她们更被发了好人卡;只不过人家小丫头瞧自己父子不顺眼,连带着让她的大侄儿敲打一下自己…… 年轻书生脸上的表情更是要不得,憨笑、愤怒、哀伤、警醒、无奈、沮丧、惊讶……要是被阿尔弗雷德.希区柯克见到,不知道又会编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作品。 被年轻人称作璇玑姑姑的小丫头,可不怎么喜欢大侄子的表情包,她用沾满污渍的小靴子踩在年轻书生的脚面上,用力捻了捻,见他的神情依旧变化莫名,又跳起来更使力地跺上一脚。 直到此时,李赤心才有了空暇打量起对面,抱着一只脚连蹦带跳的这个书生。 书生的打扮很是普通,他头戴大明朝儒生的展脚幞头,身着窄袖紫缎衣衫,腰间是涂金的束带。唯有脚下的皂纹靴,靴面为咖啡色绸缎所制,上用细线密针绣出万字格衬之以方点纹,靴筒口处为金线修饰的卷云纹;皂纹靴的靴底,用的纯白色的上等棉布,用粗棉线横向密针纳成,如此方才看出这是一位出身不凡的世家公子。 要知道,在大明初创之时,民间的服饰、鞋履装饰精美,豪富之家竟相展示自己的奢华和标新立异。放牛娃出身的朱重八,那可是过惯了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小和尚,当初就是为了能够填饱肚皮,才从了郭子兴的红巾军,现在登基当上了皇帝,自然要维护大明朝的社会等级。 明府在制定舆、服制式时,尤其对鞋靴制度做出了严苛的规定;除了在色彩、质地等方面有限制外,对鞋靴装饰的限制特别严格。 洪武初年朱元璋亲自规定,“庶民百姓穿靴不得裁制花样、金线用以装饰;平民百姓更是不论贫富,一律鞋式俭素”。然而,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服饰冠带难有逾越,人们便转圜套路从鞋饰上入手。 曾一时,民间涌动的巧制新样趋向,书中所记“靴巧裁花样,嵌以金线蓝条”就是那个时期的潮流;但是如此一来,肯定就超出了政府崇尚节俭的禁令,发现的违禁越规自然是屡见不鲜。 洪武二十五年,朱元璋坐稳了帝位,能够跟老朱一争短长的人物,无不做了冢中枯骨。于是朝廷一纸令下:“严禁庶民、商贾、技艺、步军、余丁及杂役等穿靴,只能穿皮札,唯独天寒地冻的北方地区,允许用牛皮缝直靴,违者处以极刑”。 皮札也称革翁,穿时要先将皮统札缚于小腿上,下面再穿鞋履,也就是普通皮鞋加绑腿的样子;相对于靴子来说,皮札的鞋和靿分开,不是缝在一起的。 可还是有人因为崇尚服饰自由,因此铤而走险去以身试法。据史料中记载,洪武二十六年八月,南京五城兵马司查获名叫颜锁柱等三十八人,这些人犯都是擅自更改皮札革翁的制式,将其做成了半截靴、短帮靴,并且帮里一样长,还安上袜口,甚至还在在市面上出售。 秉承勤俭持家的老朱大怒,他认为,“要是让这种靴样如流传开去,必致引起制度紊乱”。于是对于颜锁柱等人的违禁行为,开始了有官府介入的追捕,最后将他们绳之以法,颜锁柱等人均受到了大明法律的严惩。 严惩了颜锁柱这些乱穿鞋子的人,老朱又命礼部出榜晓喻军民,榜文曰:“为奸顽乱法事,节次五城兵马司拿送犯人颜锁柱等故将原定皮札革翁样制,更改作半截靴、短靴、裹儿与靴一般长,安上抹口俱各穿著,或卖于人,仍前自便于饮酒、宿娼、行走摇摆,该司送问罪名,本部切详。” 想知道穿了奇装异服的颜锁柱等人是什么下场吗?史料中又云:“这等乱法度的,都押去本家门首枭令了,全家迁云南……” 然而,作为统治者的老朱显然轻视了地球生物的爱美之心,正所谓物极必反,枭首充军的严苛高压,依旧压不住人们憧憬美好的强烈欲望;明代初期,这种千人一面的着装方式尚能维持,随着大明的不断发展,中国服饰艺术上的一场大突破、大变革也就随之而来了。 正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古时的百姓一贯用自己的行动,不断修正大BOSS的专治,于是就有了李赤心眼前的皂纹靴展演。 李赤心暗中慨叹地点点头,心说“这个年轻人,看来也是一位不甘平庸的风骚人物啊!” 第127章 飞龙在天(六) “快走,小沆子,随我去救人!”小丫头丝毫没给孙之沆思考的余地,她伸出小手扯着孙之沆的衣襟,当先就向跨院里面走。 