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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之帝国时代》


第一十三章 战鼓(一)

第一十三章战鼓(一)

升龙城的百姓相信,平静的日子正打破,暴风骤雨即将袭来,但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这场风暴会来得如此迅猛,没想到首先发难的会是来自南方的阮氏政权。╔ ╗

不过,正如一个人倒霉的时候,喝水都会塞牙缝,吃饭都会被噎死。龟缩高平,几乎已经被人遗忘掉的莫氏王朝居然不声不响的突然发难,完全没有半点预兆,然后与南方阮福濒率领的军队对升龙形成南北夹击之势。

此刻,升龙城中的百姓可是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身处于风暴眼中的滋味,虽然战火还没有烧到城墙上,但是郑王所能控制的地盘已经是四境烽烟。

幸运的是,几乎是安南兵戈遍地的时候,南方的占城和真腊竟然奇迹般的站到了郑氏一族的阵营里,率兵向阮氏军队发起了攻击,迫使阮福濒不得不率师回援,打破了南洋条约组织南北夹击的优势。

正此时,荷兰东印度公司的雇佣兵登陆安南,跟随荷兰舰船而来的还有一小拨辫子军,他们准备于郑氏军队一起,首先打垮南洋条约组织之中弱的一方势力,高平莫氏。

同时,北京的满清『政府』是宣称,他们将广西、贵州一线发动一场大规模的攻势来支援安南战场。一时之间,这块满布丛林的地方,战云密布,鼓声雷雷。

如果能够把地图放得大一点,人们还能发现点燃战火可不仅仅只是安南一处。几乎是中南半岛战成一团的同时,大明国姓爷郑成功发动了收复台湾岛的战役,顿时就把巴达维亚的视线很是牵扯了一部分过去。

若是再把视线朝北看一点,人们还能发现一支身穿朝鲜服饰的军队逶迤的行走中原大地上。╔ ╗原来顺治一再严令下,朝鲜作为满清『政府』的藩属,出兵两万,南下参战。

至此,整个东方都几乎陷入全面战火之中,中南半岛则彻底的沦为了大明、满清两方势力的角斗场,安南是这场角斗的主要战场之一。

郑柞,越北郑氏集团的当代郑王,也是这场角斗之中为倒霉的家伙,其实他从一开始就应该想到,为什么南洋条约组织中各国的使者会用那灼灼『逼』人的态度来同身为郑王的他对话,他们根本吃准了安南国南北对立,只要稍有机会,南面的阮氏政权就会毫不犹豫的扑上来,不过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高平的莫氏竟然会乘火打劫。

至于鞑子使者,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从驿馆着火的那一刻起,郑柞便将周昌彻底发划出入阴险、狡诈、不可信任的一类人之中,因为他用屁股都能想得出来,烧毁驿馆一事,绝对不会是安南人干的,就算是当代阮主阮福濒也想不出这样恶毒的点子。

可是,他纵然知道又能如何呢。

莫氏一族的军队荷兰人的排枪下一**的倒下,渐渐的演变成了溃败之势,他相信,只要再发动一场攻势,他就能够『逼』近高平城下,彻底的灭亡躲这里苟延残喘的莫敬宇。

看到如此顺畅的攻势,郑柞突然产生了一丝遐想,或许这一场危机,也是一场机遇。经此一战,他将彻底的统一整个安南,创建一个崭的王朝,或许正如那个邪恶的鞑子使者所许诺的那样,他将取代黎氏,成为安南名至实归的国王。

不过,随着莫氏军队的全面溃败,他思维迅速的从飘浮着的空中拉回了现实,其实终成败并不决定于他是否能够吞并莫氏,是否能够打败阮福濒,真正决定这场战争胜负的北面的广西、贵州一线。╔ ╗

满清政权将大明呼之为贼,大明则将满清称之为叛军。当然,他知道大明非正式文书中,将满清一律称之为鞑虏,就连与满清协同作战的荷兰人,都时不时把满清称之为鞑靼『政府』。管身为清使的周昌数次向荷兰官兵进行解释,但是毫无作用,就连尊贵的评议会议员,私下里依然将满清『政府』称之为鞑靼『政府』。

看到他所谓的盟军是这种模样,他忍不住产生了一丝担忧。至于占城和真腊,他已经完全的把这两个盟友彻底的忽视了,他的印象里,这两个国家从古至今就是被暹罗和安南***的对象,他们能不能挡住阮福濒的军队都是一个问题,别提随时都有可能南下的暹罗了。

此刻,他唯一的希望就是满清能够快的解决西南的明军,这才是这场战争中重要的一个砝码。

只有这样,他才能够与满清合兵一处,应对白文选统帅的四国联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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线国安并不知道郑柞把所有的赌注都压广西战线的身上,他的目光甚至于都没有稍稍的向安南移上一移,对于那块烽烟四起的苦难之地,他的关注恐怕还比不上昆明、成都、大城、阿瓦等城市的普通百姓。

但见昆明城中,暹罗人、缅甸人,澜沧王国的人,穿梭不休,经历了如此惨烈的一场战争后,这座四季如春的城市,居然渐渐的恢复了一点人气,而这座城市里,人们为热衷的事情便是听书了,以至于酒楼之中,总是要为说书人留下这么一个位子。╔ ╗

如今,四海楼中,早已宾客满座,而案桌之后,坐着一个年轻的书生,也不知他桌上摆了一份什么,只要朝着上面瞟上一瞟,立马唾沫横飞,口若悬河,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只听得他说道,“话说郑柞小儿,乃是天狗星下凡,诞生之时,便是为了吞天食月,只是可惜,降落安南越北之地,根本搅不起什么风浪。不过,世上之事,总是这般巧,郑柞出使北京之时,朝着金銮殿上的哪位一看,赫然发现,这顺治不正是天魔星下凡么,于是计上心头,想要讨好。这时,真可以说得上是无巧不成书,这天魔星下凡之后,『淫』秽不堪,不仅与大玉儿有染,还沾染上了龙阳之癖,这天狗、天魔二星,顿时勾搭成『奸』,想要颠覆日月。可是他也不想想,凭着他区区一个天狗星,能搅得起什么风浪。”

这一番唾沫横飞,听得酒楼中的客人是神采飞扬,酒楼老板是眉飞『色』舞,缅甸、暹罗、澜沧、安南,这一个个史书之中代表荒蛮的名字,逐渐成为昆明百姓耳熟能详的存。他们倏然间发现,大明的命运居然跟这些国家紧密的联系一起,共同进退。

对于安南,这样一个以前极少听见的名字,他们竟能知道那里存着郑氏势力、莫氏势力、阮氏势力,他们还知道郑氏一族架空安南国王,嚣张跋扈,堪称孙可望第二。

至于阮氏势力的阮福濒,说书之人倒是说得不多,只知道他们也是大明的盟军之一,同另外几个鞑子的敌人正交战。

如今他们真正关心的是高平一带的莫氏一族,因为一旦郑柞攻破高平,很有可能放开手来攻打广西、云南,与北方的鞑子成夹击之势,可惜路途遥远,他们要想如此清晰的掌握高平战事的动态,实太难。

再说了,这说书之人恐怕也没有胆量把真实的军事机密吐出去。╔ ╗

当说书人说完南洋的局势,酒楼之中的客人又嚷嚷着说道,“说书的,南洋那边的破事就先别念了,你看看有没有连载楚王殿下大破汉『奸』吴三桂的,咱就喜欢听那个,还是杀鞑子痛快。”

“对,对,对,要听杀鞑子的文章。”酒楼之中其他的客人也叫嚷着应和到。

众人的强烈要求下,说书人按了按手,笑着说道,“好、好、好!”

他一边说着,一边翻动案桌上的那张纸,但见上面如同蚂蚁一般,密密麻麻的布满了字。若是按照原来的历史进城,或许这里的人们要几百年后方能看见这样东西。如果有人穿越过来,是会脱口而出,“这是报纸,明末居然有报纸!”

没错,四海楼里,这说书先生拿的正是一份报纸,以孙永金作为主编,发布的《南约见闻》。

说起来,孙永金好歹也是二十一世纪的青年,身处于一个网络触手可及,穿越满街都是的时代,对于那些,他纵然是再怎么孤陋寡闻,也总算是看过几本。来到这个世界后,自然迫不及待的拿来实践,玻璃什么的,后脑袋“啪”的一拍,便出来了。

可是,他几乎要把后脑袋给拍坏了,也没拍出什么鲜玩意。

比如说燧发枪,未来的历史中,他将成为欧洲列强们的制式武器,然后大放异彩,书写出一段波澜壮阔的时代。鸦片战争期间,英国人是拿着它横扫了沿海的中***队。但实际上,燧发枪的原理早已成熟,此刻的东西方都会制造这么一个家伙,只是做工麻烦,还存诸多『毛』病。╔ ╗孙永金看见工匠们打造出一把自生火铳的时候,他绝了拍脑袋的念头,人家工匠懂得比他多呢。

不过,也正是这种燧发枪,未来的一段时间里,西方不断的将它加以完善和发展,终成为克敌制胜的利器,而传说的“康乾盛世”则让它完全陷入停滞,当洋人的洋枪洋炮打过来,还以为是见了鬼呢。

此刻,唯有一样东西,他脑袋轻轻的一拍,便给拍了出来,那便是报纸。明朝的印刷术早已成熟,朝廷是常常给各级官员传送邸报,唯一阻碍报纸出现的,不过是『政府』的控制,而孙永金所做的,只是放开政策,让民间也有阅读报纸的自由。

于是,大明第一份报纸《南洋见闻》就此诞生,它不仅传扬于昆明城里,是大明所有军队,所有的官员的必读之物。

就连阿瓦、大城这些百姓也知道世上有着一个《南洋见闻》,知道北方出现了见人就屠的满清鞑子。他们相信,如果不是大明前方挡住了鞑子的屠刀,或许下一个挨刀的就该是他们这些小国了。

居住于阿瓦的永历是每期都不放过,正是这个满清鞑子将他赶得四处流窜,对于鞑子之恶,他是深有感触。当看到鞑子作恶的时候,咬牙切齿,看到恶人受到惩罚的时候,又仿佛放下一块大石子,狠狠的出了一口恶气,当兴致来了的时候,甚至还要撰文一二。

孙永金则给各县教谕下达了一项硬『性』命令,每个月他们都必须抽调学生前去各个村庄读报,其中满清鞑子各地的恶行是必读之文。

清兵杀进云南的记忆还深刻的印这些百姓的脑海里,仿佛永远也无法褪去的烙印,除非生命已逝,否则绝对不会遗忘。当报上那一个个真实的事迹,他们耳边响起的时候,那血迹斑斑的记忆立时涌上心头,或是泪如雨下,或是气愤填膺。

一时之间,西南上下,同仇敌忾,上下一心,只为杀鞑子。

这一阵阵的杀意渐渐飘散开来,只『逼』迫得与他们对阵的清兵连大气都喘不出来,其中又以线国安的广西绿营所承受的压力大。就算鳌拜南下广西,以满、蒙、汉八旗精锐参与到对晋王李定国的作战中来,众人的心神也没有感到稍稍的安稳一点,反而萌生出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仿佛这广西一地,会发生一场史无前列的厮杀,后把好山好水全都染成一片血『色』,而他们则正好倒血泊之中,渐渐的流干后一丝鲜血。

如果郑柞知道他所依赖的清兵已经处于这样一种心境,不知是否还有兴趣将高平继续围困下去。如果郑柞知道自己都兵临高平城下,满清的主力部队还才仅仅南下,又不知会作何感想。

战场的相互配合上,满清军队明显慢了半拍,就像一个臃肿的巨人,明明已经把筷子伸到了嘴边,却还没有张开口来,模样儿极其迟钝,就像是痴呆儿一般。

此刻,如果满清的广西兵力能够稍稍的有所作为,对于围困高平的郑柞来说,将是一个莫大的支援,至少明军不会轻易的南下,甚至于对白文选的四国联军都会产生一丝震动。

当然,广西提督并不知道这一切,他目光完全被李定国吸引住了,就连眼前那份奇怪的邸报,也远远的比安南加吸引他的目光。

说起来,这份传到他手上的邸报还颇有名目呢,上面龙飞凤舞的印着几大字《南约见闻》,可若是众人细细看去,便会发现上面所说的可不仅仅是南约的见闻,第一版上,便赫然印着极其显眼的一个标题,《顺治与大玉儿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看到这样的标题,线国安吓得一阵哆嗦,差点没把邸报当场烧掉,先不论顺治和大玉儿是不是有这么二三事,就算是有,就算他亲眼撞见了,也应当扣下眼珠子,假装不知道才是。

不过,他终究还是忍住了,因为这份邸报是洪承畴发给他的,于是耐着『性』子细细看去。但见这份邸报中,所谓的满洲兵完全成了野兽的化身,字里行间是鞑子暴行,烧杀『淫』虏,无恶不作。当邸报中说道,鞑子侮辱了一名双八少女后,又将她活刮致死,他突然情不自禁的拍案大喝到,“该杀!”

拍完之后,他恍然大悟,鞑子该杀,他不是一样该杀,这样的事情,绿营也没少干。从头至尾,并不是因为他突然良心大发,纯粹是因为文中声『色』并茂,把鞑子的暴行刻画得入目三分,让人忍不住就想杀了那名鞑子。

想到这里,他一阵后怕。

可是,为了读懂洪承畴的意思,他不得不接着看下去。后,当他看到明军将那些鞑子斩首的时候,竟然没来由的觉得一阵舒畅,就像是走火入魔一般,连带着文中的正面主角孙永金,是莫名其妙的高大起来,明明他是清兵如今大的敌人之一,是顺治先铲除的对象。

后,他看完大堆辱骂满清的文字之后,方才看到一个加莫名其妙的消息。原来安南不知做了什么孽,降下一颗天狗星下来,名曰郑柞,此人欺君犯上,四处作『乱』,如今又跟鞑子勾结一起。

看到这里,他方才悄悄的一拍案桌,大声喝道,“原来如此,经略大人定是从中看见了什么有用的消息,要我以后对伪明的邸报多加留意。”

于是,心中振奋,可当他看到报纸的日期时,顿时“咯噔”了一下,这情报倒是情报,只不过是一份极度过期的情报。如果他派出探子,安南随便抓个有见识的人问上一问,恐怕比这邸报上说得加明白,来的快。只不过,李定国的威胁近眼前,他没有把视线集中到安南一带而已。

苦思许久,倏然间,一名护卫拿着另一份《南约见闻》闯了进来,然后线国安脑中灵光一闪,恍然大悟。连远湖南的洪承畴都能看到《南约见闻》,那么桂林城里,《南约见闻》只怕加泛滥成灾,想想刚才看见自己看到报纸之后,那种着魔的样子,若是让那些本来就对满清心怀不满的老书生看见了,还不知弄出什么事情来。

顿时,心中大恐。 推荐阅读: - - - - - - - - - - - - - - - - -

(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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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十五章 满清弃卒、火枪兵对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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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明末之帝国时代》(第二卷 大好河山 第一十五章 满清弃卒、火枪兵对决)正文,敬请欣赏!

第一十五章满清弃卒、火枪兵对决

弃卒,在他彻底的认清现实之前,是不会相信自己已经成为弃卒的。郑柞站在高平外的小山坡上,朝着北方翘首以望,期待着最为振奋人心的消息传来,哪怕他曾经觉得那些辫子是多么的丑陋,如今他也渴望着看见他们的出现。

南北夹击广西李定国部的计划,已经成为一件不可完成的事情。高平城中,莫氏一族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坚韧,荷兰、满清、郑王三部联军围城攻打,安南士兵铺满了城墙上下,荷兰人的火炮更是几乎没有休息过,但是他们在这座单薄的城池上,依然看不到丝毫陷落的迹象。

可是,时间并不站在郑柞这一边,他非常的清楚,凭着真腊和占城的那些军队,根本不可能挡得住阮福濒的兵锋,尽管阮福濒只是安南的一个势力,而占城和真腊却是两个国家。

正如中南半岛是满清和大明角力的场所,真腊这等弱国也向来是安南和暹罗角斗的地方,在阮福濒的强悍兵势面前,战事几乎没有什么悬念。

果然,正在他围城的时刻,南方噩耗传来,真腊、占城联军直逼阮氏势力的富春城,然后被阮福濒统帅的主力一举击败,十几万大军如鸟兽散,在南线的战事上,书写了大大的一个字,“完败”!

紧接着,阮福濒毫不犹豫的再度北上,朝着升龙城杀奔而去。

至于西线上,白文选纠集的四国联军,已经缓缓的朝着安南杀了过来,纵然丛林再是难行,他们迟早也有到达的一天。

面对这支庞大的兵力,郑柞没有信心能够抵挡得住,特别是在阮福濒攻势正猛的时候。此刻,他唯一的指望便是北线的满清,只要他们能够顺利的突破李定国的***,则安南还有一线生机。

正在此时,一名哨探气喘吁吁的狂奔而来,只见他快马飞驰,几乎是朝着郑柞所在的地方硬撞进去,如果不是他及时跳下马,滚在郑柞的面前,大喊到,“急报!”说不得郑柞周围的侍卫当场就要把他当作刺客斩杀。

郑柞此时也是焦急,一边制止着侍卫们的动作,一边急促的问道,“什么消息,是不是北方来人了?”

那名哨探上气不接下气的,听到郑王问话,顾不得气息未顺,忙不迭的答道,“是,是来人了。”

听到那名哨探的话,郑柞拍额大喜,“天助我也,从此再不忧白文选小儿之害也。”

这一番半文半白的话吐出来,连站在他身边的周昌也是逗笑了起来,在哪里应和着说道,“大清精锐一到,所谓的四国联军,不过如土鸡瓦狗一般,只要击垮了白文选所率明军,则缅甸、暹罗、澜沧等***队,自然退去。”

郑柞此刻心情大好,就连一向视之为奸邪之徒的周昌,如今看在眼里,也觉得不那么讨厌了。于是,笑着说道,“若是有朝一日,我郑柞得以一统安南,定然不忘先生今日之恩。”

周昌也是面露得色,安南一活,则整个南洋全盘皆活,明军再要想吞并整个南洋,已经是不可能了。再说了,请神容易送神难,清兵一旦进入安南,再想这么轻易的出去,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顿时,心中飘然,打开折扇,微微的扇了两扇,仿佛他真是张仪在世,苏秦重生一般。

正在此时,那名哨探总算是缓过神来,看着郑王和清使相互祝贺,颇有点丈二摸不着头脑的感觉,于是心中忐忑,小心翼翼的说道,“启禀郑王,北边人是来了,不过不是清兵,是明军。”

郑柞没有说话,只是手中的千里镜“哐”的一声落在地上。

周昌也是冷汗涔涔而下,朝着四周瞧了一瞧,特别是看向跟自己一起来到安南的绿营兵,然后对着那名哨探说道,“你看到的明军有多少,是不是只有少量兵马,或者根本就是明军哨探。你贪生怕死,没敢探清楚便跑了回来。”

那名哨探听了,急忙大声申诉着说道,“郑王,我冤枉啊,你休要听这鞑子胡说。咱们一队兵马十几个人,若不是为了探清敌军状况,怎么可能只有我一个跑回来,这支军队足有万人之众,而且他们还有莫氏军队带路,已经朝着我们这边杀了过来,顶多还有一日的路程。”

周昌的冷汗流得更多了,倏然间便汗流浃背,手脚有一点哆嗦。不过,他能出使安南,毕竟还是极为机灵的人儿,急忙又是说道,“这万余明军定然是被咱大清兵马打败的溃兵,走投无路,从莫氏控制的边关,一头扎进安南。既然如此,我们何不一举灭了这支溃兵。”

郑柞脸色阴晴不定,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时,那名哨探听到周昌的话,却是不依,一口咬定的说道,“启禀郑王,这支明军兵马严整,那里有半点溃兵的样子。郑王休要听这鞑子胡说,这可是咱们弟兄用性命换回来的消息,还请郑王早作准备,免得遭受明军突袭,依小的看,这支明军恐怕只是先锋,后方不知有多少大队兵马呢。”

郑柞倒还没有说什么,周昌则一边贼溜溜的四处打量,一边厉声呵斥到,“你一个小小的哨探,懂得什么,国家大事,自有上位者谋划,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指手画脚了。”

话音刚落,那名哨探不仅没有被吓退,反而说道,“启禀郑王,有一件事小的不知该说不该说。”

听到他的语气,周昌便知不妙,再度厉声呵斥到,“小小的一名哨探,汇报完了便该退下,剩下的事,郑王自会处理。”

话还没有说完,郑柞将手微微一抬,冷声说道,“清使大人,我很想知道,这里什么时候成了满清的地方了?”

周昌闻言,打了一个寒颤,再看周围侍卫的目光,那里还敢多嘴,忙稍稍的朝身边的绿营兵示意。

此处异样,那些绿营兵皆是看在眼里,虽然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察觉到了一丝寒意,再加上时不时扫视过来的敌视目光,一种不妙的感觉,油然而生。

郑柞身边的侍卫,更是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以众人难以察觉的脚步,悄悄的围了过来,若是有警,这些人便会毫不犹豫的挡在郑王身边,或是直接把周昌拿下。

那名哨探倒也机灵,等到侍卫们都围了过来,方才开口,只听得他说道,“我在边关之上,曾听人言,鞑子军队根本没打算跟咱们南北夹击,而是集兵于贵州,打算等到明军精锐尽入安南,乘虚而入,一举端了大明的昆明老巢。”

郑柞脸庞微微抽搐,周昌更是急着解释到,“只是一个谣言而已,正所谓谣言止于智者……”

话音未落,郑柞已怒声喝道,“来人啊,把这个骗子给我拿下。”

侍卫们听令,当即就要冲将上去,谁知周昌早有准备,一个跟斗滚落在绿营兵的身边,然后慌忙站起来,也不顾一身狼狈的模样,一边仓惶而逃,一边大声命令到,“挡住他们!”

周昌作为满清使团的正使,自然有着独一无二的威权,何况他还见过皇上,入了旗籍,已经算得上是八旗的自己人了,这些地位低下的绿营兵下意思的要服从命令。

可是,周昌的形象实在过于狼狈,再加上能够在绿营这种炮灰营中混上如此之久,大多还是精明非常,眼见周昌慌不择路的逃跑,当即也是毫不犹豫的跟上,只有十几个傻呼呼的绿营兵冲了上去。

等到那群笨蛋发现不对的时候,郑柞的侍卫已经冲了上来,三五个欺负一个,转眼的功夫,便将他们全部撂倒。

不过,这群绿营兵逃命的时候,也有够亡命的,后队的安南士兵完全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更不知道上国士兵怎么突然朝着他们冲杀起来,心中恐慌,顿时再站不稳阵脚,陷入一片混乱之中。这群绿营兵乘机逃跑,窜入丛林之中。

站在不远处指挥火炮的荷兰使者也发现了那处的异动,风急火燎的跑了过来,急促着问道,“尊贵的郑王殿下,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鞑靼人突然溃逃。”

郑柞努力的平复着情绪,对于这场战争,荷兰人还是尽力了,不仅派了两千名士兵,还带来如此众多的大炮。可以说,如果不是他们,郑柞绝对没法如此轻易的兵临高平城下,于是尽量使用平和的语气说道,“议员大人,我们都被鞑子给耍了,他们根本没有派遣军队南下作战,而是直接朝着昆明城扑过去了,现在明军已经杀过来了。”

荷兰人一阵结巴,仿佛是没有听清楚一般,说道,“郑王殿下,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郑柞给荷兰人重复了一遍,语气是如此的肯定,以至于荷兰使者当下暴跳如雷,怒骂到“该死的鞑靼人,我要宰了他们。”

这时,倒是郑柞身边的大臣稍微清醒一点,其中一人急忙说道,“郑王殿下,现在不是追究鞑子罪责的时候,我们得想办法堵住明军。”

郑柞和荷兰使者立马醒悟,正要布置开来。

这时,那名大臣又用极其细微的声音说道,“其实,我们现在还没有跟明军交战,若是投降恐怕还来得及。”

他说话的声音虽然极低,但荷兰使者身边的通译还是听了个分明,急忙翻译一遍,顿时吓得荷兰使者脸色大变。他来到这里的目的正是为了阻止明军继续向南进军,若是安南再降,则中南半岛无人能挫其锋,到时候,香料群岛危矣,东印度公司危矣,荷兰的东方贸易危矣。

于是,他定了定心神,问道,“明军究竟来了多少人。”

郑柞叹了口气,说道,“前锋万余人,后队不知有多少。”

听到明军前锋只有万余人,荷兰使者立马松了一口气,在那里说道,“郑王殿下请放心,明军前锋不过万余多人,而我军拥兵十几万,完全不用畏惧。”

郑柞苦笑了一声,有句话他没有说出来,明军前锋虽然数量不多,但后队不知有多少,何况双方的质量也是千差万别。这群家伙可是一举干掉吴三桂关宁铁骑的凶悍人物,既是他们可以轻挫其锋的。

不过,也许这些荷兰人倒是可以试试。

正在此时,那名荷兰使者仿佛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立刻说道,“郑王殿下请放心,区区万余前锋,凭着我的两千火枪兵定能将他挡住,完全不用担忧。”

郑柞大喜,满怀感激的看着这位长相怪异的西洋人,心中喃喃的说道,“还是这位哥们够义气。既然如此,他也不能小气。”

于是,他对着部下说道,“郑宝、郑兰何在?”

“末将在此!”两名长着满脸横肉的将领出列,然后听见郑柞说道,“郑宝率精兵八千在前,郑兰率精兵一万在后,协助荷兰议员大人挡住明军。”

两名将领爆喝了一声,“末将得令!”

顿时,安南、荷兰两万大军横阵于明军的必经之路上,摆开架势,做出一副决一死战的气慨。

不过,明军实在来得太快,高平一带本就是莫氏一族的地盘,指引明军的莫氏军队自然是熟门熟路,几乎是安南、荷兰联军刚刚抵达,他们的后脚便踏了上来。

看着风姿招展的明军旗帜,郑宝、郑兰二人一阵哆嗦,刚才的决死气慨,刹那间消散不见。从古至今,安南长期作为中原王朝的附庸而存在,甚至于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安南直接便是中原王朝的一部分。中原军队的威望更是深深的扎根在他们的心底,只要想一想,便觉得恐怖。面对这些明军,虽然他们占据着人数上的优势,但心中却是只打鼓。

倒是荷兰的军队毫无畏惧,西方自大航海以来,凭着他们一往无前的拼搏精神,建立起了前所未有的的自信。正是这种自信,使得他们敢于做任何尝试,也无惧任何国家的军队,几乎是战争还没有开始,他们便拥有了强大的心理优势。

只听得荷兰使者对着他的两千军队,大声喊道,“雇佣兵们,不用担心,只要我们打上三轮排枪,那些野蛮人便会崩溃,不管他们来多少人,都只能是被宰杀的份。”

郑宝、郑兰身边皆有通译,听见荷兰人的话,一阵汗颜,向来只有中原王朝将别人视为野蛮人,什么时候他们成为野蛮人过。

不过,他们也在悄悄的祈祷,渴望着战事真的如荷兰人所说的那样,只要三轮排枪,大明的军队便会崩溃。

思索间,明军已经摆好阵势,杀了过来。

双方的大炮几乎是同一时间打响,不过凭着这个时代的火炮,要想瞬间给予对方致命的打击几乎是很难的,除非他们碰上的是一支从来见过大炮的土著。

可惜的是,这里不是新大陆,明军更不是印第安人,无论是大明、还是中南半岛上任何一个成体系的国家,不仅都见过火炮,而且本身也拥有着这种利器,只有经历康乾统治过的清朝人,才会大惊小怪的称呼洋人船坚炮利,乃是鬼子。

因此,双方的火炮虽然打得激烈,可是任何一方都没有动摇的迹象,倒是明军越逼越近,仿佛准备发动攻势。

郑宝拿起千里镜,朝着明军进攻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明军同样成线性阵列踏步走来,在这崎岖的路上,整齐程度于荷兰人一般无二,甚至还要稍微强上一点,而且他们同样是大队的火枪兵,密密麻麻的席卷过来。

看着这种庆幸,郑宝脸色微变,这时听见荷兰使者大声吼道,“雇佣兵们,不用害怕,那些野蛮人都是一些胆小鬼,他们绝对不敢跟我们对射,只要三轮排枪,那些蠢货一定会崩溃。”

在喊声中,明军越走越近,双方几乎都能相互看鼻子看眼了,然后荷兰使者挥舞着佩剑,大声喊道,“开火!”

正是他喊出这句话的同时,对面的明军已经率先打了一排火枪过来,弹丸如同雨点一般的砸在荷兰雇佣兵的身上,不少人还没有开枪,就已经倒在了血泊里。

被对方先发致人的荷兰雇佣兵一阵惊慌,也打了一轮排枪过去,杀伤明军无数。可是明军丝毫不为所动,机械化的在那里换阵,第二轮排枪又打了过来。

荷兰使者的心已经是在滴血了,他没想到这支明军如此的凶悍,面对面的对射居然毫无畏惧。郑宝则更是心惊胆跳,双方的士兵一排排的倒下,仅仅只是看着,他便已经承受不住这种压力了。

至于一旁观战的安南士兵,更不用说了,若不是,子弹还没有打到他们身上,否则只会跑得更快。

这场对射,根本就是双方勇气的对拼。

郑宝祈祷着荷兰人能够坚持下去,因为这里除了荷兰人,他不知道还有谁能顶得住这种弹雨。

可是,三轮排枪过后,对面的明军没有崩溃,反而是荷兰人陷入崩溃之中,所有的雇佣兵再也不肯听从使者的命令,直接朝着后队的安南人冲了过去。

明军乘势掩杀,顿时,无论是安南士兵,还是荷兰人,都有如山呼一般的喊道,“败啦!”

郑宝在刹那间了悟,原来火枪兵对射的战斗,就是如此的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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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

第一章 一六五九

1659年,明朝的天空从来没有如此灰暗过,从磨盘山归来的士卒相互搀扶着,谁也没有留意到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头,一双惊恐而又充满了疑惑的眼睛正上上下下打量着他们。

“这是在演戏吗。”他不停的摇着头,因为眼前的一切都真实得如此可怕,如果真的是演戏,也太逼真了一点。

“这是在作梦吗?”他用劲的掐了掐大腿,这疼痛感绝对是真的。

“莫非我穿越了!”他做出了如今唯一看起来是真实的解说,可接下来又摇摇头,他怎么也不能接受这么诡异的一件事情。

于是再度将视线移向那些行进中的士卒,很显然,他们刚刚经历过一场艰难的血战。

此时,他一想到对方是军队,心中突然打了个激灵,庆幸自己刚才没有一时冲动,跑下去问路,如今更是急不可耐的要跑回去了,跑到他穿越之初的地方。

丛山峻岭之见,莽莽不见人烟,可就是在这么一块荒蛮的大山之中,却突兀的树立着几栋古朴而精致的房屋,而当那个人一头扎进房子的时候,那现代化的设施,更是与周围的一切,显得是如此的格格不入,闪烁着荧光的液晶屏,一打开就散发出一股寒气的冰箱,还有舒服的席梦思床铺,餐桌上摆放着已经有一点凉的早餐,每一样都是他爱吃的东西,熟悉的一切几乎又差点把他带入了原来的那个世界。

“这是真的吗?”他再度发出感慨,回想起如同梦境般的遭遇。他叫孙永金,是一名再普通不过的大三学生,今天一早起来,慵懒的伸了个懒腰,琢磨着要如何度过他二十三岁生日的时候,惊讶的发现自己居然置身于一个度假村一般的房子里,木制的走廊,如诗如画的景致,几乎要让他以为自己被谁恶作剧了,要给他的生日来一个意外的惊喜,可打开手机时,却发现上面没有信号。当他走出这个度假村,更是看不到一条像样的路,而且在这莽莽峻岭之中,看不到一点人烟,好不容易看见人了,却把他吓了一跳,急急的就逃了回来。

“线索,如果是恶作剧,一定会留下线索的。”孙永金一想到这里,就开始满屋子的寻找起来,这里有电源插头,可怎么也找不到电源究竟来自何处,渡假村之外,就看不见哪怕一根电线,而且整个度假村,除了他之外,连个老鼠都看不见。

忙活了半天,也找不到哪怕一点有价值的东西,只觉得这一切都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息,无可奈何,也是百无聊奈之下,孙永金摇了摇鼠标,解除屏保程序,盯着电脑屏幕看了半晌,因为上面除了一款帝国时代的图标之外,居然干净得一无所有。

他正要进入帝国时代这款游戏,突然想到什么,飞速的奔出去,在半山腰上俯视着度假村,惊讶的张开大嘴,久久合不拢来,因为他赫然发现,那个度假村不正是帝国时代这款游戏里的城镇中心吗?

心中突然就变得激动起来,虽然只是一名游戏菜鸟,但帝国时代还是他很喜欢玩的一款游戏,看见如此熟悉,又如同梦境一般的建筑,叫他如何能不激动。

究竟是谁做出了这么有情调的事情。

此时,又想到电脑上那唯一的一款游戏,它会不会也与众不同呢,于是又快速的跑回自己的房间,点击进入帝国时代,屏幕上冒出一行字,“请输入自己的姓名?”

孙永金虽然觉得奇怪,但依然毫不犹豫的把自己的名字输了进去。

只见屏幕渐渐泛黑,在冒出了YY出品几个字样后,居然开始一场截然不同的游戏CG。

只见密密麻麻的人群手执刀枪,齐声呐喊,冲进烽烟四起的高大城池,而一名身穿黄袍的男子则无奈而悲切的吊死在山上。倏然间,画面闪过,又见大群大群拖着辫子的骑兵如潮水般的从林中扑出,霎那间,化作几个箭头,踏进了北京城,踏进了西安,踏进了南京,把整个中国都卷入了一场巨大的浩劫之中。大顺政权,大西政权,弘光政权,隆武政权,鲁王政权,昭武政权,一个个的在血火中被击破,只留下永历政权在风雨中飘摇,而如今,就连永历政权的火光也已到了奄奄一息的时刻。

只是看着这一幕幕的画面,孙永金就变得格外的义愤填膺,他当然记得这么一段历史,一段血腥中飘摇的历史,一段把中国带入了两百多年黑暗的历史。

当硝烟的声音渐渐散去,屏幕上显现出几个字,“欢迎来到1659!”

孙永金微微一愣,熟悉的场景出现在屏幕前,崇山峻岭之间孤零零的耸立着一座城镇中心,心中笑道,模拟得还真是像。不过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在这百无聊奈的时刻,能有一款游戏玩玩也是不错的选择。视线向下移去,只见资源一栏上写着200木料,200食物,200黄金,200石料,跟游戏原始的设定一模一样,于是轻车熟路的制造了一个农民。

他等啊等,等了足足十分钟,等到花儿也谢了,那个农民似乎还没有出来,进度条只移动了一点点。

孙永金暗暗骂道,这是什么鬼游戏,究竟是谁修改的,此时,他想退出,可发现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退出的菜单。

无可奈何之下,只得走出房间,看一看这风景秀丽的山川,迷茫的转悠在城镇中心里,同时一边祈祷着,无论是那个该死的家伙,无论是那位能够穿越时空的大神,如今他只有一个小小的希望,送他回去吧,送他离开这个该死的,无聊的地方,别在折腾这样的恶作剧了。

时间飞驰,百无聊奈之间,他把城镇中心从头到尾的看了个遍,这里很有艺术的排列了六间空荡荡的房子,还有一个高大的牌坊。转悠之间,他又看见了那个进出必然经过的牌坊,不可思议的揉了揉眼睛,确认无疑的看见下面站着一个农夫打扮的人。

“见鬼了吧!”孙永金捏捏自己的脸,痛,非常的痛。于是又情不自禁的去捏了捏那个农夫的脸,很暖和,绝对是人的脸,然后他很严肃的说道,“同志,你的恶作剧有点过分了吧!快点把我送回去,今天我生日呢。”

那名农夫一脸迷茫的说道,“主公,什么恶作剧,我不清楚啊,这里就是你的家,怎么送你回去呢。”

孙永金笑了笑,一啪啦的说道,“你不会该跟我说什么穿越了这么传说的故事吧,别人穿越好歹还被雷劈一劈,或者是被电脑黑洞吸进去,或者是在浓雾里迷失,你说有睡觉能一觉睡穿越的吗?摆脱你们演戏也演全套,连那么逼真的伤兵都上场了,你就不能再把穿越这个事情弄得更像一点吗?”

那名农夫怔了怔,一脸茫然,挠了挠后脑勺,说道,“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什么穿越,不是你让我来这里的吗?”

孙永金看着他故作痴呆的样子,心中默默的念叨,装吧,你就装吧,看我怎么拆穿你,于是又说道,“穿越,穿越了我还能看见电脑吗,不是欢迎我来到1659年吗,难道在那个时代世界上能够利用电能这么高科技的东西了吗,你们要演,也得有点起码的历史常识好不好?”

那名农夫依然痴呆的看着,眼睛更加茫然。

孙永金气得直跺脚,忿然说道,“你们还不死心是不是,看我怎么拆穿你们,我在去造一个农夫,我就不信你们能找出这么多群众演员。”

说完愤然离开,奔进有电脑的那间屋子里。

来到屏幕前一看,城镇中心前还真就站立着一个农夫,跟外面看见的一模一样,孙永金忿忿的说道,“不是要作弄我吗,不是要戏耍我吗,我就先戏耍你们看看。”

想到这里,他就点中农夫,选择让他去打猎,心中乐着想到,为了当群众演员总不会真的这么卖力吧。

一边想着,一边再度看向资源菜单,只见上面食物减少了五十,于是又连着点了三个农夫,把所有的食物都耗光,然后急速的跑到牌坊下,就站立那里看着,看看群众演员如何做到从天而降,向游戏中一样,突然就出现在城镇中心里。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倏然间听见吱呀一声响,一名农民从一间房子里走出来,孙永金愣了愣神,说道,“算你牛!”

说完,他就把所有的房间都打开,然后站在刚才那名农民出现的房间门口,心中念叨,这次看你还耍什么手段,同时对刚才出现的那名农民喊道,“别闲着,快去打猎!”

“遵命!”那名农民应到,真的抗了一把火枪打猎去了,不多时,山林里就传来了火枪声。

孙永金砸吧着舌头,这些群众演员究竟得了多少钱,也太敬业了吧。他一边想着,一边更加仔细的看着城镇中心,所有的门窗都被打开,虽然依然还有许多死角是他无法注意到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没有人能从他的眼皮子底下悄悄的跑进房间里,然后装模作样的跑出来。

大约又过了一个小时,孙永金估摸着进度条快要到读满的时刻,精神越发的集中起来,四处扫视着,不停的嘀咕道,“这回看你还怎么冲天而降。”

话音刚落,一个他视线无法顾及的阴影角落走出一名农夫,悠悠然走向牌坊下的集合点,过去的途中还不忘向他行了个礼。

“去打猎!”孙永金厉声吼道,这种被人随意戏弄的感觉实在不好,虽然暂时还没有感觉到对方的恶意。

同时说完之后,再度奔向那个房间。

“一定有密道,一定有密道!”他一边嘀咕着,一边冲进刚才农夫出现的那个房间,仔仔细细的搜寻了个遍,可最终还是让他失望了。

此时,已经有三名农夫冲进了山林里,不时的传来火枪声。

第二章 敌袭

当第四名农夫从他无法观察到的地方出现在面前时,孙永金彻底的认输了,愤懑的说道,“玩吧,就让你们玩吧,看你们能玩多久。”

他再次走到屏幕前,此时,资源一栏中,食物变成了血红的0字,似乎是充满警示的意思。随即,一名农夫走出阴影,从山林中来到城镇中心前,只见他伤痕累累的拖了一只野猪,不断的切割着这难得的美味,然后把它搬进一间房子里。

孙永金依稀记得,那是城镇心中最大的一间房子,很有仓库的味道。还真的挺像个游戏的啊,他一边想着,一边再次看向资源一栏,只见食物正在不停的增加,那名农夫每向仓库里放上一块肉,资源栏上就会增加8点食物,转眼的时间,他又拥有了100点食物。

就当孙永金以为那位农民会接着去打猎的时候,屏幕上出现了提示语,“平民一号受伤严重,需要休养。”

“不是吧,这不是游戏吗?”他纳闷的说道,不过想到那些群众演员敬业的精神,他还是点选了休养,闹出人命可就不好。同时,他再次点击城镇中心,选择再制造了一个农民。

没过多久,又一名农民回来,只见他枪上挑着一些野兔、野鸭之类的小动物,而他身上居然一点伤都没有,看到这里,孙永金突然想到什么,尽管认定了这是一般群众演员,不知道为了什么目的把他带到这里,看他们进行无聊的表演,不过还是不想他们真的受到什么伤害,于是走出房间,对着那名农夫喊道,“以后别单独一个人去打猎,跟其他人一起吧,别给弄伤了,我会不好意思的。”

“是,主公!”那名农夫机械的回到,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冷冰冰的,虽然看起来更像一个NPC,不过孙永金还是更喜欢农夫一号那种呆呆的样子。

接下来农夫们忠诚的执行了孙永金的命令,虽然数次打回了大野猪,但却再没有看见有人因此而身受重伤,而此时,他也发现,资源一栏上的数字是根据食物重量确定的,于是,更加热衷于让农夫们去寻找大的动物,直到一名女性农夫诞生的时候。

“没演员了吧,没演员了吧!”孙永金拍着鼠标大声喊道,不过他可不好意思让女孩去打猎,于是说道,“去挖野菜吧!”

“遵命!”她同其他的农民一样,傻傻的就去挖野菜了。

天色渐晚,农夫们满载着肉食和野菜归来,而孙永金也发现农夫已经有了八人,达到了人口上限,琢磨着明天该修建一栋民房了,此时,他完全没有意识到危机的所在,在一个有电脑,有冰箱,有微波炉,有热腾腾饭菜的地方,怎么也不像是穿越。

还欢迎来到1659年呢,孙永金嘀咕着进入梦乡。

此时,那些农夫们累了一天,同样进入梦乡,再敬业的演员,也不能不休息,唯有一名农夫自觉的站在高高的塔楼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远方。

倏然间,感到山林中有黑影闪过,那名农夫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去时,却又什么都没看到,但心中却丝毫不敢放松,越发的警惕起来,时不时的就要向哪处地方扫视一眼。

站岗的农夫并没有看错,那里确确实实躲藏着几个人,如果看得更仔细一些,还能发现他们脑门后那条长长的辫子。

只见他们潜伏在山林中一点点的向城镇中心移去。

“站住!”在山林的边缘,快要靠近城镇中心的位置,站岗的农夫终于确认无疑,大声喝道,举枪指向那几人,再度警告道,“站住,否则我就开枪了。”

一声枪响,那几人非但没有停下来,反而跃出树林,手持钢刀,大声吼道,“清兵前来捉拿伪明余孽,还不快放下武器,饶你们不死,否则大队到来,定杀你们个鸡犬不留。”

虽然如此说道,但那几人脚上却是丝毫不慢,三两步就贴近了城镇中心。

睡梦中的孙永金也被喧闹声惊醒,诧异的跑出房间,只见一群清兵模样的人凶神恶煞的手持利刃杀奔进来,口口声声的喊道要抓什么“伪明余孽”。农夫们争锋相对,早早的把火枪掏了出来,做出瞄准的姿势。

孙永金正要感叹,你们这是为何呢,用得着这么卖力的演戏吗。

突然间,农夫们就是一阵齐射,三名清兵不可置信的看着胸口的几朵血花,栽倒在地上,眼看着就不能活了。

余下的几名清兵脚步一滞,看到对方真的敢朝他们开枪时,似乎有一点不能相信,但长期征战沙场的他们,这种震惊只是维持了极短的一点时间,震惊并没有吓住他们,反而让他们爆发出了更大的戾气。

农夫们已经来不及进行第二轮齐射,但面对散发的冰冷寒光的刀枪,他们的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挺起刺刀,就冲上前去捉对儿厮杀。

刺刀或是刀枪不断的捅进对方的胸膛,鲜血迸流。

孙永金怔怔的站在那里,那种不可置信看起来就像一个傻瓜,直到他倏然间大声喊道,“你们都疯了吗,这一切都玩的真的吗?”

随着他那一声喊,正在奋力厮杀的清兵似乎也注意到他,只见一杆长枪朝着他的胸膛递了过来,上面还沾染着鲜血,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

他看得很清楚,那绝对不是番茄汁。

难道这样就死了吗,他怔怔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甚至于连如何躲避都不知道。

鲜血溅在他的脸上,不过却不是他的鲜血。

冰冷的长枪穿透了平民一号的胸膛,离他也仅仅只有一公分的距离。

被鲜血浇醒的他,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长枪,闷着头就是向前一刺,然后拔出,再刺进去,鲜血不断的喷洒在他的脸上,沾染在他的身子上,还染红了他的双手,以至于战斗已经结束,而那名清兵早已死透了都浑然未觉。

农夫们机械的在那里看着他,仿佛在等着他新的指示,而投降的两名清兵一脸惊恐的看着浑身是血的孙永金,他们的同伴早已面目模糊,但那个血人似乎还没有放过他的意思,一刀一刀的捅进去,将整个场面渲染得格外诡异,就像是恶魔降临到这个世界上一般。

虽然那两名清兵曾经干过比现在更加畜生的事情,制造过比现在更加惨绝人寰的人间地狱,但当这种情景即将发生在自己身上时,他们没来由的一阵战栗。

那名血人似乎终于累了,跌坐在地上,不过他的眼神变得更加可怕,因为那双血红的眼睛居然看向了他们。

第三章 面对

“不要杀我们!”

虽然孙永金还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坐在血肉模糊的尸体旁边,用一双充满了血丝的眼睛就这么看着他们,可就是这种目光仿佛也能够杀人一般,或者是一种比杀人更加让人感到恐惧的折磨,这种无形的压力,瞬间就能把心智脆弱的人压得崩溃。

“死了不过碗大一个疤,你叫什么?”另一名清兵显然对同伴的表现感到很不满,挣扎着就要站起来,可身受重伤,又被一名农夫压得死死的,怎么也挣脱不开。

孙永金站了起来,笑容有一点狰狞,或许生死之间真的可以改变很多人,此时的他看起来完全不像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一样,青涩的学生气似乎驱除了不少,只见他捡起地上的刀,指向看起来还有一点硬气的清兵鼻尖上,狞笑着说道,“你很硬气么,这么硬气怎么要当汉奸呢。”

此时的他,思维仿佛有着从未有过的清楚,电光之间,就把局面想了个清楚,把现在要做的事情想了个通透,如果穿越什么的都是真的,那么他现在一定处于明朝走向末路的某一个时期,而他现在所要知道的就是具体到一个更加详尽的年份,还有他现在所身处的地方。

只见得手起刀落,一阵撕心裂肺的声音响彻长空,三根手指像断线的风筝散落在地上,那名清兵喊道,“你杀了我吧!”

“我不会杀了你的,我会慢慢的折磨你。”孙永金冷声说道,面目变得越发狰狞。

那名求饶的清兵看着眼前的一幕,早已吓得说不出话来,只是在那里瑟瑟发抖,然后又像是想到什么,开始像倒栽葱一样不停的磕头。

“就像这样,慢慢的折磨他,明白了吗?”孙永金对着农夫说道。

“是!”农夫面无表情的说道,仿佛所要面对的并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只是一个洋娃娃而已,有时还给别人另一种感觉,他们甚至于没有把自己当作一个人。

正是这种感觉,让那名求饶的清兵感到更加的颤栗,原以为只要一个冲击,就能让这些乡下人乖乖的投降,至少也会让他们四散奔逃。然后就是尽情的杀戮,抢劫,这样的事情,他们做了很多,从北到南,一个城池接着一个城池。但他们今天所面对的是如此的不一样,不一样到让人感到恐惧,那些连围栏都没有筑造的下里巴人不仅拿着火枪进行齐射,而且靠近之后,也敢拿着刺刀肉搏,而最为恐怖的就算他们身上挨了一刀,也不会发出任何声响,只是闷声的把刺刀递进敌人的胸膛里,仿佛他们不是人一般。

当孙永金把目光向他移过来之后,那种战栗越发的明显了,在磨盘山大军的对决,在尸山血海之中,他也没有这么颤栗过。

“你想死得痛快点吗?”孙永金坦率的说道。

那名清兵怔了怔,本能的说道,“不要杀我!”

孙永金嘴角上翘,没有说话。

那名清兵垂下头去,倏然间有了一种了悟的感觉,在那一瞬间,仿佛就看穿了生死,不过也仅仅只是一瞬间。

同伴的惨叫声音接连不断的传入耳中,在这种不断折磨人精神承受力的喊叫声中,孙永金恰当的问道,“今年是那一年。”

那名清兵几乎的本能的回道,“顺治十六年!”

“这里是什么地方?”

此时,那名清兵产生了一点纳闷,可看见刀尖贴近手指时,再也顾不得什么,立刻说道,“腾越,是腾越。”

孙永金心中一颤,想到点什么,然后拿起刀,从那名清兵的脖子上划过。此时,他透支的力气似乎再也支撑不住他的身子,再度跌坐在地上,缓缓的对着那名农夫说道,“让他别叫了,干掉他吧,他已经没用了。”

“是!”农夫机械的说道,然后把刀尖捅进了那人的心口。

世界似乎在这一刹那就安静了下来,皎洁的月光将他的光辉撒在这沾满了血迹的精致房屋上,让场景变得格外的诡异。

孙永金乏力的坐在地上,看着仅剩的三名农夫打扫着战场。此时,他不仅身上乏力,精神上更加乏力。一天前,他还是个生活在和平年代,混吃混合的准宅男。可仅仅只是一天的时间,他就在拿着枪开始同别人厮杀,仅仅只是一天的时间,他就在鬼门关旁逛了一圈,仅仅只是一天的时间,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因为他而死在了自己面前。

他站起身来,对着平民一号深深的鞠了一躬,但他知道,仅仅这样也无法抵得上这消失的生命。倏然间,他感到无限的憎恨自己,为什么就不肯早点面对现实呢,明明穿越已经是最好的理由,可就是千方百计的给自己找着各种各样的理由,极力的要去自欺欺人。

如果他能够早一点认清这一点,他就不会对这个残酷的现实毫无警惕之心,更不会毫无准备,让这么多鲜活的生命活生生的倒在自己的眼前。

生死之间,在消失的生命之花面前,他终于愿意去面对这个现实,穿越的现实,脸色突然就变得坚毅起来。

虽然并不熟知历史,可他还是知道顺治十六年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南明的各个势力都被汹涌而来的清兵击破。

这时,他又想起屏幕上那个欢迎来到一六五九,想到清兵铁骑的那几个巨大的箭头,再想到那似曾相识的腾越地名。倏然间,他想到了摧折南明最后精锐,从此之后再也无法发动大规模反攻的磨盘山之战。

那一战,不就是在着附近吗,怪不得他先看见了撤退的明军,很快就有清兵小队摸了过来。

想到这里,他的心中更是一阵后怕,如果来的不是小队的清兵,如果不是他们太过轻敌,如果不是农夫们的奋力反抗,或许他现在已经身首异地,如这场浩劫中所有遇难的人一样。

学会面对现实的他,再度看向平民一号,倏然在他的嘴角的看到了一丝安详和放心的味道。

这个呆呆的,看起来很笨,但又没有那么机械的平民一号,或许也十分期待着看见他面对现实的那一天。

或许也期待着他在这场浩劫中做出点什么。

给这个黑暗得让人透不过气来的时代,砸出一点光亮出来。

第四章 粮食危机

当初升的太阳把他的第一缕阳光挥洒在城镇中心灰黑的瓦片上时,赫然发现,不过是一个晚上的功夫,那几栋别致的房屋前居然多了几座小小的土包,土包前歪歪扭扭的竖着几块木板,上面同样歪歪扭扭的写着几个难看的字。

“平民一号之墓!”

“平民三号之墓!”

“……”

孙永金静静的站在墓碑前,良久没有说出一句话来,直到天空泛白,太阳在山峦间露出尖尖角。只见他抬头向着太阳所在的地方看了一眼,看了看这个最终冲破黑暗,将光辉带到世上的太阳,然后低声说道,“1659,我来了!”

一名农夫走到城镇中心前,浑身干干净净的,看不到一点伤痕。

孙永金看了看这个新出产的农夫,说了一声,“你好!”

有一点机械的农夫说道,“主公,你有什么吩咐吗?”

“以后别叫我主公吧,跟这个时代格格不入啊!”

“是的,那我们应该怎样称呼你?”

孙永金眉头低蹙,无论是文学还是历史都不怎么样的他,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听的吃,微微思忖一番后,说道,“叫员外吧,在电视上,在明朝,有钱人应该都叫员外的。”

“是,员外!”

孙永金再度把目光聚向墓碑,说道,“你去那条小路上监视着,看还有没有其他的敌人过来,同时,打猎的时候,尽量不要用枪,昨天一定是枪声把清兵引了过来。”

“是,员外!”说完之后,他就一阵小跑,钻进了丛林,来到山坡上,敬忠职守的监视着唯一靠近城镇中心的哪条路。

孙永金看到他离去,心中想到,仅仅这样肯定是不够的,如果清兵率大军前来,凭着他的实力,恐怕连挡一挡的机会都没有。他依稀记得,吴三桂最终还是向缅甸发起了攻击,并迫使缅甸国王把永历交出,那时,他是否会经过这里。就算清兵不是从这条路进攻,但他们在云南大肆屠杀,也未必不会波及他们。

实力不够啊,远远不够,或者说,现在的这么一丁点家当,根本说不上是实力。

不过,他现在拥有着世上最为强大的金手指,不是吗?

想到这里,孙永金收拾起心情,三两步走到电脑前,如今他有了近五百食物,不过看到这个,突然觉得有一点恶心,还记得晚上剩下的几名农夫在收拾战场时,居然要把尸体都堆放到仓库里去增加肉食,如果不是他的阻止,只怕连自己人的尸体都被大卸八块,一个个的扔到仓库里去了吧。

虽然不可否认,尸体确实可以作为食物,但实在无法接受,想到现在堆在仓库里的辫子兵正在作为食物,悄悄的化作一个个农民,心中就不自觉的开始反胃。

他再度调整思绪,把精神集中到屏幕上来,打开建筑一栏,发现仅仅只有兵营和民房这么两个选项,而兵营需要消耗的木材居然高达两万,这个变态的数字完全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帝国时代。原来还想着要疯狂暴兵,玩一场百万大军北伐的场面呢,此时只要看见两万这样的数字,就知道这种场景出现的希望很渺茫了。

这游戏该不是耍人的吧,他再把鼠标移向民房,点击查看,然后长舒了一口气,还好,民房只需要一百木材。

想起昨天卡人口的事情,不再是那么心不在焉的他,毫不犹豫的就在一块空地里选择建造民房。不多时的功夫,一名农民移动过来,叮叮咚咚的就鼓捣着。

同时,他还记得城镇中心在初期是很容易升级了,仅仅只需要有足够的食物就可以了,于是在屏幕上选中,然后查看,果然让他找到了建筑升级的图标,只是可惜被灰蒙蒙的阴影笼罩着,而且也没有标注仅仅只要食物足够就可以了。

他心中有一点点困惑和担忧,不过随即释然,现在最要紧的不就是要把食物攒起来么。

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他不停的建造着民房,然后疯狂的传送农民,此时他想清楚了,眼前的一切无论如何不是他那个时代的人类能够做到的,唯一的解释就是一种更高智慧的生物把他带到了这里,既然连穿越这样的事情都对他们如此的轻松,那么传送一些克隆人过来,又是什么难事呢。

眼前的这些农夫或许就是在另一个空间的培养液里诞生之后,使用空间传送技术,传送过来的吧。

虽然并不明白那强大到可以穿透时空屏障的智慧生物为什么要这么做,也许只是把他当作一个试验的小白鼠,又或者正用一个摄像头一边看着他,一边嘲笑着他的表演呢。

但是这一切已经不重要了,无论是为了什么,既然来到了这里,知道了在这个时空里,在这块土地上即将压下来的层层黑幕,知道这层黑幕把这块土地上人们的意气压抑到一个什么样的地步,知道为了撕开这层黑幕,这块土地上人们的呐喊和付出的代价,他就不能什么也不做。

何况,他现在拥有着连小说中都无法想象的优势,只要他在这个世界站稳脚跟,只要他把这种优势逐步扩大,最终将产生足以撼动天命的力量。而此时,就是他最脆弱的时候,或许不用等到清朝的大军来到,仅仅只是一个土司,或者是一群打秋风的杂兵,就足以把他摧毁了吧。

为此,他开始疯狂的传送农民,这些拥有绝对忠诚度的克隆人,就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安生立命的资本。不知不觉间,时间在飞快的流逝,城镇中心的仓库里堆满了食物,不过屏幕上的食物在达到了五千之后便不再开始增加,在这么多天的日子里,他也知道就算是传送过来的农民也是要消耗食物的,他拥有了一个如同游戏中一般的城镇中心,可又并不完全处于帝国时代这样一个游戏之中。

他估计着,每天农民生产的食物绝对远远超过他们消耗,可如今,农民们打猎的效率越来越低了,三两天才能弄回一条野猪,如果按照这个趋势,总有一天,食物将会入不敷出,而高达五千的食物依然没有让灰蒙蒙的城镇中心升级图标亮起来,让他建造农场的愿望落空。

粮食,粮食,孙永金不停的念叨着。

在屏幕上盯了许久,似乎也没有增加哪怕一点点粮食,同时随着新的农民不断被传送过来,每天的粮食消耗不再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数目,于是他决定走出房门去看一看。

呆在这个四方天里是无法最终解决问题,如果不能在电脑前去解决,那么就去现实中去解决吧。

第五章 猎人小屋

破空的吼声响彻云霄,惊慌的飞鸟成群结队的向空中奔逃,昔日的山中之王,插满了箭枝,身体中布满了弹丸,呻吟着倒下。

孙永金看着奄奄一息的猛虎,虽然还有一点点惊魂未定,但神情已经坚定不少,就算是在这原始丛林里,他也能够带着农夫们疯狂的追逐猎物。

他发现这些传送过来的克隆农夫虽然有着悍不畏死的精神,可惜做事情却是呆板得要命,就如同他们一样呆板的表情一样,只会执行一些死命令。

比如,他要求克隆人三五成群的去猎杀动物,他们就最多只会五个人一起行动,哪怕再多上一个人也是不行的。

为此,碰上老虎这种强悍的动物,常常就会死伤惨重,若是碰上狼群,更有可能全军覆没。

在发生了这么两次悲剧之后,孙永金决定带着他们一起捕猎,但就算这样依然解决不了他所面临的食物危机。

在克隆人强大的围猎能力面前,哪怕是原始丛林中的猎物也显得太过稀少,如今他们不得不深入丛林之中,每次捕杀到猎物,至少要奔波个三五天才能回来,对此,他是无法容忍的,因为时刻担心着城镇中心会遭到清兵的袭击。

既然清兵达到过那里一次,谁也不能保证,就一定不会有第二次出现。

“回去吧!”孙永金说道,有了这么一头猛虎,至少未来几天的食物是不会缺少了,只是可惜,在来回奔波的路途中,他们浪费了太多的时间,更浪费了太多的食物。

想到这里,孙永金心中一动,倏然想到了什么,为什么不先把猎物贮存在这里,然后找一个时间,集体送回去,这里就能极大的节约来回奔波的时间,不是吗?

虽然游戏里并没有这样的贮藏点,但为什么他不能自己造一个呢,这里毕竟是现实,并不是完完全全的游戏,不是吗?

于是,他选择了一块空地,对着农夫们说道,“就在这里建造一间民房。”

“是的,员外!”说完,他们放下手中的虎肉,一边伐木,一边叮叮咚咚的鼓捣。

这次因为人多,工程的进度加快了不少,还不到一天的时间,民房就完成了个雏形,当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他们已经能够住进民房之中,虽然还略显有点拥挤,不过相比露宿野外强了不是一点半点。

孙永金琢磨着明天是不是要扩大民房的规模,带着这么一群笨笨的克隆人其实也很有意思的,虽然他们不会主动的说话,帮人解闷,可他们确实是最好的部下,永远会不折不扣的把你的命令完成,永远也不会偷懒。

想起在历史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希望招收到这么淳朴的士兵,却不可得,多的总是兵油条子。

依稀记得听人说过,明朝后期就就是被那些兵油条子和官油条子弄坏的,明末之所以败得不可收拾,那种油滑的风气是一个极大的因素,它导致了明末官兵作战不行却扰民有术,想到这里,他心中更加美滋滋了。

就在即将进入梦乡的时候,他又想到,在城镇中心同清兵的那场战斗,想到那惨烈的场面,想到为他挡了一枪的平民一号。

正想到这里的时候,他猛然坐起来,不可否认,那一场战斗他们损失惨重,但清兵更是全军覆没,一般来说,作为哨探的部队,战斗力都是一支军队中数一数二的,既然连这样的部队都被克隆农民歼灭了,那么这些农民的战斗力可是相当的可观。

不客气的说,他现在拥有的可是一大群武装农民呢,也许,他并不用等到兵营出来,就拥有了一支非常强悍的军队。

想到这里,他们的心中越发美滋滋的,正在这时,他听见外面一声喊,“谁,站住?”听到这么一声喊,他顿时一个激灵,爬了起来,城镇中心所发生的一切还历历在目,心中顿时紧张起来,一手就抓住身边的火铳,点燃了火绳。

身边的农夫比他更加警觉,早已准备好火铳,冲将了出去,只听得有人喊道,“别开枪,我们没有恶意。”说着,看见走出两个人来,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孩子,那名孩子似乎看起来很虚弱,仿佛时刻都要倒下去一样。

只见他们扔掉手中的弓箭和短刀,站在火光的照耀之下。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这么晚了还在山林里。”孙永金问道,虽然他示意克隆人们不要急着开火,但还是要问个清楚。

“我们是逃难的,看见这里有火光,所以就过来了,希望得到你们的帮助。”孙永金仔细打量了他们一番,确认没有什么埋伏,而且放下武器的他们看起来很无害,于是问道,“我们有什么可以帮你们的吗?”这时,只见其中一名男子急切的说道,“我的孩子受伤了,希望能够得到一个休息的地方。”孙永金看着那个孩子的模样,相信他们没有说谎,于是说道,“过来吧,把他带到小屋里来吧。”听见孙永金如此说,那名男子满脸的感激,不停的道谢。

那个孩子走到他面前的时候,孙永金发现他确实受伤了,而且是刀伤和箭伤,并伤得很重。

他的身上敷着草药,可就算这样,伤口也不可避免的发炎了,有时候他甚至于怀疑,这个孩子究竟是怎么坚持到这里来的。

同时,就是另外两个人也不同程度的受着伤,只是他们年富力壮,就是受伤也不碍事而已。

孙永金让克隆农夫们把房子腾了出来,尽量的给那个孩子一个舒适的环境。

同时让部下们在民房边再点了几个火堆,今天看来还是得露宿野外啊。

“你们怎么会受怎么重的伤?”孙永金问道。哪两个人的神色变得更加黯淡,其中一人长叹了一口气说道,“自从清兵来了之后,我们村子就遭难啦!”孙永金心神一震,说道,“又是清兵!”那两人听见孙永金如此说,微微一愣,问道,“莫非你也见过清兵。”孙永金忿然说道,“何止是见过,我们还狠狠的打了一场,死了好几个人呢。”其中一人听见,捏紧了拳头,愤然说道,“我早就说过,应该跟那些清兵拼了,可惜我一家老小,只逃出了我一个人。”说到这里,他愤然的同时,也不由自主的对孙永金流露出一股钦佩之情,说道,“你是好汉子,不像那些孬货!”他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另一名同伴。

另一名男子虽然脸色黯然,愤怒的同时,语气却依然很弱,只听得他说道,“谁能想象得到,那些清兵如此蛮不讲理呢。”孙永金冷冷一哼,想起一句话来,“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只见他轻轻说道,“哼,你见过清兵讲道理吗?”

“就是,清兵讲道理吗?”哪一名愤怒的男子应和到。那些语气显得略弱的男子垂下头去,不敢应答,更不敢同别人的眼光对视。

看到这一幕,孙永金更加愤怒,难道清兵屠了你们村,就这么算了么,你可以算了,但他不行,于是愤而站起身来说道,“清兵在那,我帮你去复仇!”

第六章 拦截

炽烈的火焰把熊熊燃烧的村庄化作一片残岩断壁,而在这块土地上,这样的事情几乎每天都发生。清兵离去之后,这里只剩下了烧焦的房屋与尸体。

那名男子冲进一间破败的房屋,浩浩大叫,不断的捶着地面,而另一个人则在一边黯然神伤,双眼之中透露着一种麻木。

孙永金默默的拍了拍那名男子,说道,“节哀顺变,我们还是先安葬你的亲人吧!”

“不,我要去复仇!”他捏紧了拳头,咬牙切齿的说道,眼睛流露出仇恨的目光,让任何人都不能怀疑他的决心。

“你确认现在就要去报仇。”孙永金死死的盯着他。

“是的,我确认!”他一字一句的说着,同时,他将目光又再次看向自己的同伴。

被他盯得发怵的另一名男子颤抖着说道,“就我们几个人,会死的,一定会死的,我不能让小丫没了父亲。”

“你就这么怕死吗?”他一把抓起那名男子的衣服,愤恨的说道,“如果小丫知道他有这么一个连自己的妻儿被杀,都不敢报仇的父亲,你觉得他还会认你吗?”

“哥,你不能这样,小丫真的不能没有父亲。”那名男子突然跪下来拉着那人的裤腿说道。

孙永金眉头微蹙,想不到这两个人居然是兄弟,不过他还记得那人说过,他们家里人只跑出来他一个人,看来他们一定是发生了什么重大的矛盾吧,连自己的弟弟都不认。

不过,他也没打算让他们继续这么闹下去,说道,“你怕什么,我不是说要替你们报仇吗?”

那人再度惭愧的看向自己的兄弟,说道,“你,唉……”然后只见他跪在孙永金面前,“我李生明今天这条命交给员外了,若是报仇回来,还能留下一条命回来,就算是这辈子做牛做马,也会跟着员外了。”

孙永金忙把他扶了起来,说道,“我要为你报仇,可不是图你做牛做马,我是因为看你是条好汉子,还有一点血性,更重要的是,我良心让我无法容忍那些清兵肆意的践踏这块土地。”

李生明拍着自己的胸脯说道,“大山里的汉子,绝对不会再让那些狗杂种肆意的践踏这块土地。”

“好!”孙永金赞赏的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我们现在就追上去,你熟悉这里的路,让我们绕到他们前面去,不就不信,那些清兵带着这么多粮食,还能比我们跑得快。”

“嗯!”说完,李生明带着孙永金他们飞奔在山林里,从那一条条看不见的路里,硬生生的踩出一条路来。

李生明的弟弟看到这种场景,只能是硬着头皮跟了上来。只见一行五十多人,飞速的在树林中穿插,健步如飞,孙永金努力的跟上部队的脚步,有时也会不时的露出苦笑,习惯于走在城市宽广水泥路面的他,只能是咬紧了牙关的跟着。

走在前面的李生明浑然未觉,只是不断的加快着脚步,从中可以看出他焦急的心理,在看到孙永金这么一支似乎还有点强大的部队之后,重新燃起复仇希望的他,急急的向前赶着,因为他知道,有一条路,是清兵必定会经过的。

在行军的过程中,突然从草丛里冒出个人来,只见克隆农夫们齐刷刷的把枪指向他,明晃晃的刺刀在这个丛林之中,也显得格外的耀眼。

“生明哥,是我!”来人原来是个十三四岁的男孩,而且跟李生明还很相熟,果然,李生明忙对着克隆农夫的喊道,“是自己人。”

克隆农夫们一动不动,仿佛对他的话充耳未闻,孙永金对他们说道,“别紧张。”

克隆农夫这才收起了枪支。

看到这一幕,李生明并没有产生什么不快,反而觉得孙永金的部下无比的强大,他有一种感觉,一支强大的部队,就应该做到这样的令行禁止,于是对复仇更加充满了信心。

“二娃,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李生明对着他问道。

看见李生明,那个孩子的泪水顿时止不住的流了出来,“我们村子也遭难了,来了很多的辫子兵,他们见人就杀,见东西就抢,我们当时因为砍柴回来,没有进村,这才逃了出来。村子里很多人都被抓了起来,伙伴们想去救她们,所以到其他的村子求救去了,我就在这里跟着他们。”

“他们有多少人?”孙永金问道。

那孩子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道,“有七十多个人。”

孙永金心头一惊,虽然他拥有一百多武装农夫,不过跟在他身边的不过就是这五十个而已,若是同清兵硬拼恐怕讨不了好去。不过随即冷静下来,问道,“前面有什么好伏击的地方吗?”

“有!”李生明一口应到,原来他也是想到了这一点。

于是,一行人继续向前跑去,而那个被称作二娃的孩子则跟一名农夫一起继续监视着清兵的行踪,确保那些清兵会扎进口袋里,同时可以及时联络上其他村子的援兵。

天色渐晚,李生明虽然想到了埋伏,可没想到带着粮食的清兵会走得如此之慢,天黑的时候,还没有走到哪处极好的埋伏地点。

随着夜幕的降临,清兵在路边燃起了点点篝火,在一片喧闹声中,他们逼迫着俘获来的女子在火边跳舞纵乐。就在这时,只见得又一队清兵挤进了这个营盘,他们同样掳掠了大量的粮食和女子。

远远的,孙永金就能听见那些女子的哭泣之声,他同样捏紧了拳头,愤恨不已,恨自己埋伏地点设得不好,恨自己的实力还不够强大,而现在,随着这一队清兵的加入,他们的实力顿时就膨胀到了一百多人,正面冲突变得更加没有胜算。

“夜袭!”孙永金咬牙切齿的说道,下定了决心。

他对着身边的农夫下达了让克隆农夫向这边转移的命令,如果只是一群普通人,或许这样的来回折腾就足够把一支军队折腾垮了,不过他相信他的克隆士兵,无论如何都能保持强悍的战斗力。

“夜袭!”

第七章 战斗开始

喧闹的声音迟迟不肯停止,那些书本里的记载的陌生事迹现在正活生生的在他面前上演,仿佛一幕幕狂乱而泯灭人性的话剧,孙永金努力的想要平复心中的那种愤怒,让自己重新冷静下来,因为好几次,他都忍不住要从山林中跳出去,把那些禽兽撕碎,把那些正受到伤害的人儿拯救出来。

李生明同样如此,双目赤红,他的愤怒远远要比孙永金更深,因为那里面有着他熟悉的人们,甚至于还有着天天都能见到的同村之人。但他忍住了,因为他知道,眼前的这个被称为员外的人一定帮他把村民们救出来,那些看起来异常精悍的人们正朝这里赶过来,他们有着精锐的火铳,也有着锋利的箭矢。

他再看向自己的弟弟,他仿佛是被眼前清兵们残暴的景象吓坏了,萎缩在那里,瑟瑟发抖。

李生明倏然就生出一股失望的感觉,只能将精力更多的去注视到清兵的头上,等着他们进入梦乡,然后让他们再也无法醒过来。

孙永金同样看见了李生明的表情,把这一点一滴都看在眼里,在面对这种残暴的入侵,有的人站着死,有的人跪着生,更有的人把刀举向了自己的同族。

他不再去看那个瑟瑟发抖的男人,只是盘算着自己的兵还有多久才能赶到,看来自己带兵打仗还是嫩得很啊,居然没有考虑到清兵带着打量掠夺的物质行进速度会很慢这样的因素,如果不是返过头来侦查了一番,或许在那个冰冷的丛林的猫上一晚上也等不来一个人的。

原打算等到第二天继续伏击,可看到眼前这狂乱的一幕,听到一声声凄惨的求救声,心中就觉得不能忍下去了,如果不是还有一丝理智束缚着自己,只怕现在就要冲将出去,跟那些禽兽们拼个你死我活。

他究竟还是一个学生,没法对眼前的一幕无动于衷。

这时,草丛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只见那个被称为二娃的人正带着另一个伙伴前来,眼泪儿似乎在不停的打转,抿着嘴,半晌才肯说道,“谢家沟那些人居然没有一个人肯来,居然没有一个人肯来。”

孙永金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别担心,我一定会救出你一个村的人,放心,一定。”

二娃充满期待的点点头,擦了擦快要流出来的泪珠,说道,“员外,你一定要救出他们,救出我的姐姐。”

孙永金点点头,“一定会的。”

这时,清兵营地里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同时伴随着一群人的哄笑,只见一个女孩奔出了营地,而守卫的清兵士卒居然一边笑着一边让她跑了出来。

孙永金微微觉得诧异,就看见一名清兵似乎是气急败坏的追了出来,一边追着,似乎还在一边指责着守卫的士卒,而那名守卫也毫不在意,只是在那里嘲笑着。

虽然那里还有着很远的一段距离,但二娃似乎一眼就认出了跑出来的那个女孩,惊呼道,“姐姐!”

说完,就要跑出去接应那名女孩,幸好,被李生明及时拉住,并捂住了嘴巴,如果现在跑出去,那么他们的夜袭计划就算完了。

孙永金轻声对他说道,“如果你的姐姐能够跑出树林,我一定会救她,如果不能……”

他感觉接下来的话有点说不出口,最后也只能用小得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说道,“对不起!”

孙永金轻轻的对李生明说道,“别让他出去!”

李生明点点头,表示理解,说道,“放心吧,不会让他出事的!”

他带着三名武装农民悄悄的摸到了林地边缘,只要那个女孩躲进了林中,只要那名清兵敢进入这个营地看不到的地方来,他就敢让那名清兵有来无回,为此,哪怕让清兵稍稍提高警惕也在所不惜。

看着那个女孩里林地越来越近,孙永金把心揪得紧紧的,仿佛他就是那个正在亡命奔逃的女孩一样,心中不停的呐喊着,快跑,快跑。

随着女孩离林地越来越近,三名武装农民悄悄的把火枪放在一边,抽出了腰间的短刀,同时拉动了弓弦。相信只要那名清兵敢进入这片林地,便能让他连哼一声的就会都不会有,就提前滚落到地狱去。

女孩越来越近,孙永金心中满是狂喜,有时候,能够拯救别人也是一种幸福。

当眼看着女孩就要跑入林中的时候,只听得空中有什么东西飞舞,然后那个女孩的双眼就渐渐失去了色彩,扑倒在地上,而她的背上赫然插着一把明晃晃的刀。

那一刻,孙永金仿佛突然坠入悬崖一般,眼前不停的晃动着那个男孩期待的眼神,“一定要救我姐姐啊,一定啊!”

那一刻,他几乎就要暴跳出来,但最终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名清兵骂骂喋喋的扬长而去。

在回到林中的时候,孙永金几乎不敢看二娃的眼睛,刚刚许下了一个承诺,可转眼,就破灭得一塌糊涂。

二娃没有说话,两只眼睛显得无比的空洞,空洞到让人恐惧的地步。

孙永金想说点什么,或者是让这个孩子打自己一顿,这样也比什么都不说的好,可是他看见的就是那么一双空洞的眼睛。

此刻,他唯一的祈愿就是深夜早一点到来。

喧闹而恶心的声音渐渐的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女孩的哭泣声。

孙永金从来没有觉得有那一个晚上是如此的难熬过,他盼望着那珍贵的时间快一点流逝,快到他没有感觉的地步就最好了。

可越是这样,他越是觉得夜的漫长。

武装农夫们已经就位,就等着他的一声令下,就会如狼似虎一般的杀入营中。

孙永金看了看渐渐陷入沉寂的营地,又看了看天上在云层中时隐时现的弯月,在这一刻,他真正的感受到,历史并不仅仅只是一段话,只是一个数据,他们都是一段段残酷的事实。

他正要举手挥下,下达进攻的命令时,再度看向了那见证了人类历史的一轮弯月,突然想起,夜袭最好的时间是在凌晨四点左右,于是他让时间继续流逝,直到连李生明兄弟都开始忍不住眨眼睛的时候,他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李生明蓦然惊醒,而二娃则一直睁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个营地,然后在孙永金的命令之后,跟着那些武装农夫们一起,潜伏着向营地爬去,动作异常的娴熟,仿佛天生就适合杀人一般。

孙永金也悄悄的潜伏了过去,手中捏紧了一把短刀,不断的扫视着这支队伍,今天,他们要带着这么一班人前去袭击一支人数比他们多三倍的敌军,生死未卜,但不知为何,心中就是产生了一股一往无前的意气。

他在看向四周,发现李生明的弟弟,不知何时,居然落到了队伍的最后面,于是不禁叹了口气。

这时,离营地越来越近了。

只听得几声弦响,几支箭飞驰而去,守卫的清兵应声倒下,不过还是有几支箭射偏了一点,让一名清兵发出呼喊。

眼见偷袭不成,孙永金跳将起来,喊道,“杀!”

顿时,五十多名武装农民齐声呐喊,杀奔进去,而孙永金生命里的第一次扑营正式开始。

第八章 崩溃

“敌袭!”

随着一声长啸,整个营地都变得沸腾起来,愕然的清兵浑然没有想到,在底定西南,明朝的军心士气都低落到极点的时刻,明军残余部队如浪潮一般向他们投降的时刻,连永历皇帝都狼狈奔逃到缅甸的时刻,居然还能遭遇这样的攻击。

只见他们冲出营帐,发觉整个场面混乱到极点,清兵的杀喊声,女人的哭叫声,不过最为令人恐惧的是黑暗中不断响起的枪声,在如此近距离的射击中,几乎每一枪都没有落空,似乎能够不断的看见有人在倒下。

“镇定,镇定!”一名军官模样的清兵在不断的集结着军队,对于明军的袭击,实在超出了他的预计之外,不过这让他更加的愤怒,看着已经乱成一团的半个营地,他的心几乎就是在滴血,这场夜袭让他们不可避免的要遭受惨重的损失。

他一刀劈死一名四散奔逃的清兵,大声怒喝道,“集结过来。”

这一举动顿时就震慑住周围混乱的兵丁,在他的周围迅速的集结起了三四十人的队伍。

那名军官握紧了手中的刀,心中暗暗发誓,他一定不会放过这群人,他要用这些人的人头来警告所有蠢蠢欲动的明军,警告那些不安分的土司,让他们知道挑衅清兵的人会遭遇怎样的下场,他要让人们一看见他们就只有瑟瑟发抖,束手就擒。

只见他举起手中的刀,撕裂的嗓子的喊道,“杀!”

顿时,霜寒如雪,冰冷的杀意裹成一团,向着敌军的所在杀奔而来。

此刻,孙永金在武装农夫的簇拥下,正奋力的杀着敌人,虽然他的短刀和火枪极少的打中敌人,不过倒在他脚下的清兵已铺满了一地。他曾幻想过在清兵的营地里杀个几进几出,不过,但现实真的摆在面前时,他几乎就不能相信眼前的一切,这还是转战了整个中国的清兵吗,只是一个小小的袭击,居然让这一百多狂傲的敌人在刹那间就陷入了崩溃。

他不止一次的揉了揉不可置信的双眼,一而再的确认,只见武装农夫五人为一组,递次向前攻击,而大多数清兵在看见他们的第一眼就倒在了地上,化作冰冷的尸体,为他们所犯下的罪恶去赎罪。

随着武装农夫的不断紧逼,清兵似乎再也组织不起像样的抵抗。孙永金几次要冲上前去,不过都被武装农夫死死的挡住,每次总有这么至少五人挡在他的身前,以至于,他即使在火枪里填好了弹丸,也很难有机会打得出去。

这一切简直犹如梦幻一样,李生明和二娃跟在身后,同样是满脸的兴奋,而让人意料不到的是那个身材还很矮小的二娃手上至少沾染了三条人命。小小的个子,让他很难被敌人注意和重视,而当注意到他的时候,往往已经让尖刀刺进了自己的胸膛。

这种梦幻一直持续到汇聚成团的清兵杀过来的时候。

那名清兵军官心在滴血,也有一点点心惊,没想到短短的时间,他们的损失就如此的惨重,如果不是及时的稳定住军心,或许这支军队就真的崩溃了。同时,那些看起来像是农夫模样的人,打起仗来似乎颇有一番章法,只见得五人为一个团体,递次的向前射击,枪声连绵不绝。在他们的面前,似乎所有的悍勇都毫无用处,只能是一个个倒下。

看到这一幕,那名清兵军官越发的坚定了要把这支军队赶尽杀绝的念头,若是让他们继续存在于这山峦起伏之地,不知道会闹出多少麻烦出来。

“杀!”那名军官挥刀向前,只听他周围的兵丁皆是一阵呐喊,杀气四溢。

这股杀气是如此的强大,以至于连孙永金这个完全不知兵,同样也是第一次走上战场的他,感到一阵寒气袭人。

不知何时,那名军官在身边聚集起了大队的兵马,仿佛一股不可抵挡的浪潮,要把这支不知从那冒出来的敌军席卷回去。

孙永金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退,那股锋芒让他一度产生退避的念头,恰在此时,他突然发现,二娃不知何时,也是大吼一声,“杀!”

只见他还足够矮小的身子居然越前杀了过来。

孙永金心中一急,刚刚他让自己的承诺破灭过一次,不能再让自己在这样的孩子面前没脸,更不能让他小小的生命就此消逝,他还是如此的年轻。

于是也催动着武装农夫,大喊了一声,“杀!”

在连续几轮枪响之后,两支军队对撞在一起,金戈相交,顿时就擦出了血的火花。

那名清兵军官越打越是吃惊,他也算是久经战阵的人,他也曾经碰见过夜袭,但从没有看见过像今天这样的军队,他们的精锐丝毫不差于关宁铁骑,在这样的碰撞之中,不知多少人退避三舍,而他们就这么毫不犹豫的冲撞了上来,将刺刀捅进敌人的胸膛里。

越是精锐,似乎越能够激起清兵的凶性,他们从北杀到南,那次明军不是望风而逃,就连曾经一度杀进湖南的李定国最终也被赶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以至于连永历都要狼狈的奔逃,那么这支军队又凭什么在这里肆虐呢。

虽然一边这么想着,但那名军官实际上还有一点点期盼,眼看着明军一点点的走向末路,而他依然只是这么低级的一名军官,一个小小的把总,或许这些残余的明军也能够成为他顶戴的基石呢。

想到这里,那名军官又有一点兴奋,但手上却是丝毫不慢,只见又是一刀捅进一名农夫的肚子里,脸上刚刚露出一点狞笑,倏然感觉一股凉意袭来,本能的就放开还拉不出来的钢刀,向后猛退了两步。

但见那名刚刚被他杀死的农夫在最后一刻也要把刺刀捅向他们,而他们自己身上就算受了再重的伤,也是一哼不哼,所有的惨叫声全部来自清兵这一边。

这一点,再度让他有点吃惊,迅速的浇熄了他刚刚才产生出一点期盼的幻想,那些农夫似乎根本就没有把自己的生命当作一回事,整个儿就是一台杀戮的机器。

他们当然不会知道,这些农夫确确实实的就是机器,他们以前所有的经验放在这里都将不再适用,在这里,不会有崩溃,更不会有投降,甚至于连一点点的意志动摇都不可能产生。这一台机器就是伴随着孙永金的意志而前进。

那名军官的意志还算得上镇定,心念急速的转动着,思考着如何来扳回局面,但他发现,在双方势均力敌的时刻,唯一能做的就是比拼意志,但在眼前的这支军队面前,似乎这是最不能跟他们比拼的。

孙永金已经杀红了双眼,看着一个个不久前还跟他一起打猎的武装农夫,看着机械而忠诚的他们一个个的倒下,此时他已不知用什么语气来形容自己的心情,只知道不断的向前,向前,再向前。

那些武装农夫们早已不能再那么完全的遮护住他,而他的火枪也不知究竟射杀了第几个清兵。

在意志的大比拼中,终于有清兵再也忍受不住这极端考验人类神经的场面,转头向后跑去,顿时让他们的队伍拥堵成一团。

那名清兵军官拼命的喝止,砍翻了一个溃兵,又砍翻了一个溃兵,但最终也没能阻挡住这场崩溃,面对着这混乱的场面,他知道败了,而且败得是如此之惨,以至于他回去之后都不知该如何交代,更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人的嘲笑,升官发财的梦想似乎就在这一刻破灭。

他拔起刀来,就想自刎了事,可倏然一个激灵,在心中发了狠心,定要让这么一支军队不得好死,于是转身也逃入溃兵之中。

“胜了!”孙永金长舒了口气,让武装农夫们继续疯狂的追杀,定要让这支清兵胆寒,一路不敢回头的逃回他们的城去。

追逐的身影里,以一个矮小的家伙最为靠前,也最为凶狠,一刀过去,往往就是正中心脏。

渐渐的,追逐的人都失去了身影。

第九章 解救

回荡在山林中的枪声渐渐的消散,当胜利真正来到眼前的时候,孙永金倏然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一般,哗的一下就跌坐在地上。只见营帐里的女子相互间萎缩在一起,仿佛这样就能找到安全感一般,同时又用惊恐的眼光看着这场战斗的胜利者。

他们究竟是解救者还是新的征服者,谁的心里都没有底,只有一个女子看见李生明兄弟的时候,眼前一亮,忙欣喜的喊了一声,“生明哥哥!”

李生明同样在这场战斗中累坏了,作为同样是头一次上战场的他,也学着孙永金的样,跌坐在地上,然后突然间又朝着村子所在的方向跪倒,眼睛中噙着泪水,只见得猛然磕了三个头,大声说道,“父亲,母亲,孩儿终于为你们报仇了!”

恰在此时,他也听见了那个女子的声音,看见了她战战兢兢的神色,忙安慰着说道,“放心吧,员外是来救你的。”

说完,把那名女子带到孙永金的面前,说道,“就是员外救了你!”

孙永金脸上露出憨笑的神色,不停的挠挠头,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那名女子一听是孙永金带人救了他们,顿时就跪在他面前,二话不说,磕了两个响头,泪水同样止不住的流了出来,不停的说道,“谢谢你,谢谢你!”

孙永金忙摇着手,一副慌张的模样,一个劲的说道,“没什么,没什么。”

那个女子抬起头来,说道,“员外大人,我不仅仅是感谢你救了我们,我更要感谢……”

一边说着,那个女子的声音再度梗咽起来,好半天才重新将情绪平复下来,说道,“我更要感谢员外帮我杀了这般畜生,让我能够告慰母亲的在天之灵。”

孙永金心头一震,对他们所遭受的苦难更有了一个直观的认识,在他面前的不再是以前书本上一一行行平静的字,更无法冷静的说道,这就是所谓的代价。在这里,他所看见的就是这样血淋淋的事实,倏然间,心中激荡起来,低声的念叨,“不会再有那么沉重的苦难了,不会再让你们眼看着自己的亲人离去。”

那个女子睁大了眼睛的看着他,也同他一般的念叨,“不会再让我们眼看着自己亲人的离去。”

“是的,一定不会了,既然上天让我来到这个世界,就一定是期望着我能够改变什么。”孙永金自言自语的说道,眼神变得更加的坚定。

“员外要改变点什么?”李生明有点纳闷的说道,不过随即笑道,“不管员外要改变什么,我李生明今天这条命都卖给员外了,以后有什么事,员外只管吩咐就好了。”

说道这里,他一把将身边的弟弟也拉了过来,“还有我的弟弟,李生风。”

李生风神色一惊,嗫嚅着说道,“呃,员外有什么吩咐只管说就好了。”

他虽然如此说着,但头却垂得很低,显然有点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

孙永金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这场战斗肯定是把他吓坏了,说不定现在正埋怨着他的哥哥,若是员外真让他去做这种有风险的事情该如何是好啊。若真让他做什么有担当的事情,只怕就如他的名字一般,要脚步生风了。

弟弟的神色,李生明看在眼里,怒道,“若不是员外,我们能够替父母报这个血海深仇吗……”

李生明说着就要一拳揍下去。

孙永金摆摆手,他看得出来,李生明虽然万分的愤怒和失望,不过也是极其疼爱自己这个弟弟的,他是不忍心真的打他一顿的,将拳头举得高高的,就是一直没有落下来。见到孙永金示意,长叹了一声“哎……”顺势把拳头放下。

“我并不是要求报答!”孙永金拍拍他的肩膀说道。

李生明愣了愣,说道,“我是个粗人,也不知该如何说才好,总之今天这条命就交给员外了。”

孙永金怔了怔,知道自己是说不明白的,心想着就这么样吧。

这时,那名同李生明熟识的女子领着一群被救出来的女子来到孙永金的面前,两名武装农夫握紧了手中了枪,神色警惕。

孙永金摆摆手,示意他们不用紧张,只见那些女子黑压压的一群跪倒在面前,一起说道,“多谢员外救命之恩。”

他一向都只在电视里看见过这样的场景,现在发生在自己身边,顿时觉得手足无措,浑身的不自在,忙说道,“快起来,快起来,你们都受委屈了,眼见不平事,一个人只要还有一点良心,就会出手相助,我只是凭着自己的良心行事而已。”

“员外是凭着良心行事,我们也不能没了良心,以后员外有什么事情,我们也应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对不对?”李生明在一边鼓动着,虽然只是这么一个晚上的相处,但他已经彻底的倒向孙永金这边了,一个劲的为他说这话。而听到这句话,与他相熟的那名女子更是带头说道,“员外为我报了杀母之仇,从今天起,我这条命就是员外的了。”

随即此起彼伏的响起一连串感恩戴德的声音。

“员外,以后只要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我们大山里的人都是讲恩情,就是要我们做牛做马也心甘情愿。”

听到这些话,孙永金既有一点高兴,也有一点不安,让别人做牛做马,不成地主老财了,他可坚决不能堕落啊,于是说道,“回家吧,快回家吧!”

众人相互望了几眼,三三两两的离开,尽管她们遭受了极大的磨难,但是回家的渴望依然是那么的强烈,而且孙永金也相信家是一个人最好的避风港,也是磨平创伤最好的良药。

随着人们的逐渐离去,可依然有这么几个人迟迟不肯走,似乎在犹豫着什么,孙永金问道,“你们为什么还不离开呢。”

那名同李生明相熟的女子苦笑着说道,“我们已经无家可归。”

孙永金想起那被烧焦的村庄,心中猛然一下狠心,“跟我们来吧,我会给你们安置新的地方。”

尽管他自己现在都面临着粮食的危机,不过要让他把这几个孤苦伶仃的女子扔下不管,他怎么也做不到。

恰在此时,一个还带着一点嫩稚的声音响起,“二娃哥哥不见了。”

孙永金这才发现,那个娇小的身影没有出现在营地里,依稀记得他参加了追击的队伍,而追击已经结束,为什么还没有回来,心中顿时一沉,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第十章 可以升级啦

许久之后,孙永金依然记得那时的场面,那仿佛是一场永不消逝的梦魇,一次次的把他惊醒,那时他才真正的理解了这么一句话,战争可以永远的改变一个人。

当发现二娃不见的时候,孙永金带着仅剩的武装农夫们前去寻找,沿着追击的路途,一路跋涉,只见死尸满地,而他见到最为恐怖的一具死尸,四肢上白骨森森,脸面则千疮百孔,再也看不清原来的面目。

孙永金只觉得一阵恶心,向武装农夫们问道,“是你们干的吗?”

武装农夫们木讷的摇摇头。

孙永金想想也对,这些武装农夫们虽然习惯于把死尸当作食物一样堆放在仓库里,却还没有发现他们有虐杀人类的习惯。

此时,他心中已经能够猜测到一点点,而且答案很快就摆在了他的面前,远远的就能听见一阵阵的惨叫从灌木丛中传来。

孙永金三两步走进去,然后痴痴的站在那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小小的身影化作了一个血人儿,正一刀一刀的割在一名伤兵的身上,眼看着就要失去知觉,又被他狠狠的敲醒。

此时,李生明也来到这里,看到眼前的一幕,微微的别过头去,然后提起刀来,划在那名清兵的脖子上,给了他一个痛快。

孙永金不知该用什么言语来形容,只是说道,“一切都结束了,回家吧!”

二娃一直憋在心中的泪水突然就像打来的闸门一般,“哗”的就流了出来,断断续续的说道,“家,我已经没有家了……”

孙永金心中也是一阵苦涩,这几天他看到太多的惨事,这种真实的体验,远比他曾经在电视上所目睹的更加让人震撼,也更加让人痛心,于是轻声安慰着说道,“来我哪里吧,让生活重新开始吧!”

二娃抬起头来,泪水渐渐的止住,但眼中的戾气却更加的浓厚,咬着嘴唇,说道,“结束了,不,不会结束的,我要那些清兵后悔来到这个地方。”

说道这里,二娃突然跪在孙永金的面前,大声说道,“员外,带着我一起打鞑子吧,我要他们血债血偿!”

“起来吧,你还这么小!”孙永金实在不忍心看着还应该被称为孩子的他走上战场,如果在他那个时代,或许应该在某个明亮的教室里翻着书本吧。虽然他曾经很讨厌读书,但在这个时代,能够坐在教室,哪怕是挤不上高考的独木桥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吧。

二娃没有站起来,而是坚持的说道,“员外,我不小了,在战场上,我也能够杀敌了,清兵毁掉了我的家园,我也要毁掉他们的家园!”

孙永金漠然不语,虽然他极力的想在这片黑暗的天空中撕出一缕曙光,但从来没有要毁掉谁家园的意思,但此刻他知道,仇恨的种子埋下了,是很难消逝的。

半晌之后,他说道,“我答应你,快起来吧!”

二娃这才站起身来。

这时,孙永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不能总叫你二娃。”

二娃想了想,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姓薛,本来是没有名字的,不过我想好了,就叫做虎,薛虎!”