孙之沆也是一脸无奈地朝身后院门口的典史摆摆手,意思是“甭管我,你们接茬聊,该咋地就咋地……” 能够做治安官的脸,哪能是慈眉善目,此时典史的脸色更是够十五个人看半个月了,作为刑事侦查方面的专业人士,典史自然不能信口开河,他当然要看看证据再说出自己的判断,否则不仅院子里的人会不知所以,就是一县之尊哪里,他也不好交差。 各自挂在东、南马棚房梁上掌柜的与老板娘,这时被人带到了前院,没有人去问询二位为什么自挂东、南枝,只有典史腆着一张扑克脸,在柜台前盘问他们事情的缘由。 当店小二取来那锭惹祸的纹银,放在柜台上供典史与几个刑房的老吏共同观瞧。几个人仔细翻弄了一顿饭的时间,几个刑房老吏才同时向典史大人点点头,直到此时典史的脸上,才艰难的挤出了一丝笑容。 他瞧着面前的掌柜夫妇,口气和缓地问道:“你二人确定是因为这锭纹银而报官?” 孙扒皮伸手将一锭纹银托在手里,两个人上上下下瞧了又瞧,异口同声地答道,“大老爷,就是这锭银子,不会错!” “真不会认错?” “不会,小人愿意用自家婆娘的贞操保证!”孙扒皮肯定地说,这就是自己见过的那锭纹银无疑。 “好!”典史的脸色骤然一凛,“刚才来的路上,之沆兄已经委托我全权替他处理此事,本典史秉公断案,刑房众吏员皆断定,此银就是寻常商户用银,因我大明律法,不许私银交易,所以纹银一锭罚没,你们是否认可?” 孙扒皮已经预想到了结果,纹银肯定是保不住的,所以他咬牙答道,“认可!” “那就好!”说着,典史冷笑一声道,“孙掌柜,你可治罪?” “啊……,小人无罪!”孙扒皮头皮发麻,不知道自己犯了哪路邪神,“自家平白无故损失白银十两不说,典史大人还要自己认罪,这可如何是好?” 他求助地望向院内,心里的救星孙之沆,此时却是踪影皆无。 “孙……构陷无辜……罪……”孙扒皮的耳朵里像是塞进了鹅毛,典史嘴里吐出的冰冷字句,将他一颗滚烫的心都给冻住了。 李赤心见小丫头扯着年轻公子就要进院,他赶了几步当先来到他们的面前,轻轻弹瑟一声,阻住两人道,“这位兄台,要知男女授受不亲!我夫人病重,实不宜着了风寒,如蒙兄台不弃,可否在这高阳城中寻一金镞科良医?内子为护持令姑母而受了重创,所以……”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年轻公子,只见他面上一红道,“是小弟孟浪,璇玑姑姑也是救人心切哦,请莫怪罪!” 李赤心点点头,年轻公子继续道,“小弟这就让人去请高阳城中的圣手李,这位可谓是金创圣手,端的是妙手回春,能延请到圣手李为尊夫人疗伤,定会无碍、定会无碍!” 显然,他也为自己的莽撞有些脸红,不过小姑姑救人心切自己倒是成了最好的背锅侠。 李赤心微微一笑,颔首称谢,他自己则是借口看望内子的伤情,令王长顺在南屋中奉茶相陪,招待公子;等他回到了北屋之中,心中暗叫一声“自家的这个便宜童工,看来是不能用了……”。 他招呼一声,又人小二赶紧取来店内最好的果子,马上端上来给这位小姑奶奶打打牙祭。李赤心虔诚的祈祷,“但愿甜腻腻的果子可以堵上她的嘴,让这位尽量上天言好事,免得孙家找自己的麻烦。” 李赤心此时紧张地想着对策,王长顺已经向自己交代过,他是如何处理的那锭官银;李赤心相信,匪号老码头的王长顺,如果做事还有遗漏的话,那么自己的虎贲营干脆改名“二虎营”算了。 刘二虎见李将爷眼神不善地瞧了自己一眼,赶忙垂首侍立在门外,他连个大气都不敢长出;他知道自己粗心大意险些让将爷陷入危险境地,如今警报尚未完全解除,这年轻公子盘桓在此不肯离去,显然是如今对自己一众人等不放心。 高阳孙氏一族,在本地的声望却是无以复加;很快,一位年逾花甲的老大夫就被孙公子的仆从请到了孙氏大车店内。 对面屋中的年轻公子与王长顺听到了动静,也都汇集到了这厢,王长顺与刘二虎见了老者,均是摇头苦笑。 被请来的老医士,见是延请自己给这个红衣妇人医治,也是暗自摇头,他确实金簇圣手无疑,对于自己的医术信心满满,不过药医不死人,此时的妇人已经不是延医用药可以救治的了,妇人受创颇重,切生机几乎断绝,如果不是他们自备的金疮散药效神奇,外加自己开出的虎狼之药续命,估计此刻任是大罗金仙早都已经一命呜呼了。 几个人进屋叙坐,大夫将自己的诊断如实讲出;直到此刻,李赤心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自己即将失去在这个世界里最应该亲近的一个人,他颓然地委顿在了椅子里,直到王长顺等人送走小丫头和年轻的公子,李赤心依旧没能从这个打击中恢复过来。 