孙永金领着薛虎和李生明一行人,向着回家的路走去,同时把清兵遗留下来的物质藏在山林之中,让武装农夫一点点的拿回来。

没过几天,来到最初修建猎人小屋的地方,此时,这里已不再是简简单单的一间小屋子,从城镇中心传送过来的武装农夫源源不断的开赴到此地,按照预留的命令,不断的扩展着民房,几天不见,也算是小有规模了。

李生明两兄弟讶异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张了嘴说道,“这么几天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孙永金笑着说道,“都是因为部下比较勤快。”

口中虽如此说,但心中却是几位高兴,若是不拥有城镇中心这样的金手指,说什么也没法这么快的修建出这么一个小小的建筑群出来,那些传送过来的武装农夫可从来不知道偷懒这个词该怎么写。

就在他们来到这一堆民房前面时,武装农夫依然头也不回的叮叮咚咚鼓捣着建筑,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

此时,从最初的那间民房里走出一个小女孩,脸色还是这么苍白,不过显然已经度过了危险期。只见李生风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面前,关切的问道,“小丫,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小丫看见他显得分外的开心,脸上顿时露出了欢笑的面容,说道,“父亲,放心吧,我好很多了。”

说着,她就要蹦一蹦,跳一跳,但被担忧的李生风连忙制止了。

李生明看到这一幕,摇了摇头,又笑了笑。

孙永金看着这接近十间民房,心想安顿这么一些人是没有问题,而那些跟来的女子看见这些房子,看见房子里堆得满满的猎物,心下更是放心了不少,至少这不会是一个山大王的营寨吧。

在安顿好他们之后,孙永金也开始向着城镇中心进发,尽管他们看起来并不像可疑的人,他也从来不想怀疑任何人,但作为自己在这个世界安生立命的根本,他不能不谨慎。

再度来到城镇中心的前面,再度看见牌坊下几座坟冢之时,孙永金再度的静静的站立那里。许久之后,他没有用过多的言语来表达什么,只是深深了鞠了一个躬。

虽然传送过来的武装农夫似乎不懂得欢笑,没有丝毫的情感,但对于他们拯救的人来说,他们的存在并不是那么单调而乏味的,对于孙永金来说,更是不一般的存在。这次,他虽然拯救了几十个陷于苦难之中的人们,但同样,也有二十多个武装农夫永远的倒在那片土地上。或许在以后的道路上,还会有更多的人为了他的意志而倒在前进的路途中,此时,他不能做什么,唯有深深的鞠下一躬。

夕阳西下,孙永金走进房里,解开屏保程序,赫然发现人口已达到了一百七十人,虽然因为战斗而阵亡了二十多人,但是源源不断传送过来的武装农夫不仅填补了损失,反而使人口有所增加。

不过更让他吃惊的是,在只剩下区区三千食物的时刻,城镇中心的升级图标居然亮了。

第十一章 新建筑

曾几何时,如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的等待着电脑屏幕面前,无数次的祈祷,让他能够在这个荒蛮的地方早一天获得足够的资本,让他拥有同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一切事情相对抗的力量。

今天,他期待已久的升级图标居然亮了,这种激动的心情,已经不是从清兵那里抢来一点小小的物质可以比的呢,虽然这次抢来的物质并不少,至少也能折合成近万食物吧。

他激动的就要点亮图标,这时发现资源一栏上多了一项。

“声望!”孙永金怎么想也想不起帝国时代中存在着声望这么一个东东,不过他似乎跟城镇中心升级有着莫大的关系,而在屏幕的右下角也出现了一个帮助的图标。

孙永金对着那个图标熟练的点了一个双击,只见一个图框马上蹦了出来,上面写着一段小小的说明。

“原来声望点数可以换成升级点数啊!”孙永金恍然大悟的说道,此时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一开始他迟迟不能把城镇中心升级的缘由了。

在了然了这一切之后,孙永金心中对未来更是充满了期盼,只要懂得这个城镇中心的运作原理,总有一天他会在这个世界强大起来,强大到整个天下都会为之颤抖。

想到这里,孙永金急不可耐的点击了升级的图标。

只听得“咚”的一声响,他连忙跑出房子去,只见得正在工作的农夫正在三三两两的跑回来,转眼的时间就聚集了五十多个人,只听得他们叮叮咚咚的鼓捣起来,一会而就把这里变成了一个大工地。

孙永金再跑回房去,看着城镇中心的进度条在一点点的前进,估摸着大约要十天的功夫,心中琢磨着,时间也未免要的太长了。

不过想想城镇中心即将出现的变化,他心中更多的还是期待,或许这次升级能有一个质变到量变的过程吧。

这几天的时间里,孙永金就守在这个工地里,看着城镇中心一点点的变化,心中美滋滋的。不过在这几天的时间里,这五十名农夫则是完全的投入到修建城镇中心的过程中去,同时城镇中心也不再具有传送武装农夫的能力,他似乎把所有的能量都用来传送那些建筑材料了。一时间伐木和获取食物的能力都低了很多,不过好在从清兵那里弄来的食物正源源不断的送回来,因此,食物不仅没有减少,反而有所增加。

十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当最后一名农夫敲下他最后一锤的时候,整个城镇中心宣告升级完成,孙永金欣喜的看着新增加的四间房屋,轻轻的摸了摸那崭新的房梁,激动的说道,“终于升级完成了,终于升级完成了。”

说完,他就急不可耐的走进房子里,看到资源一栏上又新冒出一项,是已使用的升级点数,而声望这一栏的数字则没有变动。再看向城镇中心,发现他也随着现实中的城镇中心一样改变了不少,。不过更让他激动的是建筑一栏上多了两个选项,分别是梯田和哨塔。

在看到梯田的那一刻,孙永金的心中彻底的轻松了下来,尽管只是一个玩帝国时代的菜鸟,但他无论如何不可能不知道农田的重要性,在经历了最初的食物积累之后,游戏中后期的食物基本上就是依赖于这个农田。

如今拥有了农田,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他将摆脱粮食的危机,他将拥有源源不断的食物收入。

他相信,就仅仅是凭着这不断暴涨的武装农夫,也足以让他在这块土地上拥有一块立足之地。

想到这里,他也等不及让那些忙碌了十天的农夫们休息,直接下达了指令,建造一块梯田。

此时,屏幕上又传来提示栏,“请问是指定建造地点,还是让农夫自动搜索适合建造梯田的地方。”

孙永金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让农夫们去自动搜索,对于这方面,他还是有着自知之明的,不多时的功夫,农夫们在一条小溪边开始除草伐木,建造起农田来。虽然那里相距城镇中心很有着一段距离,不过这还是能够容忍的。

五十名农夫一起动手,使工程的进度异常的迅速,不过是一天的功夫,就把农田整理了出来,剩下的只需要一名农夫继续耕种就足够了。

此时,屏幕上再度提示,“让农夫们自行选择合作的粮食还是指定粮食。”

孙永金再度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让农夫们自行选择粮食。

只见一名农夫从城镇中心里扛着一把锄头,上面挂着一个小布袋,似乎是装着干粮和种子。

看到这一幕,孙永金觉得应该给他们在那里造一栋房子了,尽管他几乎是在最大限度的压榨着这些武装农夫们的劳动力,但内心深处,还是希望他们也能够过得轻松,如果能在那里建造一栋房子的话,他们就避免了来回奔波的辛劳。

接下来的日子里,孙永金不断的扩张着那片农田的范围,看着一片片被开垦出来的土地,他的脸上洋溢着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流露出的开心和放心的面容。他已经能够预见到那一片片金黄的稻谷,预见到沉甸甸的粮食正一片片的被收割下来。顿时,扑鼻的尽是清香的味道,他们辛勤的从来不懂得偷懒的农夫转眼就把一个又一个的谷仓塞得满满的。屏幕上食物一栏的数字正在飞快的暴涨,不知道从后面蹦出了多少个零来,渐渐的,连零都看不清了,似乎就成了一个无穷大的标志。

孙永金“扑哧”笑出声来,心中越发的憧憬。同时,也想着尝试要哨塔究竟跟游戏中有什么不同,如今他存了一万多的木头,正在向两万冲刺,不过估摸着一个小小的哨塔也用不了多少木头,耽搁不了兵营的出现,为何不试一试呢。

想到就会做到,他在城镇中心的周围放了三个哨塔,经过武装农夫们的一阵辛劳,屏幕立刻就亮了起来,孙永金一阵欣喜,这不就是雷达吗,有了这个东西,自然就不怕别人来偷袭了。于是,在城镇中心的周围布满了哨塔,使得方圆十里之内,哪怕有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都难以逃过他的眼睛。

不过,这个哨塔似乎也是有着极限的,他只能在城镇中心的周围才能起到雷达的作用,一旦距离过远,就变成普通的岗哨,但最恶心的是上面需要人,不能如游戏中一般自动运行。

尽管还有着诸多的不足,但孙永金还是感受到了他的重要性,不管是不是还能如雷达一般,他都在靠近腾越城的一条大道附近修建了哨塔,同时,还在哨塔的周围圈上栅栏,派出了十名武装农夫长期驻扎在那里,他们的任务就是监视着腾越城的一举一动。做完这一切,他心痛的看着木材猛掉的数字,便再也舍不得了,那些农夫们伐个木也不容易不是么,还是先为兵营存着吧。此时,他并没有想到这样一个小小的无心之举,究竟会给他带来怎样的后果。

同时,在腾越城里,一名清兵的将军死命的抽打着几名清兵士卒,若是仔细看看,可以分明的发现,那几人不正是从孙永金手下逃生的么。

第十二章 新的危机

来自的另一个世界的孙永金显然并不知道未来将要发生什么,上天给了他一个城镇中心,却没有给他算无遗策的本事,何况他还只是一个大学还未毕业的普通人儿。

此时,他正在奋力的经营着自己那一块小小的根据地,良田一亩接一亩的开垦出来,同时撒上优质的种子,只等着丰收的时节到来。

同时,他也不断指派着武装农夫向山林深处扩张,因为经过长时间的观察和琢磨,他发现了一点很有意思的东西。屏幕上食物一栏的数字只与仓库中的食物有关,而那些堆放在民房中的粮食,却完全不显示在上面。同样,依靠民房中食物过活的武装农夫同样也不会消耗城镇中心的粮食。

因此,他将势力扩展开来,让农夫们依靠野外打猎来维护日常的消耗,只在必要的时候,运送足够多的食物回来,维护不断传送武装农夫的需求,而随着这种势力的不断扩展,他现在已经完全能够维持住城镇中心每天二十四小时不间断传送的需求,看见人口一天天的暴涨,迅速的冲击了五百的人口上限。

孙永金增加了更多的民房,可五百的数字依然岿然不动,看来提高更多的人口上限只能是依靠其他的方式,就如城镇中心需要用声望来兑换升级点数一样,此时他的声望点数所剩无几,估摸着是不足以用来升级的。

去李生明那里看看吧,在城镇中心的事务安排完善之后,他嘀咕着说道,“把他们在那个地方凉了这么多天,真是有点太失礼了。”

在出门的那一刻,他突发奇想,对着一名留守的武装农夫说道,“如果我的人口上限可以升级了,记得来通知我。”

“是,员外!”武装农夫干脆的答应道。

前往猎人小屋的路上,孙永金打算着要先向李生明表示歉意,毕竟这些可不是克隆人,是有着丰富感情的,若是仅仅依靠着那么一次共同战斗的情谊,要想把关系维护住是很难的,但来到猎人小屋的那一刻,李生明的一句话就把这个念头打消了。

“员外,你可来了,你看看这个营寨修得如何。”李生明爽朗的声音老远就传来了,而孙永金抬头看去,吃惊的说道,“这真的是我的地方吗?”

李生明“哈哈”笑道,“如何不是,这中间可少不了我们兄弟的功劳。”

说完,他又故作神秘的说道,“你别看我弟弟碰上打仗就孬,但筑城可是一把好手,以前不少土司都请他去帮忙修建城寨呢。想当年,祖上也是随着蓝玉将军征伐过云南的,这筑城的本能好歹还记着点,只是我实在太愚笨了,就是一个种田的命,连皮毛都没学到,不过我那弟弟却是学了个十足十。”

孙永金也被他那即爽快又带着点小心思的模样逗得乐了,“放心吧,不会让你弟弟屈才的。”

不能不说,李生风还是有点本事的,这让孙永金对他的形象又稍微改观了一点,不过在看见他的时候,原来那个形象顿时又丰满了起来,只见他垂着双手,看见孙永金到来,立马低下头来,低眉顺眼,一副小媳妇的模样,似乎碰上任何事情都会逆来顺受一般。

“生风兄弟,你修的营寨很不错,不过你得先把胸膛挺起来,昂首挺胸的做人,以后我需要借重兄弟的地方还很多呢。”孙永金捶了捶他的胸膛说道。

李生明看见弟弟的模样是又气又急,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厉声说道,“你听见没有,把胸膛挺起来,堂堂正正的做人,知道吗?”

听见他们如此说,李生风挺了挺胸脯,只是这样也无法遮挡住他弱小的气势。

孙永金知道,一个人的气势是不可能这么容易改变的,不过他还是赞赏的说道,“这就对了,这才像个男子汉嘛!”

听到孙永金如此说,李生明的心中美滋滋的,喜形于色,忙不迭的道谢着说道,“谢谢员外!”

孙永金再度被他逗得笑了,而他不知道的是自己一句不经意的赞美同样也让另一个人心中美滋滋,那个被称为小丫的女孩,站在民房的旁边,欣喜的看到眼前的一切,她知道,父亲这几天一直忙碌的帮着修建营寨,今天能听到这样的一句赞赏,父亲的心中也一定很满足吧。

一边巡视着营寨,孙永金一边不住的点头,想不到短短的时间,自己突发奇想的一个猎人小屋今天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不仅有着木墙,还有着一个接着一个的箭楼,这既要归功于李生风的设计,更要归功于武装农夫不折不扣完成任务的精神,因为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什么时候说过,如果让这个地方防御更强一点就好了。

只是这么小小的一个念头,转眼的时间就变成了一个事实,于是琢磨着,是否也要在这里开垦几片农田,让它作为一个分基地存在。

正在巡视着,营寨中突然传来一阵阵女孩的欢笑声,只见那次解救下来的女孩们正笑着背着野菜来到营地之中,看见孙永金到来,纷纷施礼,然后把野菜放入民房之中。

看着她们忙忙碌碌的样子,看着笑容重新回到她们的脸上,孙永金也露出了开心的笑容,来到这个世界上,总算了做了一点事情不是,身上的创伤是可以康复的,但心灵上的伤害却是难以愈合的,如今他算是放心了。

同时,他还在那堆女孩中看见了女性武装农夫的影子,依然还是不苟言笑,只是忙碌的采摘着野菜,而且即使只是到营寨的不远处,依然是全副武装,火枪、弓箭、短刀,一样不缺,此时,孙永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问道,“薛虎呢,怎么没看见他?”

“哎!”李生明叹了口气,说道,“应该又在那个地方吧!”

“又在那个地方!”孙永金有一点点纳闷,不过当他看见薛虎的时候,终于明白李生明为何会微微的叹上一口气。

营寨不远处的一个树林里,只见薛虎狠狠的一脚踹在一个伙伴的脚上,厉声呵斥道,“就你这模样以后也能给父母报仇吗,给你死去的亲人报仇吗?”

那个小孩被他踹上一脚,本身就觉得很委屈,再被他这么一说,眼泪儿顿时就是在眼眶里打转,勉强憋着才没有哭出来,只是说道,“薛虎哥哥,我真的很累了,今天采了这么多野菜,又练了这么久的武艺,真的好累,我的手臂都已经酸了,连刀都拿不起。”

“累了,酸了,痛了!”薛虎又是一脚狠狠的踢过去,恶狠狠的怒斥道,“现在怕累,上了战场你就等着送死吧!”

孙永金发现几个小孩脸上皆显出了畏惧的神色,感受到薛虎做得实在是太过分了,毕竟这些只是一群孩子,于是走上前去,说道,“今天就別练了,先去休息吧!”

话音刚落,薛虎沉着脸说,“不行!”

孙永金微微一怔。

这时,薛虎又朝着那几个伙伴说道,“只要你们今天继续练,就让你们吃我打到的那支野兔。”

听到此言,几个小家伙都是眼前一亮,自从在清兵那里抢到粮食之后,营寨里已不再是天天吃肉,而是混合着一起吃,这几天更是以山中的野菜为主,因为腌过的肉类和粮食都可以放很久,只有野菜不能长期保存,出于对未来的考虑,武装农夫们毫无犹豫的选择了最节约食物的吃法。

因为对他们来说,吃饭是保持继续生存下去的一个必要手段,但也仅仅只是一个手段而已。

于是在薛虎的威逼利诱下,几个伙伴再度选择了练习武艺。

孙永金摇摇头,表示很无奈,由着他们去吧,或许是他们做得更对也未可知,毕竟他来自于那个和平的年代,他的思维不可避免的会受到那个年代的影响,尽管经过了一场血战,但他真的成熟起来了吗,他自己也不敢完全的肯定。

这时,薛虎又得寸进尺的说道,“员外,让人教我们武艺吧。”

既然决定让他们这么发展了,孙永金自然也要让他们多学点防身的本领,于是叫来了一名武装农夫。

“教他们一点武艺。”

武装农夫站在那里,似乎并没有听明白,半晌之后,说道,“没有武艺。”

“没有武艺。”薛虎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那天我明明看见你们只有五十几个人,就把一百多个鞑子打败了。”

“没有武艺,只是听取命令,然后装弹,齐射,再装弹,齐射,靠近之后,拿刺刀搏杀,把它捅进敌人的肚子里。”

薛虎不明白,但孙永金明白了,虽然在军事上他基本是个小白,但曾经身处于那个信息技术极端发达的时代,一些小小的常识还是有的,打仗靠的不是武艺,而是按照命令整齐划一的攻击。

正在这时,突然一名武装农夫气息喘喘的来到他的面前,说道,“我们遭到攻击,腾越城的清兵出来了!”

第十三章 抉择

在孙永金还在舔舐着血战的创伤时,清兵便仿佛跟他过不去一般的接踵而至,看来上次的那场夜袭,似乎是把清兵激怒了,从腾越城中出来的清兵直接就是朝着那个哨塔猛扑了过去,若不是事先机灵,预先留守了人在山林中观察着哨塔的动静,说不定一星半点的消息都传不出来。

可就算得到了消息,他似乎依然没有更多的好办法,只是死死的瞪着一张手绘出来的,只有寥寥几条单调的粗线和几个圆点的地图,而且就连这么几条线也不过是根据武装农夫临时的侦查和李生明等人一些记忆胡乱画出来,除了明白的知道有几个城池和有几条大路之外,什么也看不出来。

不过就算是这样,他还是企图要看出点东西,而且一个小小的想法开始在头脑中渐渐成型。

李生明依然是大大咧咧的,就等着孙永金的一声令下,仿佛就像他自己所说的,这条命就交给员外,只要员外说一声,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不过他的弟弟可就没有这么好的心情了。此时的孙永金还没有太强的保密意识,所有消息一传来,转眼的时间整营的人都知道腾越城的清兵出来了,同时也很自然的想到是不是跟自己有关,毕竟不久前刚刚干掉了一百多清兵,用脚指头都能想得到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李生风看着周围那些全副武装的农夫们,从他们的脸上看不到哪怕一丝担忧的神色,更遑论害怕了。可就算如此,他的还是没来由的害怕起来,他看了看周围自己辛苦建立起来的营寨,心中不自禁的打鼓,它们真的可以挡得住清兵么,于是自然而然的产生出要溜脚逃跑的念头。

他努力的压抑着这样的念头,他知道哥哥又该怎么说他了,可不管怎么压抑,那种念头还是想扎了根一样的顽固。

“去哥哥那里看看吧,看看员外究竟要怎么做!”当那种连他自己都不愿有的念头顽固到无法驱除的地步时,他只能是尽力的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恰在此时,一个女孩探头探脑的过来,喊道“生风哥哥!”

李生风看了过去,来人正是他们村里叫薛敏的小丫头,也是在那场夜袭中第一个认出他们的人。只见得她的神色也显得忐忑不安,想说什么,却又半晌没有说出来,好不容易才憋了出来,“生风哥哥,我们一起去员外那里看看吧!”

原来这个小丫头心里也不是很放心啊,毕竟这几个月的时间里,清兵的凶名已经在整个云南飘荡,那可是连晋王都没法挡住的啊。

薛敏似乎发现李生风看穿了他的心思,忙解释着说道,“我不是不相信员外,只是姐妹们心里没谱,想让我去员外那里打听打听。”

“其实我也正想去呢。”李生风说道,现在又有一个人陪他一起去打听打听,反而让他生出了一点勇气,有点敢于面对哥哥了。

李生明看见了弟弟还有薛敏进来,虽然一贯大大咧咧的,不过在这个敏感时刻,他的脑子却是清醒的,他知道不论是弟弟还是薛敏都是心里没底才会来看看的,或许他们并不是想要知道员外打算如何做,只是期望能够从这里找到一点信心。

同时,他自己何尝不是想让员外给自己一点信心,他是个讲忠义的汉子,在员外帮他报仇的那一刻,他就把这条性命交给了员外,哪怕员外让他现在去死,也是毫不犹豫。所以,他只是静静的等待着孙永金做出决策,那时,他便是豁出了这条性命也毫不在意。

不过,他还是有一点期盼,期盼着如上次夜袭一般,再次将清兵碾碎,尽管这次的清兵远远要比上次强大,整整一千多号人啊。

孙永金低蹙着眉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浑然没有注意到周围的情景,几名武装农夫尽职的站在他身边,时刻注意着周围的一切。突然之间他一拳狠狠的砸在桌子上,仿佛是下定了决心,然后问道,“生明兄弟,你确认我们的营寨不会轻易的被人发现,在这附近绝对没有适合大队兵马行军的道路。”

“当然,对于这片大山,我是最熟悉的了,平时除了一些深入山林的猎人,根本不可能有人到这里来,更不用说大队的兵马了。”李生明坚信的说道。

对于这一点,孙永金也是绝对相信的,因为那些武装农夫们传回来的消息同样如此,这里就是一块还没有得到开发的荒蛮之地,而城镇中心所在的地方则更加的荒蛮,上次看见的明军不过是一些慌不择路的溃兵而已,同样那队清兵也不过是一支运气不好的哨探。

想到这里,他的心中更加笃定,此时,他发现周围已经围了不少的人,他们每一个人都用期盼的目光看着他。

在这一刻,在危机再度降临到人们头上的时刻,当面临着生死存亡的时刻,他们似乎自然不自然的就想起了员外,而孙永金似乎就成了这一群人的中心,也成了他们的希望。此时,他们看见孙永金最终做出了决策,眼中闪烁着的激动之情是难以言表,只是就这样看着。

在这一瞬间,孙永金也看到了这么一群人对自己的期盼,虽然他们大多是一些女子和小孩,但能够给别人提供保护,总是能够给人无穷的动力。为了生存而战,那种力量是不可估量的,同样为了让更多的人活下来,那种力量更是不可估量的。

在这一刻,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他的心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而这个念头越来越强烈,越来越难以自控,以至于不能不大声的呼喊出来,“我知道你们很担心,也很害怕,那些清兵从入关之后起,一路就席卷了整个中国,将这万万人口践踏在脚下。今天,他们又出来了,从腾越城里出来了,他们要像摧毁你们村庄一样,再度摧毁我们新建的家园,把我们辛苦修建的一排排民房烧毁,把我们辛苦一年辛劳才能获得的一点点粮食全都抢走,他们还要在我们世代居住的地方圈占土地,把我们乃以生存的最后一点尊严都剥夺得一干二净。面对这个浑浊的世界,我总想做点什么,我想保护我们的家园不受侵害,我想保护我们辛苦劳作的成果不被夺走,我想保护自己的亲人们不被糟蹋。”

说道这里,孙永金顿了顿,而薛敏,还有陆续又过来的几个女孩,泪水早已止不住的流了出来,尽管在这里从来没有说过她们什么,更没有因为那天晚上的事而说三道四,这里让她们重新感受到了开心,这里的忙碌让她们的生活再度充实。但那天晚上,那场悲惨的遭遇早已刻骨铭心的刻在了自己的灵魂里。当一想到清兵又来了,刚刚重建起来的家园又要摧毁,刚刚重新建立起来的生活的信心又要崩塌,她们就止不住的悲从中来。

李生明早已捏紧了拳头,只觉得心突然就变得激荡起来,或许不用那一场恩情,就凭着这么几句话,他就应该跟着孙永金的步伐,然后永无止尽的前进。

不知为何,在这时,他依然忍不住看了看自己的弟弟,只见他低声喃喃说道,“保护我们的家园不受侵害,保护我们的劳动成果不被剥夺,保护我们的亲人不被糟蹋。”

这是多么遥不可及的理想,这又是多么让人心动的理想。

遐想之中,孙永金挥舞着拳头,说出了自己的决定,“所以,我将带着我们最勇敢的人儿御敌于家门之外!”

第十四章 碰撞

当哨塔最后一名守卫阵亡时,火焰把这块天空都已照亮,在一片火光之中,再也支撑不住的哨塔轰然倒下,随着它一起倒下的还有哨塔上一名气绝许久的武装农夫。

在火光的映照下,一名清兵将军的脸在不停的抽搐,依稀可以看得出来,这是一名总兵,若是有相熟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他就是吴三桂麾下的得力战将之一,马宁。

本该意气风发的他,此时心情却有一点沉闷,整整一个营的兵力,再加上是偷袭,还把仗打成这样。而最让他难以预料的是,区区一个哨岗的士兵居然能有如此的顽强,依托这刚刚修建起来的栅栏,面对百倍于己的敌军,毫无畏惧的搏杀,以至于最后连一个活口都没有抓到。

随着哨塔的倒下,他倏然间就想起了不久前的磨盘山血战,尽管得到了明朝叛徒卢桂生的通风报信,使得当时急功近利的他们没有踏进李定国的埋伏之中,但就算这样,他们依然损失惨重,近万的精锐就这样永远的倒在了那块地方。

看到那个哨塔的士兵,让他想起了磨盘山上南明军队的悍不畏死,或许这些士兵比他们更为可怕,虽然说不出来,但是就是凭着那种对战争的直觉,他也能感受得到。

收拾战场的清兵前来向他汇报。

“有活口吗?”

“总兵大人,没有活口。”

“嗯!”马宁声音就像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那名汇报的清兵看情形就知道总兵大人很不高兴,明智的选择退下,而且他也知道总兵大人为何不高兴。

区区一个小小的哨岗,本该一鼓而定,可折腾了如此之久,伤亡了三十几个弟兄,还没有搭成目标,整个哨塔没有一个人活下来,更不可能从他们那里知道究竟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把哨塔建立在清兵的家门口,这不明摆着打脸吗。

不过猜测着也知道是谁,前不久,一百多人去劫掠粮草,只有十来个人跑了回来,那些溃兵把敌军描绘得如山精鬼怪,他们说那些人仿佛不知道害怕,不懂得恐惧一般,只懂得杀戮。

其实众人都是不信,大家都是打老了仗的人,什么样的场面没有见过,就是没有碰见过和鬼怪打仗。不过这次他的心中预感到有一点点不妙,究竟为何会产生这种想法,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相信自己的直觉一直都是很准的。

没有抓到活口,总兵大人应该会退兵吧,退兵就最好了,若真是碰上跟鬼怪打仗,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现实总是不能如愿望一般,总兵大人似乎下定了决心,一声令下,两个营的兵力,上千人就朝着山林深处杀去。他相信若是山林之中真的隐藏着这么一支强悍的部队,他们不可能不去寻找吃的,只要他们需要粮草,就必然会跟当地百姓打交道,也就必然会有人知道他们的所在,他不相信,所有的人都能够如这个哨塔的士兵一般。

没错,人不可能如哨塔中传送过来的克隆士兵一般,人总是会恐惧的,也会贪婪的,当有一天马宁带着他的上千军队兵临城下的时候,孙永金相信除了那些武装农夫之外,肯定会有人动摇,尽管他们的力量微不足道,但孙永金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经受生死的考验是件很残酷的事情,特别是对于那些还没有泯灭良心的人来说。而若想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让兵临城下的事情发生。

为此,他第一次召集了近四百名武装农夫,几乎就是他全部的家当。不过当看见他们全副武装的站在面前时,当看见他们密密麻麻的挤在这个小营寨中时,倏然间竟有一种气壮山河的感觉。不知不觉间居然拥有了这么强大的实力啊。

站在一旁的李生明更是哑然的看着这一切,喃喃的说道,“原来员外居然有这么强的实力。”

此时,他突然就对这场战争重新充满了希望,当员外说要御敌于家门之外时,从感情上来说,他是极为赞赏,连心情也跟着他的语气变得激荡起来,但从内心深处的理智又告诉他,对手可是一千多名清兵,就是那凶名远播的清兵。

他已经做好了用自己的生命来保全员外的准备,可如今,当他看见那蔚为壮观的四百多名武装农夫时,他已经哑然失声了。

民房之中的女子看着眼前的一幕,虽然他们并不懂得什么叫做战争,只是觉有这么一群人在保护着她们,总是让人很心安的。

倏然之间,薛敏从她们中间站了出来,对着孙永金说道,“我也要参加战斗!”

薛虎则不知何时,早就拿起武装农夫暂时不用的弓箭,领着他的一群小伙伴,还有他本身的一把小跨刀自成一列的站在那里。

孙永金毫不犹豫的说道,“回去!”

此时,他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呢。

“不,我也要保护自己的家园。”薛敏嘟着嘴,倔强的说道。

薛虎则一动不动的就是站在那里,只是把身上的弓箭拿得更紧了。

“如果你们想参加战斗,就得先学会遵守军令。”

薛虎微微一怔。

这时,孙永金又说道,“你们的任务就是保护这座营寨,保护你们刚刚辛苦修建起来的家园”

他仿佛是想到什么,于是毅然出列,然后学着那些武装农夫的模样大声说道,“是,员外!”

此时,李生风似乎也想说点什么,而且他的哥哥也投来了鼓励的目光,可犹豫了许久之后,他还是没能说出来,只是自言自语的安慰着自己,“我只是个筑城的,打仗,打仗实在不是我的本行。”

李生明显得很失望,又很无奈。

“出发!”孙永金并没有看到李生风的表情,而是毅然的带着部队前进了,同时颁布了一项死命令,在他离开的这一段时间里,任何人都不能离开营寨一里之内,并且每天晚上都会点名清人,对于这项措施,没有任何情面可讲,违令者格杀勿论。

在李生明的带领下,孙永金不断的从小路进行穿插,马宁要找到他们这么一支小小的新兴势力很困难,但他们要找到那支庞大的清兵则很容易,不仅仅是这支清兵毫无掩藏痕迹的意图,更重要的是一直有这么几个武装农夫远远的跟着他们,把他们一举一动,都在向孙永金汇报。

很快,这么两支注定要厮杀在一起,把这片大山都要染红的军队就要进行他们的第一次碰撞。

一座村庄里,马宁正拿着他的千里镜向外探视,脸上露出了狞笑,淡淡的说道,“想不到这么快就来自寻死路,真是个愚笨的人啊,不过能让人少费一番功夫倒也不错。”

第十五章 悲惨的冲锋

孙永金可没有什么千里镜之内的好东西,看着对方镜片上反射过来的光芒,不自禁的咽了咽唾沫,在别人的小说里都是主角拿着千里镜让别人羡慕,怎么到了他这里就恰好相反呢。

于是自嘲着说道,“好家伙,居然拿着望远镜这么高科技的玩意,真是羡煞旁人啊,生明兄弟,等会帮我抢一个望远镜玩玩如何。”

听到孙永金如此轻松的说着话儿,李生明虽然对其中的一些词儿颇为不解,不过心中顿时也觉得放松起来,朗声说道,“员外放心,我等会不仅帮你把什么望远镜抢来,还帮你把那家伙的脑袋抢来。”

孙永金也发出爽朗的声音,尽力的脱去学生时代的稚气,只听得他说道,“好,生明兄弟,等会我就看你的了。”

“放心吧,员外!”

一番对答之后,他们心情都放松了不少,本来是在大学时代为了应付将来的面试而所做的一些准备,为了能够在高压的面试环境中缓解紧张的情绪,没想到面试的机会再也没有了,不过现在却用来舒缓战场的那种紧张感和恐惧感。

只见对面的清兵在确定了他们的位置后,毫不犹豫的从村中开拔出来,在那弯弯曲曲的道路上,只见得人头攒动,如林的长枪散发着慑人魂魄的气势。

马宁满意的看着部下,就拼着这股气势,就能够让不少的敌军心惊胆寒,何况对方似乎还是一支乌合之众,只见得衣裳各式各样,显然是临时拼凑起来的武装,只是让人纳闷的是,这么一支军队,居然每人都配了一把鸟铳,上面还绑上了刀。

于是他心中猜测着,这也许是某个地主的私兵吧,至少不是明军的残余部队,因为他们连旗号都没有打出来。

“奇怪的家伙!今天就让你们在此终结吧!”马宁再度浮现出狰狞的面容,拔出刀来,上面还沾染着鲜血,也许就在刚才不知那个无辜的亡魂又倒在了这把刀的下面,满眼看去,尽是嗜血的味道,此时不知为何,他竟忍不住舔了舔刀上还未凝固的鲜血,自从第一次上战场之后,他就一直有着这么一个习惯,这种鲜血的味道让他更加兴奋,也更加冷静,让他拥有更加敏锐的战场直觉。

走到他身边的清兵们亦是兴奋起来,他们知道主帅已经充满了杀人的冲动,而这种冲动过后,就会放纵他们抢劫的行径,或者说是把抢劫当做是对他们的奖励吧。

顿时,清兵变得士气高昂,他们已经能够想像得到满载而归的情景,对面不知是那个土司还是财主,居然看不清楚天下大势,今天就让他们成为富贵的垫脚石吧。

面对清兵高昂的士气,孙永金也想说点什么,不过面对只有一个观众的场景,似乎并没有可说的,那些武装农夫们仅仅只对他的命令感兴趣,于是既扰动不安又微微带着点兴奋的的看着对面一步步的逼上来,因为他现在可是占着地利的优势。

他特地挑选了一处并没有太多遮挡的山坡,而坡下则只有一条小路,那些清兵若想攻上来,就只能是仰攻。

不过那些清兵们似乎不以为然。

一名走在前列的清兵军官大声喊道,“看见那些乡巴佬了吗,他们站在山上发抖呢?”

听见他的喊话,人群里顿时发生一阵哄笑,只见得有人应和道,“那些乡巴佬以为站在山上就挡得住我们了,真是没见过世面的雏鸟。”

顿时清兵前列的士卒又是一阵大笑。

马宁满面笑容的看着前排士卒的相互调笑,在战场有时候这样反而能发挥最大的战斗力呢。

他再度举起千里镜,看向对面,只见得肃然一片,如临大敌的神色布满每一个人的脸上,于是感觉到更加的满意,不仅对部下的表现满意,对对手的表现同样满意,不过满意并不能维持太久。

他似乎看见对方阵营中的人喊了一声什么,顿时,前排的鸟铳齐刷刷的全都抬了起来,扳机上火绳正在炽烈的燃烧,动作整齐划一,仿佛是久经训练一般,就只等待着一声令下,那吞噬生命的弹丸就将从那黑洞洞的枪口喷射而出。

倏然间,马宁感到气氛有一点不对,久经沙场的他从对手抬起火枪的那一刻,他就明白自己终究还是轻视了对手,那个哨塔的阴影又笼罩在头上,那些悍不畏死的武装农夫,那种另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气势,甚至于那些溃兵荒诞不经的传言都在一刹那萦绕过来。

不过马宁不愧为久经沙场的悍将,他异常清晰的判断出现在的形势,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此战,要么就是你死,要么就是我亡,何况现在士气高昂,他还没蠢到因为自己一点不对劲的感觉,就去做出打击士气那种行为。

相反他不仅不能打击士气,还要把士气更加鼓动起来,只见得他策马向前,大声喊道,“儿郎们,打垮了他们腾越境内任你们劫掠三天,以后云南境内圈地,绝不会忘了你们,若要富贵,就凭着自己的本事去取。”

清军士兵齐声大吼,脸上更是洋溢着兴奋的神色,有了总兵的承诺,还怕以后抢不到富贵。然后看见总兵再度舔了舔刀尖,这是他要放纵部下行事的标志,在露出了狰狞的笑容以后,挥刀催动众人齐声向前冲去。

“杀!”

山林中不断的回响着这个声音,只听得气势惊人,密密麻麻麻的清兵顿时都沿着山坡滚滚而来。

随着战场上节奏的不断加快,看着清军疯狂的向上冲击,而武装农夫依然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只是举着枪,孙永金呼吸也越发的沉重,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他数次转出要让手下的武装农夫开枪的念头,但最终还是制止了下来。因为他非常清楚自己的本事,作为另外一个时代的人,作为一个只是在游戏里玩玩帝国的菜鸟,作为一个只是玩过一场夜袭,在清兵的突刺面前层层傻傻站着的他,对于作战方面来说,无论是心理素质还是战斗技巧,他都远远的不如武装农夫,所以在任命了一名武装农夫作为指挥官之后,他就把战场的指挥权完全的交给了他们。

此刻,他就将命运赌在这一个决策上,他由此自终的知道,一个人贵在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能做什么。他的任务不是指挥武装农夫们在什么时候射击,什么时候反击,而是带着这么一群人狠狠的黏着兵力绝对占优的清兵,不停的骚扰他们,击杀他们落单的兵丁,逼迫他们在地形不利的地方跟自己决战。

清兵越来越逼近,孙永金只觉得自己的心被揪住了,眼睛死死的看着那密密麻麻的人头,算着他们离自己的距离。

李生明显比孙永金更加紧张,他看着迟迟不肯开枪的武装农夫,心中比谁都焦急,已经想好了,如果情况不对,立刻就掩护着员外离开。

他们都不知道的是,武装农夫们越是如此的岿然不动,对清兵的压力越是巨大,此时,就连那些冲锋在前的清军士兵也已经感到一点异样。火枪的射程虽然很远,但若想杀伤力最大,就得把敌人放到足够近的地步。远远的开枪叫吓人,放进了再打那才是杀人,但同时,也是极为考验火枪队的心理素质。

他们永远也不会知道,对于武装农夫来说,没有心理素质这一说,只是看见那些黑洞洞的枪口就这么对着他们,时刻准备着发射,达摩克利斯之剑永远是让人最为害怕,但此刻,他们已没有退路,只能祈求着自己能冲到对方的阵势之中,而他们也越来越接近火枪有效杀伤力的射程之内。

“砰!”

随着一声枪响,那名武装农夫的指挥官简直就是踩着节点的发出了射击的信号。紧接着火枪的声音顿时便如连珠炮一般的连绵不绝,只见那些武装农夫娴熟的玩弄着三段射击的技巧,区区的五十步距离,仿佛成了一道死亡线,倾泄过来的弹珠如雨点般的袭击过来。

这真的只是一支地主武装吗。

第十六章 最大的资本

硝烟弥漫在战场上,一轮轮的火枪射击过后,冲锋的清兵在巨大的伤亡下,直接崩溃,他们的溃逃远比他们的进攻更加的迅速,此时,他们完全顾不得那些受伤未死的同伴,只想远远的逃离,避开那些可怕的火枪声和铅弹呼啸而过的声音。

当惊魂未定的他们撤离到足够安全的地方时,满地的伤兵一阵阵的哀嚎让他们心有余悸,那些都是最勇敢的士卒,他们冲得最快,同样也死得最惨,但最惨的却是那些将死不死的,被铅弹打中是没救的,铅毒会陪伴着他们度过最后的时光。

马宁不可思议的看着那支奇怪的军队,他们怎么看都只是一个土财主的私兵而已,最多只能称为是一个有钱的土财主而已,可以给每个人都装备鸟铳和短刀。尽管他感觉到这支军队很强,但绝对想象不到他们可以打出这样堪称完美的射击出来,一轮射击就打死打伤了冲锋的一百多名清兵,这种恐怖的杀伤力,即使是他也不敢随意的阻挡那些恐惧的溃兵。

此刻,他已经明白这支队伍并不仅仅只是占据着地利的优势,能够利用斜坡的优势来进行更加有利的递次射击,不过他也更加明白,绝不能放任这支军队在这里肆意胡为,否则总有一天会给他们带来大麻烦的。

“给我站住!”马宁冷冷的说道,虽然他没有大发雷霆,更没有拿起刀来砍人,但只是这么一声就足够让那些溃逃的兵丁冷静下来,只要看一看那把刀上刚刚凝固的鲜血,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鸟铳队上!”在整顿部下重新整顿好队伍之后,马宁理智的做出这样的抉择,同时心中暗暗后悔没有把炮队带出来,面对那样的斜坡仅仅凭着这样的冲锋,就算能够靠近对方,也必定是伤亡惨重。今天他带出来的两个营可都是跟随自己作战许久的老底子,是他在这个世界安生立命的根本,也是他能够镇得住那些南明降兵的关键,败光了可就没了,若是再让腾越城闹出什么乱子,那可就更遭了。不过他马宁如果是光会冲锋的蠢蛋也就爬不到今天这样的地步。

孙永金也远远的看见了清军的阵列之中走出这么一支手持火枪的部队,在刚才冲锋的时候,他们就一支跟在前列清兵的后面,只是被武装农夫一阵劈头盖脸的打过去,让整个队伍顿时就乱了,更在溃兵的冲击下,连一枪都没有放出来。

此刻,他们走在队列的最前面,显然是做好了同武装农夫对射的准备。

不出所料,他们远远的站定,在一个感觉不到太大伤害力的地方开始射击。

一名武装农夫应声倒下,不过也仅仅就是一名武装农夫而已。

李生明看到这一幕,不仅大笑出来,“原来清兵也不过如此啊,居然连靠上前来,跟我们进行一番对射的勇气都没有。”

孙永金没有应答,微蹙眉头,从刚才清兵那种疯狂劲里,他看得出来,他们不是那种冲上一波就失去勇气的角色,否则他们就没法从北一直打到南了。

“他们究竟想做什么?”孙永金冒出这么一个疑问,可却又迟迟找不到答案,这种对射转眼就持续了半个多时辰,双反依然没有伤亡了多少人去,加起来还不如第一次冲锋的一半呢。

如果不是他们的兵力太少,实在不能离开这个有利地形,孙永金恨不得让武装农夫们玩一次抵近射击,看看那些清兵能不能承受得住这种巨大的伤亡。

不过在这无聊的时间里,孙永金已觉得越来越不对劲了,倏然间觉得后背凉飕飕的,该不会要从后面偷袭吧,可没看见他们战阵中有人出去啊。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看看后面的山林,若是有人从后面过来,或许一直杀到他们跟前,他们才会发觉吧。

他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派了几名武装农夫去阵势的背后警戒。

马宁从千里镜中看见孙永金的举动,眼中浮现出一种冷笑,说道,“终究还是一个雏鸟啊,现在才发现不觉得迟了么。”

此时,他具有一种大局在握的感觉,他相信在开战之初就悄悄的从村中派出的小股部队一定转移到了后山,而且不久便能向这支军队发起攻击。

不知何时,他已经悄悄的把这支部队称之为军队了,不过这支军队也就是到今天为止。在两面夹击的巨大的打击下,他不相信有什么军队能够承受的住。

此时,就算这个不知是土财主还是土司的家伙想逃跑也是来不及了,一旦他们转身撤退,占据兵力优势的两个营清兵就会死死的追上去,一直杀到他们心惊胆战,一直杀到他们的家里,直到将他们彻底的摧毁。

想到这里,他再度看了看手中的那把刀,到时候他就要把那个财主一刀一刀的活剐了去,最好还是在他们亲人的面前。

孙永金不用等到武装农夫汇报就知道后山来了敌人,他同样在最初就在后山放了哨探,只不过数量稀少,直到敌人杀到眼前才发现,不过他们临死前的枪声起到了最好的警示作用。

孙永金捏着拳头,他知道又有一名武装农夫生命已经消逝,在这个世界,在远离亲人的地方,这些武装农夫就是他最亲信的人,若要说看见他们死伤,他会不伤心,那是不可能的。不过他更清楚现在的处境,更知道现在不是为了武装农夫伤心的时刻,现在他们面临着两线夹击的痛苦,对于兵力稀缺的他们来说,这是难以承受的事情。

该怎么办,孙永金第一个直觉就是撤退。

此时,李生明似乎也感觉到一点不对劲,同样看向了他,问道,“员外,我们撤吗?”

孙永金想了想,摇摇头说道,“不行,绝不能撤退,一旦撤退,他们就会黏上来,就会从背后杀死我们。”

虽然他并不是军事迷,更不知道古今中外那数不清的战例,但他很清楚的知道,大部分的人都是在逃跑的过程中被消灭的,何况就算逃跑也得问一问后山的清兵肯不肯。

“那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孙永金也有一点迷茫,不过随即坚定下来,笑着对李生明说道,“你怕死吗?”

李生明不解,不过也没多想,随口就答道,“不怕,我这条命早就交给员外了。”

“生明兄弟,我不需要你把命交给我,只要你今天陪我闯一趟刀山火海,看看上天还是不是在庇佑着我们,还是不是在庇佑着这块土地。”说完,他拔出从武装农夫那里要来的短剑,指着远方,指着清兵那重重叠叠的战阵说道,“今天,就让我们闯闯这上千人的战阵,就让我们把这支不可一世的军队摧残得如同土鸡瓦狗一般,我相信我的士兵,我相信他们一定能够做到,他们就是我最大的资本。”

李生明心中也觉得激动万分,没想到员外居然做出了这样的决策,居然要主动冲击这支人数远远超过于他的军队,不过这反而让他心中更加豪迈起来,朗声答道,“员外尚且不惧,我李生明何必总是挂怀这条小命。”

“好!”孙永金赞叹的说了一声,然后对着武装农夫们的指挥官下达了命令,“突击!”

他今天就是在赌,赌究竟是他们的士兵先死绝,还是对方先崩溃。他知道无论是战术上的谋略还是对战场的敏锐性,他都绝不可能超过久经沙场的清兵将军。但是,他却有着清兵绝对无法拥有的优势和资本,就是这么一群永不退缩的士兵,既然不能用谋略来战胜对手,那么就用力量来摧垮对手,让他们永远的害怕,只要一听见他的名字就会战栗不已,狭路相逢勇者胜。

第十七章 意想不到的混乱

清兵愕然的看着孙永金离开有利的地形,不禁怀疑那些家伙是不是失心疯了,如果站在斜坡上,利用居高临下的优势,他们这种纯是鸟铳的队伍或许还有一战一力,难道他们认为就凭着鸟铳上的那种短剑一般的东西就能同他们相对抗吗?

所有的清兵都不认为这些疯子能赢,但所有的清兵都开始有一点慌乱,原来这种慌乱仅仅只会持续很短的时间,久经沙场的他们将会再度镇定下来,然后充分了利用这次机会将这支奇怪的,只会拿着火铳的部队全都干掉。可是,就在他们稍稍开始有点慌乱的一刹那,武装农夫们开始小跑着前进,顿时让他们压力倍增。

“砰!”

不知何人率先开了一枪,紧接着清兵的火枪杂乱的响起,五个武装农夫倒在地上,但这丝毫迟滞不了他们的前进。

清兵火枪阵列之中,一名军官气急败坏的大声呵斥道,“究竟是谁开的枪。”

原本他也是打算将敌人放近之后才开枪,就像对手在斜坡上那完美的一击,但他显然高估了自己士兵的承受能力。顿时前排的士兵陷入了一种尴尬的境地,某些士兵已经开始射击,另一些人还在拿枪准备。而他却又将这宝贵的时间花在了无聊的事情上,没有能够及时的转换队列,于是,这场战事,这场原本胜券在握的战事,从他开始,就注定清兵要悲剧了。

武装农夫保持着高度一致的线性阵列,以他们难以想象的速度在飞速的逼近,那种姿态,既让人叹为观止,更压得人喘不过起来,特别是作为他们的敌军。原本应该上前掩护的刀盾兵们在这一刹那,犹豫了,脚步悄悄的慢上了几步,面对那凶猛的火力,谁也不是真心的想去送死的。

随着武装农夫的不断逼近,可他们却迟迟还没有开枪,只是不断的逼近最大伤害力的射程。

他们越是如此,清兵越是感到害怕,特别是那些站在前排的火枪手,他们正直面着这沉重的心理压力,就算是经历过沙场,也有点承受不住。倏然间就让人想起磨盘山的那场不愿再回想起来的血战,回想起穷途末路的南明军队对他们的致死打击,在占据绝对优势,并且识破埋伏的情况下,依然伤亡惨重,同时,他们更回想起就在刚才倒在那个土坡不远处的弟兄们,他们的呻吟声还在不断的传入耳中,于是脚步不自觉的往后退去。

正是这一点小小的错乱,一点小小的恐惧,当火枪队的军官开始指挥着鸟铳手们转换队列时,整个队列混乱不已,心中不停的念叨着,时间,他需要时间,但武装农夫们绝不会给他时间。

“杀上去!”马宁催动着队伍大声喊道,区区四百人,区区四百人的逼近,在放弃了地利优势的逼近,居然把他最引以为傲的两个营压迫到这种地步。为什么那些家伙在冲锋中还能保持射击的阵列,面对敌人黑洞洞的火枪面不改色,而他的兵则在这种压迫下连基本的射击都做好不好。

在总兵大人的呼喝下,几名清兵军官带头就要冲上去,他们同样意识到就让敌人在他们面前抵近射击,绝对的大大不妙,而前排的火铳兵眼看着指望不上了。

可惜他们的意识终究还是晚了,或许并非他们意识不到这种情况的不妙,而是不愿意去挨上武装农夫的一轮火枪。

突然之间,武装农夫已经站定,迅速的重新整理阵列,抬起火枪,“砰砰砰砰砰……”

死神的弹丸铺天盖地的洒向清兵的身体,成片成片的人倒下,清军的火铳手越发的不能战了,此时,他们没有向后崩溃已经是一个奇迹。

“耻辱啊!”马宁不停的念叨着,然后举起刀来,大吼了一声,“杀啊!”

一时间竟甩开了亲卫,呼啸着向前杀去。

他身边的亲卫见状,立马跟上前去,拼命的想要遮护住他们的总兵大人,簇拥成一团,霎那间就冲到了最前锋的位置。

不能不说,马宁能够成为总兵所依靠的并不是运气,此时,被武装农夫们齐射的火枪打闷过去,犹豫不前的清兵看到他们的总兵大人都冲在了最前面,顿时觉得羞愤难当,几名把总更是直接冲到了最前列,清兵在这一刻士气陡然上升,上千人的队列呼啸的向前冲来,这一刹那竟有了千军万马一往无前的气势。

如果是面对其他人,或许他们胜了,在这种一往无前的冲击面前,在人数本来就处于劣势的情况下,大多数人都难以抵挡住这样的冲击,但他们面对的是冷静到残酷的武装农夫,从来只能他们用那种悍不畏死的气势来压迫别人。

只见得他们冷静的转换队列,这几乎就是一刹那的事情,又是一轮齐射过来,直接就扫掉了几个把总模样的人,将冲锋在最前面的清兵清扫一空。

“杀啊!”马宁继续催动着清兵,在这一轮火枪下脚步稍稍滞了滞清兵再次呼啸着向前冲锋,现在他已经做到了哪怕付出最大的牺牲,也要把这支不知怎么冒出来的部队干掉,然后活剐了每一个俘虏,把他们挂在腾越城的城墙上,一点点的受尽折磨而死。

此时,已经有清兵拉响弓弦开始反击,没有甲胄护身的武装农夫立刻就出现了伤亡。

马宁相信,战争的天平已经开始向他这边倾斜,但他不知道的是,此刻孙永金同样注意到了他,注意到簇拥在他身边成群的士兵,注意到骑着高头大马的他的服饰似乎有一点点的不同,注意到每次他都能让清兵的士气陡然上升,于是毫不犹豫的对武装农夫说道,“干掉那个当官的。”

顿时几十杆火铳齐刷刷的指向他,在这样的距离下,在这种密集的射击中,就算火枪的准头再差,也难有不射中的可能。

马宁感觉到有人挡在他面前,然后眼前一黑,巨大的楚痛传来,眨眼间就失去了知觉。

“保护总兵大人啊!”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那些本该冲锋在前的总兵亲卫拼命的抢救着马宁,拼命的想要帮助马宁挡住子弹,对于他们来说,总兵就是他们的天,天塌了,他们也就完了。

顿时,原来的前锋成为了清兵最大的障碍物,只见他们死命的拖着不知是生是死的总兵想要后退,跟冲锋的士兵搅成一团。再加上总兵的负伤,更是让士气一落千丈,有的人想要保住队伍,想要后退,有的人意识到,仗打到这个场面,不是他们想退就能退下来,于是拼命向前,渴望着打垮眼前这支部队,至少也要逼退他们,于是场面更加的混乱。

“砰砰砰……”

武装农夫火枪齐射的声音源源不断的响起,他们不会因为敌军的混乱而同情,只是用火枪不断的杀戮着眼前的敌人,不断的加剧着这种混乱,让所有企图继续向前冲锋的人倒在满是血腥的路上,让所有还想有一点挣扎的清兵开始转变着他们的主意,让所有本来就是犹豫不决的清兵更加坚定了保全自身的念头。

直到清兵中终于有人喊出,“无望了,各顾性命吧!”

因为总兵阵亡,本来士气就降低到极点的清兵,本来就是勉力在维持着阵型的清兵,心理的承受能力已经到了边缘的清兵,此刻,再也没有勇气面对这持续不断的火枪射击,甚至与躲在人群后面,发射弓箭的勇气都没有,霎那间就变成了各顾各的亡命奔逃,此时,他们连维持一个有序撤离的阵型都难以做到。

“杀啊!给我压上去,不断的压上去,不要让他们集结,不要让他们喘过气来!”孙永金呐喊着。

李生明已经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拔出刀来,砍翻任何敢于抵抗的人。

武装农夫们沉闷的向前冲锋,踏着整齐的步伐,不断的推进。

第十八章 老头儿

战场上总是有着太多的偶然。

很久之后,孙永金依然在念叨着这句话,不过此时,他只是满脸兴奋的催促着部队,“上,上,上,压上去,别让他们喘过气来,让他们一直逃,一直逃。”

溃逃让一支本来张牙舞爪的部队瞬间变成了绵羊,武装农夫们原本还保持着线性阵列进行追击,但随着几个不怕死的清兵把总倒在了火枪的齐射下,他们最后的一丝抵抗意志已经悄然不见,慌不择路的清兵剩下手中的兵器,就向山林之中跑去。几个把总模样的人还企图着把部队汇聚起来,但在不断响起的火枪声中,他们很快理智的放弃了这个无望的念头,扔下他们认为能扔下的一切东西,跟着那些兵丁一起钻进树林里,勇气、尊严什么的全都被丢在了脑后,只恨爹娘给自己少生了两条腿。

随着道路的越发崎岖,就算是武装农夫这样变态的家伙,也无法再保持严整的队形,但却依然保持着五人为一个小组的战斗,这种娴熟的配合使得清兵最后的念想都被埋葬在地底,或许他们有着足够的武勇,但面对这种小组搏杀的时候,个人的武勇没有太多的意义。

“让开,让开!”马宁的亲卫们努力在乱兵之中护卫着他们的总兵大人,就算是昏迷不醒的总兵大人,依然余威尚在,那些奔逃的乱兵即使到了这个时刻,仍是怀着三分畏惧,夺路而逃的他们居然硬生生的在乱兵之中挤出一条路来。

不过就算马宁能够挣扎出一条命来,这支清兵也算是完了,在人数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居然被人打得溃败,这种阴影将会伴随他们一辈子,只要再次看见武装农夫,他们就会止不住的战栗。

孙永金没想到胜利会来得这般轻松,他本已做好了肉搏的准备,却似乎运气极好的干掉了对方的主帅,霎那间就让对方陷入了混乱之中,整个战斗简直就是一面倒的屠杀,在这一刻,他也真正理解了,战斗并不仅仅只是一个拼人口的数字游戏。

于是,他努力的追,他要让这支部队彻底的胆寒,让这支清兵只要一看见他们就会转身溃逃,他要让这支清兵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的逃进腾越城里,把这种恐惧向整个腾越城的清兵传染。可作为一个穿越而来的大学生,他的耐力实在是远远的比不上那些武装农夫,更别提亡命奔逃的清兵,所以他终于累倒了,在一块大石头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看着武装农夫们的身影渐行渐远,依然在一个劲的说道,“压上去,压上去,别给他们机会。”

此时,最靠近他的几名武装农夫警觉的停下追击的脚步,以最佳的防御姿态警惕着四周。

不多时,山上的草丛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几名武装农夫刷的一下就把火枪指向那里,大声喝到,“谁,谁在那里。”

孙永金也是警觉的站了起来,而一名武装农夫立刻就用身子挡在了他的前面,这一小小的举动,让他心中又是一丝感动。虽然他知道这或许是武装农夫们一种本能的动作,但他就是在这种本能中逃得了一条性命,也正是那一刻,让他真正的能够面对这个世界。

只见树林中走出两个壮年,他们搀扶着一名老者,缓缓的向孙永金这边走来,一边走着,那名老者还一边说道,“将军,小老儿是来感激将军的。”

孙永金看他们的模样也不像是坏人,估摸着是当地的村民,示意武装农夫不必太过紧张,只见他走到孙永金面前急切的问道,“将军可是晋王的部下,可是明军要打回来了!”

孙永金微微一怔,摇摇头。

“那将军便是巩昌王的部下。”老人充满殷切的问道。

孙永金再度摇摇头。

老人稍稍一愣,脸上明显有一点失望,叹了一口说道,“哎,我还以为是明军打回来了。”

孙永金说道,“老人家你放心,明军一定会打回来的,一定会的。”

“是的,明军一定会打回来的。”老人也是喃喃的说道,实际上,就连他自己也清楚那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谎言,而且按照原来那个时空的进程,明军再也没有回来过。自从永历被杀之后,明朝的两个支柱,忧愤的李定国郁郁而终,绝望的白文选最终投降,明朝最终还是没能卷土重来。

这时,上了年纪的老人话儿似乎显得特别的多,拉着孙永金的手说道,“将军,你就算不是晋王的部下,也定是明军里的大将,自从明军走了之后,云南百姓可算是着了难,为了筹措粮草,那些清兵是肆意的烧杀淫辱,听说昆明那边好田好地都被辽东的清军圈了去,如果不是小老儿这个村子地处偏僻,只怕这被圈走了……”

老头儿一说起来便没完没了,把他听到的种种清兵的恶劣事迹一一道出,只听得人血脉喷张,恨不得杀了那些作恶多端的清兵,每每说到激烈之处,老头儿便说,“恨我柔弱书生四肢无力,不能上阵杀敌。”

孙永金听得十分入神,却不知旁边的两个年轻人看着十分焦急,这些话儿怎么能当做外人说呢,虽然孙永金打败了清兵,但谁也不知道可靠不可靠,若是有朝一日他降了清兵,又会不会出卖他们。有时候,他们真的不知道村长究竟年老糊涂呢,还是精明过人。

说着,说着,老头儿又说道,“将军可知为何清兵没有继续深入缅甸。”

孙永金不知老头儿为何又说起这样的话题,不过不觉得能听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只是抱着可有可无的态度问道,“为何?”

“清兵没粮了!十几万大军拥堵在云南这么一个贫瘠的小地方,就算清兵再如何的收刮,也供养不起这么庞大的军队,你说呢。”

孙永金微微点头,经过老头儿这么一提醒,他觉得非常有这个可能,倏然觉得这个老头儿看起来并不像表面上的那么简单,若是一个山野村夫,怎么会去考虑清兵为何不入缅这样的问题呢。

这时,老头儿又说道,“但清兵终有一天会再次做好万全准备,这次他们将不会再那么轻易的停步,他们必然会经过腾越进入缅甸,那时将军该如何自处?”

“将军是要为大明挡住清军的步伐,还是投降清军?”老头儿的语气渐渐变得强烈起来。

孙永金则想也没想的说道,“投降清军,那是不可能的。”

不仅仅是因为他对这个朝代的恶心,更重要的是他在这个时代无亲无故,没有任何的牵挂,可以轻易的做出这样的承诺。

老头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继续说道,“那么将军要如何的挡住清兵呢。”

孙永金一时语滞,来到这个世界后他只是努力求存,同时因为一些冲动做出种种的举动出来。

老头儿看见他模样显得万分的满意,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就等着孙永金来询问。

孙永金看见他的神色,知道他是有意吊自己胃口,淡淡一笑,说道,“老人家有什么可以教我的吗?”

“名分,重要的便是名分,将军若是不想投降清军,就得有一个名分,这样你才能号召天下豪杰,未来你未必不能扶危定难,成为下一个晋王。”

孙永金愣了愣,觉得他有点答非所问,看来他还是不该对这么一个老头儿抱有什么期望,毕竟电视中的情节还是很少发生在现实中的。

不过,却又对老头儿的那句话略有感悟,就算他不看重名分这个东西,但并不代表别人也不看重,或许他真的需要一个能够说得过去的名号了。

于是拱手向老人家道谢。

老头儿也不管他真诚不真诚,只是捻着胡须说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告别老头儿,孙永金收拢手下的队伍,在腾越城周围留下哨探,便带着众人回家去了,一路上,武装农夫沉闷的向前走着,李生明则显得格外的兴高采烈,给整个行军增添了不少的趣味,让人不会觉得这般的无聊。

不过一路上,孙永金也开始考虑着自己的未来,如果说袭击了一支一百人的清兵还可能当成不足为道的土匪,那么击溃了一支上千人的清兵,那么就不可能不让人重视了。一直以来,他都是按照自己的性子行事的,他看不得那些滥杀无辜的清兵,看不得有人在自己身边受到伤害,所有他冲动,他奋力反击,但他确实该有个大的计划了。

老头儿的话虽然并没有什么营养,但却点醒了他,若是清兵大举进攻的时候,他该怎么,如今他不能像小说中那样一点点的积攒自己的实力。

那么便让整个滇西震动,为自己腾出足够的战略空间和回旋余地。

同时,他还想起,永历皇帝虽然是被缅甸坑的,但这离不开吴三桂带来的压力,并且在不远的将来,吴三桂最终也会派遣大军前往缅甸,捉拿永历。

那时,那时……

孙永金突然想到什么。

那时,他便有机会让吴三桂的几万大军踏上一条不归路,让清军遗留在西南的精锐为之一空。

想到兴奋处,孙永金差一点笑出声来,这时,十几名来自于城镇中心的援兵寻了过来,只见其中一名站在面前,似乎要汇报着什么,但看见李生明在旁边,迟迟没有说出来。

看到这种情形,李生明识趣的走开。

这时,那名武装农夫汇报到,“员外,我们的人口上限可以升级了,我们的城镇中心可以升级了,我们的兵营可以建造了……”

第十九章 升级、直谏

孙永金先是微微一愣,接着心中狂喜,想不到自己的无心之举竟然真的起到了效果,止不住的开心,同时又急切的问道,“如果我直接向你发布任务,可以让城镇中心升级,或者是让人口上限升级吗?”

“可以,员外,不过必须我把命令送达到城镇中心的视野范围之内才行。”

必须把命令传送回去,这并不是多么过分的要求,所以孙永金依然感觉到欣喜万分,至少他以后不用每天都呆在城镇中心了,接着他又一口问道,“如果我的声望全部用来升级人口上限可以升多少级?”

如今他已经看到了武装农夫的强大,在面对三倍于己的敌人,依然能够战而胜之,就算有一点运气的因素在里面,武装农夫同清兵也有着一换一的实力,再加上武装农夫悍不畏死的精神,列阵而战时娴熟的战术配合,隐隐的可以当作一支一流的部队使用。所以,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人数,极度膨胀的人数,如果他现在拥有着三千武装农夫,就算是清兵的滇西重镇腾越城也不是不可以拿下来。

同时他又有了农田,虽然还不知道效果如何,但至少有了源源不断的经济支持,城镇中心的升级已经变得不那么重要了,因此问得是如此的急切,又是如此的期待。

“员外,人口上限可以连升两级。”武装农夫机械的回到。

“每升一级可以增加多少人口上限?”

“不清楚,员外!”武装农夫还是那么的呆板,孙永金估摸着也从中掏不出什么信息,不过能够升级就好,哪怕只是增加几百人,也能极大的增强他的实力,于是毫不犹豫的说道,“升级人口上限,连升两级。”

“是的,员外,现在就回去发布升级命令吗?”

“是的,现在就回去发布命令,同时,建造兵营,让城镇中心继续不停的传输武装农夫,只要食物还能撑得住,就不要停下来。”

“是,员外!”武装农夫转身就要离开。

这时,孙永金又想到什么,说道,“站住!”

“是的,员外!”武装农夫立刻就站立在他面前。

“多带几个人,路上注意安全。”说完,孙永金从队列中点出几名武装农夫一起回去传送命令。

随着几名武装农夫的离开,孙永金想到自己该建立一支亲卫部队了,有些事情是绝对不能告诉别人的,哪怕李生明看起来是如此的可信,他还是不能,而由武装农夫组建的亲卫则可以让他方便不少。

恰在此时,队列后传来嘈杂声,孙永金一阵警觉,那是清兵俘虏的所在,在追击的时刻,很多落在后面的清兵干脆就丢下兵器,跪在地上求饶,而武装农夫似乎也是根据程序设定一样,只要不再反抗,就一律收容为俘虏。

在武装农夫的眼里,俘虏就是俘虏,不管对方究竟是什么人,不管双方究竟结下了多么不可化解的仇恨。他们不会发怒,更不会私自的因为仇恨而举起屠刀。

不过孙永金却有一点点希望那些武装农夫有时不要那么呆板,当他面对那一排排的俘虏,可算是头疼不已,他不可能在行军中带上这么一大群俘虏,更不可能把这么一群俘虏带到他所驻扎的地方,在实力不强的时候这么做,简直就是自寻死路,只要跑脱一个俘虏,就有可能暴露他们的所在,更有可能暴露离营地不远的城镇中心,那可是他在这个世界安生立命的根本啊。

孙永金抬起手来,就要做出一个劈杀的动作,那时李生明倒是一脸的惊喜,他早就巴不得将那些清兵的脑袋一个个的拧下来,怎么肯收容俘虏,更别提让他们白吃白喝了。一路追杀下去,他不知追上了多少清兵,不知碰上了多少跪地求饶的清兵,但他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的劈下去,鲜血迸流。

“父亲,母亲,又有一个畜生下来给你们赔罪了。”李生明一边杀着,一边仰天长啸,疯狂的样儿让那些逃亡的清兵更加的不寒而栗,撒了腿的四散奔逃。

那一场追击,他的手下没有留下一个俘虏,有的只是一具具冰冷的尸体和被鲜血喷洒的衣裳。

所以当他看见孙永金举起手来,就要做出一个劈杀动作的时候,心中莫名的兴奋,他不是武装农夫,更不是克隆人儿,他有着自己的情感,他有着刻骨铭心,不可磨灭的仇恨,为什么要留下这些清兵,难道他们祸害得还不够吗,难道整个腾越被他们糟蹋得还不够吗。

当时他抽出刀来,就要把那些苦苦哀求的清兵一个个的干掉,虽然不至于变态到要虐杀他们,但至少要送他们去见阎王。

恰在此时,一向呆板的武装农夫说话了,“员外,我们不能肆意屠杀手无寸铁的人。”

“他们不是一般的人,他们是在这片土地上犯下累累罪恶的罪人。”孙永金说道。

“没错,他们就是一群罪人,难道我们还要花费宝贵的粮食去养这么一帮罪人吗。”李生明在一旁怒不可遏的说道,他真搞不明白,为什就要留下这么一群混蛋加畜生呢。

认定了某件事情的武装农夫是很倔强的,依然是一板一眼的说道,“不行,他们放下了武器,就是俘虏,我们不能随意的屠杀俘虏。”

孙永金不明白一向听话的武装农夫怎么突然就出言反对,但他知道,武装农夫绝不会更改他们的信念,不管你多么的振振有词,也不管你说出了多么感人肺腑的理由,这些都抵不上他们心中所坚定的那样的东西。

“如果我一定要把他们干掉,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那会严重打击员外的声望。”武装农夫机械的说道。

“声望值几个钱。”李生明在一边叫嚷着说。

但孙永金很清楚武装农夫所说的意味着什么,声望对他来说,很值钱,是他在这个世界挣扎求存,甚至于最终实现自己的理想最重要的东西。

所以他最终放下手来,任由这么一支庞大的俘虏群在看押下缓缓而行,如今,他们似乎就要为当时的一念之仁付出代价了,后方的扰乱在持续的扩大。

“站住。”远远的传来武装农夫大喝的声音。

接着便是“砰砰”的枪声。

再然后,便听见有人喊道,“有土匪。”

枪声变得更加的密集。

第二十章 土匪

“土匪?”孙永金眉头微皱,就要带兵前去看个究竟。

恰在此时,只见山林中传来阵阵的呐喊声,“杀啊!”

不知何时,居然有人贴近到如此近的地步,只见草丛之中突然间冒出无数个人头,衣着褴褛,手执各式奇怪的武器,前仆后续的朝着孙永金这支部队杀奔而来。他们健步如飞,仿佛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格外的熟悉,在这荆棘丛中居然也能做到如履平地一般,顿时气势十分惊人。

其中一名手持狼牙棒的头领更是勇猛,将一柄巨棒挥得虎虎生风,再看他的长相,一脸的络腮胡子,一双牛眼,凭直觉就能感觉到是李逵在世一般。

那名头领似乎也对自己的武艺满是信心,虽然手执重物,却是冲在了第一位,而且他似乎也意识到孙永金是这里的重要人物,一开始就朝着他直奔而来。

孙永金冷眼旁观,仿佛冲过来的并不是一名要杀他的人,甚至于在看着他时的那种眼神,更像是在看着一具尸体。若是在以前,刚刚碰到这么一群悍勇无比的土匪时,孙永金或许会骇于他们的气势,手足失措,但经过了同清兵的那么一场血战,这些土匪在他眼里也不过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心中不自觉的把他们同清兵相比,差得太远了,实在差得太远了。

倏然间就想起了武装农夫同薛虎的对话,重要的不是武艺,重要的是面对强敌可以毫无畏惧的做出最正确的战术动作,面对强敌可以无惧生死。

这就是武装农夫将来纵横这片的土地的永恒之道。

忠诚的武装农夫早已挡在了他的面前,只见孙永金淡淡的说了一声,“干掉他!”

以五人为一组的武装农夫开始递次射击,顿时,硝烟弥漫,一阵阵清脆的声音在山林中回荡。

那些拥有草丛和树林的掩护土匪们已经同武装农夫贴近到无与伦比的地步,在他们眼里,那些绑上刺刀的烧火棍,实在是不值得一提的东西。他们都没有想到,在如此近的距离里,同样使得武装农夫的火枪能够弹无虚发,有时候甚至于是冲着土匪的胸膛上直接打过去,立马就在他们的身上撕开了一个大窟窿。

眨眼的时间,就是十几具尸体躺在地上,后续的土匪脚步一滞,大叫了一声,“我的娘啊!”

他们毕竟只是土匪,尽管他们懂得悄悄的接近武装农夫,尽管他们看起来悍勇无比,如果他们的战斗素养能够稍稍的向清兵靠齐一点,或许还会发生一场惨烈的肉搏,但可惜,他们只是土匪。

于是看见无数的人转身就要向后跑去。

此时,只听得有人在后边喊道,“弟兄们别怕,他们只有开一枪的机会,冲上去跟他们肉搏,他们不是对手。”

话音刚落,一名脑子不够灵活的土匪就撞上了枪口,只听的“轰”的一声,那人栽倒在地上,一声不哼的静静躺着了。

“弟兄们,跑啊,我们被骗了,别上去送死啦。”说完,那人就扭头向后跑去。

“谁都不许跑。”其中一人站起来就要制止,谁知旁边一名土匪一边逃跑着,一边给了他一箭,然后大骂一句,“狗鞑子!”

孙永金细细看去,那人似乎真披着一条辫子,眉头微皱,感觉到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对着武装农夫下令到,“抓住他,要活的。”

那名清兵模样的家伙,见机不妙,撒腿也要向后跑去,只是慌不择路之时,却没注意到原来还是同伴的土匪暗中下了个绊子,一把将他推倒在地上,从斜坡之上滚落下来,再也来不及逃跑,被武装农夫抓了个正着。

一群土匪,闹哄哄的冲过来,同样也闹哄哄的四散奔逃,整个儿简直就是一场闹剧,不过却是血的闹剧,这一仗,不知多少人丧生山林之中,静静的化作大自然的肥料。随着孙永金这边的土匪开始溃逃,很快就把这种恐惧情绪向整个土匪传染。

“逃吧,我们被坑了,这些家伙不是我们能够对付的。”

“头领,撤吧,弟兄们撑不住了。”

这样的声音此起彼伏,很快就连成一片,传得整个山林都是,他们来的时候非常的凶猛,不过逃的时候,更加的凶猛,再加上他们对地形异常的熟悉,溜起来比兔子还快,转眼的时间,便不知翻过了几道山岗,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场战斗下来,留下了一地的尸体,大多数都是中间一个大窟窿,黑洞洞的,不断的流着鲜血,不断的浸润着土地,滋补着肥料。少数没有击中要害的躺在地上不断的呻吟,乞求着打扫战场的武装农夫能够救救他们,就算他们知道挨上这么一枪,十有八九是没救了,但还是挡不住本能的呼喊着。

只是偶尔有人祈求着别人给他补上一枪,了解这种痛苦。

满地的伤员,满地的尸体,活下来的人,都对武装农夫不自觉的产生一种恐惧的情绪。因为无论是尸体,还是重伤员,中间都绝对没有一个武装农夫,虽然遭到袭击的是他们,虽然土匪们企图通过树林的掩护靠近这些清一色火枪的他们,但最终,倒下的却是一个个的土匪,武装农夫无一阵亡。

这或许就是军队与土匪的差距吧。

一个个土匪抱着头,被押送着同清兵俘虏挤到一起的时候,还不忘偷偷的拳打脚踢一般,而武装农夫对这些不危及性命的伤害则是视而不见,因此那些土匪胆子倒也越来越大,竟然喊出声来,“都是你们这些狗鞑子。”

渐渐的便闹得越发不像话了,武装农夫那种死脑筋似乎也感觉到再这样下去,可能闹出事来,甚至于让人浑水摸鱼,偷偷的逃跑,于是开始大声的呵斥,“不想死就别闹了。”

在黑洞洞的火枪和锋利的刺刀之下,那些土匪顿时安静了下来。

孙永金看着这黑压压的一片俘虏,觉得越发的头痛了,心中不断的琢磨着该如何处理他们,于是向武装农夫的指挥官问道,“审讯犯人会有什么后果。”

指挥官显得很不解,不过还是老实的回答到,“没有什么后果。”

“哦!”孙永金点点头,接着又问道,“那究竟什么才影响声望呢?”

“任何会引起世人感受的事情都会影响声望,不包括传送士兵。”

“哦!”孙永金有一点点明白声望是什么了,同时想到一点有趣的东西,问道,“若是无人知道,会影响声望吗。”

“对于没有人知道的事情,世人是无法对此进行评判的,自然也就不会产生声望了。”

“哦!”孙永金捏了捏手指,邪恶的看向那些瑟瑟发抖的俘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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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去面试,如果某天缺上一章请多多谅解,回来会补上的。

第二十一章 审讯

正当不知孙永金在想着什么的时候,李生明揪着一名清兵,极端愤怒的走了过来,说道,“员外,这名清兵想乘乱逃跑,跟他一起逃跑的有三个,死了两个,这个被抓了回来,怎么处置他。”

那名清兵揪到面前,立马跪了下来,哭喊着说道,“大人,小的不是想逃跑,只是想去方便一下,谁想到让几位大爷给误会了,大人,你可要救救小人啊。”

孙永金微蹙着眉头,冷冷的说道,“你骗谁啊?”

说完举起手来,就要做出一个向下劈杀的动作,那名清兵顿时吓得直哆嗦,忙不迭的磕头喊道,“小的该死,小的不该欺骗几位大爷,小的不该欺骗员外,小的再也不敢了。”

几个“小的”说下去,顺溜无比,估摸着天天都在这么说吧。

这时,李生明看见孙永金抬起手来,便拔出短刀,就要把那名清兵拖下去,找个地方做掉。

那名清兵更是吓得瑟瑟发抖。

孙永金见时机差不多了,把手放下,但语气依然冰冷,对他说道,“你真的知错了,你真的不敢了。”

“是的,小的真的不敢了。”那名清兵见事情有了转机,更加努力的磕着头说道。

“废物!”刚刚被武装农夫捉来的那名混在土匪中清兵不屑的唾弃到,蔑视了他一眼,便扭过头去,再不看他。

那名求饶的清兵怔了怔,脸上似乎一红,磕头的速度顿了顿。

这时,孙永金笑着说道,“我不讨厌废物清兵。”

那名清兵一听,立马又磕起头来,磕得更加的快,也更加猛,转眼就把额头磕出血来,只听他大声喊道,“我是废物,我没用,请员外饶了我吧。”

“这就对了嘛,再留下几个土匪,把其他的人都赶开。”

武装农夫大声应道,“是!”

那些刚刚被俘虏过来的土匪,还有满眼都是恐惧的清兵俘虏被远远的带开,只留下了两名清兵还有几个土匪,其中一名土匪似乎还是个头领的模样。

剩下的几人,面面相觑的相互望了一眼,心中越发的没底了,只看着一支支黑洞洞的枪就指着他们,仿佛时刻都会射出子弹来一样。

这时,孙永金对着那名逃跑的清兵说道,“就从你开始吧,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若有半句虚假,你是知道的。”

那名清兵眼见着有活命的机会,忙不迭的点头说道,“是,是,是,小的绝不敢有半点虚假,若是有半点谎话,天打雷劈。”

孙永金淡淡一笑,并没太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而李生明则把短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说道,“若有半点谎话,用不做天打雷劈,我立马就劈了你。”

那名清兵打了一个冷战,忙说道,“大人放心,绝不会有假,绝不会有假。”

“那就先从简单的问题开始吧,带你们过来的统帅是谁?”

“都督同知马宁,马大人。”

陌生的名字,这是孙永金的第一印象,不过他的历史也够差,就算真的是什么有名的人物,他也未必认得,对于这段时期,他能够知道吴三桂、洪承畴、鳌拜、顺治就不错了。因此,信息对他来说显得格外的重要,特别是处于腾越这个要冲之地,对于清兵的实力,他就不能不有个明白的了解,于是也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继续问道,“他有多少人,驻扎在那里,最多可以出动多少人马。”

“马大人……”

那名清兵刚说到这里,李生明冷冷的哼了一声,他顿时打了个冷战,忙改口说道,“不,不,是马宁,是马贼,他驻扎在腾越城,原有三个营,一千多人,不过最近吸纳了不少南明,不,大明降军,如今有五个营,接近三千人,若要说能出动多少兵马,这次两个营就是极限了,大明降军还没有安插完毕,放不下心来,城中至少也得有一个营的部队看着。”

孙永金微微点头,又说道,“那腾越城中除了马宁之外,还有其他人的部队吗。”

“没啦,没啦。”清兵一个劲的摇着头说道。

“若是腾越城中有警,那里会最先派出援兵。”

“永昌府绝不会坐视腾越城的失陷。”

“永昌府有多少人?”

清兵心中一惊,忙不迭的磕着头喊道,“大人,这个小的可就不知道啊,小的可是把能说的都说出来啦,大人,你可要言而有信啊。”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会放过你的,当若有半点假话,你也不要怨我。”孙永金冷声说道,那名清兵顿时又是不停的磕着头喊道,“大人,小的可句句是实啊。”

“我会知道你们说得究竟是真,还是假的,你不用担心,现在就在那里呆着吧。”孙永金说道,那名清兵又是一个战栗,同时又忍不住小心翼翼的问道,“这就问完了吗?”

孙永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还想我再问点什么吗?”

那名清兵顿时一阵哆嗦,不敢再多言。

几名土匪面面相觑,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间也跪下说道,“员外,我们也招了,你放过我们吧。”

孙永金摆摆手,说道,“还没到你们呢。”

说完,指向那名从土匪丛中抓来的清兵,说道,“下面就看你的了,刚才你也看见了,问题很简单,只要你肯说实话,我不会太为难你的,至少性命是可以保住。”

那名清兵并不言语,只是依然扭着头。

孙永金也不理他,只是自顾自的问道,“下面你告诉我,你叫什么。”

他依然扭着头不肯说话。

“别这么给我失败感,好不好?这么简单的问题,你都不答吗?”

“不答就算了,反正这个问题,无关紧要,不过下面的问题,可不能不答啊?”

说完,孙永金突然一连串的问道,“说,你们怎么跟土匪混在一起?说,是谁在指挥你们?说,你们究竟有多少人?”

那名清兵微微一愣,还没反应过来。

孙永金没等他说出话来,立刻又说道,“不说是吧,给我先把他的手筋和脚筋挑了。”

众人没想到他会突然发作,更没想到看起来很和善的他,也有着如此的一面,这时,只见那名清兵想挣扎,可那里是武装农夫的对手,三两下就按在地上,将刺刀挑进他的手腕里。

孙永金知道他很硬气,他也没指望从他嘴里能掏出什么东西,只见他又继续说道,“给我一刀一刀的刮了他,一直刮到他说为止。”

顿时阵阵的惨叫声传来,剩下的几个人,吓得面无血色,一名土匪更是吓得跌坐在地上,倏然发现,他的裤子已经湿了。

孙永金也不管这阵阵的惨叫多么的讨厌,笑容可掬的对着几名土匪说道,“怎么样,下面可就是你们几位了。”

他话还未说完,那名看起来像个头领的,就扑通一下跪了下来,这种前后的反差,已经让他的心理崩溃,同时,他心中更清楚,面对一个喜怒无常的人,耍任何诡计都是在玩命,“我说,我什么都说,咱们可全都是被那些狗鞑子给骗了。”

孙永金满意的看着他,要的就是让这些亡命之徒感到他的喜怒无常,感到这种喜怒无常带来的沉重压力。

于是听着土匪细细道来……

第二十二章 珠山寨

“说起来,这全都怨一个清兵的把总,我早就说了,鞑子的话信不得,信不得,大当家的就是不信。”那名土匪的小头目娓娓道来。

“一个清兵的把总!”孙永金低声说道,心中满是纳闷。

“是的,就是一个清兵的把总,不知他给我们大当家的究竟灌了什么迷魂汤,鬼使神差的就是要来害各位大爷,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这一仗不知赔了我们多少弟兄的性命,都是那该死的狗鞑子。”

“那是你们大当家的脑袋被门板夹了。”孙永金顺口说道。

“对,一定是被门板夹了,不然怎么会做出这么糊涂的事情,也不想想,各位大爷连清兵尚且不惧,那里是我们能够对付的,还想着向去腾越城的清兵邀功,招安之前递一个投名状。”那个土匪小头目一个劲的抱怨。

孙永金心中暗暗吃惊,想不到隐隐觉得这支土匪盯上自己很久了,如果不是自己那么快的击溃了马宁的大队兵马,若是让这支土匪从背后摸上来,想到这里,只觉得有一丝后怕。一直以来,他的目光都是集中在腾越城的大队清兵头上,对于城外各个山寨的土匪则是视若不见,却没有想到,这些土匪极有可能成为清兵的助力,八旗劲旅无敌的神话,早就被李定国所打破,但清兵依然能够如此强劲,并最终打败各个反清势力,他们所依靠的早就不再仅仅是八旗的武勇,更多的时候,依靠的是那些绿营。

土匪,那些遍布山林的土匪,随时都有可能在这场战争中成为绿营的一员,如果不能让这些土匪站在自己这一边,那么,就让这些土匪毁灭吧。

想到这里,孙永金脑袋中渐渐的构想了一个雏形,继续问道,“你们究竟是那个山头的好汉,那名清兵的把总又许了你们什么好处。”

“不敢,不敢。”那个小头目见孙永金转变了对自己的称呼,脚也就不再抖得那么厉害,说话变得更加利索了,“我是两年前上的珠山,因弟兄们服我,拥戴我当了个小头目,也算得上能在大当家面前说得上话的人,所以对个中内情知道这么一点点。据说大当家的跟清兵眉来眼去不是一天两天了,自从大明败退之后,云南百姓震恐,咱们这些当贼的何尝不害怕,特别是我们的山寨还不算小,大明败了之后,又来了不少大明不愿投靠满清的兵丁,一时间赫然有了六七百人。人多了,吃饭的人自然就多了,六七百人人吃马嚼,山寨里的粮食早就撑不住,所以,大当家的就打起了投降清兵主意。”

“这样的理由,就要投降清兵吗。”孙永金愤然说道,对于那段历史,他就是看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个的都不肯奋起反抗,反而争相为贼,为什么明明是护卫大明的屏障,号称百万的江北四镇,转眼之间就成了清兵的急先锋,于是,捏着拳头,对那个小头目说到,“这么说,你们现在已经是清兵那边的啦。”

“不,不,不,哪能就这么点理由就投了狗鞑子,虽然是个贼,但天地师君几个字还是认得的,若真在背后剪了辫子,以后可怎么去见祖宗哟。”土匪的小头目也是拍着大腿说道,“同时大当家的一直担心就这么去投,得不到清兵的重视。还有那些刚来的大明残兵折腾的厉害,大当家的既舍不得把他们赶走,又担心他们反对投靠清兵,所以一直没拿定主意,直到那个清兵把总来了。”

“哦。”孙永金感觉到那个清兵的把总似乎不那么简单,于是追问道,“那个把总究竟许了什么好处,居然说动了你们的大当家。”

“究竟是什么好处,我也说不上来,虽然能在大当家的身边说得上话,却不是心腹,否则这次就不会让我来打头阵了。”那个小头目很无奈的说道。

孙永金表示理解,这时,那名小头目仿佛是想到什么,向四周看看,就要把耳朵凑过来,却立马被武装农夫按住,只见得他慌张的喊道,“误会,误会,我没有恶意。”

一边说着,他又一边忙不迭的跪了下去,汗珠哗啦啦的流畅个不停,刚看着孙永金很和善的样子,一时之间竟让他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居然做出如此危险的动作,于是慌忙的把自己要说的话喊出来,“我是因为听到了一点小道消息,不由自主的做出这样的动作,请员外不要怪罪。听说那个清兵的把总是吃了败仗,才来找我们大当家的,可我跟大当家的说了,他就是不信。城里的朋友告诉我,就是前不久,有一支清兵,一百多号人,被人杀了个片甲不留,只有十几名残兵跑了回去,而他们的把总也溜了个没影,我看就是那个把总。”

孙永金有点明白了,在这段时间,一口气歼灭了一百多号清兵的似乎就只有他,怪不得那些清兵要伙同土匪一起袭击他了。既然这样,那他就更不能把这支土匪留着了,不是需要回旋的战略空间吗,不是不想让那些土匪成为清兵的助力吗,那就从珠山寨开始吧。

乘着腾越城的清兵被他打蒙了过去,他就把这里的山林好好的清理一番,有朝一日,当清兵再出城的时候,他们就在这山林里好好的周旋一番吧。

主意一定,孙永金面目变得严肃起来,举起手来,就做出一个要劈杀的动作,这时,那个小头目见机不妙,立马再度跪下,“员外,我可是什么都说了,你要我做牛做马都可以,你可不能不讲信用啊。”

最开始那名招供的清兵见状,也是立刻又磕起头来,此时,那名正被千刀万剐的清兵早就没了声息,全身只留下一块块的烂肉。

剩下的几名土匪,也识相的跪下,只是在哪里磕着头,眼泪哗啦啦的不住往下流。

不知为何,孙永金的手臂停在半空,最终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不够心狠啊。”

虽然明知道只要不被人看到,感觉到,就不会降低声望值,虽然明明记得在他所看过的小说里,主角总是能轻易的做出杀人的抉择,可到了他这里,面对这些已经投降的人,怎么就下不了手呢。

终究还是不够心狠啊。

孙永金再次感叹到,最后喃喃的说道,“如果你们想证明自己不是铁杆汉奸,就拿出自己的诚意来吧,陪我一起去踏平投降满清,出卖自己灵魂的珠山寨。”

“小的不是铁杆汉奸,小的愿意。”小头目哭丧着喊道。

第二十三章 破寨

穷山恶岭之间,郁郁葱葱之处,隐隐的可以看见一座营寨竖立在那里,数十个望楼耸立,监视着周围的一举一动。自从大明战败,整个云南陷入一片兵荒马乱之后,这里便变得异常繁华,颇有一点人强马壮的味道。

不过,他们的大当家可是彻底的悟出了,这只是一个表象,一个彻头彻尾的表象,而他居然被这样的表象所迷惑,前去攻击一支能够同清兵抗衡的部队,这不是没事找抽么。虽然已经逃回了山寨,不过他对当时的场景依然的心有余悸,九个当家的,一开仗就死了两个去,他们可都是山寨里武艺最强的头领啊。

想到这里,大当家的就觉得肉疼,不仅仅死伤的是他的好兄弟,更重要的是这都是山寨赖以生存的根本啊,于是对那个清兵把总不自觉的愤恨起来,对部下大声喊道,“把那几个鞑子都给我捆进来。”

“是!”身边的亲信也是同样满脸愤怒,听见大当家的一声令下,迫不及待的就要去捆了那几个鞑子。

顿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只听得那名亲信大声喊道,“小的们,跟我一起把那几个鞑子拿下。”

山寨的土匪群起应和,喧哗的声音越来越大,渐渐的似乎整个山寨都沸腾起来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喧哗的声音依然没有消失,大当家的觉得有点不对劲,忿然走出屋外喝到,“吵什么吵,就是去抓几个鞑子,用得着闹成这样吗?”

话音刚落,他便发现,山寨之中情况太不对劲了,到处都是人在奔逃,甚至于突然响起了火枪齐射的声音,同时喧哗的声音听了个分明,那就是两个字,“逃啊!”

四周的人仿佛是没看见他大当家的一样,平时他们显得如此的恭敬,可今天,他们只是自顾自的奔逃着,直到此刻,大当家的都还不知道他们究竟在逃什么。但他心中显然已经猜到了,在那里喃喃的说了一声,“完了!”

他虽然已经预感到了,但还是抓一个人来要问个究竟,这时,一名亲信满脸是血的跑了过来,“大当家的,快逃吧,他们杀过来了。”

大当家的只觉得脑袋“轰”的一声响,他那个不好的感觉似乎成为了现实,好半晌才问道,“谁,到底是谁杀过来了。”

“大当家,快跑吧,就是刚才我们袭击的那群人,他们跟着我们的尾巴,追过来啦。”那名亲信苦苦的劝说道。

“跑,往哪跑,我好不容易才建立起这样的基业,难道就毁于一旦,不跑,我不跑。”大当家说道。

“大当家的,不跑不行啊,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哨站直接被他们冲破,上面的弟兄连示警都来不及。守卫前营的四当家的带着人跑了,现在那里全靠二当家的顶着,不过眼看着也是简直不了多久。二当家的说了,让我们护着大当家的离开,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大当家的对亲信的话充耳不闻,一个劲的说道,“这么快就来了,这么快就来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一边说着,倏然之间,脸色变得愤恨起来,大声怒吼到,“都是那个狗鞑子害的,先去帮我把那个狗鞑子抓来。”

“大当家的,现在谁还顾得了他,再说那个狗鞑子早就跑了,临走前还拉走了咱们几十个弟兄呢。”

“什么?”大当家的听傻了眼,一时间更不知该如何是好。那名亲随变得更加焦躁,随着那些明朝溃兵的加入,山寨的规模扩大以来,大当家的就变得患得患失,一会儿想着投降清兵,一会儿又想着捞足好处和地位,最近更是昏了头的去碰那种队伍。以前碰上这种袭营,早就豁出了性命,同那些人拼个你死我活,但如今却变得手足无措。

就在这一刻,那名亲信不自觉的产生一丝感觉,大当家终究不是什么做大事的人。或许产生这种感觉的还不仅仅是他一个人,以前大伙儿还能凭着一股子血气同大当家的并肩奋战,如今只有二当家的还顶在前面,其他的当家早不知跑那里去了。

这一丝念头稍稍闪过,随即被压抑了下去,大当家的待他不薄,他不能在这个时候背叛大当家的。

就在这时,前方似乎变得更加慌乱,有人喊道,“二当家的死了。”

“跑啊!”

前营本来就是在苦苦支撑,此时立马一哄而散,大队大队的兵马冲击着主寨。

面对奔逃而来的溃兵,寨墙上的土匪更加的不知所措,甚至于不断的有人偷偷的溜走。

就在此时,大当家的似乎被二当家的的死讯所刺激,向前踉跄着走了两步,低声说道,“二弟!”

他努力的稳了稳自己的心神,脸色渐渐的恢复如常,慢慢的拿出刀,拍了拍那名亲随,说道,“走吧,天下虽大,但已无我容身之所,今天就陪二弟一起下去吧。”

那名亲信倏然间觉得以前那个大当家又回来了,同时也明白大当家的再也不会走了,他要同这座山寨共生死,虽然明知留下来必死,可还是毫不犹豫的说道,“大当家的,去阎王那里报到,也算我一份。”

“好兄弟!”大当家的捶了捶他的胸膛,颇有感触的说道,“想不到这穷途末路了,能留下来陪我的居然是你。”

说完,他大踏步的向前走去,大声喝到,“关闭寨门,别让他们顺势冲进主寨了。”

“大当家的,咱们还有弟兄在外面啊。”寨墙上一人战战兢兢的喊道。

“让你们关,就给我关上,难道想让他们直接冲进来吗。”大当家的已经走上寨墙,大声呵斥到。

“关门,关门!”下面的人开始招呼着众人关闭寨门。

此时,那些正在逃亡的土匪惊恐的喊道,“大当家的要把我们扔在外面了。”

随着这一声喊,逃亡的人更加拼命的要往寨门挤去,整个场面一片混乱,寨门越发的关不住了。

“放箭,给我放箭。”大当家的大声喝到。

“大当家的,那可是我们自己的弟兄啊。”一名土匪苦苦哀求到。

“给我放!”大当家的亲自搭弓射了一箭出去。

“大当家的要杀了我们啊。”下面的人变得更加惊恐,同时发现寨墙上,稀稀疏疏的射出箭来,一些人就要避让,一些人却更加拼命的要挤进寨门去。

大当家的也有点急了,呵斥着众人开始把箭如雨一般的洒向自己的兄弟,但他终究还是晚了。

武装农夫们隐隐绰绰的身影出现在路上,整齐的队列,火枪上燃烧的火绳,一切看起来是如此的可怕,只见他们在混乱的寨门前站定,然后是娴熟的火枪齐射。

“砰砰砰……”

原本还在拼命的向前拥挤的土匪,努力的向四散奔逃。

“放箭!”大当家的指着那些武装农夫,再度搭弓一边放箭,一边大声命令到,但却只有稀稀疏疏的几支箭射了出去,回头看去,只见那些土匪早已如惊弓之鸟,扔下手中的弓箭,跳下寨墙,亡命的奔逃。

同时,齐射完的武装农夫挺着刺刀,向前刺杀,只要谁敢堵住寨门,身上就是一个血窟窿,土匪们越发的不敢抵挡,那些逃向墙边的土匪则早就跪地求饶。

武装农夫也不理那些降兵,只是努力的向前突刺,并杀透了还企图在寨门抵挡的土匪。

“破寨啦!”

整个山寨中的土匪更是如鸟兽散。

大当家的连着射出三支箭,此时,武装农夫已经登上了寨墙,向他突刺过来,于是丢下手中的弓箭,长叹了一声,“天亡我也!”

说完,拔出刀来,就要捉对儿厮杀,却见两支刺刀同时杀了过来,顿时就是一个透心凉。

“大当家的。”那名亲随大喊了一声,也拔刀猛扑过来,只听得“砰”的一声响,他再也控制不住身子,栽倒在地上。

孙永金拿着的火枪里冒出一丝硝烟,说道,“总算也有所斩获了。”

第二十四章 招降

孙永金想到自己能够轻松的获得胜利,但没有想到胜利会轻松到这种地步,武装农夫只是一个冲锋,那些土匪便陷入崩溃之中,一路的溃败和逃跑,就算前营稍稍能够有所抵抗,但在当家的阵亡之后,立刻又是逃得一塌糊涂,甚至与牵动了主寨的阵势。

眼见着整着山寨都即将被踏平,那名带路的土匪小头目有一点点吃惊,同时脑子也转得极快,眼前的这个人既然被称为员外,想必是某个大户人家兴起的地方民团,自从昆明沦陷之后,不知多少地主老爷及时转变了风向,冲着那些清兵阿谀奉承,又是供粮又是供米,使劲的摇着尾巴。但同时,也有不少的地主还有着那么一股书生意气,愤然的散尽家产,尽起家兵,誓要与清兵周旋到底。

刚才,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不正是因为听见珠山寨跟清兵勾结在一起,才忿然起兵,要来踏平这个寨子吗。

想到这里,那名小头目的眼神又变得很热切,想当然的就把孙永金一行人看作是大明的地方民团,尽管大明的名号现在不再那么吃香了,但终归是有个名号,比在山上做匪要强上不知多少,于是对着孙永金说道,“员外,小的知道一条路,只要从那里追过去,一定能追上那些贼寇。”

“贼寇!”孙永金的脑袋里冒出一个词来,这家伙转变得还真快,不过也很高兴,他一直头疼于该如何来解决这么多的俘虏,和以后必然会增加的更多的俘虏,而他刚才的一声提醒,让他心中多了不少思路。

“嗯,你带着人去吧。”孙永金爽快的答道,指派了两队武装农夫。

“谢谢,员外!”那个小头目欣喜的说道,他没想到孙永金会这么轻易的答应下来。

正要转身离开,这时,孙永金又说道,“等一下!”

小头目心下一沉,该不会有什么变故吧,正思忖间,听见孙永金说道,“从我抓到的那些人里,挑几个你信得过的弟兄吧,人太少了,即使把人堵住了,也没什么效果吧。”

小头目微微一怔,片刻之后,心中大喜,感激的对孙永金说道,“多谢员外的信任!”

“去吧,我相信你。”

小头目抱拳作揖,没有再说什么,或许这种信任,是无法用言语来表达自己的感激了,只是飞速的跑回那群俘虏堆里。

俘虏们一直远远的跟着,或许是孙永金有意无意的让武装农夫在他们面前进行了一场别开生面的表演。看到武装农夫们势如破竹的战斗力,此时,他们早就绝了逃跑的念头,虽然只是十几个武装农夫看着他们,却没有人敢再逃跑。只是跟着队伍,缓缓的前进着。

这时,看见那个小头目一脸兴奋的跑了回来,指了十几个人,大声吼道,“小的们,员外看得起我们,让我们为员外效力,现在是证明我们不是铁杆汉奸的时候了。”

那十几个人显得很是迟疑,一时间没明白小头目的意思,不过他们一直跟着小头目,也不相信会害他们,所以犹犹豫豫的站了起来。

这时,小头目又喊道,“别犹豫了,员外让我们去招降山寨里的兄弟,现在是立功的时候,还犹豫什么,以后我们跟的就是大明的员外了,以后再也不是土匪了。”

听到立功几个字眼,几名站起来的人也开始心动不已,武装农夫的强悍他们是看到的,听说连清兵都被他们打败了,跟着他们一定不会吃亏吧。

于是三三两两的走了出来,这时,土匪俘虏群中没有被点到名的人中有人喊道,“王药儿,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员外真的肯让我们出力。”

“我都站在这里呢,那还能有假,我的话你们信不过,那他们的话你们也信不过吗。”王药儿指着跟自己一起来的武装农夫说道。

武装农夫不语,只是点点头。

“若真是那样,也算我一个吧,王药儿,咱们好歹是一个山寨里吃过饭的,不能有了好处光想着你的手下吧。”那人在人群中喊道。

最初被王药儿点名的十几人也回过神来,敢情这真是好事啊,于是三两步就走了出来,站到王药儿的身后。那些没有被点到名的土匪俘虏也有点明白了,吼着说道,“王药儿,你可不能偏心啊,咱们都想为员外卖力,凭什么就专挑你的部下。”

人群闹将起来,武装农夫觉得气氛不对,刷的把枪举了起来,明晃晃的刺刀顿时就把他们压了下去。王药儿也明白,让他把这些人都叫出去,只怕员外就真不放心了,于是大声喊道,“弟兄们,不是我不想要这么多人,现在最多只能再要八个人,大家就忍耐一下吧,只要不是铁了心的要当汉奸,员外会给我们出力的机会。”

说完,他就要点出八个人来。

此时众人又是齐哄哄的喊道,“若不是大当家的猪油蒙了心,我们怎么会袭击员外。”

“若我真的想当汉奸,投清兵不就得了,若是知道大当家的同鞑子勾结在一起,我是不会来珠山的。”

“没错,当时来珠山就是因为不想降了鞑子。”说话的是刚投珠山不久的原大明官兵。

“知道,知道,员外会知道的。”王药儿安抚着说道,同时点出了八个人来,被点出来的人满脸欣喜,没被点到的则满脸愤懑,此刻谁都看得出来,所谓的招降不过是个由头,在武装农夫势如破竹的攻势面前,还有谁敢抵挡。现在重要的是表态,表示自己愿意投靠员外,招降是顺带的事情。

这时,那些同土匪们挤在一起的清兵俘虏则是低垂着头,有的人丧气,有的羡慕,但他们知道,王药儿是绝对不会把这种好事让给他们的,而且就算王药儿想,员外肯吗。他可是只有几百人就要同清兵死磕的人,对清兵的痛恨是显而易见的,他会接受清兵的投诚吗?

可这个世上总有人看不穿这些,只见一名清兵涨红了脸的站起来,说道,“我也想为员外效力。”

“滚吧,狗鞑子!”土匪们齐声吼道,一些人甚至与偷偷摸摸的殴打身边的清兵俘虏,那些清兵也不敢反抗,现在可是土匪人多势众,何况现在还有人得了员外的欢心,这形势越发的不能比了,再说武装农夫对他们相互殴打并不关心,只要他们不逃跑就行。

想到这些,他们自然只能够忍气吞声,同时嘲笑着那个站起来的清兵看不明白形势。

那名清兵显得很倔强,面对土匪们的怒骂,脸涨得更红了,喊道,“我不是鞑子,半年前我还是大明的官兵呢,若不是当官的选择了投降,我怎么也做不出这种对不起祖宗的事情。”

怒骂声虽然没有停歇,但声音却是少了下去,这里面,有不少的人,不久前同样是大明的官兵,只是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才投了山寨,当了贼寇。同时,他们也知道,若是当官的决定要降了清兵的时候,大多数的兵都是跟着走的。

王药儿思忖了很久,让一名恕不相识的清兵跟着他去抢这么一份功劳,从感情上来说,他是不愿意的,同时他更不知道员外究竟乐意不乐意。

犹豫和挣扎许久之后,王药儿说道,“可以,不过你是最后一名了,如果路上你敢耍什么花样……”

王药儿顿了顿,看了看武装农夫手上的火枪,看了看那上面雪亮的刺刀,还有他们那冰冷得看不出一点表情的面容,说道,“你是知道的……”

那名清兵俘虏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信誓旦旦的说道,“我降了一次,若是在这种情况下还耍什么花样,就没脸面去见自己的祖宗了。大明回来了,我还是希望成为咱们大明的兵。”

“好!”王药儿赞了一句,“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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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上昨天的

第二十五章 明军回来了

残破的山寨,越逃越远的土匪,李生明奋力的追杀着他们,可那些亡命奔逃的土匪跑得跟兔子一样快,虽然不断的有人拉下,但还是有更多的人即将逃脱,本来就对地形很不熟悉的他们,要追上这些兔崽子并把他们全部截住,看来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李生明努力的催促着那些阵型保持着相对完整的武装农夫,说道,“快一点吧,再快一点吧。”

“不行,我们必须保持至少三人为一个队列前进。”

李生明无语于他们的顽固,土匪都逃成这样了,还需要保持什么阵型,现在就算是一支枪,一个人也能成串儿的俘虏一大群土匪呢。

就在这时,只见王药儿带着一大群人跑过来,李生明微微一惊,下意识的拿好自己的刀,再仔细的看向那边。只见里面有土匪,还有一个清兵,不过看着同他们一起行军的武装农夫时,他的心下稍安,大声问道,“那个谁,你怎么回事,怎么带这么多人跑来了,是不是想逃跑。”

王药儿忙笑着做了个揖,“大爷,我们都是员外叫来招降山寨里的弟兄的。”

“你们?”李生明不停的扫视着他们,满脸的不相信,最后把目光停留在那名清兵的身上。

在这种目光的注视下,那名清兵早就涨红了脸,因为他从李生明的脸上分明的看到了鄙视和不信任,于是,先低下头去,最后猛然抬起来说道,“借刀一用!”

“你做什么?”李生明向后退了两步,满是警惕的看着他。

那名清兵一时间也是愣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此时,孙永金带着几队武装农夫正好赶了过来,看见这一幕,挥挥手说道,“把刀给他。”

李生明还是有点犹豫,低声说道,“可是……”

“放心,把刀给他吧。”孙永金依然坚持着说道。

同时,那名清兵对孙永金投以感激的一笑。

李生明犹犹豫豫的把刀递了过去,同时警惕的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只要敢有任何不轨举动,就算赤手空拳,也要让他命丧黄泉,绝不能因此让员外受伤分毫。

王药儿同样满是紧张的看着那名清兵,心中不禁有点暗暗后悔,叫苦不迭,把这家伙带来干嘛呢,不会有什么不轨的举动,不会因此连累他们吧。

接过短刀的清兵把周围的情景都看在眼里,清清楚楚的看见他们不信任的神色,只有孙永金冲着他抱以鼓励的一笑。

此时,他心中越发的感激,将头轻轻一摆,一条黑色的东西飞向前来,手起刀落,在众人的一片讶然之中,把辫子剃了下来。然后也不说什么,只是举起手,抬着那条断了根的辫子,跪在孙永金的面前,喊了一声,“员外!”

众人先是惊讶,再看向他时,神色之中隐隐的多了一丝敬意,就连李生明也对自己刚才的举动感到有一丝不好意思,结结巴巴的说道,“刚才,那个,真是对不起……”

那名清兵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眼睛直瞪瞪的看着孙永金。

“好汉子!”孙永金赞了一句,三两步走上前来,急得武装农夫拼命的进行遮掩,只见他扶起那名清兵,说道,“好样的,站起来,堂堂正正的做人,我相信你,我相信你不仅仅剪掉脑袋后面的辫子,我更相信你早就剪掉心中的那条辫子。”

那人眼中噙着泪水,嗫嚅了半天,说道,“无论什么辫子,我都会剪掉。”

“去吧!”孙永金拍拍他的肩膀说道。

看到这一幕,王药儿越发的确认自己没有跟错人,大吼了一声,“弟兄们,该是我们为员外效力的时候啦。”

众人齐声应到,朝着王药儿所带领的哪条路疾奔而去。

山林之中,在王药儿消失的那条蜿蜒小道上,只听得一声吼叫,“弟兄们,别抵抗了,咱们大明又回来了。”

“王药儿,那不是王药儿吗?”正在逃跑的匪徒转过身来,恰好看见了冲在最前面的王药儿,同时他们很快又发现了跟在他身后的那些武装农夫。

其中一人喊道,“王药儿,原来是你把敌人给引来的,我还以为是被人追尾巴,贴过来的呢。”

“王药儿,你这个卑鄙小人。”另一人骂道。

“李小子,你不是说不愿降了鞑子才来投的的珠山吗,怎么今天打算跟大当家的一起投清兵吗?”王药儿反问道。

那两人微微一愣,半晌之后,说道,“大当家的是不会投清兵的。”

虽然是这么说着,但这种话连他们自己都感觉到是自欺欺人。

这时,王药儿又喊道,“大当家的不是想投了清兵,那你说说这几天一直在珠山出现的鞑子是怎么回事,你说说大当家的为什么要去袭击一支同清兵血战的部队。”

“这……”那两人一时语滞,不知该如何去说。

王药儿趁热打铁,继续说道,“我们的员外如今尽起家兵,要保这大明的江山,你们既然还认这个大明,你们既然不愿做鞑子的奴才,那么现在不正是你们效力的时候吗。”

两人相互望着,在看见那些武装农夫的时候,他们已经做好了当俘虏的准备,当王药儿说到可以为员外效力的时候,他们有一点心动,更有一点不可置信。

员外真的会要他们吗?

王药儿就像是看穿了他们的心思一样,鼓动着说道,“放心吧,只要不是铁了心的要当汉奸,员外都是要的。”

“你才要当汉奸呢。”那两人愤愤的说道。

“那还等什么,该是替员外效力的时候,过了这个村,再想加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说着,王药儿向前走去,继续奔跑着,一边喊道,“大明又打回来啦!”

听见这样的喊声,看见王药儿不管不顾的就从他们身边经过,那两个人也顾不得,硬着头皮就跟上了这一波队伍。

行进间,他们倏然发现,有一个人明明就穿着清兵的衣服,甚至于辫子也是刚刚剪掉的,却也在那里喊着,“大明回来了!”

“你是怎么回事,你不是清兵吗?”那两人突然站定,厉声问道。

刚刚剪掉辫子的他又是满脸涨得通红,结巴着说道,“没错,但我现在不是清兵了,大明回来了,我还是大明的兵。”

“你的意思是说你降了。”其中一人有点不相信,自从清兵进入云南之后,一直听见的就是某某总兵又降了清兵,某某将军又向清兵投诚,可如今,居然也有了清兵反投过来,不能不让他们觉得有一点不可思议,又有一点惊喜。

或许真的是大明打回来了,他们不用做鞑子的奴才,不用忍受鞑子的欺压,不用留下那么一条可恨的辫子。

顿时,两人也变得兴奋起来,大声喊道,“大明又回来了。”

很快这样的声音连成一片,在整个山林的响个不停。

“大明又打回来了。”

“咱们的员外是一名忠臣义士!”

“咱们的员外散尽家财,聚天下豪杰复兴大明。”

那些原来是大明官兵的土匪每次听见这种声音的时候,总是不自禁的站住,自从大明战败之后,他们就像没了家的孩子,苦苦的在这个世上支撑,既不想成为鞑子的奴才,又不知该如何才能生存下去,一不断的听见有人投降,有城池投诚。每次这个时候,他们就会有所动摇,只是一点点不甘心,和一点点愧对祖宗的念头在顽固的支撑着他们,甚至就连这么一点念想,他们都不知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大明又回来了!”

孙永金也在喃喃低语,响彻山林的声音同样传入了他的耳朵,那些想当然的语言让他陷入了深深的思忖之中。他在这些人的口中成了一名大明的忠臣义士,他散尽家财只为复兴大明的江山。

这些连他自己都想不到的借口,却全都为他想好,同时更让他的心灵感到一点震撼。

或许大明很腐朽,或许大明的一些制度已经跟不上经济的脚步,但是仅仅只是这么一个字儿,就会成为这个时代,那些还在坚持着的人们的心灵寄托。

或许这就是为何永历在丧失了几乎所有的军事势力之后,吴三桂依然要苦苦相逼,因为就仅仅凭借着永历这样一个名字,就足够在云南卷起一场风暴,西南还忠于大明的人依然存在,甚至于那些已经投降清朝的明军也随时有可能反复。

此时,哪怕明朝的气息微弱得如星星之火,哪怕永历被世人传为逃跑天子,但不可否认,他的名字,他的存在依然是世人的精神寄托,依然是汉人反抗异族统治的一点念想。

王药儿的队伍像滚雪球一般的越滚越大,此时,他再想抄小路堵住溃兵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但越来越多的土匪却不再逃跑,特别是那些原大明的官兵。

“这不是后世!”孙永金低声念叨。

第二十六章 混编

回荡在山林中,此起彼伏的呐喊声渐渐消散,大量溃逃的土匪停住了他们的脚步,汇成一道道的细流,重新回到山寨之中,然后丢下手中的武器,跪倒在地,齐声喊道,“求员外收留。”

孙永金尽量的去好言安抚,让他们的心情能够渐渐的平复下来,尽管他知道这样做很危险,随时可能碰上心怀歹意的土匪突然发难,不过他还是坚持着这么做了。

看着员外一个个的劝慰他们,那些蛮狠的土匪们也有了一丝感动,人心总是肉长的。何况在他们的眼里,这个员外本就是一个真豪杰,真好汉,在大明的信心已经丧失殆尽,那些统兵的将领、那些治理一方土地的大员们争先恐后的投降时,这个年轻人却毅然的散尽家财,尽起家兵,要为汉家的江山争最后一丝血气。

在大明能被称为员外的,那个不是富甲一方的财主,就凭着他放着富贵不要的血气,就值得他们跟随,何况这个员外看起来是如此的年轻,也是如此的平易近人。

孙永金将他们的神情看在眼里,心中颇多感触,倏然间就想起老头儿的话,名不正,则言不顺。

或许那是一句没营养的话,或许……

孙永金想了很多。

山林的枪声早已不再响起,投诚的土匪越来越多,渐渐的居然有了两三百之众。而同他们的交谈中,孙永金知道,这里面真正珠山寨的惯匪并不多,他们大部分都是打散的明军,迫于无奈之下才投了山寨。同时又都信誓旦旦的说道,若明军真的回来了,他们还愿意跟着一起走,不为别的,就为百年之后不至于愧对祖先。

夕阳西下,战斗已然结束,孙永金让那些愿意投诚的土匪和武装农夫一起排成两个大大的方阵,然后站在临时搭建的土台上,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人头,突然间也让人觉得有一点荡气回肠。在这片土地上,人们的血性还没有被完全的压抑;在这片土地上,他更不是在孤军奋战,他还可以寻找到更多,更多的同盟。

他知道,在这里还有不甘心的明军残余部队在奋战,他们是最坚定的伙伴;他知道,尽管有这么多的明军成为了降兵,成为了清兵的一员,但他们是可以争取的;他知道,他所集中力量要打击的就是将这片土地践踏得不成样子的满蒙八旗以及他们的忠实走狗汉军旗;他知道,他所集中力量要打击是在这场战争中,用同族的鲜血染红了顶戴,只为自己利益集团谋图好处,以关宁军和三顺王为代表的铁杆汉奸。

或许这就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然后把最凶狠的敌人孤立起来,狠狠的揍他们。

“我知道你们今天为什么站在这里。”孙永金先是轻轻的说道,然后声音越来越响亮,“我知道,你们是因为不愿脑后长上一根可耻的猪尾巴,不愿意在九泉之下愧对自己的祖先,为了这样的信念,你们今天站在这里,要跟践踏了这片土地的敌人拼个你死我活。”

说道这里,孙永金顿了顿,那些原来是土匪的人儿都抬起头来,把所有的目光投射向台上的那个人,昂首挺胸,一股自豪之情油然而生,心中默默的念叨着,没错,他们不是土匪,他们今天站在这里就是不愿成为鞑子的奴才,他们是为了无愧于自己的祖辈,无愧于自己的信念而战。

“但是……”孙永金的一句转折把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但是我们所要面对的敌人是前所未有的强大和凶残,我们随时都可能阵亡沙场;我们所面对的生存条件是前所未有的艰难,毒蛇猛兽环绕在我们的身边,或许没有阵亡在敌人的手上,却死在了这艰难的环境之中,面对这样的局面你们害怕吗?”

孙永金大声的责问道,人群中站出一人,大声应到,“员外,我们连清兵都不怕,又怎么会畏惧那些毒蛇猛兽呢。”

“员外,如果我们害怕山林之中的猛兽,那早就跟着当官的一起降了清兵,不会站在这里了。”另一个人说道。

“好!”孙永金赞了一句,同时又说道,“但我要告诉你们,你们所要面临的艰苦不仅于此,在这里,我根本就发不出饷银;在这里,我们甚至于筹措粮草都是一个艰难的事情,有时候,你们甚至于得饿着肚子过夜。这样,你们还愿意跟着我吗?”

场面有一点点寂静,但很快站出一个人来,声音不大,却清晰无比,只见他一字一句的说道,“鞑子杀了我全家,我跟着员外就只为了一件事情,杀鞑子。”

“没错,我们跟着员外就只为了一件事,杀鞑子!”

“杀鞑子!”众人齐声吼道。

“好!”孙永金再度赞了一句,同众人一样激动的挥舞着手臂,然后说道,“如果我说,为了杀鞑子,你们必须重新进行整编呢。”

这次,众人几乎是毫无犹豫的喊道,“愿听员外吩咐!”

于是孙永金便把自己刚才思量已久的整编方案抛了出来,这里一共有两百六十多个新加入的人,而他则会在这座山寨里留下三百武装农夫,双方互相混编,同时所有的军官都由武装农夫担任。在战斗中,他已经看到了武装农夫战术的娴熟,让他们作为基层军官,是绝对合格的。同时更可以防止队伍中出现不稳定的因素,每个小队里至少有两到三名武装农夫作为骨干,可以保证这支队伍的绝对忠诚。

他还会不断的完善珠山寨的防御,将这里作为抵抗清兵的第一线,不断的收拢周围山头的土匪,增强自己的实力,削弱清兵的支持力量。虽然他不能攻进腾越城里,但他可以把除了那座城池之外所有的地方都变成他的势力,当清兵再度出城的时候,他们就在茫茫大山中转悠吧,享受那无处不在的袭击,同时更要让他们的粮草无处可征。

那时,他的城镇中心不仅处于了安全的地位,同时源源不断传送过来的武装农夫,将是清兵的噩梦,总有一天他们会发现敌人越打越多。

当清兵在腾越遭遇惨败的时候,那些刚刚投降的明军会甘心成为鞑子的奴才吗。那些被清兵欺压的百姓还会甘心吗,他们还会愿意吴三桂手下那些辽东军阀在云南肆意的圈占土地吗。

仅仅凭着城镇中心的武装农夫肯定是不够的,他们可以作为骨干,可以作为核心,但他们还需要更多的,愿意跟他们站在一个战壕里的同伴。

在清兵攻破西南的战役中,并不是他们的战斗力有多么的强悍,更重要的是孙可望的叛乱使得整个大明的军事力量陷入一片混乱之中。这一场混乱严重的打击了大明的军心和士气,以至于最后清兵几乎没有经过什么像样的战斗就夺取了西南。直到磨盘山血战,在明知晋王李定国埋伏情况下,依然被杀死杀伤近万人,胆气为之一滞。

他相信,只要让滇西震动,绝对可以让人们重拾抵抗清兵的信心,让人们知道清兵并不可怕,更不是不可战胜,让他们愿意站到这个同一个战壕里来。

那一夜,孙永金做了一个美梦,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美梦,不仅仅是因为实力的增强,更重要的是他明白了自己该如何的去做,如何去应对清兵即将到来的源源不断的威胁。

同样是那一夜,腾越城里,马宁悠悠然的醒了过来,看着周围挤成一团的部将,说了一句,“败啦!”

部将们低下头去,没有再说什么。

马宁从他们的表情就看出了一切,挣扎着就要站起来,但只觉得身上疼痛无比,部将们也纷纷劝导着,“总兵大人,你身负重伤,不能随意动弹啊。”

马宁愤怒的看着他们,既愤恨于自己部下的不争气,也愤恨于他们的看不明白,只见他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糊涂啊,我们挣扎至今,好不容易有了这样的地位,可不能因此就废在我的手上。”

部将们说道,“不过是区区一个土财主,等大军云集,碾死他们就如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糊涂!”马宁痛骂着说道,“我们能进入云南靠的是什么,你们当真以为南明无人么,我们的靠的是他们暂时性的混乱,靠的是我们一路高歌凯旋,靠的是他们将无战心,兵无斗志,靠的是他们一路毫无抵抗的投降。磨盘山一战已经挡住了我们的脚步,若是腾越再出现惨败,你认为那些刚投降的明军会怎么想,你认为,我们还能够这么轻松的在云南站稳脚跟吗?”

马宁看起来像个莽夫,但能够爬到今天这样的地步,又如何会是个笨蛋呢,一席话过去,部将们顿时涣然大悟。

“那我们该怎么办,现在再带兵杀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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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晚上争取再更新一章。

第二十七章 求援、回家

马宁撑着身体的剧痛,硬是要站起身来,只见得满身都是大汗,而伤口处的血迹更是在不断的渗出来,那种挣扎与辛苦,就算站在旁边的部将也是看不下去了,最后忍不住说道,“总兵大人,还是再等上几天吧,再这样撑下去……”

“是啊,只是这么几天的功夫,那些小贼又能蹦跶到什么地步去。”尽管是如此的说道,不过那些部下们更清楚,就算是这个时候出城,又真的能把对方怎么样呢,那场战斗简直就是一面倒的屠杀。虽然不排除对方有运气的成分,但连最精锐的两个营都打成了这样,现在把那些无论是军心和士气都不稳定的两个新营拉出去,又能做得了什么。

马宁睨了他们一眼,靠着身边的床沿,硬是站起身来,同时说道,“召集腾越城里所有的兵马!”

“总兵大人……”部将们不忍的再度说道。

马宁狠狠的瞪了他们一眼,说道,“我要阅兵!”

部将们微微一愣,随即明白了点什么,看来总兵大人也是知道此刻实在不是出城的好机会,何况还负了这么重的伤。

“去,我要让大家看看,我马宁还能吃能喝,还能上马打仗,区区毛贼不足挂齿,总有一天,我会踏平他们。”

“是!”部将们尽管满是挂怀,但还是不得已的应到。他们知道总兵大人最担心的是什么,是腾越城里近两千新附的明军。在清兵的强势之下,他们自然会乖乖的听从命令,慢慢的被消化在这支以原关宁军为核心的体系之中,可一旦出现战败的消息,他们还会那么听话吗,谁也不敢肯定。

“大意了啊!”马宁在部将们转身的那一刻,忍不住叹气着说道,他实在小看了这支地主武装,千不该,万不该,仅仅只把自己亲信的两个营头派出去,尽管在这两个营也吸收了不少刚刚投降的明军,但终究还是以辽东军为主,也是他最忠诚,战斗力最强的两个营头。此一战,让他实力大损,再想压住那些刚刚投降的明军,已经是一件不轻松的事情。同时,心中又有一点苦笑,可就是这样的两个营,居然被人数远远少于他的地主武装给击溃,一千多人出去,回来的只有三四百。

“心腹之患啊!”区区一个地主武装,竟然敢拿着火枪抵近射击,面对敌军严整的阵势毫无畏惧,颇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慨,而且他们似乎也做好的一轮排枪之后,就近身肉搏的准备,

“踏平他们,一定要踏平他们!”马宁捏紧了拳头,激动的神情抽动了伤口,鲜血再次止不住的流了出来,突然就支撑不住,跌倒在地上。

“总兵大人!”回过神来的部将们惊慌的喊道。

这一次,马宁显然伤得更痛,沉睡得更久,不知过了多少个日日夜夜,当他再度醒来的时候,看见自己的妻妾在一旁小声的抽泣,亲兵们更是满脸的丧气,几名部下就在不远处等候,心怀忐忑。此时,看到这种情形,感受到身上的艰难,他非常清楚的知道,很可能要永远的躺在这张床上,再也难以站起来了。

看见马宁醒来,妻妾们又是惊喜,又是惊慌,互相招呼着,想把大夫叫进来。这时,他摆摆手,只是让几个部下走了过来,问道,“那个家伙在干什么?”

部下们相互望了一眼,说道,“他攻破了珠山寨,现在正在那里屯集重兵,不断的攻伐周围的山头,已经小有规模,我们的兵只要一出城就会遭到他们的袭击,现在没有三五十人结着一队,根本就没有人敢出城十里以外。”

马宁没有说什么,只是犹豫的神色更加浓厚,接着又问道,“那两个营怎么样。”

“总兵大人请放心,还没有什么异样,虽然遭遇一场惨败,但整个云南可不是仅仅只有我们这么一支兵马,就算想叛乱,也得掂量掂量。”

马宁微微点头,又问道,“知道是那家的兵马了吗?”

“听说那支兵马的主帅叫做孙永金,众人都称呼他为员外,至于其他的便不知了。”

“员外!”马宁苦笑着说道,想不到真的是让一个土财主给击败了啊,沉默了一会,低声说道,“求援吧!”

看着总兵大人的模样,部下们没来由的就是一阵伤感,没想到在战场上一往无前的他,有一天会说出“求援”的话,这不是他的本色啊!同时,他们更想起大夫的话,总兵大人的挣扎再次牵动了伤口,使得那里化脓,至于能不能挺过去,只有天知道了。

此时,马宁扭过头去,不再看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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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永金同样在想着,那个叫马宁的家伙究竟挂了没有,从悄悄打探出来的消息中知道,自从他被救回城后,就再没有露过面,尽管清兵极力的掩饰,但还是无法遮挡他们战败的消息。

如今腾越城里可以说得上是有一点人心惶惶的味道,不停的有人在传言着明军打回来了的消息。

或许,那个叫马宁的家伙无论有没有挂掉,都已经不再重要,经过那一场血战,腾越城的清兵已经胆寒,他们还能够龟缩在城里就已经是很不错的表现了,出城野战,绝对不是他们现在能做的事情。

腾越城一定会请求援兵的,孙永金这样想到,那么下次他所要面对的究竟是多少人,是一万人还是吴三桂倾巢而来的兵马。

就在这时,一名来自于城镇中心的武装农夫到达,说道,“员外,我们的兵营已经建好,同时又传送了五百多的武装农夫,现在他们正在开荒,同时,我们的城镇中心又可以升级了。”

孙永金微微点头,心中想到,是该回去一趟,好好的规划一下城镇中心了。

于是,他把一名武装农夫和李生明叫来,然后把回去的意思简单的说了一声。

“员外,我也跟你一起回去吧。”李生明说道。

“不,我需要你留守到这个珠山寨,我这次回去是为了带来更多的援兵。”

“员外还可以带来更多人。”李生明不可置信的问道,他一直以为这四百人就是全部的实力了,当听到这样的话时,不可置信之中更带着一丝惊喜。

“是的,我一直让人在训练新兵,现在该是他们出来的时候了。”孙永金可不想让他产生什么误会,把早就想好的谎言说了出来,他不是一个特别能撒谎的人,可为了保守住那个秘密,有些谎言也是不得不说的。

李生明并没有想太多,脸上只有高兴的神色。

同时,孙永金看向那名武装农夫,他就是在同清兵交战时的指挥官,就是他指挥着武装农夫打出漂亮的轮射,同时,也正是他引领着这样一支部队悍不畏死的进行了一场近距离射击,并在随后的战斗中让清兵崩溃。他相信,在这所有人中间,这名呆呆的武装农夫依然是最好的战斗指挥官,于是说道,“你该有个名字了,就叫做孙新吧,以后你就是珠山寨的最高指挥官,负责守卫这座山寨,清剿周围的土匪,不停的骚扰腾越城出来的敌军,不要给他们征收粮草,饶恕百姓的机会,如果碰上敌军围城,不要硬碰,等待我的救援。李生明会协助你的,战斗之外的事情,可以多问问他。”

“是,员外!”孙新答道。

“嗯!”孙永金点点头,又对李生明说道,“把那些清兵俘虏清点一下,看看那些是辽东系的,或者是跟着关宁军已久的,那些是刚刚投诚的原明军。那些刚刚才成为清兵的,你让他们在山寨里做苦工,看表现如何,视情况吸纳到我们的人里面来。”

“那些跟着吴三桂已久的呢。”李生明问道,他可不希望那些清兵有什么好下场,实话说,他更愿意把他们一个个的捏死。

这时,孙永金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仿佛是在回忆着什么事情,然后说道,“这些人手上沾满了这片土地上人的鲜血,用同族的性命来换取他们的荣华富贵,作为满清的马前卒,一路从北杀到了南。他们必须为他们所做的付出代价。”

孙永金捏了捏拳头,想起在后世的书上看到的一次次屠城,缓缓的吐出了自己的决定,“我要他们挖矿挖到死!”

第二十八章 新的城池

回家的路上,在蜿蜒曲折的小路之中,孙永金领着五六十个武装农夫缓缓而行,不知不觉竟然走上一座山峰,回头望去,山峦连绵起伏,不自禁的叹道,真是一片大好河山啊。

如此河山,怎能拱手相让。

这是决心,也是誓言,突然间想起那些再也无法相见的同学给自己的评价,然后笑了笑,向前行走大步伐变得更加坚定。

没过多长的时间,他就来到了最初的猎人小屋里,不过这里再也看不到原来的模样,隐隐绰绰的竟也有了一点城池的模样。就算在此时,人们依然在疯狂的忙碌着,叮叮咚咚的敲个不停,一座又一座哨塔被竖立起来,一个又一个栅栏将道路遮断。因为武装农夫拥有着绝对的士气,所以孙永金一开始就提出了纵深防御的意见,在主堡的周围硬是用简单的防御工事组成了一道道的阵线,李生风很不解,但还是严格的执行了。

“站住!”草丛之中冒出一个小小的人头,一张嫩稚的脸庞出现在他的面前,看身形不过十三四岁大,手中握着一杆竹枪,神色紧张的盯着他们一行人。

孙永金微微一怔,印象中没有这么一个小孩在他的山寨之中,于是本能的问道,“你是谁?”

小孩向后猛退了几步,眼神中看得出恐惧,握着竹枪的手微微有点发抖,特别是武装农夫黑洞洞的枪口对向他的时候,眼眶里似乎就有泪水在打转,可就算这样他也没有转身逃跑,而是坚持着站在那里,继续问道,“你是谁,我怎么从没见过你,这里是员外的地盘,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孙永金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来,说道,“如果我说,我就是员外呢。”

小孩有点不敢相信的张大了嘴,就要把竹枪放下,突然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再度把枪拿起来,说道,“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员外,如果你是冒充的呢。”

“那你说,要怎么确认我才是你说的那个员外呢。”

小孩向后退了一步,冲着草丛里喊了一声,只见那里又冒出一个人头来,不过年龄更小,怯怯的看着孙永金一群人。

“别怕,他说他是员外。”

“真的。”那个年龄更小的孩子眼前一亮,欣喜的看向孙永金,低声说道,“好和善的一个人啊!”

孙永金笑了笑,这时那个年龄稍大的小孩说道,“你去向薛虎哥哥汇报,我在这里看着,快去快回,知道吗?”

“是!”年龄稍小的那个小孩站直身子,朗声答道,然后一路小跑的向营寨中跑去。

“薛虎!”孙永金再度念叨着这个名字,想起那个在草丛中像个血人儿一样的孩子,不过说起来,他这样的年龄在这个世界也不小了,甚至于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看着那个还拿着竹枪的孩子,突然觉得,薛虎倒也是一个颇有天分的人。

见孙永金没有什么恶意的举动,那个拿着竹枪的孩子也松懈下来,最终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问道,“你真的就是那个员外,就是凭着四百勇士,打败了上千鞑子的员外。”

“当然,等到薛虎过来,你不就知道了。”

那个小孩歪着头,满是敬仰的看着他。自从大败清兵之后,营寨就解除了警戒,同时把这件事传得沸沸扬扬,附近的村民都知道有一个员外不仅带着人解救了村里的姑娘,更打败了腾越城的清兵。

这时,薛虎领着人匆匆的赶来,快步行走着来到孙永金的面前,站定之后,指了指一起跟来的二十多个伙伴说道,“员外,他们也要加入我们。”

孙永金看向那一个个还略显嫩稚的脸庞,不知何时,薛虎居然拉拢了这么多的人进来,不过他还是问道,“你们确认要加入进来吗?”

“是的,我们要跟着员外一起杀鞑子!”小孩们齐声说道。

或许这就是这个时代吧,孙永金点点头,说道,“好,会有机会的,不过你们现在最先要做的事情就是练好自己的本事,当真的上了战场的时候,既要杀得死敌人,更要保得住自己。”

“是的,这几天我们一支在练习,我们一定可以为村民们报仇的。”小孩们举着手中的竹枪说道。

“好样的。”孙永金拍拍他们的头说道,这时薛虎的眼睛看向了那群清兵俘虏,愤恨的神色显而易见,双目几乎就要滴出血来,只见他缓缓的说道,“员外,他们就是这次战斗的俘虏吗?”

“是的,他们还是我们的苦工。”

这时,薛虎的扬起头来,脸色阴沉的可怕,咬着牙齿说道,“员外,我要当监工。”

孙永金回头看向那群畏缩的俘虏,再看向薛虎的眼神,从那双眼睛里,他读懂了其中的怨恨,更知道他的怨恨需要发泄,自从那天以后,他似乎就没有看见这个孩子笑过一天。

他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同时说道,“我会派人协助你,只要保证他们不死,保证他们能够按时的完成任务,其他的随便你。”

薛虎的脸上终于展露出一点笑容,不过是带着一点邪恶的笑容,然后一字一句的说道,“会的,他们会很好的完成任务的,他们会比别人十倍,百倍的速度去完成任务的。”

孙永金默默的想到,或许活着并不一定是好事。

这时,李生风也赶了过来,看见孙永金在同一班孩子说话,静静的站在一边,低垂着头,直到薛虎对着他说道,“生风哥哥,以后你再也不用担心没人帮你修建城池了。”

李生风忙着摆手,然后又点头说道,“那也好!”

孙永金笑着对他说道,“兄弟,别这样,你的城池修得不错,以后我可就得靠着它来抵御清兵了。”

李生风顿时笑了笑,不停的搓着手,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说道,“员外检查检查吧,看还有没有什么漏洞!”

对于如何修建城池,孙永金是个地道的小白,不过他还是爽快的答应到,“好,我来看看你的成果,这座城池可就是我们以后新的家园了。我相信,你一定会努力的修好它,不会让村子里的悲剧再次发生在它的头上,因为小丫就生活在这个城池里,而你又是这么舍不得你的小丫。”

说到这里,李生风也忍不住流下两行泪来,低泣着说道,“不会的,不会再让那样的事情发生在小丫的身上。”

第二十九章 绞肉机

哨塔之上,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人,孙永金驻目远眺,将整个山岗的景色都收拢在眼中。在这一刹那,他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二十一世纪的那个年代,营寨的里里外外都成了一个大工地,横七竖八的摆放着各种各样的木材,而山坡上更有数不尽的树木在不断的伐倒。

在“叮叮咚咚”的敲击声下,木材很快就变成了阻挡骑兵的拒马,陷阱里的利刺,高高的寨墙,同时,在寨墙和拒马之间更是挖了数不尽的壕沟,他们有的是陷阱,有的则是武装农夫的射击阵地,密密麻麻,那种场景几乎给人一种回到二战时的感觉。

孙永金并不知道这么做是否真的有效,不过那些纵横交错的壕沟是他对抗清兵炮击唯一的办法。时代总是在不断的演进,明末是一个火器盛行的时代,同时也是火器不断向前发展的时代,就连以骑射为本的满清也不得不重视大炮的威力。在明末的这场战争中,不知多少精锐的士兵丧生在这种强大的武器之下,就在刚刚发生不久的磨盘山血战中,李定国的伏兵硬生生的被吴三桂的火炮炸死、炸伤了近一半的人,这是一个多么恐惧的数字。同样,在火炮的面前,城墙就像是纸糊的一般,何况现在孙永金还没有本钱来修建那高大宽厚的城墙呢,眼前的这些土木工事就是他最省钱的物事。

李生风一直低垂着头,时不时的看一眼正在关注着周围一切的孙永金,努力的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到一丝欢喜或一丝愤怒,可最后却什么也没有看见,于是心中变得更加的惴惴不安,不停的搓着双手,努力的想要安抚自己的情绪。

这种情绪一直持续到孙永金猛的一拍木栏,叹道,“不错!”

李生风先是心中一惊,接着放松下来。这时,只觉得肩膀被轻轻的拍了一下。

孙永金用赞赏的语气说道,“兄弟,干的不错,同时,我还有个更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

听到孙永金的赞赏,一直低垂着头,小心翼翼的李生风,脸上悄悄的崭露出一丝笑容,随即又低下头去,继续搓着手说道,“员外请说。”

孙永金拍拍他的胸脯,说道,“自信点,如果连你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我又怎么敢把任务交给你呢!”

李生风微微一怔,努力的抬起头来,直视孙永金鼓励的目光,然后说道,“请把任务交给我吧。”

“嗯!”孙永金点点头,露出满意的神色,然后一挥手,指向那满山遍野的壕沟说道,“我要你把珠山寨也变成这副模样,我要珠山寨布满壕沟、藏兵洞和拒马,我要清兵拿着他们的大炮轰上十天十夜也伤不了我的士兵分毫,我要珠山寨成为清兵的绞肉机。”

“清兵的绞肉机……”李生风喃喃的念叨,虽然他并不完全明白绞肉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物事,但却能完全的领会到其中的意思,一向老实巴交、胆小怯儒的他心中不自觉的也激荡起一丝涟漪。

此时,李生风尚还沉浸于那个字眼之中,没能回过神来,孙永金又是一连串的问道,语气之中带着一种意气,那种刚刚来到这个世界,对一切都不够肯定的神色渐渐消散,有的是一种不断向目标奔跑的动力,只听得他说道,“你只有一个月,或者是更短的时间,你的人很少,有时甚至于会少到不足一百人,即使这样你也有信心吗?”

李生风沉思片刻,神色之中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坚定,然后说道,“员外,我保证,我保证不会让一个人死在鞑子的炮击之下。”

说道这里,他稍微顿了顿,咽了一口唾沫说道,“不过,这种缺少寨墙的工事会让敌人更加容易贴近身来。”

孙永金拍拍他的胸膛,说道,“好样的,就该有这样的精神气儿,我不怕跟鞑子野战,如果他们敢靠上来,就用子弹和刺刀把他们撵回去好了。”

“对!把他们赶回去。”李生风也是应到,眼前的这个员外可是打败了几倍于己的清兵,又怎么会害怕同敌人野战肉搏呢。

孙永金有一点开心的看着他改变,虽然仅仅只是一点点。同时又提出了一个稍微有一点过分和有一点焦急的要求,“你什么时候能过去,现在能去吗,我会派人护送你的。”

李生风微微一愣,没想到员外会要求得这样急,远远的看了一眼正在忙碌的小丫,然后下定了决心,“好的,我马上就过去。”

说完,就要跟着武装农夫一起离开。

孙永金顺着他刚才的目光看过去,看见正在擦着汗水的小丫,说道,“先去看看小丫吧,这次说不得要很久不能相见了。”

李生风微微有一丝动情,低下头,小声道了声谢,便匆匆的下了哨塔,跑向小丫的地方。

在哨塔上,孙永金再次环视了一眼像个大工地的营寨,来到这个地方的事情,基本上已经安排完毕,似乎没有继续留下来的必要,虽然已经派人提前向城镇中心飞驰而去,传达他升级的命令,但他还是急切的想要去看看,看看这次的升级能给他带来什么更有利的东西,看看兵营可以为他带来什么样的优势。

于是,急匆匆的爬下哨塔,就要漏夜赶回去,却不料,一个老者来到了他的面前。但见此人虽然年纪看起来不小,更是挂满了白色的胡须,不过精神抖擞,健步如飞,颇有一番长者的风范。

只见他站定之后,朝着孙永金拱手做了个揖,朗声说道,“可是孙员外……”

“正是,不知……”孙永金满是疑惑的问道。

老者微微一笑,不慌不忙的说道,“小老儿乃是这山头附近,薛家湾的村长,今日有幸得到众位乡亲父老的信任,特地携了一批粮草运进山中,一来是酬谢员外的救命之恩,二来是有感员外高义,在这大厦将倾之际,聚义民,起义兵,护卫一方百姓,所以特地送来以充作军资。”

一番洋洋洒洒,把孙永金硬是听得一愣一愣的,半晌之后,明白过来,敢情他现在声望颇高,连周围的村民都来给他送粮食了。

第三十章 民兵

孙永金的表情让老者感到满意,读书之人总是有着一丝清高,就像孔乙己难以脱下的破烂长衫。老者虽然只是读过几本书,连秀才都没有考上,充其量能够称之为童生,但依然摆脱不了那么一股儿孤芳自赏的气息。同时,作为书生,他也同样有着另一种意气,居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面对这如画江山,总免不了渴望挥斥方遒。因此,听见有人散家财,起义兵,要驱除鞑虏之时,情不自禁的就要拍案称好,虽然年近花甲,早就过了舞刀弄枪的年纪,但为义兵筹措筹措粮草总是做得到的。

孙永金同样看出来这是一个颇有学识的老者,就凭着他那文绉绉的语言,就能看出这一点。不过,他的眼里可不仅仅于此,在这个时代,能够读得起几本书的,无一不是在一方颇有威信的人物,何况此人能够被众人推举出来,能够联络各村,筹集粮草,更加证明了这一点。

面对远比自己强大的清兵,孙永金不可能不知道,仅仅就是这样死磕,最终难以避免败亡的局面,城镇中心的人口上限决定了这一点。如果能够得到这些山民的认同,那么局面将会完全的不一样。茫茫大山之中,就算是撒上十万兵也不过是沧海一粟,当清兵来到之时,这些山民就会成为他的眼睛,帮助他袭击那些落单的清兵,同时更有可能让他展开一系列的内线作战,让他伏击清兵的小股部队,甚至于直接切断清兵的粮道,将他们困死在茫茫群山之中。

因此,孙永金只是稍稍犹豫片刻,便说道,“老人家,我知道这附近的百姓最近都遭了难,不知多少百姓家中都被收刮一空,说不得现在连锅都揭不开,此时此地,我又怎么能要你们的粮食呢。”

老者微微一愣,要说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不爱粮食,他是不信的,打仗打的就是人口和粮食,但相对于这个来说,他似乎更爱民心。

想到这一点,老者心中忍不住一阵惊叹,情不自禁的上上下下再次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年轻人,他的脸蛋显得是如此的清秀,分明就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子弟,但举手投足之间又少了几分礼仪,似乎读书不多,可眉目之间又多了几分意气。可若不是这份意气,又怎么会起兵抗清呢,再想一想在清兵南下之时那些屈膝投降的东林大儒,心中不禁忿忿,猛然叹道,“礼失而求诸野!”

孙永金被他突然出现的表情硬是吓了一跳,琢磨着这老头儿也挺古怪的。

此时,他似乎也意识自己的失态,连连说道,“小老儿失礼了,小老儿失礼了。”

孙永金忙摆手着说道,“没事,没事,只是我从小不爱读书,希望老人家说话能够更加简单一些。”

说着,忍不住去挠了挠头发,他毕竟是个穿越而来的未来人士,而且还不是文科生,对老头儿拗口的话可以说是半懂不懂的。

老者看见他的神态,黏着胡须哈哈一笑,说道,“员外虽然不读书,却胜过那些饱读经书的人百倍,虽然不将民生挂在嘴边,却时时刻刻关注着百姓的安危,虽然不将忧国忧民挂在嘴边,在这大厦将倾之际,则能奋然起兵。小老儿虽然年近花甲,也想略尽绵力,村民们早已留下了口粮,那些揭不开锅的,我们也会尽力帮助,员外尽管放心收下。只是可叹那些清兵真是作孽啊,不知多少百姓丧生其间,更为可虑的是,不知他们何时又会再来。”

既然老者都说到这种地步,他再不收下,就是矫揉造作了。同时听到他所担忧的问题,也是心中一动,略略整理了下思路,说道,“其实老人家完全不用太过担忧,只要村民们及时的组成民兵,再配合恰当的战术,未必不能同清兵周旋一番,就算杀伤不了他们,也让他们捞不到好处!”

听闻此言,老者眼前一亮,若是别人说的,他或许不行,但眼前这个年轻人说的他却是信的。

不为别的,就为他能够轻松的打败上千的清兵,就为他面对急需的粮食依然能够心怀百姓。同时,这里的村民又深受清兵劫掠之苦,只是苦于没有办法抵挡。因此,他满是期盼的发问,语气中连那文绉绉的词儿都丢到了一边去,只听得他说道,“真的吗,真的可以抵挡清兵,并同他们周旋吗?”

“当然,只要战术恰当,采取敌进我退,敌退我进的战术,就可以让清兵疲于奔命,而无所收获。”孙永金信誓旦旦的说道,这是后世经过检验的战术,并且是特别适合在这种茫茫群山之中,何况还有他这么一支一流的部队在这里虎视眈眈,随时能够同清兵的小股部队进行野战呢。

不过,这样做对民心的要求是很高的,他要求将周围的村民都整合起来,相互支援,相互协助,随时互通消息,因此,他又对老者说道,“你可以联络周围的村民吗?人若是太少了,就起不到足够好的效果,更没有足够的回旋余地。”

老者笑着说道,“当然,能为员外略尽绵力,小老儿求之不得,说起来,在附近几个村子里,小老儿还有着几分薄面,再说又是为了大家好的事情,如何不能联络起来,只是战术上还得员外多多指点才是。”

“好!”孙永金爽快的答应到,这样的事情他求之不得,如此他便能更多、更方便的接触当地村民,从中寻找最坚定的支持者,然后逐步扩张,把这片茫茫大山变成清兵的坟场,让他们一踏入这块地方就会胆战心惊。

此刻,无论是孙永金和老者都没有想到这么一个小小的举动会对后来产生多么巨大的影响,只是乐滋滋的谋划着未来,商定着如何来组建民兵队,如何派出武装农夫去指导这些民兵的作战。

一老一少就这么站在哨塔之下津津有味的谈论着,浑然忘记了时间,只见得月明星稀,思忖着该商讨的细节都商讨完毕,方才恍然回过神来,原来夜已经很深了。

孙永金留下老者于营寨之中歇息,明日在武装农夫的护送下返回村庄,而自己则马不停蹄的向城镇中心狂奔而去。

第三十一章 粮食、兵营

久违的城镇中心静静的躺在如旅游胜地的山脉之间,“叮叮咚咚”的声音,还有正在拆除的脚手架,似乎破坏了它的美感。

不过,孙永金相信,当那些脚手架完全拆除的时候,它将会变得更加美丽。而就在如工地一般的城镇中心旁,耸立着一座兵营,气势森严,但见矮矮的城墙围起了几栋房屋和一个宽阔的校场,阳光下的铁枪头散发着刺目的光芒,此时它们正一排排的竖立在空阔地带上,唯一遗憾的只是那里空无一人。

不过,这样的情景很快就会得到根本性的改变,孙永金默默的念叨,快步走入城镇中心,就要急着跨进拥有电脑的那间房时,倏然看见几名武装农夫背着一袋子土豆走进仓库之中。

他努力的揉了揉眼睛,没错,那就是土豆,难道农场已经收获了吗?孙永金几乎有一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觉得来到这个世界还没有太长的时间,那些农场似乎才刚刚开拓,莫非那些农场能够违背自然界的客观规律。随即他又摇摇头,谁知道呢,他又不知道土豆的生长周期究竟是怎样的,或许土豆本就可以生长这么快,反正这是好事。

看到一袋袋的土豆不断的运进仓库之中,他的心里满是欢喜,经济总算是良性运转起来,不再仅仅是坐吃山空。想到这里,他就是急不可耐的走进房间,飞速的摇动着鼠标,急切的想看一看屏幕上那个标志着食物一栏的数字。

漆黑的屏幕渐渐的明亮起来,城镇中心依然在“叮叮咚咚”的响个不停,他的目光也急速的转向清晰起来的食物数字,然后倒吸了一口凉气,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食物居然暴涨到这种程度,武装农夫正背着一袋又一袋的粮食不停的运向仓库,看着那不断推高的数字,孙永金心中就是止不住的狂喜,此时,这些粮食不仅能够完全支撑起城镇中心的运转,还能向外输出。

究竟是什么样的农场,能够如此的强大,孙永金想到,忍不住的把屏幕移动到雷达能扫描到的那一片农场上,然后发现自己的想象力依然还不够强大。只见民房的周围堆满了土豆,遗留在那里的农夫正把它们一袋袋的向城镇中心背来,但与如同一座小山的土豆相比,他们的速度实在太慢,简直就是在愚公移山嘛。

不经意之间,他把鼠标移向土豆山,只见上面显示出小小的一行字——转基因土豆,孙永金恍然大悟,怪不得呢。

恰在此时,又一个农夫被转送过来,孙永金毫不犹豫的选择他去修建一片农场,此时,屏幕上提示到,农场数目已达上限。

他怔了怔,怎么连农场都有上限来的。

不过,只要有了转基因土豆,他再把它们当作种子种在其他的土地上,不一样可以结出丰硕的果实吧。尽管如此想到,但他还是有一点不敢相信,跑了出去,拉住一名正在运输土豆的农夫问道,“我把这些土豆种到其他的地方,可以生长吗?”

呆呆的武装农夫一老一实的回答到,“不行的,员外,这些土豆只能作为食物使用,而且绝对无法再生长。”

兴奋的孙永金顿时被浇了一桶凉水,低声的念叨着,“果然如此啊,就算是城镇中心也不能干这么变态的事情。”

想一想也是如此,若转基因土豆四处扩散,只怕这片土地转眼之间就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过孙永金又安慰着自己说道,没关系,拥有了这么强大的农场,拥有了近乎BUG的武装农夫,这样还不知足,就算老天也会感到愤恨吧。

想到这里,他又欢喜起来,回过头去,三两步走到电脑屏幕前,飞速的移动着鼠标,满怀期待的把它移向那个兵营,心中想着,它又会给自己什么惊喜呢。

小心翼翼的点开它,如游戏中一般,上面有两个小小的图标,分别是长枪兵和剑士。从图标上看,那些长枪兵和剑士似乎装备更好,身披铠甲,手执利器,不过似乎也就仅仅于此。

孙永金的心中微微有一点失望,不过还是把鼠标移到了图像上,只见上面如此写到,“精锐的肉搏兵种,火铳兵最坚强的护卫,不占据人口,上限五百。”

孙永金把目光停留在“不占据人口”那个字眼上,怔怔的看了半天,然后猛然叹了一句,“好!”

现在他不缺粮食,缺的就是人。尽管努力的收罗着各个山头的土匪,尽力的组建民兵,但拥有最坚强战斗力的依然是传送过来的武装农夫,也只有他们能够顶得住高强度的野战。可是最大的遗憾就是人口的限制,而提升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难得的声望,尽管他把人口上限连升了两级,但也不过才增加了一千而已,现在拥有五百不占人口的长枪兵,让人如何能不惊喜。

“传送,传送,再传送!”孙永金连着点击了长枪兵三下,顿时,进度条开始缓慢的移动起来。

点击完毕,他再度把鼠标移到剑士的身上,细细的看着上面的字,生怕错过了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细节,只见得上面这样写着,“拥有高超的剑技,在同农夫一样忠诚的情况下,具有更多的灵活性,能够处理更加复杂的事情,适合担任基层军官,上限一百。”

孙永金死死的盯着“适合担任基层军官”这几个字,再度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一副图景慢慢的浮现在脑海里,一名手执指挥剑的剑士站在一群火枪手的旁边,然后只见得他挥动长剑,顿时硝烟弥漫,而火枪手又在他的指挥下转换队列,一轮轮的排枪打过去。

“爽,真是缺什么就来什么啊!”孙永金拍着桌子说道,立马在传送的队列里排满了剑士,同时向留守的武装农夫下达了指令,以后只要还有一点的人口空间,就要毫不犹豫的传送剑士,在达到上限之后,立马不间断的传送长枪兵,他要暴兵,不间断的暴兵。

安排完毕,他的脸上早就乐开了花,心中更是暗暗感叹到,这趟可算是没有白来啊。

恰在此时,城镇中心的进度条走完了它最后的行程,屏幕上那些脚手架都已拆除完毕,增加了几栋房子之后,整个儿又是扩大了不少,而系统也提示到,“城镇中心升级完毕!”

第三十二章 补给中心

看到这条信息的孙永金急不可耐的想要知道增加了什么好东西,飞快的移动着鼠标并点击,然后痴痴的看着那个崭新的图标,喃喃的说道,“补给中心,这是什么东东。”

帝国时代游戏里有这么个东西吗?他努力的回忆着,可怎么也想不起来,不停的问道,真的有这么一个建筑吗?不过,他很快把念头抛在一边,反正这个城镇中心与游戏中不同的太多,也不在乎这一点了。

仓库里的木材刚刚好可以建造一个补给中心,而在这个世界里,孙永金还没有发现木材有更多的用处,于是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建造,如蜗牛一样移动的进度条,立刻出现在屏幕上,虽然缓慢却在持续的向前推进着。

同时,在补给中心地基落下去的那一刻,屏幕上仿佛有雷达扫过一般,急促的出现了几个系统信息。

“恭喜你发现了金属矿!”

“恭喜你发现了金属矿!”

“……”

一连几个信息过来,只看得人眼花缭乱,统统都是这样的提示信息,只见屏幕上增加了几个小黑点,正是金属矿的所在地,同时资源一栏上多了一项——金属,并且直接就提供了五百的金属矿。

“那些俘虏们终于有活干了!”孙永金邪邪的笑着,走出房去,对着一名武装农夫说道,“去,让薛虎带着俘虏们到一处金属矿去,你找上十几个人一起跟着押送,可别让那些俘虏给跑了。”

“是!”武装农夫回答到,就向营寨的所在地走去,他们总是那么讲究效率,一点时间都不肯错过,或者说他们总是能把孙永金的命令不折不扣的执行下去。

做完这一切,孙永金的肚子倏然间“咕噜噜”的叫了起来,说起来,这一路风尘仆仆,还没来得及吃饭呢,如果城镇中心此刻能够给他提供一顿大餐那就更好了。

就这么想着,香飘飘的气息传来,回头看去,只见七八个小碟摆在桌子上,份量虽然都不多,但胜在精湛节约,恰恰好保持在他能吃完的肚量上。还有一瓶果缤纷看着让人觉得格外的亲切,久违的感觉再度回到眼前,几乎让他以为自己回到了二十一世纪,至于食物一栏上少了几个数字,已经是他不在乎的了。

就这样美美的吃上一顿,再美美的睡上一觉,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在艰苦跋涉了如此久的日子里,在经历了血战依然还要努力拼搏的未来里,也算是让时间在享受中稍稍的流逝一点点。

也就在这难得而短暂的清闲时光里,清兵俘虏们被赶到金属矿开始了他们的悲惨生活,无论是在云南圈占的土地,还是他们的顶戴功名,一切都与他们再无关联,因为他们将这里劳作,直到生命的尽头,为某个电脑的屏幕上增加一点点数字。

同时,补给中心也修筑完毕,远远的看去就像一个铺子,而他的后面则像是一个大大的仓库,庞大得让人难以估计他的容量。

一直以来,武装农夫需要补给弹药都是直接从城镇中心拿的,他不知道这个所谓的补给中心是干嘛的,不过还是充满期待的走到电脑边去查看。直到现在为止,无论是农场还是兵营的出现,都没有让他失望过,想必这个补给中心也同样如此。

就这么想着,他已经点开了补给中心,只见他如商店一样的摆放着这么几个图标,一个个的点开查看。

“自生火铳,崇祯八年,由大明南京户部右侍郎毕懋康所造,在欧洲又称为燧发枪,上限五百支,需要金属矿!”

“鲁密铳,为大明赵士桢所改进制造,武备志有云,鸟铳:唯鲁密铳最远最毒。可射150米,上限五百支,需要金属矿!”

孙永金越看越是心惊,他知道明末是个火器极其发达的时代,但是这个时代还是远远的超过了他的想象。一直以来,在书本上看到的就是西方的武器多么多么的先进,鸦片战争以来,所有的失败,似乎都可以归结到中国武器的落后,但看到眼前的这些,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燧发枪,火枪史上具有里程碑意义的重要发明。

鲁密铳,最远最毒的鸟铳,让人多么想立刻拥有。

孙永金激动的再往下看去。

“掣电铳,鲁密铳与佛郎机的结合,燧石发射,配六个子铳,射速极高,上限300支,需要金属矿!”

“迅雷铳,古代机关枪,但操作复杂,上限一百支,需要金属矿!”

此刻,孙永金终于理解,为什么清朝绝对不能容忍火器的发展,若是这些装备继续改进下去,那么骑射还算什么呢。

“造!”孙永金把鼠标在迅雷铳与掣电铳之间游移,稍稍思考一番,便选择先制作十支迅雷铳看看,然后把剩下的金属矿全部扔在了掣电铳上。在他的将来,必然会遇到越来越多的野战,相对于操作复杂的迅雷铳而言,他需要更多的掣电铳。因为防守永远是暂时,要打败敌人,最好的办法是进攻。

武器传送的时间并不慢,很快一架迅雷铳便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只见黑洞洞的十八根枪管并排在一起,如果他们递次射击,那么阵地面前将立刻卷起一幕弹雨,然后是血的海洋,所有最勇敢的战士都将在它的面前战栗。在火枪射击的同时,它还拥有着一面盾牌和一杆长矛,看起来就像是三眼铳的超级加强版。

很快十架迅雷铳就出来了,并排在一起,隐隐的就能感受到一股威慑力。

补给中心开始继续传送掣电铳,而校场之中,更是拥有了一百名剑士,只见他们身披铠甲,手持利剑,正在相互喂招着练习。孙永金也想看看他们究竟与武装农夫有什么不同,于是将他们召集在一起,只见他们就这么静静的站立在那里就有着这么一股军人的气势。虽然同样是板着脸孔,但武装农夫所体现是呆滞的味道,而剑士则是严肃。

看到他们的神色,孙永金欣喜的同他们交谈着,与武装农夫不一样,他们非常的健谈,并且对事物的看法也有着不一般的见解,而这种才华在军事知识方面尤为明显,在那一系列的战术名词面前,孙永金宣告华丽的败退了,也是异常高兴的败退了。

就在此时,营寨传来消息,薛家湾的老者又要过来了。

第三十三章 震动

薛家湾的老者领着一行人缓缓的行走在通向营寨的路上,一路蜿蜒曲折,很有一点曲径通幽的味道。有时他们甚至于不相信在这种荒蛮之地,在这种连行走都很成问题的地方,可以在短短的时间里树立起一个寨子,但他们又不得不相信,村里不少孩子就是在那个薛虎的鼓动下来到这里,说是要杀鞑子。

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鞑子是这么好杀的么,他们难以相信,也不敢相信。连偌大的明王朝都倒下了,区区一个员外能做得了什么。不过薛家湾的那个老头儿却企图把他们全都拉下水,供应供应粮草也就算了,还要组建什么民兵去同清兵对抗。

若说他们不感激孙永金救了他们,那是假的,毕竟他们都只是普普通通的人,还有着一点良心,懂得一点感恩。可也正因为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所以极力的想远离这个战争的漩涡。在这么一个乱世里,挣扎求存就已是不易,只要还有一点点活命的机会,谁又肯真的豁出性命。

并非所有的人都如此,对于那些同清兵结下了血海深仇的人来说,他们早就站进了这个漩涡,只是他们的势力太单薄,急切的渴望获得支持,寻找到能够获得寄托的地方。因此他们坚实的跟着老者的脚步。

薛家湾的老者把他们每一个人的心思都看在眼里,有人坚定的跟随着,也有人犹豫。原以为凭着几分薄面,能够轻松的说动各个村子,但他远远的低估了人们的恐惧,除了遭遇最惨的几个村子积极响应之外,其他的村子都还在犹豫之中。虽然看得出来他们很心动,但他们更害怕死亡。

面对这样的局面,老者感到自己的那一腔热血全都泼到了水里,不禁仰天长叹,“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啊!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啊!”

有人捏紧了拳头,此刻他们用自己的亲身体验证明了这句话。

但更多的人是麻木,似乎对他的话感到难以理解。

面对这种局面,老者已经说破了嘴,再无办法,只得将希望寄托在孙永金的身上,早早的把消息传到营寨那边,然后一个村一个村的拜访,务必让他们派出代表,前去营寨那边进行洽商。

那个年轻人真的能让他们鼓起信心吗,老者自己也无法肯定,只是觉得在这个时代里,总得做点什么事情。

众人就这么抱着复杂的心态,迈着沉重步伐,一步步的向前进,既有着复仇的渴望,又参杂着对死亡的恐惧,同时又抱着一点希望。

就在这种步伐之中,渐渐的已经能够看见高高耸立的寨墙。

老者微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们快到了!”

有的人欣喜,渴望着快步走进那座营寨去,也有的人忐忑,不过所有的人都感到了震惊,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居然能有如此不凡的营寨耸立在面前。在这座营寨面前,他们还看到了李生风的影子,对于曾经给土司筑城的他,在这块地方还是小有名气,他的有名不仅仅是他的筑城技术,更重要的是他的怯弱。

连李生风这样的家伙也拿起武器反抗了吗,众人不仅叹道。

很快指引的人就来到了他们面前,因为缺乏指引的话,他们将寸步难行。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会出现吞噬人命的陷阱,一个个栅栏附近,总是时隐时现的露出监视的目光,那里躲藏着一个个面无表情的农夫,手中揣着火枪,随时准备把毒辣的子弹喷射出去。这里或许没有高大的城墙,但他的防御也远不像外表那么简单。

这一定是个有钱的员外,山民们这么想着。

不知穿过了多少个栅栏,不知看见了多少个拒马,他们终于来到了寨门前,当他们将一只脚跨进去的时候,无一例外的张大了嘴,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一百名剑士静静的站立在那里,没有发出一点声响,明亮的盔甲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没有经历过战事的他们,只是这么看着就觉得自己的气息都被死死的压迫住。虽然只是一百名,却有着让人无法低估的威慑力。

只见得他们齐刷刷的把剑抽出,将脸同时转向寨门,然后行了一个礼,动作整齐划一,隐隐的就能给人震撼。

满意的孙永金笑容可掬的带着人来到他们面前,朗声说道,“欢迎,欢迎!”

薛家湾的老者早就迎了上去,他已看出了这支部队的不同,不仅仅是他们装备的精良,更重要的是他们的气质。虽然山民之间常常发生斗殴之类的事件,也并非上百人一起打斗过,也并非没有因此死过人,但那种私斗的武勇与眼前的一切相比起来,根本就没法提。于是笑着说道,“员外的兵果然是非同一般啊,不愧是能够全歼三倍于己的精兵猛将!”

山民们猛然想起,他们可是歼灭了三倍于己的敌人啊,或许在他的庇佑之下,他们真的能过上安定的日子吧。而那些早就同清兵结下了血海深仇的山民更是满心欢悦,每日每夜里眼前晃动的就是亲人倒下的景象,每日每夜里看到的就是被收刮一空的房屋,若不是实力太过于弱小,或许他们早就拿起了刀,要去拼个你死我活。

此时,眼前的这支部队让他们看到了希望,不知什么时候,在这片荒蛮的大山里就崛起了这样的一股势力,让他们重新看到了报仇或者是保护家园的希望。

孙永金能够看到他们表情的变化,自从收到老者的信息之后,他就想好了,要让山民们愿意跟着他走,就得给他们信心,而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看到自己的实力,让他们充满胜利的希望。

于是接着说道,“小意思,小意思,说起来,我最近刚刚弄到一批武器,想让各位看看,不知有没有兴趣。”

老者立刻明白过来他所说的是什么意思,摸着胡须,应和着说道,“好,老夫对武器也颇有一番研究,也读过《武备志》之类的书籍,倒也想看看员外弄到了什么好武器。”

正说着,只见十名手执迅雷铳的武装农夫排着整齐的队列走了过来,在他们的不远处,十几只圈养起来的山羊正在不断叫唤着,完全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什么样的命运。木栏突然被打开,他们以为重获自由,一个劲的奔跑着。

山民们有一点明白,又有一点不明白。

孙永金稍稍示意,一名武装农夫大声喊道,“准备!”

十名武装农夫“刷”的一下列阵,这种整齐划一的动作往往能给人最大的震撼力,不过那黑洞洞的十八根枪管更加令人望而生畏,所有的人都预料到了那些山羊的不妙,但所有的人作梦都无法想象这样的场面,就连孙永金也没有例外。

“砰砰砰!”

十杆迅雷铳射击的短暂时间里,孙永金几乎以为自己回到了一战时期的欧洲战场,想起了电视上机枪喷吐的火舌,倾泄而出的弹药像雨点般的落下,几十只山羊毫无悬念的倒在血泊里。

尽管倒下的只是山羊,但一个山民还是止不住的呕吐起来,其他的人也是脸色苍白的吓呆了,就连薛家湾的老者也忘记摸他的胡须,半晌之后,更是抛下了作为读书人的风度,结巴着问道,“员外,员外,这是什么武器?”

孙永金迟迟没有回答,只是痴痴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一杆迅雷铳的试射他是看过的,但十杆迅雷铳的试射他同样是第一次见过,刚才的效果同样超过了他的想象,在这一刻,他才明白了火力集中使用的道理,因此半天才回过神来,说道,“迅雷铳!”

“迅雷铳!”老者很是惊了惊,显然也是听过这个名字的,只见他急促的说道,“可是赵士祯制作的迅雷铳,难得啊,真是难得啊!”

“老先生也知道这件武器!”

“如何不知,利器啊,听说此物制作极难,员外能有迅雷铳已经让人意外了,现在居然能有十杆迅雷铳,简直足够让人吃惊了。”老者一边说着,一边走上前去,细细的的观看,不断的点头。

他不知道的是,孙永金实际上还可以再传送九十杆迅雷铳。

那些村子里来的代表也是眼热,看着孙永金的目光已经完全不同。俗话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那么刚才迅雷铳的表演就是最为实在的东西了。

在这一刻,他们突然感受到了打败清兵的希望,尽管这种希望还是在风雨飘摇中的微弱火光,但终归是有了希望不是。

特别是那些同清兵结下了深仇大恨的人,更是满眼都是热切。

只见一人突然在孙永金面前跪下,磕下三个头,抱着双拳说道,“员外,收下我吧,我也要跟着员外一起杀鞑子。”

第三十四章 真情

“你为什么要去杀鞑子?”孙永金止住心中的狂喜,没有急着答应他,加入一个信念坚定的战士,他所起到的作用将远远超过一群意志摇摆的逃兵。

在战场上,他需要的是能迎着敌人的弹雨向前冲锋的人,而不是仅仅听到辫子兵来了几个字,就要急着闻风而逃的人。这中间最关键的一个问题,就是为什么,为何而战。

那个年轻人很显然处在血气方刚的年龄,咬着牙齿,毫不犹豫的说道,“我要报仇,我要为我的家人报仇。”

话音刚落,又是几个年轻一起说道,“我们也要报仇,员外请收下我们吧!”

“好!”孙永金赞叹的说道,“不过你们确信,在面对敌人震天的炮火不退缩吗?看见千军万马蜂拥而来,能够面不改色的保持队列吗?在看见自己的战友不断倒下的前提下依然能挺着长枪向前冲锋吗?如果你们能够确信,那么就跟着我一起杀鞑子吧!”

“我们能够确信!”几个年轻人毫不犹豫的说道。

“好,那以后你们就是这里的一员。”孙永金拍拍他们的肩膀,把他们扶了起来。

顿时,其他几名还在犹豫的人陷入尴尬的境地,不过薛家湾的老者适时的打破这种气氛,只见他摸着自己的胡须,笑容可掬的说道,“员外,我们来商量商量如何组建民兵吧!”

说着,他把眼睛看向几位还在犹豫的人,只见他们虽然尽力的避开那种目光,不过还是很干脆的说道,“组建民兵却也是一件好事,我们一定支持。”

他们此刻已经想得很明白了,组建民兵终究还是为了他们,在清兵到来的时候,谁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与其总是把命运寄托于别人的怜悯,倒不如自己做点什么。

于是,几人纷纷同意回村之后,一定把村民组织起来,接下里便只是细节,没多久的功夫,众人便商量完毕,又在老者的带领下纷纷散去。

不过那几名愿意加入孙永金的人却是留了下来,他们不知道的是,此刻,孙永金已经把他们当成了未来发展的骨干。

只见几个人一起围着一个粗糙的木桌,孙永金轻轻的敲击着桌子,说道,“想必你们家中都与鞑子有着血海深仇吧!”

众人纷纷点头,其中一人神色最为郁郁,只见他缓缓的开口,声音中带着点梗咽,说道,“我的母亲死在鞑子手上。”

孙永金知道他们定然是有亲人死在清兵的手中,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他以为自己对生命的消逝具有了免疫力,但真正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中还是不自觉的难过起来,毕竟那同书本上的一个数字有着太多的不同。

他拍拍那人的肩膀,努力的想要说出点安慰的话,可半晌也没有吐出一个字来。许久之后,才说道,“努力的杀鞑子吧,这样会让你好过点!”

那人点点头,便再无言语,但这种没有声音的誓言却是最为沉重的,在这一刻,他几乎又看到了那个染得像小血人的薛虎,看到他坚定的要站到队伍中来,在如此小的一个年龄,该要多大的悲痛才能做到这种地步。

于是忍不住的动情说道,“你们知道我在这个世界违背的第一个诺言是什么吗?”

几人相互望了望,没有说话,只是听着孙永金继续说,“一个夜晚,有这样一个孩子,他用这个世上最诚挚的眼神恳求我,让我救出他的姐姐,救出他被清兵掳走,陷入水深火热的姐姐。在那种眼神下,我没法不答应他,而且我也一度以为自己可以成功,她是如此的接近那片树林,只要她躲入黑暗之中,哪怕引起敌人的警觉,我也会救下她,可终究还是差了这么一点点。”

他的语气放得很缓,似乎就像是在平静的说着别人的故事,但是每个人都能听得出他心中的痛。并且早已略微猜出来,就是那天发生的事,就是那一百多个清兵肆意的糟蹋这一片村庄的事,他们抢光一切能看到的,只要有人稍稍敢于反抗,就会拔出刀来,毫不留情的砍下去。

同样也是在那一天,他们失去了自己的亲人,那种刻骨铭心的痛永远的刻在他们的心里,不时就会隐隐作痛,孙永金的一番话更是勾起了他们的回忆,悲伤,愤怒,各种心情复杂的书写在脸上。

孙永金显然也沉浸在那种悲伤之中,那天的事情给了他太多的震撼,一个正处于大好年华的女孩,她的生命就这么在他的面前消散,可他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怯懦的躲在树林里。虽然一直以来,努力的想要把它埋在心底,可只是听到刚才那个年轻人的话,那种情景就再次涌上心头。

于是连身子都止不住的抖动,握着双手,用尽可能缓慢的语气说道,“所以,从那天开始,我渴望着无辜的人不再受到伤害,我渴望人们能够生活得更加有尊严。但我更知道,这一切都不可能通过乞求来获得,所以,我决定拿起枪来,下定了决心,即使用自己的性命也要保护这一片土地的安宁,要从满清构筑起来的重重黑幕中撕出一条裂口!”

那几个的人情绪也被他所感染,倏然间觉得,杀鞑子也许并不仅仅只是报仇这么简单,虽然还只是隐隐约约的有一点想法,但却像是在心上扎下了根一般,拼命的就要发芽。

这时,孙永金又说道,“这片土地的人们经历了太过的苦难,而可悲的奴役似乎才刚刚开始。我想改变它,哪怕只是一小片土地也好。可我的力量实在太弱小了,我所要面对的敌人也太过强大,所以我需要民兵,需要这里的人们能够更好的保护自己。”

“是的,我们本该更好的保护自己,如果当时有民兵的存在,我的母亲至少……”说道这里,一个大男儿已经泣不成声。

“所以我希望你们中间能够有人回到村子里去,把各个村子联络起来,把那些还有一点血性的人联络起来,肩负起保护村子的重担。”

几人相互望了一眼,没人做声,从亲人离开的那一刻,他们就决定要死在沙场上了。

孙永金如何看不出这一点,他继续说道,“你们回去并不是为了逃避,而是让更多人避免跟你们一样的悲剧。”

这时,那名因为母亲的去世而来到这里的年轻人,拼命的捏着拳头,很久才下定了决心,说道,“我去,我去把村民们召集起来,把那些不想自己的亲人也遭遇同样命运的年轻人召集起来。”

“好!”孙永金赞叹着。

这时,那人又说道,“请员外派个人一起去吧,我虽然能够把村民召集起来,却不知道该如何才能保护村子。”

孙永金早有此意,立刻把一名剑士叫了进来,说道,“他叫做孙一,若是在打仗方面有什么不懂,你可以尽管问他。”

“谢谢员外!”那人道谢着说道,然后众人散去,剩下的人都被他安排到火枪队里,把换装之后淘汰下来的火枪送给他们。

房子里再度变得只有一个人,武装农夫守卫在唯一的出口,这时,只听得一阵坚定的脚步声走了进来,他抬头看去,却是一名剑士,只见他脸上挂着其他剑士很难看到的微笑,手中拿着什么东西,然后开口说道,“员外老爷,你刚才的表演可真精彩!”

孙永金微微一怔,他没想到这样的话语会从一名克隆人的嘴里说出来,神色之间明显有一点惊讶。

这时,那名剑士解释着,“剑士在保持忠诚的同时也具有极大的灵活性,说明上应该是这样的吧!”

孙永金恍然,淡淡的说道,“但我没想到灵活性会达到这样地步。”

那名剑士又接着说道,“或许我还是剑士中的另类。说说你自己吧,那些老实巴交的农民似乎被你感动得一塌糊涂呢。”

“也许吧!”孙永金的眼神有一点游离,没再去理他。只是想起了自己的父母,突然间就庆幸自己出生在那个和平的年代,出生在那个平等和人权成为普世价值的时代。尽管父母一定会因为失去他这个儿子而感到伤心,但他们至少还能好好的活下去。

在这个世界,他看到了太多的悲剧,无论是薛虎,还是刚才的那几个人,他们都在这场战乱中失去了亲人。世界上最悲伤的事情莫过于子欲养而亲不待,何况眼睁睁的看到自己的母亲倒在眼前呢。

不可否认,一开始他是有目的的,他渴望从山民中找到支持者,然后一步步的控制整个山区,让他们站到自己这一边,成为自己的眼睛,把清兵陷入一片汪洋大海之中。而那些不坚定的,还满怀犹豫的山民是不可能做到的,所以他需要这种坚定的支持者,让他们控制民兵队。可听到那个人略略带着点梗咽的声音后,他已经分不清楚究竟是表演更多,还是真情更多,当他开口说话时,薛虎的姐姐所遭遇的那一幕就像是放电影一样,不停的在自己眼前闪过,久久不肯消散。

那名剑士见孙永金陷入沉思之中,把一本沾满血渍的纸扔到他面前,用一种悠闲得仿佛事不关己的语气说道,“看看吧,你的麻烦又来了,这是永昌府送往腾越的救援文书,整个滇西的清兵精锐都要压过来。”

孙永金看了看那本救援文书,然后扔在一边,这是他早就预料到的事情,只是看向那名笑嘻嘻的剑士,问道,“你叫什么?”

“孙七!”

“你真的不会背叛我!”

“嗯!”

第一章 出征、训练

孙永金在努力培植势力的时候,清兵更没有闲着,而且他们拥有着更强大的动员能量,随便一声命令,就是几千几千的士兵汇聚起来,而他只是组建一个民兵队都要费尽心思,可就算这样,他还是决定死磕到底了。

清兵的快动作,让他等不到鲁密铳的全部传送完毕,拿上一切能拿上的好装备,然后所有的剑士动员起来,所有的长枪兵动员起来,除了必须留守的农夫,所有的武装农夫同样动员起来。当他们赫然成列,行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时,竟也是一眼望不到尽头;当他们穿过村庄的时候,顿时就引起了山民的围观。

整齐的步伐如同一个人发出的一般,连绵不绝的仿佛永远也走不完,薛家湾的老者站在人群的最前列,满脸都是笑容,如此强军未必没有同清兵一争之力,至少在这滇西之地,上千的精兵已经是一个庞然巨物。

看着不断的有如此精锐的士兵走过村头,那些山民们就是一阵扰动,上次清兵不过上百人,就能够肆行无忌,那么能同三倍于此清兵抗衡的他们又是什么概念。战争并不是一场简单的数字游戏,但山民们就是这么来运算的。

当剑士走过之后,当长枪兵走过之后,人数最多的武装农夫开始登场,而走在最前列的居然就是他们这片山区的人。山民们又是欢呼,又是扰动,“看,那不是李二娃子吗?”

看见熟悉的面孔,山民们感到格外的亲切,同时也在这一瞬间把这支军队同自己的关系拉近了。

“咱们村的李二娃子是帮我们杀鞑子去了。”同村的人昂首挺胸的说道,就算扛着枪上战场的不是他,就觉得分外自豪。

“看,李二娃子拿的是什么?乖乖的,上面还有刀呢!”又是有人惊呼道。

“那叫鸟铳,上次员外就是靠着鸟铳把三倍的清兵干掉的,一枪就是一个大窟窿,指哪打哪,腾越城的总兵就是在一枪之下给打死的。”又是那个同李二娃子同村的人自鸣得意的说道,摇头晃脑的好像当时他就在战场上一样。

“吹吧,你就吹吧,说得好像你看见一样,若你有本事,怎么不去加入民兵队!”旁边的人看不过去他得意的模样,故意挤兑着说道。

那人一时语滞,但很快说道,“我等会就去加入民兵队。”

说到这里,他故意顿上一顿,说道,“其实昨天从寨子里来的军爷已经说要请我去当民兵了,他说民兵队里少不得俺。”

“吹吧,吹吧!”尽管周围的人儿在这么说着,但眼热的神情是显而易见的,心中琢磨着也得让村里的壮小伙子加入民兵队。说起来这个民兵队也是为了他们,在清兵来的时候,能先示警也不错,至少给了他们逃跑的时间,而且来上一两个清兵的散兵游勇的时候,也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再说不是还有寨子里来的军爷指点吗,说不定就杀掉这么上百个鞑子,让他们血债血偿呢。

孙永金也走到村头时,薛家村的老者微微的向他点头,而派遣过来的剑士孙一则向他行了个标准的礼,被他劝来当作民兵骨干的年轻人眼中则既是羡慕又是高兴,羡慕的是其他的人可以亲自上战场去手刃仇人,高兴的是山民们就在这一刹那对这支部队充满了信心,他相信组建民兵队将会更加的轻松。

能够有这样的效果,孙永金很是满意,消息本来就是他有意无意的放出去的,再加上薛家村老者的一番鼓动,顿时就聚集了这么多人前来观看。山村小路一次根本过不了几个人,但这样连绵不绝反而给了山民更大的震撼,再加上已经入伍的山民的示范作用,刹那间就拉近了双方的距离。

于是,孙永金在稍稍挥了挥手之后,带着队伍扬长而去,剩下的就交给他们自己去解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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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山寨,一名剑士作为前锋早早的来到这里,李生风赔笑在一边,面对这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显得有点惴惴不安。李生明则满眼满眼都是期待,因为这名剑士说员外带着一支更加庞大的军队来增援这边了。

孙新依然是呆板的站在那里,不过此刻,那些刚刚投诚的人在看向他时,眼神里全都是又敬又畏。在这些天的训练中,他们没有少吃苦头,谁如果敢偷懒,毫不留情的就是处罚,有时候是军棍,有时候是禁闭。尽管处罚各不相同,但没有人能说什么,更没有人能质疑他的公平,有时候被处罚了,就算是抱怨,也会被其他的人所鄙视。

就是在这么短短的时间里,孙新就有了一个非常契合的外号——铁面判官。不过,真正让他们敬佩的是他在战场上的冷静和身先士卒,在这些天里,他们并非没有剿灭过比他们强大得多的土匪。当对方人山人海的扑过来时,孙新连眼皮儿都没有眨一下,仿佛对面冲过来的不是敌军一样。

每每看到这样的情形,脚肚子还在发抖的他们除了敬佩,再说不出什么来了,何况一旦遇上肉搏战,孙新也必然是冲在最前面,这样的长官,让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他们并不知道这只是克隆人程序设定使然,但通过几天的相处,没有人敢怀疑他的道德。

训练虽苦,但看着身边的武装农夫一样在坚持着,一丝不苟的执行着任何训练要求。他们就会忍不住想到,就是这些人打败了三倍于己的清兵,同时他们更从李生明的口中探听到,就是这么一群人拿着鸟铳进行抵近射击,硬生生的让上千的清兵崩溃了。每当想到那气势恢宏的场面,想到这么一群人一往无前的向清兵冲锋,想到清兵在这块土地上造的孽,他们就不能当了孬种,他们又不少人在员外面前不是吼着要杀鞑子吗,现在拥有了机会,可不能让人给看低了去。

此时,来了一名似乎地位比孙新更高的军官,他们怎能不奋力的表现,让他们看一看,他们也是能在战场上同人对敌的,也是能够打败三倍于己的清兵的。

呐喊的声音更加强烈,一刀一枪的训练着,仿佛就像是在置身于真正的战场。那个古板的,难得说上一句话的孙新,把他的一句话刻进了这些人的脑海的,不想死在战场上,就把训练当作真正的战场吧。

每当想到这句话时,每当想到这些武装农夫所创造的辉煌战绩的时候,这些新人在眼热的同时,也更加舍生忘死的相互搏斗。

看到眼前的场景,那名剑士很是满意,若是有留意的人就会发现,他正是那个自称异类剑士的孙七,这一点只需要看他总是挂在脸上不大正经的笑容就看得出来了,在传送过来的克隆人中,只有他能露出这种笑容来。

“不错!”孙七微微点头,然后大手一挥,喊道,“今天晚上吃肉!”

声音不大,却瞬间传遍了整个营寨,众人陷入一片欢腾之中。

第二章 逼城

在士卒的一片狂欢之中,另一支部队同样在向珠山急速而行,对于本来就是为战争而生的他们,即使是在行军中也是如此的与众不同。孙永金就在他们中间,紧紧的跟随着,一步也不肯叫苦。虽然明知道只要说上一声,那些绝对效忠的部队甚至于可以抬着他前进,但是在那几名山民面前,他实在做不出这么丢脸的事。

只见得那几名山民偶尔就会回头望上一眼,心中暗暗吃惊,他们没想到这支军队能够如此熟练的在山林中跋涉,更没想到一个员外,也能够紧紧的跟上队伍,不肯叫上一声苦,回想起平时看见的老爷们,就连坐轿子也是叫苦不迭,与眼前的员外相比,实在有着太大的差距。

于是,他们更加奋力的向前走着,作为一个从小生长在大山里的人,他们同样丢不起这个人。

在这种堪称传说的速度面前,就算是急行军前往珠山寨的孙七也不过比他们先到达了一天而已,但也就是在这一天里,他颇费心思的安排了一个欢迎仪式。

就像是在村头一样,同样是一排排的剑士,一排排的长枪兵,一排排手执火枪的农夫,那些刚刚收编的新兵此刻忍不住一阵又一阵的惊叹,感觉到自己跟对了人。

此刻,李生明也不禁愣在那里,喃喃的说道,“这真的是员外带来的援兵吗?”

一千多人,而且看起来还是这么精锐,再加上珠山寨的兵,就算腾越城倾巢而出,面对面的列阵而战,只怕也能轻松的战而胜之。

当孙永金也跨进寨门的时候,孙七坏笑着靠近他,低声说道,“感觉如何?”

“你确实与其他的人不太一样。”孙永金随便说了说便直奔主题,“珠山寨的兵能打仗吗?”

这就是孙永金让他提前赶来寨子的目的,既然所有的剑士都是合格的基层军官,那么看出一支部队的战斗应该是没问题的。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此刻,他急切的想知道自己所拥有的实力,因此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向孙七,等着他的答案。

“你真的想知道吗?”孙七总是抱着他那坏坏的笑容,急得人想抽他一顿,不过他的忠诚度还是没有疑问的,也很快就把自己的见解抛了出来,“毫无疑问,这些兵去剿灭土匪是一把好手,但面对成倍的清兵时……”

孙七一边说着,一边看向那些新兵简陋的装备,叹了一口,继续说道,“那些原来就是明军出身的没得说,能坚持到现在,说明他们的意志是很坚定的,但那些原生态的土匪就很难说了,他们上山不过是为了混口饭去,送命是不肯的。”

孙永金的心往下一沉,问道,“至少能同多少清兵对阵。”

“吴三桂的老底子,一对一,还是有胜算的。”

孙永金怔了怔,接着开怀大笑,说道,“这就够了。”

“不过,他们还能变得更强。”孙七总是那样的坏。

“如何做?”孙永金看向他,满是期盼。

“带着他们一起打一场胜仗,让他们见一见清兵的血!”

孙永金微微估算了一下,问道,“永昌府的援兵到那了。”

“还有几天呢,而且来的也只是前锋,看来永昌府对我们还不够重视啊。”孙七歪着脑袋,表示对永昌府的短视大为不解。

“嗯!”孙永金点点头,猛然下定了决心,说道,“那就用清兵的血来浇筑我们的士气吧,想必那些腾越城里的清兵也是憋坏了。”

孙七没有反对,李生明更是举双手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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腾越城里的清兵确实憋坏了,在这个征粮的好季节,眼睁睁的看着城外的一片金黄色,不停的在风中摇曳,心中蠢蠢欲动,不停的向城外张望着,极力的保持着克制,遵守总兵大人的死命令,在援兵没有到来之前,绝对不许出城作战。

于是不停的掰着手指,数着援兵该到来的日子,同时不停的朝着永昌府的方向望了望,然后一次次的失望,永昌府那边可能也没把这个地主民团放在眼里吧。

突然之间,门“吱呀”一声打开,又一名骑兵飞驰而去,如今能够作为信使的无一不是军中的精锐,他们远远的就能看出,那可是一名把总,还是军中的一把好手,被众人当作身手了得的人物,如今连这样的角色居然都要担任信使了。

不过大家依然不看好他,只是一个劲的扫视着那茫茫的山林,尽管他们使出了吃奶的劲,将眼睛睁得豆大,当官的甚至动用了千里镜,可依然什么也没看见。

当他们看见的时候,只听得清脆的一阵排枪,那名把总就连人带马一起跌落在地上,在没有了声息。

一名看起来像把总模样的军官猛的把刀甩到地上,骂道,“这日子没法过了,被一群土匪困在城里。”

另一名跟他站在一起的把总则显得稍微平静,只是淡淡的说道,“没发过,也得过,现在即使我们出去又能怎么样,你还能从那树林里把他们抓的出来不成。”

那名愤怒的把总心知他说得是理,闷着头不再吭声。

就在此时,那名还保持着平静的把总突然变得不那么平静了,只见他努力的拍着另一个把总说道,“看,快看!”

那名纳闷的把总没好气的说道,“看,有什么好看,看他们如何打扫战场么……”

正这么说着,突然就嘎然而止,不敢相信的看着逶迤的山路中缓缓的走出一支部队出来,还是那种清一色的火枪,一眼就能看出究竟是谁了。

“太嚣张了,简直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此时连那名原来还有点平静的把总也有点愤怒了,躲在山林里面袭击他们,这可以接受,这至少证明他们还没有与自己正面冲突的能力,但区区三百人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过来是什么意思,想攻城吗,他当腾越城里近两千的清兵都是死人么。

“我忍不住了,用不着援兵,我现在就去灭了他。”那名愤怒的把总就要带兵冲出去。

“等一等。”另一名把总尽管很愤怒,但还保持着理智,拉着他,低声说道,“就凭你那点人能干得了什么,再让对手给打残了去。别忘了,我们可是总兵大人仅剩的一点老底子,败光了,谁还镇得住那些人。”

说着,他的眼光悄悄向周围瞟了瞟。

“那怎么办,难道就让他们在城下耀武扬威,这样我们以后还怎么镇得住部下。”那名把总显然很是不甘,不过还是止住了脚步。

“当然不能让他们这么嚣张下去,既然要打,就得一次把他们给灭了。”他狠狠的说道。

“你的意思是……”那名把总眼前一亮。

他微微点头,然后一起向城中走去。

第三章 出阵

“兵临城下,居然被一群土匪兵临城下。”马宁眼神有一点游离,精神变得更加涣散,在他的身上似乎再看不到一员悍将的风采。

站在他身边的部下满是悲伤,他们都是跟着总兵很久的老人了,想总兵大人一路冲杀何其风光,如今更是被委以重任,却不料在小山窝里翻船,眼瞧着就是一个性命不保的结局。

他们黯然神伤的同时,更有着一股愤怒,如今听到那支队伍竟跑到了城下挑衅,早就渴望着出城冲杀一番,其中又以留守的几个营最为热切,他们还没有见识过武装农夫义无反顾的冲锋,认为上一战不过是对方的侥幸而已。

于是,一起抱拳请战道,“总兵大人,让我们出战吧,区区三百多人,难道就要让我两千多士兵窝在城里,避战不出吗?”

尽管如此,但另一名军官还是忍不住给他们浇了一盆冷水,“三百多人,哼,确实是三百多人,那场战斗确实也是他们的运气。不过,如果没有强悍的战斗力,你认为他们能靠运气打赢吗,别忘了,在磨盘山就是几千这样的精锐杀伤了我们近万人。”

听闻此言,另一名部下勃然大怒,大声喝到,“你是被土匪给吓破胆了吧。”

“你……”那名军官顿时也是火上心头,拔下衣服,指着那一个个伤口,说道,“吓破胆了,你也不看看爷爷我究竟打了多少血仗,从北到南,那一次不是冲锋在前,你以为这身上的伤口,全是我自己捅的吗。”

眼见着两人就要吵起来,另一人呵斥到,“胡闹,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是不是想被拖出去打军棍。”

话音一落,两人顿时声音就哑了下去,然后向床上的总兵大人看去。因为,就在此刻,哪怕眼前的这个人卧病在床,难以理事,更有可能命在旦夕,但在这个腾越城里,依然还是这个人说了算。

马宁努力的睁开眼,看着众人殷切的目光,站在这里的大多数都是亲信了,也是他手上最为能战的将领。不过就是在这些的人眼里,他看见也不完全都是热切的请战,那些参与上一次战斗的将领们显然有一点畏缩,甚至还弥漫着一种避战的情绪。有时候人一旦战败了,那种阴影就会久久的笼罩在心头,何况这种战败还是在跟对方进行堂而皇之的列阵对战出现的呢。

他闭上眼睛,静静的想着,如果连这些最亲信的人都这样,那么本来就意志动摇的降军会怎么样,他已经能够想象得到。

于是,倏然之间就睁开眼来。

众人只觉得那个战场上冲锋在前的马宁突然又回来了,也在这刹那间,只觉得重新有了主心骨,就连那些有一点避战的将领也殷切的等待着他的命令。

此刻的马宁突然之间就变得中气十足,虽依然还在床上躺着,但众人觉得,他随时都能够再度指挥他们奋勇杀敌,只听得他毫不在意的笑了三声,然后说道,“怎么,这样就害怕了,我们以前就没吃过败仗吗,面对比这危急得多的局面我们不是一样顶过来了吗,以前被围困汉中的时候,我们不是一样把明军给撵回去了吗。怎么今天就吓成了这样,不过是区区三百人,难道他们比围困汉中的明军还要可怕吗,既然吃了败仗,我们就得千倍万倍的从他们身上讨回来。”

闻听此言,众将精神一震,没错,他们又不是没吃过败仗,不过那些曾经打败他们的人,不是死了,就是降了。如今面对的不过是区区三百人,以两千对三百,难道他们还有理由害怕吗。

顿时,众将齐声请战,“请总兵大人下令。”

“好!这才像是我的兵。既然那个土财主把他的匪兵都送到了我们面前,我们没有不吃下去的道理。不过我们也不能硬拼,没道理让我们的兵白白流血,利用我们人数的优势,把他给我围困起来,用炮轰。”

众将脸上顿显喜色,他们早就听说过那个土财主虽然火枪犀利,却没有炮火支援,心中暗叹,不愧是总兵大人。

“去吧!”马宁挥挥手,让他们下去自行安排,这点小事总还用不着他来操心。

当众将鱼贯而出,马宁的身体突然一阵抽动,整个的精神气儿刹那间就垮了下去,喷出一口鲜血,骂道,“可恶。”

明明援兵还有几天就来了,只要再坚持几天,随着那些永昌府的精锐加入,完全就可以重振士气,而那个土财主居然好死不死的选择这个关头,让他只能硬着头皮去迎战。战败的事情传开之后,因为城外连绵不绝的骚扰,士气早就低落到极点,此刻,若是腾越城里再传出什么怪话,引得军心浮动,就会越发的不可收拾了。

每每想到这里,他就越发的愤恨,明明身体已经伤重到那个地步,可还是咬紧牙关坚持,在没有活捉那个土财主之前,他绝不能先让自己挂掉,心中暗暗的发誓,一定要亲手活剐了他。

同时,更是不断的给自己说道,既然你敢从山林里出来,就让你有去无回。

就这么想着,他突然就强撑着坐起来,喊道,“把马玉叫进来。”

马玉是他的部下,是他的亲信,更是他的侄儿,因此,只是轻轻的一声召唤,他立刻就来到了身边,只见满身披挂,显然也是准备出城作战了。

马宁说道,“你亲自带人求援兵,你告诉他们,腾越城已经危在旦夕,李定国带人打回来了,务必要让援兵以最快的时间赶回来。”

马玉微微愣了愣,半晌之后说道,“叔父,你是说我们出城的兵会败。”

马宁对这个侄儿还是极好的,强撑着身子解释到,“那个土财主这些天收罗的土匪都到那里去了,他真的只有三百人吗,这次出城应战我们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马玉神色一凛,听见叔父说道,“去吧!或许你带来的援兵就是扭转战局的关键。”

不久,十数骑冲出城门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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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林里,孙永金笑眯眯的看着鱼贯而出的清兵,笑着说道,“终究还是出来了啊!”

第四章 破灭

飞扬的尘土,十几骑哨探最先冲出城门,然后是近百的骑兵,环绕着三百人组成的方阵,不断的嚎叫着,仿佛是在挑衅,更像是在寻找着间隙,随时就准备这么来上一下。

不过,他们这么做更大的作用是给予方阵中的士卒以极大的压力。当四面八方都是敌人的时候,人类意志的那根弦就会绷到极限,来自于背后的敌人永远是最可怕的,你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就会来上这么一下。

当这股压力再也支撑不住的时候,那根弦就会砰然断裂,然后如潮水溃堤一般的崩塌,把整个方阵都撕裂得不成样子,成为一群群的待宰羔羊。

此刻,就连那些潜伏在山林之中的新兵也在暗暗的捏着一把汗,特别是那些久经战阵,原来就是明军的人,他们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凶险,一旦方阵在这种困境中动弹不得,就只能任人宰割。当年在辽东的时候,不是没有这么强悍的方阵,无论是白杆兵还是戚继光留下来的浙兵,他们无一不是让满清胆寒的存在,可失去友军协助的他们,最终陷入一种难以动弹的结局,被火炮活活的轰死。

他们再看向城门,只见清兵还在源源不断的走出来,转眼之间就有了上千人之众,此刻,那些新兵的心揪得更紧了,不停的念叨着,“不会有火炮吧,不会有火炮吧!”

城门口,一名清兵把总开怀大笑,只见他的身边是一门门的火炮拖出来,他像看宝贝一样的看着那些火炮,然后对着身边的另一名把总说道,“哈哈,不愧是总兵大人,今天咱们就狠狠的轰一场那些兔崽子。”

“嗯!”那名把总点点头,又把千里镜拿了出来,不停的张望着。

“不就是有个千里镜吗,你老拿出来炫耀什么?”他对同伴的毫不理睬显然很是不满,说着,就要把他的千里镜一把抢过来。

另一名把总很轻松的就躲了过去,说道,“你不觉得有一点不对劲吗?”

“不对劲?”他显然很是不解,说道,“有什么不对劲的,等会我们就死死的压住他们,四面八方,团团的围上,然后再架上炮来轰,看他们还能怎么样。”

“说的也是,不过总有一点不对味的地方啊!”他一边说着,又一边把千里镜拿了出来。

“你就是这么疑神疑鬼的。”说着又要去抢他的千里镜。

这时,他又听见那名把总说道,“真的很不对劲啊!”

此时,那些围着方阵盘旋的哨探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的味道了,能够成为哨探,那个不是打老了仗的精锐,若是一般的人这么被他们围住,要就动弹不得,满脸都是进退失据的恐慌。

为什么这种恐慌在他们面前就看不到呢?虽然那三百个人暂时停止了前进,但他们在这种围困之下丝毫没有显得慌乱,只是有条不紊的在做着调整,有条不紊到让人麻木的地步。

战场上的敏锐性让这些哨探产生一丝异样的感觉,眼前的那些方阵不是由人构成的。一想到这一点,心中就是一阵战栗,努力的想平稳心神,不过却又悄悄的把马拉开了一点,他们只想离这支方阵远一点。

不过真正让他们感到恐惧的是,就在这个时候,由三百人组成的方阵突然移动了起来,只是安排了少量的人做好防守和监视,再度一往无前的向着清兵的阵势推进过去,仿佛浑然就没把那些个骑兵放在眼里。

“啊!”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他感觉到自己的常识被颠覆了过来,这样笨重的方阵,居然没能让他们缠绕住。那些呼啸着,不断策马奔跑的清兵同样感到一丝惊恐,慌乱的情绪更加浓厚。

“那些人难道就不知道恐惧吗,难道他们不知道时刻会有人从他们背后捅上一刀,或是来上一枪吗?”骑兵们脑袋里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在训练保持这么好的阵型尚且不易,何况是在战斗中,在强敌环视之中。人的常识一旦被打破,面临未知的境况时,总是会不由自主的恐惧,并且将这种恐惧不断的向周围蔓延。

“真强军也!”拿着千里镜的把总不禁赞道。

“少长他人志气,没自己威风!”另一名把总又要去抢他的千里镜,还是扑了个空,忿忿的说道,“强军又能如何,照样用炮轰死他。”

拿着千里镜的把总没有理他,只是说道,“只怕得有有一场血战了!”