老码头王长顺端正一瓮草药进到屋中,见公子失神落魄地一个人枯坐,心中极是悔恨,他恨不得即将死去的是自己这个老废物,李氏与自己有重生再造之恩,自己却让少主母为己搏命,他与刘二虎两个人如今悔得,恨不能一头撞死算了。 “少爷”王长顺低低的声音,唤醒了如在梦中的李赤心,他轻声叫到,“这里有老神医留下的一个方子,老神医言道此方虽然不能活命,却也可延缓生机,我让二虎抓了药,还请少爷过目!” 第128章 飞龙在天(七) “少爷”王长顺低低的声音,唤醒了如在梦中的李赤心,他轻声叫到,“这里有老神医留下的一个方子,老神医言道此方虽然不能活命,却也可延缓生机,我让二虎抓了药,还请少爷过目!” 李赤心眼中毫无神采地盯着药方,见上面是墨笔正楷写着“引方:刘寄奴不计多寡,先以糯米汤鸡翎轻扫患处;黄柏、黄芩、当归、赤芍、黄连、牡丹皮、生地黄、木鳖子仁、黄地骨皮、桑白皮甘草每味各钱半;白芷、马蓼梢叶每一味生者一钱,使火烧过……” 他用完全不能聚焦的眼神,疑惑地看着老码头。 王长顺使刘二虎从少爷颤抖的手中取过方笺,刘二虎接着念道:“上用桐油二两煎黄色滤去渣,再煎,油少熟,入细白枝松香一片,慢慢煎,须频频用春柳枝搅匀;却入乳香、没药、虢丹各七钱,煎数沸出火,顷时以少绵铺于前,滤药渣,布上滤过…… 须用瓦钵满盛清水八分,却滤药于钵水中,将去清水中如绷面状,绷三二百度,愈绷愈白,故名白药。 后以清水浸之,倾于冷地上,用物遮盖,勿令尘入,五七日一换水;凡刀斧一应金簇伤,量伤孔大小,取一块填于伤孔中,以白纸护之,随手不疼,一日一换,五日生肉;筋断加杜仲、续断各二钱同煎,收疮口加龙骨五分煎入药内;损伤,只敷于油纸上贴之即愈,却不须入接筋龙骨等剂……” “大夫已然将验方奉上了!”王长顺无力的接了一语,“我看这个方子倒是与尚老神医的方子一阴一阳,正奇相佐!” 听到王长顺的话,李赤心猛然一醒,他高声道:“是啊!怎么忘记了尚神医的活命金疮散?” 刘二虎沉声道,“尚神医的金疮散已然用过,如不是与此间圣手李的药方相扶相济,吾等此时更是束手无策啦!” 李赤心顿感浑身无力,他这一个月来也是见惯了生死的,完全没想到自己会如此在乎一个尚未谋面的女子,虽说这个女子是自己这一世的妻子,“不是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吗?” 他脑子里完全是晕沉沉的,挥挥手让两个人出去,李赤心想一个人静静,好好想个明白。 “李过!你傻啦,志玲姐睡着了,你也不去陪她?”李来亨嗔怪的童声,打断了李赤心的胡思乱想。 他茫然地扫视四周,屋中一桌两椅。桌子上是一个胆瓶,一幅不知名的画作,画的两边衬着一幅皱皱巴巴的对联,要说还有的,就是桌上的瓷壶与茶盏了。 李赤心苦笑着,收回思绪,轻轻拍拍军袋,对怀里的懵懂少年说道,“来亨,如果妈妈走了,我是说万一志玲姐离开我们两个,整个世界就只有我们父子相依为命了……” 他耻笑自己这样冷心冷肺的人,竟然会哽咽无语,拍拍自己的脸,“没办法,谁让自己这辈子莫名其妙的多出了一个儿子,还有一个孩他娘哪?自己那一世对待情感,可以说是风轻云淡,孤家寡人一个,何来这些莫须有的烦恼?” 面对自己怀中探出来的小脑袋,他毫不掩饰地揩去滚落下来的泪滴,兀自愣神想着自己的心事,“那一世可是无牵无挂,甚至于爹娘,都被自己的生意给挤到了一旁,最失意的时候自己会金钱开路,找上三五个春风得意的好友,寻几个欢场求活的失足小姐姐,过得那叫一个快意!” “爹,你莫哭,我怕!”李赤心人生第一次没有理会自己的怂样,任凭泪水打湿了怀中的李来亨。 “儿子,咱家的志玲姐病了,而且病得很重!”李赤心不知道如何向一个雉龄孩童解释人生苦短,至于生离死别他们怎么能够明白? “志玲姐会死吗?”在李来亨的心中,生死就如同躲猫猫一样的好玩,“今天这个叔叔藏了起来,明日中二奶奶帐中的那几个姐姐也躲着不见了……;今天一旦志玲姐死去,不过就如他们一般地躲上几天,与自己捉个迷藏、玩上一个好玩一些的游戏罢了。” 当他第一次看见亲爹李过流泪的样子,心中还是有些慌了,小男孩心中头号的英雄,杀神‘一只虎’流泪,“爹,你为什么会流眼泪,是不是志玲姐又不理你啦?” 