“那也不一定,在这种情况下,还敢快速冲过来,找死。”

正在他们说话间,只见骑兵队里一阵呼啸,十几名骑兵就拿着三眼铳就朝阵势的后方杀奔而去。

顿时,无论是正在出城,准备整顿队形的清兵,还是潜伏在山林中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眼睛死死的瞪着平地上,那个小小的方块处。

区区三百人的方阵,在这一刹那引来了几千人注目。

“杀,搅乱他们的阵型,让他们溃散,让他们给我亡命的逃。”那名清兵把总不再去抢千里镜,而是骑上马,不断的冲着那边大声叫好。

那些清兵骑兵更是死死的瞪着那小小的方阵,只要对方有一点小小的慌乱,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冲上去,把他们的阵势彻底的搅乱,然后那些已经出城的兵马,会源源不断的冲向这里,将把这支部队彻底的拖入死地。

只听得方阵之中的一名剑士,突然下令,然后整个阵型仿佛一个人一样,“刷”的一声就停了下来,面对后方的武装农夫立马把枪举了起来。

“这不可能!”环视在一边的骑兵惊呼道,但冲锋的骑兵已经来不及反应,只得本能的举起三眼铳,渴望在对方之前把火枪射出去。

不过,此刻他们连这么一点小小的愿望都做不到,有且仅有朝向他们那两排火枪手射出弹丸。

十几名骑兵瞬间就倒下了一半,剩下的几名骑兵再也忍受不住,不管不顾的就要打马向后跑去,但装备掣电铳的武装农夫迅速的更换子铳,以一种他们完全意料不到的速度再次射击。

刹那间,又是几名骑兵倒下,最后逃脱的一名骑兵疯狂的策马奔跑,久久不敢回头,然后在一个安全得不能够再安全的地方,惊魂未定的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站在一旁的骑兵也是看傻了眼,这种冷静到残酷的军队究竟是何时诞生,又是怎么诞生出来的,那种已经扎根的恐惧再也止不住的滋长发芽,使得他们再也不敢靠近,纷纷打马远离那支怪异的军队。

所谓的把这支军队困住,然后炮火不断的削弱他们的幻想,就在此刻宣告破灭。他们相信,就算在多一点去完成包围的态势,依然好不了多少,那个怪异的部队,绝对会朝着其中的一边冲过来,仿佛在他们的世界里只有进攻一样。

此刻,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堆不知恐惧为何物的克隆人,他们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按照标准的程式设定进行而已。

在他们面前,除非生命已经消逝,否则任何人都挡不住他们的脚步,更不用指望用所谓的恐惧来困住他们。

对于他们来说,只有一往无前的冲锋。

在前进的过程中,他们或许会挨上几炮,但他们绝不会因此停下脚步,更不会转身逃跑。

眼看着这支区区三百人的方阵就这么一步步的,稳步向前推进,一点点的靠近人数远远多于他们的清兵本阵。

黑洞洞的炮口已经从清兵的阵势从伸了出去,但这似乎丝毫不能给予他们安全感,那些新归附不久的清兵不断的四处张望着,伸出舌头来,舔着干渴的嘴唇,但就算这样,依然抑制不住豆大的汗珠一颗颗的流下来。

阵势之中,更是有人轻轻的低语道,“咱们干嘛要给鞑子卖命!”

声音虽轻,但还是有人听见,斜眼看了他一下,却没有说出声来。此时,区区三百人,就这么一步步的走过来,明明人数远远少过他们,但那种一往无前的姿态,却能给予了他们莫大的压力,让人喘不过气来。

当这种压力几乎要让人崩溃的时候,一名千总再也忍受不住,举起手中刀,大声喝到,“列阵,杀!”

此时,他完全不知道,还有更加恐怖的事情出现。

第五章 射击

“鸟铳队!”一名千总微微示意。

列阵完毕的清兵迅速的把他们鸟铳队派遣了出来,同样是呈现轮射的阵型,一步步的向前推进,他们的后面是一排排的刀手和长枪兵,不少人甚至还带着弓箭。

同时,那名千总还派人朝着两翼包抄而去,他相信总是能够找到间隙的。

此刻,就算是还略略有些不满的人,也不得不随着大队的人马一起前进,在这种阵势之中,个人的意志变得不那么重要。面对敌人,就算是他们也不能不亡命的搏杀,汗珠在不停的往下流,握着兵器的手在微微的发抖。

站在最前面的鸟铳手尽管也在努力的保持着阵型,不过无论如何也达不到平时训练的程度,手掌上沾满了汗水,不停的把舌头伸出来四处舔一舔,浑然不觉自己已经把阵型弄得有点散乱了。此时,就连指挥鸟铳手的清兵军官也是紧张万分,死死的盯着眼前的那支部队,同样没有注意到自己的队形早已散乱不堪。

一步步的接近,指挥鸟铳手的清兵军官似乎再也承受不住这种压力,在明明还是很远的地方,突然就喊道,“准备!”

鸟铳手们下意识的就举起枪,同时很是长舒了一口气,就这么一步步的接近着,如同眼睁睁看着一颗子弹缓慢的射进自己的头颅一般,换了谁都受不了。可就算这样,还是有人恍若未闻一般,继续向前走着,同前排的鸟铳手搅在一起,顿时就引起了一丝小小的骚乱。

好不容易平息下来,他们发现那支小小的三百人方阵已经离他们更近了,心中更加慌乱,焦急的等待着命令。

指挥的军官不停的念叨着,“近一点,再近一点。”

就在此时,那支三百人的小小队伍,突然之间转换了队列,形成两列纵队,可就算这样,那些早已胆寒的骑兵也不敢再度靠上去,何况那些火枪队的后面还有身披铠甲的长枪兵,正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监视着他们,而包抄的清兵明显离得太远,来不及有所动作。

不过,那些清兵阵列中的军官脸上浮现出一点笑容,他不得不承认,这支莫名其妙的队伍训练是做得很好的,完全脱离的地方民团的范畴。可如此优秀的部队,却没有一个正常一点的指挥官,居然摆出了一个可笑的两列线性阵。鸟铳队的阵线一般都是五列,这样才能保持连绵不断的火力,那家伙连一点常识都没有吗。

此时,就算是身为敌人,他们也不禁为那些即将冤死的武装农夫感到惋惜,若是自己的手下有这么一群人该是多好。

他们的高兴并没有持续多久,所谓的惋惜就更是谈不上,对面那个搞笑的线性阵列里,突然有人朝天开了一枪,仔细一看,分明就是有人走火。

不能不说,这个世上总是充满了偶然,恰恰就是这一枪,让精神早就绷到极致的清兵鸟铳手再也承受不住,突然间就是一阵稀稀拉拉的排枪打了过去,对面行走着的三百多人毫发未伤,反而乘机加速前进,对后方不断巡视着的骑兵毫不理睬,就是快步向前奔跑着。

那名清兵鸟铳的指挥者先是吓得愣了神,但豆大的汗珠很快冒了出来,也顾不得擦,飞快的下达了转换队列的命令。

就在这个时候,一名剑士呼喝了一声,顿时,三百多人齐齐的站立,平举火枪,一阵排枪激射而出。

转换完队列的鸟铳手,刚刚把枪举起来,就是一阵铺天盖地的弹雨,一排排的人倒下,在地上挣扎着,痛苦的嘶叫,把队形弄得更加混乱,近三百人的齐射,这种火力是让人难以想象的。

“他们怎么可以打这么远!”

其中还有不敢相信的清兵嘶声裂肺的喊道。

同时也有清兵喊道,“他们没机会射第二发了,我们冲啊!”

清兵的千总同样看出了其中的机会,一挥手,顿时,整个正面阵线的清兵一拥而上,像破堤而出的潮水,汹涌的冲过来。

不能不说,那一排齐射威力是十分壮观而惊人的,但此刻所有的清兵都相信,只要他们冲上前去,胜利依然是他们的。

“冲啊,冲上去,他们的火枪就是一根烧火棍。”

很快,那些拿着大刀和长矛的清兵就漫过了前排的鸟铳手,朝着不远处区区三百人构筑的单薄阵线冲了过去,但就在他们满怀希望的时候,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第二波弹雨再次倾泄了过来,同样是三百人的齐射,威力惊人,扑倒的士兵密密麻麻的滾倒在地上,冲在前排最凶猛的士兵立刻就被清空了一片。

在汹涌前进的大队面前,及时回头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那些摔倒在地上,仅仅只是受伤的清兵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很快就被后方的人踩成肉泥。

冲在最前排的清兵已经想回头了,但后面的人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挤着向前涌,使得他们身不由主的向前冲着,只是祈祷着第三轮子弹不要落在自己的头上。

上天总是很希望作弄人的愿望,第三轮齐射再次出现,又是成排成排的士兵倒下,明明离那单薄的阵线看起来如此近,可为什么就是冲不上去。

拿着千里镜的把总早就停住了脚步,从千里镜中看见那近三百名武装农夫正在更换火枪上的子铳,速度之快,骇人听闻。

转眼的时间,又是第四轮排枪打了过来,而此时,清兵也不过是向前推进了几步而已。

“掣电铳,是掣电铳。”那名拿着千里镜的把总终于发现那里不对劲了,一支区区三百人的队伍,面对几倍于己的敌军,居然敢离开自己的有利地形,有恃无恐的开到这种宽阔地带来,如果说他们没有什么依仗,打死都不会相信。

清兵千总脸上青白相间,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在第五轮排枪打出去的时候,那些冲锋的清兵再也承受不住,呼啦啦的向后退去,正如他们的冲锋一样,又如潮水一般的退却了。

这次近三百人的武装农夫没有向前冲击,而是抓紧这一点一滴的时间,重新把子铳上满弹药,因为两翼的清兵已经就位,正虎视眈眈的向这边看着。

溃逃的清兵再度整好阵形,那名拿着千里镜的把总站在千总面前,说道,“是掣电铳,一定是掣电铳。”

“什么掣电铳?”千总黑着脸问道。

“小的也只是听过,据说制作起来极为不易,就连当年北京城的崇祯也不过才装备了几把而已,想不到在这个偏僻之地竟然能看到这么多。”

“一个小小的土财主!”那名千总咬牙切齿的说道,不过随即面露笑容,说道,“此物真乃利器也!纵然有此利器,他们终究只有区区三百人,今日就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那些掣电铳全都抢过来。”

说完,他看向已经准备就绪的两翼清兵,黑洞洞的火炮也往前推了几步。

同时,孙永金也笑眯眯的看向离城门越来越远的清兵,此刻,他们再想回头已经没那么容易了。

第六章 伏兵出来了?

区区一个地方民团,居然有着掣电铳这样的利器,清兵的千总笑眯眯的看向那支单薄的队伍,说道,“怀璧其罪!”

不可否认,刚才确实把冲锋的清兵一下子就打蒙了过去,不过只要他们的包抄完成,从三面一起压过去,不信不能摧毁这么薄薄的阵形。

看着千总信心满满的样子,那名拿着千里镜的把总似乎还是有一点不放心,忍不住又拿起千里镜朝着那片树林望去,再看向两翼移动的清兵,突然说道,“大人,只怕那些匪徒并不是这么一点兵马。”

清兵千总正要重新整顿兵马,发动攻势,听见他如此说,略显不解,问道,“一支小小的土匪,能有多少兵马?”

“大人忘记了吗,这些天来,他们不断的收罗附近山头的土匪,就算淘汰老弱,只怕也有着三四百人,怎么可能只有这么一点兵马。”

清兵千总闻言,觉得很是有一番道理,若是当他们在平地上酣战的时候,突然有人杀出,那么对于他们本来就不算稳定的士气,绝对是个灾难性的打击。虽然总兵大人已经在那些新附的军队中安插了不少值得信任的人,算是能够控制住了,但他们也绝对还没有达到与清兵同生共死的程度。

于是,他的目光也移向那片树林,那是里战场最近的地方,也是他们最有可能选择潜伏的地方。

他倒也干脆,颇有一番杀伐果断的气势,想明白之后,立刻下达了命令,让骑兵开始搜索那片山林。

孙永金心中一紧,暗暗叹道,清兵果然还是没那么好对付,他仅仅只是把三百人派出去,不过就是引诱他们出来。如果只是三百人,清兵都要龟缩在城中,那么刚刚归附他们的明军会怎么想,刚刚落入清兵手中,腾越城的百姓会如何想,那些挣扎在艰苦地带,犹豫着是否要投降的明朝残军会怎么想。

因此腾越城的清兵一定会出战。

不过,他们最终还是怀疑到这片树林,这里可是潜伏着上千的人,若是让那些骑兵侦查进来,一定会有所发现的。但是孙永金也是早有准备。

只见那几十名骑兵刚刚靠近树林,就是一阵排枪打了过去,在这种距离上,立马就是十几个骑兵倒下,更有吃痛的马匹硬生生的把一名骑兵摔下来,紧接着,成队成队的长枪兵冲出树林,把那些来不及逃跑的骑兵一个个挑死在地上。

骑兵们变得更加惊恐,今天的战斗显得如此的诡异,以前一切招数在这里都像是失灵了一样,而且步步都是吃瘪。虽然还处在战场上,但他们已经没有任何威胁力了。

当一排又一排的长枪兵走出来的时候,清兵千总在讶然的同时,更加庆幸自己所做的英明抉择,这或许就叫做从谏如流吧,想到这里,他又自鸣得意起来。当近四百人从树林中走出来的时候,他相信,那个小小的土财主所有的家当都在这里了。

不过,在他看到那些长枪兵精良的装备时,还是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好家伙,每一个人身上都有一副铠甲,这个土财主的家中究竟有多少财产,比明军最精锐的部队装备还要好。同时,当那一队队的长枪兵夹杂着一些火枪手踩着同样整齐划一的步伐前进时,他忍不住愤恨的想到,他究竟是如何整出这样精锐的部队。

那名拿着千里镜的清兵把总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一些,不禁叹道,“是个人才啊,可惜了!”

此刻,就算是他也相信,树林中再无伏兵,如此众多的精锐兵马,只怕珠山寨已经倾巢而出,就算有所留守,也定然只是一些老弱而已。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城镇中心这种东西,更想不到孙永金的实力可以扩张得如此快。

只见他放下千里镜,突然说道,“大人,不如我们再派一支兵马前去袭击珠山,既然他们倾巢而出,定然巢穴空虚,不如乘机占了去,也好一举荡平这支贼寇。”

千总听他说得有理,想到可以一举荡平这支部队,不禁觉得意气风发,爽快的答应到,“不错,正要如此。这件事交给你负责,带着你的人,给我把珠山抢下来。”

同时,城头更有一名总兵大人的亲兵向城内跑去。

马宁挣扎着坐起来一点点,听着亲兵的汇报,紧皱的眉头舒缓了一点点,“你是说树林里出来了四百多人。”

“是的,若不是千总大人及时发现,怎么也想不到区区一个民团居然会有这么多的兵马。”那名亲兵面露喜色的说道,在他的眼里,尽管人数增加了不少,不过清兵依然占着绝对的优势,胜利的天平依然在他们这一边。

马宁像是赞同的点点头,但又有一点犹豫,说道,“七百多的精锐,不好对付啊!”

对自家的兵马,他是知根知底的,参杂了如此众多的明朝降军之后,打顺风仗或许还行,但一旦陷入苦战,他们则未必坚持得住。虽然只是七百人,而且是在平地之中,但他们并不居于绝对劣势。

只是这么稍稍一思考,他厉声说道,“让两翼的兵马立刻发动攻击,不必等待了,绝不能让他们汇合,既然他们卖了个破绽给我们,就得让他们自食其果。”

其实不用等待他的命令,出城指挥的千总已经看出了其中的战机,若是让两支方阵合流,那么他们将变得更加的不好对付。那些长枪兵看起来同样是如此的精锐,只怕到时候真的肉搏起来,也不会从他们的身上占到什么便宜。

“不好对付啊!看来要想得到那些好东西还真得付出点代价。”话音刚落,他也不管两翼的清兵是否做好准备,直接下令让他们开始突击。

那支三百人组成的队伍变阵很快,不多时的功夫,就形成了一个弧形阵线,无论是两翼还是正面,都能够保证火力的覆盖,但这样一来,他们在任何一个方向上,都无法再保持如刚才一样的三百人齐射。

那名千总惊叹与这支部队变阵速度之快的同时,也露出了一丝笑容,因为他右翼的兵马明显更加雄厚一些,而对面的那些敌人似乎并没有看出来。

滚滚的人潮簇拥在一起,开始疯狂的朝着前面冲锋,同时在心中默默的祈祷着好运,刚才的那一幕他们是看见得,那密集的弹雨,那连绵不绝的射击,一切都是如此的让人害怕,但身处战场之上,他们又不能不发起攻击,只是努力的想要缩在别人的后面,至少让自己多一线生机才好。

装备掣电铳的武装农夫举起枪,眼睛一眨不眨的瞄准着前方,在敌人靠近之前,他们拥有连开六枪的机会,然后便是肉搏,此战要么让敌人崩溃,要么让自己战死。

在完全藐视那区区几十名骑兵的情况下,长枪兵同样在小跑着前进,急速的想要同前面的部队汇合。

“弟兄们,冲啊,靠上去就没事了!”就在此刻,骑兵同样发出一阵呐喊,发起了绝死的冲击。

第七章 靠近

密密麻麻的人头,当近两千人同时发动攻势的时候,气势分外的惊人,仿佛汹涌而来的潮水。成半弧阵型的武装农夫则仿若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摇摇欲坠,似乎时刻都会崩塌,可就算是这样,他们还是面目表情的站立在那里,端正的举着枪,剑士则在估算着清兵的距离,面目沉静到让人害怕的地步。

此刻,最先响起的却是炮声,由于不能限制住武装农夫们的移动,所以它们的准头小了不少,大部分都落在空地上。可就算这样,还是有滚动的炮弹弹入阵列之中,奔跑的清兵齐齐的发出一声欢呼。

武装农夫纵然意志冷静到残酷的地步,可自身依然是肉身构成,被炮弹划过的地方,就是一片缺胳膊断腿,但与清兵不同的是,仅仅只是响起几声惨叫,便再也没有更多的声音了。

清兵以为他们死了,可隐隐的看见他们还在动,只不过是把火枪举了起来,黑洞洞的枪口依然指向他们。

在汹涌的清兵面前,在这惊涛骇浪之中,倏然间让清兵产生这样一种感觉,那单薄的阵列并不是孤单的一叶扁舟,而是能够浮在大海上的一面磐石,任由海风卷起什么样的巨浪,也影响不了他们分毫。

这种感觉,对于那些贴得足够近的骑兵来说,尤为强烈。长枪兵依然在踩着整齐的步调,尽管那支主要由火枪兵构筑的部队形势危机到这种地步,也没法让他们变得更快,甚至于让人产生一种不紧不慢的错觉,仿佛前面的人死光了,他们眼皮儿也不会跳一下。

不过更加让人觉得可怕的是那些火枪手,骑兵从他们身上感受不到任何情绪的变化,既没有慌乱,也没有恐惧,更谈不上转身逃跑,他们只是就这么把枪举着,把背后留给不多的几十个长枪兵,对即将到来的骑兵威胁就像没看见一般。

“杀啊!”骑兵一旦开始冲阵,其实并没有太多回旋的余地,不管面前的敌人让人感觉多么的胆战心惊,此刻也只有硬着头皮冲上去,从两个方阵还来不及合拢的空隙之中钻了进去,朝着那些火枪手的后背直扑而去,希望搅乱他们的阵势,至少也是要扰乱他们的心神,为正面冲锋的同伴争取更多的机会。

几十名长枪兵根本就没法把武装农夫的后背护个周全,骑兵们很轻松的就可以找到间隙,从武装农夫的背后劈过去。

那些火枪手们根本没办法转身,在他们设定这个阵形的时候就决定了这一点,从整个战场的角度上来说,一部分人的转身射击,不仅起不到良好的效果,反而会把他们的阵形变得更加混乱。

此刻,那些骑兵既祈祷着火枪兵们不要转身射击,同时又希望他们转过身来,把阵势弄得混乱不堪,就在这种犹豫之中,第一轮排枪已经打了出去。

冲锋在前,被整个大队推着前进的士卒们应声倒下,他们中间不少人举起了盾牌,可这没让情况好上多少。又毒又狠的弹丸轻松的打破了盾牌,然后钻进他们的身体里,在地上扑腾了几下,随即被后面恐慌着向前冲的同伴活活的踩死在地上。

也就是在第一轮排枪之后,骑兵们或是射出了他们的三眼铳,或是直接就在长枪兵护卫不到的空隙里杀向武装农夫的背后。

只听得一声惨叫,一名骑兵轻松的就杀透了整个阵列。不过,就是在他马匹冲力已尽,微微停滞的一刹那,挺着刺刀的武装农夫就蜂拥而上,在他来不及的反应的过程中,把他活活的捅成了一个马蜂窝,十几个窟窿不停的流着血,淌落在地上,把他生命最后的火花也抽取干净。

在他的意识即将从这个世界消逝的时刻,突然间就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这究竟是一群什么样的怪物,居然如此轻率的就使用了这种以命换命的打法。

此时,他还发现另一个骑兵射出了手中的三眼铳,把一名长枪兵轰倒在地,但自己同样被长枪兵挑了起来,微微挣扎了两下,就失去了生命的气息。

又一根刺刀捅了进来,他终于支撑不住,栽倒下来,把大地都侵染成血色。

而那些突前的武装农夫再度回到队列之中,又是一轮齐射。

清兵千总被眼前的一切看得血脉喷张,心中不停的想到,这样的怪物究竟是怎么训练出来的,他们似乎并不害怕死亡,不过在死之前,得用更多的人命来换。

在这种场景下,千总已经想到,那些冲锋的士兵只怕又要撑不住了,不过,此战他必须一鼓作气,因为他们实在没有太多反复冲击的资本了。

于是早就下令督战队紧随其后,任何胆敢后退者,就地格杀。

骑兵很快在这种以命搏命的战斗中损失殆尽,某种意义上来说,能够成为骑兵的一般都是精锐啊,可就这样消耗在战场上。眼前的那些火枪手根本就没有什么技巧,在战术上甚至于可以说得上是很拙劣,但就凭着那股漠视生死的态度,精良的装备,就把人数远远多于他们的清兵死死的压住。

当最后一名清兵倒下时,那名千总看得十分心痛,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总兵大人会败在这样的军队手中,或许那并不完全是运气。不过,他更知道,面对这样的军队,必须要消灭掉,否则他们根本没法在腾越立足。为此而付出的代价是必须,尽管心痛万分,但还是没有下达让他们暂时撤退的命令。

又是一轮排枪,清兵离那薄薄的一道阵线越来越近,但倒在这条路上的人也越来越多,他们或是直接毙命,或是被活活的踩死,但还有更多的不幸者依然在地上呻吟。

冲锋的清兵不知道还要承受几轮这样的射击,他们寄予了极大期望的骑兵已经伤亡殆尽,而那条薄薄的阵线连一点小小的扰乱都没有发生,只是死了几个长枪兵或是火枪手而已。

失望带来的打击是无与伦比的,火炮的轰击没有动摇他们的士气,骑兵绝死的骚扰没有动摇他们的士气。一轮又一轮的排枪不断的从那黑洞洞的枪口中喷射出来,当第六轮排枪打出去的时候,拥有雄厚兵力的清兵也有人支撑不住,丢下手中的武器,不管不顾的就要回头跑去,并很快的带动了一批人。

孙永金愕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他一直默默的数着武装农夫究竟打出了几轮排枪,眼见着所有的子铳都射击完毕,接下来只能是刺刀见红,可清兵竟然又奇迹般的要崩溃啦。

他可是打算等到两支军队一接触就把树林中潜伏起来的大队人马全部撒出去的,不过这样反而让他更加高兴。融合了大队长枪兵的阵形将会变得更加厚实,也更加难啃,如果不是为了把清兵引出城来,他早就摆上这么一个方阵。

此刻,或许只要不停的射击,就可以杀伤大部分的清兵,然后一点点的逼近,直到他们最后崩溃。

就在这时,一柄血刀穿过一名逃跑清兵的胸膛,同时还有更多的刀向那些逃跑的清兵砍去。

“战场逃亡者,格杀勿论!”督战队齐声喊道,硬生生的把溃逃的势头遏制了下来,驱赶着清兵再度向前冲去。

拥有优势兵力的右翼清兵重振士气,再度飞快的靠了上来。

冷静的看着战场的剑士下令道,“准备刺刀!”

通过传送而来的火枪都拥有着一个特色,就是装备了刺刀,它们或是直接绑在火枪之上,或是可以折叠,或是可以安装在枪口,这或许是这些武器不同于这个时代最大的地方吧。

只见刺刀平举,在对面稀稀拉拉的弓箭射来的那一刻,猛然朝着前方对冲而去,白刃相见,刺刀见红。此时,战斗的残酷性,以及对人类精神的考验都远远的超过刚才的射击。

长枪兵急速的向前小跑着。

孙永金觉得该是出来的时候了。

第八章 最后的稻草

“杀啊,我们冲上去了!”同武装农夫交织在一起,清兵重新燃起了胜利的希望,他们必须在长枪兵们赶上来之前击溃这区区三百人,挤压着他们,去冲击前来救援的长枪兵阵势。

不过,他们永远也不会知道,同跟NPC一样的武装农夫对敌,这样的愿望是多么的奢侈,因为武装农夫根本就没有学会逃跑这项技能。尽管手中的武器不再占有优势,但他们还是不断的向前刺杀着,在自己的生命被收割的同时,也在收割着清兵的性命。

清兵再次有一点受不了的感觉,这种鲜血迸流的场面远比刚才短暂而急促的射击来的更加刺激。不知不觉间,就有人产生了退缩,甚至于有清兵缩到人后,四处观望着,随时都准备逃跑,还小声嘀咕着说道,“为鞑子打仗,何必把命搭上去呢。”

清兵的千总把战场上的情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原以为面对一支基本上由火枪兵构成的部队,只要能够冲上去,便如切西瓜一样容易,但结局远远的超出了他的预料。

眼看着那些长枪兵越来越近,马上就要融于前线之中,而清兵艰难的支撑着,随时都可能又是一个溃败的局面。那时,他还能有多少资本再度进行攻击,而失败的他又将为这场战斗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想到这里,他就觉得不寒而栗,满清能够一路从北打到南,依靠的是什么,依靠的就是赏罚分明。就是凭着这么一样东西,不断的激发绿营的斗志,打了胜仗固然少不了官职顶戴,但打了败仗,更没有什么人情可讲。因此,一些战斗力极差的明兵在投降之后,反而焕发出让人难以想象的战斗力,没有人能承受失败的下场,那些满清贵胄不停的用血淋淋的事实在警告他们,再联想到那些满清贵胄对汉人向来刻薄,若他真的在这里败了,只怕下场绝对不会好过。

同时,仗打到这个地步,也没有多少指挥的必要,于是他策马向前,催动部下最后的一点兵马,冲入两军混战之中,他们要成为压死这支变态军队的最后一根稻草。

就在他亲自带领兵马,向第一线冲杀的时刻,清兵的督战队也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那些拿着火枪的家伙,几乎每一次刺杀都要带走一条人命,而且丝毫不顾及自身的伤亡,这种亡命的战法,早就让人觉得胆战心惊,也让他们感觉到越来越压不住清兵快要崩溃的情绪了。

同时,长枪兵小跑着杀进了战场,坚固的铠甲,锋利的长枪,他们仿佛一个个杀神,既拥有着远超武装农夫的战技,又拥有他们悍不畏死的精神,瞬间就给清兵造成了极大的伤害,更是直接把他们的意志挤压到了临界点。

面对这般凶狠的角色,尽管清兵依然占据着人数优势,可连督战队都忍不住产生了要逃跑的念头。如果不是千总带着最后的人马突然冲入战场,陡然提升了清兵的士气,或许这种溃逃将不可遏止的出现。

一定会胜利的,清兵再度燃起了渴望。

就在这一刻,更加震天的呐喊声传来,一些愕然的清兵回头看去,不可置信的看着山林中涌动的人头,仿佛山洪滑坡一样,突然就涌出了山林。

一队又一队的长枪兵,一队又一队的火枪手,还有那数不清的,拿着不知道是什么武器,看起来像土匪的家伙,“呼啦啦”一下,全都冲了出来。没有组成密集阵型的他们,正面变得更加的宽大,气势也变得更加的恢宏,看起来也是如此的不可抵挡。

汗珠从清兵千总的头上不停的流下来,今天自从开战之后,他就没能顺心过,那支变态的军队不断的给他留下不可磨灭的震惊,先是对骑兵的骚扰毫无畏惧,一往无前的向前推进,接着又冒出了射速极高的掣电铳,刚刚靠近,以为可以一举击溃的时候,那些家伙又展示了他们强悍得没边的肉搏能力,但最让他震惊的是,这样变态的军队居然还有这么多,树林里竟还隐藏着这么多的人,他们还能够抵挡吗。

在这一刻,连他自己都想拍马转身逃跑了,不过,混乱之中,他却听见了另一名把总的声音,“不可能,不可能有这么多精锐,他们不过是乌合之众。”

说完,他就招呼手上还成建制的部下,拼命的想要把那股滚滚而来的潮流挡住,区区几十个人对冲了过去。

在这个时候,千总的命令已经很难传送下去,众人都陷入一片混乱,处于各自为战的境地之中。他想派遣更多人的去把来袭的人挡住,可只能是力不从心的看着那几十个人对冲而去,连一个浪花都没有卷起,生动的诠释了螳臂当车一把。

谁也没有听见那个清兵把总在倒下之前,轻声的说了一句,“再也不能抢到千里镜了。”

看着他们如此轻易的覆灭,尽管在意料之中,但清兵千总的手还是微微的颤抖了一下,连区区三百人都打得这么辛苦,现在上千人冲过来,他们还有希望吗。

不少的清兵在一步步的后退,缺少的只是转身逃跑的最后一步,如果不是顾及到身后的督战队,或许这最后一步早就让他们跨出去了。

实际上,就连督战队也手足失措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恰在此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千总跑啦,千总大人跑啦!”

一石惊起千层浪,原来在一片混乱之中,在那几十个人被淹没的一瞬间,千总就打马朝后方疯狂的跑去,只听得他嘴里不停的念叨,“无望了,无望了,那些家伙根本不是人。”

就在这种不管不顾的奔跑中,他连胯下坐骑撞伤了自己人,甚至于是自己的亲兵都顾不得,只是这么亡命的奔跑着,远远的就喊道,“开门,开门!”

跟在他后面的是大队的亲兵。

“弟兄们,各顾性命吧!”终于又有人这样喊道。

“连当官的都跑啦,咱们何必给鞑子卖命啊!”

千总的亡命奔逃,刹那间就成了压垮清兵意志的最后一根稻草,原本还在厮杀的他们,四散奔逃着,只希望远远的逃离那滚滚而来的洪流,或者是以最快的速度冲入城内,躲在城墙的庇护之下。

“败啦!”这成了这群清兵最后的绝唱。

也就是在那名千总策马逃入城内的那一刻,总兵大人的亲信更是神色慌张的奔入府中,大声喊道,“败啦,我们败啦!”

还在病床上躺着的马宁一口鲜血喷吐出来,差一点背不过气,一命呜呼!

第九章 抛弃

“半天,连半天的时间都不到,兵力几倍与对方的我们竟然败了。”马宁声嘶力歇的喊道,口中不断的咳出血来,情绪久久不能平复。

其实,他心中何尝不是以为上一场战斗只是对方运气好,刚刚进入战场,就被火枪击中,让清兵大乱,因此对于近两千清兵在平地上进行对决,多多少少充满了希望,至少没有想过会败得这么惨。

不过,他终究是久经沙场,即使没有亲临战场,也还是拥有着极高的战场敏锐性,尽管心中是如此的不甘和不肯相信,但还是在第一时间采取了措施,“关闭城门,不许任何人进来。”

听取命令的那名亲信有一点不敢相信,嗫嚅着说道,“可我们的人还在外面!”

“你想我们都死在腾越城里吗?”马宁厉声呵斥道,但情绪过于激动的他,忍不住就咳出血来。

看到这种现状,那名亲信也知道现在到了非常时刻,大声回答了一声,转身而去。

当他来到城门的时候,只见大队大队的溃兵,一路疯狂的逃了过来,惊慌写在每一个人的脸上,他们不少人甚至丢下了武器,让他们回头去抵抗,更是绝无可能。在这些人之中,不少都是熟面孔,平时见了面,都是要打个招呼的,可总兵大人的命令却是要把他们丢在外面。

想到这里,那名总兵的亲信就是有一点不忍,不过最终还是硬起了心肠,大声呵斥着手下,喊道,“关闭城门,关闭城门。”

部下们微微一愣,有点不敢相信的看着他。

他拔出刀来,大声说道,“这是总兵大人的命令,关闭城门,任何人不得入城。”

说完带着人就向城门涌了过去。

此时,城门早就被溃兵堵塞,眼见着那名总兵的亲信前来关闭城门,更是心慌不已,大声叫唤着,更加猛烈的向前冲,连那名亲信所带的兵都要抵挡不住,于是死命的推嚷着,让双方对撞在一起,把本来就是拥堵不堪的城门变得更加难以行动。不时的就有人被推倒在地,然后千万人踩过,渐渐的气息全无,一支军队一旦溃败,自相践踏所死伤的兵马将远远的超过战斗伤亡,此刻的清兵就是如此场景,生动的描写着兵败如山倒这样一个词语。

“总兵大人要把我们扔外面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堵在城门的溃兵变得更加的惊慌,更加拼命的要朝前涌动,使得那名亲信越发的难以抵挡,几乎就要被这些溃兵冲开。想到外面正跟随着溃兵不断涌过来的敌军,再想到那种变态的亡命战法,心中焦急的同时更是一阵战栗,于是不禁发起狠来。

“给我砍,谁敢堵在门口,都给我砍!”说完,拔出刀来,朝着眼前的溃兵就是一阵乱砍乱杀,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的溃兵顿时就是喊声一片,溅落而出的鲜血洒满了他的身体。

部下们先是一阵犹豫,让几个溃兵乘机溜进城里,但很快也砍杀了起来,因为外面敌军的喊杀声越来越逼近,若不是能关上城门,他们或许是外面那些溃兵一样的下场。

人一旦走出了第一步,后面就变得很容易了,虽然面对的是一个兵营里的同伴,他们也是毫不留情的下手。

“跟他们拼了。”一些还没有丢掉武器的溃兵也闹哄哄的喊道,双方就这么在城门口厮杀了起来。

那名总兵的亲信早就杀红了眼,此时,他一切都顾不得,再度叫上十几个人,拿起长枪就朝着城门口攒刺,把那狭隘的地方杀得一片血红,更是添加了数不尽的惨叫和冤魂,他们好不容易逃到了城门口,却死在了自己人的手上。

面对这种局面,那些心慌意乱,早就失去了战意的溃兵如何是他们的对手,一边大骂着总兵的心狠手辣,一边又不得不退开,只是可怜了那些挤在前面,根本退无可退的溃兵,满身扎满了窟窿,不敢相信的倒了下去。

城门在“吱呀”声中,紧紧的关闭。

可就算这样,那名亲信还是有一点不放心,大声呼喝到,“把这里填满沙袋,别让他们用炮打进来!”

说完就向城楼走去。

看着城门一点点的被紧闭,那些堵在城门口的溃兵失去了最后的一丝念想,而面对不断涌过来的敌军,不断响起的排枪,他们连向周围溃逃的机会都没有,就这么被夹在中间,不知所措,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降了吧,这就是投鞑子的下场!”

这么一声喊,很快就得到了应和,在战场上更有不少的清兵早就扔下了武器,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求饶,那些看起来像土匪的家伙,似乎也没有把他们怎么样。

正在登上城楼的总兵亲信,听到城下的呼声,心中很不是滋味,那些溃兵里不是没有跟他一路杀过来的好友,平日里相互叫骂,一起在酒楼里吃酒,一起窑子里晃荡,更是在无数的战场上并肩作战,但今天他却不能不把他们抛下。在确信自己处于安全的位置之后,一丝愧疚之心油然而生,不禁叹道,“形势如此,你们也不要怪我。”

就在此时,突然听得一声炮响,弹跳的炮弹落在城门的不远处,炸死了两名运气不好的溃兵。那名总兵亲信在城楼上一看,只见武装农夫正拿着刺刀威逼两名来不及逃跑的炮兵,把一门小炮调转了过来,冲着城池就是一阵乱轰。

那两名武装农夫的旁边就站着一个人,不断的挥舞着手中的刀,不知道在那里喊着什么。

如果他知道,那个看起来像个傻瓜的战争菜鸟,就是把整个腾越城的满清精兵都打到崩溃的人,他真觉得自己该找块砖头撞死了。

“开炮,开炮还击!”那名总兵的亲信继续呼喝到,如今他只要一想到城下的那些敌军,就不自觉的感到胆战心惊,站在城头观看所带来的震撼和视觉冲击一点也不弱于那些参战的人,如果让他们冲进城来,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能抵抗多久。

城头的炮兵还稍稍有点犹豫,说道,“可是我们的人正跟他们夹杂在一起……”

话还没有说完,那名总兵的亲信就大声吼道,“让你们开炮,没听见吗?”

说完,把那名炮兵推向一边,亲自点燃了一门火炮。

“轰,轰,轰!”

炮火不断的轰过来,那些清兵不知道究竟轰死的敌军多,还是轰死的自己人更多。

在一片炮火之中,孙永金也不得不在武装农夫的掩护下撤出了战场,一边退后着,还一边说道,“把炮给我拉回来!”

对于还不能生产火炮的他来说,那些虽然只是一些小炮,但依然被当成了宝贝疙瘩,至少以后面对敌人的火炮,他也有对轰的能力了不是。

同时,面对敌人的城墙,面对不断轰过来的炮火,他还无奈的下达了收拾战场的决定,他要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收拾战场,然后大摇大摆的离开。

他要让那些残存的清兵,以后看见他之后,除了紧闭城门,什么也不敢干。

只见大队大队的清兵俘虏被押了过来,火炮也装上了马匹,一些本来就是明军的人,大摇大摆的在城墙下耀武扬威着,不停的出言不逊。

“真是解气啊,很久没这么解气过了,原来清兵不过都是一群脓包啊。”一个人大笑着朝着另一个同伴说道,声音很大,简直就是扯着嗓子在喊,摆明了就是说给城楼上的清兵听。

总兵亲信狠狠的一拳捶在城墙上,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愤怒更多一些,还是恐惧更多一些。

又是一轮炮火轰了下去,对于那些散乱而移动的目标,命中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只听得城下的人闹得更加欢快,骂得也更加的不堪。

孙永金笑眯眯的看着,经过这一仗,不仅腾越城的清兵被打了个胆寒,其他的普通人士气也提了上来。

正在这时,突然听得腾越城里一阵欢呼,隐隐约约听见他们吼道,“援兵来啦,援兵终于来啦!”

第十章 结阵

滚滚的尘土弥漫着,三百人的骑兵突然在一个小山坡站定,远远的张望了一下,便开始整顿队形,准备冲击。

马玉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他没想到近两千清兵会败得如此的惨,更没有想到敌人会如此的多,他们驱赶俘虏,就如同在驱赶着一群绵羊,在城下的叫骂更是不堪入耳,自从明军内讧,清兵进入西南以来,很久没看见这样情景了。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永昌府终究没有放弃他们,在跑出去不久,就碰到了救援的前锋骑兵,看他们的情形倒是悠闲得很,仿佛对腾越城的战事一点都不在意,但当他说到,李定国杀回来了的时候,他们的脸色还是忍不住变了变,也顾不得继续调笑,策马飞驰而来,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承担不起腾越丢失,救援不力的罪责。

当他们来到腾越城外的时候,看见四散奔逃的清兵,越发的相信马玉说的是真的,李定国真的回来了,从缅北回来了。

就是在这一刻,连马玉自己都以为,莫非李定国真的率领着大队的明军回来了。不过,看着已经散乱的阵势,看着四散着要收拾战场的那些人,心中默默的念叨,局势就让我来挽回吧。

接着,他对一旁的人说道,“大人,这可是消灭他们的大好机会啊!”

那个人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整顿着队列,就要发起冲锋,他在吃惊的同时,也发现了其中的战机。

孙永金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不停的往下沉,三百骑兵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在现在这个战场上,他空有近两千的人马,却在任何一个局部都处于绝对劣势之中,尽管他只是一个军事菜鸟,也能看出现在的形势多么的不利。

此时,就连一直挂着邪邪笑容的孙七也沉下了脸去,稍一犹豫就在一边说道,“员外,撤吧。”

孙永金的心绷得很紧,从孙七的表情上他就能看得出来,现在是多么的不妙,一边紧紧的捏着火枪,一边问道,“如果我们现在撤,会怎么样。”

孙七半天没有回答,直到孙永金狠狠的瞪着他,问道,“实话告诉我!”

孙七无法,只得说道,“那么我们大半的军队都会就此覆没,但我们一定能保住员外,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孙永金凄苦的笑了一下,说道,“如果我每战必撤,丢下浴血奋战的将士们不管,那别人会怎么看我,还有什么人愿意跟随我,那时,就算我拥有城镇中心,又能够挡得住连绵不绝的清兵吗。如果我今天在这里退却,那么我苦心经营的一切都将毁于一旦;如果我今天在这里退却了,那么明天我就会在其他的地方退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不过是句笑话!”

听见孙永金这么说,孙七显得很急,忙说道,“我们身边只有一百多人,如果他们冲过来,其他的人根本来不及救援。”

“既然他敢冲过来,我们就能把他缠住,让那些骑兵成为动弹不得的活靶子,传我的命令,让所有的人就近集合列队,不必管那些俘虏,我不会撤退,其他的人同样不得撤退,任何人都不能丢下自己的同伴,丢下自己并肩作战的战友。”孙永金狠狠的下令到。

孙七见他主意已定,也不再说什么,尽管作为一名剑士,他拥有更多的灵活性,并不完全按照程式办事,但有一点是不能不遵守的,就是服从命令。

何况他们现在还没有陷入死地,因为那些骑兵所要面对的是能够顽抗到底的克隆人,而不是陷入绝望就会溃散的普通人。

他不停的让人们整队集合,就地结阵,抵御骑兵的冲击。同时召唤更多的长枪兵围在孙永金的身边,对于他们来说,孙永金就是一切,谁都可以死,就是他不行。

山坡上的骑兵如何肯让他们再度结阵,早就迫不及待的奔流而下,孙永金散乱的步卒们根本就没办法同他们对抗,就算是武装农夫也不过是来得射上一枪,便倒在血泊之中。虽然只是三百名骑兵,却一路席卷而去,无人能够抵挡。

那些跪在地上,准备当俘虏的清兵四处张望着,有的人开始逃跑,更有的人捡起地上的武器想要反抗,不过就算武装农夫们面对这样的窘境,依然轻而易举的干掉了他们。只是对那些逃跑的人再也没法理会,他们现在正急着相互扎堆,结阵御敌。

城墙上的总兵亲信看得激动无比,今天一天都打得太过于窝囊,如今总算是解气了一会,心中思忖着要不要出城夹击,让那支变态的军队彻底的崩溃。

不过,想到不久前发生的一切,他还是稍稍的犹豫了一下,或许就是这稍稍的一点犹豫救了他的性命。

三百名骑兵虽然杀得兴起,很快就沾染了几十条人命,不过他们很快就发现一个严重的事实,尽管那些拿着火枪的家伙暂时无法结着更强大的阵型来抵抗自己,但却没有多少人因此而溃逃,他们在临死前总是要射上一轮排枪,收割上一两条人命。

不过,让人更加觉得可怕的是,那些敌人不仅没有溃逃,反而不断的集结,已经大大小小的结成了几十个小方阵,刺刀成列,长枪如林,不再是可以轻易收割的对象。

马玉也算是久经沙场的人,他很快就发现孙永金所在的那个方阵,其他的人都是朝着那个方向移动。

他正要出声提点,却发现骑兵队的清兵指挥同样发现了这么一个所在,眼睛死死的瞪着那里,没有发动新的冲锋命令,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那里一定是他们的主帅,灭了他,这样我们才有机会。”马玉大声的说道。

清兵指挥没有做声,他何尝不知道那里就是这些人的主心骨,但那里集结了上百人,一根根的长枪伸向外面,整个儿就如同一个刺猬一样,若是去动他,只怕伤亡惨重啊!

这时,他看见那些远远溃逃的士兵,渐渐停住了脚步,他们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

“员外就在那里,我们的主帅还没有退,连员外都还在坚持着,我们怎么能成了脓包。”一名刚加入孙永金这边不久的新兵大口的喘着气,仿佛在做出一个艰难的抉择。

也就是在这一刻,他们真正的把孙永金当作了主心骨,如果以前只是敬仰于他的志气,羡慕于他的实力,那么这一刻,他们则真正的把孙永金当作了可以依靠的对象,任何人都会佩服硬气的汉子,这些当兵的更不会例外。

突然间就产生一丝愧疚,只想狠狠的抽自己一巴掌。

有人喊道,“不是一直叫着要杀鞑子吗,现在鞑子冲到鼻子面前,就都TMD脓包了。”

一些人开始自觉的回去,不断的寻找着最近的方阵,加入进去,把长枪伸向外面,让它变得更加的厚实,更加的坚不可摧,然后一点点的向孙永金那边移动。

那名清兵的骑兵指挥把面前的一切都看在眼里,因为鲜血的迸溅而沸腾起来的头脑渐渐的冷静下来,看到那些原本溃败的士兵再度凝聚成团,看到城墙上的清兵紧紧的闭着城门,眼巴巴的这么看着,居然不敢出城迎战,看着那些跪在地上要当俘虏的人,看着他们在这种局面下,虽然有人在逃跑,但更多的人乖乖的窝成一团,在求饶乞命。

明明已经没多少人在看着他们,明明这么好的局面可以出城夹击,那名骑兵指挥不停的想到,也就是此刻,他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把那个主帅杀掉,不管他是不是李定国或者李定国手下的悍将,因为此人若是存在于世,必是他们的心腹大患。

“杀!”他催动着兵马,朝着孙永金所在的那个方阵冲杀而去。

第十一章 歼灭

当清兵催动兵马,三百骑席卷而来的时候,烟尘滚滚,好一派不可阻挡的气势,尽管这样的冲势对武装农夫和长枪兵来说毫无压力,但对于那些刚刚加入进来的新兵,则足以让他们心跳加速,拼命的想要捏住长枪,但还是止不住的发起抖来。

“坚持住,坚持住!”赵二不停的念叨着,他是刚从珠山寨投过来的一名新兵,虽然作为明军的时候,也有过几场战斗,但面对骑兵冲阵的时候,心中还是忍不住紧张起来,看着身边那些一身铠甲,手持长枪的人,就是忍不住一阵佩服。

这些家伙真是好汉子,面对骑兵冲阵,连眼皮儿也不眨上一下。不过想到他们是员外带领的队伍,也就是释然了,员外不也站在阵势的正中央,一动也不动的坚持着吗。

想到这里,他把手中的长枪揣得更加的紧,眼睛死死的瞪着朝自己冲来的那名骑兵,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把他挑下来。

就在这时,他看见那名骑兵把三眼铳举了起来,平直的对准他,黑洞洞的枪口,时刻都会喷射出死亡的弹丸。原本还努力着要坚持的心,顿时三魂去了两魂,头脑中陷入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过,枪声很快惊醒了他,但枪声却不是来自于那名骑兵,而是身后的步卒,他们把火枪伸向空隙之处,一阵排枪过去,立刻就撂倒了十几名骑兵。

在这种情况下落马,基本上就是死路一条,尽管有些人并没有中弹,只是马匹受伤狂躁,被扔下马来,但这并不能证明他们有多么的幸运,只见身后根本没可能转向的骑兵猛然撞上他们的身子,再度喷吐着鲜血滚在地上,然后是无数的马蹄踩过。

赵二看得心惊肉跳,努力的舔着干渴的嘴唇,像所有长枪兵一样,紧紧的围成一个刺猬阵,同时不停的念叨着,员外还在这里,员外就在我的身后。

人类一种朴实的情感支撑着他,因为拥有主心骨而不至于精神崩溃,努力的平举着长枪,准备同骑兵的冲阵对撞到一起去。

此刻,就算是围在最中心的孙永金何尝不是绷紧了神经,不久前还是一个大学生的他,何时见过骑兵的冲阵,又如何能够想象得到骑兵的冲阵居然有着这样的气势,仿佛之间就觉得不可抵挡,身子本能的就想往后退去,只是看到那一个个开始集结的方阵,看到站在他身边的那些将士,他们有的是克隆人,程式般的执行着他们的最高使命,他们也有着普通人,那些人同样恐惧着骑兵的冲阵,可他们依然在苦苦坚持着。

今天,他把这些人带上了战场,他又如何能够能够抛弃他们呢,孙永金不停的念叨着,同样在苦苦的支撑,没有被本能所驱动,转身逃去。

孙七正在集结着各个小型方阵,拼命的向孙永金所在的方向去靠拢,如果是以前是出生以来的使命迫使他听从孙永金的命令,那么此刻,他则是由衷的想要救那个人,突然间就觉得那个人绝对不能死。

不为别的,就为他不肯抛弃眼前的这些人。

同时,心中更是不停的说着,人太少了,人太少了。

是的,面对三百骑兵的冲阵,孙永金所在的地方,人实在太少了,何况其中还有不少的普通人,他们的意志远远没有克隆人坚强,随时都有可能转身逃跑,那时的孙永金就太危险了,特别是骑兵若是拼了性命的想要杀了他的时候。

于是,他再也顾不得许多,大声的叫嚷着,“全速前进,全速前进,不必在乎阵型了。”

克隆人们坚定的执行了他的命令,撒开了脚丫子的向前奔跑,此时,他们完全违背了程式的要求,再也没有什么阵型,只是拼命的奔跑着,想用两条腿同四条腿去竞赛速度。

看到周围的方阵拼命的向这边靠拢,看到一个较大的方阵打散阵型,不顾一切的朝着这边冲杀过来,马玉和那名骑兵的指挥者越发的坚信,那个小小的方阵里,一定有着这支军队的主帅。

于是越发坚定的要往这边杀过来,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在火枪的交织声中,长枪兵和骑兵对撞在一起,顿时金石相交,不少的骑兵被长枪叉成了肉串,但也有更多的步卒承受不住骑兵的冲击力,被撞飞了一片,这种成集团的骑兵冲锋,他的威力远远不是刚才那些散乱的腾越城骑兵能相比的,何况当时孙永金一方有着更为严整的阵势。

于是,本来看起来还有点模样的阵型,瞬间就被冲得七零八落。

马玉提起手中的三眼铳,直接朝着一名长枪兵的脑袋瓜子上拍去,那名长枪兵还未能抽出他插入另一名骑兵的长枪,就听得一声闷响,栽倒在地上,鲜血不停的从他的头盔处涌了出来。

不能不说,在这种骇人的骑兵冲击中,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应当是孙永金一方的溃散,但无论是马玉还是那名清兵的骑兵指挥,都没有看到他们所期望的事情。

那些受到冲击不大的火枪手们端着刺刀就是朝着他们身上乱捅,马玉居高临下,不停的用三眼铳拍向他们的脑袋瓜子,就像是砸碎一个个西瓜一样,但就算这样,那些连盔甲都没有的火枪手依然前仆后继的朝这边涌过来,死死的要把前进的路堵住。

马玉不知道自己身上受了多少伤,只是尽力的避开了要害,眼看着就要杀透整个阵列,而且凭着他的直觉,他也感受到了孙永金的所在。他相信,那个被一大群火枪手簇拥着的人就是这支军队的主帅,他拼命的向那边杀了过去,尽管身边不断的传来同伴倒下的声音,已经没有多少人能够掩护他,但他还是义无反顾的朝那边杀了过去,眼中充满的都是渴望,心中更是在呐喊着,“局势,就让我来挽救吧!”

当他再度用三眼铳拍死了一名火枪手后,他离那个人只有一步之遥,但恰恰就是这一刻,枪声响起,胸前冒出一团硝烟,那个家伙硬是顶着他的胸膛,狠狠的开了一枪。

此刻,他再也支撑不住,努力的想要把三眼铳朝着那个家伙的脑袋上拍过去,但手上却是越发的无力,终究没能再挥动沾染了无数人鲜血和脑浆的三眼铳。

孙永金惊魂未定的看着眼前的清兵慢慢的倒下,第一次觉得死亡离自己这么近,在阵形被冲散的那一刻,他就被武装农夫们簇拥着挤到了阵线的最后面,但这样还是差点被那些骑兵杀了个穿透。

不过看到孙七带领的人越来越近,他知道自己这次算是逃出了生天。

骑兵依然在不停的砍杀着,他们的人越来越少,而身边的那些步卒冒着极大的伤亡也不肯退却,更不要说溃败了。增援过来的步卒正在源源不断的投入战场,为他们补充着新鲜的血液,但真正让人绝望的是孙七带过来的那一群人,一旦他们投入战斗,所有的骑兵都不要想逃出去,于是不由自主的看向他们的指挥者。

清军骑兵的指挥又何尝看不出这样的局面,不过他更知道,失去机动性的骑兵,现在就算想逃,又能逃得出去多少。那些武装农夫表现出来的战斗力,让他越发的坚定了要击杀他们主帅的意愿,如果在这里拼光,未必没有击杀他的可能,甚至于有可能最终让这支军队崩溃,但他终究只是指挥一小队的骑兵小军官,实在没有必要为此而丧生。

看着逐渐逼近的孙七一群人,求生的欲望最终战胜了一切,呼啸了一声,招呼着部下撤退。

孙永金如何会让他们如愿,虽然只有区区三百骑,但却是这场战斗给予他伤害最大的一群人,只见他狠狠的说道,“缠住他们,等其他的部队汇合过来,绝不能放跑一个。”

在刺刀们疯狂的朝那些骑兵招呼的时候,由于撤退的命令,让那些骑兵斗志一下子就垮了下来,拼命的想夺路而逃,不过这让他们的伤亡变得更加大,失去机动力的他们,在战场上并不比一把刺刀厉害多少。

不断的有人从马上倒下来,然后就是蜂拥而上的刺刀和长枪,眼见着骑在马上的人越来越少,而孙七也带着人正式投入了战斗,虽然是在马下格斗,但那些人就算居高临下,面对他高超的剑术也是毫无优势,何况身边不时就会有刺刀或是长枪从旁边捅过来。

最终,三百名骑兵进行冲阵,虽然成功的冲散了对方的阵形,但却没有撼动对方的斗志,陷入近身肉搏的泥潭之中,然后被源源奔赴过来的援兵一举歼灭,仅十余骑逃脱。

那名骑兵的指挥者在奔逃的路上忍不住回望了一眼,只觉得一片凄惨。因为他高超的武艺和身边亲兵的护卫,总算是逃了出来,但他的军队算是彻底的毁了,那些源源不断冲过去的步卒们早就杀红了眼,如何肯让他们投降,而且那些骑兵也不敢投降。

孙永金一直没有下达接受投降的命令,只是静静的在那里看着。

第十二章 城门前

欢腾的腾越城清兵再度陷入鸦雀无声的寂静之中,寂静到连自己的呼吸都听得清清楚楚,明明占据了这么大的优势,三百骑兵成集团的冲锋,一路横扫,无人能敌,可一旦那些变态的家伙组成阵形,虽然只是区区的一百多人,也立刻遏制住了他们的脚步。

那可是骑兵啊,有人在心中呐喊到,在他们眼里,骑兵的冲阵是多么不可抵挡的东西,而且还占据着如此巨大的人数优势,可他们居然败了,而且还败得那么惨,在冲散了对方阵形的情况下,依然被他们拖住了脚步,最后陷入对方援兵的漩涡之中,只有十余骑杀出了一条生路。

看着正在奔逃的那十几名骑兵,所有的清兵默然不语,没有人能再为这支援兵欢呼,只是看着他们越来越远离战场,朝着他们来的方向不断的逃跑。

突然间,他们为自己没有出城去送死而感到庆幸,在那个时候,如果出去给那些人捅上一刀子,那么他们现在的下场可能就和那些骑兵一样了。虽然人数越来越少,只是十几骑在那里苦苦的挣扎着,但是没有人敢投降,投降了也不会有人接受,那些武装农夫或许会根据程式接受,但那些杀红了眼的普通人可不会,他们绝对会一刀子捅上去,何况孙永金还有意无意的放纵呢。

那些被俘虏的清兵惊恐的挤成一团,战战兢兢的看着周围那些火枪手,生怕他们迁怒于自己,在这个时候,没人能肯定那些杀红了眼的家伙会干什么。但庆幸的是,当所有的骑兵全部倒下的时刻,狂暴的情绪重新平静了下来,那名看起来是头儿的家伙似乎下达了打扫战场的命令。

不过,这次他的身边一直保持着一支五百人的队伍,排着严谨的阵形,监视着战场上每一点动静。

只见几个会骑术的普通人直接就跨上缴获来的战马,朝着清兵俘虏逃跑的方向飞驰而去。其他人则在尽力的救援着自己的伤兵,看押俘虏的人反而显得不是很多。

尽管这场战斗,他们依然是最后的胜利者,但他们同样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很明显,他们也是第一次碰到骑兵如此规模的冲阵,而且是朝着他们并不严整的阵形冲过去,那一百多名步卒几乎伤亡殆尽,如果不是源源不断的援兵增援过来,或许他们早就死光了。

赵二躺在担架上,口中不断的冒出鲜血,只是在不断的喊着什么,当孙永金经过他的身边时,不知从那来的力气,一把就抓住他的手,问道,“员外,俺还算条汉子吧!”

孙永金感受到他目光中的期盼,同样紧紧的抓着他的手说道,“是的,你是条汉子!”

“那就好!”赵二仿佛是长舒了一口气,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孙永金在说,只听得他这样说到,“俺三叔说,是条汉子就不能投鞑子,同清兵打仗的时候,就不能逃跑,俺做到了,我一直把枪拿着,没有后退!”

说完,口中又是冒出几口鲜血,然后安然的闭上了双眼。

孙永金黯然,只是紧紧的抓住他逐渐冰冷的手说道,“你是好样的,你是好样的。”

这时,旁边的另外一个人说道,“清兵刚冲过来的时候,赵二就被撞翻了,不过他挣扎着站了起来,结果又挨了对方一枪,不过在他倒下去之前,硬是挑死了一个清兵。”

听到这里,孙永金默然不语,只是深深的向他鞠了一躬。

那些同样是普通人的士卒神情肃穆的看着担架上那个人,看着他逐渐消逝的生命,所有人都知道,实际上在被鞑子骑兵撞倒的那一刻,他的生命就走向了尽头,他的内伤已经无法挽救,但他还是挣扎着站了起来,只为了如此朴素的愿望。

想到这里,人们就忍不住肃然起敬。

这时,又有人说道,“员外,赵二能跟着你一起杀鞑子,就算死也是心安了。”

“对,跟着员外一起杀鞑子,就算死也是值得了。”

“不!”孙永金说道,“如果不是我的战场经验不足,如果不是我的大意,如果我能够远远的派出哨探,或许我们不必用这么薄弱的阵形来面对骑兵冲阵了,或许赵二就不用死了,这次伤亡这么惨重,最大的责任就是我!”

周围的兵没有再说什么,孙永金说的是实情,不过当他说出来的时候,他们反而觉得这位员外更加值得追随了。

在这肃穆的场景中,,一队队飞驰的骑兵欢腾的炫耀着他们的骑术,不停的四处奔跑着,而那些骑兵所围起来的,则是一群又一群的清兵的俘虏,刚刚逃跑的他们,转眼间又被圈了回来。

“员外,怎么处置那些清兵!”一名士兵骑着马飞驰而来,然后漂亮的纵身跃下,请示着说道。

孙永金看向那一群群的清兵俘虏,说道,“把那些曾经逃跑的俘虏全给我押到城门前去。”

“是!”那名士兵应声答道,招呼着伙伴们把那些俘虏押到城门前,清兵的射程之外。

城墙上的清兵发生一阵扰动,现在他们只求着那些家伙早一点离开,如今看到如此怪异的举动,心中不自觉的就惊慌起来,紧紧的抓着自己的武器,缩到城墙之后,不断的看着身边的火炮,寻找着安慰。

紧接着,只见那些曾经逃跑过的俘虏身后站满了一排排的火枪手,让人有一丝非常不妙的感觉。

孙七更是感应到了这一点,挡在孙永金的面前说道,“你想干什么,杀俘不祥,会降低你的声望的。”

孙永金推开他,说道,“这些人是铁杆汉奸,不杀他们,难道等到他们某天逃跑之后又来杀我们吗?就是因为他们,满清那么一点人口就能奴役这块大地,就是因为他们,我们才不得不付出这么多的鲜血,就是因为他们,赵二才会死,同他们的牺牲来说,降低声望又算得了什么。”

孙七明知他是强词夺理,可也不知该如何反驳才好,而且就算反驳成功也未必有用,此刻的孙永金显然正在气头上。

只见得一队队没有逃跑的清兵俘虏在长枪兵的押送下正站在一旁观看,孙永金三两步走到他们面前,扯开嗓子,大声喊道,“你们今天够幸运,因为我还相信你们能够改造,我还相信你们总有一天会重新站起来为这汉家的江山挣一丝气运,但我也要让你们看到,那些铁了心的要当汉奸,要委身为贼,要用自己同族的血来染红顶戴,要用同族的性命来摇尾巴的家伙究竟是什么下场。”

说完,一排排的火枪手举起手中的枪支,火绳在燃烧,那些背对着城门的俘虏一眼就看出了情况的不妙,有人脚在不停的颤抖,有人跪了下来,喊道,“饶了我吧,下次不敢啦,下次不敢了!”

此时,一切都晚了,或许他们之中真的有不是那么该死的,但在排枪的轮射中,他们只能亡命的逃跑,可子弹显然比他们跑得更快。

城墙上那名总兵的亲信也算是久经沙场的人,他不是没有杀过无辜的人,更不是没有看见人枪杀过俘虏,比这血腥得多的场面他都见过,但此刻他却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倏然间感觉到一丝凉意。

明明排枪离他是如此的远,明明这一切依然是发生在别人的身上事,唯一不同是可以肯定里面多了不少自己的好友,他们是跟随清兵最久的人了,也是逃跑最积极的人了,同样也是被抓回来最多的人。

看到眼前的一幕,他感觉到一丝颤抖,仿佛某一天这样的事情也会发生在他的身上一样。

于是,紧紧的依着城墙,知道敌人没有火炮的他,只有城墙才能给予他最真实的依靠。

就这样,孙永金打扫完战场,回头看了腾越城一眼,对于那高大的城墙,依然是他无可奈何的一件事情,不过却信誓旦旦的说道,“总有一天,就算是高大的城墙也无法阻挡我;总有一天,我会踏破这座城池;总有一天,我会用炮塔和城堡把满清八旗在北京城里围上十层;总有一天,我会把英雄的墓碑修到紫禁城里去,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有赵二这么一大群的人在牺牲。”

说完,他押着俘虏,大摇大摆的扬长而去,自始自终,都没有一个清兵敢出来骚扰一下。

不过,发生在这里的一切都不是那名腰间配着千里镜的清兵把总所知道的,他依然信心满满的带着手下的兵马向着珠山寨兼程而去。

第十三章 土司

珠山寨的不远处,一座座营盘被搭建了起来,那名清兵把总拿着他的千里镜不断的探视着,只见营盘里人来人往,喧哗个不停,如果这就是那支变态军队的营地,他自信就是凭着区区一百人也能够轻易的踏破他们。

不过,他很快就知道,这是一支土司的兵马,他们的服饰表明了这一点,而且他们正在围攻珠山寨,那些残留的硝烟,不时响起的零星枪声表明刚刚发生了一场惨烈的战斗。

究竟是那个土司,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那名把总放下千里镜,心中满是疑惑,沉思着是否要去联系那支土司,毕竟这样踏破珠山寨的希望就会更大。不过,答案很快就来到面前,只觉得周围一阵寒意,突然之间,草丛之中就钻出了无数的土司兵,明亮的箭矢则瞄准着他们,眼中满是敌意。

恰在此时,听见有人喊道,“是自己人!”

说话的竟是一名清兵,环绕在他身边的是几名精壮的汉子,只见他三两步走到面前,很是热切的说道,“哎,乔欣,乔大人,你们总算是来了,宣抚使大人正等着我们呢。”

乔欣被弄得一愣一愣的,不过他心念转得极快,宣抚使乃是地方土司的官职,由那些头人们世袭,而且那名走过来的清兵乃是军中熟人,就是被孙永金击溃之后再也没有回到城中的把总,只见他不停的眨着眼睛,显然有着什么谋划,再看周围的形势,对于该怎么说已是了然于胸,于是朗声说道,“没错,总兵大人派遣我们前来支援!”

听到他如此说,周围的土司兵放下手中的弓箭,但他们的敌意却远远还没有消失,特别是率领他们的那名头领,无论是看着那名清兵把总还是看着乔欣的模样,都是极不友善,似乎是迫于什么压力,才不得不带领着他们向营盘走去。

在过去的途中,乔欣悄悄的和那名清兵把总落在一起,然后问道,“王把总,你怎么在这里,你知不知道现在总兵大人恨不得剥了你的皮,你不仅害得总兵大人身负重伤,而且还让一群土匪兵临城下。”

原来那天劫掠之后,被孙永金击溃的把总名叫王品,自从那天逃跑之后,他又忽悠着珠山寨的土匪袭击了孙永金,不过结局却是他不得不再度逃跑,想不到,他如今又出现一个土司的队伍里,而且还是一支正在围攻珠山寨的土司,说起来也算得上是一个执着的人。只见得他微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何尝不知道现在总兵大人定是将我恨之入骨,正急着戴罪立功,抄了那个员外的后路,只是没想到,不过这么一点时间,珠山寨已经是模样大变,再不是我原来那般熟悉的了,偷袭已经是不可能的呢。”

乔欣微微点头,一边把千里镜放入腰间,一边说道,“那个员外的兵我倒也见过,确实精锐,说起来他倒也有些本事,只是可惜没有看清形势,妄图螳臂当车,南明早就败得不可收拾,他以为凭他区区几百人又能做得了什么。我看就是这回,他就不得不交待在腾越城的城门前。”

听见他如此信心满满的话语,王品的兴致刹那间就被提了起来,一次次的谋划,一次次的失败,偷袭失败之后,更是担心着孙永金时刻会回师,将他们在珠山寨下打个措手不及,让他的幻想再度化为泡影。如今,听说他将要折戟腾越城下,只觉得畅快无比,也更加坚定了要打下珠山寨的愿望,将来在总兵大人面前也好有功劳可以分说。

于是抱拳,忙不迭的说道,“乔把总,以后还得请你在总兵大人面前多美言几句,也让小的有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乔欣虽然只是个把总,却是能在总兵大人面前说得上话的人,如此之人,如何看不出他的心思,无非就是怕自己吞了他的功劳。于是满是鄙夷的看了他一眼,此人就是功名之心太过于热切,连总兵大人也看不过眼,有意无意的压着他,尽管立下的功劳不少,却依然只是一个小小的把总,而且是不那么待见的小把总。不过,看在他如此放低身段,又忽悠来了一个大土司,倒也不愿过于得罪他,于是说道,“放心吧,总兵大人绝不会忘了你的功劳!”

“那就多谢大人了。”王品媚笑着说道。

不过时的功夫,他们踏进营盘之中,只见土司的兵马们懒洋洋的躺在地上,满眼看不见一点斗志,明明营盘扎得如此的散乱,也不肯爬起来忙活一下,只是任由翻倒在地的树木随意的摆放着。

那名带领着王品一行人的头领冲过去,狠狠的踹了他们两脚,顿时吓得他们忙不迭的爬了起来,努力的扎着他们的营盘,看起来倒是十分的卖力,只是效率低下到让人齿冷的地步。

乔欣暗暗摇头,这样的军队,真的能打仗吗,他深表怀疑,若不是看在他们人数众多的份上,他根本提不起同他们接触的兴趣。他一边摇着头,一边忍不住回头看去,只见他们不过是走出去几步,那些刚刚还在装模作样的土司兵又重新懒洋洋的躺地下去了。

“哎!”乔欣轻声叹道,声音虽小,却让那个带领着他们前进的头领听了个分明。于是,很是不满的冷哼了一声。

此时,就连一向淡定的他,也忍不住侧身问道,“他是何人,似乎对我们的到来不是很高兴。”

王品的神色显得有点尴尬,低声说道,“他是宣抚使大人的弟弟,一直反对出兵珠山寨,不过你可以放心,宣抚使大人是心向朝廷的,也想为总兵大人出一份力。”

乔欣微微点头,明朝毕竟在云南经营已久,沐家更是声名显赫,只要沐家坚定的支持明朝,就总有那么几个看不清楚形势的土司,以为明朝还有机会反复。

于是低声唾到,“愚昧!”

王品再度尴尬的笑了笑,一起走向宣抚使的大帐之中。

只见宣抚使大人远远的就迎了出来,朗声说道,“哎呀,可把你们盼来了。”

乔欣同样也是满脸笑容,早早的拿出自己的千里镜双手奉上,说道,“总兵大人早知宣抚使大人心怀朝廷,听闻大人出兵讨伐逆贼,心甚欣慰,特命属下送上千里镜一支,聊表心意。”

宣抚使大人更是开怀大笑,说道,“总兵大人客气了,客气啦!”

于是双方一番客套,宣抚使要的是得到清朝的承认,今日看见一百多人的清兵前来支援,一支悬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眼见着明朝走向了末路,他思忖许久,实在不甘心为了它殉葬,于是又是递降表,又是找人联系。恰在此时,王品出面游说,两者一拍即合,也就有了刚才珠山寨的一幕。

打不打得下珠山寨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向清军表明一个态度,如今看着清兵带人前来,如何能不高兴。同样想到如果能够为清军出力,以后地位必然更有保障,满清虽然残暴,但赏罚却是分明的,只要出了力,总是能从好处中分一杯羹,于是顾不得白天在山寨前遭受的惨痛,拍着胸脯说道,“大人请放心,区区一个珠山寨,看我明天就踏平了它。”

“那就全靠大人了!”乔欣抱拳笑着说道。

帐门之外,那个带领他们过来的小头领依然是冷冷的哼了一声,低声唾骂到,“大哥就真以为那些清兵靠得住吗?”

这时,那个小头领身边有人说道,“说起来沐家对我们颇有恩德,我们龚家更是大明的官兵,跟着大军一起平定了云南,也因此得世袭宣抚使一职,如何就能够忘本呢。我们即使不能为明朝出兵,至少也不能去打他们啊,宣抚使大人这次做得有点过了。”

那个小头领微微点头,这时又听见有人说道,“我倒觉得头领更像是宣抚使大人。”

小头领脸色一沉,怒斥到,“休得胡说,宣抚使大人是我的亲兄弟,我是绝对不会背叛他的。”

旁边的人顿时语滞,谁也没有看出小头领心中微微的产生了一丝扰动。

正在他们低声细语的时候,李生明从珠山寨的墙壁上探出了头去,只见陷坑里,木栅边,堆满了土司兵的尸体,不过,其中更有未死的人在不停的呻吟,让场面变得更加的诡异和恐惧。不远处的土司营盘则散发着阵阵的炊烟,摆明了还要继续围困下去的态度,心中琢磨着,他们是不肯轻易离去了,今日说不得又要加强一下防御。

同时,他更是不停的向东边张望,默默的数着日子,不停的念叨着,“员外啊员外,你可什么时候回来啊。”

他们并非没有做好应付敌人偷袭的准备,但绝对没有想到偷袭的人会有如此的多,白天的战斗里,只见得漫山遍野的都是那些土司的兵马,而他们只能依靠陷阱和隐蔽的壕沟,不断的消耗对方的人力,用高速射击的迅雷铳压制对方冲锋的劲头,尽管让对方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但自己同样也是拼死才抵挡住。

如果明天他们再发动相同强度的攻势,他不知道还能不能抵挡。

此时,孙永金同样得到了前哨的信息,跳着脚说道,“什么,有土司的兵马在我家门口蹲着,他们不想活啦!”

第十四章 攻寨

天色渐白,珠山寨下,层层叠叠的站满了土司的兵马,在这蜿蜒曲折的山路之中,一眼看去,似乎望不到尽头。在一颗巨大的白色岩石上,宣抚使大人摆弄着刚刚到手的千里镜,不住的赞叹到,“好东西啊,好东西。”

乔欣淡然的笑着,这支千里镜可是他的宝贝,是他从一个明军将领的尸体上扒来的,一直珍藏在身边,就连好友也不会轻易的出借,不过他更清楚,要想攻下珠山寨,他最好还是借助于土司的力量。

举目远眺,由于土司的到来,珠山寨的人早已被惊动,如今更是戒备森严,先别说寨墙之上密密麻麻的士兵,就是山寨之下,那数不尽的陷阱、拒马和栅栏就是一个足够让人头痛的东西。

原本他是打算偷袭的,而土司的到来,这样的戒备,让偷袭已经成为一个不可能的事情。

随着一队队的土司兵马开出来,宣抚使大人眉开眼笑的说道,“今日我就要踏进那座营寨之中,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如此的不知死活。”

“那就多谢宣抚使大人了,朝廷一定不会忘记大人的功绩。”乔欣面带微笑,在一旁淡淡的说着。

一句“宣抚使大人”说得他眉开眼笑,于是更加信誓旦旦的说,要灭掉这座营寨。于是一挥手,一队又一队的土司兵在头领的催促下,小心翼翼的朝前搜索着前进。

突然听得一声枪响,他们密密麻麻的人群,根本避无可避,立刻就有人应声倒下,一些拥有鸟铳的土司兵拿枪反击,朝着枪声响起的地方,胡乱的射击着,只看见草丛不断的摇动,却丝毫看不见任何效果。

“你们几个上去。”一名小头领点出几个人,下令到。

被点到的几个土司兵顿时面如土色,战战兢兢的说道,“头领,你可不能这样啊,这是让我们去送死。”

那名头领提着刀,厉声说道,“如果你想现在就死,我会成全你的,头人已经说了,今天一定要踏进这座营寨。”

看着头领的刀,那几个土司兵不得已,只得一边祈求着上天,一边朝前缓缓的搜索,努力的睁大眼睛,希望看见对方火枪上燃烧的火绳,可他们并不知道,那些潜伏起来的士兵使用的自生火铳,靠的是燧石击发,根本就没有火绳。

只听得又是一声枪响,一名土司兵被打破了脑袋瓜子,连哼上一声的机会都没有,就软软的倒下,其他的土司兵惊恐万分,不过他们也从枪声中判断出那个潜伏士兵的方位,拿着刀凶猛的冲了过去。

在此刻,他们浑然忘记了在这个地方,还有着无处不在的陷阱,当他们以为自己即将靠近对手的时候,脚下一松,再也站立不稳,直接滑了下去,区区几根粗糙的尖竹便收割了一条人命。而当其他的土司兵绕过陷阱冲过来的时候,那名潜伏的士兵,早就远远的逃开。

就这样,足足花了一个多时辰,那些土司兵们也不过挪动了几步,乔欣看得颇为不耐烦,语气之中微微带着一点嘲笑,说道,“宣抚使大人,凭着这样的速度,只怕到了天黑,我们也看不见珠山寨的寨墙。”

宣抚使也觉得颜面大失,厉声呵斥到,“让下面的人给我加快速度,今天天黑之前,我就要踏进这座山寨,听清楚了没有。”

下面的头领们哭丧着脸,可也没有什么办法,只得领命而去,这时,乔欣又说道,“宣抚使大人,我看不如这样,让他们选一条最近的路,背上土袋,将那些陷阱一路填过去。”

那些头领们听得脸色大变,这样填壕的办法他们不是没用过,不过对方突然集中的恐怖火力,让他们想一想就觉得后怕,如何还敢如此。昨天晚上,他们就聚在一起悄悄的打定了主意,今天就要在这里磨洋工,保存实力,何况他们还有小头人的支持呢,于是眼神不由自主的向着一边瞟去。

果然,昨天带着乔欣一行人过来的头领立马站了出来,说道,“大哥,我们今日前来珠山寨也算是对朝廷尽了一番心意,纵然不能攻下,想必朝廷也会谅解,若又是填壕,只怕对方疯狂阻挡,弟兄们伤亡惨重啊!”

宣抚使大人想起昨天的场景,也是一番后悔,这时,乔欣又说道,“大人万万不可犹豫,自从朝廷大军进入云南以来,各路达鲁花赤、宣抚使纷纷归降,大人迟至今日方才醒悟,已经是引起了朝廷的极大不满,若是不能立上几分功劳,纵然今日能够保得性命,难道就不怕朝廷秋后算账么。”

这一番话正好砸中了他的心思,清兵的招降之书早就摆在了他的案桌之上,只是明军对于南甸宣抚司的控制一直都很强烈,直到磨盘山一战之后,明军大部分撤退到缅北,他方有机会投降清兵。不过,真正让他担心的是,那名前来招降他的清兵,不知为何,竟死在了他的地盘之上,每每想到这里,心中就觉得无比的害怕。那些满清贵族的德行他不是没有听明军说过,对于任何曾经反抗过他们的人,都是一路屠杀而来,那一个个屠城事件就算是说上十个晚上也是说不完的,因此听到乔欣秋后算账一句,顿时打了个激灵,厉声说道,“还不快去,让他们背上土袋,给我一路填过去。”

那名小头领还想说点什么,但立刻就被宣抚使大人制止,而他再看向乔欣之时,满眼都是杀意。

乔欣把他的神色看在眼里,不过更知道他根本就奈何不了自己。

于是一队队土司兵迫不得已,只得去填那一个个的陷阱,去推倒那一排排的栅栏,或者是用身上的土袋,或是用他们的生命。因为李生明根本不可能让他们从容的去做这件事情,不断的有兵马派遣到最前线,一轮轮的排枪射击过去,等到他们即将填满一个陷阱之际,便撤退到下一个堑壕之中,一步步的撤退,一步步的杀伤敌人,可这次,那些土司兵们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路之上,伤亡累累,可怎么也不肯撤退。

昨日的情景仿佛又再现在眼前,有些头领已经看不下去,忍不住别过头来,对面的火枪实在太过凶狠,部下们冲过去,有时候根本来不及把沙袋扔入陷阱之中,就被活活的钉死在地上,更有人不小心被挤入陷阱中,被尖竹刺破了肚子,一时半会的死不了,在那里苦苦的哀求,可还是被土袋卖了下去。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防御工事,这就是一台杀人的机器,让人能够看见冲过去的希望,但前提是你得拿人命来换。这是孙永金为清兵准备的,却没有想到让这些土司兵们先体会到了这一点。

乔欣看着眼前的情景,脸上浮出了淡淡的微笑,他的神色总是这样,仿佛把一切都掌握在手中一般,只见得土司兵们缓缓的向前推进,山寨中的火力都被吸引到了这一边,然后像是确定了什么事情,说道,“宣抚使大人,匪徒已经被吸引到这条路上,接下来只要我们从另一条路上扑过去,定然可以把珠山寨一鼓而下,我愿带领兵马为大人砸开一条路来。”

宣抚使微微一愣,清兵把总王品更是大骂着卑鄙,然后立刻也请战着说道,“宣抚使大人,我也愿意一战。”

宣抚使顿时回过神来,心中忿然的同时,也知道此刻自己巴着他们还来不及,如何会得罪他们,现在的云南终究还是吴三桂说了算,而他们则是吴三桂的手下。于是除了派几个人紧紧跟上,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在他远去之后,低声唾骂到,“杀千刀的,我们这么多人给你当陪衬。”

那名小头领更是忿然,说道,“我早就说啦,清兵信不得。”

宣抚使摆摆手,让他不要说下去,“算啦,只要能保住我们龚家在南甸的地位不倒,一切都无所谓了,他总不能一个人把功劳全吞了去吧,咱们死伤了这么多弟兄,到时候吴三桂总得给我们一个说法!”

那名小头领默然不语。

李生明正带着人抵在第一线,苦苦的抵挡着土司兵的入侵,却在此时,听见有人说道,“清兵,清兵从另一条路冲过来了。”

听闻此言,他顿时手足冰凉,此时再去调兵遣将,实在太迟了,只能寄希望于那些寨墙上的士兵能够抵挡得住才好。

千里镜里,宣抚使看着乔欣一行人一路杀上山寨,他们简直就是不计伤亡的向前冲着,就是拿着人的性命去探试陷阱,然后一路的绕过去,在失去了士卒骚扰的情况下,那些也成了死物,虽然能够迟滞他们的脚步,却不能最终的阻止他。

眼看着他们就要逼近寨墙,宣抚使脸上露出一丝凄苦的笑容,来到这块地方,厮杀了如此之久,死伤了这么多的弟兄,总算有一个看得过去的礼物交给清兵,当作投名状了。

恰在此时,听见山后的营盘传来喧哗,更有排枪的声音传来,于是怒声喝到,“去给我看看,那些营里面的兵是怎么回事,已经好酒好肉的供着他们了,又在那里闹腾什么。”

他派遣过去的兵不多时就惊慌失措的跑了回来,大声说道,“头人,不好啦,不好啊,我们的营盘被袭击了,来了很多人,弟兄们已经挡不住了。”

第十五章 背叛

宣抚使的心不停的往下沉,昨天明明听说孙永金的兵被缠在了腾越城外,为什么会突然遭遇敌人的袭击,莫非那个该死的清兵把总骗了他。说到底,他不过是越境来搂草打兔子,顺便向清朝表表忠心,从来没有想过,也没奢望过要同一支能跟清兵对阵的部队硬拼。

于是心一下子就慌了起来,拼命的喊道,“挡住,给我挡住!”

就在这时,他又看见一名头领跑了过来,哭丧着喊道,“头人,我们完啦,他们已经踏破了营盘,正朝这边冲过来。”

头人几欲昏厥过去。

形势几乎就是在这一刻急转直下,那些还在前线填壕血战的土司兵同样看见自家营盘上冒起来的硝烟,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听见不停的有排枪声音传来,情绪在一刹那就变得不那么安稳了,就连那些指挥的小头领也不再紧紧的逼迫他们,只是不停的向后张望着。

乔欣、王品一行人同样看见了营盘中不断升腾起出的硝烟,心中被不解深深的困扰着,乔欣不相信孙永金区区七百多人,能这么快就从腾越城下转战回来。倒是王品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一丝不妙,不过却没有声张,只是静静的观察着,不断的向后张望,然后看见大片大片的土司兵从营盘中跑了出来,直接朝着正在前方血战的士兵冲击而去,心中大叹了一声不妙。

乔欣同样察觉到了这一点,不过寨墙就在眼前,他无论如何也不肯轻易放弃,寨墙之上人员并不多,他相信山寨中的主力要么被吸引到了土司兵的那条路上,要么跟着他们的员外去了腾越城外,他相信那座小小的寨墙可以一鼓而下。到时候,他在这座山寨里固守待援,腾越城的总兵大人一定不会他们扔在这里的,此刻,他依然不相信腾越城下的清兵已经全部战败,更想不到那些清兵别说前来救援他们,连敢不敢出城门都是一个问题。

因此,努力的催动着部队,不过那些跟随他们而来的土司兵显然已经是心不在焉,他们只是来为宣抚使大人沾一份功劳,可不是要送命的,只是看着乔欣明晃晃的刀,不得已的向前走着。

孙永金踏进土司兵的营地之中,看着地上散乱的树木,连他都看出了这个营地拥有着不少的漏洞,若是里面的兵马战斗力极其顽强,这样的营地倒也无伤大雅,偏偏里面的兵马还是个一触即溃的角色。

于是,大片大片的土司兵便被驱赶着朝他们主力所在的方向逃亡而去,不断的扩大着这种扰动,渐渐的就把宣抚使的后卫部队彻底的搅动,再也难以成军,只留下恐惧的情绪不断的向四周扩散着。

孙永金就这么跟着大军一路前进,几乎就没经过什么战斗,就看见大群大群的土司兵跪在地上求饶。同时,在前线的土司兵陷入迟疑的过程中,李生明同样带着大队的士兵进行反击,他相信只要把这些土司兵击溃了,就算另一条路上的清兵能够冲进山寨之中,也会成为无根之木,搅不起什么风浪。

此时,虽然土司兵依然占据着绝对的人数优势,当他们却再没有拼命向前的勇气,不知在谁的带动下,“呼啦啦”一下,就全都在疯狂的向后撤退。

“败啦!”形势转变得太快,宣抚使根本就没有回过神来,只觉得兵败如山倒,四处都是溃兵,再也聚拢不起来,而那些被他们填起来的陷阱则为李生明的冲锋铺就了一条顺畅的大道,几乎没有什么阻碍的向下冲杀着。

“撤吧!”一名亲信在一旁说道。

“撤,对,快撤!”宣抚使回过神来,毫不豫犹的带着最亲信的人朝着小树林钻了进去。

就在宣抚使选择逃跑的同时,乔欣一行人同样来到了寨墙之下,正要用带来的火药炸开一条出路,却不料上面就是一轮排枪过来,不过最让人难以预料的是,来自背后的枪声。

只见王品一路上早就故意落在后面,等到排枪响起,毫不犹豫的就拉开距离,然后朝着乔欣一行人开了一轮枪,喊道,“好汉,好汉,我们是来投诚的。”

乔欣不可思议的转过身去,背后的血洞在不停的流着鲜红的血液,用愤懑而又不解的声音怒骂道,“你,你这个叛徒。”

话音未落,只见王品一行人竟然不顾寨墙上还有敌人存在,提起刀,就向他那边冲了过来,他身边的亲卫想上前阻挡,只见手起刀落,不过是三两下的功夫,就被王品砍翻在地上。

乔欣身前再无人护卫,受伤的他更加无法保护自己,一柄大刀明晃晃的朝着脸上劈了过去。

此时,无论是寨墙上的人,还是乔欣的部下都看愣了过去,寨墙上的拿着火枪犹豫着是否还要继续射击,而乔欣的部下更是被着突然的变故搞得晕头转向,莫名其妙的就看见另一个清兵把总朝着他们杀了过来。只见王品一把割下乔欣的人头,高高举起,大喝道,“清兵已败,此时不降,更待何时。”

顿时,就连乔欣的部下都产生了犹豫,可依然有几个不死心的,提着刀冲了上去,却被王品跟上来的亲卫一枪一个刺死在地上,众人惊恐,看着两个同样是把总的军官进行互殴,惶惶然不知该如何是好,再看到山下兵败如山倒的情景,心中的最后一丝防线也因此崩溃,稀里糊涂的就这么投降了。

王品背后汗水涔涔而下,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举起乔欣的人头,再度大声喊道,“王品率众将士前来投诚。”

武装农夫们显然没有处理过这种情况,茫然的不知该如何是好,这时一名普通人灵机一动,大声喊道,“将军稍安勿躁,等到员外过来之后,定然会亲自接受将军的投诚。”

“多谢!”王品抱拳道谢了一声,领着一群人,就在寨墙的不远处坐下,既处于寨墙的视线范围之内,又不至于对寨墙造成威胁。

在寨墙上的普通人长舒了一口气的同时,王品同样长舒了一口气,整个行动,从头到尾就是在冒险,他心知那些土司兵已然战败,跟着乔欣过去是死路一条,就算有幸冲进山寨,他们也成了无根之木,等待他们的只有源源不断的剿杀。因此,在看见营盘起火的那一刻,他就下定了决心,但心知兵力远远不如对方的他,根本没有办法同乔欣火并,唯一的机会,就是他进攻寨墙的那一刻。

同样,在那一刻,他也将面临一个更加巨大的危险,那就是寨墙上的人不分敌我的进行射击,但仿佛是上天助他一般,不仅没有迎来寨墙上敌人的射击,而且顺利的干掉的乔欣,一切都顺利的如此不可思议,就像是上天也要他投降一样。

战场的喧哗声渐渐平息,全面崩溃的土司兵根本就不是汹涌而来,孙永金主力的对手,何况连他们宣抚使大人在第一时间就撒腿跑了,既无指挥,又无士气的他们除了束手就擒之外,实在找不到太多好办法。

王品不断的眺望着,看着战场的变化,突然之间,心中微有所动,对身边的士兵说道,“把我绑起来。”

身边的亲卫微微一愣,显得很是不解,但很快又听见王品催促着说道,“快把我绑起来!”

第十六章 会面

珠山寨,属于孙永金的那个小民房里将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只见他自缚双臂,背着一根粗重的木材,一步步的走进珠山寨中,引起了人们的一片观望,更在那些俘虏群中引起一番扰动,只见那名曾经领着乔欣一行人去见宣抚使大人的小头领开怀大笑着喊道,“姓王的,你也有今天。”

王品淡然不语,只是继续向前走去,在即将跨入小民房的时刻,突然回头笑道,“我是来投诚的。”

那名小头领听见这句话,半晌说不出话来,许久之后,气急败坏的骂道,“杀千刀的,你也有资格投诚啊。”

尽管气愤非常,可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跨入民房之中。

不久听见里面传来王品的声音,只听得他说道,“罪人王品前来投奔员外,自知罪孽深重,特地负荆请罪。”

孙永金笑眯眯的看着他,这是第一次有清兵绿营军官主动投降于他,不能说不重视,如今汉人连西南的最后一点江山都给丢了,凭着他这么点兵马,想翻盘并不是容易的一件事情,毕竟他拥有的只是一个帝国时代的城镇中心,而不是星际争霸的主基地,何况还是一个拥有着这么多限制的城镇中心。清朝九十万绿营,早就成了作战的主力,随便抽一个零头出来,就足够他喝上一壶的,现在他真正的优势是身处群山之中,清兵补给困难,否则大军压境,便是一个泰山压卵之势。

如果绿营能够稍稍采取一点观望的态度,就能为他带来无穷的可能性,如果能得到他们的投诚,更是可以极大的削弱清兵的实力,而壮大自身,别忘了,刚刚有十几万明军投降了清兵,局势一旦出现了动荡,他们随时都可能反复,当然其中一些铁杆渣滓是一定要清除的。因此,尽管只是一个小小的清兵把总,孙永金依然是重视万分,特地挑选了一个最宽敞明亮的房子来接待,同时心中更在不停的思考着,该如何来对待他。

当王品摆出一副负荆请罪的模样时,孙永金颇具玩味的打量着他,心中琢磨着是否要搞一番帝王心术,但他很快就明白过来,自己不是这块材料,要想得到别人的跟随,就用真诚来打动他们吧。

此时,他还不知道这就是那天晚上同他交锋的清兵把总,若是知道这一点,依着他现在还不够成熟,依然存在着很多冲动的性格来说,或许这个时空的历史就会被极大的改写吧,后世的人们每次讨论到这次会面的时候,不知道自己该是纠结还是庆幸。

不过,此时无论是孙永金还是王品都没有去时间去思考后世会如何来评价此次会面,只是相互打量着对方。王品虽然低着头,但眼睛还是不时的斜斜瞟了上去,那里坐着一个看起来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如果要说他有什么不普通的,就是胡须很少,看起来就像一个小白脸。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一次又一次的打败了他,心中觉得颇为费解。

“你为什么要向我投诚,依着当时的情景,你是有机会逃跑的。”孙永金没有去问他的罪责,而是缓缓的开口说道。

“因为前程,在满洲人的手下做事,做得再好,也是他们的一条狗,但是为汉人打天下,我却能够有机会列土封疆,位极人臣,甚至于拥有沐家在云南的地位。”王品毫不掩盖自己的野心,赤裸裸的说了出来,然后眼睛直视着孙永金。

一语而出,满堂皆惊,李生明更是扑哧笑出声来,指着他,嘲笑着说道,“就你,一个辫子兵,一个小小的把总,竟然妄想着位极人臣,列土封疆。”

满堂之中,只有孙永金没有笑,反而赞赏的点点头。不过,王品依然死死的瞪着他,想从他的眼中看出点什么,看看他是不是真的赞同自己,然后问道,“员外对我的话就一点都不奇怪吗?”

孙永金站起身来,三两步走到他的面前,拔出身边的匕首,就把他的绳索一一解了下来。

李生明微微一愣,说道,“员外,你就这么放了他吗?”

孙永金朝着他笑了笑,然后对着王品说道,“壮哉!我从来不觉得列土封疆,位极人臣是个多么可笑或者可耻的东西,人生在世就该轰轰烈烈的做一番事业,如此,就算死了也是甘心,至少我们在这个世界上,闯过,试过,尝试过。否则,老来回望自己碌碌无为的一生,连写点什么感言都提不起笔来。”

听闻此言,王品大有酒逢知己的味道,说道,“若是来到人世之中,连位极人臣都不敢去想,那还有什么趣味,壮哉,壮哉!”

“没错,小小的一个位极人臣算得了什么。”孙永金领着一行人走出房屋,指着那一座座的群山说道,“其实,我的野心更加的可笑,我渴望着在这一片土地上的人们,从此再没有大人与草民之分;我渴望着在这一片土地上的人们,从此能够顶起自己的脊梁,不再那么卑躬屈膝,不再为一小群人所压迫,为幸福去争夺,去努力;我渴望着在这一片土地的人们,从此逃脱永无休止的治乱循环……”

孙永金一边回想着他所来到的那个时代,一边展现出了一副想象不到的画卷,他没想过这样说是否会被人认为是一个疯子,因为眼前就存在着另一个疯子,只是他的想象更加疯狂而已。

李生明先是震惊,虽然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过潜意识之中,还是产生了一丝向往,一个没有大人与草民的世界,该是什么样的世界啊!

孙永金只是随性而发,并没有想过要对别人产生什么震动,更没有想过要得到别人的认同,实话说,他只是有一点怀念原来的那个世界了,不管当时认为原来的那个世界有多少的不足,但同这个明末的世界来比,它依然是天堂。

王品把他的话都听了进去,有些话理解,有些话他不理解,不过却能感受到孙永金描绘了另一个奇异的世界,就在这一刻,他突然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战败,总兵大人占据绝对的兵力优势为什么会战败,腾越城外的清兵为什么会战败,眼前的并不仅仅只是一个小白脸。于是,说道,“我终于知道员外像什么人了,像一个读书人,一个心怀天下的读书人,一个真正为民着想的读书人,有着一份书生的意气,在这个末世企图挽大厦于将倾。”

“是吗,这就是书生意气吗?”孙永金神气的说道,实际上,他不仅是个书生,而且还是一个大学生呢。或许如今的大学生已经多如牛毛,在为生存,为房子而奋斗,似乎是少了那份书生意气,但每次梦中回想起自己在书本上看到的一切,想起即将到来的那段黑暗,那一个人不为明末发生的一切而叹息,如果历史可以重来,那一人不想改变它。

“那好吧,既然这就是书生意气,那我就让它飞扬到底,看见那群山了吗,看见那好山好水了吗。如今就有这么一群人盘踞在那里,像吸血虫一样正在吸取这片土地上所有人的血气,他们要把这片土地上的人压抑到极点,让这片土地上的人彻底沉沦,成为他们最为乖巧的奴才。如果你想位极人臣,那么我告诉你最简单的一条路,从那些渣滓的尸体上踩过去,告诉那些吸血虫们,这大好河山,绝不相让。然后用你的功绩炫花人们的眼睛,让他们忠心的拥戴你,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同样会支持你,只要你在位极人臣的位置上,真正的为这个国家,真正的为这片土地上的人们着想!”

“如果有人为了自己的功名顶戴,带着异族践踏这片土地上人们,员外一定不会放过他。”

“没错!”孙永金斩钉截铁的回到。

“明白了。”王品抱拳说道,“我绝对不敢与员外为敌!更要为员外提上几个建议。”

第十七章 名不正,言不顺

几人重新走回房间,然后听见孙永金问道,“什么建议?”

王品小心翼翼的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然后缓缓的展开,只见里面露出一个小小的书本,还有几张纸。

李生明在一旁嘲笑着说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宝贝,不过就是一本破书,几张破纸而已,用得着这么紧张吗。”

王品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显然对刚才的这句话很不满意,只见他缓缓的展开那张纸,赫然展现出一副地图来,顿时便把孙永金的目光吸引了过去,轻轻的抚摸着它,看着上面粗糙的线条,歪歪扭扭的笔迹,然后问道,“这就是你画的。”

王品点点头,用他的手指指着西南处的一个小角落,说道,“员外,这就是我们所在的地方。”

李生明不可思议的看着那张纸,也弄明白这就是一张地图,看着王品所指的那个小角落,不忿的说道,“你胡乱指什么,我们这里怎么可能只有这么一点大,要我说,腾越城一定在这里。”

说着,李生明便把手指,指向了开封城,接着又把整个河南圈了起来,说道,“这里一定就是腾越。”

孙永金摆摆手,然后指着王品曾经指向的角落说道,“不,这里才是腾越,对于这片广袤的土地来说,腾越实在是太小,太小了。”

李生明不敢相信的张大眼睛,不过员外所说的话,他是不能不信。

“没错!对于满清如今所拥有的实力来说,我们实在是太弱小的,员外的步卒虽然精锐,但是人数却是稀少,纵然能战,但也架不住清兵人多,若是清兵倾尽全力攻过来,员外认为能支撑得了多久。”

孙永金暗暗点头,王品的话说得一点不错,如今的清兵还没有认识到他的威胁,同时也有其他的反清势力在纠缠着它,再加上滇西之地补给困难,一时之间也不是那么容易腾得出手来,可一旦让清兵从容布置,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纵然拥有城镇中心,拥有恐怖的克隆兵,同样免不了一个落败的下场。

这时,又见王品指着地图上西南一地,说道,“就在这块地方上,有着刚刚投降的十几万明军,他们正在一步步的融入清兵的绿营之中,如果任由事情一步步的发展下去,他们又将成为清兵的力量。”

孙永金已经明白他要说什么了,问道,“那你认为,我们应该怎么做?”

王品凝神,一字一句的说道,“名不正,则言不顺,员外若想得到别人的投靠,就不能仅仅只是以地方民团自居,有朝一日,总的打出一个旗号。”

孙永金心头一震,他是第二次听到这样的话语,亮出旗号,以正名义,当势力弱小的时候,或许还无所谓,但随着腾越城一战,他名字已经能够让滇西一地的人们有所耳闻。如果不是在这个复杂的世界里呆了这么长的时间,如果不是身为一个决策者,真正的去寻找人们的支持,或许他永远也无法体会到旗号对人们的影响力,永远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打仗之前,一定要先给对手泼上一个邪恶的大帽子,仿佛不如此,就不能出兵一样。人生存在这个世界上,总是需要点什么精神力量,何况是冒着生命危险,走上战场,杀的是人类呢。

总之,能够拥有一个响亮的名号,无论是对于已经加入自己的人,还是对于那些正处于摇摆的人来说,都能够产生极大的心理影响。这时,李生明大大咧咧的插嘴着说道,“这还不简单,我们拥立员外为王就不好了?”

王品稍稍愣了愣,随即点头说道,“没错,自立名号,这样既不会受到其他人的牵绊,又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号召不甘于屈身满清的人,但是……”

王品说到这里,有意一顿,朝着孙永金看了过去。

孙永金早就想就想清楚了这样会带来的恶果,不仅是从他所了解到的历史中,更从那些刚刚投靠过来的明军身上感受到的,于是说道,“这样,不仅那些委身的清兵的原明军将领会对我产生疑虑,视我为一山中匪徒,就连实力几乎丧失殆尽,在缅甸苟延残喘的永历皇帝也会视我为贼寇。如此一来,在腾越这块地方转悠转悠,或许还能生存下去,但一旦走出腾越,必然遭到双方的群起而攻之,到时候,那个旗号就是我的催命符。自从清军入关以来,那一次不是明军内部出现了自杀残杀的事情,才能够让清兵有机可乘,否则,就凭着满清的十几万人,能够横扫大江南北么。”

王品点头称是,说道,“没错,那么第二条路就是遥奉永历为尊,利用滇西的地利之便,打几场漂亮的仗,收拾民心,整合明军残留的部队,再于吴三桂争锋于西南,乘他们立足未稳之际,重新夺回云贵之地,以为根基。”

王品一气呵成的说完,孙永金忍不住赞叹了一声,这句话正是他一直在想的,自从碰到那个老头之后,他就一直在思考着自己的出路,他的心中同样有着两条路,一种是在山窝里小打小闹,一点点的积攒自己的实力,这种方法表面上似乎很稳当,但实际上,这样的他,永远只能是一个小土匪,随着其他反清势力的覆灭,清朝统治力的不断加强,他的一切都只会是一场妄想,然后身死梦灭,什么也改变不了。

第二条路,就是乘着西南未稳之际,借着克隆兵的精锐,狠狠的挫一挫清兵的锐气,搅动起一番风潮,让人们看到清兵并不是那么不可战胜的,让人们重新拿起自己的武器,彻底的动摇满清贵胄的根基。只是他一直无法清晰的理出一个思路出来,听见王品一言,很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滋味,眼前的道路一下子就变得清晰起来。

这时,又听见王品说道,“永历如今在缅甸之地,只怕早就过上了惶惶不可终日的生活,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现在任何一个站出来支持他的人,都必然能够得到他的感激,而且官位对于他来说早就成了一个不要本钱的东西,此刻,我们前去逢迎永历,就算不能迎过来,也能够在西南之地博上一个好名声。”

听到他的主意,孙永金再看向他的时候,神情已经变了几分,不禁问道,“你真的只是一个把总。”

王品讪笑着说道,“确实是一个把总。”

李生明又在一边问道,“一个把总居然识字!”

王品笑得更加尴尬,孙永金看向他那歪歪扭扭的字体,突然间明白了什么,这家伙应该是自学的吧,确实够拼的。再看向他画的地图,作为一个小小把总,根本不可能拥有这样的地图,但他如此有心的把绘画出来,可以看得出来,他确实有心。

同时,王品说的那个主意,也打动了他,永历是出了名的傀儡皇帝,自从他登基以来,国家大事,他就没自己做过主,如果是出生在一个宪政的国家里,倒确实是一个好君主啊,于是说道,“好,就听你的,我这就派人去缅甸迎接永历。”

说完,孙永金就要派人出去,但突然之间停了下来,缅甸之地太过于复杂,那些呆板的不知变通的克隆人们只怕难以应对,但是把孙七派出去,他实在舍不得,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碰上大队清兵的围剿,他需要自己的身边有一个稍微像样的指挥官,他要在这滇西之地,重挫清兵。

于是,对着王品说道,“如果我把这件事交给你,你能够完成吗?”

王品微微一怔,显得非常的不可置信,问道,“员外真的要把如此重任交到我的手上吗。”

“没错!”孙永金毫不犹豫的说道。

“员外就一点都不怀疑我吗?”王品继续追问到。

孙永金朗声笑道,“如果你真的想有一天能够位极人臣,你就绝对不会背叛我,因为只有在汉人的江山里,你才可以做到这一点,不是吗?”

王品微微有一丝感动,不为别的,就为他没有把自己的话当作玩笑,于是抱拳,响亮的说道,“多谢员外,同时我还要告诉员外,就在我们的屋外,还有着一个人,绝对对员外有着大用处。”

“什么人?”

“就是南甸宣抚使的弟弟,那些土司兵的小头人,一直以来,他都是支持明朝的,并且在士兵之中颇有声望,如果员外能够拥立他为新的宣抚使,那么南甸必然会成为员外最坚强的后盾。”

听到这句话,孙永金大是意动,忙说道,“把那些土司兵的小头人叫来。”

第十八章 新宣抚使

龚宁,南甸宣抚司的小头人,由于腿脚慢了一步,如今落在俘虏堆里,又是愤懑又是不甘,因为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最后的时刻,自己的亲哥哥,居然把他给甩了。这时,李生明走到他们面前,大声喊道,“谁是你们小头人,就是那个叫龚宁的家伙。”

龚宁面色一紧,身边几名亲近于他的土司兵立刻把他围了起来,企图让他隐藏于众人之中,同时面色紧张的看着李生明,虎视眈眈,满眼都是警惕。

李生明对他们的神色浑然未觉,又是大声吼道,“快点把你们的小头人给我交出来,否则把你们这群人,全都给杀了。”

这一声吼去,那些土司兵一阵扰动,围在龚宁身边的更是握拳,准备动手,恰在此时,俘虏群中站起来一人,说道,“我就是龚宁,要杀要剐随你们便。”

“好吧,你跟我来!”李生明大大咧咧的笑着说道。

围在龚宁身边的人,顿时神色一松,同时敬佩的看着站出来的那个人。这时,突然觉得背后有人站了起来,只见龚宁立起身来,不再躲藏在众人之中,指着站出来的那个人,说道,“我才是他们的小头人,你放了他!”

李生明饶有兴致的看着他,然后咧着嘴笑开了去,说道,“好汉子,果然够义气,怪不得员外想支持你当新宣抚使呢。”

“新宣抚使大人!”土司兵们吸了一口凉气,李生明说的是这里的方言,他们都听了个分明,在惊讶的同时,心中也有一点小小的兴奋,特别是龚宁的那些亲信。

不过,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像那些亲信一样,也有人感到诧异,甚至于觉得龚宁已经背叛了他的亲哥哥,是个可耻的人。可是,最多的依然是观望者,这个世界上无论在任何时候都缺少不了观望者。

龚宁看着土司兵的神色,心中在惊讶之后,更加留意到,此刻,就算他不想当新的宣抚使似乎都不行了,简直就是把他架在火上烤。

于是,心中满是忐忑,跟着李生明走进房去。

只见孙永金满面笑容的迎了过来,说道,“你就是南甸宣抚司的小头人。”

龚宁心中惴惴不安,一直思忖着该如何应对,他实在难以背叛自己的亲哥哥啊,听到孙永金的问话,应声说道,“是的,我就是他们的小头人。”

“快请坐,快请坐!”孙永金忙从一旁搬出一个椅子,请他坐下。

龚宁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他可是一个俘虏啊,怎么能享受这种待遇,于是对孙永金亲切了几分,但心中的道德底线使得他依然不肯背叛自己的哥哥,就是被抛弃了,也一样。于是看起来很坚决的说道,“多谢员外,但是要让我背叛自己的亲大哥,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孙永金朗声笑着,他早就想到了这一点,于是说道,“谁说要让你背叛自己的亲哥哥了。”

龚宁脸色一滞,问道,“刚刚我明明听见这位兄弟说,要让我当新的宣抚使。”

孙永金拍拍他的肩膀,让他不要激动,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道,“我听说龚家先祖原来是前来平定云南的明军,对不对?”

龚宁闻听此言,一股自豪之情油然而生,从小时候开始,他就时常听见老人们说龚家祖先随着明军一起平定云南,驱除鞑子的故事,于是抬起头来,昂首挺胸的朗声回到,“没错,当年我们龚家祖先在军中屡立奇功,这才得封世袭宣抚使一职。”

恰在此时,孙永金叹了一口气,“哎,只可惜了,一代豪杰的后代竟如此……”

孙永金没有接着说下去,这种没有说完的话,让龚宁觉得分外难受,仿佛从小建立起来的价值观,突然一下就被玷污和崩塌在面前,心中愤怒的同时又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嗫嚅了半天之后才说道,“大哥也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毕竟龚家几百条人命,南甸无数百姓的性命都捏在他的手上,一个不小心,就是身死族亡。”

孙永金依然没有从正面回答他,而是说道,“你认为这个世上是汉人多,还是满人多。”

“当然是汉人多。”龚宁毫不犹豫的说道。

“那你认为他们之间打起来,究竟是谁更有胜算。”孙永金继续笑着说道。

龚宁微微一愣,迟迟没有言语,打仗当然不可能是仅仅比谁的人更多这样简单,但是按照孙永金的逻辑,确实也让他无可反驳,心中陷入苦思之中,迟迟找不到答案。

孙永金当然也知道,打仗绝不可能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情,在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中,不仅人多的一方输给了人少的一方,而且还让对手给奴役了两百年而不自知。他所要做的就是给龚宁一个借口,一个说服自己的借口。

于是,他接着娓娓道来,“南甸宣抚使大人,一定认为大明已经败得不可收拾了,再也没有机会挽回局面,所以要急着投靠清兵,保住自家的地位对不对。”

孙永金一眼就看出了这些土司的心思,其实他们同那些汉人的大家族没有什么区别,都只是维护自己那个小团体的利益而已,所以才会出现一波又一波的投降浪潮。

龚宁听见他把哥哥的心思都说了出来,心中微颤,点头称是。

孙永金继续说了下去,“但是大明真的败了吗,虽然清兵接受了十几万降兵,可别忘了,他们还没有完全的消化他们,只要西南之地有这么一点点风吹草动,只怕就会有所反复。”

龚宁再度点头,孙永金说的是实情,他不得不承认。

这时,孙永金又接着说,“第二,满清对待其他人的态度想必你也有所耳闻吧,你认为其他人真的能够甘心被一直折辱下去。想当年,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那些草原上来的人,他们的实力绝对不弱于今天的满清,可他们依然没能坐稳这个江山,转瞬之间就被赶了回去,你认为满清又能待得了多久。”

龚宁脑中幻想出当年蒙古鞑子给赶出中原的场景,心知他所说的并非没有可能,正想说点什么。可孙永金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紧接着说道,“到了那个时候,你们这些投降满清的人,又该怎么自处,而且就算你们投降满清,就能过上好日子吗?那些旗人对待不是自己一个团体的人,是什么个手段,想必不用我再说了吧。到时候,他们不仅会圈占你们的土地,侮辱你们族中的女子,而且只要你们踏进满城,说不得就要挨上一顿抽打,甚至于丢掉性命。”

龚宁已经被他说得有点犹豫了,暗暗的想到,或许现在确实是清兵占据优势,但毕竟汉人人多啊,只要有一天造起反来,只怕满清未必能够抵挡得住。那时候,他们又能否保得住自家的地位,但心中的最后一丝底线依然在坚持着,于是说道,“就算这样,我也不能背叛自己的亲大哥啊。”

孙永金知道他已经动摇了,于是加了一把劲说道,“我说过了,并不是要让你背叛自己的大哥。”

龚宁的脸上满是不解,听着孙永金细细道来,“你顶替宣抚使大人的职位,是为了能让自己的亲哥哥能够及时的悬崖勒马,不至于因为一个错误的抉择而堕入无尽深渊,你是在救他,而不是在害他;同时,更加是为了挽救你的族人,不至于在未来的交锋之中付出血的代价,因为我们绝不会投降的,我们绝对会同满清鞑子死磕到底;不过,最为重要的是拯救龚家先辈的荣誉,绝不能因为今天这样的事情而受到玷污,千百万年之后,依然遭到万人的唾弃。”

这种连孙永金自己都不相信的话,就这么坚定的从他的嘴里蹦了出来。

孙七整顿完俘虏,不知何时,也走了进来,听见孙永金的话语,忍俊不禁,邪邪的笑着。

李生明张大了嘴巴,暗暗的赞叹到,员外真是太能说了,就是黑的,也能给说成白的,把背叛这样的事情,也说得这么伟大。

龚宁早就意动无比,精神防线几乎快要被击溃,但依然做着垂死挣扎,说道,“可,可我怎么知道你们究竟是明军还是土匪,说起来,你不过是一个地方民团而已。”

孙永金哈哈大笑着,指着那张地图说道,“原来你是在怀疑这个事情,作为一个还有点血性的人,你认为我会甘心把这如画江山拱手让给鞑子吗,我会甘心于只是在这个山中当一个没前途的土匪吗,难道刚才的那一仗还不足以让你看到我军队的实力吗,告诉你,腾越城的清兵已经被我打得不敢出来了,而且,我还要告诉你,就在刚才,我已经决定把陛下从缅甸迎接到这里。如果这样,还不足够,那我就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龚宁顿时觉得很是不对,忙抱拳说道,“龚宁孟浪了!”

“那么,现在你还愿不愿意接受南甸宣抚使一职。”

龚宁微微思忖一番,说道,“可以,不过我有两个条件。”

第十九章 融合

“什么样的条件,说来听听!”孙永金笑着说道。

“嗯!”龚宁整理了一下思绪,异常坚定的说道,“第一,我可以跟你一起去讨伐南甸,但是我绝不会伤害自己的亲大哥,你必须答应我,打败他之后,绝不能伤害他。”

“没问题!”孙永金毫不犹豫的回答到,“我早就说过,不是让你背叛自己的大哥,我也不希望你因此而感到内疚,到时候,我可以把宣抚使大人交给你自己来处置,一切由你自己来决定。”

龚宁没想到如此轻易的得到孙永金的承诺,更没想到,他居然会把大哥交给自己来处置,有一点不敢相信,但很快的提出了第二个条件,“我的宣抚使之位必须得到朝廷的认可。”

他说的很急促,眼睛直直的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只有得到皇帝的认可,才能让他觉得理直气壮,不会拥有太多背叛的负罪感,尽管那只是拥有逃跑天子名号,一直被人当作傀儡的皇帝。

身处于这个世界也算是有一段时间的孙永金,很轻易的就看穿了这一点,龚宁并非完全的不垂涎宣抚使之位,只是在努力的寻找着理由,而皇帝的认可,就是最好的理由,哪怕那个皇帝根本没有多少实权。

于是大言不惭的说道,“放心吧,龚家忠心爱国,朝廷一定不会亏待你们的,你继任宣抚使一职,绝对能够得到朝廷的认可。”

说这话时,仿佛他已经是明朝的高级官员了。

龚宁也没细究,在这个时候,对于能够起来支撑明朝的天下的人,要说永历会拒绝,打死他也不相信。至于永历会不会成为傀儡,会不会被架空,那就不是他关心的事情了,自从清兵入关以来,被架空的皇帝还算少吗,而且垂拱而治的思想早就流传已久。

于是,再次稽首说道,“多谢员外!”

孙永金笑呵呵的让他不要多礼,接着商量了一些细节问题。

不多时的功夫,几人一起走出屋外,只见士兵们早早的把土司兵们驱赶到一起,呵斥着让他们排成相对整齐的阵列,看起来也稍稍有一点军队的模样。

当他们心怀忐忑,不知将会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看见他们的小头人说笑着同孙永金一起走来,然后那个虎头虎脑的大汉,李生明站出来朗声说道,“南甸宣抚使背弃朝廷,投靠鞑子,做出不忠不孝的事情,因此已经没有资格再担任宣抚使一职。”

话音刚落,人群之中产生一丝小小的扰动,有些人已经知道,接下来要担任宣抚使一职的将是他们的小头人,所以显得非常淡定。不过,那些不知道的人则产生了一丝骚动,如果不是周围明晃晃的刺刀,说不定就会闹出点什么事情来。

于是他们心中惴惴不安的等着,看看李生明接下来还要说什么。

只见李生明语气之中就是一个转折,说道,“但是,龚家一直对大明忠心耿耿,就算是员外,虽然遭受宣抚使背信弃义的攻击,依然不忍龚家先祖的功绩就此磨灭,背上万古骂名,所以,决定拥戴你们的小头人为新的宣抚使,主掌南甸,派遣使者,前去缅甸向朝廷请命。”

人群之中先是一愣,一时之间,竟难以回过神来,不过转眼陷入欢腾之中,特别是那些本来就与他们的小头人颇为亲近的土司兵,甚至于有人喊道,“参见宣抚使大人。”

不过,人群之中依然有人不阴不阳的看着最前面的那几个人,看着龚宁脸上的笑容,小声的唾弃着说道,“背信弃义的家伙,宣抚使大人真是瞎了眼,怎么就有这么一个弟弟。”

这些人终究是少数,大多数人对小头人担任新的宣抚使表示没什么压力,毕竟小头人也是龚家的血脉,也是有资格担任宣抚使的。

孙永金把他们的神色都看在眼里,从这一瞬间,他就看出了那些人是小头人的铁杆,那些是观风派,那些则是原宣抚使的的亲信。那些小头人的铁杆自然要加入讨伐南甸的队伍,那些原宣抚使的亲信也会留下来当作苦力,万一有一天,小头人敢背叛于他,这些原宣抚使的亲信就会成为手中的杀手锏。

不知从何时起,原来的那个学生,已经悄悄的学会了耍一点心机。

“那么,所有愿意跟着你们新宣抚使大人讨伐南甸的,请举起手来。”李生明再次大声的喊道。

这一次,那些土司兵们欢腾得更加厉害,齐刷刷的把手举了起来,只有少数人,倔强的看着龚宁,什么也没有做。

不过,这阻碍不了其他土司兵的兴奋,他们没想到转眼的功夫,他们就从一名俘虏转变成了一名讨伐军的士兵,而且还要簇拥他们的小头人登上宣抚使的位置,这种身份的转变,让他们的心中兴奋莫名。

孙七让那些举起手的人,一个个的出来,对他们重新进行整编,每五个人为一伍,让他们自行推选伍长,然后每二十人任命一名剑士或是其他能够说得出他们方言的普通人担任排长,层层架构起来,就算小头人真的想叛变,只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情。

“今天好酒好肉的吃一顿!”孙永金冲着整编完毕的他们大声吼道。

那些土司兵们顿时又是一阵欢腾,今天的变化实在太具有戏剧性了,原本还抱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成为了俘虏,一直担忧着自己将要遭遇什么样的悲惨命运,但转眼之间,又重获自由,他们依然是南甸宣抚使的土司兵,只不过宣抚使换成了小头人而已,但最兴奋的却是最后居然还能好酒好肉的吃喝上一顿。

孙永金满面笑容的看着他们,这回他可是掏出了血本,让他们围在篝火边,大块大块的撕着武装农夫们弄来的猎物。不过,情况很快就向他所期望的方向开始发展,原本孙永金一方和那些还有点担心的土司兵经纬分明,但随着宴会的开始,双方竟然渐渐的融洽起来,一边撕着肉,一边大声的畅谈着,那些剑士混杂其中,居然也能应对自如。

只见一个人一边撕着兔肉,一边抹了抹嘴边的油说道,“你们知道吗,那时候可是两千清兵,足足两千清兵啊,围着我们三百人……”

那个人说的是方言,双方都能听得懂,只见那些土司兵听得入迷,又有一点不敢置信,问道,“怎么可能,你只有两千人就敢到腾越城下去逼城。”

“那当然!”那人一边说着,然后故作惊讶的问道,“难道你不敢么,只是两千个清兵,我们可有三百人呢,足足三百人呢。”

土司兵们听着他的语气,对他们无比的崇拜,一直以来,他们听见的都是清兵如何如何的勇猛,今天却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凭着三百人,就把人多于他们几倍的清兵压着打。

这时,又有人问道,“你们明明有更多的人,为什么不都一起出去呢。”

那人甩了甩手上的兔肉,摆着手说道,“别提啦,我们只是出去三百人,清兵就要派出两千人来对付,如果出去更多的人,那些清兵还敢出来吗?”

那些土司兵纷纷点头,顿时觉得自己今天输得不冤枉,同时又为自己成为这一边的人,而感到庆幸,幸好小头人还够灵醒,否则跟原宣抚使大人一条路走到黑,那可就完了。

同样震惊的还有另一个人,那就是王品,虽然他能够感受到,腾越城下面的那一仗,定然是清兵败了,但没想到会败得这么惨,看看那些押过来的俘虏,就知道,纵然没有人说的那么夸张,也必定遭遇了一场全面的崩溃。

在庆幸自己做出明智决定的同时,也坚定了要跟着孙永金走的决心,因为腾越城里的那些清兵有不少都是吴三桂的老底子,少一个都会肉疼好半天的,连这样的兵都败了,那些其他的兵又能强上多少呢。

这时候,他又听见那些混入土司兵中的剑士,举起大碗的酒,对着自己一个排的人说道,“弟兄们,喝了这碗酒,我们从此就是一家人,咱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在战场上,如果我敢软蛋,敢抛弃弟兄们不管,我就是个乌龟玩八蛋,你们可以把我的脑袋扭下来当皮球。”

他周围的人一阵轰笑,只觉得这个新任的头领倒也有几分可亲,纷纷拿起手中的碗,大声说道,“喝!”

一饮而尽,然后众人痛快的畅笑,又是大碗的酒给满上。

那名剑士又说道,“咱们能有今天的畅快,其实也挺不容易,这全亏了我们的员外啊,若是生活在满清治下,只怕我们是猪狗不如。”

众人凝神细听,这时一个普通人加了进来,叹气着说道,“可不是,听说那些满清贵族在昆明又是圈地,又是杀人,好好的一个昆明城,硬是折腾了成那样。”

“还不止呢。”又有人接着说下去。

王品在一旁听着,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大家渐渐的融在一起,不再是那么生疏,同时更对满清同仇敌忾,人类处于正常状态下,对于那些残暴到没有边际的事情,总是那样深恶痛绝。

这时,王品又看见孙永金带着武装农夫,同样混入他们之中,一起开怀畅饮,喝着那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酿造的水酒,一边学着那些士兵的模样大块的撕着肉,痛快的嚼在嘴里。

“看啊,那就是员外。”

无论是土司兵还是那些普通人都满是欣喜的看着他,拿着大碗大碗的酒要敬过来,不停的喊着,“员外,员外!”

跟着在一边的还有南甸的小头人,同样拿着大碗的酒,不停的在那里喝着。

闹腾的气氛一直持续到深夜,士兵们才沉沉的睡了过去,只有武装农夫和长枪兵们坚守着岗位,站在寨墙之上,不断的监视着周围的一举一动。

灌了一肚子水酒的孙永金站在寨墙之上,任由凉风从身边灌了过去,吹拂着自己的脸庞,稍稍把醉意吹醒了一会,他看向腾越城的地方,心知形势远没有这场宴会那样乐观,那里的清兵正在集结,永昌府的援兵正在源源不断的赶过去,甚至于是大理府的援兵,或是更大的支援,只有给予他们更大的挫伤,才能真正的在滇西之地站稳脚跟。

在清兵完成集结之前,他必须踏进南甸宣抚司,不仅仅是为了壮大自己的势力,更重要的是杀鸡儆猴,让周围的其他土司看个明白,现在还没到他们向清兵投降邀功的时候。

就这样站着,东边渐渐泛白,孙七也伸了个懒腰,走了出来,问道,“什么时候出发?”

第二十章 出发

“兵贵神速,越快越好,让他们在战斗中去磨合吧!”

孙永金是这样回答的,于是,蜿蜒的山路之中,一支诡异的军队在艰苦的跋涉,他们装备各异,服饰更是古怪,其中只有一些剑士和长枪兵看起来略像一点军人。

不过,就是这样一支军队,朝着南甸,沿着宣抚使撤退的路线,咬着尾巴紧紧的跟了过去。其中更有完全由克隆人组成的一支前锋要脱离大部队,远远的追杀过去。他们作为前锋,虽然只有三百人,看起来却是异常的精锐。

就是这三百人从土司兵的面前走过,顿时引来了众人的侧目,他们突然之间就意识到,什么才是真正的军队。再看看他们自身,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些人能够能够如此嚣张的到腾越城下去逼城,为什么两千清兵面对他们会遭遇一个惨败收场。

也就是在看见他们的那一刻,土司兵们努力的挺了挺胸膛,尽量的让自己也看起来精锐一点。

龚宁也算是经历过几次沙场的人,但看见这些人的时候,才知道自己以前是多么的坐井观天。同时,深深的被他们一往无前的气势所震慑,就连以前驻扎在南甸的明军同他们相比也相形见拙,或许根本就不需要土司兵的配合,就这区区三百人,尾随而去,就能轻易的踏平南甸宣抚司。再加上昨天晚上所听到的一切,数倍的清兵同样是面对区区三百人,搞得焦头烂额,最后大败而归,死伤无数,俘虏成群。

原来还抱着一点怀疑,但在这一刻,他信了,哪怕只是三百人,也是足够清兵胆寒的存在。

面对这样的兵马,清兵还敢自称无敌吗?

看着那三百人的远去,里面夹杂着去招降南甸那些家族的使者,他喃喃自语到,“大哥,这回你真的错了,你投降满清不仅会害了整个家族,还会让先辈为之蒙羞。”

紧接着,跟在那支前锋营后面的就是清兵的降将——王品。

这个胆大妄为的家伙竟然只带了一百人就想要到缅甸去闯一闯,而孙永金居然也如此的信任这么一个降将,让他在投降过来的人中挑选了几名亲信。

只见这一行人也是精锐异常,不仅仅是孙永金派遣的人看起来异常的精锐,就算是王品自己挑选的人同样是精悍非常,满眼都是热切的目光,仿佛他们要进入的不是缅甸丛林,他们要面对不是缅甸复杂的环境,他们是在向富贵跋涉,向功名前进。就是这样几个人,毫不犹豫的剪断了辫子,绝了自己重新投降满清的路,包裹着一个头巾,看起来就像是某个山民,义无反顾的向前走着。

龚宁尽管对王品以及他的手下也是佩服非常,但口中还是忍不住低声唾骂到,“一丘之貉!”

如果不是这家伙,南甸的土司兵就不会向珠山寨发动进攻,也就不会惹下这么大的祸端,就算最后仿佛是变成了一件好事,但依然排解不了对他的痛恨。

不过,另外一些人看着他的眼光就完全不一样,在这个时候,依然能够坚持不投降的明军,那一个不是死忠,看着这支迎接永历的队伍,满眼都是热切,同时再一次让孙永金认识到在这个世界“忠义”二字究竟拥有多大的魔力,忠君在这个世界里,或许就跟原来的那个时空的爱国主义一样,能够不断的煽动起人们的情绪,尽管人们根本就认识不到忠君究竟有什么意义,更没有从皇帝那里捞到什么好处。

前锋营和王品很快就离开了人们的视线,不过孙永金很满意他所产生的效果,虽然腾越城一战,他不知道声望究竟是涨了还是跌了,但他更加清楚的认识到,将来会有越来越多的普通人加入进来,城镇中心的人口上限,限制不了他。

于是,这支两千多人的队伍,迅速的穿过重重山区,朝着南甸宣抚司凶猛的扑了过去。

*************

南甸宣抚使的身边只剩下区区不足一百的亲信,在亡命奔逃的路上,不知多少人落下,散落到山林之中,不知去向,三千多人出去,就这么一点人回来,所谓的搂草打兔子已经成了一个笑话。

不过,此刻他完全没有心思去想这些,一路逃来,马不停蹄,直到进入南甸境内,踏入一个亲信的寨子之中放才把悬着的一颗心稍稍放了下来。

只见他把精致的茶杯一个接一个的抬起来,也顾不得烫,直接就往嘴里倒了进去。

宋淩是跟着龚家很久的老人了,更是这座寨子的主人,年纪一大把,不停的在那里喊道,“慢点,慢点!”

宣抚使那里肯听他的,足足喝了五杯,才肯停下手来,然后不管不顾的拉着宋淩的手说道,“快去看看那些人追来了没有,快去看看。”

宋淩心疼的看着他,说起来还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呢,前任宣抚使大人更是在临终之前,不断的说道,要他好好的照顾这位新任宣抚使,怎么一不留神就弄成这样,于是忙说道,“放心吧,没有人追来。”

宣抚使这才真的安心下来,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嘴中说道,“哎,失算啊,原以为那个土匪一定打不过腾越城的清兵,想乘机捡点便宜,没想到会碰到这样的事情。”

宋淩在一边说道,“早就跟你说了,不要搀和进去,谁过来,我们就投向谁,只要手中有兵有将,谁都不能把你怎么样。”

“哎!”宣抚使叹了一口气,辩解着说道,“连大明的副将都降了,谁又能想到还会有这么厉害的人,失算了而已,说不定清兵都折在他们手上。”

“连清兵都败了!”听到这句话,连宋淩都有点震惊了,这可是从北杀到南的清兵啊,除了明军的正规军之外,他还想不出有那支部队能够同他们对抗,难道那个小小的土匪真的有这么强悍。

说到这里,渐渐平静下来的宣抚使头脑也清醒起来,说道,“腾越城的清兵肯定败了,否则他们不会突然出现在我的背后,你知道我从来不做那么冒险的事情,如果不是知道那个人在腾越城下作战,我怎么敢放心大胆的去攻他们的寨子。”

宋淩知道他说的是实在话,他是从小看着这个宣抚使长大的,可以说对他是极为的了解,若不是很有把握,他怎么会放手攻击对方的寨子,那个家伙究竟是什么人,在刚刚挫败了清军的前提下,立刻就能返身回来,于是忍不住问道,“该不会是明军吧。”

宣抚使摆摆手,说道,“不知道,他们没打出旗号来。”

他虽然是这么说着,但宋淩越发的相信,一定是明军,自从孙可望整合了南明的军队之后,整个明朝的军队焕发出了他以前所没有的战斗力,只是可惜,大好形势,同样也因为孙可望的突然叛乱而被断送。

于是也是微微的叹了一口气。

此刻,他们都没有留意到在一旁偷听的人,只是又听见有人喊道,“明军来了,明军来了!”

第二十一章 归降

听见屋外的呼喊,宣抚使拿着茶杯的手就是一阵哆嗦,“哐嘡”一声就把它摔在地上,扑腾站起身来,就要夺门而逃。

宋淩同样是站起身来,冲出门去,他明明记得附近没有明军,正要找人问个究竟,却见宣抚使已经招呼自己的亲信,就要从寨门冲出去。

寨中乱成一团,他越是要找人问个明白,就越是不明白,所有的都是一句话,就是“明军来了”,焦急之下,更加理不出情绪。可是,宣抚使那里等得起,不管不顾的就逃了出去,只急得那个小老儿直跺脚,大声痛骂到,“究竟是谁在那里乱喊!”

尽管宋凌愤怒非常,但骚乱依然没有停止,只是角落之中几双眼睛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任由事态的发展。

不多时的功夫,宣抚使就跑得没影,黑暗中的那几双眼睛长舒了一口气。

看着宣抚使的远去,宋凌无奈的站在寨墙上睁大了眼睛,看了许久,不停的从哨探的嘴中打探着消息,可迟迟也没有看见所谓的明军,正当他要抓人来查个究竟的时候,却看见自己的小孙子来到面前,说道,“爷爷,不用查了,是我干的。”

宋凌看着自己最心疼的小孙子竟然干出这种事情,气得直哆嗦,可一时之间,却又真的不知该如何处理才好,一边是托付给他的宣抚使,一边是自己最心爱的小孙子。

就在这时,倒是他的小孙子率先开口,说道,“爷爷,无论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但我要说的是,我这么做可全都是为了我们宋家啊。”

“混账东西,谁教你这么说的。”宋凌骂出声来,举起手就要挥过去,但看着小孙子毫不回避的脸色,无论如何也是挥不下去。

小孙子见爷爷的手掌停在半空中,心知爷爷终究还是心疼自己的,于是更加鼓起勇气说道,“爷爷,宣抚使大人这一仗可是把我们南甸的家当给败光了,三千大军杀出去,就这么点人回来,连我们宋家的子弟,也在这一场战事中折损不少,可以说,我们南甸的实力为之一空。若是这个时候,那个打败宣抚使的人举兵前来问罪,宣抚使大人又恰好在我们的寨子之中,我们该如何是好,究竟是把宣抚使交出去呢,还是不交出去。”

小孙子的每一句话都击在宋凌的心上,一时也犹豫起来,如果宣抚使真的在自己的寨中,确实是不太好办,如果把宣抚使交出去,就是不忠,如果拒绝,只怕保不出宣抚使的同时,还会落下一个身死族灭的下场。

于是,仰天长叹,两行老泪不自禁的流了下来,不停的叹道,“竟然是我的孙子,竟然是我的孙子!”

话音刚落,又见得自己的几个儿子齐齐的来到自己的面前,说道,“父亲!”

宋凌看向他们,怒目而视,喝道,“这都是你们指示的,对不对。”

几个儿子都没有说话。

不过,宋凌已经把他们的心思看了个分明,再看向跟在几个儿子后面的亲兵,心知自己再也无力掌控局势,就算自己不答应,几个儿子只怕也会硬来,有心拖延时间,于是挥挥手,说道,“罢了,罢了!”

几个儿子长舒一口气,以为老头儿已经同意了他们的意见,放下心来,同样向外眺望,虽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但心中还是期望,那些打败宣抚使的人最好不要来。

不过,上天总是不肯让人那么如愿,孙永金不仅带着大队人马来了,而且前锋已经到了离宋家寨不远的地方。

不多时的功夫,一名哨兵就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大声喊道,“不好了,不好了,有人朝着我们的寨子冲过来了。”

宋家的几个人都是赫然站起身来,异口同声的问道,“来了多少人!”

“估计有三百人!”

哨兵刚刚答完,宋凌眼前一亮,说道,“只有三百人啊,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宋家的几个儿子一听,心中都是一惊,猜测到父亲最终还是没有死心,忙说道,“父亲,我们怎么知道对方有没有增援啊,若是有的话,咱们一个小小的寨子可怎么挡得住,宣抚使的三千大军可都是败得一干二净啊!”

宋老头儿可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说道,“混账东西,区区三百人就把你们吓成这样。”

“父亲!”几个儿子再度苦苦哀求。

看着他们的样子,宋凌心知没法轻易的说服他们,于是假意说道,“不拼上一拼,如何能让人知道我们宋家寨的厉害,就算投降了也不会受人重视!”

几个儿子听说不是真的要去同那些人死拼,放下心来,而且宋凌的话听起来有着几分道理,也不愿太过于违拗父亲,急促的去准备,大声喝道,“备战!”

此刻,他们还没有想到,宋凌不过是要把局势搞乱,一旦真的打起来,事情就不再那么好控制。

警戒的声音响起,宋家寨的族兵纷乱的跑了出来,虽然他们没法清楚的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宣抚使大人狼狈逃进寨中的事情可是有着不少亲眼所见。一传十,十传百,转瞬的功夫,整个寨子都知道宣抚使在外面打了败仗,而且败得极惨,只跑了一百人回来。

众人心知,这次警戒定然于此事有关,这时又听见有人窃窃私语,“听说宣抚使大人已经跑了。”

“什么,不是刚进来吗,怎么又跑了。”

“谁知道呢,听说那些人一来,宣抚使大人吓得连茶杯都摔在地上。”

正在他们说话的时候,一名头领经过他们的身边,狠狠的敲了一下他们,厉声说道,“不许再胡说!”

虽然是这么说着,可大家看得出来,就算是那个头领也是极度的紧张,不停的做着动作想要掩饰自己,于是众人越发的觉得即将到来的敌人不可抵挡了,紧紧的缩在寨墙之后,期望能够有所依靠。

他们并没有等待太久,三百名步卒踏着整齐的步伐来到山寨之前,队伍之中似乎还有几个山寨之中的族人,分明就是作为哨探的时候,不够用心,硬是让人抓了个现行,成了俘虏,但最让人揪心的是其中一位竟然是宋凌的孙子。

宋凌心头一紧,没想到刚刚开战,自己的一个孙子就被捉了去,默默祈祷的同时,也念叨着说道,“宣抚使大人,小老儿是不会背叛你的。”

寨墙上的其他人,同样在为几名俘虏担忧,他们听说不少杀人示威,逼迫对手投降的故事,实际上,在山寨之中的互殴之中,他们同样常常做出这样的事情,抓住对方寨主的亲人,然后迫使对方投降。

寨墙上的族兵紧张万分的看着下面的俘虏被推了出来,后面是一排排的火枪手,更加相信了自己的猜想。

就在此刻,他们还在那些人中看见了几个跟着宣抚使大人出去远征的人,他们同样走到了最前面。

莫非要把他们一起枪毙掉。

众人这么想着,心中更是紧张的瞪着下面的一举一动,这些族人平时都是相熟的伙伴,甚至于有人还是一起从小玩到大的,实在不忍心看到他们的死去。

就在这时,只见那个宋凌的孙子最先跑到寨墙之下,同他一起过来的还有一个随宣抚使一起出征的人。

只见宋凌的孙子大声喊道,“爷爷,他们不是敌人,他们是小头人带来的人。”

“什么?”宋凌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虽然很紧张自己的孙子,但看见那三百人打出一个大大的一个“明”字旗号,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些是小头人带来的人,而且就算是小头人,他也打定了主意,要顽抗到底,心中再度念叨着,“不要怪我,不要怪我!”

默默的念完之后,他就要去呵斥自己的孙子,又听见另一个人喊道,“宋寨主,我是小头人的亲卫,我们说的都是实话,宣抚使大人背弃大明,已经没有资格再主掌南甸,小头人亲率两千大军前来讨伐。”

话还没有说完,宋凌已经骂了出去,“混账东西,宣抚使大人是否有资格主掌南甸,是由你一张嘴说了算的吗,这是由朝廷亲自册封的。还有,你认为我会相信小头人已经背叛了自己的亲大哥吗,你究竟是那里来的奸细,竟然如此诬蔑小头人。”

说完开弓射箭,朝着那人的脑门一箭射了过去。

那人连忙一避,吓出一声冷汗,硬撑着继续喊道,“宋寨主若是不信,我这里有信为证。”

话音刚落,他把绑着书信的箭射了上来,钉在寨墙之上,一名族兵急忙把它取下,递到宋凌的手中。

他细细一看,确实是龚宁的笔迹,心中大怒,没想到小头人真的背叛了宣抚使,气急之下,就要撕碎书信,却被身边的儿子一把抢了过去,苦苦哀求着说道,“父亲,说起来小头人也是龚家的人,投降于他,并不算背叛龚家啊!就算你不替自己想想了,也要替自己的孙子想一想啊,我的儿子现在可就在下面,在他们的手上啊!”

宋凌怒目相视,喝道,“没出息的东西!”

说完,就要把信抢回来,却又听见下面喊道,“小头人率两千大军讨伐南甸,宋寨主不要再犹豫,否则大军一至,旦夕之间就可踏平山寨,寨主不可做了宋家的罪人。”

就在这时,那三百人朝着空中放了一轮排枪,更是让寨上兵丁为之一颤,然后听见有人朝着最前面的两人喊道,“他们究竟投不投降,再不投降,我可要攻寨了。”

就在此时,宋凌的一个儿子大声喊道,“别动怒,别动怒,我们投降,我们马上投降。”

只见寨门吱呀一声打开,宋家的几个儿子迎了出来,而宋凌则被人死死的抱住,拖向房屋之中,他虽然在挣扎着,可却怎么也挣扎不脱,最后只能喊道,“宣抚使大人啊,小老儿可是尽力了。”

第二十二章 得道多助?

宋家寨降了。

这个消息传入宣抚使耳朵的时候,让他狠狠的痛骂了一番那个老头儿,以至于连背后的追兵都顾不得了,但亲信们很快提醒到,“宣抚使大人,我们快撤吧,明军就要来了。”

这句话如同一盆冷水一样,浇在他的头上,让他立刻就清醒了过来。他并不是一个笨人,相反,他极为的聪明,所以才会如此及时的见风使舵,投降满清,也才会知道,在任何寨子里都不能保证不被出卖,就算是一向忠心耿耿的宋凌也不能完全相信。

于是,他再度亡命的奔逃,朝着自己的本城而去,只有那里才有能给予他安全感的城墙,也只有那里才有同他生死一体的亲信。

此刻,他还知道,宋家寨降了的消息,会像长了翅膀一样的传遍整个南甸,那些依附于他的部族都有可能动摇,就算是龚家百年的威信也不能改变这一点,但只要他守住自己的本城,他相信清兵不会对他坐视不理的。

想到这里,他脸上浮现出一股狞笑,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员外,居然敢背对着清兵向南甸发起攻击,于是对着一名亲信说道,“你,快马加鞭,一刻也不许停息,到腾越城里去,请求清兵的支援,如果他们不来,你就给我去永昌府,去大理,去昆明,一定要给我把援兵请来。”

“是!”那名亲信立刻转身离去,这是他派出去的第三位信使。

下完命令之后,他更加亡命的向本城逃去。

出生以来,就是坐着竹轿到处巡视的他,这回真正的体会到了山路的艰难,同时也以一种以前难以想象的速度在茫茫大山中奔逃着。他绕过一切觉得有危险的山寨,不停地前进着,不久的功夫就磨破了脚跟,身为宣抚使继承人的他,人生第一次磨破脚跟,那些水泡让他走在路上都是不停的刺痛,可他咬牙坚持了下来,同时暗暗的发誓,一定不能让那个员外好过了去。

在这种他前所未有的速度面前,它不仅把孙永金的前锋营远远的甩在后面,而且已经快要冲入城中,只见得这近百人,在一路逃亡之中,不知又丢下了多少人,如今竟然只有二十余人,同他一起闯进城中。

就在他跨入城中的那一刻,只听得二十余人一起大声喊道,“戒备,戒备。”

声音响彻整个城池,士兵们纷纷忙碌起来,大把大把的箭矢搬上城墙,两门金贵的小炮也抬上了城头,虎视眈眈的对着山下,随时准备发射,士兵们紧张兮兮的看着山下,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事情,只知这座城池很久没有这么紧张过了。

就在这时,宣抚使彻底的放下心来,悠悠然的走上城墙,这里可不是宋家寨那样的土寨子,更不会有一种命运被捏在别人手上的感觉,宋凌纵然再是亲信,也难保他的家人不会出现异样的心思,事情的发展果然如他预料的一般,宋家寨最终还是降了,忠君与家族相比,终究还是家族更重要。

这是他担任宣抚使以来所领会到的铭言,他自始自终的,都异常认同这一点,只有自己的城池,才能给予自己最强的保护,只有自己的家族,才是最值得效忠的对象,皇帝什么的,全是狗屁。

他抚摸着城墙,那坚实的石壁,让他觉得格外的踏实,这里是龚家百年经营起来的一座城池,在南甸这块土地上不知经历了多少风雨,依然屹立不倒,他相信只要跨进这座城池之中,他就绝对是安全的,他要让那个人在这座城池下碰个头破血流,把那个人送给他的屈辱,千百倍的还回去。

心下大定的他,摆摆手,对着手下的亲信说道,“从今天开始,每天都要如此。”

那些留守城中的亲信愣了愣神,很久之后才反应过来,敢情敌人根本就还没有来啊,这不是耍他们玩吗。

心中虽然愤懑,但没有那个亲信敢讲出来,龚家的百年威信是不容他们挑衅的,不过,宣抚使的举动,终究还是在他们之间构造了一条裂隙。

***********

孙永金踏入宋家寨中,跟在他后面的是大队大队的土司兵,宋凌的几个儿子惊异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这些原本都是跟着宣抚使大人的兵,可转眼之间,就来攻打他们原来的主人。

有时候,不能不感叹世事的变化无常,他们何尝不是转眼就改变了身份,如今他们所要效忠的可是宣抚使的弟弟,小头人,不过他们更加知道,真正能主宰他们命运的究竟是谁。

于是,几个人都是小心的陪着那个年轻人说话,就是这个人一举打败了宣抚使的三千大军,然后一路追杀进来,如今那三百前锋又朝着宣抚使的本城杀去,一路上是望风而降,比他们宋家寨更加不堪的人是数不胜数。

看到那些争先恐后,投降的人,他们心情立马好上不少。

孙永金同样在安抚着他们,最重要的保证他们的地位和利益绝对不会有任何损失。

宋凌的几个儿子闻言大喜,忙不迭的说道,“将军放心,我宋家寨虽不富裕,但还能拿得出一点粮秣,更愿意出兵一起讨伐背叛朝廷的宣抚使大人。”

话音刚落,他的手臂突然被碰了碰,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忙不迭的更正着说道,“是原宣抚使大人。”

孙永金朗声笑道,“放心吧,不必在意,我是知道宋家心向朝廷的。”

闻言,几人顿时放下心来,更加积极的筹措粮草,组织兵马加入讨伐宣抚使的队伍之中。

如宋家寨一般的寨子,在这块土地上是比比皆是,特别是听到孙永金是拥戴小头人担任新的宣抚使,最大的心理压力都放了下来,忙不迭的向这里又是送粮,又是送人。孙永金和小头人的联军就如同吹气球一般的膨胀起来。

孙永金乐得如此,只要愿意一起来讨伐的,毫不犹豫的一律收下,交给孙七进行整编,虽然这样并没有增强多少战斗力,最核心的力量还是来自他从珠山寨带来的那些人,但是只要一起战斗过,就可以把那些山寨更加紧密的同自己连在一起。

龚宁看着队伍的逐渐膨胀,心中也是兴奋莫名,他没想到事情会进行得这么顺利,以至于连背叛的愧疚之心都稍稍的冲淡了一些,不停的说道,“大哥,看来终究还是你错了,我不是要背叛你,只是不让你把龚家的百年基业就这么丢了。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大哥,你看看今天的一切,一定能明白我的苦心。”

他喃喃自语不知道是真的这么想,还是在自欺欺人,浑然没有注意到,孙永金不知何时,走到他的背后,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怎么,还在觉得自己对不起自己的大哥。”

这回龚宁不再那么犹豫,而是坚定的说道,“不,我看明白了,连宋家都背叛了大哥,一定是大哥错了。你说得对,我不是要背叛大哥,我只是要维护龚家先辈的荣誉,不至于背负上不忠的名义。而且你不是也答应放大哥一条生路。”

孙永金看见他能够想得通也很是开心,他不希望自己扶植起来的人,最后会同自己作对,以至于不得不使用一些手段,其实他是很讨厌那些手段的,他讨厌那些阴暗的东西。

这时,龚宁似乎也真正的开始为这一个团体着想,实际上当他站在那些土司兵面前,大声叫嚷着要去讨伐自己的亲哥哥时,就跟孙永金他们成了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只听得他说道,“你一点都不担心那些清兵吗,你就不担心他们会从背后偷袭吗?”

要说不担心,那绝对是假的,但他是这个团队的支柱,如果连他都把担忧的神色表露出来,那么会对其他人产生多大的影响,再坚固的城池也是攻破的,只有以人为城,才是最坚不可摧的,于是笑着说道,“怎么,你害怕清兵抄了我的老巢,放心吧,你们带来三千人都没有把它给打下来,那些早就胆寒的清兵还能把他给抢了去不成。”

龚宁从他的脸上看不到一丝担忧的神色,被他的乐观情绪所感染,自信着胜利站在自己的这一边,只是把自己的最后一点担忧说出来,“大哥的城池依山而建,只怕急切之下难以攻下。”

孙永金笑着说道,“世界上最坚固的城墙是由人构建起来的,既然南甸所有的人都站在我们这一边,还有什么可担忧的呢。”

龚宁也是爽朗的笑了起来。

这时,宣抚使派遣出去的信使已经离腾越城很近了。

第二十三章 最后的城池

宣抚使龟缩在他最后的城池里,狞笑着看向城下,看着城下打着各式旗帜的人群,那里有不少人在不久前还是他的部下,转眼之间,又成了讨伐他的一份子,让人觉得世事是如此的可笑。不过,他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在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什么是真的值得效忠,唯一能够相信的只有自己的家族。不,现在连家族也不是那么值得效忠了,自己的亲弟弟居然带人前来讨伐他,伙同那个人一起前来居然是自己的弟弟,或许这个世上只有自己是值得相信的了。

他狰狞的面目连亲信们都感到害怕,而在这个时候,龚宁竟然派人射了一封信上来。

亲信们把信递到宣抚使的手中,发现他拿着信的手在颤抖,然后一字一句的读下去,不肯错过哪怕一个细节,最后还是确认,这就是龚宁的亲笔信。

怒不可遏的宣抚使直接撕碎了它,然后声嘶力歇的喊道,“开战,听见没有,开战,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宣抚使的狂暴让他的亲信们更加战战兢兢,吆喝着让手下做好准备,城外那些士兵同样也搭好了竹梯,还有两门小炮被推了出来。

只听得一声炮响,云集在城下的士兵蜂拥而上,抱着火药包的武装农夫在无数盾牌的掩护之下,努力的在城下挖一个洞,然后把火药包塞进去,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爆炸声。

同时,更有一轮轮的排枪不断的压制着城头,让他们根本不敢探出头来,听着一声声的爆炸,那些守城的士卒,只觉得整个城墙都在颤抖,仿佛随时都会崩塌一般。一些还有一点勇气的士兵,站起身来,把猛火油朝着埋火药包的武装农夫扔去,顿时就燃烧了一片,但他们还没来得及庆祝,下面的火枪手就把他打得像筛子一样。

不过,这座城池经营百年,坚固非常,再加上守城器械齐全,虽然城墙上的将领打得胆战心惊,不断的看见有人倒在排枪之下,不过在宣抚使亲信的督促之下,不断的有人把猛火油,把擂木扔下城去,不断用长枪把那些登上城墙的士兵刺了下去,甚至于还拿着弓箭和鸟铳进行反击。

不过,他们的鸟铳手太少,半天的功夫,就损失殆尽,而且也没有那个人还敢拿着鸟铳去同城下的那一排排火枪手进行对射,几乎是只要露出个头来,就是十几颗排枪子弹射了过去,挨上一下,就得在头上留下个大血窟窿。

唯一还在发威的就是城头的两门小炮,不断的发射着炮弹,只要落入人群之中就是制造了一大堆缺胳膊断腿的生物,甚至于直接拦腰切断。看见小炮巨大威力的炮手们拼命的装填着火药,突然之间,那名装填火药的人捂住自己的眼睛,满地的打滚,众人愕然的看着他,听见有人喊道,“太烫了,大炮太烫了。”

原来不停发射的小炮早就烫得不行,那名紧张的炮手竟忘记了这一点,火药刚刚被装填进去,就燃烧了起来,烧瞎了他的双眼。

另外一名小炮的装填者,咽了口唾沫,再没敢把火药装填进去,恰在此时,背后一阵震天的响声传来,只觉得天摇地动,再也站立不稳,摔倒在地上,只见城墙被炸碎了一片,当他清醒过来时,只觉得自己的双腿都沾满了血,小炮更是被掀翻到一边。

孙永金看见城墙上对他威胁最大的两门小炮都哑了火,那里的士卒更是在苦苦的坚持和挣扎着,尽管他只是发动了一场试探性的攻击,根本就没打算一鼓作气的把它拿下来,但是看到眼前的这一切,他差一点就心动了,打算一口气把这座城池抢下来。

不过,他最终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欲望,在看见这座城池的那一刻,就知道,急切之间,要把它攻下来是不可能的,其实他也没打算这么容易的就把这座城池攻下来,只要能够给予城池里的守卒足够的压力就够了,于是只是发起了一次试探性的攻击就撤了下来。

看着城下的步卒收拾着伙伴的尸体,在排枪的掩护中退了下去,城上的守卒长松了一口气。就在刚才的那场攻击中,他们以如此充足的准备,依然被城下狠狠的压制住,那一轮又一轮的排枪打得他们抬不起头来,只得疯狂的把猛火油扔到城下,虽然那可怕的威力立刻就遏制住了对方的攻势,特别是阻止了正在炸城的武装农夫,但是急剧消耗的库存让他们根本乐观不起来。太久没有经历如此强度战斗的他们,完全不懂得节制,也让一丝阴影笼罩在每一个人头上,他们不知道,当一切能扔下去的东西都扔下之后,他们还能拿什么阻挡那源源不绝的攻城士兵,何况就是在不断的有东西向下扔的情况下依然伤亡惨重,若是弹尽粮绝,他们还能有什么希望呢。

虽然这一次,他们守住了城池,但实际上,他们却更绝望了。

同样,看着这一波试探性的攻势退下来的寨主们,心痛的看着损伤的士兵,攻城永远是最惨烈的,但是为了表示对新宣抚使的效忠,他们都是咬牙忍着,只要能够保住自己在南甸的地位和利益,这样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他们派出自己的族人,冲锋在第一线,几次爬上对方的城头,最后又被宣抚使的那些亲信们用长枪刺了下来。

不过,就算这样,他们对攻陷这座城池依然有着几万分的信心,不为别的,就为刚才那一轮轮的排枪射击。他们不是没有见过鸟铳的人,相反,他们的寨中都拥有着不少的鸟铳,但他们从来没有想到过,可以像这样使用他们,他们没有想到过,只是进行因为排枪和轮射,就可以让它们产生如此巨大的威力,心头中默默的念叨着,回去之后,也要千方百计的组织起这样的鸟铳队。

同时,他们越发的觉得投靠孙永金一方是多么明智的选择,若还是跟着宣抚使大人,只怕他们现在就是被这一轮轮的排枪射击的对象了,而他们苦心经营的寨子,在那两门小炮面前,根本就是个笑话,中原那么多城池都挡不住炮火的轰击,他们小小的土垒更别提了。

孙永金把他们的心思都瞧在眼里,故意在他们的面前向孙七问道,“若是持续这样的攻势,我们多久能攻下城池!”

孙七同样是故意朗声答道,“若是不计伤亡,再加大一点强度,三五天之后,就可以进城喝酒了。”

那些寨主们眼中都是热切,他们自然知道,在这个时候能够有所表现,对将来的好处是无穷无尽的,于是纷纷请战。

孙永金摆摆手,说道,“诸位的忠义之心我是能够感受得到的,不过实在不愿意看到诸位族中的子弟,将大好生命消耗在攻城之下,不如我们再给城中的那位一次机会,谁愿意再去劝降一次。”

话音刚落,老头儿宋凌站了出来,说道,“小老儿愿意走一趟。”

他的儿子一把拉住他,说道,“你说过不给我们添乱的。”

说完之后,他对着孙永金说道,“将军,家父年事已高,恐怕难以胜任。”

宋凌倔强的挣脱开来,朗声说道,“将军,这宋家寨还是我当这个家,而且小老儿确实是真心的想让宣抚使大人活命,让我去劝降有何不可,莫非将军信不过小老儿。”

宋凌的事,孙永金可是知道,他当然信不过这个小老头,不过还是爽朗的说道,“好,忠心可嘉,既然你愿意走这一趟,我当然不会拦你,来人,护送宋寨主入城一趟。”

话音刚落,一名武装农夫,还是一个土司兵就带着他去城下喊话。

宣抚使听说他们是来谈判的,立刻就放了一个吊篮下去。

看着三个人渐渐消失在城头中,宋凌的几个儿子气得直跺脚,叫苦不迭,后悔不该把父亲带了过来,因为他们根本就不相信父亲会是去劝降的,只忧心着他是否会做出什么糊涂事情来,以至于连累整个家族。

这时,孙永金说道,“放心吧,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不会怪罪你们宋家的,我不是个糊涂虫,你们的忠心,我还是看得见的。”

宋家的几个儿子感激流泣,大呼,“将军英明!”

第二十四章 拖延

“你们两个就不要一起跟着进去了。”城头上,宋凌端着架子对跟来的两个人说道。

这次劝降以宋凌为主,那两人也不敢违拗他,只是在转过身去的时候,那名土司兵打扮的人,脸上浮现出一抹稍纵即逝的笑容。

宋凌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只是急匆匆的同宣抚使走入城中,走进一间房子之中,然后扑通一下跪了下来,痛哭流泣的说道,“我教儿无方,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啊!”

宣抚使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如果在攻城开始之前,他或许根本就不会理这个老头儿,但此刻的心情早就完全不一样了,眼前的这个老头子不是可恨的背叛者,而是他的一根救命稻草。

他最为倚重的城墙根本就挡不住外面源源不绝的士兵,就在今天那并不强烈的试探性进攻中,那些山寨的士兵就几次冲上城头,如果不是亲信们舍命的搏杀,说不定这个城就已经被破了,他从来不知道,那些山寨中的士兵什么时候如此勇猛过。还有他花重金买来的两门小炮,更是有一门直接被掀翻在地,还能不能用都是一个未知之数,他第一次的感受到,这座城池也并不安稳。

所以,刚刚有人喊着要来谈判,他就迫不及待的把吊篮放了下去。此刻,他一把扶起了宋凌,抓着这根救命稻草的手说道,“你是跟着咱们龚家的老人了,我如何能不知道你的忠心,又如何会怪罪于你。”

听到宣抚使宽慰的几句话,宋凌顿时老泪横秋,说道,“小老儿,小老儿……”

宋凌想要说什么,却许久都没有说出来,只是喉咙哽咽,眼泪不住的流,直到宣抚使问道,“那个人什么条件才肯退兵。”

宋凌连忙抹了抹眼泪,回到,“难啊,他已经推取小头人当宣抚使,除非让位,否则他是不会退兵。”

“什么?”宣抚使赫然站起身来,他好不容易才等来今天这个位子,还没有坐着舒服几天,就要让位,怎么可能甘心,于是毫不犹豫的说道,“不可能,这是绝不可能的事情,你让龚宁死了那条心,我就算死,也不会把这个位子让给他的,到时候大不了鱼死网破,他们要想取我的性命,也得拿命来换。”

宋凌当然知道宣抚使是不会同意的,而且他也根本就不是来劝降的,此时也是酝酿好了情绪,只是在那里捻着自己的胡须,然后说道,“其实宣抚使大人暂时答应他们的条件也无不可。”

宣抚使脸色一变,说道,“你真的背叛了我,是为我那个弟弟说项来了。”

宋凌摇头,悠哉的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接着说道,“宣抚使大人稍安勿躁,听我细细说来。”

宣抚使稍稍一愣,听他说下去,“宣抚使大人,你库中存放的火油,擂木,弹药,箭矢还能顶得了几日。”

宣抚使说道,“我龚家百年经营,库中存放火油无数,弹药无算,他们来一百就杀一百,来一千,就杀一千。”

宋凌一边喝着茶水,一边笑着说道,“宣抚使大人的火油只怕已经用尽了吧。”

宣抚使再度站起身来,说道,“你终究是不是给龚宁当说客的。”

宋凌见他情绪再度激动起来,也不再故作神秘,说道,“我不是来当说客,只是要让宣抚使大人认识到如今的处境,硬拼只怕是撑不过的。我不是不知道宣抚使心中所想,腾越的清兵肯定不会坐视南甸失陷,否则他们在滇西各个土司之中的威望将会荡然无存,但是凭着这样的攻势,只怕宣抚使撑不到清兵救援吧。”

宣抚使被他说中心思,身子微微的颤了颤,再联想到这个老头儿向来对他都很忠心,说不定真的不是来当说客的,于是身子前倾,问道,“那么现在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吗?”

听见此问,宋凌又是捻了捻胡须,说道,“在攻城之时,我在看着那一轮又一轮的排枪就知道,硬撑只怕是撑不过去的。城头的士卒经此一战,伤亡惨重,只怕早就胆寒,再加上火油,箭矢的缺乏,破城只是迟早的事情。山路遥远,若是那个人有心阻拦,清兵过来之时,只怕城池已经易帜。所以我一直在想着,该如何才能拖延到足够的时间。”

听闻此言,宣抚使的身子又是向前倾了倾,急切的问道,“什么办法?”

宋凌又是捻着胡须,说道,“和谈。我一直看着那个自称员外的人,攻城之时,每当有猛火油扔下,我就能看见他的眉头微微皱上一皱,神色之中有一丝不忍。”

“哦!”宣抚使眼前就是一亮,说道,“你是说,他舍不得死人。”

宋凌捻着胡须,不住的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滋味,然后继续说道,“没错,他的兵少,清军的兵多,他的兵死一个就少一个,而清兵可以源源不断的过来,所以,他绝对舍不得自己的兵马有着太大的损伤,所以他才想要跟我们和谈,希望兵不血刃的拿下这座城池。”

宣抚使脸上再度浮现出一丝狞笑,说道,“他做梦!”

“没错,他是做梦,但我们可以让他把这个梦继续做下去。”

宣抚使凝神,有一点清楚又有一点不解的问道,“如何让他把梦做下去。”

“一个字,拖!”

宣抚使恍然大悟,但随即又是问道,“但是只怕拖不了太久。”

这时,宋凌一边捻着胡须,一边仿佛是下了极大的决心问道,“宣抚使大人,你怕死吗?”

宣抚使微微一愣,不明白他要说什么,只得听他继续说下去,“我们可以在投降的条件中加上这么一项,必须让那个人亲自受降,到时候乘机发难,只要那个人死了,龚宁不足为惧,到时候任由宣抚使大人处置就是。”

宣抚使闻言也是一阵心动,说道,“他肯吗?”

“他会答应,而且绝对会答应。”宋凌异常肯定的说道,“这么多天来,我对那个人也算有点了解,以不足对手三成的兵马就敢离开有利的地形进行突击,区区三百人就敢挑衅腾越城,兵马散成一团还敢同骑兵冲阵进行硬撼,只能说此人胆大包天,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他不敢做的,只要得到的东西,足够诱惑,他就绝对会答应。”

听闻此言,大是意动的宣抚使一拍膝盖,说道,“好,我龚乐也不是那种豁不出去的人。”

两人又是叽叽咕咕一番商量。

不多时的功夫,城墙上的吊篮里放下三个人来。

同时,腾越城外的山林中,一个土司兵模样的人正在匆忙的行走着,尽管他是如此的小心,依然没有注意到,有人悄悄的在给手弩上了弦,随时都会射出要命的毒箭。

那人的手已经放在扳机之上,眼看着就要射出去的时候,突然被人阻止,树林之中产生一丝扰动,立刻就惊动了那名土司兵模样的人,惊慌的向林外逃去,虽然是慌不择路,竟也让他给逃到了腾越城的城门前。

刚刚经历了一场惨败的清兵立刻就拉开弓箭,大声喝问到,“谁?”

那人抹了一把汗,惊慌的说道,“我是南甸宣抚司的人,前来求见总兵大人!”

就在树林之中,拿着手弩的那个人向李生明问道,“为什么放了他。”

“因为员外还拿他有用处。”

第二十五章 救援

“监视着腾越城,只要有一举一动都要向我汇报,听见了吗?”李生明说道,经过那么一场战役,腾越城的清兵越发的不敢出来了,四周的山林密布着来自珠山的哨兵,监视着那里的一举一动。

那名宣抚使派遣的信使在靠近腾越城的那一刻,心就凉了下去,整个城池如临大敌,神情之中都是紧张,他走在大街上满眼都是荒凉的气息,偶尔有民户探了个头出来,马上就缩了回去,仿佛敌人随时都可能来到一样。

这样的清兵还敢去救援宣抚使吗?他心里不禁问道,只是在命令的驱使下,迈着沉重的脚步,跟着清兵走向一个府邸之中。

庭园之中站着几十名士卒,手持长枪,如同石像一般的耸立在那里。这里的清兵与外面的人显然很是不同,脸神威严,不容侵犯,看到他们,那名信使虽然心中颤抖了一下,不过马上对清兵重新充满信心起来,拥有如此雄壮的士兵,区区一个珠山寨的土匪还有何畏惧。

于是,小心的跟着领队之人走进厅堂之中,只见最前面一人身着官服,端坐其上,看起来极为威严,当信使跨进厅堂之时,他沉声问道,“你是南甸宣抚使派来的?”

“对,请总兵大人救救我们吧。”一边说着,一边掏出宣抚使逃亡之中,匆忙写出的求援信。

“嗯!”声音从那人的鼻子里哼了出来,只是稍稍的看了一下那封求援信,便说道,“放心吧,我们不会丢下南甸宣抚司的。”

“谢总兵大人。”

话音刚落,就听见那人说道,“下去吧。”

信使缓缓退去,心中总有点不太踏实,可也无可奈何,他一个小小的信使,又能做得了什么。

看着信使的离去,那人的身后闪出一人,问道,“总兵大人究竟是去救,还是不救呢。”

那人陷入沉思之中,然后大叹了一声,“不救不行啊!”

就在此时,一名士兵匆匆跑来,说道,“参见总兵大人,马总兵请你过去一趟,是有关南甸宣抚司的事情。”

原来刚才端坐于堂上的那个人正是腾越城苦苦等来的援兵,来自永昌府的总兵沈应时,只见他对那名士兵说道,“知道了!”便让那名士兵下去。

那名士兵刚刚离开,站在沈应时身后的那人说道,“总兵大人要不要去救南甸,还用的着同他马宁商量吗,一个将死之人,能有什么见解。”

“不可胡说,怎么说马宁也是同僚,也算是沙场上打老了仗的人,他的意见不可不听,再说他才是腾越城的主将不是。”沈应时虽然这么说着,但显然口不对心,实际上不过是说了些冠冕堂皇的客气话而已。

他身后的那人如何看不出来,一个劲的赞着总兵英明,只听得他满面笑容,不住的点头,然后抱着可有可无的心情走到马宁的病榻之前。

此时的马宁似乎比以前更加的虚弱了,经历腾越城下的一场惨败,如今只是强撑着不让垮下去,但明眼人都知道,他是撑不了多久的。沈应时看得心里发笑,但面上却完全没有显露出来,一把握住他的手,说道,“马宁兄弟,你可得调养好身子骨,这腾越城还得你来守啊。”

马宁也不管他说的话是真是假,挣扎着就要坐起来,强撑着没让自己咳出血,用尽自己的气力说道,“南甸是否传来消息,那人又开始进攻了。”

“没错,南甸城池经营百年,城高墙厚,又是依山而建,占尽险要,纵然是我们,急切之间,恐怕也是难以攻下,那人只怕要铩羽而归,到时候,我们击其疲兵于城下,定可大破之,马总兵只管放心养病,等我凯旋消息便是。”

沈应时的语气之中,隐隐约约的就是让他不用再废话了,马宁是个聪明人,如何听不明白,但他依然挣扎着说道,“不可啊,那人虽然自称员外,咋一听来,不过是一个土财主带着一点家兵,是一群乌合之众而已,但实际上,他的兵极其精锐,纵然是关宁铁骑的老底子同他们相比,也有所不如。你不过带了两千援兵,不可同他们硬碰硬。”

沈应时脸上冷冷的笑了笑,不过随即又换上满面的笑容说道,“你太多虑了。”

马宁看他毫不在意的神情,心急如焚,咳嗽着说道,“我知道你立功心切,但真的不能同他们硬碰硬啊,你没有见过他们的顽强,永远也想象不到同他们作战是多么恐怖的事情,两千人实在太少了,不如让周边土司出兵,以绝对的人数优势来压垮他们。”

看着他的模样,沈应时再也忍不住冷冷笑道,“等到那些土司出兵,只怕南甸早已失陷,到时候滇西的那些土司会怎么看我们,如果我们连一个小小的南甸都保不住,又怎么保得住滇西其他的地方。”

马宁更加心急,虽然城下的那一仗他没有亲身经历,但对自己的部下却是极其了解的,他们并不比沈应时的兵差,于是也顾不得他的脸色,继续争论着说道,“南甸固然重要,虽然他的失陷对我们声望是个巨大的打击,但只要我腾越城依然有重兵把守,那些滇西的土司就不敢轻举妄动,一点腾越被削弱,那才是真正的镇不住那些土司了啊!”

“马总兵,你是被那个人吓昏了头吧,不过是几场败仗就吓成这个样子,不过,我不是你。”沈应时站起来愤然说道。

话说到这个份上,两人的谈话也没法进行下去,沈应时转身离开,马宁再度咳出血来,喃喃的念叨,“腾越不保,滇西不保啊。”

不多时的功夫,一直监视着腾越城的哨兵们发现一支清兵朝着珠山寨直奔而去,立马飞身向寨中汇报而去。

沈应时来到腾越也有几天了,知道城外处处都是那个人的哨兵,也不在意,任由他们回去通报,站在沈应时身边的那人问道,“总兵大人真的要去攻打珠山。”

沈应时骑在马上,摇头晃脑的说道,“你觉得我有这么蠢吗,你觉得我也像那个南甸宣抚使一样。”

“属下不敢!”那人忙说道。

看着那人的神态,沈应时很是满意,接着说道,“我来到腾越的这几天可没有闲着,那个珠山说起来不过就是那人抢来的一个寨子,作为骚扰腾越城的前沿根基,我们纵然夺下了珠山又能如何,那里又不是什么战略要地,只要那个人的兵依然存在,他明天就能建立一个又一个的珠山寨来同我们争夺腾越,那时候我们就要派兵一次次的去踩他那些陷阱吗?”

那人听闻此言,恍然大悟,说道,“你的意思是,珠山本来就是那人竖起来的一个靶子,根本目的就是为了消耗我们的兵力。”

沈应时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神色,继续说道,“马宁现在实在不堪,连我都失去跟他争上一争的劲头,原来还指望他在腾越城下拖住那人的兵马,也好让我立下一场功劳,没想到一天功夫不到,竟然就败了,实在无趣的紧。不过,他终究是久经沙场的老将,手下士卒也是精锐,他会被打败,说明那人的兵马是有着点分量的。这样的兵马,就算我们攻陷珠山,也不会对他们的士气产生多大的打击,反而失去南甸的我们,将会威信大失。”

那人连连点头,又是问道,“那么总兵大人这是要声东击西。”

沈应时点头笑着,不再言语。

**********

就在清兵出城向着珠山而去的时候,宋凌早已走入城外的大营之中,只见周围满当当的坐着各个寨主,还有小头人以及孙永金的核心将领,小头人同孙永金虽然是并排而坐,但自觉不自觉的让自己稍稍侧身一点,显得地位低上一筹。他见状,心中暗笑,然后抱拳朝着最上面行了一个礼。这时,孙永金站起身来,亲切的走上前去,笑着说道,“宋寨主辛苦了,他是个什么意见?”

宋凌见他神色,看他如此急切的询问,嘀咕着,看来这个人还是极其渴望兵不血刃拿下城池的,心中越发淡定,说道,“宣抚使大人确实有投诚之意,不过……”

第二十六章 入城(上)

众人凝神,看看宋凌将要说出什么话来,也没注意到他语气中的不妥之处,只有小头人和孙永金脸上显出一抹难以名状的笑容,不过稍纵即逝,更加让人难以发觉,而孙七脸上则一直挂着股邪邪的笑容,就这么看着他,仿佛在看什么有趣的表演一样。

孙七的那股笑容让宋凌心中有一点倒胃,感觉到自己就像一个卖力表演的小丑一样,不过看向小头人和孙永金的时候,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于是继续说道,“宣抚使大人深知自己曾经背弃朝廷,已经没有资格再担任宣抚使一职,只是宣抚使大人的两位叔父太过顽固,偏偏又手握重兵,急切之间难以成事,只是期望能够多给些时间,以能够从容布置。”

孙永金朝着小头人对望一眼,相视而笑,显然是对这种情景有所预料,神色一下子就变了,说道,“若真是如此,就算给他一点时间也无不可,就怕他玩的是缓兵之计啊,估计他还指望着腾越城里的清兵吧,你可以去告诉他,别做梦了,他等的清兵是不会来了。”

说着,他从案上拿出一封信来,重新坐到位子上,只是让其他人把信递到宋凌手上。

宋凌见孙永金的神色不再那么急切,心中一惊,知道此人虽然渴望兵不血刃的拿下城池,但头脑却是清醒万分。不过,当他把信打开的时候,才真正的震惊无比,这是宣抚使龚乐写给腾越城马宁总兵的亲笔信,他非常分明的认得其中的笔迹,而且信上还沾染着血渍,根本就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看到这封信,宋凌大叹不妙,拖延估计是拖延不下去,不过还是坚持着说道,“将军,这封信想必是宣抚使大人逃亡路上写的,那时他自认城高墙厚,能够同将军周旋一二,所以才会对清兵有所期待,但城下一战,已经知道自己不过是井底之蛙,小小的城墙根本就挡不了将军的大军,所以投诚之心万分恳切,还请将军能够相信。”

“哦!”孙永金不置可否的说道,只是笑眯眯的看着他,看得他心惊肉跳,然后听见他说道,“宋寨主说的并非没有道理,不过无论他怎么布置,总得给我一个时间期限吧,虽然我不惧清兵,也没必要在城下这么傻乎乎的等着,我便再给他一天时间如何,你告诉他,明天就把那几个顽固搞定,后天我就要入城。”

孙永金的语气不容拒绝,宋凌也不敢再随意拒绝,否则他所谋划的一切都将是枉然,在那里答道,“将军放心,宣抚使大人一定能做到。”

说完,也顾不得天色已晚,急匆匆的跟着陪同他的两个人一起来到城下呼喊,坐着吊篮再度进入城内。

在这个无论是城下大军还是城中守卒都进入梦乡的时刻,那间富丽堂皇的小屋再度把灯亮了起来,宣抚使颤抖的拿着自己的亲笔信,听着宋凌诉说刚才所遭遇的一切,问道,“真的就拖不下去了?”

“是啊,看来那个人同样担心身后的清兵,只怕不会容我们这么从容布置,宣抚使大人还是早作决断,究竟是固守待援,还是冒险一试?”宋凌在一旁叹气着说道。

“固守待援!”宣抚使先是这么说道。

这时,宋凌又是说道,“援兵恐怕是来不了了,那个人既然知道了这封信,不可能对清兵毫无防备,腾越城的清兵已经被他们打败了一次,纵然再被他们打败一次也不奇怪。再说,就算清兵能来,我们又能支撑得了多久。”

宣抚使知他说得有理,城墙早就不能再给予他安全感,不说城下的那两门小炮,就是那些火枪手就给予他们足够的压力了,于是在房中来回踱步,不知该如何是好。

宋凌捻着胡须,知道他难以做出决断,便说道,“若是宣抚使大人难以决断,倒不如把这个位子让给小头人,好歹还是在龚家的手里,也没有落入外人手中。”

听闻此言,宣抚使勃然大怒,说道,“我把这个位子让给谁,也不会让给他,让给这个连自己亲哥哥都要背叛的畜生。”

同时,他仿佛是突然之间就做出了决断,说道,“好,我就冒险一试又能如何。”

说完之后,就连连传了几个亲信进来。

当天晚上,城中连连传来厮杀的声音,那些陷入梦乡的士卒皆被惊醒,惊恐的相互看着,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谁也没有注意到,在城墙的一个阴影之中,有个吊篮放了几个人下去,悄悄的潜入孙永金的营盘之中。

第二天,宋凌坐着吊篮来到大营之中,远远的就是喊道,“成了,成了。”

就是随着他的这一声喊,各个寨主和核心的军官又是聚集起来,只听得宋凌在其中说道,“宣抚使大人已经决定降了,城中那些不肯投降之辈都已被控制,只需要将军和小头人到城下亲自受降便可。”

“亲自去受降。”孙永金笑着对他说道,“该不会是想乘机发难,要了我的脑袋吧。”

宋凌伏地说道,“宣抚使大人先是攻打将军的营寨,接着又在城下同大军顽抗,杀伤将军和各个寨主的士卒无算,心中犹疑,恐纵然投降之后,将军也不会放过他,而且就算将军肯放过他,那有族人死在城下的寨主肯放过他吗,别忘了,死在城下的,可都是这些寨主的族人,有着再亲不过的血脉关系。”

孙永金说道,“我可以担保,只要他投降之后,无论是珠山还是城下的那些死伤都既往不咎,任何人都不能以此为理由,侮辱于他,更不能因此而伤害他以及他所有的家人。”

宋凌继续说道,“古语有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将军的话,我是相信的。但是宣抚使大人还是不能相信小头人,若是小头人为了保住自己地位的稳固,非要杀死自己的亲大哥呢。”

小头人愤然站起身来,说道,“我的家人现在都还好吧。”

宋凌答道,“宣抚使大人并没有为难小头人的家人。”

“既然他没有为难我的家人,我就不会找他麻烦,毕竟他是我的亲哥哥,我没那么禽兽。”

宋凌不依不饶的说道,“正是因为他是你的亲哥哥,所以才不放心,别忘了,他才是最合法的宣抚使继承人。”

“那你要怎么样才肯相信我们?”小头人问道。

“就是刚才我所说的,站在城下,站在两军之前,站在各个寨主面前发誓,绝对不会做出任何危害宣抚使大人的事。”

“绝对不行。”孙七落下脸上的笑容,坚决的拒绝到,“如果你乘机发难,员外和小头人根本避无可避。”

宋凌此时也是异常的坚持,说道,“小头人和将军连这点勇气都没有吗,这样还配说什么要杀鞑子吗?还是说将军和小头人宁愿自己的士卒去爬城墙也不愿意一试吗?”

孙永金被他一激,愤然站起身来,说道,“好,我就在万军之中去立下这么一个毒誓,不过,小头人和孙七就不用去了,如果他们敢耍什么花样,就给我踏平了这座城。”

“员外!”

“将军!”

小头人和孙七都是一惊。

不过,孙永金说道,“若是能够让我们的士卒少一点死伤,这点风险我怎么也得冒,你去告诉他,让他出来投降,我会在两军面前发誓,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了他的性命。”

“好!将军果然是爱兵如子。”宋凌赞叹着说道,可惜他此生注定都是要效忠宣抚使的,虽然是激人的话语,但也只有真正爱兵如子的人,才会上当,只是赞叹的同时,心中更是窃喜。

就在此时,孙七站起来说道,“慢!”

宋凌心下一惊,知道此人对孙永金向来是忠心耿耿,不知道他又会搞出什么事来,这时,只听得他说道,“我会派其他人去通知你的宣抚使大人,不过你得留下,如果让我发现你耍了什么花样,那就等着砍头吧,不,我会把你慢慢的钉死在树上。”

听闻此言,宋凌心中微微一慌,不过想到不如此就不能消除孙七的疑虑时,反而淡定下来,说道,“好!”

说完,走出营外,让人向空中放了三声响炮。

第二十七章 入城(中)

宋凌再度走入帐中,说道,“将军,请!”

孙永金正要点齐兵马前去受降,突然觉得背后让人重重一击,眼前就是一黑,昏厥过去,满帐的将领都是一惊,赫然站起身来,厉声问道,“你想干什么?”

其中又以宋凌最为讶异,浑然没想到会出现这等变故,但他信号已然发出,现在就算想要更改也是来不及了,于是瞪大了眼睛的要看着上面的那人要做出什么举动。

小头人也是讶异的看着孙七,虽然知道自己的亲哥哥定然会耍出什么诡计,所有早就有所准备,但眼前一幕,显然不在计划之中,死死的瞪着孙七。

看着满堂皆惊的场景,孙七把他们的神色都看在眼里,然后说道,“我绝对不会让员外去冒险的。”

宋凌心下就是一惊,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那个人的手下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急忙说道,“那么受降该如何是好,宣抚使大人好不容易答应投降,没有将军的承诺,他是不会出城投降的,到时候不过是为双方平添不少死伤。”

那些寨主听得也是暗暗点头,他们的士卒就是寨中的族人,每死上一个,都不怎么好向他们的家人交代,若是不为了寨子将来的地位,他们可舍不得让族人们去死。当孙永金为减少牺牲,要去冒险的时刻,众人心中都是感激,觉得跟着这样的主帅总是不冤,不为别的,就为他没有把自己的族人当作炮灰。

孙七看着他们的神色,就知道他们心中所想,于是朗声说道,“会有人去受降的。”

各个寨主相互张望着,不知道孙七所说的是什么意思,宋凌更是痴痴颠颠的笑了起来,说道,“可笑小老儿一把老骨头了,还在为各位寨主能够减少族人的死伤而奔波,想不到这一腔热血全喷到狗身上去了,居然碰上这么一个不识大体的人,不就是在众人面前去发一个誓,多大的一个事情,竟然连这么一点小小的要求也不肯答应,莫非你宁愿各位寨主的族人去爬城墙,也不愿意小小的冒一下险。”

看着宋凌奋力的怒骂,孙七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丝邪邪的面容,笑着说道,“请问你的宣抚使大人认识员外么。”

宋凌微微一愣,看着他说道,“你想干什么?”

有些人恍然大悟,沉思片刻不住的点头,然后听得孙七说道,“我替员外去受降。”

听到这句话,宋凌只想扇自己的耳光,此刻他才发现自己真正犯的错误是什么,原以为孙七留下他只是为了多一重保险,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目的,城中确实没有人认识孙永金究竟长什么样子,顿时心中焦急,怒骂到,“卑鄙无耻,难道你们就是这样对待一个诚心归降而来的人吗,你如此做,难道就不怕滇西万民齿寒吗?”

宋凌一番怒骂,听起来格外的义愤填膺,一些寨主也是纷纷点头,因为这样做根本就是诈骗了。

此刻的宋凌只想搅黄了这件事,万万不能让眼前的这个人骗城成功,正要继续怒叱,却听见孙七朗声说道,“诸位寨主,你们想过没有,如果在城下员外遇刺,你们会怎么样吗;你们想过没有,如果我们就此败退,你们的宣抚使会怎么对待你们这些背叛者吗。谁都可以死,但员外不能死。在诸军面前,在城池之下,就让我孙七替我们的员外,为我们的将军冒一次险如何。”

听闻此言,就算是刚才觉得如此诈骗不对的人,也大是感动,能有如此忠心耿耿的部下,这一辈子也算没有白来人间一场。同时也觉得孙七说得有理,若是孙永金真遇到什么意外,将来倒霉的就是他们这群背叛者,于是对孙七诈城的恶感立刻就消减了下去,只是默默叹道,果然是忠诚之士。

宋凌见情况不对,心急之下,就要奔出帐外,但立马被孙七拉了回来,脸上邪邪的笑着说道,“宋寨主就请静候佳音吧。”

宋凌此举,让众人更加觉得他心中有鬼,对孙七也更是佩服三分。

就在此时,小头人突然说道,“难得,难得。”

众人侧目,心知他定是要说点什么,细细听着,只见小头人说道,“将军仁义,为了诸位寨主的族人,明知此行险恶万分,依然要慨然前往;孙七将军又是如此忠心,让人大感敬佩,更让我龚宁觉得豪气干云,当浮一大白。不过,南甸便无人么,我身为南甸的小头人,又怎么能够龟缩在这营地之中,又怎么能做得出如此让祖辈蒙羞的事情,我龚宁愿于孙七将军一同前往。”

众人大叹了一声,“好!”

顿时也觉得豪气干云,胸膛不自觉的挺起来,这个世上,并不是只有孙永金将军和孙七将军才是豪杰,他们南甸的小头人同样也是豪杰。

于是,众人齐声说道,“我也愿与将军一同前往。”

众人之中,唯有宋家的几个儿子心中颤栗,他们是万分了解自己父亲的。

**********

城头之上,听见三声炮响的宣抚使龚乐心中窃喜,这是他同宋凌事先约定的信号,表示孙永金必在受降的队列之中,于是不停的向下张望着,远远的看见一骑飞驰而来。

当来人走进之后,宣抚使细细一看,正是同宋凌一起前来的那名土司兵,于是问道,“宋寨主呢,为何只有你一人前来。”

那人答道,“宋寨主正在营中,相信宣抚使大人一定不会让他有事吧。”

听到这句话,宣抚使心中就是“咯噔”一下,看来那人还是有所防备的,宋寨主定然是被当作人质了,想到这里,觉得有点对那个小老头儿不起,不过,这并不能动摇他的意志,只听得他说道,“我好歹也是堂堂的一个宣抚使,做不出那背信弃义的事,你们只管放心就是。”

那人听他的语气之中似乎有一丝怒气,不过也不以为意,继续说道,“正是因为你是宣抚使大人,更是小头人的亲兄弟,所以才没有要你以家人入营,还请宣抚使大人不要让宋寨主伤心流血才是。”

宣抚使假意微怒,说道,“只要你们的小头人和将军敢在众军面前发誓,宋寨主自然不会伤心。”

“如此便好,那请宣抚使大人迎接将军和小头人吧。”说完又是纵马回去。

不多时的功夫,成排成排的火枪手踩着整齐的步伐出现在他们面前,看得城墙上的众人一阵心惊,宣抚使的心同样也悬了起来,手心里捏的都是汗水,看着城门后小头人的家眷,又是放心几分,如果事情不利,他时刻准备把这些人推出去,当做挡箭牌。

接着,他拿出从明军副将那里弄到的千里镜,又看向城外,一排排的火枪手后面是两个骑着高头大马的人,其中一人,他认得分明,不正是他的好弟弟,要来抢他的宣抚使之位的小头人么,看着他,手心就是狠狠的捏在一起,杀意已经表露无疑。与小头人并排前行的似乎是一个年轻人,他实在想不明白,就这样一个小白脸,怎么就成了这么一支强大军队的统帅,怎么就这么轻易打垮了战无不胜的清兵,不过看到这个小白脸的时候,他的心中也放下心来,能够同小头人并肩的除了那个人还能是谁,而且这个世界,小白脸实在不多,在看到后面跟来的一群寨主时,他便也没有怀疑太多,既然已经扣押了宋寨主,想必不会再耍什么诡计吧。

正在他思忖间,火枪手突然站定,不再前进,宣抚使知道,自己不迎出去是不会消除他们的疑虑,心中下了点狠心,对着身边的亲信低声说道,“看见跟小头人并排的那个人了吗?”

那名亲信点点头,说道,“看见了。”

“只要我一下令,立刻把他们乱枪打死,听见了吗?”

那名亲信咽了口唾沫,忍不住说道,“可在他身边的小头人怎么办?”

宣抚使脸色一沉,那名亲信顿时不敢再做声。

紧接着,又是那名土司兵骑马跑来,喊道,“宣抚使大人,你反悔了么,怎么还不出来迎接将军和新任的宣抚使大人。”

听到那句“新任的宣抚使大人”,他心中就是一阵怒火,只是强忍住,满脸堆笑的说道,“马上,马上,只是看到如此雄壮的军队,一时看呆了过去,如今方知自己是何等的孤陋寡闻,竟然妄图同将军对抗。”

说完,城门也是吱呀一声打开,为了打消对方的疑虑,大队大队的亲信跟着他一起,向前迎了出来,这些都是他精心挑选的死士,每一个都对他忠心无比,而且他早已许下诺言,只要事成之后,保他们的家人从此生活无忧。

孙七和小头人看见他出城相迎,同样下马带着人走了过去,跟在他们后面是大堆的南甸各个山头的寨主,他们都是这场誓言的见证人。

两支队伍很快就相遇到一起,就在双方即将接触的一刹那,宣抚使突然向人群之中缩去,大声喊道,“给我杀了这些叛徒。”

话音刚落,他就在几名亲信的掩护下,朝着城门跑去。

第二十八章 入城(下)

在那些寨主的愕然之中,两支部队刚一接触,就冲撞在一起,土司兵的长刀和火枪手的刺刀相互交织,那些死士早就抱着必死之心,只求能杀了对方的首领,那些火枪手同样是绝对忠诚的克隆人,他们同样不会退缩,双方就这么厮杀着,在一个极短的时间里,就是十几个人倒下。

那些愕然的寨主也是清醒过来,脸中尽是愤慨,不仅仅是因为宣抚使的背信弃义,更重要的是觉得南甸人的脸,全让他给丢光了,于是吆喝着身后的亲卫,也纷纷就要杀入战场。

城墙之上,那名宣抚使的亲卫大声吆喝着让鸟铳手做好准备,同时让人把小头人的家眷都押上城头以备不测,看着宣抚使已经脱离战场,正要靠近城门,就要下令开火,突然听见背后传来小头人家眷哭哭泣泣的声音,接着背后一凉,支吾着喊了一声,“开火。”然后便失去了知觉。

宣抚使的脸上满是兴奋之色,一切都如谋划中的一般,唯一遗憾的就是宋寨主了,不过他决定尽量的去救他,就算救不了他,也会饶恕他背叛过自己的几个儿子,让他在九泉之下,也能够安息。

就这么想着,突然听见城墙之上传来一阵稀稀拉拉的枪声,心中就是咯噔一下,排枪不该是这个样子啊,而且,自己仅剩的哪门小炮同样没有响起。但是也来不及多想,只是在亲信的掩护下奋力的向城中跑着。

不过,此时最让他愕然的事情发生,城门突然就被关闭,城头那名亲信的尸首被人抛了出来,扔在他的面前,立刻把他吓得愣在那里。

他浑然没有想到,竟然会被自己城池里的人背叛,只见城头之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叛军,而他的亲信们也反应过来,城内不断的传来呐喊声,看来他们是拼命的想要扑城,想再度把城门抢回来,接应他们的宣抚使入城,不过急切之间,又如何能够拿得下,叛军们居高临下,拿着弓箭和鸟铳就是朝着下面胡乱的射击着,把城下的亲信死死的压制住。

城头两翼的亲信同样在对叛军发动猛烈的攻击,但叛军以盾牌相连,密密的护住自身,缝隙之中,拿着长枪就是朝前乱戳,亲信们纵然不停的驱赶着士卒,一时之间,同样拿这种盾牌阵毫无办法,只能在那里干跺脚。

此刻一分一秒都是万分的重要,如果他不能顺利的进城,就算能杀了那人,又能如何,他同样逃不了一死,何况失去城头火力支持的死士们,能否杀掉那个人还是未知之数,特别是哪门小炮没有响起,面对人数众多的寨主和他的亲卫们,更加没有胜算。

就在此时,孙永金不知何时醒了过来,立刻就带着大队的兵马追赶,只见城下已是乱成一团,双方互相厮杀着,城门紧闭,一个傻乎乎的人,就站在两者之间,一副吓傻了的模样。

看到援兵到来的死士们越发的焦急,拼了命的朝着孙七扑去,只是他们没有想到这个人剑法居然如此高超,几乎没有人能够在他的手上过个一招以上,就算是他们豁出了性命,拿出以命搏命的手段,也仅仅只是给予了他一点点小伤而已,转瞬的功夫,他的脚下就躺上了七八个死士。此刻,就算那些死士再是玩命,也感觉到有点撑不住了。

混乱之中,小头人没有躲过城头的排枪,正被那些寨主们抢了下去,死士们要去杀他,便显得更加无望,陷入绝望的他们,这才发现身后的变故,他们的宣抚使同样陷入绝境之中,城头更是乱成一团,只是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就把宣抚使的承诺变得一文不值。

失去支撑的死士也不再能够称之为死士,转瞬之间,就被拥有绝对人数优势的火枪手们斩杀干净,然后齐齐的扑向城下,将刺刀对准尴尬的站在那里的宣抚使,剩下的士卒通过城头扔下来的绳梯,源源不断的增援城头的叛军。

随着他们的加入,力量在飞速的发生着改变,特别是那些火枪手们,每一轮齐射,都是大片大片的敌军倒下,一下子就把他们的气势压了过去。

那些城中的守卒本来就是苦苦的支撑,又是听见有人喊道,“宣抚使被活捉了,宣抚使被活捉了。”

听到这种噩耗,他们士气顿时跌落到谷点。

接着又听见有人喊道,“放下武器,投降不杀。”

此刻,那些守卒们再也支撑不住,转眼就陷入全线崩溃,要么奋力的朝着城内逃去,要么就是直接投降。

战斗在这一刻,就已成定局。

宣抚使垂丧着脸,喃喃的念叨,“败了,就这么败了!”

一边念叨着,一边突然想到什么,大声喊道,“让宋凌来见过,让那个老杂碎来见我,他怎么对得起我的父亲。”

尽管他是如此喊着,但看向周围,满眼都是愤怒的目光,看向那些寨主,眼中尽是鄙夷,再看向那个他要斩杀的年轻人,突然发现他的身边站着另一个年轻的人,脸上同样是白白净净,没有什么胡须,然后看见他所要斩杀的那个人再向另一个年轻人在说着什么,突然间感觉到了什么,大声喊道,“你这个骗子,你根本就没打算来发誓,你根本就没打算放过我。”

说完,他就像是脑袋发昏一般,又朝着那些寨主们喊道,“看啊,看看你们即将要效忠的人啊,就是这么一个没有信义的人,难道这样你们还觉得他能值得信任吗?”

话音刚落,突然发现那些寨主看着他的神色变得更加鄙夷了。

那些寨主之中,更是有人满是不屑的喊道,“宣抚使大人,如果你死在城中,我们还能敬你是一条汉子,没想到你竟做出这等的举动。如今,何苦还要在众人面前丢人现眼呢,让世人都以为我们南甸人便是如你一般。”

听见这种话,宣抚使一口气喘不过来,差点被气背了过去,就在这时,城门同样已经打开,小头人的家眷们拼命的跑出来,脸上依然淌着泪水,在那里不停的呼唤着小头人。

在这一天,他们经历了太多的变故,只有小头人才能给予他们依靠。

龚宁强撑着伤痛,在众人的搀扶下,同自己的妻子拥抱在一起,两人都是泪流满面,久久没有言语。

这时,城中又走出一人,他身后尽是投诚的城中头领,虽然城中的厮杀还没有结束,但他们还是急切的要来前来拜见,同时他们似乎意识到孙永金才是真正的主帅,三两步走到面前,齐刷刷的跪地拜了一拜,大声喊道,“罪人参见将军。”

孙永金连忙将他扶起,说道,“你何罪之有,刚才的情形我都看在眼里,若不是你及时阻止了城墙上的鸟铳手和火炮,不知道今天这个城下还要死伤多少人,若是不你们放我们入城,为了这座城池,又是多少条性命要因此而死,你不是罪人,是功臣,是拯救了无数人性命的功臣。”

那人心中窃喜,但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只是在那里说道,“但罪人依然让鸟铳手伤了小头人,请将军处罚。”

“这不是你的过错。”孙永金已经把他扶了起来,那些寨主们这才想起,城头之上还有一门小炮,心中就是一阵后怕,若是当时炮弹落入人群之中,只怕南甸这块地方,不知多少个山头要办丧事了。

不自禁的就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大叹一声,还好,头颅尚在。当他们再看向宣抚使龚乐时,眼中已经不仅仅是鄙夷这么简单了,这个家伙差点就要了他们全部的命。幸好将军运筹帷幄,早就与城中有所联系,否则,现在城下就是一番惨绝人寰的悲剧了。

接着,孙永金又说道,“你不仅不应该受到处罚,反而应当受到奖赏,今天,站在这座城下,以及还在坚守着营地的所有人都应该受到奖赏,正是你们的付出才换来了今天的胜利。”

周围的寨主立刻就是欢欣鼓舞,他们带着自己的族人站在这里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今天吗,其实他们也并不是要求多大的奖赏,只要能保住地位就可以了,孙永金的话如何能不让他们兴奋莫名呢。

同时,他们心中还在想到,那些没能及时投效的山头,只怕少不了苦头,到时候,说不得就要分上一杯羹。

“走,进城去。”说完,就是大队大队的火枪兵,还有孙永金控制下的土司兵驱赶着那些残余的敌军,对这座城池进行接防,

众人一路上簇拥着孙永金朝着城中而去,再也不用担心墙头突然就会挨上几颗子弹,或是直接飞来一颗炮弹。城中残敌根本就没能坚持太久,半天的功夫,就被拥有绝对优势的孙永金一方军队斩杀干净,那些寨主们心中兴奋,不过还是有所挂念,他们不知这个年轻人要如何来善后,未来的南甸在他的团体之中将处于一个什么样的地位,他们又能得到什么样待遇,于是一颗刚刚放下的心,又是挂了起来。

第二十九章 盟誓(一)

硝烟散去,战火平息的南甸城又显露出一片生机,仿佛并没有发生什么太大的改变一般,只有那一排又一排的土司兵和火枪手告诉着人们,这里已经不再是原来的那个南甸城了。

人们不时的从门缝中张望,看见南甸这块土地上颇有脸面的一些寨主和头人们正行色匆匆的朝着宣抚使府所在的方向走着,他们一边前进,还在一边相互打着招呼。从他们的脸上,人们能够看得出期盼和欢欣,在这个乱世之中,无数的人流离失所,而他们这些寨主和头人们同样也是挣扎求存,只不过他们拥有更多的资本,在求存的同时,也在拼命的扩张着势力。

一个小女孩站在窗台上,隔着栏杆,不停的向外张望,然后向自己的父母问道,“那些贵人们这是要去干什么。”

她的母亲正在缝制着衣服,看得出来,这还是一户殷实人家,他们的衣服料子都是上好的材料,而且女孩的身上也看不到一个补丁,只见她的母亲把女孩从窗台上抱了下来,说道,“那些贵人啊,是要去宣抚使府上,听说不久就要举行新的宣抚使就任仪式,他们应该是去排练吧。”

女孩眨巴着眼睛,说道,“新的宣抚使,是那个很年轻的大哥哥吗。”一边说着,她还一边比划着说道,“就是那个盔甲很亮,背上还有枪的大哥哥。”

她的母亲捏着她的鼻子说道,“当然不是,那个大哥哥是从东边来的将军,他的官比宣抚使还要大。”

女孩吃惊的伸了伸舌头,又问道,“那个大哥哥是好人吗,会不会随便到家里乱抢东西。”

她的母亲看了看窗外,虽然什么也没看见,不过听到那整齐的步伐,就知道是那个将军的士兵,略略思忖了下,很自然的说道,“那个大哥哥是个好人。”

女孩眼睛一亮,说道,“真的,真的是个好人。”

女孩的母亲再度看向窗外,心中陷入一阵沉思,当城外的士卒攻破城池的时候,他们一家龟缩在一起,紧紧的关闭房门,因为作为一个殷实人家,他们还是有些见识的,他们听说过无数的屠城事件,更知道一旦城破之后,那些士兵们免不了一番烧杀抢掠,何况女孩的父亲还在宣抚司里谋了一份差事,这就让那些乱兵更加没理由不来抢掠一番。不过,事实却是,那些入城的士兵不仅没有抢劫,反而把那些乘乱打劫民宅的守城乱兵镇压了下去,从他们入城开始,到现在,依然还没有一个士兵随意的走进他们的家门。

女孩见母亲迟迟没有回答,又是摇着母亲的手,问道,“母亲,那个大哥哥究竟是不是好人啊。”

听着女孩的问话,她的母亲回过神来,做出了判断,坚定的说道,“是个好人,那个大哥哥一定是好人。”

这不仅仅是她的判断,更是她的期盼,在这个乱世之中,他们真的很需要依靠,真的很希望每一个攻破城池的将军都是好人。

女孩眼睛睁得大大的,声音很甜,继续说道,“真的吗,那我可以去找那个大哥哥玩吗?”