小男孩的心里,只有志玲姐不理自己的时候是最为难过的,可是自己印象中的志玲姐一向总是好开心的,是最最好哄的妈妈。只要自己向她保证今后听话,不去给正在杀人的亲爹添麻烦、不去给他的头盔里丢蚂蚁、不去给大黑的马料中掺巴豆,志玲姐就重新会笑嘻嘻地与自己说话、玩耍,与自己躲猫猫…… 想着想着,小男孩抬头问爸爸,“志玲姐不会学二奶奶帐中的姨姨们,躺在地上涂着一脸血污,吓唬自己吧?那些姨姨为什么现在都找不见了?” 儿子的话,让李赤心回答不了,他不想在这个生离死别的时候哄骗孩子,虽然这样的打击可能对小男孩的心里造成伤害,他心里在说服自己,“人要活着不能总是躲避,总是要面对的,自己只是不知道如何讲明白生与死。” “李过,不许你唬我!”小男孩显然被李赤心脸上的泪痕吓到了,他板着小脸训斥亲爹道。 “志玲姐受伤了,很可能……是,应该是无药可医了”,李赤心想了半天,自己也只能解释这么多,那些生有何欢死亦何惧的话,他对一个孩童说不出口。 “李过,你这个老头很坏,我不理你!”小男孩倔强地扭转头,可是无论向那边转,都会有一颗硕大无朋的脑袋向下俯瞰自己,一时间,小男孩咯咯咯地笑了,似乎忘记了李过的“坏”。 “儿子,爹哪里坏了?”李赤心觉得还是晚一些,再让孩子明白死有多么沉重,他想“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都不容易,能够逃避的还是暂且逃开的好”。 不过,李来亨随后的质问却让李赤心目瞪口呆,“是啊!自己竟然没有想到,他可是会救命啊!” 第129章 上架感言 这是糖堆児的一段心里话,如果没有编辑大人的抬爱,万千网文中哪里还会有一段老爹带着儿子艰难闯世界的故事? 不得不佩服编辑的洞察秋毫!本书旬月百三十章,正要发展向一个新阶段,第二部即将展开之际,收到了上架的提示,这个感谢是必须要的! 如果没有读者们的抬爱,万千网文中哪里还会有《明末大宗师》这个故事? 不得不佩服读者朋友们的火眼金睛!第二部即将展开之际,如果大家不弃,糖堆児愿意写一段更出色的故事,让大家都在艰难闯世界的同时,有《明末大宗师》陪伴! 《明末大宗师》第129章 上架感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30章 成人夜话 《明末大宗师》第130章 成人夜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31章 虎贲有祸 《明末大宗师》第131章 虎贲有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32章 李过避祸(一) 《明末大宗师》第132章 李过避祸(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33章 李过避祸(二) 《明末大宗师》第133章 李过避祸(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34章 李过避祸(三) 《明末大宗师》第134章 李过避祸(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35章 突如其来 《明末大宗师》第135章 突如其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36章 一品豪门(一) 《明末大宗师》第136章 一品豪门(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37章 一品豪门(二) 《明末大宗师》第137章 一品豪门(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38章 沉疴猛药 《明末大宗师》第138章 沉疴猛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 139章 折冲樽俎 《明末大宗师》第139章 折冲樽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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