听到女孩天真的话语,她的母亲忍俊不禁的捏着她的鼻子说道,“这可不行,我的小宝贝。”

顿时,女孩被弄得“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正在她们欢笑的时候,突然之间,门口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同时还听见外面有人在骂骂喋喋的说道,“真没意思,都进了城,那个将军竟然不让人快活一下。”

女孩的母亲心中就是一惊,然后听见外面传来更加急促的声音,喊道,“是我,快开门。”

熟悉的声音,是女孩的父亲,女孩急急忙忙的就要跑过去开门,不过母亲已经率先把门打开,匆忙的问道,“外面的情况究竟怎么样?”

女孩的父亲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把门掩上,三两步跑到茶壶边,倒上满满的一杯凉茶灌了下去,然后说道,“乱兵平息下来了,那个将军和小头人的兵都进了城,宣抚使大人的残兵再折腾不起什么,那些乘火打劫的也被关了起来。”

听到这样的好消息,女孩的母亲欢喜起来,虔诚的谢着诸天神佛,接着便问到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你的差事还能当下去吗?”

“能。”女孩的父亲一口回答到,不过随即又说道,“就是怕小头人镇不住那些兵,到时候,哪位将军一离开,说不得又得闹出什么乱子。”

女孩的母亲又是担心,又是不解,他们不在乎究竟是谁当这个宣抚使,只在乎,在这个乱世里,能够给他们一个避世的安乐之地,于是急切的问道,“怎么会呢,小头人不是在军中很得人心吗?”

“没错,但这个宣抚使之位终究得的不正,不管有多少理由,都背负上了背叛的名义,一旦那个将军离开,只怕就会有人惹出事来。”

女孩的母亲又担心起来,不断的捶着自己的手,说道,“若是那个将军可以一直留下来就好了。”

**************

拥有着这样想法的人家,并不仅仅只有这么一户人家,在宣抚使的府中,龚宁的妻子正在给他整理衣装,虽然还没有得到朝廷的正式任命,不过在这个混乱的时代里,做出一点稍稍不和礼仪的事情,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于是在孙永金的支持下,他将正式继承南甸宣抚使之位。

龚宁的妻子看着他崭新的衣装满是欣喜,浑然没想到自己一家居然因祸得福,最后得以继承这宣抚使之位,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人。不过,她在感激孙永金的同时,也有一点点担忧,她不是身居高墙大院的无知妇人,他知道自己的丈夫要坐稳这个位子依靠的是什么,更知道在南甸依然还有着无数的心怀不轨之徒,若是有朝一日,龚宁失去了靠山,他们就会像狼一样的扑过来。

龚宁看见自己的妻子,一会儿笑,一会儿又是愁,笑着说道,“你这是在担心什么呢,是在担心我的伤吗,放心吧,我没事的,这点小伤还弄不死我。”

她轻轻的捶了他一下,小声的说道,“你死了才好呢,看你把我们一家给害的。”

龚宁顾不得刚刚才被妻子整好的衣装,一把搂住她,说道,“放心吧,以后再也不会让你们吃苦了。”

她稍稍挣扎了一下,发现挣扎不脱,便躺在龚宁的怀中说道,“真的不会再让我们吃苦的。”

“那当然!”龚宁坚定的说道。

“可是,若是那个将军走了,你真的能镇住那些寨主和头人吗,若是有清兵从中挑拨,恐怕就会有人生出事来,到时候,我们又得跟着你吃苦。”

龚宁听到她如此说,心中也是犹疑,面对那样的问题,他不是没有考虑过,只是觉得,车到山前必有路,走一步看一步吧,如今被她提出来,也是烦恼不已。

“不如让那个将军留一点兵下来吧。”

龚宁眼前一亮,可随即又是说道,“可那些寨主们肯答应吗,他毕竟还没有得到朝廷的正式册封,那些寨主们愿意为他出粮出米吗?”

她心中一笑,如何会不愿意,只要那个人的兵一直留在这里,那些寨主和头人们就会屁颠屁颠的把粮食送上来。不过这些话,她却是不会说出来,龚宁正值血气方刚,性子爽直,不如那些寨主龌龊,有些世事,是他看不明白的。

实际上,她要把孙永金的兵留下,又何止是为了镇住那些寨主们,更重要的是要让那个将军放心,难道他攻打南甸真的就是那么大公无私,是为了扶植龚宁成为宣抚使,当然不是,他是为了控制南甸,让这里成为他稳固的大后方,只有龚宁尽心尽力的为他出粮出兵出力,他才会支持龚宁在宣抚使这个位子上坐下去,若是稍不如意,只怕反掌之间,就能把他拉下马来。

她虽然是个女子,却把事情看得通透,继续说道,“既然这样,不如与他约为兄弟如何,你的兄弟就是南甸所有寨主和头人的兄弟,兄弟的兵留在这里,帮助你守卫南甸,那些寨主和头人感激还来不及呢,如何会舍不得那点粮食。要我说,你就该让那些寨主们报效朝廷,帮将军在南甸组建一支军队,一来。可以让你扶助朝廷的心思得到一点小小的满足,二来,可以挡住清兵,只要清兵打不过将军,你的宣抚使之位,就没有人能够动摇。”

龚宁觉得她说得格外有理,兴高采烈的说道,“对啊,若是约为兄弟,其他人就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她欣喜的看着龚宁采纳了她的建议,心中也是欢喜,继续说道,“你以为这么点就完了,对于你那个哥哥,你准备怎么处理?”

龚宁随意的说道,“还能怎么处理,让他在佛堂里悔过吧。”

她摇摇头,龚宁终究还是把世事看得太简单了,虽然这种爽朗的性格,在军中得到不少士卒的好感,但这样下去,迟早是要吃亏的,于是又是苦口婆心的说道,“你可以让他在佛堂悔过,但不能让他在家中的佛堂悔过,你应当把他交给将军,让将军来处置。”

龚宁脸上满是不解,说道,“将军已经答应我,把大哥交给我来处置。”

她心中又是心疼,又是摇头,孙永金虽然答应了他,但并不代表以后永远也不会后悔,只有把他的大哥交出去,才能真正的让人放心。实际上,孙永金有可能杀龚乐吗,完全不可能,不仅不会杀他,还会好好的把他保护起来,若是有一天,龚宁敢做出什么不轨的举动,那么他的哥哥就是孙永金手中的一张王牌,可以像今天一样,轻易的把龚宁拉下来。

既然已经成了孙永金这根绳子上的蚂蚱,就不要再让人看到什么摇摆的姿态,更不要让人看到什么不必要的野心,当年沐家为什么能有世袭云南的地位,不就是因为他们自始自终的跟着朱元璋,从未出现过任何动摇,她想得很清楚,默默的在心中酝酿着,该如何来说服自己的丈夫。

这时,龚宁看着自己的妻子低头苦思的模样,笑着说道,“好了,我知道,你一定是为了我好。我把大哥交出去吧,相信他不会太为难大哥的,尽管如今已是反目成仇,但他终究还是我的大哥啊。”

她也是笑了起来,说道,“傻瓜,他怎么会杀了你大哥呢,保护他还来不及呢。”

说完,她再度帮着龚宁整好衣装,就要出去排练排练,到时候的就任仪式,可不要出丑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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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煤油灯下,孙永金使劲的揉着眼睛,他有一点怀念城镇中心里明亮的白炽灯,可口而符合心意的饭菜,那里可是很给他一点现代的感觉,若是有一天能开分基地就好了,这样自己会舒服很多,不过,他更知道此刻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面对这错综复杂的环境,他是一步都不能走错,否则就是个一败涂地的下场,所以,尽管是在如此深夜,是在如此不习惯的灯光下,他依然拿着手上的几份报告在看着。

孙七就在他的桌边,同样在帮他看着这些报告,然后看到他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说道,“想不到龚宁倒是有一个好老婆啊。”

孙七抬起头来,看着他,只见一份报告递到面前,上面粗略的记载着龚宁一天以来的举止行动,其中又以他与妻子的那一段对话最为引人瞩目。自从孙永金在珠山收编这些土司兵以来,就在悄悄的拉拢着其中的人员,而其中又以对龚宁的亲卫下的功夫最多,所以收集到的情报也最为详细。

孙七看完之后,也是赞叹着说道,“确实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子,我们固然头疼着如何在南甸站稳脚跟,但他们的命脉不是同样也掌握在我们手中,既然都走到了一条船上,倒是同舟共济的好。”

孙永金也是点点头,说道,“是啊。”

说到这里,他再看向那些报告,突然说道,“跟他们相比,我是不是显得更加龌龊,我是不是真的变了。”

孙七邪邪的笑着说道,“你确实变了。”

孙永金也是感慨,“原来你也有这种感觉啊,我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会去刺探别人的隐私,更没想到有一天……”

他没有再说下去,因为来到这个世界,他改变得太多了。这时,孙七又说道,“你确实变了,变得办法更多了,仅此而已,别误会。”

孙永金被他弄得笑了,说道,“真的仅此而已吗,我倒是担心我有一天会变得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那时的我真的能够掌握权力,想必对国家也不是个福音吧。如果我真的变成那样,你会怎么办。”

孙七没有理他,而是把一份报告扔了过去。

他抬起来略略一看,说道,“这城中居民也有舍不得我们离开的。”

孙七点点头,然后说道,“可以利用。”

第三十章 盟誓(二)

城外大军营中,一座暖帐之内,满当当的坐着一圈人,大家手中捧着热茶,有滋有味的在那里述说着什么,若是有相熟的人进去一看,定然能够认得他们,这些人那个不是南甸的头面人物。这里虽然地处贫穷,但他们要不就是头人,要不就是寨主,都是掌握一方土地的人,尽管因为战乱,云南到处都是流离失所的人,但他们依然能够活得有滋有味,唯一重要的就是站好队,摆正立场。

如今他们及时的向孙永金投效,又如此轻易的举得胜利,心中自然乐得欢腾,不断的感叹着自己眼光独到,在这一场战事之中又做出了对族中最有利的决策。

在这一片其乐融融的氛围之中,唯有宋家的长子垂丧着头,就算有人过来敬酒也是强颜欢笑,勉强应付。他的神情落在众人眼里,一些人暗地偷笑,一些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也是胡乱的敬了几杯酒之后,就把他凉在一边,看起来落寞非常。因为谁也不知道,宋家将来是个什么地位,是否还能保住他的寨子,甚至于是他们的性命。

想到宋家将来可能的遭遇,就让人不能不起点异样心思,而且在座的诸位,有几个不是长着一颗七巧玲珑心,别看现在敬酒敬得殷勤,若是宋家真的落难,只怕立刻就会张开血盆大嘴,冲上去撕咬一口,毕竟宋家与宣抚使一家世代交好,所占据的地方可是一块肥肉啊。

宋家长子把他们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打小他就跟着父亲一起穿梭于各个山寨之间,有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对那些歹意的人,不管他的笑容是多么的和蔼可亲,他的言语是多么的亲切动人,依然只要望上一眼,就能看得分明。

在这个时刻,究竟还有谁能够救得了自己,他已陷入沉思之中,虽然又是一人假惺惺的跑过来敬酒,但他还是失态的没有回过神来。

那人连唤了他两声,才使他清醒。

众人齐声笑了一笑。

那人举起酒杯来,说道,“怎么,在担心你的父亲。”

宋家长子同样把脸上挂满笑颜,看起来似乎毫不担心,只见得他说道,“父亲做出了点糊涂事情,受点惩处是肯定啊,不过我相信咱们的新宣抚使仁慈,看在父亲为龚家忠心耿耿这么多年的份上,一定不会太过为难。”

那人见他有意说得轻松,也不再为难他,而且痛打落水狗,也不一定要乘着现在,于是轻轻放过,两人一饮而尽。

看着两人的神情,有人朗声笑道,“宋家小子,你也不用担心,我听说龚乐请了清兵前来增援,咱们新的宣抚使大人还是需要宋家来帮忙撑着的。”

听到这句话,众人心中都是“咯噔”一下,清兵依然是压在众人心头的一块阴影,心中又是思量起来,对于将来的地位,看来还是得再下一番功夫。

刚刚说话的那名寨主,轻轻的泯了一口酒,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

南甸某个山寨之中,同样有着一群人聚在屋中,大口大口的喝着闷酒,都是一言不发,也不知这样喝了多久,终于有人忍受不住,站起身来,说道,“钱老三,你把我们叫到这里,就仅仅只是为了喝酒。”

那人又是倒了满满的一碗酒,说道,“今朝有酒今朝醉,若是不乘着现在把美酒喝一个饱,难道等到脑袋掉了之后再去喝。”

又是一人站了起来,一脚把身边的酒碗踢到一边,说道,“钱老三,你就别装模作样了,咱们都知道你把我们叫来是为了什么,有话就直说。”

原来这几人都是孙永金来了之后,不仅没有及时报效,还琢磨着向清兵邀功,通风报信的人。如今,孙永金拥戴着龚宁大获全胜,他们立马就慌了神,听见钱老三召集,立刻就聚过来,想要听听他究竟有什么主意,却没想到,到来之后,就是这么喝着闷酒,越是喝着,心中就越是七上八下。

钱老三见时机差不多了,也是放下手中的碗,说道,“咱们可都是得罪了新任宣抚使的人,说不得就要落个什么下场,现在还不喝酒,更待何时。到时候,不用新任的宣抚使出兵,只要他说出一句话来,咱们身边那些虎视眈眈的山寨、头人们,就会像猫嗅到腥一样,朝着我们扑过来,到时候是什么下场,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听闻此言,聚在这里的人,虽然心中早已清楚,但还是忍不住一阵颤栗,顿时就把脾气收下去,看向钱老三,他们不相信,把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就是为了发发牢骚,其中一人更是小心的问道,“钱老三,你究竟有什么主意。”

虽然只是一个人问,但其他的人都是身子前倾,看向他,眼中的期盼之意,显而易见。

钱老三把众人的神色看得清楚,将碗放到地上,说道,“办法不是没有,但是就是不知大家有没有这个胆量。”

听到钱老三的话,众人的眼中更是升腾出一股希望,急促的问道,“钱老三,你就别这么磨叽了,有什么话就快说吧,咱们什么事情没干过,还担心我们没有胆子。”

钱老三冷哼了一声,“如果让你们打进城去,重新拥戴我们的宣抚使大人,你们也敢吗?”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宣抚使大人三千军队,面对那个人,转瞬之间都是一个惨败的局面,何况他们,再说最近不是还在谣传,连腾越城的清兵也不是他们对手么。

顿时,就有人想要退却,但钱老三此刻却不再磨叽,一连串的说了过来,“怎么,这样就害怕了,那你们就回去等着挨宰吧。舒头人,听说你为了一块水田,跟周围的四个寨子都结了仇,还相互之间打了好几场,欠着他们好几条人命吧,他们一定很乐意看到你身死族灭的结局吧。”

舒头人听到这句话,把踢到一边的酒碗又是捡了起来,闷着头就喝了起来。

钱老三还不肯停止,接着又是对着另一个人说道,“曾老二,别忘了你这个族长的位子是怎么得来的,是从你的大哥那里抢来的,你大哥现在就在新任的宣抚使身边,你觉得自己还有回旋的余地吗。”

接着,钱老三又是连连点出几个人,在南甸这块土地上,山头之间的矛盾数不胜数,火并的事情更是时有发生,平日里还能有宣抚使主持公道,但一旦宣抚使偏向了某一边,那对被抛弃的一方,绝对是一个灾难性的结局。

当钱老三停止说话的时候,整个屋子里,又是陷入一片死寂,只是看着有人在把酒大碗大碗的灌进去,不知不觉,又是一坛子的酒喝了个精光。

“拿酒来!”其中一人大声喊道。

酒还没有进来,另外一人已经把碗扔到地上,说道,“钱老三,你以为我们不知道现在的局面吗?只是就凭着我们这点人马,只怕刚刚起兵,就让人踏平了去。”

“没错,我何尝不知道自己树敌太多,但凭着我们,难以成事啊。”

听到这话,有人又是点头。

钱老三环顾四周,朗声笑道,“没错,就凭着我们当然难以同宣抚使的大军硬碰,但你们认为我会做那种完全没有把握的事情吗?”

众人一听,心知他定有什么主意,抱着最后的一线希望,细细的听着。

钱老三看着他们的神态,又是大笑着说道,“如果单单凭着我们,别说还有那个人,就仅仅是龚宁那小子现在的兵力,就足够我们喝上一壶,不过,将要在南甸同他们作战的并不仅仅只是我们这么一支兵马。”

听到此言,众人脸上也是显出兴奋之色,说道,“你的意思是……”

钱老三再度大笑起来,说道,“没错,腾越城的援兵也会来到南甸。”

众人脸上露出一丝喜色,忙不迭的问道,“你的消息确实吗?腾越的清兵要过来,可是隔着那个人的兵呢。”

“哈哈!”钱老三又是笑了起来,“清兵是不是要来,可并不是我说了算,宗翎兄弟请出来,大家伙都在等着你的话呢。”

房间后面同样传来一阵大笑的声音,只见一名清兵走进屋来,说道,“朝廷的兵马不仅会来,而且会带着大队人马前来,带队的可是我们的总兵大人。”

众人脸上的喜色变得更加的明显,只要清兵过来了,他们就有翻盘的机会,大义什么的并不重要,他们能爬到今天的地位,重要的是自己山头所掌握的实力,于是忙不迭的向着那名清兵献着殷勤。

这时,钱老三朗声说道,“只要清兵一出现在这个地界,哪怕只是前锋到达,就足够让南甸震动,到时候,你们还怕会掉脑袋吗,说不得还可以干掉你们那些仇家呢。”

众人不停的点头,虽然听说那个人小小的胜了几次,但是同庞大的清军来讲,他实在是微不足道,别说是大队兵马,就是区区一百清兵,就能让大大小小的山寨忙不迭的投诚。

于是纷纷拿起酒,向那名清兵敬了过去。

那名清兵也是拿起一碗酒,同他们一饮而尽,他正是沈应时手下的信使,也是个小小的军官,本来肩负着联络龚乐的职责,却没有料到,那座看起来固若金汤的城池会失陷得如此之快,但也正是在这个时候,他碰见了愁眉苦脸的钱老三,于是双方一合计,便出现了刚才的一幕。

酒过三巡,众人计议完毕,纷纷散去,就要回去整顿兵马。其中舒头人走得最快,当身边再无其他山寨的人之后,他匆匆的写下一封信,递到一名亲信手上,说道,“把这信送到新任的宣抚使手中,记住,一定是要亲自送到他的手上。”

那名亲信微微一愣,说道,“叔,你不是说要跟着他们起兵闹事吗?怎么?”

“蠢,咱们能把脑袋寄托到这群乌合之众身上吗?原来还在想着,咱们这次可是看错了方向,却没想到上天竟然及时的把钱老三和那个清兵的脑袋送上门来,这不就是用来给我们当投效本钱的吗?”舒头人一口气的说道,“咱们寨子上的几百号人可就看你了,你可千万得把信送到宣抚使的手上,听明白了吗?”

“叔,你放心吧。”那人答道,转身离去。

**********

几乎就是那人把信送到龚宁手上的时刻,信中的消息转眼就到了孙永金的案头之上,他拿起来看了看,笑着说道,“找死。”

孙七知道,被他这么说的人,最后都是倒了霉的,也拿起那份报告看起来,然后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理。”

“让他们闹吧,把那些不听话的都闹出来,然后一鼓荡平他们,一群乌合之众,旦夕可平。重要的不是他们,重要的是珠山那边的消息。”

孙七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清兵肯定不会坐视南甸的失陷,对于清兵来说,这是一个前后夹击的好机会,但对于他们来说,不是同样也是一个围城打援的好机会么。他们带到南甸的兵并不多,真正的主力都还留在李生明和孙新的手上,他们要的就是清兵从城中出来,这次从永昌到达腾越的援兵并不多,完全可以吃掉,何况他们还有来自于城镇中心的援兵。

孙永金在出征之前,就对城镇中心下达了命令,只要他的声望足够升级人口上限,就毫不犹豫的升级,并迅速的传送过来,增援到珠山的第一线,此刻,那些拿着补给中心先进武器的克隆人或许已经到达了珠山。

孙七一边想着,一边敲击着桌面,说道,“或许闹一闹,也是个好事。”

第三十一章 盟誓(三)

钱老三叛乱了,南甸城中人心惶惶,刚刚从一场战乱中安定下来,没想到转眼的功夫,又是一片乱象。

那个女孩的家中围满了人,因为他父亲是在宣抚司里当差的,众人都想来探探消息。

女孩挤在人堆之中,眨巴着她如同星星一般的眼睛,一会看看这个,一会看看到那个,觉得众人的脸上都是凝重之色,一片愁云惨雾,然后用她甜甜的声音向大人们问道,“又有人要来抢劫了吗?”

众人抬起头来,原来的这个时候,他们一般都会逗着女孩玩的,不过现在却是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看向女孩的父亲。

“怎么都不说话啦!”女孩又是问道。

这时,她的母亲走了过来,拉着她的小手说道,“大人在商量正事呢,别捣乱。”

女孩挣扎着说道,“我没有捣乱,肯定是有人要来抢劫了。”

她虽然挣扎着,可还是挣脱不开,被母亲拉进了房里,紧紧的把门关上,但就算这样,她依然不依不饶的扑在门边,贴着耳朵,在那里细细的听着,母亲无法,也只能由得她去了。实际上,她自己的心中何尝不是有着一丝担忧,也想听听,丈夫究竟有什么对策。

看着同女孩一起玩耍的小孩们纷纷被拉了回去,有人轻轻的把门掩上,然后对着女孩的父亲说道,“当差的,你可是在宣抚司里面做事的人,无论见识还是学问,都比我们要广,现在这里没有旁人,你倒是说说钱老三究竟能不能打进城里来,让大家心里有个底,要逃要留也好有个对策,听说那家伙可不是个什么好人,真进了城,肯定是要杀人的。”

众人纷纷点头,钱老三在南甸可以说得上是恶名远播,他的寨主之位就是从自己亲兄弟的尸体上扒来的,寨中士卒更是凶狠好斗,偏偏在现在这个混乱的世界里,宣抚使连自保都成问题,就更别提整顿这种歪邪之辈,只能由着他胡来。

只是没想到,他区区一个寨主,手下不过就是几百号人,竟然胆大包天,龚家兄弟之间的事情,也要插上一手。不过,大家更没想到的是,他竟然真的纠集起一批人,气势汹汹的杀奔宣抚司的本城而来,连连攻破了几个寨子,一时之间,南甸仿佛又处于风雨飘摇之中。

今天围着这里的都是些平头百姓,虽然身处宣抚司的城池之中,见识方面看起来似乎比其他人强上不少,但是面对这种战事,他们同样是听风便是雨,那里弄得清楚真实的境况,唯一知道的就是外面传得太凶,仿佛随时都能打进城里。

此刻,女孩的父亲虽然是个文弱书生,宣抚司中的一个刀笔小吏,也是刹那间成为众人的依靠,渴望着从这里掏到点实在话,也好及时做出应对。

因此,那人话音刚落,大家就朝着女孩的父亲望去。

这时,一名年长的人又是说道,“娃子,你可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不能在这个时候不说句实话,就算是当了差,也不能忘了我们这些邻里乡亲。”

女孩的父亲说道,“二爷,我是那种人吗,如果不是你当年帮衬着,我也读不起书,认不得字,就更别提在宣抚司里当差了。”

“既然你都记得,那你倒是说说,宣抚司那边究竟是个什么态度,究竟会不会出兵?出兵又能不能打赢?我们要不要先逃出城去?”那个老人一口气问了几个问题,让人喘不过气来。

其他的人也是伸着脖子看着他,只见他眉头微皱,拿着一根竹签,不停的在地上比划着,然后抬起头来,问道,“你们真的想听听我的见解。”

众人齐声答道,“那是当然,不然我们到这里来干什么。”

女孩的父亲又是皱了皱眉,想起在宣抚司里所碰到的事情,想起那个孙七将军对自己说的话,然后扔掉手中的竹签,坚决的说道,“宣抚司出兵是肯定的,而且就凭钱老三那点人马,山寨之间械斗还看得过去,正正规规的对阵,完全不够看。不过问题的关键却不在此,而在于钱老三打出来的那个旗号,在于钱老三背后的人。”

大家很是不解,一个看起来很是灵醒的人问道,“你是说有很多清兵在背后帮着他,帮着钱老三。”

女孩的父亲摇着头说道,“并不需要很多清兵,只要清兵宣称支持钱老三就足够了。”

大家更加不解,有人嘀咕着说道,“又不是真的有清兵过来,仅仅支持一下能有什么用。”

女孩的父亲摇着头说道,“不,清兵只要支持一下,就足够吓坏那些寨主和头人们了,说不定钱老三还没有过来,就有人急得向他投降了。”

众人越发的不解起来,有人问道,“那些寨主和头人有这么傻吗,连钱老三军队里有没有清兵都不先弄清楚,说投降,就投降了。听说鞑子凶蛮,要我说,投降谁也不投降清兵,投降清兵能有什么好处,那些寨主不是脑袋发晕吧!”

大家纷纷点头,想起平时道听途说的一些故事,都是清兵攻破了那里那里,然后又在那里那里屠城,听起来都让人毛骨悚然,何况清兵在昆明那边圈地的事情,他们同样也有所耳闻,土地可是他们的生命,没了土地可怎么活啊!

想到这里,他们觉得刚才那人说得有理,都觉得寨主定然是脑袋发晕。

只有女孩的父亲还是摇头,说道,“鞑子凶蛮,谁都知道,到了他们手上,都是奴才,甚至比奴才还不如。能不投降清兵,谁脑袋发晕要拉一帮子满清贵族到自己头上拉屎拉尿。不过形势比人强,那些寨主们不是傻,而是太精明,他们可不是光棍一条,他们的背后是整个寨子几百条人命,就算想跑,不是轻易跑得掉的,钱老三虽然只有这么几百人,但清兵有多少人,咱们谁也知道,说不定比咱们整个南甸的人都多。打败钱老三容易,打败清兵难啊!”

说到这里,大家都是把头垂丧了起来,可女孩的父亲还在说着,“若是有朝一日,清兵兵临城下,只怕我们……”

话还没有说完,众人的脸上就满是惊恐之色,清兵屠城无算,凶名远播,只是听到这个名字,都是让人颤栗无比。虽然清兵还没有来,不过,众人的神色之间,仿佛清兵已经兵临城下一般。

“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有人不停的这么说着。

也有人说道,“咱们还是逃吧,逃得远远的。”

那人话音刚落,就有人说道,“我们的家业都在城中,出了城,我们可怎么活啊!”

“就怕出了城,连城墙的遮护都没有,更加没法活了。”

越是这么说着,大家越是觉得惊慌,在家业与逃命之间,不停的摇摆着。

这时,那个女孩的父亲又是说道,“其实情况也没有这么糟。”

他刚刚说到这里,整个房子就突然安静下来,一双双的眼睛就这么死死的瞪着他。

女孩的父亲看到众人的神色,笑了笑,说道,“别那么紧张,你们难道忘记了吗,钱老三的背后有清兵,我们的背后同样也有着人,别忘了我们的新任宣抚使是谁拥戴的,而且我还听说那人已经到缅甸去迎接皇帝了,到时候,我们的背后可就是大明了。”

众人眼前一亮,立刻想到那天他们从门缝里看见的年轻人,如此年纪,就连败清兵,听说腾越城都被他压得抬不起头来,于是齐声说道,“对啊,我们怎么就没想到呢。”

刹那间,大家就是欢欣鼓舞,虽然他们中的一些人知道,在清兵面前,孙永金同样是很弱小的存在,但人们更愿意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知道孙永金可以打败清兵,就在心中把他的实力无限的放大,仿佛整个西南的清兵过来了,他也可以轻松应付。何况,就算是他的背后也还有个偌大的明朝呢。尽管明朝实力几乎荡然无存,不过,这不是他们关心的,他们只要知道自己的背后还有一个同样很牛叉的存在就可以了。

不过,就在此时,女孩的父亲又是话锋一转,说道,“可惜哪位将军,终究还是要离开我们腾越的。”

众人顿时被他吓得愣在那里,结巴着说道,“哪位将军不是说要支持我们吗,怎么会离开呢。”

女孩的父亲说道,“这话倒是不错,不过那个将军毕竟不是这里的人,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陪着我们,听说宣抚使的就任仪式过后,他就是要走的,而且是带着那支最精锐的火枪兵一起走。如果他能够把那支火枪兵留在这里,把那个忠肝义胆的孙七将军留在这里就好了。”

最后的那句话,虽然像是女孩父亲的自言自语,却立刻就被众人听了进去,“对,让哪位将军把兵留下吧!”

“对,若是能把哪位孙七将军留下来,捏死钱老三,还不跟捏死蚂蚁一样容易。就算是清兵来了也是不怕,我们又有炮,又有枪,看他们怎么攻得上来。”

“对,若是把孙七将军留在这里,还怕什么钱老三,还怕什么鞑子。”众人应和着。

众人脸上顿时显出兴奋的神色,仿佛这座城池已经稳如泰山。

不过,女孩的父亲偏偏又在这个时候浇了一盆水过来,说道,“要让将军的兵留下,咱们肯定是要出钱出米的。”

大家刚刚在绝望的边缘走了一趟,那里还在乎那点钱粮,很是随意的一笑,说道,“不过三四百号人,能要得了多少粮食,各个山头每人出一点,这还是供得起的。再说了,这鞑子的凶蛮咱们也不是不知道,有这么一支军队在城里,咱们才能安心。”

“没错,如果能打得过鞑子,谁愿意投降,只要有那支强兵在城里,就是鞑子真的兵临城下了,无论如何都得拼上一拼。”

这时,女孩的父亲又是说道,“不过,要让将军的兵留下,这话得让我们主动去说,而且还得使点手段,在这城池周围,害怕钱老三过来的肯定不止我们,咱们得把他们联络起来才好。”

“对,对,对。”众人说得兴奋,你一言,我一语,商量着要如何让孙永金留下一支兵来,对于他们来说,心思并不多,只是想保住南甸城的安宁,面对清兵的时候,也能够有一搏之力。

对于南甸究竟由谁来控制,这是他们不在意的。

***********

就在城中百姓相互串联的时刻,新宣抚使的就任大典也即将到来,各个头人和寨主纷纷向城中赶着,就算因为偏远,不能亲自过来的,也派出自己的亲信,送上了贺礼,表示自己对新任宣抚使的认同。

整个南甸,大大小小的山头、寨子都有所表示,唯有钱老三一行人,不仅没有表示臣服,反而掀起反旗,一路裹胁着被他攻破的山寨,就朝着南甸城这边杀了过来。

一想到钱老三,那些寨主们就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一个连亲兄弟都杀的人,实在是连提起他的名字都觉得万分不愿,如今他竟然又委身于鞑子,要来掀翻新任宣抚使的位子,就更加的让人反胃了。

不过,反胃归反胃,该表示的还是要表示,那些长着七巧玲珑心的寨主们纷纷派出子侄辈的亲信,到钱老三的营中走一趟。他们就是要在两个鸡蛋上跳舞,而且两个鸡蛋都不能破。

尽管不少的人都对这种局面做好了两手准备,但心中还是惴惴不安,对于清兵,于是钱老三,他们都没有太多的把握,谁也不知道他们主掌南甸会带来什么样的结局,如果一切都能够如原来的轨迹一般发展,那就更好了。

可是,这一切都要看那个人会怎么做,对于钱老三的事情,对于谣传清兵要来了的事情,无论是小头人还是那个人都还没有做出任何表示,谁也料不到结局会朝着那个方向发展。

不过,他们确实又很想知道,很想猜一猜,于是,提前到达城内的寨主们相互之间窃窃私语,都想互相探听一下对方的消息。

“你们真的都没有消息吗?”一个人不肯相信的重复问道。

众人都是摇头,他们之中,也不是个个都是个人精,就像刚才问话的哪位,明显入世不深,把担忧全写在脸上,没一点城府。这样的人,肯定没有派人到钱老三那里打招呼,表明一下自己的态度,将来清算的时候,铁定是要倒霉的。

还有一些要倒霉的是小头人的铁杆同盟,他们在孙永金刚到达南甸的时候,就投效了过来,他们就算想投降,只怕钱老三也会充满疑虑。现在,他们同样是聚成一团,相互之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如果有人能够凑过去听上一听,立刻就能知道,他们就是在重复着一个问题,小头人究竟有没有化解眼前危局的办法,毕竟这次,钱老三可是打着清兵的旗号,非同寻常。

同时,他们有意无意的说道孙永金的名字,实际上,在潜意识里,他们更想知道,他究竟会怎么来应对,因为他才是真正决定南甸命运的人。

就在这时,突然听见有人喊道,“有人在府前闹事啦。”

众人眉头微皱,就是走了出去,只见大群大群的平民聚到府前,也不做什么过激的举动,就是跪在那里,大声喊道,“求见孙将军。”

“请孙将军救救我们吧!”

面对这样的局面,那些寨主和头人们都是愣在那里,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他们发现跪在这里的并仅仅只是城中的人,更多的是城外的山民,他们面对钱老三,连可以遮风挡雨的城墙都没有,所以更加的紧张。

当他们听说可以想办法让孙永金把兵留下来的时候,相互转告着,毫不犹豫的就进了城,打定了主意,他们就是想法设法,就是要跪地磕头,也得把让这么一支强兵留下来保护自己。

看着密密麻麻的人群,看着还在源源不断赶来的山民,一个在宣抚司当差的人,硬着头皮站了出来,问道,“你们别急,倒是想说说清楚,要孙将军如何来救你们啊!”

此刻,除了挑起这桩事件的几个有心人,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个当差的正是那个女孩的父亲,只听得跪在地上的人齐声说道,“请孙将军留下来保护我们吧。”

那个当差的看起来像是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这……”

话还没有说完,跪在地上的山民又是喊道,“求孙将军救救我们吧,那个钱老三可是个畜生,他连亲兄弟都杀得,若是到了城下,我们还怎么活得了啊!”

顿时,又是一声哀求。

那个当差的看向几个寨主,又是犹豫了一会说道,“等会新任宣抚使的就任大典就要开始,到时候,让几位寨主转告孙将军如何。”

话音刚落,那些人就爬着过来,对着走出来的几个头人和寨主说道,“请各位贵人发发善心,帮我们转告一下吧。”

几位寨主立刻就被逼到角落里,一人嗫嚅着答道,“好,我一定帮你们转告孙将军。”

“谢谢头人。”跟在他后面的同样是一片道谢的声音。

那个当差的又是说道,“既然头人已经答应你们了,你们就先回去吧。”

这时,立刻就有人喊道,“不行,我们就在这里等着,等着孙将军的消息。”

“好,好,好!”那个当差的一边无奈的耸耸肩,一边让人飞快的向府中传信。

第三十二章 盟誓(完)

急促的脚步敲击在木质的走廊上,传出“咚咚咚”的声响,龚宁的妻子打开房门,只见来人拼命的喊道,“不好了,不好了,有人来府前闹事,有人在府前闹事。”

龚宁的妻子说道,“你别急,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时,龚宁同样也是穿戴整齐的走了出来,问道,“出了什么事。”

那人努力的平复了一下情绪,说道,“一些城里的平民,很多的山民聚集在府前,说是要孙将军留下来保护他们。”

龚宁稍稍一愣,这时,他的妻子已经说话了,“知道了,不是什么大事,你先下去吧。”

“一些山民……”龚宁的神色看起来有一点不解。

他的妻子把自己丈夫脸上的疑惑看得清清楚楚,拉着他的手说道,“钱老三来了,最倒霉的是谁,肯定就是那些山民了,他们连可以庇护的城墙都没有,随时都可能因此而丢掉性命,所以他们是最希望孙将军把兵留下来的。现在可是个好机会,咱们顺水推舟,想必那些寨主们也没有什么可说的,毕竟民意难违嘛。”

龚宁觉得妻子说得有理,答应到,“好,我这就去看看。”

说完就向外走去,他的妻子看着自己丈夫的身影渐渐的消失,心中仿佛是放下一块大石头,但紧接着又看向关押宋凌的地方,也就是关押他姨夫的地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就在此时,她陡然感觉到府前似乎传来一阵欢腾的声响,似乎是在喊着什么,心中一动,也悄悄的朝前走去,上了一个阁楼,远远的看向府前的那条大街,这次却是听了个分明。

原来就在龚宁即将走到门口的时候,府前的山民们齐声喊道,“孙将军来了,孙将军来了。”

只见大队的火枪兵沿着这条路就是走了过来,他们虽然衣着朴素,让人找不到衣甲鲜艳的感觉,却能够让人隐隐的感受到一股精悍之色,整齐的步伐踩在石质的地板上,就是有劲的“砰砰”声。

看着他们的到来,阁楼上的她就忍不住拿他们同自己娘家的族兵相比,然后摇摇头,自己娘家的族兵只怕就是再多上十倍,也不是眼前这支部队的一合之敌。心中暗暗叹道,怪不得他能轻而易举的打败清兵,看来那些传言很有可能是真的。

想到这里,她对自己做出的决定,更加肯定了几分。实际上,抱着与他同样的想法的,还有那些龚宁的铁杆盟友,看见这样一支强兵作为小头人的靠山,就连清兵也不再是可怕的存在了。

那些还在左右摇摆的寨主们,对孙永金的这支兵马是又羡又嫉,不断的想着,若是自己的族兵也有这般雄壮,该是多好。他们还能记得在城下的那一仗,就是这些火枪手,把城头压得抬不起头来,就是这些火枪手,一往无前的冲进城池里,把龚乐最后的亲信都斩杀得一干二净。

或许,在钱老三那边下注,真的不是个什么好主意。

这支强兵出现在那些山民和城中平民的眼里时,他们除了欢呼,只剩下一个念头,如果南甸有这么一支军队保护该多好,于是齐声喊道,“孙将军请救救我们吧。”

孙七就站在队伍的中央,听着山民们排山倒海一般的呐喊声,笑着对孙永金说道,“看来你就算不想把兵留下来,都不行了。”

孙永金也是笑了笑,心情也随着山民们的叫喊声起伏,渐渐的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然后那股排山倒海的声音变得更加壮烈,一浪接着一浪的朝着他的耳朵袭击过来。也不知是谁最先认出他,朝着他就是跪了下来,一边磕着头,一边大声喊道,“孙将军请留下来保护我们吧。”

在他的带动下,人群如波浪一样的跪了下来,只见得刹那间就是朝着他跪倒了一排,齐声高呼着。

孙永金压压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龚宁愕然的看着眼前的场景,倏然间认识到,今天的主角可能不是自己。只听得孙永金大声说道,“乡亲们,你们的声音我听见了,我知道你们最迫切的希望是什么。”

场面顿时就安静了下来,众人推推嚷嚷,挤出了一名代表,让他说道,“孙将军,请你留下来吧,听说钱老三就要打过来了,而且还有清兵支持着他。”

“对啊,孙将军,你留下来吧,只有你打得过清兵啊。”

孙永金再度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大声说道,“我知道你们担心着什么,担心着钱老三兵临城下,担心着他手下的那些禽兽在这里烧杀抢劫,担心他为了自己的富贵,把整个南甸都卷入腥风血雨之中。所以,就算你们不说,我也会把这个畜生给拿下,不仅仅是因为他投靠了清兵,也重要的是,我知道他的出现对于南甸来说,意味着无数人的妻离子散,无数人的家破人亡。”

推出来作为代表的那个人听得热泪盈眶,重重的磕下一个头,大声喊道,“多谢孙将军!”

随着他的一声喊,众人又是齐声喊道,“多谢孙将军。”

这时,人群之中,又是有人喊道,“孙将军,就算你这次把钱老三打败了,但以后清兵来了怎么办,听说清兵比钱老三更加可怕啊!”

“是啊,若是清兵来了可怎么办,那些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家伙啊!孙将军还是留下吧!”众人又是喊道。

孙永金不得不再度说道,“我知道清兵的可怕,不过,正是因为他们的可怕,我才不得不离开。因为我知道,只有我打出去,才能让清兵再也不能侵犯南甸,只有我打出去,才能让那些生活在清兵铁蹄下的人,喘上一口气。”

那些山民们虽然读书不多,但心中也是激动起来,不为别的,就为孙永金的那句话,只有打出去,才能让南甸不再遭到侵犯。

这时,他们又听见孙永金继续说道,“没错,只有打出去,我们才能保护南甸,但谁也不能保证,那些清兵不会从我们的手指缝里溜出来,谁也不能保证,南甸不会再出现像钱老三那样的恶徒,要用南甸千千万万百姓的鲜血,来谋求满清的支持,换取自己,或者是自己那个家族的富贵。”

听到这里,有人忍不住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孙永金回答到,“这句话问得很好,面对满清黑压压的统治和他们残暴的力量,我们应该怎么办。这个问题我同样在想,也应该去想,并且想了很久。当满清的铁蹄踏破山海关的时候,我们就应该想了,当江山崩坏,清兵杀入西南,杀入昆明的时候,我们更应该想,当清兵把他们明晃晃的长矛递到了我们面前,刺死了我的一个好兄弟的时候,我想明白了。我们绝不能甘当满清的奴才,面对那黑暗而残暴的统治时,只有站着才能生,跪着一定死。所以我带着我最亲的弟兄们,奋起反抗,夜袭清兵的抢劫小队,所以我带着四百个弟兄,同三倍于于我们的清兵对阵于山间,所以我带着跟我志同道合的好兄弟们,同清兵对阵于腾越城下。经过那一次次的战斗,更让我明白了一件事情,当一个人真正的站起来的时候,那么等待他敌人的只有是颤栗,当一群人真正的站起来的时候,那么就算是满清,我们也能战而胜之。”

他那一句又一句的话,不仅敲击着那些山民的心灵,更敲击着龚宁的心灵,他本来就是一个热血男儿,向往的就是当年龚家先辈平定云南的激烈场景,于是奋然大声喊道,“取酒来,拿大碗!”

只见得那些寨主们每人都捧上一个碗,孙永金和孙七的手上同样捧着一个碗,就连那个被选作山民代表的人,同样也被递上了一只碗,大坛大坛的好酒不管不顾的就是倒了上去,也无论往地上洒了多少,直接就是满上,然后看见龚宁举起碗来,又是大声喊道,“孙将军,你是个好汉,跟你在一起,听着你说话,就是觉得畅快,如果你不介意,与我们结为兄弟如何,不仅仅是我一个人,是我们一起,跟这里的每一个人。”

话音刚落,那些寨主们,特别是龚宁的铁杆盟友们也是举起酒碗,齐声喊道,“孙将军,我们也愿与将军结为兄弟。”

那个被山民们推出来的代表更是把碗举得高高的,满眼都是噙着泪水。

孙永金看着眼前的场景,一时间也是豪气迸发,若他还在校园之中,那里能看到今天这般的景象,双手把碗举起来,大声说道,“好,好兄弟们,今天我们就为一个‘义’字,结为兄弟,还南甸一个安宁,把那些妄图用百姓鲜血来谋图利益之辈践踏到脚下;同时,我们今天在这里结为兄弟,更是为了把那些在千万百姓身上敲骨吸髓的满清贵胄拉下马来,在黑暗而残暴的幕布之中,撕出一条裂纹。”

那个被推出来的代表,虽然并不能完全理解,也是噙着泪水,说道,“对,我们今天结为兄弟,就是要干一番大事。”

此时,那些没有拿到碗的城中平民和山民们也是喊道,“孙将军,我们也要与你结为兄弟。”

孙永金朗声大笑,对着龚宁说道,“龚宁兄弟,如何啊!”

龚宁也被他的豪气感染,也不管山民与自己的身份差别,朗声说道,“好,愿意结为兄弟,都去拿一只碗来。”

说完,府中就是有人拿出大框的碗,山民一阵疯抢,转眼就抢夺一空,也不管碗中是否有酒,都是举了起来,大声的喊道,“我们也来结为兄弟。”

就在这时,突然间,一个甜蜜而清脆的声音响起,正是那个屋里的女孩,不知她什么时候也混入人群中,抢了一个碗来,在那里喊道,“大哥哥,我也要结拜!”

众人一阵哄笑,说着,“你一个小女孩在这里折腾什么,在这里结拜都是要做大事的,快回去。”

说完,认识她的人,就要把她拉回去。

女孩倔强的赖着不走,大声喊道,“大哥哥,我也是要做大事的。”

孙永金闻言也是一笑,摆摆手,说道,“别拉她了,谁说女孩不能做大事了,不能成为豪杰,咱们今天在这里结拜,就是为了一个‘义’字,就不要再拘泥于那些世俗之见,只要有那么一番志气的,都可以结拜。”

“对,大哥哥说的对!”女孩抢过自己的碗,紧紧的抱着。

孙永金被她逗得一笑,然后再度举起碗来,朗声说道,“愿意结拜的兄弟姐妹们,请满饮此碗!”

说完之后,就是一饮而尽,抬起碗来,上面已经空空如也。

“好!”赞了一句后,龚宁也是一饮而尽,接下来,那些寨主们,城中的平民们,城外的山民们,都是一饮而尽,把一个空空如也的碗拿了起来,然后众人相视而笑。

这时,龚宁又是喊道,“今天我们既然跟孙兄弟结为兄弟,那么以后就是一家人,孙兄弟的弟兄,就是我们的弟兄,孙兄弟的家人,就是我们的家人,孙兄弟的事,就是我们的事,从此以后,我们的南甸也是孙兄弟的南甸,跟着孙兄弟一起杀鞑子,还这块天地一番朗朗乾坤。”

“杀鞑子!”众人齐声喊道。

“好!”孙永金也是大声喊道,“我孙永金今天发誓,从此以后,为了南甸的安宁,为了百姓不再忍受战乱之苦,为了这一番土地不会遭受鞑子的践踏,就算是豁出了性命,流尽最后的鲜血也在所不辞。”

众人都是笑着,不仅豪气干云,更觉得南甸已经稳如泰山,而龚宁也恰到好处的时候提出,“孙兄弟,不如你再来帮我们组建一支南甸军如何,让我们南甸人,也如兄弟的军队一般勇猛。”

“好!”孙永金爽快的回答到,南甸百姓并非不勇猛,只是可惜勇于私斗,怯于公战,所以面对满清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抵挡的力量,不过一旦组织成军队,那可就完全不一样了,听到龚宁这种建议,只觉得畅快无比。

不过,龚宁似乎还没有说完,又是接着说道,“孙兄弟,我知道你迟早还是要回腾越去,只有到了那里,才能跟着清兵面对面的厮杀,不过,还是请你把孙七兄弟留下如何。”

听到龚宁的建议,那些山民们也都是激动,大声喊道,“孙七兄弟留下吧,我们都听你的。”

孙永金也是哈哈笑道,“孙七,你就暂且留下吧,在南甸整顿出一支强兵出来。”

“好的。”孙七答道。

听到他的话,众人只觉得欢欣鼓舞,笑着一团。

此刻,在腾越跋涉的沈应时根本就不知道南甸发生了什么事,还做着把孙永金消灭在城下的美梦,却不知道自己已经落入毂中。

第三十三章 伏击(一)

茫茫的山峦之中,一条条的羊肠小道仿佛是在告诉人们,西南的山路究竟是多么的让人难以行走,可就是在山峦之中,依然存在着一条稍微看得过去,能够让马匹都轻松走过的道路,它同样是腾越唯一通往南甸的道路。就是在这条路上,有人在飞速的行走,有人则在不停的忙活着。

一个上山采药的年轻人还能记得前几天在这里发生的事情,只见有人在道路两旁不停的砍伐着树木,但偏偏又不让树木倒下,用绳索支撑着它们,同时更有大堆的巨石和擂木堆到一处悬崖上,正对着山峦之间那条狭隘的道路。

那个年轻人越看越是觉得好奇,窝着身子就要向前挪上一挪,看看这些人究竟在干什么,但这回他却没有这么幸运,突然觉得自己的腰间被什么东西给顶住,然后就是一个黑洞洞的东西指着他的脑袋。

“你是清兵的间谍。”一个人这样问道。

那个年轻人忙不迭的摇头,虽然不知道什么叫清兵的间谍,但他知道,这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那人看了看他的脑后,说道,“那你就在这里待上几天吧。”

说完,不由分说,就把他扣在这里,并且让他很快的发现,跟他同样的人原来还不止一个,所有的人都被围在一个新挖的小坑上,蹲坐着挤在一起。

到了此刻,那个年轻人依然忍不住好奇,向旁边的人问道,“你知道他们这是在干什么吗?”

一个山民白了他一眼,说道,“你那个村的,连这都看不出来,是要打仗了。”

“打仗了!”采药的年轻人满脸都是兴奋,更是不断的从小坑里探出头去。只见那些人不仅让他们蹲在坑里,而且就是自己也同样挖了一个坑蹲着,心中不禁叹道,这是打得哪门子仗,有谁打仗是玩挖坑来的。

同样纳闷的还有李生明,他不仅纳闷于为什么要如此来设计伏击线,更加纳闷与孙永金为什么就如此相信清兵一定会去增援南甸。不过,他身边的孙新却没有这么多的心思,在剑士们建议下,不折不扣的执行了孙永金的命令,在伏击线上挖了长长的壕沟,大队的火枪兵就躲藏在其中。他们有的拿着鲁密铳,有的拿着掣电铳,而看起来最为吓人的则是拿着迅雷铳的人,上面密集的枪管实在是让人望而生畏。

当看到那些火枪时,李生明心中就是忍不住感叹,他想不明白孙永金为何会有这么大的能量,如此利器,仿佛不要钱一样的拿过来,每一次有人增援过来的时候,都要拖上一车又一车的枪支弹药,似乎没有穷尽一般,不断的淘汰着武装农夫手上的兵器。那些被淘汰的鸟铳很快就到了那些经过考验,值得相信的普通人手上,只见他们细细的把玩着枪支,脸上是琢磨不出来的欣喜,一位从原明军过来的人,更是不停的把鸟铳上的刺刀弄下来,又装上去,然后抚摸着黑黝黝的枪身,说道,“这真的是鸟铳吗?”

这当然是鸟铳,不过却是另一个世界制作的鸟铳,无论是工艺还是材料,都远远的超越了这个时代,拥有着无以伦比的稳定性,绝对不是这个时代,动则炸膛的枪支能够比的。

因此,每一个分到枪支的都是欣喜无比,不过,当他们看见周围那些人羡慕的眼色时,更加觉得自豪,隐隐约约的就觉得自己是孙永金一个圈子的人,心中也就越发的忠诚起来。

李生明摸了摸手上的掣电铳,他是不多的几个拥有掣电铳的普通人,当然,他自己并不知道这一点。不过此刻,孙永金还交给他一个更加重要的任务,就是决定什么时候向敌军发起攻击,而攻击的信号,就是他的枪声。

想到这里,他倏然感到自己肩上的担子很重,一直以来,他都是跟在孙永金的后面冲锋陷阵,极少指挥部队,唯一的一次,就是珠山寨的防守,可就是那次,他还差点让那些清兵声东击西,钻了空子。

不过,孙永金依然是如此的相信他,依然对他委以重任,想到这里,他就觉得分外的感激,越发的觉得自己要做好这次伏击的工作。

随着时间的飞速流逝,清兵离伏击的地点越发的近了,而李生明他们也隐入战壕之中,头上密密麻麻的盖满了枯草,远远的看去,仿佛与天地融为一色,没有人能知道有人埋伏在这里。

那名采药的年轻人努力的睁着眼睛,他实在不敢,这里就是刚刚还喧哗一片的地方。只见飞鸟也壮着胆子停留在树上,发出叽叽喳喳的声音。

***********

此刻,崇山峻岭之间,一条通往南甸的必经之路上,几名清兵哨探,同样在警觉的前行,他们渐行渐远,为整个清兵的前进张开了一道幕布,不停的侦查着敌情,并且消灭的敌人的眼睛。

在这树林密布、山川险峻的地方,在那一条条羊肠小道上,双方的哨骑就这么厮杀在一起。能够成为哨探的,无一不是清兵中的精锐,但他们的对手,不仅有最坚定的克隆人组成,还有原来明军里面的夜不收,双方完美的结合在一起,在珠山之下,就开始同清兵厮杀在一起,一路追赶而来,只要有大部清兵存在的地方,就有他们的存在。

就是在清兵转向南甸的这些天里,双方的哨骑都沾满了对手的鲜血,不过却是打了个平手,谁也没有办法彻底的压制住对方。

一名清兵哨探窜入腾越与南甸的边界之处,拉着缰绳,停留下来,四处张望着,作为一名哨探,他当然知道此处的险恶,而且知道这绝对是个设伏的好地点。那一排排的树林,不知道能够藏下多少兵马,如果他们突然从两边杀了出来,绝对是个极大的威胁,说不得就要让近两千清兵全军覆没。

不过,自从进入西南以来,这种地形实在是数不胜数,就连一向警觉的他们也产生了一点审美疲劳,见怪不怪了。这一路过来,比这惊险得多的地方,同样是比比皆是,他们无一不是冒着被对方侦骑斩杀的危险探了个明白,一路过来,原来的一队人马,如今只剩下他孤单一人。看着这种地形,虽然明知存在着埋伏的可能,但实在提不起兴致,拿起手中的三眼铳胡乱的朝着树林中开火,惊起一片飞鸟,慌乱的结队而逃。

那名哨探面带微笑的看着天空中那惊慌的一幕,若是这里有人埋伏,那里惊得起如此多的飞鸟出来,自以为此地安全,纵马朝前飞驰而去,若是停留得太久,说不得就真的被那些敌军侦骑给埋伏了,此刻,他浑然不知正有无数双眼睛死死的瞪着他呢。

李生明正是这无数人中的一个,他舔了舔干渴的嘴唇,神色紧张的看着那名哨探离去,然后松了一口气。他数不清楚,这究竟是看见的第几个哨探了,他们的无数侦骑同清兵哨探厮杀在一起,但还是无法彻底的压制住他们,面对刚才的局面,若是有人不小心,以为那人发现此地埋伏,继而开枪,那就不知会造成什么样的局面了。

不过,就在那名哨探之后,大队人马的声音渐渐传来,步伐整齐,虽然还比不上孙永金手上的那些精锐,但绝对是一个强悍的军队。李生明再度舔了舔干渴的嘴唇,为了更好的伏击,他们很早就进入战壕之中,用草从把自己伪装,足足在这里等了两天,就是嚼吃些干粮,如今听见大队清兵的声音,顿时就把精神提了起来。

只见他把一杆自生火铳悄悄的从草丛中伸了出去,指向渐渐行进过来的清兵队列。同时,他的身边还放着另一支掣电铳,以备不时之需,只要他一声枪响,那么伏击就正式开始。

就在他要开枪的时刻,一名侦骑丢开了马,急急的向伏击的地方跑来,不过眼看着就要赶不上了。

原来,沈应时虽然狂妄,但毕竟是沙场老将,在即将临近南甸的时刻,突然把兵一分为二,让五百名先锋在前,自己带着大队兵马在后,只要碰上伏击,就摔着后队人马向前冲杀,把伏兵绞杀干净。

李生明虽然不明就里,而且埋伏之中,视线也受到了极大的限制,不过躲在他后面的剑士却是站在一个视野开阔的地方,一眼就把清兵的人数点了个分明。

于是,李生明的身边,倏然之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一名剑士爬到他的身边,轻声说道,“只有五百人,不是清兵的主力。”

他微微一愣,然后点头说道,“知道了!”

说完,手指离开扳机,把自生火铳收了回去,任由足足五百人扬长而去,所有伏击在第一线的人都是这么看着,幸亏他们大多是克隆人精锐,而且就算是普通人也有不少是久经战阵的老手,能够影响得到那些新兵蛋子,于是在没有命令到来的时候,硬是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甚至于连走火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此刻,沈应时骑在马上,同样摇头晃头的行走在山间,他知道,在这群山之中,无处不是伏击的好地方,越是到这即将进入南甸的地方,越是谨慎,而且哨探的大量阵亡,极大的限制了他的侦查能力,所以同前面的五百人拉开了距离,只有先锋经过的地方,他才会带着大队人马放心的踏过去。

一边向前走着,还在一边大骂着马宁是个废物,连这么关键的形势都看不清楚,还叽叽咕咕的说着什么,只要腾越城的清兵实力尚在,就无惧于那个人的折腾。

实际上,对于清兵来说,永昌府和腾越城存在的意义就是威慑滇西的各个土司,把他们牢牢的控制在手上,同时不断的压迫明军的生存空间,直至最后消灭。不过,随着孙永金出击南甸,这种战略就受到了极大的挑战,对于清兵来说,这已不仅仅是扇脸这么简单,而是要命,一旦周边的土司一个个的陷落,那么腾越和永昌府就成了滇西的一座孤城。

当年满清在辽东的那种战术就会再现到他们自个头上,如果那个人在遥尊永历,就更能得到别人的认同,所产生的能量也就会更加巨大。

沈应时正是清楚的看到了一点,所以果断出击。不过,他不仅高估了自己的实力,更严重的低估了孙永金的力量,于是自以为是的认为他的两千精兵可以在腾越一地横行无忌,对马宁的惨败熟视无睹,在珠山稍稍做了一下佯攻,就朝着南甸直奔而去。

他相信凭着南甸依山而建的城池,把孙永金堵在城下两、三个月是绝对没有问题的,于是一边派着信使前去鼓励南甸的士气,一边驱策着军队,飞速的向前杀了过去。

对于孙永金的设伏,他并非没有想到过,只是一来坚信他的主力都已经到了南甸,剩下的兵力连固守珠山都是问题,就更别提什么伏击了。二来,他在腾越城就听说了,那支军队火器犀利,不过也正是他们全都装备着火器,所以让人格外的放心,他们要想设伏,就得保持火绳的持续燃烧,那些亮点会暴露他们的位置。

他不相信自己的哨探都是瞎子,连如此明显的蛛丝马迹都看不见。不过,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孙永金会有如此大量的自生火铳,采用的是燧发装置,清兵并非没有这样的利器,不过,现在全都在八旗贵胄手上,拿来打鸟玩耍呢。而且他更不会想到,孙永金的兵会躲在战壕之中,就算有火星,也不是那么容易发现的,何况他的那些哨探早已同孙永金的侦骑厮杀疲惫,那里还能有这么多的精力来侦查个仔细。

于是,他就这样大摇大摆的带着大队人马走出腾越,跨入南甸的地界之上,然后扬鞭笑着说道,“只要出了这块地方,那个人便再也无能无力了。”

他身边的人一副虚心请教的模样,问道,“总兵大人为何如此说呢,现在我们不是刚刚才进入南甸,才刚要面对那个人的主力吗?听说那人作战极其凶猛,若是他真的提前攻破了城池可怎么办。”

沈应时又是开怀大笑,他就是喜欢属下这样的模样,觉得格外的凸显自己的英明,于是也不介意给他们解释,说道,“这南甸可是由大大小小无数的头人、寨主构成的,宣抚使的权力虽然很大,但没有这些寨主和头人的支持,他什么也做不到。所以就算那人真的如此强悍,这么快就攻破了城池,也不一定就能让所有的寨主和头人心服口服。到时候,我们只要挑起满地风雨,就能搅得他不得安宁,再以我们清兵的威势,胁迫那些寨主和头人,定可荡平此贼。”

那人听完之后,恍然大悟,原来总兵大人根本就没打算硬拼,而是打算胁迫南甸土司去当炮灰,自己坐收渔翁之利,打出致死的一击,不过这话却不能明着说的,于是媚笑着说道,“总兵大人真是英明啊!”

沈应时看见他恍然大悟的模样,再度畅笑起来,一边纵马向前,一边大声喊道,“给我向前,攻破第一个山寨,就让各位弟兄乐一乐。”

听到总兵大人的话,原本因为行军而显得疲劳的队伍,立刻神采焕然,他们知道乐一乐是个什么意思。

就在此时,突然一声枪响,就是一轮排枪打了过来,头前的几名清兵立刻就被打成了筛子。

第三十四章 伏击(二)

最先响起的是把枪伸在外面的自生火铳,紧接着,那些潜伏在战壕里的鸟铳同样露出头来,次第响起,整个树林之中,突然就是一片硝烟弥漫,清兵的行军队列之中,更是直接下了一片弹雨,劈头盖脸的砸过去,顿时就把他们砸蒙了。

就在这短促的时间里,不知是谁撕心裂肺的喊道,“有埋伏!”

不喊还好,这一声传来,反而让清兵的整个行伍队列陷入一片混乱,有人急切着寻找掩藏的地点,有人拿着刀就要去拼命,同样也有人打响了手中的鸟铳,射出了手中的箭矢。不过,孙永金的兵全部掩藏在坑道之中,仅仅只是露出一个头来,那种随意的射击如何能够伤害得了他们,虽然稀稀疏疏的射了不少的弹丸和箭矢,但对躲在坑道里的人来说,伤害几乎为零。

清兵最可能给人威胁的火炮,却根本就没有机会架起来,甚至于连向里面塞上火药的机会都没有,那些围在旁边的炮兵是伏兵重点照顾的对象,朝着他们那里射过去的子弹是最多,最密集的。大多数炮兵甚至于没有回过神来就倒在地上,转眼的时间,那些毫无遮护的炮兵就伤亡殆尽。就算还有些许幸存的人,也再也不敢走到火炮身边,因为不断有鲜活的事例告诉他们,那是绝对禁区,不要靠近。

受到重点照顾的不仅仅是火炮,沈应时也是在第一轮射击的时候,就被打下马来,若不是身边亲卫的拼命护卫,只怕现在他同样成了筛子,骑在马上的人是除了炮兵之外,第二类被火枪手们所重点关注的。看着身边已经失去生命气息的亲卫,看着这些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老弟兄,心中是又悲又愤,大声的喊道,“开炮,给我开炮反击!”

虽然他是总兵大人,在这个队伍里,他的命令比天还大,不过那些残存的炮兵们躲在各个掩护后面,死活不肯出来。突然,一颗子弹射穿了火药箱,引发爆炸,直接把躲在他后面的那名炮手给炸飞了出去。

沈应时眼睁睁的看着一只断手飞到自己面前,他打了这么久的仗,如此惨的情景还真是不多见,一般来说,惨的都是对方,被炮轰的也是对方,但现在却完全相反。

“给我掩护炮兵,快点把盾牌拿来。”沈应时把飞过来的断手扔到一边,再度不甘心的大声喊道,召集着鸟铳手和弓箭手们努力的反击,寄希望于这种无效的攻击能够稍稍的压制住对方的火力,寄希望于那些薄薄的盾牌能够挡得住对方的弹丸。

就是在这种掩护下,三名炮兵鼓起勇气,努力调转着炮头,把火药不要钱的往炮口塞。不过,铺天盖地的排枪很快就又打了过来,挡在他们面前的盾牌手,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下,就倒在了地上,而他们的盾牌更是直接碎裂。

那名装填火药的炮手扑倒在炮口附近,半袋子火药撒在炮口上,同样也洒在他的脸上,背后是不停流血的小窟窿。

剩下的两名炮兵愣了愣神,痴痴的看了眼倒下去的同伴,然后拼命的推开他,也不管火药是否塞了个足够,直接就把炮弹塞了进去,冲着不断开火的战壕就是轰了一炮。

不过在这种慌乱的场景下,先别说火炮本身的准头就不够,就连他们自个也没法好好的瞄准,一炮过去,差了十万八千里,溅起了无数的尘土,就是没有杀死一个人。

不过,火炮的威力还是为它引来了更多的火枪,密密麻麻的弹丸更是不断的飞过来,立刻就打死了一名炮手,而另一名炮手,由于火炮的后座力,由于他的慌乱,直接被自己的火炮砸中,口中冒着血泡,不停的想要抓着什么,但却什么也没抓到,然后气息渐弱,眼看着就不能活了。

这三个人,仿佛就是清军炮兵最后的绝唱,此刻,那些残存的炮兵再无一人敢露出一个头去。

不过,尽管失去了火炮的威胁,但那些躲在战壕里的火枪手由于战线太长,无法打出完美的轮射,时不时的就出现停歇,沈应时不愧沙场老将,对战场的感觉极其敏锐,立刻就抓住了这一点,招呼着亲信,大声喊道,“都给我冲上去,都给我扑回去。”

沈应时的一些部下们同样发现了这样的时机,他们从这一轮铺天盖地的弹雨中逃了一条命出来,立刻召集手下残存的部队,也拼命的想要组织反击,乘着排枪停顿的间歇,就要带着人杀过去。

只听得那些带队进攻的人不停的大声喊着,“大家别怕,冲上去,冲上去他们就不是我们对手了。”

在这些军官的呐喊声中,清兵们鼓起士气,他们同样也知道,就这样挨打,他们迟早也是躲不过去的,于是拼命向前。

就在这时,犹如飞蝗一般的箭矢直接就朝着他们的脑袋上飞了过来,一些人举起盾牌想要抵挡,但更多没有盾牌的直接就扑倒在地,传到耳边的阵阵都是哀嚎。

不过,他们倒霉的命运似乎并没有就此停歇,就在他们前进的路上,更大的声响传来,大块的石头沿着斜坡,不停的向下滚落,撞倒那些本来就被砍了一半的树木,直接就朝着他们压了过去。一些没有被石头撞倒的树木,也由于被人斩断了固定他们的绳索,再也支撑不住,就是向下倒塌。一些躲避不及的人,被压倒在树下,口吐鲜血,不停的呼救,可这个时候,又有谁能够管得了他们。

那些还能有幸活着的军官急红了眼,拼命的催促部队向前,不过,到处都是折断的树木,虽然提供了不少隐蔽的地方,可同样也让他们寸步难行,只要稍稍露出一个身子,就会挨上铺天盖地的箭雨。但是面对这种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还是有人零星的冲了上去,他们大多数还没靠近战壕,就被重新装好弹丸的火枪手乱枪打死。当终于有一个人即将靠近战壕的时候,突然之间,脚下一空,只听得一声惨叫,就再无声息。

那些躲在树木后面的清兵探着头,看见眼前的一幕,把最后的一丝胆气都丧失干净,抱着脑袋,就这么龟缩在那里。此刻,他们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撤出去,实际上,拥有这样念头的何止他们。沈应时在看见山上不断的滚下巨石擂木的时候,听见那覆盖整个行伍队列的枪声时,看见火炮已经成了一个摆设的时候,就知道,他们现在最大的奢望就是逃出生天,那些折倒的树木为躲藏在战壕的士兵展开了视野,使得所有还站在道路上的清兵都处于火枪的打击之下,只能挨打,不能还手。

因此,他的心念转得极快,眼看着没有希望,就带着手下的亲卫和一些召集起来的人,要向后突围。他只希望,那些伏击的人不要把前后的路都堵断才好。

他刚刚这么想着,就看见一个悬崖之上,大堆的巨石和擂木抛了了下来,甚至于有人还扔下了燃烧的巨树,在这个烧荒的好季节里,一下子就把退路堵得严严实实。

沈应时见机,也不犹豫,带着人就朝着另一头冲了过去,一路不知挨了多少弹雨,身边不知多少的人倒下,只是依靠着路上不断聚集起来的士卒,才坚持走到了伏击圈的尽头。

此刻,作为前锋的五百清兵听着这里枪声不断,杀声震天,在震惊的同时,也是返身杀了回来。

不过,他们面对的是重重折断的树木堵路,还有数不清的陷阱,但最让他们震恐的是,当他们结队冲锋的时候,突然间,战壕之中就拿出一个古怪的兵器,远远的看去,就像是一个盾,不过这个盾上却装满的枪管,每旋转一下,就会射击出一个弹丸,仿佛永无止境一般。

在这种连续不断的射击之下,一个个冲锋的清兵倒在路上,迅雷铳还没有射击完,他们就再也支撑不住,向后退却了,当日发生在山羊身上的情景很快就在他们的身上重现。他们虽然退却了,可就算是逃跑的路,也不那么好走,别说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踩上陷阱,就是那些还在射击的迅雷铳就够他们喝上一壶。

五百清兵,在这块小小的地方打了半天,虽然他们面对的敌人可能不足百人,可依然是毫无进展,迅雷铳虽然装填弹药和布阵不易,但是在这种防守的场合下,它的火力实在太惊人了,何况还是居高临下,有着这么多的陷阱和防护配合呢。

沈应时看着眼前的情景,几乎到了绝望的尽头,不过,他即使到了这种绝境,依然奋力向前,在五百名前锋的接应下,不断的突破火力的封锁,越过一个个树木的障碍,在飞快的向前逃跑着。

就在他逃跑的途中,那些看见连自己主帅都开始逃跑的清兵们,士气更是跌落到了极点,如果不是害怕不时就会响起的排枪,或许他们早就不管不顾的要四散逃去。但就算躲在树木之后,那些子弹也会时不时的穿透过去,直接射进他们的胸膛里,特别是那些装备了鲁密铳的人,射出去的子弹是又狠又毒,那些把盾牌打破,把树木打穿的子弹,大多是由他们发出来的。

有些人再也忍受不住,撒腿就往路上跑去,可失去了遮护的他们死的更快。

一轮又一轮的排枪,一个接一个滚下来的巨石,不停的收割着清兵的生命,而李生明似乎也不急,就这样狠狠的压制住他们,不断的挤压着他们的士气,把他们打得再也无法形成建制,然后才发起了冲锋。

“放下武器,跪地投降不杀!”战壕里齐声呐喊,然后犹如潮水一般的涌了下去,有的人拿着长枪,有的人拿着大刀,更多的人挺着刺刀就这么向下冲。

那些躲藏在树木之后的清兵根本就没办法形成有效的抵抗,纷纷投降,就算有死硬分子,被那些拿着鸟铳的家伙轰上一枪,就再也硬不起来了。

沈应时听到背后冲锋的声音,心中更加焦急,带着人不管不顾的朝前越过一个个堵塞的树木,任由迅雷铳的子弹不断的从头上飞过,竟然还真让他们挨过了迅雷铳一轮射击。

迅雷铳要进行下一轮射击,需要等待的时间是很长的,就是乘着这个时机,他拼了命的冲进接应他的前锋之中,而跟着他一起越过重重障碍的三百多人,如今只剩下二十多个,而且还是人人带伤。

这时,前锋中的军官问道,“总兵大人,我们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撤吧!”沈应时说话的时候倒是果决无比,乘着那些伏兵没法再打出那种变态火力,带着仅剩的人,头也不会的扎进南甸的茫茫大山之中。

在一个安全的山头上,他回过头去,一阵凄苦,信誓旦旦的带兵出来,没想到转眼的功夫就是如此境地,此刻不要说打败孙永金了,能不能活着回去,都是一个问题。

就在沈应时一败涂地的时刻,孙永金同样也没闲着,他先是等来了从城镇中心辗转而来的传信兵,接着便是舒头人。

第三十五章 不眠之夜(一)

天空中繁星点点,把夜幕衬托得格外璀璨,一名背着布包的传信兵,紧紧的握着手中的火枪,不顾劳累的在星夜前行,急匆匆的来到了南甸城前,然后把城门敲得震天响。

守城的士卒一阵大骂,“半夜三更的,你是谁啊!”

“我是来给员外送信的,开门!”那名传信兵扯着嗓子大声喊道。

“什么员外,这里没什么员外,要送信明天再来。”一名士卒大声喊道,引得旁边的士卒一阵哄笑,也是一边摆着手,一边要叫他明天再来。

这时,偏偏有一名士卒说道,“听说孙永金将军的家丁都把他称作员外的。”

刚才还哄笑的神色戛然而止,孙永金将军是谁,这些士卒心里可是清楚得很,可是说他现在就是南甸的主宰。别看龚宁是宣抚使大人,但这座南甸城,还是孙永金说的话算数,而且现在南甸所有的土司兵实际上都是控制在孙永金那些部下,或者是家丁的手上。

于是,刚刚还在笑着的那名士卒连忙吼道,“你稍等一下,我现在就去通报。”

恰在此时,负责守卫城门的剑士带着几名士兵巡视过来,听到汇报,朝着下面看了一眼,然后说道,“放吊篮,让他上来。”

“是!”守卫的士卒忙不迭的答应到,对于现在的这位军官他们可是心服口服,不仅能跟他们打成一团,更重要的是没私心,做事公平,所以他的一句话吩咐下去,那些士卒们连都问都不问,就照着执行。

那名传信兵上了城墙,也不多话,向这些士卒的长官问了下路,就朝着孙永金所在的地方直奔而去。

很快,又是震天的敲门声响起,紧接着,不仅门开了,而且就连孙永金房间的灯也亮了起来。

城墙上的守卒相互嘀咕着说道,“这人是谁啊,这大半夜的也能把孙永金将军叫起来。”

他们知道自己的长官一定知道,不过,那名剑士只是站在城墙上,没有说话,更多的时候都是看向城外,仿佛黑暗之中,有什么东西似的。

那些守城的士卒们不解,不过既然自己的长官没有说,他们也就没有问。

此刻,他们更加感兴趣的是,究竟是什么样的消息,什么样的人能够在这大半夜里把孙永金将军给叫起来。

实际上,这一切都要归结到武装农夫的高效率,既然孙永金下达的命令是要以最快的速度把消息传达到他那里,那么他们就算是半夜,也会把孙永金给弄醒。

不过,此刻的孙永金完全没有入睡的劲头,倒是清醒的很,而且院中的那些卫士也远远的多于平常的数量,就连一些普通人也参杂其中,虽然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事情,不过看到眼前的气氛,他们就不禁摆出了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听见有人半夜敲门,更是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可是,当孙永金知道传信兵的来意之后,一把就将他拉入房中,急促的问道,“怎么样,这次我涨了多少声望,人口上限升了多少?”

原来这位传信兵就是来自于城镇中心的武装农夫,带来的就是城镇中心的消息,看到孙永金如此的急促,还有一贯的高效率促使他顾不得歇一口气,直接就答了出来,“我出来的时候,员外还没有攻占南甸,但是做出了出兵南甸的决策,因此,人口上限可以再升三级。”

此刻的孙永金就像小孩儿一样,连连拍掌,说了三个“好”字。

连升三级可是个不小的成就,看来在腾越城前杀俘的事件,并没有让自己降低太多的声望。要知道,升级所需要的声望是递增的,越到后期,升级的难度就会越高,这次能一下子升上三级,说明腾越城下和珠山下的那一仗,确实赚到了很多的声望。

同时,再想到又可以增加一千五百名武装农夫,心中更是美滋滋的,那些农民的战斗力是经过检验的,虽然在帝国时代三的游戏里,他们可能真的只是农夫,但在这个真实的世界里,他们那绝对服从命令,数据化的行事态度,将是世上最精锐部队的噩梦,因为没有人能够想象得到,一支部队可以做到百分之百阵亡,一旦接到命令,哪怕是战至最后一人,都不会产生丝毫的动摇,更不会崩溃。

如此众多的精锐士兵,他相信只要吴三桂不是集中他最庞大的部队,腾越城外的茫茫群山都将任他纵横。而且,一旦他的城镇中心升级出了车间,就算是攻城掠地也无不可,那时候大炮的优势将不仅仅为清兵所独享。

就在孙永金想入非非、陶醉于未来的时候,高效得不知疲倦的武装农夫又说道,“不过,我们还有着不少的声望剩余,可以用来升级城镇中心。”

孙永金怔了怔,然后更加幸福的面容挂到了自己的脸上。他已经想到自己在无限追求人口上限的时候,使得升级人口上限所需要的声望成为一个庞大的数字,此刻,或许升级城镇中心所需要的声望不过就是升级人口上限所需声望的一个零头而已。

于是,他毫不犹豫的说道,“升级城镇中心,然后给我使劲的传兵过来。”

刚刚说到这里,他突然想到什么,然后稍稍思忖一下,下达了一系列的命令,“从现在开始,以后我不在的时候,只要拥有多余的声望,就按照如此的顺序升级,首先是人口上限、接下来是城镇中心、然后是长枪兵人口上限,最后是补给中心的各种武器传送上限。如果当它们都不能升级,还是拥有过多的声望时,就先留着,我回来之后再处理。”

“是!”武装农夫很干脆的回答到,接着又从背包里掏出一张纸来,缓缓的展开,一份粗糙的滇西地图就呈现在他的眼前,只听得那名武装农夫继续说道,“根据你的命令,这是剑士们通过各种情报绘制出来的滇西地图。由于掌握的信息有限,这也是我们能够制作出的最精细的地图。”

孙永金看着地图上的那些线条,他依稀记得自己是曾经下过这样的命令,没想到留守在城镇中心的剑士们就真的制作出来,虽然看起来是如此的粗糙,但却远远的超过了孙永金的期望,无怪乎脸上尽是惊喜之色,连连点头,说道,“不错!”

正在孙永金凝神看向那副地图的时候,那名武装农夫说道,“员外,我的任务已经完成,现在就把你的命令传向城镇中心。”

说完,他就要转身离开,孙永金忙叫住了他,问道,“你一路没睡觉这么跑过来的吗?”

他答道,“不,如果发现不睡眠会让身子支撑不住,降低效率,难以完成任务的时候,我会在路边小息一会。”

孙永金听着他的话,眼睛珠子都差点鼓了出来,倏然感觉到自己对克隆人是不是太刻薄了点,于是说道,“以后像这样不算特别紧急的消息,你可以在保证睡眠的情况下再赶路。还有,不要一个人上路,传送消息的时候多带上几个人,滇西这块地方不安宁,而且就算是碰上山中猛虎,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最后,今天晚上就先歇着吧,晚上那场好戏就不用参加了。”

“是!”他又是那么答道,然后转身离去。

就在此时,南甸城下,又有人悄悄的叫着城门,一名守卫的士卒似乎认得他,就要惊呼,却被他们的长官,那名剑士制止。只见他让人把他吊了上来,然后派了一名武装农夫,跟在那人的身边,没多久的功夫的就来到孙永金的房门前。

城墙上的士卒相互之见又是小声嘀咕着,“你们说今天这到底是怎么了,来了一个人又一个人。”

“是啊,其实今天的怪事还挺多,平时孙七将军都是要来城门巡夜的,可今天不知怎么的就是没看见。”

“其实怪事还不止那么一点呢,我刚才看见了,那个偷偷摸摸上来的人就是叛乱的舒头人。”

听到这句话,几个士卒都是大惊,差点叫出声。这时,那名剑士走了过来,几名士卒忙闭了嘴,见军官没有追究他们,才长松了一口气,他们不相信自己的长官会叛乱,但他们感觉到今天将有事发生。

*************

舒头人敲响门房的时候,孙永金正在凝视着武装农夫送来的那份地图,看着被一个个土司所包围起来的腾越城和永昌府,心中若有所思,就是在一刹那,他突然就读懂了清兵在腾越集结精锐的另一种意义。

在没有攻坚能力之前,如果其他的土司,都像南甸一样全部控制在他的手上,那么对清兵的威胁将是空前的,就这么想着,他围绕着腾越城和永昌府画了一个大大的半圈,然后几道箭头指向这个半圈的最中心。

沉思之间,又是急促的敲门声响起,然后舒头人便来到了面前,只见他面色凝重,神情焦急,三两步就走了过来,跪下说道,“将军不好,钱老三他勾结内应,准备今天夜里杀入城中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头悄悄的看向坐在上面的孙永金,因为刚进门的那一番作派更多的是来邀功,让人知道,若不是他,只怕这个城池就要沦陷了。所以,他以为孙永金听到这样的消息定然会神色大变,拉着他的手就要问个仔细,却没料到,他端坐于上,神色如常,仿佛听到的消息无关紧要,或是早在预料中一样。

正在他疑虑的时候,孙永金站起身,将他扶了起来,展出一张和蔼可亲的面容说道,“你就是舒头人吧,其实我可是早就听说过你的名字了。”

舒头人以为说的是他叛乱之事,忙说道,“我舒家寨本是效忠于宣抚使大人的,全是钱老三胁迫,方才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出来。”

孙永金摆摆手,笑着对他说道,“我早就知道你身在曹营心在汉了,我想知道的是,今天晚上你打算如何做。”

舒头人也是个机灵人儿,念头转得极快,一看这形势,就知道钱老三所谓的密谋只怕早就让人知道。于是,他对孙永金所拥有的能量更加震惊,忙说道,“只要钱老三进了这个城,我就会让他再也不要想出来。”

“好!我相信你,钱老三的项上人头,说不定就要交给你了。你应当也是听说过,我向来是赏罚分明,这次钱老三叛乱,跟着他一起死不悔改的,肯定不能再有以前的地位,到时候,我也会考虑那些良田究竟交给谁更加放心。”

舒头人心中大喜,更加确定自己选择没错。

“去吧,早点回去,别让钱老三起了疑心。”

“是!”舒头人忙不迭的答道,转身离去,再度从城墙上吊了下去,三两下就隐入黑暗之中,很快找到自己的人马,拉着侄儿说道,“都准备好了吗?”

“叔,放心吧,这次跟在我们身边的绝对可靠。”

舒头人点点头,不再说话,他知道,这注定是一个不眠的夜晚。

第三十六章 不眠之夜(二)

南甸城外,那些归附于新宣抚使的寨主们所搭建的营盘早就不见,他们或是住进城内接受孙七的整编,成为南甸军的一部分,或是整编完成后开拔到与钱老三主力对峙的第一线,协同宣抚使龚宁的部队进行作战。

于是,原来还很喧闹的城外再度变得冷冷清清,特别是一到了夜晚,纵然有月光挥洒在地,依旧让人产生不了丝毫安心的感觉,仿佛在那里有着能够吞噬一切的黑暗一般。

就是在那些阴影之下,钱老三带着他最精锐的部队悄悄的来到了南甸城下,在一个足够近的位置潜伏下来,瞪着城墙上隐隐绰绰的火光,努力的睁大了眼睛,可依然是什么也看不见,更听不到什么大的声响。他心中焦急万分,可是这份焦急却是只能埋在心里,一句也不敢说出来,只是让人潜伏在这种鬼地方,瞪着那除了火光什么也看不到的城墙,等待着信号。

当他再度缩入树林的时候,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他看起来最坚定的盟友舒头人已经从他更加难以看清动静的另一个城门上下了一个来回。此刻,他只是努力的平复着紧张的心情,任由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看起来胸有成竹,颇有耐心,实际上,嘴唇边轻轻蠕动出来的词语,早就暴露出他的心情。

不过,跟在他身边的人可是连这种表面的耐心都没有,拉着钱老三就是问道,“你到底有没有把握,你可不能把我们就这么在这里凉一晚上,要是到了白天,我们就算是想跑也是跑不掉的。再说你真的能确认,凭着我们这么一点人马,进了城就能闹出什么动静,杀得了小头人和那个将军。”

“曾老二,你就这么没胆吗?”钱老三心中也正是烦躁,低声怒喝道,不过也只是稍稍发了下脾气,就把激动的情绪平复下来,曾老二和舒头人都是他最重要的盟友,若是连他们都得罪了,可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于是又摆出一副和颜悦色的面容说道,“你放心好了,我钱老三也不是把弟兄们的性命不当一回事的人,若不是有着确实的把握,也不敢如此行险。”

曾老二微微点头,这话他还是信的,钱老三既然亲自来了这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把握的。不过,他的心中还是不太放心,自从南甸城开始把整编好的士兵源源不断的派向第一线的时候,他们依仗着清兵的名号,四处攻掠的势头就被彻底的遏制住。如今与其说是同南甸军在对峙,倒不如说成是困兽犹斗,而且传言中清军的援兵根本就没有出现,原先那些慑于清兵威势的寨主们摆出了一副坚决抵抗的态度,就连一个小寨子凭着山地的凶险,也敢同他们顽抗到底,使得他们再想要裹胁其他的山寨已经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此刻,已经不是他愿意来此行险,而是他不得不来,因为他们唯一的希望就是这支奇兵了,但对于这支奇兵能起到多大的作用,他心中实在没谱。

钱老三看得出他心中的犹疑,也看得出他心中的挣扎,更加看得出他心中的无奈,他如今上了贼船,再想要下去,是不可能的事情,只能跟着自己一头扎到这个漩涡里,成则让家族再享受几百年的荣华富贵,独霸一方,败则身死族灭,一切都成枉然。实际上他自己何尝不是同样的无奈,苦苦期盼的清兵根本就没有出现,而南甸城派出来的军队却越来越多,就像一根绳索,紧紧的套在他的脖子上,并且不断的拉紧。他所能够辗转的空间越来越小,若是不能乘着包围圈还没有合围,做出点什么事来,只怕结局就真的注定了。

于是,只是看到一点点胜利的苗头,就带着最精锐的士兵,绕过无数的山头,躲过一个个的眼线,昼伏夜出,悄悄的爬到了南甸城下。

不过,他知道仅仅只是让人无奈的跟随是不够的,他更需要给予这些跟随他的寨主和头人一点信心,于是继续说道,“我们的人已经确认,那个人把他最精锐的士兵都派了出去,在这茫茫群山之中,他要想彻底的干掉我们,不花点力气可不行。所以,如今的南甸城是异常的空虚,没有的那个人的精锐士兵,其他的兵在我们的族人面前,如同土鸡瓦狗一般,轻松便可以击溃。”

曾老二又是点头,虽然宣抚使龚宁的兵没他说的这么不堪,不过自己毕竟占了偷袭的优势,还有内应的接应,确实有可能击溃城中的士兵。不过,尽管他已经尽最大的努力来安慰自己,相信钱老三一定可以带着他们走向胜利,相信这支奇兵能够打出致死的一击,但还是忍不住问道,“你的内应到底是谁,他究竟可不可靠,该不会变卦吧。”

“变卦!”钱老三的声音从鼻子里哼出来,说道,“谁都有可能变卦,但我的那个内应绝对没可能。”

曾老二听他说得这么肯定,又是急促的追问道,“你的那个内应究竟是谁?”

在曾老二紧紧的追问下,钱老三被搞得一阵心烦,暗道,舒头人怎么就没这般啰嗦呢,乖乖的带着人潜伏在后面,而且这次带来的都是寨中的亲族子弟,一等一的精锐。不过,想到要扑进这座城池里,终究还是少不得曾老二的合作,此人做事狠辣,若是真要一直瞒着他,说不得就要惹出事端,那时只怕就真的事不可为了。况且,事到如今,就算把内应告诉他,也没机会去泄密,于是说道,“这个内应就是宋家的几个儿子。”

曾老二微微一怔,说道,“居然是他们,可是宋家寨不是第一个投降新任宣抚使的吗?”

钱老三冷冷一笑,这个曾老二终究还是头脑简单了点,别看做出了篡夺族长之位的事情,实际上也就是凭着一个心狠手辣而已,若是说到智谋却是半点没有。不过,瞧不起归瞧不起,嘴上还是详细的解释到,“没错,只是可惜宋家寨所做的一切,终究还是毁在了自己老子手上,他竟然想在城下谋害小头人和那个人。虽然事败之后,无论是小头人还是那个人都没有追究宋家寨的责任,但是他们就真的能够心安吗,就算现在没有追究他们,难道以后就不会打击报复吗,所以说宋家的几个小子,跟咱们就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我们完了,接下来就该轮到他们了。”

曾老二听得频频点头,顿时就安心了不少,也是探出头去,仰望着城墙上燃烧着的火把,虽然只能看见点点火光,不过说不得什么时候上面就会厮杀起来,然后城门轰然打开,迎接着他们一鼓作气的杀进去。

不过,事实真的如钱老三所说,宋家的几个儿子就是跟他们捆在一起的蚂蚱吗。

*************

有时候,人们只会相信自己所愿意相信的,然后凭着自己的感情前去判断。此刻,宋凌的长子行走在黑漆漆的小道上,心中满是犹疑,朝着父亲所在的房间一步一步的走去,虽然步伐并不慢,却让人感到格外的沉重,似乎连夜晚都被他踩得更加沉重起来。

同样,在这半夜时分,宋凌的房间里依然是灯光摇曳,只见他不停的写写画画,然后又狂乱的扔到一边,直到拿起一封信的时候,心情才稍稍平复下来。那封信的纸张已满是皱褶,看得出曾经被人愤怒的揉成一团过,但是现在它又平实的展开,显现出上面娟秀的字迹,分明就是一个女子的手笔。

宋凌拿起它,细细的又读了一遍,然后躺在椅子上,闭上双眼,似乎在静静的思考着,许久之后,仿佛是想通了一般,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就在此刻,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父亲大人!”

来人正是宋凌的长子,他紧皱着眉头,心思沉重,站在门外,远远的在那里作揖,而门口则站着两名手持火枪的武装农夫。

房间里半晌没有声音,这时宋凌的长子又是说道,“父亲大人在里面还好吧!”

“你说呢!”宋凌在房间里冷冷的说道,仍然没有让儿子进来的意思。实际上他被监禁于此,并没有遭到丝毫的为难,门口的两名武装农夫就更加不懂得落井下石,乘机给他难堪和下绊子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在这间房子里倒是过得挺逍遥自在的,不仅有可口的饭菜,还有随意会见客人的自由,若说一定有什么限制的话,就是不能走出这间房。

宋家长子当然知道自己的父亲犯下了如此大的过错,还能够获得这样的待遇,可以说是天大的恩惠了,但从父亲的语气中还是听到了不满,于是神色变得越发的尴尬起来。

不过,他最终还是忍不住说道,“父亲大人,我可以进来吗?”

屋子里依旧没有什么声音,只是从影子中依稀分辨出他在敲击着桌面,把一张纸一会拿起来,一会又是放下,最后叹了口气,说道,“进来吧!”

他刚刚走进房去,就看见父亲招招手,让他坐到身边,然后听得父亲说道,“这大半夜的过来,应该是有什么事吧。”

宋家长子点点头,嗫嚅着,却没有说出来。

这时,宋凌拍拍他的手说道,“我的几个儿子中,一直以来,你都是最听话的,也是最孝顺的,没想到连你也同他们搅到一起,唉!”

宋凌的叹气声弄得他更是垂下头去,说道,“父亲大人,几个弟弟也是为了我们宋家着想,所以才会出此下策……”

他的话没有说完,宋凌就是摆摆手说道,“算了,都是过去的事情,无论你们做了什么,终究还是我的儿子。还是说说你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吧,我了解你的个性,做了这么过分的事情,如果不是真的碰到什么难以解决的事情,你是不敢来见我的。”

于是,宋凌的长子而他身边耳语一番,只听得宋老头子脸色不停的变幻,当那一番耳语结束的时候,只见宋凌站起身来,手在不停的抖,来回的在房间里渡步。

在这一刻,他就明白,由于自己所做的一系列事情,使得几个儿子极度的不安,居然要行险当作内应,乘着城中空虚的机会,杀死小头人,重新拥戴龚乐成为南甸的宣抚使。

想到自己的拳拳忠义之心能够得以成全,心中就是一阵激动,重新坐会座位,正要支持他们的决定,倏然之间,那封信又印入自己的眼帘,一个小女孩的身影不断浮现,记得年轻的时候,这个小女孩常常来到宋家寨玩耍,亲切的将他称为“姨夫”。

如果真的叛乱成功,只怕这个小女孩就会从此香消玉殒,而他也会觉得对自己去世的妻子过意不去,因为这个小女孩就是小头人的妻子。想到这里,他脑中就是一个激灵,仿佛是突然之间重新恢复理智,再度把那封信拿了起来,又是细细的看了一回,把长子所说的事情全部在脑中梳理一遍,然后说道,“你们真的确认自己的密谋不会有人知道。”

他的长子微微一愣,说道,“父亲大人,这件事除了我们几个兄弟之外,就不会有人知道。”

宋凌摇摇头,说道,“绝对不会仅仅只有你们知道,至少钱老三那边也是知道的,不是吗?”

他的长子刚刚点头,就听见父亲急促的声音,“既然是这样,你们怎么敢保证这是一个密谋呢。钱老三要带人入城,那么他的手下会不会知道,他是什么货色,我还能不知道,若是兄弟之间争权夺利,他确实够心狠够毒辣,但这种大场面,不是他能够玩得转的。他拉拢的那些寨主,那些头人,那些族长,有那几个不是有着两样的心思,钱老三的那些部队,就跟筛子一样,有什么东西是他们能够瞒得住的,而且就算最初跟着他起兵的舒头人,也是玲珑剔透,他会跟着钱老三一条路走到黑,我是不信的。”

他的长子听到这些话,脸上就是大惊,张着嘴,半晌说不出话来,在那里结巴着,“父亲……大人……的意思……”

不能不说,一个人如果能够控制好情绪,站在理智的层面上去思考,确实能够把许多的问题看得明白万分,而且宋凌还不是一个笨人呢,只见得他又是说道,“只怕你们所谓的密谋现在正摆在小头人和孙永金将军的案桌上,被人慢慢的赏玩吧。”

他的长子嘴巴张得更加的大。

这时,宋凌接着说道,“就算钱老三真的进了城又能如何,就凭他的那点部队,能折腾什么,别说孙永金将军在城中还留着精锐亲卫,就算是他和小头人控制下的南甸守军,就足够他喝上一壶,打仗不比斗殴,把希望寄托在钱老三那些乌合之众的身上,那是自寻死路。”

一口气说完之后,宋凌又是大声说了起来,此刻他竟不怕外面的守卫听见,声如洪钟,“你以为钱老三为何如此行险,你以为他当真不知道此次的凶险,他以为他当真不知道这次扑城是多么的希望渺茫。不过,自从南甸军出兵同他对阵之后,就如同一个绞索,紧紧的勒住他的脖子,而最能够拯救他的清兵却根本就没有出现。所以,不管多么渺茫的希望,对于他钱老三来说都是希望,都是他的救命稻草,他要紧紧的抓住不肯放手,就算败了,也会把你们拉进去陪葬。我宋凌虽然做了对不起小头人和哪位将军的事情,但我们宋家寨可还没到那种地步……”

话说到这里,他的长子站起身来,脸色苍白,现在不需要再多说什么,他知道该怎么做,转身就要离去。

这时,宋凌对着他说道,“回去的时候,去找找老三,别以为只有钱老三那里像个筛子,就算是我们宋家的几个儿子,只怕也不是齐心合力。”

“是,父亲大人!”长子答道,飞快的跑了出去,而两名守卫虽然把宋凌后来的话听了个满贯,却根本就没有拦他,任由他飞驰而去。

此刻,谁也没有注意到,屋外的一个阴影处,一个女子长长的舒了口气。

***********

就在宋家长子飞快的向居处奔跑的时候,宋凌几个儿子所住的院子里同样发生着故事。

只见一名衣着鲜丽的男子被捆在大院的中间,三四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身边更躺着两具尸体,只见那名男子在那里怒声大骂着说道,“宋老三,你这个杂碎,你背信弃义。”

院子中被骂的那个男子在一边冷冷笑着,也不理他,只是把玩着一个竹筒。

这时,另一名男子也是朝着他问道,“老三,这是怎么回事。”

宋老三抬起脚来,冲着中间那名被捆的男子脸上狠狠的踹了两下,然后对着问话的那名男子说道,“二哥,这货色真当我们宋家无人,以为我们会蠢到帮他们打开城门呢。”

宋老二被他弄得愣在当场。

这时,只听得院门吱呀一声打开,刚劲有力的脚步声传来,只听得孙七朗声笑道,“三葵小子,干得不错,东西都拿到了对吧。”

宋老三也是笑着说道,“孙七将军,你们说得果然不错,钱老三那货色被逼急了,就会狗急跳墙,居然利令智昏,做出这种蠢事出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竹筒递到孙七的手上,然后说道,“朝着天上放出信号,打开城门,钱老三就会带着他的人傻乎乎的进城了。”

就在此时,宋家长子也跑了回来,看到最后的一幕,同二弟一样,愣在那里。

第三十七章 不眠之夜(完)

黑夜中,月光的映照下,城楼的石阶发出“噔噔”的响声,几十名手执火枪的武装农夫迅速的接管了城门,黑洞洞的枪口指向城内,跟在他们后面的是几十名弓箭手,步伐踩得极轻,不过强弓在肩,同样没有人敢轻视他们的实力。

城楼上原本的守卒看着眼前的一切,屏住呼吸,越发的肯定自己的猜想,今天晚上一定有事发生。那些手执火枪的人就不要去说了,就连那些弓箭手,也无一不是南甸的精锐,如此众多的精兵聚集在城楼上,如果不是要发生天大的事情,打死他们都不会相信。

就在此刻,又是大队的南甸军士卒,簇拥着孙永金和龚宁走上城墙,他们望向城下,仿佛是在说着什么,极其精悍的亲卫就站在他们的身边,四处环视着,被他们扫上一眼,都会感到一阵颤栗。他们满满的挤在城楼这块狭小的地方,很快便让守卒们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于是手足无措的在那里站着。

不过,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他们的军官踩着一贯刚劲的脚步,来到面前,话不多,就是让他们带好弓箭,配着刀,直接就朝着一条小巷领了过去。

在他们经过城下的时刻,一队又一队的南甸军在匆匆的忙碌着,一具具的尸体穿着南甸军的衣服横七竖八的扔在地上,在他们身上插上刀,插上箭,在黑漆漆的环境中,仿佛这里真的经过一场搏斗,谁也不会想到,实际上那些躺在地下的尸首有不少都是由稻草构成呢。

那些城楼的守卒看得一阵心惊,对即将发生的事情更多了几分揣测。但是,转瞬之间,这里又陷入悄无声息的极度寂静,而他们同样来到了由自己布防的小巷,安安静静的待着,瞪着那一排排火枪手的后背。在刚才列队的一瞥之中,他们依稀记得,这些火枪手就是从他们的城门下离开,要开赴到与钱老三作战的第一线,可不知什么时候,他们竟然又出现在了这里,这些家伙可都是哪位将军的亲信精锐啊。

不过,最让人害怕的是火枪手前面的两排刀车,刀光的森寒虽然无法看到,但那股冰冷的气息却是能够感受得到,仿佛只要有人敢看他一眼,就会把生命所有的气息都抽走一般。

孙七将军和宋凌的第三子就在令人望而生畏的刀车附近说着什么,几名军官模样的人也在那里领受命令,不断的点着头,然后计议一定,孙七将军便隐入小巷之中,那几名军官也回到了各自的队伍里,宋三葵则带着家兵走到城门前,朝着空中放出了一颗亮丽的信号。

跟着火枪兵一起躲在刀车后面的城楼守卒如果还猜测不到将要发生什么事情,那么他们就太笨了。不过,这些被挑选出来担任城门守卫的显然都不笨,此刻,他们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不用当官的吩咐,就把刀紧紧的握在手上,细细的听着在黑暗之中的每一丝动静。

隐隐约约之中,他们听见城门打开的声音,然后传来急促而零乱的脚步,那些人似乎飞快的越过城门,就要到达小巷所在位置。恰在此时,更加急促的排枪声音响起,它们从城楼上传来,从两边的屋顶上传来,刹那间就变得连绵不绝,紧接着还有弓弦拉响,然后便是一阵阵的惨叫。

到了这个时候,孙七将军轻轻的一挥手,刀车飞速的向前推动,横亘在路的中间,跟在后面的火枪手们更是毫不迟疑,只听得带队军官一声令下,整齐划一的就把鸟铳伸了出去,然后便又是一片硝烟弥漫。

刺鼻的气息飘荡在空中,城楼原本的守卒们这回却是看了个分明,前面的火枪手一轮排枪,就把那些冲锋的人清空了一片,十几个人同时倒下,更是让冲锋的人胆气为之一滞。不过,来自四周的火枪手却不会因为他们暂时的恐惧而有所停顿,反而把排枪打得更加欢快,要命的箭矢是不当的钱的向那些人头上挥霍。

眼看着,那些被包围起来的人左右都是挨打,纵然有所勇力,也是无处发挥,一片惨声不断,寻找着可以掩藏的地方,可在这狭隘的石路之上,那里能够躲藏得了,有人想撞开周围的房屋,但迎接他们的是乱枪刺死,于是,就这么用血肉之躯挨着一轮又一轮的射击。

这时,那些原来城楼的守卒一边拉着弓弦,一边向前张望,只见得一个人不断的抓着人,大声喊道,“宋三葵呢,宋三葵在那里。”

被他抓住的那个人,胸口不断的冒着鲜血,呢喃着说道,“钱寨主,我不知……”

话还没有说完,那人便断绝了最后的气息。

钱老三一把将他扔下,又抓了一人,大声喊道,“宋三葵在那,看见宋三葵那个杂碎没有。”

就在此时,又是一轮排枪从两边的屋檐上打了下来,钱老三猛的向后一退,捂着肩膀,明显中了一枪。

同时,带着人冲击刀车和火枪阵的曾老二同样败下阵来,他的身边站满了身负重伤的家兵,并且不断的在排枪声中倒下,眼看着就所剩无几。

他们一脸愤怒的看着那个正在发疯的钱老三,而他们的寨主更是直接把他拉了起来,大声的怒吼到,“你不是说没问题吗,你不是说宋家的几个儿子绝对可靠吗,你不是说城中的鸟铳手都出去了吗?”

钱老三毕竟还是个当寨主的人,虽然一时糊涂,但头脑立马就清醒了过来,一把推开他,说道,“现在是追究这个的时候吗,咱们得赶紧撤,幸好舒头人还帮我们守着后路呢。”

话音刚落,突然就看见有家兵身上插满了箭矢,跑过来哭丧着喊道,“不好啦,舒头人在后面摆开枪阵,咱们的人退不出去了。”

听到这样的消息,钱老三只觉得五雷轰顶,他可不仅仅是被宋三葵给骗了,还让自己最坚定的盟友给卖了,于是当场就愣在那里。

曾老二更是浑身发寒,连背部中了枪都浑然不觉,直到钱老三喊道,“大家都跟着我冲出去,宰了姓舒的叛徒。”

听到这样的话,他跟着一起跑了两步,然后轰然倒下,他身边的家兵一片慌乱,把整个场面搅得更加混乱不堪。

不过,凭着一股求生的意识,他们无论是不是身负重伤,都跟着钱老三一起向外扑去,一时之间,喊声震天,在这绝境之中,在这垂死挣扎的时刻,他们竟然爆发出了罕见的气势,以至于城楼上的那些守卒都在怀疑,挡在城外的舒头人会不会被他们一鼓而破。他们拼命的向下面扔着擂木,想要堵塞道路,对外面的防御有所帮助,不过在那股亡命的气势面前,收效甚微,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么一群人如蛮牛一般的冲了出去。

其实,不用等到城内的那些人出来,舒头人就能够听到里面的呐喊声,感受到那股汹涌的气势,只见他在足够安全的地方摆开枪阵,死死的把路堵住,而他则站在弓箭手的阵列之后,看着钱老三带着人不顾一切的朝外冲着,尽管陷入如此的绝境,尽管头上不断的有子弹和箭矢倾泻下来,尽管他们不断的有人倒下,然后被后续的人踩成肉泥,但他们就这么朝着枪阵一往无前的冲了上来。

原因无它,钱老三这次带来的都是寨中的亲信,都是血脉相连的亲戚,他们是作为一个家族整体而存在的,所以就算是死,也会紧紧的跟在身后。

舒头人非常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摆出了如此严整的枪阵,甚至于让自己的侄儿站到了枪阵的第一排去鼓励士气,在钱老三冲出城门的那一刻,更是一轮弓箭直接射了过去,立马就是几个人栽倒在地上。冲在前面的钱老三同样中了几箭,疼痛几乎钻进了他的骨头里,可他就这么撑着朝前杀了过去,他不甘心就这么死掉,他相信清兵总有一天会重新杀进南甸,因为他们有着百万大军,而他也会为今天所付出的牺牲而获得好处,说不得还能弄到南甸宣抚使的地位。

就在他的狂想之中,两队人马冲撞在一起,并在金石交击的一刹那,十几个人被长枪叉成了肉串,但钱老三的家兵们打响了他们仅有的两支鸟铳,拉响了弓弦,在长枪阵上硬生生的撕出一条裂缝出来,然后就这么撞上去,把长枪阵撕裂开来,彻底的打散,双方交织在一起,都是相互捉刀儿厮杀。

舒头人心知,自己终究还是低估了钱老三的垂死一击,就连严整的枪阵都被他冲散。不过,他更知道在这个关键时刻,他绝对不能后退,在孙永金刚进入南甸的时候,他错判了一次形势,如今他再不能错过机会。他堵住钱老三的后路对于这场伏击来说,也许并不重要,但对于他来说,却是证明自己立场的大好机会,于是提起刀来,大吼了一声,也杀入战阵之中。

对于双方的悍勇,伏击的每一个人都看在眼里,尽管知道钱老三的部下就是他们的敌人,但还是忍不住对他们的勇气产生了一丝敬佩,心中暗叹了一句,勇士啊,可惜了。

孙永金站在城楼上,也在看着眼前的一幕,不能不说,无论是钱老三的家兵还是曾老二的士卒,都是极其勇猛的,在南甸这块地方,不缺乏能征善战的勇士。不过,他更知道,这些寨子中的族兵更多的时候是勇于私斗而怯于公战,所有的一切都是围绕着自个家族的利益,因此一盘散沙,极其容易让人攻破,钱老三的家兵再猛,也挡不住整个南甸军的攻击。

实际上,明朝末年不是有着同样的状况吗,所以才让满清得以各个击破,招降了大量的明军作为急先锋。

孙永金只是稍稍想了一下,就把视线重新移向战场,那些在刀车后列阵的火枪兵不敢再向搅在一起的两支队伍进行射击,装上刺刀,就朝着前面冲了过来。

跟在他后面的南甸军同样扔掉弓箭,拔出刀来,也是一拥而上,那些躲藏在屋顶上,躲藏在民房里的士卒都是涌了下来,因为佩服归佩服,该打的时候,那是绝对不能手软。

这一股洪流的涌出,直接把钱老三带来的人逼入了绝望的深渊,无论是宋三葵的背叛还是舒头人的背叛都把他们的士气压到了极点,现在唯一支撑他们的,不过就是他们的寨主还在厮杀,对于他们来说,钱老三就是他们的天。不过,当发现来自后方的刺刀接二连三捅过来的时候,发现越来越难以冲破舒头人防线的时候,他们的天也开始崩塌了。

那些从后面冲上来的士卒,只要看见手上没有捆上白色布条的,都是一刺刀杀过去,两线夹击,打得钱老三剩下的那些人左支右绌,他们虽然勇猛,但论起战阵却是基本没有,此刻都是各自为战,转眼的时间,就被相互配合的南甸军剿杀干净。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已经再没有什么悬念了,七八根长枪捅进钱老三的身体里,每一下都足够让他毙命,可他就是一边喷着鲜血,一边还在挥舞着手中的刀,就像是书写自己的不甘一样,把最后一丝气息都要断绝。

他的一名家兵抱着头,哭喊着就要投降,不过舒头人的部下却不肯收手,他既然干出了背叛钱老三的事情,便是与这个家族结下了死仇,怎么还肯留下活口,他的部下同样明白这一点,也不管是不是要投降,都是一枪刺了过去。

这种一面倒的厮杀并没有持续太久,钱老三和曾老二带了如此多的家族精锐过来,仅仅只是一个晚上,除了向南甸军投降的那一部分,全部丧生在这个城门口,那场面看起来是说不清楚的惨烈。

明明知道必死,可这些人就是挣扎到了最后,原本负责城门守卫的士卒们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打扫着战场,虽然躺在地上的那些人已经死了,但刚才的战斗却还历历在目,仿佛不时的就会在脑中回放。

虽然没能有太多的机会面对面的交手,但那种悍勇还是深深的震撼了他们,特别是最后亡命的一击,他们清楚的看到,一个擂木砸在某个家兵的头上,可他愣是向前连冲了好几步,才肯倒下来,然后,这么一群人,就是用着血肉之躯把枪阵都撞了个七零八落。

若是这么一群人刚才不是中了埋伏,而是冲进城里,又是杀人又是放火,凭着他们那点本事,只怕真的难以抵挡。再联想到钱老三向来的凶名,心中就是不寒而栗,于是不自觉的看向城楼上孙永金和新宣抚使的身影,突然感觉到站对了方向,若不是这场伏击,现在倒在地上的想必就是他们了。

谁都愿意跟着一位少死人,打胜仗的将军,这一仗,南甸军无一阵亡,而钱老三带来的人,全军覆没,就算他们再英勇,也改变不了这样的事实。

于是下意识之间,他们就觉得应该跟着孙永金走,因为跟着他打的都是胜仗。

就在这时,有人传来命令,“孙永金将军说了,这些人虽然是敌人,但也算得上是勇士,只是跟错了人而已,所以让我们好好安葬,不要弃尸荒野。”

听到这样的话,那些南甸军中的普通人心中都是一阵翻腾,念了一句将军仁慈。那群人垂死攻击既震动了他们,也感动了他们,都为这么一群人跟错了对象而惋惜。战场上,勇士都是值得尊重的,而尊重勇士的人本身也是值得尊重的。

在这样的心情之中,他们渐渐迎来了明朗的天空。城门口恢复如常,血迹都是冲洗干净,如果说一定有什么改变的话,就是城门口多了钱老三和曾老二的两颗人头。对于这样的事情,来自于后世的孙永金是有点不习惯的,不过他皱了皱眉头,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或许人头就是最直观的表述吧。

随着天空的渐渐明亮,枪声的稀疏,城中的百姓终于壮起胆子,再次走出家门,然后不约而同的怀着好奇心朝着这个城门张望。

这一晚上,对于他们来说同样是不眠之夜。大半夜的,就是一轮又一轮的排枪声,吓得他们惊慌的都爬出来,已经没有人敢再沉入梦乡。有的人龟缩在房间里,有的人悄悄的向外张望,只见一队又一队的南甸军在四处巡视,若是有敢于探出头来的,立马就遭到呵斥,若还是不听,直接就拿长枪比划,顿时吓得人再不敢尝试。直到这天色渐明,那一队队的巡逻士兵才消散不见,他们也才敢探头探脑走出房门,碰上相熟的就是互相打听。可是,一时之间,又有谁能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就在众人一片迷茫的时候,有人喊道,“钱老三死啦!钱老三死啦!”

众人先是一愣,然后集体陷入一种狂欢之中,齐声喊道,“钱老三死啦!”

这种声音迅速的四处扩散,每个人都在寻找着自己相熟的人,转告着这么一个好消息,“钱老三死了!”

孙永金微微露出一丝笑容,昨天晚上虽然惨烈,但想必南甸城的百姓却再不会半夜噩梦了吧。

不过,在茫茫大山中,同南甸军周旋的钱老三残部不能立刻听到这样的好消息,说起来还真是有点遗憾呢。

于是,孙永金再度向远方望去,说道,“他们也该听听这样的好消息了。”

第三十八章 消息传来

就在孙永金低声自语,南甸城中的百姓狂欢的时候,那些刚刚经过一场血战的士兵们脸上也洋溢起了笑容,在当官的带领下,就要去歇息。不过,就在此刻,一名被驱赶着在城外不远处掩埋尸体的俘虏,不开眼的说道,“高兴什么,清兵很快就要来了,到时候你们全都得死无葬身之地。”

话音刚落,看押他的那名南甸兵朝着他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嘴边不停的骂道,“叫你说,叫你还说。”

其他的南甸兵笑作一团,不过笑过之后,对于那名俘虏的话还是在意的,不自觉的就向东边看去,咽了咽唾沫,心中暗暗的说道,咱们一定打得过清兵的。

虽然心中是这么想着,不过眉目之间,把他们的疑虑早就书写了个明白。

实际上,对清兵抱着希望的可不仅仅只是那名俘虏,在南甸城里,一座看起来很是舒适的小别院中,一名衣着华丽的男子在院子中不停的来回渡步,他从下半夜枪声响起的时候就开始,也不知在狭小的院中走了多少路程,可他就是一直这么不知疲倦的走着。当他听见满城的欢呼时,听见钱老三的死讯时,朝着地上吐了口唾沫,说道,“不过就是打败了钱老三,高兴个什么,要你们难看的还在后面呢,因为清兵是绝对不会放弃南甸。”

他一边说着,一边就要推开门去,不过立刻就被两名武装农夫给拦回来,他骂骂喋喋的退了两步,又在那里来回走着,并不停的唠叨,“清兵会来的,清兵马上就会来的。”

一名当差的走进去,送上饭菜,看见他的这般模样,忍不住摇摇头。不过,听他提到清兵,还是感到一阵忧心,尽管拼命的让自己不要去想,但下意识里却又不能不去想。

于是,他送完饭菜,就朝着城门走去,或许看看城墙上挂着的那两颗人口能够让人心安一些。就在此时,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一名骑兵竟然漏夜而行,在这太阳刚刚出来的时刻,冲进城来,只见他背着一个包裹,满脸都是兴奋。

他所乘坐的马匹在众人的一片讶异之中,仿佛再也支撑不住,突然扑倒在地,满嘴都是白沫。可那名骑兵却不管摔得多么的灰头土脸,也不管是否受了重伤,一个跟头从地上爬了起来,情不自禁的对着城中百姓不停的喊道,“大捷,大捷!屠城为乐的清兵在南甸边境全军覆没,全军覆没!”

这一声传来,却是吼得欢腾一片的南甸城突然陷入死寂之中,在他周围的人,都是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甚至于有人同身边的人窃窃私语,说道,“清兵败了,清兵真的败了。”

另外一人摇着头说道,“怎么可能,我们还没看见呢,那可是清兵啊!”

就在这时,孙永金站在城墙上,笑着对众人说道,“放心吧,那个消息绝对是真的,你们所害怕的清兵再也没有可能在南甸兴风作浪了。”

孙永金的话能听到的人不多,但却让众人再次陷入欢腾,又是向波浪一样的向全城传递,“清兵败了,清兵都败了,清兵再也过不来了。”

听到这样的消息,有的人难以掩饰脸上的兴奋,也是惊呼起来。

有的人故作镇定,用极其平淡的语气说道,“这有什么,早就应该想到了,咱们的将军可是堵在清兵的路上,他们要想过来,就得先问问咱们的将军答应不答应。”

他的语气虽然听起来很平静,不过脸上的神色早就出卖了他,众人看在眼里,也不点破,另一人却是说道,“还将军长,将军短的,大家可别忘了,孙永金将军可是跟咱们喝了结拜酒的,他是咱们南甸人的兄弟。”

“没错,孙永金将军可是咱们南甸人的兄弟。”众人齐声说道,倍感自豪。

“大哥哥也是我的兄弟。”那个小女孩不知何时也凑到人群之中,甜甜的说道。

众人相视一笑。

看着笑成一团的南甸城人,那些正在挖坑埋尸体的俘虏,脸色变得难看了许多,低垂着头,只是在那里埋头挖着。不过,刚才的守卒却变得不依不饶,把刚才说清兵要来的那个人揪了出来,也不让他干活,只是一个劲的踹着他说道,“你不是说清兵要来吗,你不是说清兵要来屠城吗,你还说啊,你还说啊!”

正在他打得起劲的时刻,舒头人也带着人从他身边走过,虽然一夜没睡,但面对这样的场景,他又如何能睡得着呢,一边派人帮忙打扫战场,一边就带着侄儿向城楼走去。

他的侄儿在身边说道,“叔,这回你可神了,一算就算到钱老三没前途,若是真要一根筋的跟着他,只怕现在都去见了阎王,咱们一族的人说不定都得倒霉。”

舒头人哈哈一笑,“这就叫做形势,看清楚了形势,你自然也能神了。”

“叔,这形势我可看不清楚,还是你行,我怎么都想不到连清兵都败在那个将军的手上。”

“所以说,真正神的还是将军。”他一边说着,一边来到了孙永金的身边,并且小小的拍了一下马屁。

孙永金微微一笑,知道他心里想着什么,相互之间说了些没营养的话,如今跟这些头人们交谈得多了,对于安抚他们的情绪倒也轻车驾熟,无非就是承诺他们现在的地位绝不会动摇,那些叛乱寨子的土地,大家都可以分上一杯羹。

一番话下去,舒头人已是满脸的笑容,退下之时,努力的要把自己的侄子塞进南甸军中。

到了此刻,孙永金也觉得该到了彻底击败钱老三残部,把南甸这块地方稳定下来的时候了。

********

不过,无论是钱老三授首,还是清兵惨败的消息,都没有传到钱老三残部的耳里,他们转战于群山之中,苦苦的挣扎。只见山间小路,行走着一群衣衫褴褛的人,有老人,也有小孩,也有一脸脏兮兮的、再也没有心情爱美的女子,他们就这么艰难的跋涉着,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尽头,只能是暗自咒骂着钱老三这个混蛋,同时四处张望着,看能不能找到逃跑的机会。那些本来就是钱老三寨子中的人,则除了咒怨之外,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了。

此刻,如果不是他们手中的兵刃,谁也无法想象得到,这些人就是钱老三的残部。想当初,起兵之时,张着清兵的虎皮,是何等的意气风发,一路攻破山寨无数,更将无数的寨主和头人吓破胆来,就这么被裹胁着,变得越来越庞大。但是,随着南甸军亮出军阵,源源不断的杀过来,他们便再也没有了当初如虹的气势,也难以裹胁其他的寨子,更是同南甸军刚一接战,就转入逃窜之中。

在这越来越沉重的步伐中,饥困交加的他们,再也难以移动,一群人龟缩在小山岗上,嚼着难以下咽、干冷的吃食,对于他们来说,现在生火也成了非常奢侈的愿望。于是,相互依偎着,希望能够有所依靠,至少在这个夜晚能够美美的睡上一觉。

可是,就算是如此简单的梦想,孙永金也不打算让他们满足了,在收拾完钱老三的奇兵,整顿好军队之后,毫不犹豫的率领南甸军倾巢而出,在当地山民的带领下,直接就是朝着这个小山岗扑了过来。

腾挪空间越来越小的他们,已经没有太多流窜的机会了,无论是他们拉下的老弱,还是仇视他们的山民,都在开始不断的把这支残军的消息传向孙永金的军中,也才让南甸军轻松的找了过来。

只听得夜幕之中突然传来撕心裂肺的声音,“钱老三死了!”

所有的人都从睡梦中惊醒,然后看见一个又一个的火把环绕着山岗,把他们团团的围住。

孙永金就在人群的簇拥之中,在绝对性的优势下,他不打算使用夜袭这种高风险的动作,直接让大半的人拿上两个火把,再把钱老三和曾老二的人头摆在最明显的地方,黑洞洞的炮口正对着山岗,还有那一排排的火枪手严阵以待。

一系列动作,把困倦到极点的钱老三残部给惊醒了过来,同时,更在钱老三的人头面前吓了个魂不附体,再也提不起丝毫的战意。实际上,他们就算要战,又凭什么作战呢,那些被他们裹胁的山民能跑的都是跑了,而他们自己的人马,又大部都是些老弱,就算余下的那些精壮作战再是勇猛,可也架不住南甸军人多啊。

“降了吧,应该还能活上一条命。”有人如此提议到。

话还没有说完,留在这里的那名清兵就是一刀捅了过去,厉声说道,“谁敢说投降,就是如此下场。”

众人神色一凛,连退了两步。

这时,山下又是喊道,“腾越来的清兵全军覆没在南甸边境,全军覆没于南甸边境。”

这一声喊,就连那名清兵听到后只觉得手足冰凉,再看见周围那些人的眼神时,急忙喊道,“我们清兵即是他们说败就能败的。”

不过,山下还在喊着,“沈应时遭遇我军伏击,仅以身免。”

那名清兵又要再说什么,可惜周围的人,已是不听。只见一人大声喊道,“弟兄们,咱们可被这个鞑子给害惨了啊。”

说完,提起刀来,就要杀过去。不过,那名清兵被沈应时托以重任,身手自然了得,三两下的功夫,就把那人弄死在地上,正要再度厉声呵斥他们。可惜众人已忍无可忍,再加上周围重重叠叠的南甸军,于是齐声喊道,“给咱们寨子里死伤的亲人们报仇啊!”

说完,也不管这名清兵身手多么了得,拔刀拼杀过来,逼得他左支右绌,接下来更有无数的长枪朝着他身上乱刺,转眼的功夫,便在他身上留下无数个血窟窿。

看着山上的变乱,孙永金大局已定。

同时,就在这名传信兵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逃窜在南甸的沈应时,终于走到命运的尽头,在饥饿的逼迫下,拼死攻破一个小山寨,想要歇息一下,却让李生明带着大军把他团团围住。

第三十九章 沈应时的反击

夕阳西下,太阳把它最后的余晖洒在一个残败的山寨上,到处都是破开的木墙,死伤的士卒。沈应时就站在被炸掉一半的木楼之上,按剑而立,冷着脸,看着山下的士卒缓缓的退去。

死里逃生的清兵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然后又跟着军官们一起驱赶着那些抓来的山民修补着木墙,把一切能扔的东西都堵在破开的缺口上,寄希望于在下次的攻击中能够稍稍为他们提供一点掩护,然后便是在这个粗糙的掩体之后,摆上密集的巨石,随时准备当作擂木来挡住山下的攻势,而在木墙之后,更是挖掘出了一个个的防炮洞。原本由他们携带的十门小炮如今都成了李生明的战利品,那些炮兵更是被强行剪掉了辫子,充入军中,教习着新兵练习炮击。

那些从伏击中缴获来的火药、炮弹被这些菜鸟炮兵们不要钱的炸出去,李生明也不管,只是甩下一句话来,能不能炸死人,他不在乎,在乎的只是这些菜鸟能不能尽快的熟悉火炮,以后要打下腾越城,说不定还得指望这些宝贝疙瘩呢。有了这句话,那些炮兵们轰得更加的肆无忌惮,一枚又一枚的炮弹落入寨子之中,只要火炮承受得住,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把火药塞进去,日以继夜,不肯停息的轰炸着。

在这种的实弹训练中,菜鸟炮兵们进步神速,躲藏在寨子里的清兵也越来越感受到压力,这里简直就被当成了一个大大的训练场,原来四处乱飞的炮弹开始集中于木墙附近,只要挨上一炮,就会破开一个大口。木墙上早就不敢站人了,只是放上两个哨兵,时刻监视着下面的攻击,虽然除了炮击之外,其他的攻势并不强烈,但没人敢掉以轻心。实际上,到了这个时刻,他们都知道自己难以幸免,只是苦苦的挣扎着,在做着最后的,也是最绝望的努力。

“炮击,炮击!”正在拼命堵塞缺口的清兵们听到这句话,也顾不得管监视之中的山民,直接就朝着防炮洞里跑去。

紧接着,便是呼啸而来的炮弹,黑色的铁球撞击在墙上,溅起一片木屑,飞射着向人群之中洒去,那些被抓来的山民一阵慌乱,就要朝着山寨里跑去。

这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弟兄们,咱们快乘机跑了吧。”

说完,也不管外面猛烈的炮火,爬过清兵堆积起来的掩体,一边跑着,一边大声喊道,“外面的弟兄,我不是清兵,我不是清兵!”

在他的带动下,一些山民硬了硬头皮,也是冒着炮火向外冲去。成群结队的山民破口而出,他们衣衫褴褛,神色慌张,并不时的倒在火炮的轰击之下。躲在木墙后的几名清兵拼命的大声呵斥着他们,并拉开了弓弦,连续射倒几个逃跑的山民。但是,此刻的山民连火炮的轰击都要顶着逃了,又如何是区区几支弓箭能够遏制得了的。

看到那决口而出的山民,看着那不断倒下的百姓,李生明也是一阵焦急,连忙下令停止炮击,让那群人能够少一点伤亡。

就在此刻,站在木楼之上,在部下的苦苦哀求下依然不肯退到防炮洞里的沈应时眼中精光一闪,拔剑出来,大声喝道,“给我冲!”

几名木墙上作为眼睛而存在的清兵听见沈应时的命令,也是不断的喊着那些躲在防炮洞中的清兵,然后又传来了新的命令,“驱赶着那些山民,冲乱他们的阵势,给我杀下去。”

听到沈应时的命令,那些清兵眼前都是一亮,这或许真的是个机会,于是那些恐惧于炮击,还在掩体附近犹豫的山民也被他们驱赶了出来,将逃亡的队伍变得更加的庞大,一路汹涌而来。

在逃亡的山民背后,不断的有人倒在清兵的刀下,使得整个逃亡的队伍比炮击还存在的时候更加恐慌,就这样朝着火枪阵正面撞上去。

看见那成群的人,李生明心中也是感到一阵惊慌和不妙,他从来没有应对过如此的局面,一时之间显得手足无措,不停的念叨着,“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但是按照程序行事的孙新可不管这些,根据对危机的判断,毫不犹豫的下达了命令,“准备!”

只见火枪齐刷刷的举了起来,瞄准着冲在最前面的人,那些普通人同样在命令的本能下举起枪来,不过还是有人极端的难以接受,特别是刚刚加入这支军队不久的山民,大声的对着身边的军官说道,“那些人不是清兵,是在逃命的良善百姓啊。”

担任军官的人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强调,“这是命令。”

一句话,那些普通人纵然心中纠结万分,还是举起枪来,一些曾经参加过战斗的原明军对着那些不理解的人说道,“如果我们不开枪,他们就会冲乱我们的阵势,清兵就会乘机杀了进来,到时候不仅救不了他们,连我们也会被陷进去。”

听到这些老兵的话,那些刚加入山民纵然有万分不愿,也只能举起枪,只是在不经意之间,把枪稍稍抬高了一点。对于那些从土匪转变过来的,则是毫不在意,随意的把枪指向人群。

这样的小扰动终究只是一个插曲,在孙新的训练下,更多的人严格的按照命令在行事,眼看着子弹就要喷射出去,这时李生明急匆匆的赶了过来,见面就冲着孙新问道,“你这是干什么,那些都是无辜的百姓啊!”

“战场上没有谁是无辜的。”孙新一口回绝到,就要下令开火。

这时,李生明顾不得指挥剑的锋利,一把将它抢了过来,大声说道,“员外走的时候说了,在战场上你得参考我的意见,如果我们今天在这里开了火,就会永远的失去这片土地的民心,别忘了员外带着你们起兵究竟是为了什么。”

李生明一口气说完,眼睛死死的瞪着孙新,紧紧的握着他的指挥剑,锋刃之上,一道血痕顺着明亮的寒光流了下来。

孙新也在看着他,不过作为一个克隆人,他显然在更多的权衡利弊,然后也没有拿回指挥剑,而是说道,“上刺刀。”

此刻,那些逃亡的人离火枪阵已经很近了,听到这样的命令,李生明长舒了一口气,那些阵列之中的山民都是一阵激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上好刺刀,就连那些由打散的明军投奔过来的士兵,心中也是微微一动,这样的场景在如此末世之中已是很久没有看见了。

然后,所有的人眼睛都是看向那个脸庞向来冰冷的孙新,听见了他的命令,“杀上去,把那些山民接应出来。”

话音刚落,火枪兵的阵列之中发出滔天的吼声,然后迎着如洪流一般席卷而来的人群对冲过去,跟在他们后面的是数不清的长枪兵,都是这么义无反顾的迎上去,遇上普通的山民,他们就只有一句话,“到我们的身后去,那里有人在接引你们。”

碰上脑门后有辫子的,就是一刺刀捅过去。不过,在这种对冲之中,他们毕竟被打乱了阵势,那些慌乱的山民不断的扰乱着他们的视线,而混入人群之中的清兵却能够乘机偷袭,使得自从与沈应时对战以来,第一次如此快的发生着伤亡。

尽管如此,但这些人就是这么挺着刺刀,接应着那些逃亡的山民。看着这群人如此愚蠢的行动,沈应时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对这种仁慈满是不屑,现在战场已经被他弄得一团混乱,他相信这种混乱将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将山下的那支部队彻底的摧毁。

不过,他终究弄错了一点,现在拥有绝对实力的是山下的那些士兵,他们虽然更多的时候在用火枪射击,但他们绝对不怕白刃相见。虽然处于混乱之中,虽然被打乱了阵势,但清兵并没有占到多少便宜。

同时,沈应时所期望的那种扩大混乱也没有出现,尽管孙新拿出了如此众多的士兵前来接应,但他们的后面,依然有着大队的士兵在整齐的列阵,随时准备应对任何意外。

在这种列阵的士兵面前,慌乱的山民被集中起来,远远带走,让他们离开这个战场,让这里重新变得肃杀一片。

看到山下的士兵如此训练有素的应对了这样的场景,沈应时心中微微讶异,也才真正的对这支军队有了一个更加直观的认识。这么多天来,他一直认为,山下的那群人不过是因为运气好,所以才在伏击之中占了一个便宜,但此刻他才知道,就算是列阵而战,这些人也绝对不弱于清兵,不仅仅是他们这些士气低下的绿营,就算是满蒙八旗来了,同样也讨不了便宜。

随着山民的不断减少,混乱的逐渐平息,沈应时企图乘机搅动整个局势的幻想被狠狠的扇了一耳光,也不管那些陷入人海的部下,直接就是带着人向回撤去。

他飞速的越过碎石构筑的掩护,滑入木墙之后。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腾越这块地方,为什么突破凭空冒出这么一支强军。他更不知道,孙新作为一个克隆人,拥有着绝对的理性,他所采取的永远是那些折合了各种因素之后,依然有着足够胜算的决策,所以沈应时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抱着那种幻想,如果不能战而胜之,就算李生明把天王老子搬出来,他也会不为所动。

可是,尽管孙新能够保证胜利,但他却不能保证伤亡,在这场大混乱中,有的士兵被践踏而死,有的士兵遭到了暗算,如果是堂而皇之的对战,这些人无论如何都不会死,就算是拼着性命攻城,只怕也不会有这么高的伤亡。

看着地上哀嚎的战友,那些拥有着人类情感的普通人双眼充血,只觉得愤恨无比,他们对清兵的仇恨,也从来没有如今天一般的强烈过,若是能堂堂正正的对战,纵然战死,也没什么可说的,可使出如此的手段,便显得不可饶恕。看着远远遁去的沈应时,他们捏紧了双拳,咬牙切齿,就连那些曾经的贼寇,也变得格外的义愤填膺,一口气闷在胸口,不能抒发出来。

轰鸣的炮声再度响起,那些菜鸟炮手们不管不顾的就是把火炮朝前推去,对着已是残岩断壁的木墙进行直射,那些被当作眼睛放在外面的清兵十死九伤,沈应时站立的半座木楼更是直接被轰上天去。所有的清兵直到此刻,才真正的感受到来自山下的怒火,那些在混乱中来不及逃跑的清兵直接让刺刀插穿,就算有幸逃入寨子之中,也只是躲在碎石的掩护之后,胡乱的拉响弓箭,进行射击,或者是搬起准备好的木石,朝着山下劈头盖脸的砸过去。

在刚才的冲锋中,那些前去接应的士卒,本来就被冲散了阵型,就算拼命的要扑过去,也是无法形成有效的攻势。陷入绝望的清兵也清楚的知道,干出了这样的事情,一旦被抓,就是一个必死的结局,于是亡命的反抗,不顾手腕的酸痛,一个劲的拿起弓箭朝着他们射击,碰上大队的兵马,就是一排排的石头向下滚落,让人躲避不及,落下一个残疾的下场。

双方就这么在木墙周围厮杀着,不断的消耗着性命。

此刻,就算是从来不把性命当一回事的孙新也下令撤退,这样的对毁率,实在是不划算,而且他有的是时间,一点也不急。

看着那些士卒的再次撤退,松下心来的清兵根本没有心情欢呼,他们不知道接下来的攻势,他们还有没有可能挡住,一边趴倒在地上,一边大口的喘着气,突然有人喊道,“援兵,我们的援兵来了。”

只见得一个人痴痴傻傻的站了起来,站在碎石上,指着远方不停的喊道,那些还没有完全撤离的士卒则乘机向着他射击,就在这痴痴傻傻的场景中,一颗又一颗的子弹射进他的胸中,然后轰然倒下。

周围的清兵都是一阵叹息,他们的心情早已麻木,在南甸这个地方,他们根本不可能出现所谓的援军,不过还是忍不住朝着那个人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山路之中,一支军队亮着旗号,逶迤而来。

援兵,真的是援兵吗?

清兵们都是如此期盼,可他们谁也没有看清楚,那支军队的旗号上,写着一个大大的“孙”字。

第四十章 破寨

第四十章破寨

清兵的败亡在那一场伏击中就决定了,而孙永金的到来更是把他们推向了彻底的绝望,当一杆大旗chā在山脚的时候,沈应时痴痴的看了一眼,跌坐在地上,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孙永金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平定了南甸,他已经能够想像得到滇西其他土司的动摇,清兵的威信将会受到极大的打击。

炮声再次轰鸣起来,曾经一脸冷峻,在部属苦苦的劝说下依然不肯后退一步,死死的瞪着山下,寻找着战机的沈应时,到了这个时候,也只能是抽动着脸庞,静静的龟缩到木墙之后。如果说那场伏击只是战术上的失策,他还能带着狂妄,即使面对几倍的兵力,依然可以冷静的站在炮火之中,用ìng的思维去看待局势,拼命的要扳回局面,那么反击的失败,孙永金的出现,则在这张狂妄的脸上狠狠的扇了一巴掌,让他知道,今天所面对的究竟是怎么一支军队,是否真的能够让他创造奇迹。

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把战略上的局势看得清清楚楚,清楚到再也不会产生一丝幻想。他知道,不会再有任何援兵能来到这里,至少在他彻底的走向覆灭之前,不会再有任何援兵了。

就是在这种心情中,他的刀不知丢到什么地方,可这种在战场上如同生命一样的东西,他已经失去了去找一找的兴致,甚至于连指挥部下的兴致也没有了,只是任由部下们在那里绝望的挣扎,徒劳的堵着不断破开的缺口。

因为他知道,所有的战术动作在这种绝对的优势面前没有任何意义,这里就是他命运的终点,他杀戮一生结束的地方。

炮声越来越汹涌,就在他的身边,又一个缺口被炸开,看着破成一片的碎木屑,他突然就想找一把刀来,抹了脖子,可当他真正的从一具死尸上摸出一刀来,在脖子上比划的时候,却停了下来。

他毕竟是久经沙场的人,就算到了这种绝望的时刻,依然要进行最后的挣扎,他想到了在自己的背后是占据整个中国的满清,拥有着近百万的军队。

或许说服对方也并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在大势之下,那个人又能撑得了多久,一旦吴三桂调转枪头,随时都能收拾了他。

在炮火的轰鸣之中,在沈应时犹豫与挣扎的时刻,孙永金也在看着山上那个残破到不能再残破的寨子,对于攻陷它早已不存在军事上的障碍,李生明他们迟迟没有拿下他,或许是出于减少伤亡的考虑,或许纯粹就是想让新成立的南甸军看看他们这支军队的威势,所以才拖到如今。

不过,就在这块阵地上,他却看见了一具又一具的尸体从山腰上抬了下来,于是对着孙新和李生明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李生明咬咬牙,把事件的前后经过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就在他诉说的过程中,那些跟随孙永金一起过来的寨主和头人们听得咬牙切齿,那种朴素的情感让他们不能接受把无辜的百姓驱赶出来作为掩护,更不能接受这种事情就发生在南甸人的身上,有人情不自禁的说道,“卑劣”

更多的人捏紧了拳头,看向远方的那个寨子,看着那些清兵在炮火的轰击下苦苦挣扎,可就算这样,依然觉得难以解恨,咬着牙齿,说道,“不能放过他们,绝不能放过他们。”

孙永金就在那里听着,努力的让脸上显得很平静,因为他不知道如果控制不住情绪,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以前在到的那一段段话语,就像是图画一样的在脑中盘旋,一支支野蛮的军队驱赶着当地的百姓,利用守军的仁慈来攻占城池。

虽然身处所说的世界里,不过对于那样的事情,绝对不会接受,他也没打算向这样的事情妥协,于是努力平复着心情,拍拍李生明的肩膀说道,“你做得很好,不过孙新做得也没错,他是在为我们的整支军队负责,也是为了可以解救更多的人。不过,我们以后更要做的不是让那些清兵一次次的驱赶着百姓来冲击我们的阵势,我们不仅要打出去,让他们没有机会随意的屠杀我们的百姓,更要告诉那些清兵,做出这样的愚行究竟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那些寨主听得心中沸腾,不停的念叨着,没错,他们应该打出去,绝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再发生在南甸人的身上。

李生明更是满眼含泪,他心知为了这样一个行动,多少士卒付出了生命,他更知道,自己做出这样的决定仅仅只是出于一个人最普通的情感,而孙新才是真正的履行了他作为一个指挥官的职责,不过,他最没想到的是孙永金会赞同他。

这时,所有的人都听见孙永金轻轻的说了一句话,声音虽小,但却是坚定无比,只听他说道,“接下来的战斗,不要俘虏。”

孙七就站在一边,眼皮儿微跳,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不过却没有说话。就算是他这样理xìng的克隆人,也被愤怒的情感所萦绕,一个以无辜百姓当作盾牌的人,绝对不值得可怜。

那些寨主和头人们更是齐声吼道,“杀光他们。”

一些就在孙永金周围的南甸军普通人军官更是请战着说道,“将军,这回让我们上吧,我们一定拿下这座寨子,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为那些死去的无辜百姓报仇。”

听到这样的话,李生明也不退让,更觉得对这些死去的弟兄负有责任,大声说道,“员外,这些弟兄都是因为我才死的,就让我带着从珠山过来的弟兄为他们报仇吧。”

孙永金心知,若不能让李生明亲自去攻破寨子,他面对珠山的那些士卒永远也不会心安,而且他也想让南甸军看一看这支珠山军的厉害,让他们更加具有主心骨,于是赞赏的说了一声,“好,既然你这么说了,就让你带队,亲手砍下那些清兵的脑袋。”

“多谢员外”李生明心中又是一番感jī,坚定的抬起头来,跑到准备进攻的士兵最前列,大声吼道,“列队”

轰鸣的炮声渐渐停息,那些摆在前列的炮已经到了烫得不能再烫的地步,而冲锋的号角也再次吹响。李生明背着一杆掣电铳,拔出腰间的刀,直接就是冲在了最前面。

到了这个时刻,珠山军已经没有必要再掖着藏着,在这么多南甸寨主的眼皮子底下,在新成立的南甸军面前,直接就拿出了全部的力量。一排又一排的士兵层层叠叠的朝着山上爬去,以五个人为一队的火枪手不断的向前推进,身披铠甲的长枪兵和剑士就在他们的身边,一波又一波的朝着山上涌,远远的看去,仿佛漫山遍野都是进攻的人。

在山下的南甸军也是看得暗暗咂舌,一直以来,他们所知道的就是孙永金有着一支强悍的军队,但今天,他们还将知道,孙永金在珠山的这支军队还拥有着足够威慑别人的数量。

面对山下的一声声呐喊,面对那漫山遍野的人,山寨上的清兵似乎也知道这到了最后的时刻,把他们辛苦累积起来的石头随意的向山下扔去,仿佛就是要在这片山地卷起了一阵巨石的洪流。冲锋的士兵尽管在努力的躲避,但一时间滚落下来的巨石太多,稍不留神就栽在这些巨石面前,就连武装农夫那种娴熟的战斗技巧,也不能完全保证自己能够及时的规避。

不过,就算清兵在如此短的时间就消耗了所有的库存,但还是无法阻挡这支来自珠山的军队的脚步。他们虽然缓慢,但却是毫不犹豫的向前,而且随着清兵巨石的迅速消耗,就连这种迟滞也变得越来越不可能。

看着眼前的一幕幕战斗,虽然无法亲历,但那些南甸军依然看得瞠目结舌,不自觉的拿着他们同自己相比较,若是自己碰上如此猛烈的攻势,只怕冲不了几步,就会掉头逃跑,把一场攻势化作闹剧。

于是,就在这种震惊之中,他们用更加敬佩的目光看着不远处的军官,他们无一不是来自于眼前正在朝着山上进攻的那支部队之中,突然间就觉得有一股威信不自觉的流露,同时也为能成为他们的部下而感到自豪,渴望着有朝一日也能够同现在看见的那支军队一样,就算是清兵也能够随意的揉捏。

那些寨主更是一动不动的看着这场战斗,既是因为那些清兵的暴行,更是因为他们肩负着家族的命运,他们每一个抉择关系到的都不仅仅是他一个人,因此对于孙永金部队真正的战斗力都是极为关心的,而眼前的这支军队很可能就代表着孙永金最强的战力。于是,一分一毫都不肯错过,在为进攻的部队捏着一把汗的同时,也为自己所做出的抉择而感到庆幸,虽然一直映入眼帘的都是已方在承受着伤亡,但他们却分明的感受到,如此坚韧的部队,将不会有什么是他们攻不下来的。

果然,在巨石消耗殆尽之后,清兵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阻挡得了那些冲锋的部队,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木墙之后不断的射击,一种绝望的射击。不过,就算是如此微弱的攻击也无法再持续多久,在没有巨石阻拦之后,进攻的士卒们行动神速,飞快的从木墙上,一个个缺口中冲了进去,清兵也挺着长枪,拼命的想要阻拦,挣扎着想要把那些士兵赶回去,双方就这么厮杀在一起,每一秒中都有人流血,也有人丧失生命。

看到寨子的突破,看到南甸军和那些寨主们的吃惊,孙永金觉得这场战斗已经达到了他最大的效果,也不介意让南甸军参与到这种与清兵的战斗中,对孙七稍稍示意,只见他就带着一队士兵,又是压了上去。

此时,李生明冲锋在前,幸运的躲过了一块块巨石的攻击,虽然挨了一箭,却没有伤中要害,冲进木墙,朝着围堵过来的清兵就是一枪。

这些清兵一直都没有真正见过掣电铳的滋味,见他开出一枪,更加奋不顾身的冲了过来,在这个时刻,他们也没什么指望了,就是希望多拉下几个人去见阎王,没想到,李生明迅速的拔掉子铳,把另一个子铳塞了进去,抬起枪来,又是干掉一个。

这种传送过来的掣电铳质量极好,装填又迅捷,不过就算这样,李生明也只来得及再开一枪,那些杀红了眼的清兵就贴近身来,挺起长枪就要朝着这边乱刺。

不过,那些清兵所要面对的不仅仅是一个人,更多的士卒从缺口中涌入,拿起枪来,就是一阵排枪,冲过来的清兵捂着胸口,满是不甘的倒了下去。

到了这个地步,双方都是打得极为惨烈,不过清兵终究人少,常常面临着一个人要同时对付几把刺刀的情况,何况那些身披铠甲的剑士战技极其娴熟,他们可不仅仅能够担任指挥官,更是一个击剑的高手,一对一的战斗,极少有人是他们的对手,大多都是个被斩杀的下场。清兵据险而守,或许能支撑一二,但一旦让人突破进来,便是被屠杀的结局,因此,战斗虽然惨烈,却很短促,大多数清兵在第一时间就被歼灭。

看到部下的惨状,沈应时在亲信的掩护下且战且退,避入山寨之中一座小木屋里,连连斩杀了两名冒失闯进来的士兵。

李生明提起刀来,就要冲进去,却被人一把拉住,回头看去,发现孙七竟也来到这里,在他后面的是一队南甸兵,只见他们拉开弓弦,就要把一排火箭射到木屋之上。

不过,木屋之中却传来的清兵的声音,“在这里是大清总兵沈应时,让你们的头领过来说话。”

孙七冷冷一哼,“还大清总兵呢。”

说完,毫不犹豫的让人一排火箭放了过去。

那些清兵无法,只得钻出身来,李生明正要一刀一个全都杀了,却听得孙七说道,“把那个沈应时给我困了。”

话音刚落,那些南甸兵就是冲了上去,几名清兵刚从火场之中逃出来,那里躲闪得过,直接被扑倒在地上,捆了个严严实实。

这时,李生明红着眼说道,“孙七,你干什么,员外说了,这场战斗不要俘虏的,而且我要手刃了那个沈应时。”

孙七邪邪的笑道,“就这么杀了他们,既不是太便宜了,怎么对得起我们死伤的那么多弟兄。”

说完,就要让人把他们押到孙永金面前去。

战斗结束,大营之中,满当当的坐着珠山军和南甸军的高级将领,还有一个个寨主或是头人的头面人物,只见他们的眼睛齐刷刷的扫向营帐的中央,一名衣裳破烂的清兵。

孙永金笑眯眯的看着他,问道,“你就是那个沈应时?”

只见那人一身衣裳虽然在火场之中烧得不成样子,更被捆得像个粽子,但一脸的倔强模样还能看得出是一个当官的,只见他倨傲的走了两步出来,昂首说道,“没错,我就是大清总兵沈应时。”

说话之间,两名南甸兵就狠狠的踢向他的膝盖,硬是把他压了下去,他努力的挣扎了一下,没能挣扎起来,不过嘴上倒是极为硬气,说道,“哼,你以为杀了我,就赢了吗,别忘了,我的身后是整个大清,就凭你们这么一点点人马,能折腾到什么时候。”

孙永金沉下脸来,冷冷一笑,说道,“这么说我还得喊你一声沈大人,沈总兵,我现在还得给你松绑,然后给你磕头认错是吗?”

他一字一句的说道,脸sè变得更加的yīn沉,然后厉声说道,“你想得很美啊”

听到这句话,沈应时脸sè变了变,可依然说道,“哼,如果你现在悬崖勒马还来得及,恐怕你还不知道这云南一地究竟有多少人马吧,若是有朝一日,这十几万大军一起压上来,你认为自己能挡得住吗。大清统一天下已经是大势所趋,你又何必螳臂挡车呢。”

孙永金还是冷冷说道,“是吗,大势所趋吗?因为是大势所趋,所以我应该任由你们这些清兵在这片土地上胡作非为,任由你们践踏这片土地的人们。”

他一边说着,就一边站起身来,强行把沈应时拖出帐外,只见密密麻麻的山民不知何时就聚集在外面,看见一名清兵出来,哭着喊着就要来杀了他,如果不是士卒们挡住,说不得现在就能把他撕成碎片。

到了这个时候,就连装得极为硬气的沈应时也变了变脸sè,呢喃的说道,“你什么意思,你想干什么。”

孙永金厉声说道,“我想干什么,我想让你知道,在这片土地上作恶,究竟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沈应时再也掩盖不住脸上的惊恐之sè,结巴着说道,“你……你就不怕我们的大军报复……”

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得孙永金对着那些山民喊道,“这个人就是满清的总兵,就是他带人攻破了你们的寨子,就是他把你们抓到寨子里当作苦力,同样也是他在背后用屠刀驱赶着你们要冲击我们的战阵。”

说道,营外先是一片寂静,接下来爆发出一阵凄厉的声音,“这个杀千刀的……”

只见一个老fù人哭着向这边猛扑了过来,引起山民一阵更加汹涌的猛扑,直到孙永金对着人群大声喊道,“现在我就把他交给你们处置”

他的脚下传来惊恐的叫声,“姓孙的,你想死啊,等我们十几万大军过来,定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孙永金冷冷一笑,直接把他推向那些山民,然后大声说道,“告诉你,无论清兵是来一万也好,十万也好,滇西的这片大山都会成为他们的葬身之处。”

“好”那些寨主和头人之中传来一阵叫好声,如果是在以前,孙永金说出这样的话来,他们只会嗤之以鼻,但如今,他们相信,孙永金说到就能做到,就算是吴三桂到了这里,也只有一个下场,就是死。

就在如此的叫好声中,久经沙场,不知沾染了多少鲜血的沈应时丧生于山民的手上,而此时,腾越城的马宁也在一直等待着这支清兵的消息,等待着那不知究竟能不能把消息传过来的哨探。

当一天又一天的过去时,马宁感到自己的身子越来越支撑不住,随时都会垮掉,终于拿起笔来,写出一封信,向昆明快马传去。

第四十一章 吴三桂的心思

第四十一章吴三桂的心思

昆明城外的道路上,几个看起来上了年纪的老者跪在一群士兵面前,不停的向着最中心的一名军官磕头,眼看得已经磕破了头皮,但依然不肯停息,双眼老泪横流,苦苦的哀求着说道,“军爷啊,咱们不能没有土地,那可是我们的命根子啊”

那名军官眉头微皱,一脚把老者踢滚到地上,怒骂道,“老东西,死开。”

看着眼前的一幕,在周围忙活的农夫不禁摇了摇头,但又不敢上去做什么,满脸都是无奈的神sè。自从清兵来了之后,他们不仅圈占了以前属于大明皇室的土地,更朝着昆明城边的良善百姓下手,一时间,民怨沸腾,可也仅仅只是民怨沸腾而已。

突然间,那名被踢倒在地的老者喷了一口鲜血,眼瞧着就不行了,只是用他存在于这个世上的最后一口气息死死的拉住那名军官的鞋子,惹得他更加的恼怒,朝着老者的尸身又是两脚下去。

那些远远看着的农夫捏了捏手中的工具,咬破了嘴唇,突然间看见一人奋力扔掉手上的农具,狠狠的扇了自己两耳光,然后走进房子里去。

不过,那些清兵对周围的气氛浑然不觉,自顾自的大笑起来。

恰在此时,一骑快马扬起一路的尘土,仿若闪电一般的从那些人身边跃过。顿时,就把他们笼罩在尘土之中,那些清兵很是呛了两口,然后在那里怒声骂道,“赶着去投胎啊”

虽然是骂着,但是对于同为清兵的人,他们还是没有做出什么事来,只是听见一人说道,“那人好像是从滇西来的。”

听到这话,那名军官调笑着说道,“该不会又是那个马总兵递来什么急件,哭着喊着要来讨要援兵吧。”

周围的兵丁都是一阵哄笑,说道,“马宁自诩能征善战,要去镇守腾越那样的要冲之地,这回居然在一个土财主面前栽了跟头,也不知道再来到昆明的时候,还能有什么脸面。”

这话一出来,惹得那群兵丁更加大声的哄笑,又听得一人说道,“说起来,这事也有沈总兵的不该,俗话说,家丑不外扬,这沈总兵倒是把同僚的丑事一五一十的宣扬了出来,仿佛生怕我们不知道滇西吃了个大败仗一样。”

于是,众人更加笑了起来,同时脸上尽是对滇西诸将鄙夷的神sè。

不过,作为马宁的传信兵,那名骑士却没有这么轻松,更没有心思去嘲笑什么,就连沈应时把他们的丑事捅出来这么恶心的事情也没时间去追究。他身在腾越的第一线,自然知道他们所面临的形势有多么的严峻,腾越城下一战,使得城中精兵龟缩不出,丧失了他们最后的斗志。如今,前来增援的沈应时又是生死不知,此时此刻,无论以前沈应时同他们有多少的不对付,他最大的期望都是那个家伙还能好好的活着,还在南甸战斗,甚至于立下大功。这样他们在滇西才能继续站得稳脚跟,他们在云南圈占的那些土地,才能真正的落入袋中。

只见得他飞快的冲进昆明城中,然后另一名骑兵带着信,朝沅江飞驰而去,又是扬起了一路的尘土,神sè匆匆,浑然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农夫悄悄唾骂了一声,“杀千刀的,让马一跤摔死你。”

说话间,那名骑士向后看了看,农夫打了个寒颤,忙低下头去,直到再也看不见那名清兵的身影,才稍稍的松下一口气。

那名清兵实际上根本就没有留意到农夫的辱骂,只是纵马狂奔,一路上不肯停歇,不断的逼近沅江这座城池。

此刻,也就是沅江这个地方,清兵的营头一眼望不到边,更有无数的士兵列阵,将一座城池死死的围住,时不时就能听见炮火的轰鸣之声,城头ā着几个大大的“明”字旗号,不过已经歪歪斜斜,连炮火燃烧的痕迹都能够看得分明,书写出一副饱受摧残的景象,就连不多的火炮也早已哑了火,只能任由清兵的大炮继续摧残着城墙。

突然之间,又是一面城墙轰然倒塌,化作一堆碎石,清兵的阵列之中齐声发出欢呼,一名将官模样的人拔出刀来,向前一指,成群结队的人就朝着那个缺口猛冲过去。

城中的士卒也同样把最强的力量集中到这个缺口上,街道上无数的人在奔跑,簇拥到缺口处,挺着长枪朝着前面的清兵乱刺。虽然那些清兵拿起盾牌护身,可惜在如此密集的人群面前,所有的一切都显得不那么好用,而且缺口两边的城墙上,那里的守卒根本就不管下面的人究竟是清兵还是友军,直接就是把擂木、土石,甚至于炸药不间断的扔下来。避无可避的清兵只能硬生生的挨上,倒在头顶的攻击之下,然后被不断倾泻下来的土石掩埋,化作这座城墙的一部分。

这样的战斗在这座城池上仿佛上演了不是一次两次,守卒们尽管付出了极大的伤亡,但还是拼死把清兵赶了出去。

看到又一次失败,那些拿着千里镜的清兵将官都是一阵摇头,心知今天的战斗又到了该结束的时刻,虽然攻克这座城池只是一个时间上的问题,但心中还是感到一丝焦虑。

自从永历逃到缅甸之后,大明的军事存在或是投降,或是退入缅北,整个西南的形势,对他们空前绝后的好,于是,诸将都是随意的在昆明圈占土地,把家人迁移过来,摆出一副安家立业的派头。谁知道,李定国只是一封信过来,就惹得沅江叛起,重新竖起大明的旗号,要来跟他们抢云南。这块地方,看来还远远没有到达大局底定的程度,而他们圈占的那些土地,也还没有真正落入袋中。

就这么想着,他们都忍不住看向大旗之下的那个人,只见他拿着千里镜就这么看着清兵的撤出,一派冷静的气势,不知不觉就给人一种极为安心的感觉。突然间就想到,就是这个人带着他们一路走来,从山海关开始,一路杀到这里,然后拥有了如今的荣华,他们相信,这种荣华还将在他的带领下持续下去,子子孙孙,永远享用不尽。

这时,那人似乎也看见周围将官的神sè,笑着说道,“怎么,这么快就打累了,不过是小小挫折而已,能够比得上我们在汉中打的那一仗。”

听闻他如此轻松的语气,众人都是一阵大笑,气氛瞬间就变了过来,而那人身边更有一人,看起来很是精明的模样,在那里频频点头,暗暗念到,不过是一番话,就轻轻化解了部下的疑虑,更是轻松鼓舞起了部下的斗志,如今的吴三桂比起初出茅庐之时,倒是更能控人心。

此人乃是吴三桂的心腹,名叫杨珅,在频频点头的同时,也在小声耳语到,“其实,让他们这么乱上一乱也是一个好事,否则朝廷怎么能知道我们一路过来究竟付出了多少的辛劳。”

吴三桂微微点头,知道他所指的是什么,不禁想起自己同洪承畴的一番对话,要想永远的保有西南的地位,就不可让云南一日无事。只有云南还没有安宁,那些盘踞在北京的满清贵胄才会一直需要他,才不会削他的兵权,才能够捞取到更多的好处。不过,云南的动乱必须在他的掌控之中,绝对不能有所逾越,而沅江之乱,显然超出了他的底线。

于是,听见他轻声说道,“沅江闹得太过头了,该给他们点苦头。”

杨坤知道他所说的苦头是什么,那个敢于抵抗的城池,不是遭到了他惨无人道的屠城,不过一众将领都是面不改sè,仿佛早就习以为常,这种事情,对于他们来说,本来就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

不过,要超出他底线的将不仅仅是沅江,一路扬起的尘土先是闯入大营,接着飞奔而来,化作一封急件递到他的手上,而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马宁扭曲的大字,然后用最简洁的语言,书写了这样的内容:滇西告急,腾越精兵损失殆尽,南甸危机,覆没只在旦夕,沈应时生死不知,两千援兵杳无音信。

吴三桂拿着这封信,一个字一个字的看下去,从这扭曲的大字上,从马宁不经意喷吐到信上的那一口鲜血,他似乎还能够看到就连马宁也是危在旦夕,即将落下一个伤重不治的下场。

杨珅从他稍稍抖动的手上看出一点异样,心中微微一惊,如今的吴三桂可是到了泰山崩于前,也能面不改sè的地步,究竟是什么样的消息,能够让他情不自禁的抖上一抖,只要是有心人都能看得出其中心情的摇动,于是忍不住问道,“王爷,究竟出了什么事”

吴三桂没有说话,只是把那封信递了过来,杨珅拿起信,细细一读,神sè大变,马宁和沈应时驻扎于腾越和永昌这样的要地,担负着压制滇西明军的职责,虽然兵马看似不多,但无一不是清兵的精锐,甚至于不少都是吴三桂在未进入西南以前的老底子,论起战斗力来,都是清兵之中一等一的存在。可如此的军队,马宁在来信中竟然毫不掩饰的说了一个词,“惨败”。究竟是打出了什么样的败仗,才能让马宁这样心高气傲的将领写出如此的求援信来,仿佛滇西已经危在旦夕一般。

到了这个时刻,杨珅也觉得事态有点不对劲了,特别是看到马宁喷在信上的那一口鲜血时,更是觉得滇西也到了不得不救的地步,于是,对着吴三桂说道,“王爷,马宁不是一个轻易就会求援的人,如果不是事态发展到极其严重的地步,更不会写出如此的信来,这回,恐怕是李定国或是白文选带着大军前来了。”

吴三桂摇摇头,说道,“不是李定国,也不是白文选,其实,就算是他们,腾越城高墙厚,马宁依险而守,也不会被逼到如今的地步,这回,干出这些事的,全是一个叫做孙永金的土财主。”

杨珅知道,马宁恐怕不是第一次写来求援信,那个叫孙永金的土财主,恐怕也不是今天才刚刚折腾起来,只是滇西重要,就连他这样的心腹,也没有透露半分。否则,就没法解释吴三桂如何会知道得如此清楚,现在定然是到了纸包不住火的地步,他才把情况随口的说出来。于是,向着周围一看,那些围在附近的将领听到李定国和白文选的名字,眼皮都是一跳,也不再关心城池附近的战斗,把耳朵侧了过来,细细的听着。

杨珅不停的扫视着将领们的神sè,再看向淡定的吴三桂,仔细梳理着思绪,滇西虽然意义重大,是遏制明军余孽的第一线,但对于他们来说,还不是什么生死存亡的事情,于是心中也是淡了下来。同时,他更知道吴三桂已经有了决断,故意问道,“那么王爷是打算怎么处理呢。”

吴三桂微微一笑,看向诸将,从他们脸上找到无数的期盼。此刻,站在这里的都是嫡系的将领,没有满清贵胄参杂其中,从这里说出去的话,将不会传到其他人的耳里,而且就算传了出去,他也不怕,于是朗声说道,“沅江不乱,朝廷便不知道这西南还未安宁,滇西不乱,朝廷便不会明白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样的道理,就不会再舍不得那点粮饷,让咱们在军中还能够有口饭吃。”

众将听闻之后,凝重的神sè再次消散,心中暗道,没错,就算李定国和白文选反攻又能如何,如今这天下已经是满人的天下,难道他们还能翻起什么浪来。还是那句话说得好,乱一乱也好,否则,一旦朝廷裁兵,他们的利益也得不到保障啊。

于是,都是朗声大笑。

这时,吴三桂又说道,“攻破沅江,任众将士放纵三天,然后移师滇西。”

众将大喜,齐声答道,“多谢王爷”

吴三桂再度爽朗的大笑起来,仿佛根本就没有收到那封告急信一般。众将从他的脸上都没有看到任何异样,只有杨珅稍稍的发现,吴三桂远不像他所表现出来的那样轻松,对于如今这个地位,他有着更多的患得患失。

果然,随着天sè渐晚,清兵再度在守卒的注视下,缓缓的撤入营中,而回到大帐,吴三桂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召杨珅去见他。

只见大帐之中,无数的火光把黑幕也照亮了起来,但是在那里来回渡步的人,他的心中显然没有那么明亮,人越是走到高位,越是无法舍弃自己所能得到的权位。在崇祯的时代里,他只是一个边关守将,自从剃发降清之后,已经过了十余载,走到如今,他以及他所率领的关宁军,已经独领一方,一时间富贵荣华随手牵来,云南的土地可以随意的圈占,就像那些满清八旗在北京所干出的事情一样,当年的那支关宁军同样成了云南一个特殊的存在,而他更具有了王爷的爵位,权势无双。

此时,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世镇云南,拥有沐家当年在大明的地位,把这种富贵世世代代的保留下去,所以他既需要大明的残军能够卷起足够的风浪,又不能让他们超出自己掌控。就在这种焦虑之中,他等来了杨珅,然后招呼着让他坐下,说道,“杨兄,你对这滇西的局势究竟如何看。”

就在回来的路上,杨珅早就想得明白,那个所谓的孙永金能在滇西搞风搞雨,无非就是利用清兵集结于沅江,没有精力去收拾他而已,所以不足为惧,反而他们这个团体以后在云南的地位,才是真正要关心。因此,听见吴三桂的问话,便说道,“这得看王爷究竟需要的是什么。”

吴三桂微微一笑,对着这位心腹说道,“杨兄,你就别绕弯子了,我的心思你还不知道,咱们关宁军一路过来,现在谁还愿意回到辽东那个苦寒的地方,所以诸将都在忙不迭的安家立户,圈占土地。我没有拦着各位兄弟,不就是因为知道大家跟着我这么久,吃够了苦头,也该到了享受享受的时刻,只是这究竟能不能长久的享受下去,咱们还得有一番计较才是。”

杨珅也是微微点头,对于如今的他们来说,国家什么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从原来的关宁军逐渐演化出来的这个团体,大家为什么愿意跟着吴三桂剃发降清,不就是因为他一直在维护着这个团体的利益么,而他们能不能在云南这块地方长久的富贵下去,就要看吴三桂能不能世代镇守此地。

于是,他心中稍稍一思忖,说道,“没错,对于我们将来的地位,朝廷那边,现在还没有一个分说出来,确实让人忧心啊,说到底无非以为永历远遁缅甸,已经不足为患,最近更是叫嚷着要裁兵,实在让人心寒,咱们这些带兵打仗的,若是手上没了兵,谁还会把咱们当人看,所以说,还是得让朝廷感受到一点点压力才好。”

吴三桂也是点头,这样的话同他在洪承畴那里听到的一模一样,并且深得他心,这时,又听见杨珅继续说道,“实际上,我们所要担心的还不仅仅于此,咱们军中大明的降兵太多,这次的沅江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只要永历尚在,那些降兵总会存着一丝念想,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反复。”

吴三桂心中一动,身子稍稍倾斜了一下,对于这位心腹,他还是很重视的,问道,“那么杨兄的主意是……”

杨珅在这里顿了一顿,仿佛是在思路一般,然后说道,“要想世镇云南,我倒有个主意,首先,得让朝廷知道现在还不是马放南山的时候,这个云南还没他们想象中的安稳,然后朝廷才会舍得拿出更多的粮饷来养着咱们的十几万大军。其次,朝廷给了个说话之后,咱们也不能闲着,说到底,永历只要活着,对咱们就是一个威胁,所以,只要时机成熟,咱们就得西征缅甸,活捉了永历小儿,一来绝了那些降军的念想,二来,也让朝廷看到我们的诚意,让北京的那些人放心。”

吴三桂大声赞叹了一句,“好”

杨珅的一番话深得他心,也更加确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只有杨珅到了滇西,才能真正取得他所需要的效果,于是开口说道,“杨兄,不知有没有兴趣到滇西去走一趟。”

杨珅来到这里,就知道吴三桂定是要他跑上一趟,也只有他才能真正做出符合吴三桂需要的决策,于是半跪着说道,“王爷吩咐,属下敢不尽力。”

吴三桂“哈哈”大笑,扶起杨珅,说道,“杨兄,你果然是我的好兄弟。”

杨珅也是淡然一笑,这时,听见吴三桂试探着问道,“到了滇西之后,你打算如何处置。”

对于这件事情,杨珅早有计较,答道,“腾越乃是要地,不容有失,所以我会调集大理府等地的兵马,增援腾越,对明军取得绝对的优势。”

吴三桂暗暗点头,但他最关心的是接下来他会怎么做,于是追问到,“那么一旦拥有全歼他们的机会,你会怎么做。”

杨珅笑着说道,“没有十几万大军怎么会有全歼他们的机会呢,在那茫茫大山之中,我那丁点人马,撒出去,连个泡都不会起,连敌人的影子都看不见,又何谈全歼他们呢。”

说完之后,两人相视而笑,吴三桂满意的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好好一个没有十几万大军,连对方的影子都抓不到。”

于是,两人计议一番,第二天,在一个众将领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刻,杨珅率着一支人马朝着西面飞驰而去。

滇西眼看着又要再起风云。

第四十二章 云集、回家

第四十二章云集、回家

大理府,小雨淅淅沥沥的下着,这里的繁华都已不再,一片萧条,街上时不时就能看见蜷缩成一团,努力的想要躲到屋檐下,依偎着互相取暖的流民,自从战火在这块土地燃烧之后,那些流离失所的村民们就陷入悲惨的境地,四处奔波着,只为寻找一条求生的出路。

不过,对于驻守此地的清兵来说,这都是与他们不相干的事情,如果不是这些流民太穷,他们或许已经拿起手中的屠刀,随便找个什么理由,就能摄取大笔的财富,特别是对于那些辽东系的军官来说,仗打到这个份上,该到享福的时刻了。于是,很不客气的占了城中最豪华的几座宅子,好酒好ròu的吃喝起来,同街道上的景sè相映成趣,活脱脱一副朱门酒ròu臭的真实写照。

今天又不知是哪位将领添了一房小妾,或是新得贵子,只见得豪宅之中张灯结彩,摆开筵席,一些大户人家蕴藏多年都舍不得喝的美酒随意的摆在桌上,一派富贵荣华的气氛,只见得酒过三巡,那些军中将领都是七倒八歪的躺在地上,就要酣酣大睡。

就在此时,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守门的仆人慵懒的睁了睁眼睛,琢磨着是不是城内的某位有钱人前来拜访,于是端起架子,应声说道,“谁啊,不知道老爷正在喝酒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打开门,琢磨着要如何刁难一下肯定是来求人的拜访者,因为这样总能获得不菲的红包收入,可就在他把门开出一条缝来的时候,前来拜访的人已经极不耐烦的一把将门推开,逼得他一个踉跄倒在地上,正要破口大骂,蓦地发现来人腰间跨刀,一身劲装,铠甲不断发出碰撞的声响,顿时吓出一身冷汗,迫不及待的喊到,“老爷,有军爷前来拜访。”

这家的主人处于半醉半醒,正在仆人的搀扶下要摸进房去,听到守门人的一声喊,摇摇晃晃的站着身子,回头怒声喝道,“什么东西,来sāo扰老爷我的兴致。”

话音未落,来人已经在护卫的簇拥下走进房来,看见喝得七荤八素的一众将领,非常随意的对着周围的护卫说道,“把他们弄醒”

看他那淡然的神sè,稍微有点眼力见的都是知道来人身份不凡,只怕地位还在这豪宅主人之上,于是一片忙乱。

此时,这家豪宅如今的主人看见来人,半醉的脑袋立刻就醒了一半,急忙吩咐着众人找来醒酒之物,给各位军中同僚灌下,然后听见来人下达了命令,“明天一早集合众军,增援滇西,军情紧急,刻不容缓。”

众将神sè凛然,齐声应到,就要各自回去准备。

眼见着同僚各自散去,豪宅的主人献着殷勤说道,“杨大人,今日天sè已晚,不如就下榻寒舍如何。”

原来这人正是杨珅,只见他摆着手说道,“寒舍,你这也叫寒舍吗。我说兄弟啊,享福没错,但不可失了斗志,云南初定,还有不少的事情等着我们去做,要想保住咱们的富贵,还得付出点辛劳才是。”

那人忙不迭的点头,说道,“杨大人放心,明天一早,我就集结军队,前去增援滇西。”

“嗯”杨珅点点头,然后说道,“如今的云南并不太平,大理府抽调了军队之后,也不能疏忽了自身的防务,留下的守将必须是绝对可靠,不可让沅江故事再在大理府重演。”

那人又是拍着胸脯一口保证下来,等到杨珅离开之后,他急忙找来相熟之人,方才知道,这回增援滇西的可不仅仅是大理府,将兵力略略估算一番,竟然有两万之众,再把腾越和永昌本来的兵力算上去,在滇西一带,竟然集结了近三万人。一时间,心中格外纳闷,马宁惨败的事情他也是听说过的,难道真的就败得如此之惨,以至于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连杨珅都被惊动。

他一边在心中盘算着究竟要抽调那些兵将,一边敲击着桌面,不断的回想着自己探听到的消息,看来那个土财主还真不是个简单人物。

第二天,在杨珅的调令之下,除了集结在沅江的清兵精锐之外,吴三桂能够调动的机动力量,基本上已经调动起来,黑压压的一片,首先朝着永昌集结,然后再向腾越逼近。吴三桂的第一次出手,就显示出了对那个土财主足够的重视。

一时之间,滇西震动,就连整个云南都知道,现在吴三桂的麻烦不仅仅是沅江这么一个地方,就连腾越也不安稳了,而孙永金的大名,也开始响彻到这片土地的空中。

对于清兵如此大的动作,如果孙永金还不知道,或许他就没法在这个世上挣扎如此之久。只见几名飞骑穿过一道道山岗,行走在密林的,途中同清兵的哨探很是厮杀了几次,朝着腾越疾奔而去。

这些人正是孙永金放出去的哨骑,他们要么是走惯了山路的山民,要么就是收编过来的明军散兵,还有少量的武装农夫。那些山民熟悉地形,明军散兵经验丰富,武装农夫更是拥有着最刻苦的精神,他们一般以几人为一组,相互之间互为补充,常常一出去,就走上极远的路程,不仅在腾越堵塞清兵的通信,就连大理府的周围也少不了他们的身影,因此,杨珅的兵刚刚一动,比他们行军更加迅速的哨骑就开始监视着他们,并不断的把消息传回腾越。

同时,在滇西的各个势力也把视线齐刷刷的扫向腾越城外的那一片土地,这里面不仅仅有清兵,更有着左右摇摆的土司,依然在奋力挣扎的明朝残军,甚至于还有一些犹豫于究竟是投降还是不投降的明军。

其中,还在滇西各处转战的白文选部,在信息极度闭塞的情况下,依然听到了孙永金的事迹。虽然从传言中,他没法完全的分辨出腾越那边究竟发生了多大的战事,不过,有一点他是可以确定的,既然清兵在同沅江交战的时候,都要从捉襟见肘的兵力中抽调出人马压制过来,足见那个人对清兵究竟造成了多大的压力。

于是,心中一动,对着部下说道,“或许我们可以去见见那个人。”

他的那些部将在丛林中跋涉已久,日日都面临着覆灭的危机,今日听到这样的传言,也是心中一动,与其在丛林之中挣扎,倒不如出去搏上一把,或许还真能成事,也未可知。

因此,齐声说道,“愿听差遣。”

南甸境内,一名骑兵飞快的窜入孙永金的营中,只见他拿起急件快速的扫描了一遍,心中计议已定。

这里的军队基本成型,那些曾经错判了形势的寨主们正忙不迭的向孙永金大献殷勤,想要及时同清兵撇清干系,特别是看到那些最早投向孙永金的兵马,个个都有所封赏。于是,满眼都是羡慕神sè,大叹自己当时怎么就瞎了眼,怎么就认为拥有清兵做后台的原宣抚使和钱老三必胜呢,以至于搞得现在心中揣揣,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下场。

不过,最让他们意想不到的是,孙永金大手一挥,一句既往不咎便揭了过去,于是心下大定,更是充满感jī,若是碰上其他人,少则破财,多则破家,那会这般轻松,再加上见过孙永金的兵马,见过他对清兵的心狠,知道这不是软弱,这是仁慈。因此,回到家中,就纠集着寨中子侄,要塞到南甸军中,孙七也不拒绝,只是说了一句,“军中纪律严格,怕你们吃不了这种苦头。”

这些子侄都是肩负着家族使命来到这里,那里肯就此退让,拍着胸脯一口应承下来,直到真正进入军中方才知道,这军律一词绝不是说着玩儿。一支没有纪律的军队是谈不上什么战斗力的,所以,从一开始,孙永金对他们就只有一个要求,令行禁止,严格遵守军律,这是他从那些克隆人身上学到的最重要的经验,一个不肯遵守军律的兵,就算他再是勇猛,也宁肯不要。

经过这么一番布置,一时间,南甸境内,除了原宣抚使的亲信以及跟着钱老三起兵造反之人,可以说是皆大欢喜,投奔得早的有封赏,眼力差一点的,至少也保住了如今的地位,对孙永金的慷慨与仁慈都是一番感jī流泣。

其实,孙永金根本就没有花上任何成本,钱财来自于宣抚司的府中,官位全都是原宣抚使的死忠战死或是逃亡之后留下的,就连分给别人的土地,也是从钱老三那些人中瓜分出来的。

不过,大家都是对孙永金极为的感jī,因为不是他,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小头人不会登上宣抚使之位,而他的亲信也永无出头之日,钱老三不会死,那么跟着他起兵的人依然霸着土地,连带着那些弱小的寨子,依然处于钱老三的威胁之下。

眼看着处置已定,孙永金也觉得该到了离开南甸的时候,拿起一封信来,再细细的看了一遍,上面写到,杨珅正带着兵马集结,而所有的清兵都指向永昌府这么一个地方,在那里,不仅拥有充足的补给,而且可以直接给予腾越增援。于是,他留下孙七,一边训练军队,一边相机攻占那些不听话的土司,必要的时候,甚至于可以废掉当地土司,设置为县,反正在这乱世之中,枪杆子说了算。

就在这即将离开的时刻,龚宁和各个寨主也为他摆开筵席,只见一座营帐之中,满堂都是南甸的头面人物,一边相互说笑着,一边大口的喝着酒,这时,只见孙永金拿出一封信来,说道,“大家可知道这上面写着什么。”

众人微微一愣。

这时,孙永金又是说道,“这是我军哨探冒死送过来的情报,吴三桂派遣他的心腹大将杨珅,集结重兵要向我腾越的根基压过来。”

众人一听,再看孙永金脸上毫不在意的神sè,然后满堂大笑,一个看起来粗粗壮壮的人站起来说道,“来得正好,我那侄儿刚刚加入南甸军中,正琢磨着如何才能建立军功,如今这厮送上门来,咱们怎能不收。”

南甸一地,那些寨主和头人们都颇有一番豪壮的气势,听到刚才那人的说话,又是一阵大笑,都大叫着请战,要收割杨珅的人头。

其中有属于南甸军中的将士,则直接站起身来,就是请战的声音。

看到眼前的景象,孙永金面带微笑,他一开始就知道杨珅过来的事情是绝对瞒不住的,与其到时侯传扬开来,让人觉得自己躲躲闪闪实力不够,不如现在就坦言相告,反而更能获得对方信任。

果然,他朝着殿中环视一眼,都是对清兵毫不畏惧的神sè,仿佛胜券在握一样,这正是他要的效果。若是在他未进入南甸之前,那些寨主和头人们怎会如此,就算有人对降服于清兵感到心不甘,情不愿,但终究还是害怕清兵的实力。可是,经过这一番战斗,如今再听到吴三桂的心腹大将要来时,竟也是毫不慌张,对自己这一方的人马充满信心。

孙永金看着他们,很是满意,同时也很放心,但是,这支新成立的南甸军训练不足,真要同清兵对阵,只怕还不是对手,与其现在拉出去送死,不如让孙七带着他们多练练兵,完全的磨合起来,再去修理几个不太强的对手,壮一壮胆气,而且目标已经为他们选好了。他相信,总有一天,他们会成为自己手上一支强大的力量,于是举起酒碗,对着众人说道,“各位寨主,各位头人,还有各位在座的南甸军兄弟,我曾经承诺过,绝对不会再让清兵杀进南甸,我说到就会做到。现在,我最需要大家做的就是稳固好南甸,跟着孙七一起好好训练,帮我打下一个稳固的后方,因为总有一天,我会需要大家跟着我一起走出这片大山,把满清贵胄从紫禁城里拉出来。”

听到这番言语,那些寨主和头人们也是觉得豪壮,拿起大碗,满满的倒上。龚宁更是说道,“孙兄弟请放心,咱们是结拜过的人,我的南甸就是孙兄弟的南甸,只要你的一句话过来,要钱出钱,要粮出粮,绝不会让我们军中的兄弟饿着,冻着。”

那些南甸军中人也是站起来,说道,“将军只要一句话,指那里,我们就打到那里。”

孙永金也是大笑,要同众人一饮而尽,孙七也拿起了大碗,他的怀中就放着一份地图,上面画着一个大大的圈。

第二天,孙七一边整顿着兵马,一边朝着远方眺望,拿着一张地图,不停的在比划着什么,而孙永金则带着人马不肯停息的朝着腾越杀奔而去,他要把清兵狠狠的拖在腾越这么一块地方,给予孙七足够的时间。

不过,就算是在这段他离开的日子里,腾越城依然被死死的压制住,那里的清兵早就失去了战斗的勇气,他们唯一的依仗就是那厚厚的城墙,唯一的期盼就是援兵能够早日到达,因此,对任意出没的孙永金士卒不闻不问,完全丧失了对战场的控制。

看到清兵的熊样,孙永金回来之后,一阵嗤笑,不过也没有再做出逼城的举动,虽然拥有十几门大炮,但还不足以攻克腾越这样的城池,杨珅在永昌集结的过程中,也没忘了向那里塞上几支援兵。而且他暂时还不想打一场危险的攻城战,对于集结重兵而来的清兵,他更愿意同他们进行野战,何况,他也在等,等待城镇中心那边的援兵。

在他回到腾越的路上,城镇中心再次传来消息,南甸一战,让他声望暴涨,并且根据他的设定,自动升级了人口上限,如今,他所拥有的武装农夫就高达六千之数,兵营之中的长枪兵也有达到两千人,剑士达到三百人。其实,他一直非常奇怪,兵营之中为何没有火枪手,记得在游戏中大部分的兵营都拥有这样一个兵种,不过在稍稍思考了一下,笑到,其实这根本不重要。火枪手逐渐主宰战场,并不是他一出现就非常的强大,而是因为这是一个极其容易训练的兵种,只要给农民塞上一把火枪,稍稍做一下训练,实际上就算是一个火枪手了,这远比训练一名成熟的弓箭手要容易得多。现实中,不少的国家就是这么做的。何况,他所拥有的武装农夫,在使用火枪的禀赋上还超过了普通人农民,只要把补给中心的火枪装备到他们手上,就能组成极其强横的火枪阵,何况他们本身就自带质量优良的鸟铳呢。

就是在偏执的追求人口上限的过程中,他不知不觉的拥有了一支庞大的火枪手队伍,如果把他们全部拉出来,只怕是当时的任何一个欧洲强国,都会闻之sè变吧。同时,他还从城镇中心获得了另一个消息,他的城镇中心升级成功,可以建造新的建筑——马廊。

听到这个消息,他的心中一阵jī动,这意味着他将拥有真正的骑兵,虽然曾经尝试着让武装农夫骑马,不过,结局不是一般的惨不忍睹,训练了如此之久,依然只有极少的一部分武装农夫学会了骑马。尽管他们的悍不畏死遮掩了不少骑术上的劣势,更在遮护战场的过程中起到极其重要的作用,但是事实证明,这不该是他们的本职,他们天生就该是当火枪手的。所以,如今那些哨骑依然是以山民或是明军散兵为主,武装农夫只是辅助,而哨骑不仅难以训练,而且极其需要天赋,以至于他如此的渴望拥有一支真正的骑兵。

在没有出现机枪之前,骑兵依然是一个异常强悍的存在。

每当想到,他的哨骑弥漫在整个战场上,把敌人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他的重骑向着敌人的阵列进行冲击,以摧枯拉朽的态势把对方击溃,心中就是一阵jī荡。

如今,这样的骑兵就快来了,孙永金站在哨塔之上,翘首远望。

第四十三章 让俘虏反正的援兵

第四十三章让俘虏反正的援兵

山路之中,一支部队行走在蜿蜒曲折的小道上,自西而东,渐渐的出现在珠山寨众人的眼中,只是在他们刚一出现,就引起一片惊呼,如果不是那一面大大的“孙”字旗号,说不得就会直接把炮弹给打了过去。

站在哨塔之上,那些也算是见过几仗的士卒们,呼吸沉重,痴痴的看着这么一支军队缓缓的跨入寨门,然后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对着同样在哨塔之上的同伴说道,“这些都是我们的人。”

其实,他的同伴也没好上多少,看得瞠目结舌,对他的话浑然未觉,只是在那里自顾自的说道,“我的娘啊,我们竟然有骑兵,你看那盔甲,你看那气势,这才是精锐。”

说话间,两人都是不由自主的回头看去,只见孙永金不知何时下了哨塔,直接就是朝着那支军队迎了过去,而那支部队的带队军官,则给他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模样特酷,那一番气势,便是他们学不来的。

仅仅只是那种气派,便是惹得他们一阵羡慕,然后用几乎接近于崇拜的目光的看向孙永金,只听得一个人问道,“咱们的员外是不是会撒豆成兵的法术啊,怎么不断的有人从西边增援过来呢。”

听到这种言语,他的同伴也是心中一动,说道,“说不得我们真的跟上一位神仙,就看那些兵的威势,可不是随意的抓一个人来就能装得出的。如果是我们,不知要练上多久,才能有那般的气势。”

另一个人一听,大是点头,他们所不知道的是,孙永金虽然不是神仙,但他的城镇中心却是堪比神器。

其实,震惊的何止是他们,那些清兵俘虏们一边给寨墙填着土,一边不断的侧头向寨门看去,咂着舌头,啧啧称奇。

他们不记得在增补寨墙的时候,究竟看见多少波援兵,只是觉得那个员外的兵仿佛是无穷无尽一般,源源不断的塞到这个小小的山寨上。转眼的时间,这座原来由土匪搭建的山寨便显得格局太小,根本容不下如此众多的士卒,只能是不间断的扩充,以至于附近的山头全是他们的营寨,密密麻麻的布满了哨站、塔楼、营垒。

就在搭建这些建筑的过程中,这些清兵俘虏算是吃够了苦头,不过也绝了他们逃跑的心思,照这样的局面发展下去,他们纵然逃回腾越城又能如何。在经历了两次惨败之后,他们能够想像得到,那里的清兵士气究竟低落到何种程度,城池陷落也只是早晚的问题。

一旦这支兵马在滇西站稳了脚跟,那么他们的命运将会如何,只要是一个人,就会不由自主的想到这个问题,没有人想一辈子当俘虏。

一些心思活泛的人已经稍稍想到一些关窍,其实并不是所有的清兵俘虏都拥有他们这样的待遇,一些吴三桂的死忠分子早早的被清理了出来,不知送到了什么地方。有人说,他们已经死了,有人说他们被卖到缅甸当奴隶,还有人说,那些人现在生不如死。

总之,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可是,他们这些只是刚刚投降过去的清兵,现在依然还好好的活着,每日里还有一种黄sè如泥糊一般的东西可以吃,虽然腻味,但总算没有饿着,而且到了晚上,偶尔还可能休息一下。

不过,这种休息也是极为有趣而值得琢磨,因为那个时候,他们总是会被聚集起来,跟着这里的山民一起控诉满清的残暴。

实际上,就算他们以前身为明军的时候,也并不一定对清兵的残暴有多了解,更多的时候,只是一种当兵吃饭的心态,但扬州十日这些故事一点点的冒出来的时候,那种心态便稍稍的起了一点变化,当再加上山民的一些现身说法,就连他们也突然间为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感到耻辱。

潜移默化之中,再加上绿营本来就地位低下,而他们这种刚降过去的就更不用说,陡然间,使得他们感觉到,就算真的能够再重回腾越清兵的序列之中,只怕也不会甘愿。

于是,就在众人都是侧目向着寨门观看的时候,突然一名俘虏抓起另一名俘虏的辫子,铺在石头上,猛捶起来,不过时的功夫,竟然真让他把辫子给捶断了去,看得周围的清兵都是一阵哑然。

在这个满清统治的世界里,有一句话,叫做留发不留头,就这样剪了辫子,什么时候才能长得回来啊。

不过,更大的震惊很快就把他们的目光全都吸引了过去,只见那走进寨门的援兵踩着整齐的步伐,逐渐出现在这些清兵俘虏的视线之中,引得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当先的带队将领一身铠甲,腰间跨着长剑,一副剑士的模样。这些俘虏们还能记得腾越城下的那场战斗,记得那一身装扮的剑士是多么恐怖的存在,不管是如何勇猛的清兵,到了他们的手上,都是落了一个斩于剑下的结局,以至于后来根本就没有人敢于靠近他们。

这些清兵俘虏也不是没打过硬仗的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还是自居为精锐的,以前还在明军的时候,就一直被当作主力使用,否则投降之后,清兵也会花大力气在他们之中进行渗透,然后安排到腾越这样的军事要地上来。

因此,他们知道训练一名剑士究竟有多难,何况是连他们都感到恐惧的剑士。如今,这样的剑士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源源不断的送到寨子之中,成为这支军队的基层军官。

他们以为这样的输送总会有个尽头,但在此刻,又是近百名剑士踩着刚劲有力的步伐而来,精锐程度丝毫不亚于他们曾经看到过的任何一支兵马。

不过,他们将要承受的震惊还不仅于此。

眺望之中,在那些剑士的尽头,他们突然看见了一名骑兵,然后是越来越多的骑兵,一排接着一排,密密麻麻的永不断绝,仿若一条长龙,从连绵起伏的山峦之中,一直连到山寨里。

最先的骑兵都是身披重甲,手持骑枪,背着一面圆盾,当汇成一排的时候,如同钢铁城墙,便只是站在那里都让人觉得无法抵挡。

这些清兵俘虏们不自觉的就想拿着他们同满门g八旗的骑兵去对比,倏然之间觉得,若是对战起来,那些八旗精锐的传说恐怕要变成一个笑话。

八旗无敌的神话在这片土地上传扬了很久,以至于刚刚入关的时候,那些明军只要听见清兵的声音,就会草木皆兵,百万大军,转眼降了个干净。

如今,这些清兵俘虏看见如此重骑,他们就只有一个念头,让他们同满门g八旗去对撞一下试试,在那列阵与冲阵的对决中,把八旗无敌的神话彻底的粉碎。

就在他们还没有从惊讶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又一支怪异的骑兵出现在眼前,让他们震惊到麻木的地步,以至于后面同样可怕的长枪兵都没放在眼里了。

但见一队队身着轻甲的火枪骑兵,源源不断的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引来了那些还在训练的普通人一阵疯狂的欢呼。清兵俘虏们发现,那个员外似乎格外的青睐各种火器,自从来到这个寨子之后,不仅能看见大群大群的清一sè火枪兵,现在连骑兵也装上了火枪,而且不是那种三眼铳。

他们不知道这样的骑兵究竟有什么用处,但他们知道,那个员外绝对不会做毫无意义的事情,腾越城下的战斗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就在此刻,突然又有一名清兵请人帮忙,互相捶掉了辫子。众人在愣神的同时,突然间像是想到什么,有人就是直接对着看押他的那些士兵说道,“这些兄弟,我原来也是明军的,现在要反正。”

一时间,闹成一团,好不容易才把秩序稳定下来。在骑兵的一次次视觉冲击中,在平时的潜移默化中,在逐渐培养起来的对满清统治者的憎恨中,只听着这些清兵俘虏异口同声的喊道,“员外,我们也要跟着你打鞑子。”

声音响彻长空,把整个珠山都震动起来,引得每一个人的侧目,把眼神一下子都扫描到这里,看着那极端怪异的一幕。

孙永金同样将他的视线扫向那些清兵,虽然从头到尾,他从来没有说过要求他们加入自己队伍的话,但是却在不断的给他们宣扬着在满清统治下的可悲,再加上几个月来,虽然短暂,但却刻骨铭心的绿营生涯,使得他们终于在此刻爆发,吼着要重新投入到杀鞑子的队列之中。

实际上,孙永金也一直在等,等着他们自己开口的那一天,只有那时,这些人才是真正可靠的,而现在,这个时刻来到了。

于是,他对着这些人说道,“你们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你们将同比我们现在强大很多的敌人进行对战,这意味着你们以后可能在战场上遭遇一场又一场的硬仗,甚至于死在沙场上。你们当时投降清兵不就是为了避免这样的局面,不就是为了活一条命吗,为何今日要来反悔?”

这时,一名俘虏说道,“员外,那时候皇帝走了,咱们失了主心骨,周围的明军又是纷纷投降,这才会跟着当官的,一起投了清兵。这几个月里,咱们干了不少魂账事情,现在只想跟着员外一起打鞑子,也算是对我们这几个月做下的事情进行赎罪,以后就是战死沙场,也问心无愧了。”

“咱是受不了那些满人肆意欺压别人的样子,所以才想着跟员外一起干。”又是一人应和到。

转眼的功夫,俘虏们七嘴八舌,虽然理由各式各样,但都是一致要求,参加孙永金的队伍,跟清兵干上了。

“好”孙永金赞赏着说道,“我相信你的话,同时也向你们承诺,我将会带着你们打进北京城里,把那些满清贵胄从紫禁城里撵出来,让这个天下人,不再随意的受人欺压,无论是谁,都不行。”

那些清兵俘虏顿时一阵山呼。

恰在此时,孙一和薛家湾的老者也走了过来,跟在他们后面的是大队大队的民兵,而他们所押送的则是一车又一车的补给品。只见一辆小车突然翻倒,滚落出大堆的土豆,这种清一sè的粮食虽然让人吃得倒胃,但却是孙永金维持如此庞大军队的根本。

这时,薛家湾的老者三两步走了过来,正要行个大礼,却被孙永金一把托住,说道,“老人家,你这是干什么,如此大的礼,你叫我怎么受得起。”

在这个时代,被上了年纪的人行大礼,那是要挨人骂的,孙永金明白这样的道理,所以坚决不肯受,但薛家湾的老者却是说道,“孙员外,今天这个礼可不仅仅是我要给你敬的,是代腾越死难的千万百姓敬的,敬你为他们抱了这个血海深仇。今天小老儿不为别的,就只希望员外能把沈应时的脑袋借来用一用,让我能够拿来祭奠这些死难的百姓。”

听到老者的话语,孙永金也是一阵感慨,沈应时的脑袋正好被他用石灰包着,本来打算用来在腾越城前耀武扬威,如今便拿出来又如何,于是一口应承到,“好”

听到他的话,老者就是一阵感jī,就要跪下来行上一个大礼,但硬是让孙永金托了起来,说道,“老人家,你们做的贡献也不少啊,若不是你们把粮食、弹药,源源不断的送到珠山来,我不能这么放心大胆的同清兵交战。”

听见这样的话语,老者更加感jī,他知道自己村子里的人做出的贡献有多大,实在是受不起这样的夸奖啊。但是,却不再行着大礼,而是说道,“员外,你放心,我回去之后,就让村里的壮小伙子到珠山来,让他们跟着你一起去打鞑子,既然背负了如此的血海深仇,就得自个儿站出来报,就算家里实在脱不了身的,我也让他们加入民兵队,为员外守住后方。”

孙永金壮其言,这时,孙一也是走了上来,如今的他没有再穿着剑士们标准的铠甲服装,而是很随意的套着一件当地山民的衣服,但是一脸精悍的神sè,腰间跨的长剑,还是让人一眼就认出,他就是孙永金派到村中担任民兵队总队长的孙一。

只见他在孙永金面前,“啪”的一下站定,然后拿出一张地图,缓缓展开,图纸虽然粗糙,线条虽然简单,但却把腾越的每一条路,每一个村庄都标了出来,只见上面画上了无数的小旗。

孙永金抬眼看去,豁然发现,腾越境内,除了那座城池之外,似乎都被这种小小的旗子所包围。

第四十四章 员外说,要决战

第四十四章员外说,要决战

孙永金忍不住把那张地图拿到手里,细细的揣摩,有一点惊喜。他没想到当初一个小小的举措,居然可以发展到如此的局面,几乎可以用枝繁叶茂来形容。

从地图上,可以分明的看到,每一面小旗都代表着一支民兵队的存在,而如今这样的小旗不仅覆盖了腾越几乎所有的乡村,甚至于还有向周围土司蔓延的趋势。

“你是怎么做到的?”他情不自禁的就要这么问道。

孙一说话向来简洁,抬起手来,指着地图上标记城池的地方,说道,“因为员外把它彻底的压制住,所以才让我们得以寻找到发展的空隙,也才让民兵队的存在能够得到周围村民的认同。”

孙永金有一点了悟,当他将腾越城的清兵彻底的压制住以后,无论是永昌府的杨珅,还是腾越城里的马宁,把他们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到城池的周围,而将广大的乡村地带直接无视,这就导致那里出现了权力真空,给予孙一进行肆意扩张的间隙。

其实,取得如此成就,成绩那会这般简单,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孙一举措得法。民兵队的组建本来就是为了保卫各个村民的家园,何况这个被任命为民兵队总队长的他,从来没有对民兵队提出过什么非常过分的要求,仅仅只需要他们能够在农闲的时候,拿出一支部队来进行训练和战斗就足够了,就算偶尔有点点过分的要求,也只是让他们帮助运送一下粮食弹药。

就这样一点点的积攒威望,再加上打死几个恶霸,民兵队的声名在腾越这块地方就传言开来,引得人们趋之若鹜。而一旦有村子宣布要加入民兵队的时候,孙一立刻就会派遣机灵的部下,或是绝对公正的剑士前去指导,再扶植起值得相信的人,渐渐的组成一个严密的组织,如同一张网一样,不断的向四周编织。

在这个过程中,孙一最值得称道的就是会不断组织各个村子的队长人物聚集起来开会,使得任何一个村子都处于绝对的控制之中,从来没有脱离过民兵总队这样核心。

再加上拼命的宣传,以及孙永金数次大胜对民心的鼓舞,顿时就让人们对这支民兵队充满了信心。

不过,尽管孙一立下了如此大的功劳,但他的心里确实异常的清楚,他所取得的这一切成就,都是建立在孙永金在正面战场上节节胜利的基础上,因此,就在此时此刻,一向简洁,很少说什么废话的他,说出了一句他以前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话,“员外,你一定打赢清兵,不要再让杨珅带着清兵打过来,糟蹋这块地方。”

孙永金有一点讶异的看着他,从城镇中心传送过来的人,都是极少说出如此富有情绪的语言,除了孙七之外。

孙永金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粗糙而简单的衣服,穿着草鞋,很是富有当地山民的特sè,如果不是他的腰间还跨着一柄剑士们标志xìng的长剑,或许真的让人很难将他同那些身着铠甲的剑士们再联系到一起。

或许,就在同山民们摸爬滚打的一番日子里,孙一已经越来越接近于一个普通人,就像孙七一样。看到他的变化,孙永金很是高兴,克隆人在跟随他的过程中付出的牺牲最多,每场战事,他们都是冲锋在前,毫不退却,打出来的都是最惨烈的战斗。因此,他也希望这些人,有朝一日同样能够获得幸福。而且,克隆人们能够对他们所保护的村民产生浓厚的感情,也是他喜闻乐见的,于是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看到孙永金欣喜的脸sè,孙一似乎是鼓了鼓勇气,仿佛下了一个极大的决心一样,张了张嘴,然后说道,“员外,我想成亲,特地前来汇报,希望能够批准。”

孙永金先是愣了愣神,有一点不敢相信,然后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你真的要成亲了”

孙一的脸红了红,说道,“是的,员外。”

孙永金越发的觉得这个剑士可爱起来,说道,“好啊,我支持你,究竟是那家的姑娘,说出来听听。”

听到他的话,孙一脸上浮现出遮掩不住的喜sè,同时也变得有一点扭捏起来,作为一名剑士,他在碰到这些事情的时候,倏然间就像一个孩子,完全没有了一个民兵队总队长的模样,只听他小声的说道,“就是薛家湾的一个姑娘。”

“哦”孙永金饶有兴致的看着他,然后拍着他的肩膀说道,“还真是看不出来啊,你挺有本事的,说说薛家湾的姑娘怎么就让你勾搭上了。”

孙一的脸变得更加红了,听到孙永金的话,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恰在此时,李生明不知什么时候走到这里,也不晓得是他的耳朵太灵,还是一直躲着偷听,还隔着老远,就在那里扯着大嗓门,吼道,“好你个孙一啊,竟然都要成亲了,什么时候来请哥哥喝喜酒啊。”

说完,就是好一阵笑,说得孙一脸上越发的红得不成样子。

正在向着这边走过来的孙新莫名其妙的看着这一群人,很是纳闷,搞不明白,明明是去当民兵队队长的,怎么就成亲了,而且似乎还很是得到别人的赞同,心中不禁叹道,人真是很奇怪啊。

孙永金可不晓得孙新的纳闷,而是继续笑着孙说道,“你这家伙把日子定好了没有,可千万别赶上有战事的时候,告诉你,那个时候,我是不会给你这个民兵队队长放假的。”

这个时候,孙新也走了过来,神情严肃,脸sè僵硬,直接就是批评到,“孙在履行职责的时刻,是……”

他一边说着,一边努力的从脑袋里搜索着词汇,因为从来没有碰到过这样的情况,而且武装农夫也没有剑士那么多的灵活xìng,很久之后,才憋出一句话来,“是不能参杂任何sī事的。”

他还没有说完,孙永金就说道,“别这样,孙一那是好事,我们不仅不能反对,而且还应该支持,不仅仅孙一可以成亲,同他一起进入民兵队的士兵们,在获得双方认可的情况下,都可以成亲,就算是咱们现在的野战部队,以后有条件了,同样可以如此。”

他一口气说完,然后看向孙新,只见他依然不是很明白,似乎觉得这样的事情不符合程序。不过在这里,所有的一切都以孙永金的命令为最高指示,因此,虽然不解,但还是毫不犹豫的回答到,“是,遵守命令。”

孙永金知道他很不理解,不过也知道,现在还无法向他解释,实际上,他希望孙一成亲,也并不完全是属于对他们幸福的考虑。在这个时代,婚姻总是被当作联系两个家族的重要工具,孙一的成亲,可以让他更好的得到那些山民的认同,将双方彻底的融为一体。

所以,在听见孙新大声的回答之后,又是说道,“孙还没说你打算什么时候成亲呢,要不要等我打下腾越,让我在城里为你大摆筵席如何。”

听到孙永金的话,李生明直接大声叫好,就在叫好声中,陡然想到什么,问道,“员外什么时候去攻打腾越。”

孙永金微微一愣,实际上,他面对腾越高高的城墙和上面的大炮可没多少信心,他不希望自己的士卒白白的死在那种扑城战中,于是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李生明抿了抿嘴,说道,“因为我听说沅江的百姓正在遭受清兵的围攻,随时都有可能破城,那时候,不知道会遭遇什么样的事情。”

听到他的话,孙永金也是微微一抖,随着他的哨骑越走越远和俘虏们的供词,沅江正在发生的战事同样传到了他的耳中。同时,他很清楚,历史上的沅江不仅被清兵攻陷了,而且其中的十万军民还遭到吴三桂惨无人道的屠杀。实际上,吴三桂干出这样的事情并不算少,几乎可以说,他就是这么一路屠杀着过来的,四川被屠戮一空,绝对少不了他的一份功劳。想到沅江也即将遭遇这样的命运,他的心中就是一颤。

可以说,如果不是沅江为他分担了压力,牵制住满清聚集在云南的大部分主力,他绝对没可能在腾越魂得如此的风生水起,更没可能把马宁压得抬不起头来。而且若不是沅江的存在,现在来到永昌的就不是杨珅了,而是吴三桂亲自带着大队清兵过来,说起来,他对沅江倒该有一份感jī之情才是。

于是,他的心中也是犹豫,然后对着孙一问道,“你可以动员多少民兵出来作战。”

“近万”一旦说到正事,孙一立马就恢复了简洁的本sè,只用了两个字,就说了出来。

李生明倒吸了一口凉气,好家伙,竟然一出手就是一万人,真是挺有气魄的,一时间,对孙一很是崇敬。

不过,孙新听到这样的数字连眼皮儿都没跳,一脸的麻木。孙永金更是知道,所有的事情,都并不一定能够用数字来代表,于是继续问道,“他们的战斗能力如何?”

“无法承受高强度的战事,而且一旦遇上农忙的时刻,他们还得回乡种田。”孙一的回答还是那么简洁。

孙永金点点头,孙一所说的事是他能够预料的,然后继续问道,“如果我需要他们加入到我的军队中,作为脱产的士兵,你们可以动员出多少。”

孙一微微的盘算了下,很快得出结论,“两千到三千。”

“足够了”孙永金很是满意的答道,接着又转向孙新,“这次整编的俘虏有多少,他们多久能融入我们的军队之中。”

听到他的问话,孙新立刻就回答了出来,“这次一共有一千七百二十七名俘虏表示愿意加入我们的军队之中,他们的背景都是经过严格考察的,全是刚刚投降清兵不久的人,没有家属掌握在吴三桂的手中,对清兵的忠诚度几乎为零。他们在整编的过程中采用了魂编的方式,在任何一个队伍中,他们的数量都是居于绝对的劣势,就算想要叛变,也不可能。同时,他们本来就是军队之中的精锐,都是见过血,上过战场的人,只要进行一些最基本的列队训练,就可以直接同敌军进行对阵了。所以,只要员外愿意把他们拖出去打仗,我可以保证绝对的可靠。”

孙新不喘气的一口说了出来,就像是背过书一般。李生明尽管不是第一次听见他如此的说话,但还是忍不住又一阵吃惊。

孙永金对孙新的说话早就习惯,因为无时无刻不存在着克隆人像他一样的汇报问题,所有的东西,他们都会一口气说个干净。于是在听完汇报之后,脑海之中开始细细的盘算起来,在这个过程中,他考虑上孙一和孙新刚刚所说的那些人马。

在保证生产的情况下,他所能够动员的武装农夫高达四千多人,再加上使用他们更换下来的鸟铳武装起来的普通人士卒,实际上,他已经拥有了高达七千的火枪手。

这还仅仅只是这一个兵种,实际上,他还拥有着五千长枪兵,其中两千由克隆人组成的精锐长枪兵,三千由普通人组成的长枪兵。再加上刚刚增援过来的五百重骑兵、一千火枪骑兵以及一些哨骑,就算将来进行决战,实际上,他相对于清兵来说,兵力的劣势也不是那么明显。

如果再算上暂时处于训练状态的南甸军,他绝对能够给清兵一个大大的惊喜。

因为杨珅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在一个小小的腾越,他能够养的起如此多的兵马,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实力可以膨胀到这种程度。此刻,就算拿他跟李定国与白文选这些明军BOSS级的人物相比,实力也不遑多让,甚至于依靠充足的补给和克隆人强悍的战斗力,实力还要更胜一筹。

盘算到这里,孙永金猛的下定决心,狠狠的一锤旁边的木桩,铿锵有力的说道,“好,既然杨珅带兵压过来了,咱们就在这滇西之地闹出一点更大的动静,跟他在腾越附近来一场决战,在吴三桂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一举奠定滇西的局势。”

话音刚落,李生明和孙一顿时觉得心血澎湃,就站在那里等着孙永金的命令,而他既然计议一定,命令自然是一口气的发了出去,只听得他首先向孙一说道,“发挥你的影响力,尽量的让参加过训练的民兵加入到我的大部队中来,然后动员你能动员起来的一切民兵,在腾越实行坚壁清野,绝不把一颗粮食留给清兵。”

孙一听完,立马站定,“啪”的行了一个礼,坚定说道,“是。”

不过,孙永金还没有说完,只听他顿了顿之后,再次对着孙一说道,“我再给你四百名最精锐的火枪兵和一百名精锐长枪兵,我要你让腾越的补给线,永远没有安宁的时刻,只要他们护送粮草的队伍没有上千人,就永远别想从那条山路上平安的走过去。”

听到这样的话,已经渐渐懂得情绪为何物的孙一更是满脸的欣喜,大声的说道,“是,就算清兵超过上千人,我也不会让他们这么轻松的走过去。”

“嗯”孙永金点点头,但还没有说完,“我还要给予你调动后方武装农夫的权力,必要的时候,除了最基本的防务以外,你可以让他们暂时停止生产,全力协助你彻底的切断腾越的补给线。”

说完之后,他又在孙一耳边小声的说道,“还有,告诉他们,停止伐木,扩大农场,全力投入到粮食的生产中去,我不管是转基因还是什么,只要是吃不死人的东西,什么长得最快,就给我种什么。”

孙永金相信,一个可以制造出城镇中心这种神器的世界,就算转基因的粮食真的有什么危害,也危害不到那里去。

孙一听完之后,再度说道,“是”

当他具有调动城镇中心附近武装农夫的权力之后,加上据险而守和民兵的配合,确实有实力在一段时间内,彻底的掐断腾越的补给线。

接下来,孙永金又对着孙新说道,“那些新加入的士兵,不管曾经是多么的精锐,但是在一个新的团队之中,肯定会有不适应,我要你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磨合到新的队伍之中,在以后面对敌人的时候,我不希望这些人掉头就跑,让我行军法。”

“是”孙新也是朗声回答到,脸上没多少情绪。

接下来,孙永金对着李生明说道,“这块山地你是熟悉的,我希望能带领着我们的哨骑,把我们的眼线一直放到永昌城下去。我要知道这个城池里每天都在干些什么,究竟有那些部队聚集在永昌城下,他们的将领究竟是谁,有着什么习惯,你可以去收买,可以去捉舌头,总之想尽你的一切办法。”

李生明也是脸上兴奋,他知道自己列阵打仗,那是远远的比不上孙新,但是跑出去,捉几个舌头,还是手到擒来。

最后,孙永金还叫进来了传信兵,同样对孙七下达了命令,说道,“让他不用等到万事俱备的程度,现在就给我杀出去,兵不够,可以过来要,但一定要给予那些已经投降清兵的土司足够的压力,我要让杨珅知道,如果他还是龟缩在永昌城里,我不仅有可能吃掉腾越,还有可能把周围已经归顺了的土司一个个的吃掉。”

一番布置下去,众军凛然,都知道大战在即,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传来一个消息,有一支队伍自西而来,领队的主帅自称是白文选。

第四十五章 白文选说,我也来(上)

第四十五章白文选说,我也来

山地之中,道路狭窄,本是骑兵极难行动的所在,不过却有三名哨骑飞驰而行,越过一道道山岗,左腾右转,毫不费力,就算是那蜿蜒曲折的羊肠小道,也能够轻易的来回穿梭。

只见他们渐渐的远离珠山,朝着一支缓缓而行的队伍奔了过去。那支部队衣衫褴褛,远远的看去,就像是一群叫花子一般。有山民经过,只是瞧了一眼,就忍不住暗暗摇头,情不自禁的拿他们同孙永金的部下比较起来。那些穿着一身铠甲,行走之时,虎虎生风,踩在泥地里,也觉得格外刚劲有力的剑士和精锐长枪兵就不去说了,就算是衣着显得五花八门的火枪兵也比眼前的这群叫花子要神气。

不过,这些山民终究只能是从表面上去判断一支军队,孙永金的军队固然强悍,但眼前的这支军队也绝对不弱。历史上,这支部队在同清兵作战遭受了极大的打击之后,依然在缅甸肆虐横行了一把。白文选只是带着两百人渡河,就敢朝着对面拥有数万部队的缅甸军进行冲锋,并且一举击溃他们,直杀得他们尸横遍野,只要一听到明军的名字,就会忍不住的发抖。但是,白文选所取得的成就绝对不仅仅于此,他在接下来的战斗中,甚至于向阿瓦城发动了攻势,几乎就要夺下缅甸的这座王城,如果不是缅甸人采取了缓兵之计,或许阿瓦城已经不再属于缅甸,甚至于缅甸本身都用不着英军再去灭亡它了。

实际上,当时的沐天波曾经给永历献策,夺下缅甸,作为日后反攻的根基。可惜,永历终究是个胸无大志的皇帝,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安安稳稳的渡过一生。不过,就算是如此简单的愿望,他也没有达成,最终被缅甸国王所背弃,就像是当作一个礼物一样送给吴三桂,然后被活活的勒死。

不过,孙永金也正是看上了永历的这一点,所以才会派遣王品出使缅甸,看能不能将永历给接出来。反正他现在跟清兵死磕上了,不在乎脑袋上再顶一个更大的光环,来吸引别人的注意力。

白文选似乎就被他闹出来的动静所吸引,带着他现在还能控制的全部兵马,缓缓而行,还在南甸境内的时候,就发出了善意,表示希望能与他取得联系,共同抗清。

按照原来的历史,他是要去寻找永历皇帝,并把那些缅人狠狠的揍一顿的。不过,对于他来说,历史在这一刻拐弯,他们不仅没有向着西边行走,然后突入缅甸境内,狠狠的厮杀一番,反而向着东边前进,经过南甸,朝着腾越走了过来。

孙永金同样听过白文选的大名,知道他是明军之中的一员悍将,虽然在临死之前,顶不住部下的压力,最终任由他们向清兵投降,不过那也是绝望到不能再绝望的地步。因此,对于白文选发出的善意立刻就采取了回应,派出哨骑前去接应,并且了供应粮草的命令。

还在南甸的边境上时,几名哨骑就远远的迎到了他们,并且随身带上了一队粮草。

原来他们在行进的过程中,恰好碰上一支运送粮草的民兵队,于是,同带队的剑士稍稍交涉一番,就直接把粮草拿到了手上,并在碰到白文选的第一时间,就把粮食交了过去。

那一队衣衫褴褛的人,顿时感jī流泣,在这深山老林之中,转悠了如此长的时间之后,他们终于能够再度看到大堆的粮食摆在眼前。

于是,也不管袋子里面装的是什么,用他们最利索的手法埋锅生火,将那黄黄的块状东西滚落到沸水之中,然后捞起来,抓上一个就吃。

一些人眼泪“啪啦、啪啦”的流了出来,很久没有尝过除了野菜之外的其他味道了。倏然间,就产生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满足感,吃饱饭的滋味真爽。

当一个个肚子都撑得滚圆的时刻,他们终于也有时间打量打量那些把粮食送过来的腾越兵了。当先的几名哨骑看起来异常的精悍,特别是其中两位,虽然从头到尾,还没有说过一句话,但那一双眼睛,却从来没有停止过向四周扫视,就算是在自己的地盘上,他们也从来没有放松过警惕。

如此精锐的哨骑,他们已经极少看见了。白文选军中,一些上了年纪的士卒,在看见他们的时候,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自己年轻时的丰功伟绩。那个时候,他们身为大明边军的哨探,同样能够单骑横行于门g古草原,一走就是上千里。只是可惜,随着国势日下,他们居然辗转到了西南,离曾经纵横的草原,越来越远了。

一番感伤之后,他们再度向那几名哨探的身后看去,几十个山民模样的人手持竹枪,同样饶有兴致的向他们看着。虽然看起来远远不如那几名哨探,但是一个地方乡绅能够如此的获得人心,才是真正的难得。

白文选看着他的部下,咽了最后一个土豆,同样看向那几名哨骑,只觉得精锐非常,同他军中最精锐的哨探也有得一比,只是可叹,如今军中这样的精锐越来越少了。想到那些战死沙场的儿郎们,一时之间,百感交集,曾几何时,他的手下不是同样有着如此多的精锐么,于是忍不住老泪横秋,然后站起身来,对着三名哨骑就是道谢。

这时,当先的那名哨骑连忙说道,“咱们员外早就听说过巩昌王的大名,知道你是一条好汉子。当年满清鞑子席卷天下,如果不是你们放下大西军和明军之间的仇恨,联手抗清,只怕这西南之地,早就沦陷多日了。何况员外说了,只要是抗清的队伍,就是自己人,接济自己人那是分内的事情,实在用不着道谢。”

一句自己人,顿时就把双方的距离拉近了起来,白文选也是觉得,这名哨骑倒是个人才,心中不禁暗道,那个员外的手下,怎么就笼络了这么多人出来。

同时,他更听到这名哨骑将孙永金称为“员外”,于是,越发的确认了路上所听到的传言,心中感慨,忍不住说道:“没想到孙员外作为一个地方乡绅,竟然开创出如此局面,咱们这些朝廷大将反而如丧家之犬一般,被追得到处流窜,如今更是连皇帝的下落都找不到,说起来实在是有负圣托,惭愧啊,惭愧。”

三名哨骑里,那名当先的,就是打散的明军,而且还是精锐的哨探,听到白文选的话语,也是感同身受。仗打到这个份上,连皇帝都弄丢了,实在是当兵的耻辱。

不过,现在的孙永金显然重新给予了他们希望,只听得他对白文选说道,“巩昌王请放心,我们的员外已经派遣大将前去缅甸迎接皇帝,想必过不了多久,咱们大明的皇帝就会重回这滇西之地。咱们员外说了,在此之前,咱们先得打下一个安宁的滇西出来。”

一番话出来,白文选也是觉得一阵豪迈,仿佛重新回到向清兵反攻的那段日子里。他们大西军整合明军之后,一路打出西南,连创大捷,就连满清贵胄都连着被他们打死好几个,把八旗无敌的神话直接践踏到地下,逼得满清几乎就要放弃西南。只是可惜,一番大好局面,随着内讧而化为乌有。

每每念及于此,都让人忍不住一阵叹息。此刻,孙永金再度向清兵发起反攻,虽然还没做出他们当年的那种局面,但还是让他忍不住心神jī荡,越发的想看看这个员外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物。

于是,这一支近万人的队伍,就随着这三名哨骑朝着珠山走去。不过是几天的功夫,已经在山林之中能够隐隐绰绰的看见了一座哨塔。白文选抬头望去,只见它部属在极为险要的地方,扼守着通往珠山的要道,于是忍不住微微点头,看得出来,这一番布置还是颇有章法的。

但是,他并不知道,这些都是经历了血的代价之后才摸索出来的,如果更早的在此地部属哨塔,珠山寨也就不会被南甸的原任宣抚使摸到城下。

实际上,孙永金刚出来之时,无论是在战阵还是防御上面,都有着太多的不足和想当然,只是在血火的积累中,快速的成长,渐渐摸索出了一套方法。不过,就算如此,同那些打老了仗的人相比,依然有着诸多的不足,这个时候,就只能依靠士卒的精锐来弥补了。

白文选却没想这么多,只是觉得,一个地方乡绅,能够做到如此的地步,实在是非常的难得了。于是,对这个名字开始在滇西响亮起来的人,越来越感兴趣,一边渐渐的靠了过来,一边不住的朝上张望,然后再次点了点头。

哨塔之上站着几名火枪手,警惕的向四周张望。在他们的下面则是一些土木工事,道路中间被横上了栅栏,一名身着铠甲的剑士和几名长枪兵正在检查着过往行人,三名轻骑待命其后,一旦出了什么变故,随时可以接应。在道路两侧的缓坡之上,则是两队火枪手躲在掩护的后面,随时可以射击,在他们的身边更有擂木用绳索固定起来,碰上紧急的情况,只要砍断绳索,就能堵塞交通。

白文选自认他的部下也算得上是精锐,但是面对这样的哨站,一时半刻只怕也难以攻陷。而且,就凭着这么一点时间,完全足以让珠山主寨反应过来,无论是前来增援,还是做出其他的应对,都能够极其从容。

渐渐的,这支衣衫褴褛的叫花子军队走到哨塔周围,顿时引起了周围那些山民的围观。那三名哨骑也走了上去,同带队的那名剑士进行交涉,然后便放这么一支庞大的军队走了进去。

当白文选部缓缓的通过这个哨站时,那些衣甲已经破烂到不成样子的兵丁就忍不住朝着不远处的那名剑士看去,然后咽了一口唾沫。那一身盔甲散发着阵阵寒光,让人看得羡慕不已,作为一个士兵上阵保命最重要的东西,那一身铠甲怎能不让人心动,若不是知道这是友军,说不得就要上来抢。

同时,他们也在心中暗暗的感叹,那个员外真有钱。

实际上,孙永金很穷,从来发不起银饷,不过盔甲、火枪、粮食这些打仗的东西却是说不出的多。

这时,又有心人还发现,那名带队的剑士似乎在翻看着那些山民的文书,而且还在问着一些简单的问题。

于是,情不自禁的说道,“我的娘啊,那个人识字啊”

听到这样的声音,更多的人忍不住好奇的向那名剑士所在的地方张望,发出啧啧称奇的响声,然后满眼崇敬的看向那名剑士。

在这个时代,能够识字的,那都是上层人物。不是一个殷实的家族,是不可能供养得起读书人的,而且就算是大户人家,也只可能挑选一两名最有潜质的人进入sī塾,考取功名。

看到这样的现象,就连白文选也忍不住好奇的问道,“你们军中究竟有多少人能识得字。”

那名哨骑很随意的答道,“所有的带队军官,大部分都是识字的,就算不识字的,咱们员外也要让他变成识字的,像我们这样的哨骑,员外就要求我们必须每天认识一个字,长年累月下来,我也算是认得几十个字的人了。”

听到他的话,白文选闷着头,没有再说什么,奶奶的,这就是差距啊。

他所不知道的是,其实并不仅仅只是带队军官识字,那些躲在掩护后面的火枪手,他们同样大部分都是识字的,而且还是简繁双体。

看着他的神sè,那名哨探觉得很是骄傲,想不到堂堂的巩昌王也被他给唬住了。

就这么行走着,渐渐的就到了珠山的寨门前,只见孙永金带着一队剑士,早就迎了出来。对于他来说,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这个世界的名人,脑海里不住的回想着这样的情景,两百名士兵刚刚渡河完毕,就朝着不知道是他们多少倍的缅甸军发起了冲击,然后一举击溃,接下来,就是一个劲的追击了,追着追着,差一点就把阿瓦城给追下来了。

就在这种想象之中,他已经能够看见白文选了,心中不禁又是念叨,也就是这个人三番五次的进入缅甸,要去迎回永历皇帝,直到同清兵交战的时候,败走腾越茶山,又遭到如今躺在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的马宁追击,最后走向绝望,可惜,可叹啊。

一番感慨之后,他最为慎重其事的带着他认为最精锐的剑士走了上去,他不希望白文选再重复以前的命运。

不过他完全没有料到,只是这么简单的一个举动,却给予了白文选部的那些士卒们一种最直接的视觉震撼。

心中念叨,我的娘啊,原来这样的剑士,还不是一个两个啊。

不过,他们不知道,他们接下来还要承受的震撼将远远不止于此。

第四十六章 白文选说,我也来(下)

第四十六章白文选说,我也来(下)

闪着寒光的铁甲,锋利的长剑,这些无一不是战争的利器。虽然明朝末年火器已经得到广泛的运用,但是由于它们的诸多缺陷,使得弓弩、刀剑这些冷兵器依然大有用武之地,也才使得满清八旗能够在中原肆虐横行。

因此,当那些白文选的士卒们看见那一个个剑士时,尽管他们努力的想要保持镇定,但那种羡慕的神sè还是遮掩不住的浮现了出来。

孙永金在一边走过去的时候,一边不停的打量着这支军队,实际上,他的心中更加的惊异。就是装备如此简陋的一支军队,把缅甸的大军打得满地找牙吗。远远的看去,如果不是知道他们在历史上的战绩,说不得就会把他们当作一群农民军或是乌合之众了。

于是,他心中越发的感慨,三两步就迎了上去。

此刻,白文选同样也在细细的打量着孙永金,心中暗叹,“好年轻的一个人。”

他一直以为,能够号召得起如此众多的山民,能够压得腾越清兵喘不过气的,无论如何也会从脸上张扬出一股豪杰的模样。不过,他在这里看见的是一张白白净净的脸,就这么一眼看过去,他像一个读书人比像一个将军要多得多。

可就是这个人,一而再的压制腾越,逼得清兵不得不在永昌集结大兵,要来与他争锋,这种重视的程度,已经足以表明清兵对他重视了。

白文选可是久经沙场的大将,就是他跟李定国一举挫败了孙可望十四万大军入滇的军事行动。因此,他对压制腾跃清兵的难度是知道得一清二楚,这里是军事要地,清兵就是依靠它将明军挤压到生存艰难的边远地带,然后一点点的消磨残存明军的斗志。

在人烟稀少的丛林地带,那些坚持不肯投降的明军们,无论是作战环境还是生活都极其的艰苦,瘴气丛生,不知什么时候就染了病。很多人没有死在清兵的刀下,却死在疾病之中。

所以,白文选不仅知道压制腾越,压制永昌的难度,更知道他的意义。

清兵放在这里的,无一不是精锐,马宁更是军中的悍将,可就连这样的人物,如今也是一副凄惨的下场。

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要连叹三个“好”字。

就在这时,孙永金已经来到他的面前,而他也忍不住脱口而出,“你就是孙员外。”

孙永金笑着说道,“是不是觉得不像个带兵打仗的。”

听到孙永金的话,白文选也是笑了起来,然后蠕动着嘴唇,想要说点什么。

不过,他终究是从血火中厮杀出来的将领,在没有参军之前,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平民,所以也说不出什么言语。就算如今身居巩昌王之位,依然没有太多的改变。所以,最后对着孙永金就是一个最为简单道谢。

孙永金同样也不是那种爱讲究的人,对于他的脾xìng倒也喜欢,直接就指引着他们向寨中走去,然后说道,“战争时期,酒是没有,ròu偶尔能看见,但是吃的管饱,巩殿下不会介意吧”

听到孙永金也是这种直来直去的话语,白文选很是欢喜,说道,“这总比我们在丛林之中折腾要好上很多了,至少现在不用再天天吃野菜。”

孙永金也是“哈哈”大笑起来,然后两人并肩走入寨中。

在一个小山头上,白文选抬头看去,说道,“布置得很有讲究啊孙员外也是打过仗的人。”

孙永金咧开嘴就笑了起来,说道,“我那有这种本事,这都是手下人干的,其中的一些门门道道,全是吃过亏,流过血,部下们自己总结摸索出来的一套东西。”

白文选一听,觉得孙永金坦诚得紧,于是心中更有了几分好感。

他一边想着,一边再度看向山下,只见一队重骑正在各个山寨之间行走,心中微微一惊,这些重骑可是全副铁甲,把整个身子都包裹得严严实实,就连他们的马匹也是铁甲笼罩,刀箭不进。

刚才的那些剑士已经足够让他震撼了,没想到还能看见如此重骑,于是越发的不敢小看孙永金的实力。

就在他将目光集中到那些重骑兵的时候,突然听见锵锵作响的声音,一队精锐长枪兵鱼贯而出,同样是身披铁甲,浑身罩得像个罐头一样。可就算这样这样,他们行走之间,仍是看不到丝毫的困难,在山地之上,健步如飞,转眼的功夫,就列好了阵势。形成整整齐齐的一排,然后刷的一下,把长枪放下,摆出枪阵,一时间,威势无双。

白文选看得忘记了感叹,回头看向自己的兵,觉得一阵惭愧。直到看见长枪兵后面那些穿着粗布衣服的人时,才稍稍找到了一点安慰。他们是孙一组织而来的山民,聚集在一起,手持长枪,同前面的精锐士兵进行着列队训练,同样装备简陋,与前面的精锐长枪兵形成强烈的反差。

看来这个员外也还没有奢侈到把所有的长枪兵都装备铁甲啊。

不过,这也仅仅只是安慰而已。他的兵马就算是在全盛时期,只怕也没有如此众多的重甲士卒。先不说如此一副重甲要耗费多少钱财,就算是真的拥有重甲,那些披甲之后,依然能够健步如飞的士兵也是极其稀少。

于是,心中忍不住一阵叹息,再次体会到那句话,人比人,气死人。拥有如此规模的铁甲士兵,他不是没有听说过。福建那边据说就拥有着上千的铁甲士兵,不过,那可是沿海地带,郑成功把持着海洋贸易才能做到这样的地步。

可是,腾越这块地方乃是山区,交通不便,就算是粮草常常都凑不齐,何况是这种精良的装备呢。

当他再度向孙永金的脸上看去,只觉得他意气风发,仿佛几万清兵压过来,也浑然没有放在眼里。

但是再稍稍一想,暗暗笑道,拥有如此精兵强将,怪不得敢于压制腾越,哪怕把清兵的全部注意力吸引过来,也毫无畏惧。

若是有朝一日,他也能够拥有如此精兵便好了。

孙永金还没有想到,那些精锐的长枪兵和重骑兵会给白文选造成如此大的感想。这可是面对十倍于己的缅甸军都毫无畏惧的悍将啊。

因此,他浑然不在意的让火枪兵们进行着演练。实际上,那些由武装农夫组成的火枪兵早就已经训练成熟,重要的是同普通人士兵进行磨合。

只听得一轮又一轮的排枪响起,在连绵起伏的山峦之中,不断的回荡,前面的声音还没有停下,后面的声音又接着响起。

山寨之中,所有的人都知道,清兵大军压境,虽然在看见了一队又一队的骑兵和火枪兵增援进来,他们相信孙永金必胜。不过,清兵的那股压力,武装农夫娴熟的技巧,都促使着那些普通人拼命的练自己的技能。日以继夜,不断的重复着换队、装弹、抬枪射击这么一个过程。竟然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同武装农夫配合娴熟,融为一体,常常打出最精彩的三段击。

白文选的震惊刚刚从那些铁甲士兵的身上恢复过来,注意力马上就被这些火枪手吸引了过去。这种程度的训练,对于火枪的损耗是极高的,不过,眼前的这个员外,却是连眼睛眨都没眨一下,就让他们拿着枪无限制的进行着实弹射击。

于是,心中再次一惊,这每一天都得花上多少钱啊。

孙永金那里晓得他的想法,这些火枪在他的眼里,一直都只有一个上限的制约。若是有火枪坏了,直接拿回去,立马就会从基地里传来新的好枪。因此,每次民兵队在运送粮草的同时,还要不断的运送枪支、弹药,以至于连这些民兵都觉得,火枪实在不是个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到了这个时候,白文选明明知道这是一个忌讳,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有多少这样的精兵。”

问完之后,白文选也觉得有点不对,孙永金虽然也是个抗清志士,但这么赤露o露ǒ的问别人实力,很可能让人觉得不怀好意。

如果是其他人,孙永金定是不会说的,毕竟现在整个边地处于一片魂乱的状态,谁不知道对方会不会火并了自己。不过,面对白文选,他还是觉得应当坦诚相待,于是,很是直接的说道,“超过万人。”

白文选心中再次一惊,如此兵力,如此精锐,已经足够攻城掠地了,于是问道,“孙员外准备如何应对清兵的攻势。”

孙永金回过头去,一字一句的说道,“决战腾越。”

听完他的话,白文选对孙永金的认识更加深了几分,说道,“好气魄,不过你要怎么让清兵从永昌出来与你决战呢。”

“以偏师攻取清兵薄弱之地,逐步包围永昌。因此,无论杨珅是否看穿了我的心思,他都只有一个选择,就是来腾越于我决战,否则,那些满人不会放过他的。”

孙永金有一句话没有说,虽然那些看似贫穷的地方并不能瞬间给他增强太多的实力,但是却可以极大的增强他的声望值,让他能够以更加恐怖的速度爆兵,同时提升农场上限,让他能够供养更多的士兵。

而且,他还给家里的武装农夫下达了命令,在下一次拥有声望的时候,先升级城镇中心,因为说不定随着这一次升级,他的攻城车间就要出来了。到了那个时候,他就用不着再待着家里挨打,直接可以攻破腾越城,杀到永昌府去。

白文选同样在思考着这一策略,在面对清兵咄咄逼人的攻势面前,如此的办法,确实是一个积极进取的策略。一旦孙永金在永昌兵临城下,若是清兵能很快的战而胜之,那倒还没什么,但是双方一旦相峙起来,对于那些刚刚投降过去的原明军心理打击是极大的。

若是那个时候,沅江还没有沦陷,就连吴三桂都要陷入左右为难的境地。

他想了很久,面对这样的局面,杨珅似乎除了来腾越与他决战,一举铲除这个隐患之外,并没有太多的好办法。

不过,这样的决定简直就是把所有的赌注都压在这一次战役上啊,这该要多大的信心才能做出如此的决策。顿时,心中也是jī荡,自从败退以来,很久没有如此充满信心的面对过清兵了。

于是,也是大声说道,“若是要同清兵决战腾越,便也算上我白文选一个。”

孙永金早就等着这句话,而表达感jī最好的话语,就是拿起大碗的酒,狠狠的对碰一下,这是他在南甸学到的,于是叫人拿来寨中不多的一坛水酒,然后双双倒满,大声说道,“清兵以为他们已经赢了,咱们就要告诉他们,他们想法不仅错了,而且错得很离谱。巩殿下,我希望咱们的第二碗水酒到永昌府去碰,第三碗水酒到昆明踩着吴三桂、赵布泰、多尼他们的脑袋去碰,第四碗咱们就要到北京城里去碰,如何。”

白文选大赞,自从明军兵败如山倒,很久没有听到这样的话,有的只是挣扎求存和相互猜疑,士气军心丧失殆尽,因此,在这个时候听到这样的话,看到如此强劲的士卒,实在是痛快。于是大声的朝着那些跟过来的部下复述了一遍,顿时也是引起一片欢呼。

他们把孙永金那些精锐部下也是看在眼里,如此强横的军队,就算是他们最全盛的时候,恐怕也会比不上吧。实际上,清兵并不恐怖,如果不是明军相互猜疑,失去了主心骨,根本就不会让他们进得了西南。

于是,把这番话听在耳里,都是振奋,他们相信,孙永金不仅能说的出来,而且也能够做得到。

于是,都是大声吼道,“决战腾越,也要算我一个。”

顿时,满山都是高呼的声音。

一些刚刚走到珠山的山民们,忙抓着一个人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发生什么事了。”

那人兴奋的说道,“是巩殿下,就是那个跟晋王殿下一起挫败孙可望十四万大军的巩昌王,他说要跟我们一起对付清兵,决战腾越。”

听的那人,目瞪口呆,然后说道,“我的乖乖啊,连巩昌王都跟着我们一起对战鞑子了。”

就在这个时候,传信兵带来消息,孙七调了四门大炮,围困了陇川主城,次日,陇川降,两军合兵一处,朝潞江杀奔而去。

第四十七章 八旗来了

第四十七章八旗来了

永昌府,来自于潞江的告急信频频传来,孙七带着南甸、陇川两处的兵马劝降了芒市,征召当地山民,摆出一副要向潞江进攻的架势。

哨探不断的出现在潞江境内,就连永昌府的周围也开始有着当地口音的哨探在不停的打听着什么,似乎要与腾越的主力连成一片,把腾越彻底的变成一座孤城。

杨珅看着一份份军报,眯着双眼,什么也没说,只是将军情看了一眼,就扔到一边,任潞江那边如何的告急,也不去理它,就连最为要紧的腾越,也只是派出了三千援兵,就再没什么动静。

聚集在永昌府的清兵将领,也不知道主将究竟在想着什么,只是觉得焦躁不安,这样下去,不过是在永昌空耗钱粮,起不到半分的作用。

他们心中揣测,不断的念叨,不过就是个乡绅地主,能聚集起多少兵马,在腾越一地,来一场决战,一举将他击溃,也省了以后不少的事情。

杨珅知道众将的想法,也不去解释,有时候,作为一名主将,就用不着跟下面说得太清楚。他们既然身为下属,就该知道,上面总有上面的考虑,不是他们能够揣摩得清楚的,更不是他们可以随意左右的。所以上官的命令,听着就是,哪来这么多啰嗦。

他一边想着,就一边开始静静的思量起吴三桂在临行前的一番话。当年关宁军一路过来,也是颇不容易,虽然不断的取得胜仗,但是不少的老弟兄依然死在了沙场之上。如今这些幸存的,大多都成了军中的骨干,也算是有所回报。不过,这样的荣华能够继续享受多久,确实是个值得思量的问题。

他一边想着,就一边站了起来,然后回头看向那张地图,在他的眼里,这不仅仅是一个军事问题,更是一个关乎将来地位的决策。

只要腾越不失,他们这个由关宁军为骨干组成的团体,就是朝廷值得依靠的,不至于遭受问罪,更不会引云南的一场连锁反应,导致局面失控。同时,只要那些南明残军依然对腾越保持着压力,朝廷就离不开他们,更不能裁他们的军。

杨珅想得明白,所以按兵不动,只要腾越城池没有遭受攻击,他就一个劲的向朝廷叫苦。

只是可惜,他的盘算虽好,腾越那边的人却不肯依着他的计划行事,虽然没有攻击腾越,却接二连三的把当地土司给串联了起来。那些土司都是些什么家伙,他还能不知道,惟利是图,只要那边站着优势,就会顺风倒向那边。何况,明朝在云南经营日久,对永历还有点眷念的人,大是存在,只要一点点风吹草动,就会卷出一大片人来。

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沅江一,吴三桂就带着大队人马前去镇压,绝不能让它形成榜样效应,引得其他土司纷纷效仿。

如今,腾越城那个土财主的举动不是与沅江同样恶劣吗?若是看到一个个土司沦陷、起兵,而清兵毫无办法,其他的人会怎么想,稍稍安定下来的局面,只怕瞬间就会再了起来。

杨珅心中犹豫,思绪在不断生着jī烈的交战,猛烈之处,远远不像他所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就在此时,一个将要逼着他做出决策的人似乎就快来了。

永昌府的城门口一阵喧闹,只见平时横行霸道的绿营兵士卒们,慌忙的撤开路障,大队的骑兵就这么肆无忌惮的冲进城来。

铁蹄之声,不停的敲响着永昌城里的土石路面,一些躲避不及的逃难百姓,就这么被他们活活的践踏过去,只听得哀嚎一片。

可就算这样,他们似乎还不满意,拔出刀来,对着那些挨饿受冻的百姓就是一阵砍,刹那之间,好好的一个街道,便如人间鬼域一般。

如此情景,就连平时杀人如麻的绿营兵也是暗暗摇头。不过,如今这种场景还算是好的,清兵刚入永昌之时,那种情景更加不堪。

就连洪承畴都不得不在奏疏中写到,“永昌一带地方更为惨烈,被杀死、拷烙死者堆满道路,周围数百余里杳无人烟。真使贾生无从痛哭,郑图不能尽绘。”

话语虽然简单,但其中描写的事实却格外的残酷,真不知道,千百年后,为什么有人能用简简单单的一句不得不付出的代价,就轻描淡写的绕了过去。

此间惨事,罄竹难书,有人还记录了这样一段事实,昆明县县令派遣使者,迎接清兵,走到一里地,对面直接就把弓矢射了过来,然后见人就杀,就连猪羊也不放过,活脱脱一副jī犬不留的模样。

于他们相较之下,在大西军和永历朝统治的时期,云南是连年丰收,就连清兵入滇的前夕,云南百姓,依然在准备着忙于过年,仿若在太平年间一般。

李定国在从昆明败退的时候,更是考虑到清兵会因为军粮缺少,而收刮百姓,因此没有采取坚壁清野的策略,把数座粮草留给了清兵。可就算这样,云南依然变得如人间地狱一般。

所以,沅江那嵩起义,顿时就能得到各个土司的支持,并不是没有原因的。而孙七一入陇川,他们转眼就调转旗帜,同样不是没有原因的。

如今,只见得这么一支清兵一路杀进永昌府里,当先的一名将官沉着脸,朝着杨珅所在的地方直奔而去。

踏进府中,也不让人通报,直接就带着兵丁冲将进去。那些府中的兵马,一看他们的模样,也不敢阻拦,只是急着要去府中通报。只是可惜,那名将官走得太快,转眼就踏进杨珅房里,把一份军报直接丢在他面前,怒声说道,“这就是你镇的永昌府,三万大军聚集于此,就这么看着陇川陷落,芒市叛变吗?如今更是让贼军逼到潞江来了,难道你还打算把整个永昌府都丢给他们吗?”

一番话劈头盖脸的骂过去,丝毫不留情面,一点也没有顾及到杨珅的身份。不过,就算如此,杨珅也不敢在他面前有分毫的怒声,因为此人是正宗的八旗,固山额真赵布泰。虽然磨盘山一战,他遭受沉重打击,但在这里,他说话的嗓门,绝对不比吴三桂要小。

不过,杨珅终究是魂惯了官场的,即便是碰上了这种情况,也是不慌不忙的说道,“将军有所不知,腾越一地,道路艰难,如果旷日持久,我军粮草难以为继。何况,据说那个孙永金还是当地乡绅,地形熟悉,若是让他带着我们在茫茫大山中兜圈子,只怕越的难以抓得住他。正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我们只有做好万全准备,才能一举击破此等逆贼。”

赵布泰心知他说的有一定的道理,就在前不久,磨盘山之战后,就是因为粮草的问题,才不得不撤兵,任由李定国带着主力部队,撤入南边。

不过,他心中虽然知道,但却另有一番计较,他早就在云南这个瘴疾丛生的地方待厌了,只想早一点结束战事,好回京去,凉爽凉爽。于是冷笑着说道,“做好万全准备,什么样的万全准备,要等到吴三桂平了沅江,把十几万军队一起拉过来,才算万全准备吗?”

杨珅看他眼神,知道今日不掏出点东西,没法绕得过去。虽然心中很想说,就是要让云南保持着十几万大军才是,不过,这种话,怎么说得出来,只见得他依然笑容可掬的说道,“将军有所不知,实际上下官早有计议,那姓孙的贼人手下尽是当地山民,颇熟地形,与其让我们跟他一起在大山之中兜圈子,不如等到他进攻腾越,钝兵于坚城之下,到时候进退失据,我们再一举破敌,不是更加可以一劳永逸么。”

赵布泰眼皮儿微跳,这种计策不是不行,他也知道,若是不能攻破腾越,有所展,那个人再怎么蹦跶,也蹦跶不出个什么名堂,边地艰苦,瘴疾丛生,根本就养不了太多的兵。因此,一时间竟想不到该如何去反驳于他。

不过恰在此时,一名传信兵急匆匆的跑来,“急报,急报,姓孙的那个部将带着兵马在潞江绕了一圈之后,直接朝着南边去了,扬言要打通与伪王李定国的联系。”

那名传信兵话音刚落,只觉得府中气氛似乎有一丝不对,而赵布泰闻听此言,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朗声说道,“杨珅,你如意算盘打得很好,可惜别人去不肯依着你来,若是李定国再来到这永昌,你认为这里还安稳得了吗?恐怕沅江未平,你永昌又了吧。”

说完之后,他扭头走了出去,就在即将跨出大院的时刻,只听得他大声喊道,“杨珅,你没胆子去腾越走一趟,我赵布泰就亲自代你去走一趟好了。”

话音刚落,赵布泰已经走出府中,出门就吆喝着他的满洲兵,又是一路成风,朝着腾越杀了过去。

杨珅眼看着赵布泰的举动,气得直跺脚,想不到这个家伙,只是刚刚一来,就把一番盘算,彻底的给打。

他此去,无论是姓孙的灭了他,还是他灭了姓孙的,都免了不了他杨珅的责任,于是心中焦急,只得点齐兵马,跟了上去。

永昌城外,几名哨骑看着眼前的一幕,用笔写下几个简体字,“永昌城,大军尽出,约两万五千人。”

第四十八章 袭击,再袭击

第四十八章袭击,再袭击

进入西南以来,磨盘山是清兵经历的第一次噩梦。李定国凭着六千精兵,跟他们面对面的厮杀了一番,杀伤士卒近万,算是在清兵嚣张气焰上狠狠的扇了一巴掌。

如今,赵布泰带着五千人,再度进入腾越,一路横冲直撞,目中无人。他显然没有想到,现在的孙永金有着不弱于李定国当时的实力。

在山路之上,只见他趾高气扬,一路得意,但他身边的人却很是不解,在那里问道,“主子,咱们就不等一等那些汉兵吗?”

说话的那人乃是赵布泰的家奴,同主子一向亲近,赵布泰有什么事也不瞒他,一些隐秘的事,甚至还得让他去做,所以,如此说话,赵布泰也是不恼,反而解释着说道,“你这奴才,懂得什么。那些汉兵一心想着要保住他们在云南的地位,那肯像我们这样尽心尽力。那个杨珅,更是吴三桂的心腹,他们巴不得云南越越好,更不会用心剿灭那些土匪了。”

听到赵布泰的话,那名家奴媚笑着说道,“那是当然,主子爷们一直就在说,那些汉兵是靠不住的,要坐稳咱们满人的江山,最终还得靠咱们满人自己。”

赵布泰微微点头,笑而不语。

那些家奴眼见主子高兴,又是说道,“幸好在这云南,还有主子你在,不然不定让他们折腾成什么样子,只是这天气,实在让人难受,一点也不如京城那边凉爽。”

赵布泰听到此言,深有同感,在刚进入昆明,他就觉得一阵难受,心中不停的念叨着,“还是京城好啊。”

其实,跟他有一般想法的还有多尼,这家伙也在嚷嚷着要回去,只是云南未定,朝廷一时半会下不定决心,究竟该不该撤兵。

其实,在他看来,永历早就没有丁点实力,那些流落边地的明军,连吃穿都成问题,于是降的降,死的死,根本就存活不了多久。就连现在折腾得很欢快的那个姓孙的,在他看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腾越一地,能养得了多少兵,了不起三千,撑死五千,等他满清精锐一口气压上去,保管他旦夕而灭。

至于杨珅说的,带着他们在大山里兜圈子,不是没有可能,但那家伙不是还在珠山修了一个大营地吗。不管那家伙是不是要带着他的满洲兵兜圈子,反正踏平了他的珠山,便算赢了,剩下的事,就交给那些汉兵去收拾吧。

于是,半晌之后,忍不住对着那名家奴说道,“咱们早早的踏平了那人的营寨,也好班师回去,这地方,实在太难受了。”

那名家奴再度媚笑着说道,“主子说的是”

话音刚落,突然听见一声巨响,只见前面的清兵作一团。赵布泰连连问到,“究竟生了什么事情。”

好半天,才有人前来汇报,说道,“将军,我们遭遇贼人地雷伏击,死伤了十几个弟兄,还挨了敌人一轮鸟枪。”

赵布泰顿时神色大怒,喝道,“那些伏击的贼人呢,给我把他们押到这里来,我要亲手活刮了他们。”

那名汇报的清兵显得有点尴尬,然后说道,“咱们的人进了林子,但没有抓到贼人。”

有句话,他没有说,不仅没有抓到人,还很有几个人掉进陷坑里,被竹枪活活的bsp;赵布泰脸上闪过一丝阴云,咬牙切齿的说道,“没有抓到贼人是吗?”

“是的”那名汇报的人站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老实的再回答一次。

这时,只听得赵布泰说道,“听说那个贼人军中,有不少腾越的山民,等会看见第一个村庄,jī犬不留。”

“是”这回,周围的清兵满脸都是笑容的答道。

说完,这队满洲兵再度急前进。

孙一拿着千里镜,看着他们纵马前行,心中默默的念叨,“员外果然说的不错,那些满人绝对不会任由我们攻陷其他的土司,更不会让我们同南边的李定国连成一片,这样对正在沅江作战的清兵主力,威胁太大了。”

他一边念叨着,一边向旁边的民兵问道,“乡亲们都撤出来了吗?”

“都撤出来了。”旁边的民兵很干脆的回答到。

“连那些不肯走的,也撤出来了吗?”孙一再度问道,作为一个剑士,除了拥有娴熟的战术技巧和对孙永金的忠诚之外,他们拥有着更多的随机xìng,没有那么多的条条框框。因此,在与腾越百姓相处的过程中,渐渐的就对这个山区的人,产生了感情,不希望他们再受到伤害。

看着一向沉默寡言的孙一多说了一句话,那名民兵能够分明的感受到,他感情的流1ù,越的觉得,跟着这样的队伍干,没错,于是再度大声的说道,“都撤出来了,就算那些不肯走的,我们也强行把他架走了。所有的村庄外都设有岗哨,只要鞑子一出现,就会出预警。”

“嗯”孙一点点头,然后说道,“咱们就让这些清兵在路上多吃点苦头。”

“对,让他们再尝点苦头。”那名民兵也是咬牙切齿的说道,他还能记得清兵刚进入腾越的时候是什么模样,到处都是逃难的人。没人敢再待在村庄里,那些鞑子见人就杀,他背着自己的母亲,一路逃,逃到了山沟里,然后再也折腾不起的母亲,就这么倒在了自己的怀里。

但是,他知道,自己还不是最惨的,就在逃难的途中,有人甚至于不得不吃掉自己的亲人,道路之上,更是铺满了尸体。同时,他们更记得,就在清兵到来的前夕,他们还在欢欢喜喜的过大年呢。

就在这种强烈的反差中,他再度咬牙切齿的说道,“对,要让他们吃点苦头。”

像那个人一样的山民充斥着孙一的民兵队,为了让清兵吃吃苦头,他们可以说是无所不用。

五千人的满洲兵,在永昌到腾越的这么一段短短的道路上,可以说是不顺心到了极点。突然之间,就是有人踩进陷坑,然后就是周围的清兵进行一次触目惊心的围观。

不过,那些刚刚还在围观着别人的满洲兵,不知什么时候,又会成为别人围观的对象。只听得一阵轰然巨响,突然就有人死在了地雷之下。

白文选的士兵为孙永金带来了地雷的技术,然后便开始大批量的生产,只是在短短的一段时间里,就把地雷堆满了几个仓库。

带着参军的山民前来汇报的孙看着那一个个的地雷,毫不客气的就要了两大仓库,同时更要了地雷的制作方法,开始家庭手工式的制作。紧接着便一股脑儿的带到永昌通往腾越的道路上来,让他们每走上几步,就得挨上一下。

看着被炸得血肉模糊的清兵,赵布泰眼中更加的愤怒,他身边的家奴问道,“主子,咱们今天还走吗。”

赵布泰怒声说道,“走,怎么不走,都给我全前进。那些贼人既然只敢在道路上使这么一些伎俩,肯定没多少实力,等我们踏平了他的营寨,就放你们好好的在腾越乐几天。让那些投靠贼人的山民为他们的愚行付出代价。”

听到他的话语,清兵因为那不间断的袭击显得有点沮丧的士气,再度振奋起来,嗷嗷叫着要杀过去。

就在这时,前方来报,“现了一个村庄。”

赵布泰想都没想,就直接下令,“一律屠了,今天就到那个村庄去歇息。”

实际上,根本永不着他下令,那些满洲兵早就拉着弓弦要冲进村子里,就如他们一直在云南做的那样。

可惜,他们今天现的只是一个空无一人的村子,不仅没有人,甚至于连一点粮食都没有。孙一不仅执行了坚壁清野的命令,而且执行得格外彻底,同时那些山民在经历了一次地狱般的逃难之后,很轻易的就被民兵队说动了起来,早早的把粮食藏了起来,并且一得到预警,就逃到山里,就算有个别不肯配合的,也被民兵队强行架着逃出去了。

面对这种情况,清兵再度显得有点愤怒,只是可惜,无处泄,如果不是今天打算在这里过夜,说不得立刻就会把村子给烧了。

可是,让他们愤怒的将不仅仅于此,就在他们摇着村中的水井,想要打一口水上来吃的时候,打上来的却是一具死尸,而最先映入他们眼帘的,就是那具死尸脑门后那条大大的辫子。

在清兵出永昌城的那一刻,双方的哨探就展开了一场空前的大交战。孙永金自从有了马廊之后,哨骑就在源源不断的传送出来,他们的实力可远远不是以前那些武装农夫强行上马能比的。于是,双方的哨探就这么在这片山林中展开了jī烈的交战,都拼命的想要遮护自己的主力部队。

不过,清兵的哨探显然更加吃亏,在这片大山中,孙一的民兵无处不在,而且个个都是山地行走的好手,只要一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就能出警报,甚至于召唤民兵队或是哨骑的主力部队,前来围歼那些清兵哨探。

何况,在这个过程中,那些清兵后面拖着一个长长的大辫子,显眼得不能再显眼,只要看见这样的人,就去一刀砍了,绝对不会杀错。

因此,就在赵布泰拼命行军的过程中,他哨探的损失,比那些遭受地雷伏击的损失,更加巨大,而且对于战事来说,也更加的致命。

一名哨探,满身是伤的跑回赵布泰面前,诉说着他所看见的一切事情,以及哨探们的损失。他细细的听着汇报,赫然现,这支清兵实际上变成了一个瞎子,加怒不可遏,一剑劈开了身边的房门,紧接着,巨大的响声传来。

他身边的亲兵,急忙冲了过去,把他压在地上。

第四十九章 换人踩雷

第四十九章换人踩雷

震耳欲聋的巨响渐渐的消散,虽然同后世相比,这样的地雷根本就拿不上台面,甚至于他的火装置也极其落后,不过,在直面冲击之下,他依然有着足够置人于死地的能力。

赵布泰努力的拍了拍自己的耳朵,从余音缭绕的响声之中挣扎出来,奋力的推开伏在自己身上的尸体,定睛看去,不正是他最喜爱的那个奴才吗?

顿时,悲从中来,拿起刀,怒声喊道,“给我烧了这个村子。”

他手下的那些满洲兵,听到此言,也是肆意放火烧了起来,转眼间便演变成熊熊大火。那些躲藏在深山中的村民看着天边的火光,暗暗庆幸,如果不是提前走了,那么现在被烧掉的就不仅仅是房子。

不过,经历了这么一场惨事的赵布泰却没有再放纵手下的满洲兵冲在最前面,而是下令着说道,“给我传信给杨珅,让他带着汉兵走到前面去。”

“是”底下的满洲兵大喜着说道,这么一段路程,他们就没走顺心过,虽然伤亡不大,不过却让人格外的胆战心惊。

一骑快马飞的向后方跑了过去,脸上兴奋,丝毫没有留意到旁边的山林。只听得一阵排枪响起,那名骑兵轰然倒下,受伤的马匹更是惊恐得跑到没影。

那些满洲兵眼睁睁的看着眼前的一幕生,那些伏击的士兵越来越肆无忌惮了。于是心中愤怒,骑马冲将上去,就要把那些伏击的火枪兵斩杀干净。

不过,那些火枪兵敢于伏击,又怎么会轻松的让他们逮到,如今太阳将要落山,转眼的时间,林子里就陷入一片漆黑。这些火枪兵沿着设定好的撤退路线,跑得极快,同时还有哨骑前来接应,就在这林中,就像是在玩捉迷藏一样,从前方,从后方,从他们任何看不到的草丛里,不断的斩杀着那些落单的清兵。

当追击的清兵不得不退出这片林地的时候,他们点了点人数,足足有一半人失踪,这些人或许再也不会回来了。

看到这种情况,赵布泰也是神色凛然,他依稀记得大西军在整合了明军之后,进行反攻的时候,就是常常出现这种局面,而且那个时候的明军同样善于使用地雷和鸟铳。

倏然间,他就产生一种错觉,明军全线反攻的时刻,似乎又要到来了。

不过,这种念头只是稍纵即逝,其实想一想也很可笑,如今的永历都已经逃到缅甸,李定国又远走孟定,根本就没有一个有号召力的人,把那些残存的明军整合起来。而且,云南大部分富庶的地方,都被清军占据,就算现在那些明军手上,依然还保存着鸟铳,恐怕也会因为缺少弹药而成了烧火棍。

就这么想着,他下令满洲兵在这里安营扎寨,等待杨珅的部队到来。

实际上,杨珅就在他身后的不远处,尽管是仓促集结,不过永昌本来就做好了随时接应腾越的准备,所以也没有花费多少时间,就是大队大队的清兵冲出城去。两万大军,走在山路之上,也是极为壮观。

他们同样派出了哨探掩护主力的前进,但是面对孙永金的哨骑,还有成千上万活动在密林之中的山民,他们也被死死的压制住。不过,由于孙一坚持着不在同一个地方伏击两次的原则,所以,杨珅虽然无法用哨探遮护自己的队伍,但也没有遭受到像赵布泰一样频繁的袭击。

就在他们缓缓的前进时,赵布泰终究还是把他的传信兵送到了杨珅的大营里,居高临下的向他下达了命令,要他明天带着大军走到队伍的前面去。

杨珅怔怔的看着这道命令,然后忍不住嗤笑了一声,不过却没有说出什么来,只是答道,愿意接受赵布泰的节制。

那名传信的满洲兵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趾高气扬的走了出去。顿时,帐篷之中,就听见有人低声唾骂,“什么东西。”

说话的是吴三桂辽东系的将领,不过他也就是这么骂了一句而已,因为说得太多,就可能惹出麻烦来。不过,此时,谁也没有注意到,就是在座的两位总兵,脸上却挂上了一丝阴云。马宝和吴子圣都是在云南投降了清兵,他们手下的士兵同样是能征善战,丝毫不比吴三桂的兵要差,所以也才有资格列座在此。

原以为明军已再无希望,他们就要死心塌地的跟着吴三桂的时候,腾越起,清兵节节败退。如今,从永昌出来,他们就隐隐的感到一丝不对劲,他们都是南明军中的人,对于这种扰战也是极为熟悉,当年的李定国就常常使用这种战术。从路上一个个陷坑上,他们就能非常清楚的知道,那些满洲兵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情,心中一边嘲笑,一边又是惴惴不安,特别是听到满洲兵要他们走在前面的时候,更加觉得此行不会轻松。

想到这里,吴子圣倒还没有说什么,但马宝却是站了起来,直接就是说道,“杨都统,这道命令是要让我们去挨地雷啊”

周围的清兵将领一听,也是一阵大惊,忙问道,“这究竟是什么回事。”

马宝把路上的所见所闻,一一道来,再加上自己的分析以及以前在南明军中常使的手段,顿时就说得那些在座的将领目瞪口呆。

有些沉不住气的,跳将起来,就要骂人。

这时,只听得杨珅冷冷的咳嗽了一声,说道,“你们以为我不知道那些满洲兵让我们在前面是要干什么吗,不过,就算我们知道又能怎么样。咱们以后能不能保住在云南的地位,最后还得由朝廷说了算。如果这些满洲兵出了什么闪失,跟着他们并肩作战的我们就能讨得了好去。”

话音刚落,在座的将领都是哑口无言,明明知道被欺负了,可也只能这么受着。

这时,马宝又是问道,“那些满洲兵让我们走到前面去,恐怕不仅仅如此吧。”

杨珅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但笑而不语,有时候,知道并不代表就能改变什么。

第二天,杨珅带领着他手下的汉兵,紧赶慢赶,总算是成功的跟赵布泰会师。这次,赵布泰倒是再没有使脸色,只是摆了一个姿势,让他们自觉的走到前面去。

杨珅手下的那些兵丁,早就知道让他们走到前面是要干什么,都是心中揣揣,特别是马宝、吴子圣等人的投诚兵,更是心里没底,本来就不知道最终会被清兵怎么处置,现在又遇到这样的事情,心中就更加的惶恐了。

赵布泰看着他们,冷冷的笑,自从满清入关以来,一路征战,也是颇多死伤,能够让满洲兵少死一个,就一定要少死一个。经过那连续不断的袭击,他认识到,要平安的走过这片山路,没那么简单,所以,让这些汉兵在前面开路,绝对可以极大的减少满洲兵的伤亡。

不过,他的盘算还不仅仅于此,别看赵布泰说话粗声粗气,实际上,也是很有点精明的。他要让这些汉兵顶在第一线,绝不仅仅是让他们踩地雷这么简单,这样做更是要监视这些汉兵,免得他们生出什么事端,特别是那些投诚兵,说不得就有人心怀大明,要做出什么事来。

何况,经过这么一连串的袭击,赵布泰也明白,这个珠山恐怕不是那种可以一鼓而定的对象,因此躲在后面,可以更加容易的从战局之中获利,一旦不利,要么压着那些汉兵向前,要么掉头就走。如果战况有利,他们的满洲兵养精蓄锐,也随时可以第一时间抢夺战果。

想到这里,赵布泰就是自鸣得意,为自己的一番布置洋洋自得。实际上,杨珅如何能不知道他们的心思,只是形势比人强,他知道又能奈何。

孙一同样远远的拿着千里镜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看到那些满洲兵们把汉兵架到前面去,也是嗤笑了一声,心中暗暗念叨,这样的军队,怎么就让他给横扫了整个中国呢。

如果有充足的补给,而且不用守城的话,他相信只要带着两万克隆兵,就足够打到京城去了。

孙一作为一个克隆人,本来就对满洲兵一点也不感冒,如今更是不屑一顾,满眼都是鄙视的神色。

不过,他周围的民兵队可不能完全做到这样,就连那些白文选派过来,当作袭击顾问的明军官兵,同样没法完全的无视满洲兵的威胁。虽然这么多场袭击以来,都是他们死死的压制住清兵,但终究是偷偷摸摸的行事,而且也杀不了几个人,所以满洲兵席卷中国,不可一世的印象还深深的刻在脑海里。

如今,看见孙一满是不屑一顾和异常镇定的神色,都是觉得佩服非常。

一直以来,没有人真正的意识到,自从1644年开始,满洲八旗无敌的神话,便如昙花一现,再也没有出现过,并且迅的滑向提笼架鸟的时代。他们能够席卷中国,依靠的不是八旗的武力,而是以汉制汉的策略和明军内部的不团结。

所以,赵布泰能够轻而易举的想到刚才的做法,并不是因为他有多高明,而是因为这已经被满清朝廷当作一项国策而实施了。

不过,他们终将会因为这样的策略而吃上苦头,孙一冷笑着说道,“咱们就用更加猛烈的袭击,来欢迎那些探路兵吧”

话音刚落,只见有人走到了地雷之上,就是轰的一声响。那些心怀揣揣的汉兵们,痴痴的看着倒在身边的伙伴,心有余悸,摸了摸全身,然后叹了一声,还好,没有少了那个零件。

那些满洲兵们则在后面指指点点,满脸都是嘲笑。于是,汉兵们更加的愤恨,特别是那些投诚兵们,越的觉得心中没个安稳,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人堆到第一线,踩地雷去。

第五十章 列阵

第五十章列阵

一路忐忑,那些绿营们每一步都走得不安心,而且越是到了接近腾越、靠近珠山的地方,袭击越是频繁,甚至于常常出现那些伏兵们来不及逃跑的情况,双方的伤亡急剧攀升,战斗越来越进行到一个白热化的层面。

赵布泰笑呵呵的看着前面那些汉兵的遭遇,心中越发的淡定起来,如果不是自己进行了那么一番布置,真的莽撞着一路横冲直撞,只怕今天要挨上那一轮轮连续不断sāo扰的就该是他的满洲兵了。

不过,嘲笑归嘲笑,他还是在细细的观察着一路的战况。不得不说,云南的山地天生就是一个进行伏击的好地方,就这一路过来,他就连续看见几处绝好的埋伏地点。可是,就是在那种好地方仍然是没营养的袭击。

不可否认,这些袭击给清兵带来了不少的伤亡,更重要的是严重的打击着清兵的士气。不过,它所起到的这一系列作用,都无法给予清兵致死的一击,最终的决胜依然要靠一场堂堂正正的对阵才行。

所以,随着那种袭击的越来越强烈,他反而越发的放心起来,这说明那些贼人已经黔驴技穷,再使不出什么手段了,如今,他们除了龟缩于珠山的营寨,或许根本就拿不出什么好办法吧。

眼看着就要经过腾越城,赵布泰却下达了命令,要他们兼程而行,直扑珠山而去。

那些绿营们满怀怨望的不停在心中咒骂着什么,痴痴的朝着腾越城的方向看了一眼。心惊胆战的走了如此艰难的一段路程,刚指望能到腾越城中舒畅一下,没想到,又得兼程而行。

不过,就算如此,他们也不敢抱怨什么,满洲兵就在他们身后,说不得什么时候就会扑上来,朝他们冲杀一阵。那些投诚兵们更是越发的忐忑,绿营之中,那些辽东系的营头再也不肯走到前面,直接就是把这些投诚兵们赶到前锋的位置,到了这个时候,杨珅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辽东系的将官才是他这个团体的核心,于是只得任由他们胡闹。

投诚兵们的怨望越积越深,不仅仅要一路给别人探着陷阱和地雷,挨着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从树林之中钻出来的枪子儿,更重要的是连水都常常很难喝上一口。一路过来,那些腾越的山民们彻底的实施了坚壁清野的战略,每一个水井不是塞满了石头、泥土,就是塞着那些落单士兵的死尸。一旦碰上了什么好的水源,也是绝对优先让于满洲兵,然后是辽东系,最后才轮到他们这些投诚兵。

杨珅心知他们心怀怨望,但到了这个地步,他也只能如此,而且量这些投诚兵也不敢做出什么不轨的举动。

就这么一路小心的走来,如今他们没什么奢望了,只盼着该死的山路早一点走完,哪怕是到了珠山之后,被驱赶着去当扑城的炮灰,他们也不愿这么折腾下去。

此刻,所有的人都渴望着同珠山的士兵们来一场决战,而且也感受到,大战在即。

赵布泰不再让满洲兵们远远的压着,驱策着兵马贴近汉兵,派出哨探远远的到了队伍的前面,有任何动静,都会立马传到他的耳里,一旦出现贼兵溃败的场景,或是攻破营寨的事情,他立刻就会率兵向前,抢夺最多的胜利果实。

杨珅同样把他的心思看得清楚,让人不断的在前面探路,如果真的还有伏击,他相信,这也是最后一波了。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人回报,贼兵在前面拦路列阵。杨珅微微一怔,赵布泰却是朗声大笑,“黔驴技穷啊,那些贼人终于到了黔驴技穷的地步了。”

这时,杨珅也是冷着脸,说道,“有多少人列阵于我军前面。”

回报的探子立刻回答到,“约有两千多人。”

杨珅微微一估算,珠山的人能够通过伏击消灭沈应时,确实只要两千多人就能做到,而且腾越城下的那一仗,据说也是两千多人。如此看来,那些珠山的贼人真的倾巢而出,在此列阵。

想到这里,他再次问道,“他们如何列阵。”

“鸟铳手在前,长枪兵在后,正好把道路堵住。”

“如果我们要绕过他们直扑珠山,要走多久。”

那名哨探微微一愣,不过还是很快的回答到,“如果要绕过他们,至少得两天的路程。”

听到他的话,杨珅低头思考了一番,暗暗念叨,这是逼着他们要来决战啊。

此刻,赵布泰却没有他想的那么多,直接就是说道,“杨副都统,还不带人前去冲阵。”

听到赵布泰的话,杨珅更加无法,只得命令前锋发起攻势。

那些清兵们挨了一路的袭击,如今看见敌人终于肯堂堂正正的跑出来跟他们打一仗,都是心中振奋,他们自信,只要是堂堂正正的冲阵,一定可以轻而易举的打败对手。

如今,就连那些投诚兵都是跃跃欲试,琢磨着要立下一点功劳,然后,他们就等来了杨珅的命令,让他们做好准备,进行冲阵,以马宝为第一阵,吴子圣为第二阵,其他的清兵看形势,确定是否要一拥而入。

马宝率领的投诚兵们,摩拳擦掌,一路过来,以他们挨的伏击最多,早就等不及要来一场决战,好一举奠定此战的胜负,拜托那永无休止的袭击。

说起来,这个马宝在历史上还真干了些事情,在南明军队进行西南反攻之前,先是同清兵周旋,死战不降。加入大西军整合的南明军后,更是立下了不少的战功,论起来,对抗清事业那是做出了极大的贡献。不过,随着永历流亡,他又成了吴三桂手下的投诚兵,当了一员总兵,并且参与到把永历捉回来的战役。以后吴三桂反叛,他又是攻打清兵的急先锋。

不过历史归历史,此刻的他已经彻底的对永历朝廷失去了信心,只希望保住手下的一支兵马,让他们在这个乱世之中,有一个安生立命的地方。

因此,命令一过来,他就整备着手下,要来一场漂亮的冲阵。实际上,他的兵马在南明军中,也是极其的精锐,如果不是战局败到一塌糊涂的地步,他也不会完全的丧失信心。

只见他沉着脸,同手下的将官们说了几句不多的话,顿时就引得一片欢呼,所有人都知道,要想在这个乱世之中活下来,最终还得靠他们自己,靠他们不断的打出漂亮的战斗。

随着这一声欢呼,马宝的军队开始奋力冲锋,骑兵在前,不停的挥舞着鞭子,就要带着他们直直的朝着那支阻断道路的军队冲撞过去。步卒在后,手持着盾牌,嗷嗷叫着就要冲上去,虽然不久之前,他们还是同对面的人处于同一个阵营里,但如今,他们只能为了未来的生存而搏命。

刹那间,在窄窄的山路上,卷起了一片人的洪流,无数的辫子不停的在空中摆来摆去,盾牌被高高的举起,寄希望于能稍稍的抵挡一下对方的弹丸。

孙新看着他们的冲锋,用机械式的思维计算着他们的距离,然后下达了命令,“第一排举枪。”

只见得指挥刀轻轻的一飞舞,鸟铳被齐刷刷的举了起来,直直的对准冲锋的人,所有的普通人都在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的心情,看着那些骑兵越来越近。

为了这一刻的动作,他们不知训练了多久。如今,那整齐瞄准的枪支表示着这么多天来的训练没有白费,就算是到了战场上,他们也能机械般的举起枪来,压低枪口,对准那些冲锋的人,而不是空中。

马宝的部队同样陷入极端的紧张中,而且随着距离的越来越近,这种紧张的感觉就会越来越强烈。他们也曾经拿着鸟铳整齐的向别人齐射过,知道其中的威力,更知道,随着距离越来越近,这种鸟铳的威力也会越来越可怕,他们手中的盾牌能够起到的作用也会越来越

就在他们紧张得连心都提到嗓子眼的时候,对面的战线陡然冒出一排硝烟,jī射的弹丸喷涌而出。那些骑兵们下意识的就要弯下腰去躲避,不过,在这种排枪面前,他们的动作还没有完成,就栽倒在地上。

在冲锋的路上,只要倒在地上,无论有没有死,他的命运都已经被注定了。

冲锋的士兵并没有停顿,他们不愧曾是明军中的精锐,知道面对这样的情况,最好的办法不是后退,而是一鼓作气的冲上去。

不过,对面的动作实在太快,射击完成的鸟铳手很快就移向后排,继续装填弹药,而第二排的鸟铳手再次举起了他们的枪支,又是一阵硝烟冒出,将整个战场都弥漫得看不见人影。

成排的清兵士兵栽倒在地上,白文选看着眼前的一幕,不仅暗暗的惊叹,如果刚到珠山的时候,他只是惊叹于那些铁甲士兵,如今他更是知道,孙永金的杀手锏恐怕是这些火枪手了。

其实说起来,大西军平定云南之后,也是相当善于使用鸟铳的军队,不过,在看到孙永金部下的那种齐射时,他突然间就感到一丝自叹不如。

马宝是他的朋友,他了解这支军队,了解他的强悍,不过他现在更了解,面对那种鸟铳的齐射,就算是马宝的军队也会撑不住的。

果然,随着第三轮排枪的响起,那些马宝的士卒,看着前方还有如此远的路程,再也撑不住,崩溃了,至于准备接应的吴子圣,根本连冲阵的机会都没有,只是在那里看得目瞪口呆。

第五十一章 肉搏

第五十一章肉搏

看得目瞪口呆的何止是那些在前面冲锋陷阵的士卒,就连躲在后队,站在小山岗上不停张望的赵布泰和杨珅同样看得目瞪口呆。

赵布泰暗暗吃惊,庆幸自己没有带着满洲兵冲在第一线,否则一轮枪击下来,这五千多人十停说不得就去了三停。

杨珅同样是在吃惊,不过到了现在,反而把心放下来了。如果那些贼人没有这么点实力,也没法接二连三的打败马宁和沈应时,以至于马宁如今还躺在病床上,而沈应时直接授首。不过,也正因为眼前这支部队所展现出来的实力,他越发的确认,这就是那些贼人全部的实力了。于是暗暗点头,对着部下说道,“让他们再冲一阵,只要贴近身去,那些贼人的鸟铳就是一个废物。”

众将领命,立刻就从刚才那小小的震惊之中回过神来,心知杨珅说得有理,既然面对面的对阵了,总得狠狠的冲一阵才是。

于是,下去之后,都是加紧准备。

打头阵的依然是马宝部,这次杨珅下了死命令,有进无退,任何敢于撤退的人,格杀无论。

马宝也是知道,新降清兵,没立下点什么像样的功劳是没可能站得稳脚跟的。于是狠下决心,对着部下把话说了个明白。

只见他指着后面的清兵说道,“大家都看到了,在我们后面究竟有多少人,如果有人敢撤退,这些人就会毫不犹豫的举起自己的屠刀,你们可以想想自己的下场。但是,在我们的前面,只有两千多人的鸟铳手,只要我们贴近身去,狠狠的同他们厮杀一番,这任务便算完成了,剩下的,自然会有友军前来接应。”

手下的部将都是添了添嘴唇,咽了口唾沫,心知自己的总兵说的是实话。清兵的军法向来严厉,何况是对他们这样的投诚兵呢,只要一个不对头,说不得就把刀子举了起来,毫不犹豫的砍下去。

事到如今,他们也只能是拼了,回去之后,都是加倍的鼓励手下兵将的士气,然后指着后面的督战队说道,“你们想逃不是不可以,只是先得在鬼头刀下过一回。”

众军听了,都是神sè凛然,接着一声号炮,马宝所率兵马再次奔腾而出,仿若决口的洪水一般,朝着那条山道涌了过去。

同时,就在他们冲到一半的时候,吴子圣的兵马同样发动了攻势,也是如同波浪一般,卷着这个队伍要不停的前进。

处于他们身后的清兵拿上武器,既是做好接应的准备,更是作为一个督战队而存在,黑洞洞的鸟铳对准冲锋士兵的背后,让他们根本就是处于一个被前后夹击的处境上。

孙新的脸sè还是那么机械,对于清兵更加凶猛的攻势,视若不见,有的只是在默默的计算双方的距离,然后在一个极尽的距离里,下令开火。

硝烟弥漫着战场,从硝烟而出的弹丸如同雨点一般的向对面挥洒了过去。自从进入云南以来,除了磨盘山,清兵几乎没有遭遇过任何强烈的抵抗,如今他们再次拥有了身处于一个战场的真实感,大片大片的清兵接二连三的倒下。

赵布泰从千里镜里,痴痴的看着那极其残酷的一幕,自从孙可望率贵州降清之后,很久没有遇到如此猛烈的战事。

到了这一刻,他也才真正知道,不是马宁和沈应时他们无能,而是敌人太凶猛。

他一边想着,就一边看向不远处的杨珅,只见他虽然在观看着战场,但更多的时候,却是在部署着大炮。

看到他的举动,赵布泰微微点头,不管马宁和吴子圣的兵能不能贴近身去,都还是要先将大炮架好才是。

因为就在此刻,他发现对面的鸟铳虽然厉害,却一直没有火炮的声音响起,顿时心中了悟,既然不能面对面的冲垮它,那就用大炮来轰垮。

就在他稍稍分神的时刻,马宝的军队几乎再度发生崩溃,如果不是连连砍了几名溃兵,说不得就要成为崩溃之势,把背后还保持着完整建制的吴子圣部也一起冲垮。

不过,马宝终究还是遏制住了这种溃败的势头,同吴子圣部一起迎头冲了上去。

此刻,他们已经离那支恐怖的鸟铳队很近了。

同样,孙新指挥着鸟铳队完成最后一轮齐射之后,也把长枪兵顶到了最前面。一直以来,对于在多少距离的时候开始射击,射击几轮,都是他带领着这些人一步步演算出来的,所以,在刚才的时候,每一轮排枪之后,那些鸟铳手都会退上几步,在清兵刚好要冲到阵前的时候,长枪兵也被顶在了最前面。

只见他们站在马防栏的后面,举直了长枪,寒光闪现,都是面sè冰冷。不管对面射过来多少弓箭,还是弹丸,都是直直的在那里站着,然后双方冲撞在一起。

在马防栏的掩护之下,对准一名清兵就是朝前突刺,留下一个大大的血窟窿,而那些清兵拼命的想要砍断马防栏,贴近身来。

不过,孙新如何会让他们如愿,鸟铳不断的从长枪兵的缝隙之中伸出去,在如此密集的人群之中,只要有枪声响起,立刻就会有人倒在地上。

何况,孙新在道路两边的陡坡上,依然设置着火枪兵,不断的将他们的子弹倾泻下来,在清兵的后队之中,不停地冒起一阵阵的血雾。

不过,面对这样的惨局,那些原本当作督战队而存在的清兵依然毫不犹豫的冲上来,他们认为,只要贴近了对方,胜利的天平就已经倒向了拥有绝对人数优势的已方。

可事实是残酷的,不少的清兵砍断了马防栏,冲了上去,不过很快就倒在刺刀和长枪的攻击之下。克隆人亡命攻击不是他们能够想象的,那些身着铠甲的长枪兵在攻击之时,根本就没有顾及自身的死活,他们的眼里只有需要杀死的目标。

同时,他们本身又有全套的铠甲护卫,整个儿就像一个鉄罐头似的,刀和弓箭都伤不了他们,只有长枪和鸟铳还能起到点作用。

于是,就是在这种面对面的厮杀中,清兵依然看不到丝毫的胜算。不过,后面的清兵不明就里,只是推着前面的人要往前进,推着他们冲向长枪兵的枪口之下,转眼的时间,就在马防栏的附近,堆积起了大量的尸体,以至于马防栏都起不到他该起的作用,使得清兵可以踩着尸体冲将过去。

因此,长枪兵的伤亡也在急剧扩大,特别是那些披着铠甲的克隆人长枪兵阵亡之后,后面由普通人组成的长枪兵阵势就不得不顶到第一线去。他们没有克隆人那么好的护甲,所以伤亡的速度远远快于那些精锐长枪兵。

清兵从那一个个被打出来的缝隙中看到一丝希望,指望着从那里将对面的防线彻底的撕烂。不过他们再度失望了,披着铠甲的精锐长枪兵阵亡了,那些只是披着竹甲,或者是连竹甲都没有的长枪兵都顶了上去。他们阵亡之后,那些鸟铳手都上好了刺刀,悍不畏死的顶了上去,只打得清兵心惊胆战。

此刻的清兵实际上已经是在苦苦挣扎,随时都有可能崩溃,唯一支撑着他们的就是清兵残酷的军法了。

孙新看得非常明白,于是决定在他们的身上再压上一根稻草,只见两门小炮不知什么时候被推了出来,然后周围的士卒突然闪开,让火炮如同对准清兵的胸口一般,就是“轰”的一下,射了出去。

那些冲在最前面的清兵在看见黑洞洞的炮口时,就知道坏了,但身后的清兵硬是推着他向前冲,一颗炮弹jī射而出,直接就是把他拦腰截断,然后凭着一股冲劲,不断的搅合着血肉,在清兵人堆里,划出长长的一条血线。

杨珅和赵布泰从千里镜里也是看愣了神,他们浑然没有想到,那些人竟然会把火炮这样用。这一炮过去,杀死的人先不论,但对清兵的士气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不过,对方似乎还没有完,倏然间,又是几门虎蹲炮被推了出来,里面填满了碎石和火药,朝着成群的清兵就是“轰”的一下,仿若下了一场碎石雨一般,劈头盖脸的的砸了过去,在人群之中铺出了一片更大的血雾。

到了这个时候,马宝拼命的想压住队伍,他知道,对面就这么一下,挨过去,就没事了。不过,那些后续冲来的清兵也被顶到了第一线,看到如此的惨状,再也止不住的就崩溃了,顿时如同决堤一般,呼啦啦的一下朝后跑,一些没有回过神来的,被推倒在地,自相践踏,死伤无算。

那些长枪兵们也没打算就这么放过他们,只见孙新一声号令,杀红了眼的他们挺着长枪就不断的朝前突刺,逼迫着那些清兵更加疯狂的逃跑,几乎就要席卷着他们朝着清兵的阵势反冲过去。

赵布泰看着眼前的情景,暗暗的吃惊,几乎是本能的就想带着他的满洲兵向后撤去。这些汉兵死光了,让洪承畴和吴三桂再给他就是了,但满洲兵死光了,朝廷绝对不会放过他。

此刻的杨珅远比他要冷静,很淡然的对着部下说道,“摆开阵势,任何敢于搅乱阵型的人,格杀无论。”

一句话出去,整整一营的鸟铳手把枪口对准那些溃兵,逼迫着他们向两边撤去,一时之间,又是多少人死在枪口和自己人的践踏之中。

孙新眼看着没有机会乘机一股把清兵击溃,毫不犹豫的就下达的撤退的命令,让那些士兵立刻回来。

白文选从千里镜中看着孙新的指挥若定,羡慕得不行,若是他手下能有如此将领,该是多好的事情。

同时,那些由克隆人把持着的军队,也很快对孙新的命令做出反应,立刻就撤了回去,在马防栏后,再度结着阵势。

白文选再次看得暗暗吃惊,而这个时候,杨珅的大炮也算是彻底的架好了。

第五十二章 追击

第五十二章追击

溃散的士兵被收拢到两边,一门门大炮露出他们黑洞洞的炮口,炫耀着属于这个时代的科技辉煌。不能不说,在这个属于明末的时代里,火器还是极为发达的,无论是极端有钱的郑氏军队,还是雄踞西南的永历政权,都装备着大量的先进火器,远远不像后世对中国的描绘,大刀长矛对着洋枪洋炮。

此刻,就连绿营之中,那些人依然继承了明军的传统,装备了众多的火器。所以,当那几门炮开始第一轮试射的时候,白文选就知道,那条单薄的阵线守不住了,实际上,他们也没打算守住。

炮弹轰击在山路之上,声势惊人,就连那些明明知道并不用死守的士卒们也是吓得够呛,只有孙新一动不动的在那里看着,浑然没有把这种炮击当作一回事儿,任由对面不断的把炮弹射过来。

他心中只念叨着一件事,就是自己的军队挨炮应该挨到什么样的程度才合适。

赵布泰同样在死死的盯着对面,看着炮弹一轮轮的炸到对面的阵线上。那支强悍的军队拼命的想把两门小炮弄出来,很是开了几炮,可惜的是连清兵的边角都没有碰到。

此时的赵布泰已经稳住了心神,乐呵呵的看着对面进行无奈的挣扎。

一开始他们还能保持着阵型,企图开炮反击,可几轮炮过去,他们已经彻底的放弃,小炮就被扔在地上,炮手早就不知跑到那里去了。这种只能挨打,不能反击的场面对士气的打击是无以伦比的,因此,就算是他们也无法再保持阵型,都在四处慌忙的寻找着掩护的地方。

看着他们一片狼狈,赵布泰心中觉得分外解气,一路上挨地雷的怨气似乎都发泄了出来。同时,到了此刻,他的心中也格外的冷静,眼前的那支军队,在这种炮击之下,肯定是不行了,他相信,只要再发动一次冲锋,定然可以轻而易举的击溃他们,于是心念转得极快,对着杨珅说道,“这次冲锋就交给我们好了,你们就在后面跟着。”

杨珅倒是没有说什么,不过他后面的将领却是心中不忿,特别是刚刚吃了败仗,来这里领罪的马宝和吴子圣两人。

对面严阵以待的时候,怎么就没看见满洲兵要出来冲阵呢。等到大炮把他们轰得七零八落,再也难以形成有效对抗的阵型时,这位八旗的固山额真倒是来劲了。

不过作为一个刚刚投诚的将领,他们只能把这种话埋在心里,就连脸上也不敢表现出丝毫不满。虽然杨珅后来好言安抚,不过两人在离开之后,依然忍不住骂道,“什么个东西。”

他们一边说着,一边看着满洲兵什么也不顾的打乱了阵型,生生的挤到前队去。

就在此刻,对面传来出现一阵sāo动,然后便出来一片喧哗,紧接着部队都呼啦啦的四散着向后撤了。

虽然说是撤退,不过在赵布泰的眼里,倒不如说是逃跑比较好。在炮击之下,那支部队如山崩一般的朝着后面的路跑去,什么也不管,旗帜倒了一片。

赵布泰眼见这种情况,就要纵马驱策着部队向前,匆匆的赶着那些汉兵赶紧让开。这时,又是一名哨探跑了过来,说道,“对面的主将跑了。”

赵布泰一听,就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支部队虽然强悍,但他们的主将可不怎么样啊,说到底还是乡巴佬出身,并没见过多少阵仗。

于是,他更加拼命的驱赶着那些汉兵们让开。可是,人群众多,那是这么轻易可以调度得了的,特别是那些堵塞道路的投诚兵,经此一败,正是士气低落的时候,建制魂乱,就算想让也来不及。何况,有些汉兵心知这些八旗兵就是抢功去的,越发的要拖延他们几下。

看着那些汉兵慢腾腾的样子,赵布泰就是一阵心焦,这么一段时间,不知那些贼兵又跑到什么地方去了。若是他们跑回寨中,恐怕又是一阵麻烦。于是拔出剑来,大声喝道,“让那些堵在前面的汉兵给我一起冲,有敢堵在路上的格杀勿论。”

一句话过去,不多时的功夫,赵布泰就催动着他的满洲兵策马向前,也不管是不是有友军堵在路上,直接就是践踏了过去。

绿营们拼命的躲避,可依然有人躲避不及,被踩死在马蹄之下。

不过,他这一番举动确实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顿时就把堵在路上的绿营清了个干净。

大队的骑兵疯狂的奔腾着,就朝着那支溃兵直直的冲了过去。可惜,经过他们这么一番折腾,孙新他们越发的跑得远了,还不时的有人回头,看一看,怎么清兵就没追上来呢,然后被人拉了过去,在那里说道,“对面冲过来的可是骑兵,不跑快一点,真的想死啊”

于是,整个溃兵越发汹涌的逃跑起来,甚至于有人慌不择路的跑入山林之中,更加难以形成有效的战斗力。

看着他们逃跑的模样,赵布泰越发的确认自己的判断没有错。这支军队已经溃败了,剩下的就是对准他们的背后,凶猛的砍下去。

于是,看着他们逃得如此之远,心中焦急,死命的驱动着部下要冲将上去。

看着成群的满洲兵在前面抢功,那些绿营们心中愤恨,也是不管不顾的朝前冲着,到了这个时候,能在后面捡一点剩下的功劳也是好的。

白文选看着绿营的,和那些冲锋在前的满洲兵,突然间觉得有点可笑,他们就是被这样的军队给打败了么。

实际上,如果不是孙可望携贵州而降,他们也不至于沦落到如此境地。孙可望一降,真正可怕的不是军事力量上的削弱,最可怕的是它导致明军之中内部的猜忌,难以捏成一个拳头,全力对敌。

白文选稍稍想了一下,又把视线重新对准整个战场,对着部下说道,“就是这群家伙把咱们赶得走投无路啊,如今,我们也该给他们点颜sè看看。”

听到白文选的话,他的部下脸上都是浮现着笑容,自从清兵进入云南以来,很久没有打过这么解气的仗了,于是,下去准备。

渐渐的,满洲兵已经进入了一条更加狭窄的山路之中。不过,赵布泰的眼中只剩下那些逃跑的贼人,他们仅仅才砍了五个首级,实在太少了,更多的士兵或是隐入大山之中,或是还在前面亡命的奔跑着。

同时,更多的绿营也冲入那条山路之中,看见前面的满洲兵在策马飞奔,都是亡命的要跟上去,跑得慢了,恐怕连残羹剩饭都捞不上。

此刻,谁也没有注意到,孙新的兵马就在一条路上重新整队,严阵以待。

满洲兵在疯狂的追着,冲在最前面的人又砍掉了一个人的脑袋,正哈哈大笑着,突然看见前面的溃兵居然想重新整顿队形,急忙大声呼喝到,“冲散他们,咱们再冲散他们,别让他们重新结阵。”

那些一起跟过来的满洲兵都是知道这支军队一旦结阵,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实力,也是不敢大意,跟着他就一起冲了过去,要把孙新重新整顿起来的队形一举冲散。

就在此刻,地下陡然冒出十几个人头,拿出一种古怪的枪支,对准清兵就要开火。冲在前面的清兵心中一惊,更加拼命的打马前进,要在那些士兵开火之前,狠狠的杀过去。

可惜,那些从地下钻出来的士兵,那会给他们机会,稍稍列阵,就是把子弹射了出来,连续不断的仿若机枪一般,一轮接着一轮的向冲在最前面的清兵开火。

霎那间,那些冲得最为凶猛的士兵都是倒在地上,眼前得不能活了。

此刻,就算是那些幸运的人,也被眼前的情景惊了个目瞪口呆,冲在最前面的那名清兵,尸体完全被打烂了,几乎看不出个人样。他们见识过可以连续开枪的三眼铳,但没有见过像这样连续不断射击了十几发还没有见底的火枪。

一些清兵还不死心,他们断定,只要是火枪,装填都是极为困难,何况是这种连续射出如此多子弹的火枪。于是等前方的火枪稍一停息,就再度策马向前。不过,孙永金埋伏在这里的迅雷铳可不仅仅就是这么十几把。

只见得山腰之上的树林里,又是十几把迅雷铳齐刷刷的把枪举了起来,对准人最多的地方,就是一阵乱轰。

血雾不断的在满洲兵的人群之中冒出来,搅得他们一片魂乱,形势几乎就是在一刹间开始倒转。

这个时候的满洲兵可没有汉兵们来当作炮灰,更没有大炮来帮助他们进行火力增援,甚至于在这个狭窄的道路上,他们连撤退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是硬着头皮朝着前方冲。

面对如此危局,赵布泰手足冰冷,就想调转马头,可看着后面密密麻麻还在向这边冲过来的士兵,那里撤得出去。

就在这个时候,后方突然间也传出了仿佛地裂山崩一般的声音。只见大块的岩石被炸断,把那些正在涌进这条山路的绿营们拦腰截断,然后一个大大的巩昌王旗号被打了出来。

马宝和吴子圣怔怔的看着那个大大的旗号,倏然间,他们发觉,滇西的清兵恐怕要就此荡空。

杨珅同样听见了来自后路的声音,他认为,那两千兵马就是珠山全部的实力了。可如今,他知道自己错了,而且错得很离谱。当白文选把旗号亮出来的,一向冷静的他也差点晕了过去,然后对着部下就下达了命令,“退出去,现在就退出去,让那边的人给我支援。”

不过,他想不到的事情还有很多,随着那一声惊天动地的声音,满山遍野都竖起“孙”字旗号,比白文选的旗号更加多,更加招摇

第五十三章 放弃

第五十三章放弃

杨珅怔怔的看着漫山遍野的“孙”字旗号,所留下的最大念头就是小小的一个腾越怎么供养得起这么多的士兵。不过,现实却是让他难以重新梳理好思绪,就听得山头不断的传来炮火的声音。

尽管孙新丢下了好几门小炮和虎蹲炮,不过,孙永金从沈应时那里缴获来的可不仅仅就是这么一点点。那些早就调试好射程的火炮不断的把炮弹倾泻到山路上,犹如雷鸣一般,震耳欲聋,时不时就有清兵倒在炮火的轰击之下,显摆着它们浪费如此众多的火药所训练出来的成果。

那些挤成一团的清兵避无可避,若是有炮弹幸运的落入人群之中,顿时就能扫上一大片,让人心惊胆跳。

冲锋在前的赵布泰已经吓傻了过去,只听得呐喊的声音越来越近,整个山路之上,他们已经被团团的围住,那些打着“孙”字旗号的士兵已经汹涌着朝山坡冲了下来,不断的把弹丸倾泻到清兵的身体里。而堵在他们前面的那些伏兵,更是不断的发射着那种奇怪的连射火铳,更加可怕的是那些原本溃散的士兵再度整顿起来,气势汹汹的把排枪一轮轮的打了过来。

转眼的时间,五千满洲兵几乎伤亡殆尽,如果不是那些亲信家奴们拼命掩护,就连赵布泰恐怕也早就死在火枪齐射之下。可就算如此,陪伴了他很久的坐骑依然倒在了地上,痛苦的挣扎了一下,便再没有什么声息。

赵布泰在亲卫的掩护下,努力的躲在那些死伤的马匹和死尸后面,然后大声叫嚷着,“给我冲上山去。”

在他的喊声之下,以及一些回过神的军官,都是带队企图进行反击。

不过,这种无组织的进攻终究是零乱的,如果碰上的是乌合之众,或许还能成功,但他们面对的是一支组织xìng更强的军队。只见那些打着“孙”字旗号的士兵居高临下,熟悉地形,又早有准备,将一轮轮的排枪打到那些企图反击的士兵身上,同时还不时的有巨石扔下,逼得他们手忙脚乱,甚至于躲避不及,直接被石头砸死。

杨珅看得很明白,在他们进入这条山路的那一刻,清兵的败局就已经确定了,那些冲在最前面的满洲兵恐怕一个也活不了。不过,现在他也顾不得导致如此众多的八旗士兵死伤,回去之后,究竟会遭受多大的罪责,只是拼命的催促着部下要打开缺口。

于是攻打甚急,完全不顾死伤,只是拿人命上去堆。

白文选在这一刻承受着极大的压力,两边的清兵都是拼了命的朝着他这边压了过来。一门门大炮,就朝着他所在的那个山头进行猛轰,妄图用炮火逼退死守的白文选部,更造成了他们惨重的伤亡。

白文选看着漫山遍野的“孙”字旗号,相比于他们,挥舞着白文选旗号的力量显得太弱、太弱了。实际上,此刻,他们手上拿的那些武器,有不少都是从孙永金那里要来的。在连番的败退之中,他们丢掉了太多的武器,以至于弄得像个叫花子似的。不过胜利就在眼前,他又怎么会放弃呢。

白文选拼命的鼓动着部下,一次又一次的提高着他们的士气。能够在这种情况下,依然坚持跟着白文选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意志还是极为坚定的,因此,几乎不用他多说什么,就是拼命的想要把杨珅反扑的军队给堵回去。

到了这个时候,杨珅才领教到明军真正的实力。经过大西军整合的南明军队,他们所拥有的实力,本来就不比满清军队要差。

所以,白文选一旦确定了死守的策略,便犹如磐石一般,任由杨珅如何进攻,都是纹丝不动,只要敢于从山路上退走的,都将倒在鸟铳的齐射之下。

看着一次次突围的失败,杨珅几乎陷入绝望的境地,跌坐在山路上,跟他在一起的,还有那满脸狼狈的亲兵,一身都是脏兮兮的,再找不到丝毫威风的模样,硝烟弥漫在他们身边,时不时就有会炮弹从他们的脑袋上飞过,或者是落在他们眼前的不远处。

随着反击和突围的失败,他们已经能够猜到自己将要面临的结局,也陡然之间,想到自己在云南做下的罪孽,心中不寒而栗。

孙永金也拿着千里镜在朝着山路之上张望,凭着这么多天来在腾越的跋涉,他是好不容易才选取了这里作为伏击的地点,并且非常认真的听取了白文选的意见。

虽然白文选也是个泥腿子出生,不过毕竟是打老了仗的人,战场经验极其丰富。正是在他的建议下,孙永金才最终决定在这里伏击,并且以孙新作为诱饵,引得那些清兵一头扎进口袋。

那些清兵来到云南后,骄横得太久,没吃过什么苦头,根本就没太把他放在眼里,那些满洲兵们更是盼着早点平定云南,离开这个瘴疾之地,好回到北京城里去享福。因此,都没有想得太多,就毫不犹豫的钻了进来。

到了现在,无论是从地形上来说,还是从士兵的数量和士气来说,他都远远的超过清兵,可以说是大局已定。那些猛烈扑击后路的杨珅部似乎也耗干了他们的力气,再也难以行动,甚至于在那里等死了。

吴子圣和马宝看着堵死了山路的巨石,听着里面此起彼伏的枪声,心中百感交集,因为在冲阵之时,损失太大,他们没能赶上清兵的前锋,而且这种抢功的事情也得有个顺序,向来都是真满洲兵第辽东系第二,他们投诚兵最后。

可没想到,就是这么一个顺序,反而救了他们一命,开始的时候,他们还真心的想接应杨珅扑出来。不过,攻打了如此之久,堵在他们面前的白文选旗号岿然不动,丝毫没有动摇的迹象。

实际上,就算是他们,对白文选还是有着一丝畏惧,说起来,马宝还是白文选的好友。所以攻打的时候,马宝倒也并没有使上十分的力量,而且他知道,尽管白文选已经如此虚弱,但一旦下定了决心要坚守下来,也不是他们能够攻得下来的。

眼看着天sè渐晚,那条山路上的呐喊声依然没有停息,只不过伏击的士兵已经不仅仅是躲在草丛中向他们射击这么简单,而是一队队的长枪兵朝前突刺,围剿残余的清兵。跟在他们后面的是上了刺刀的火枪兵,冲过去,见谁还想反抗,直接就是先来上一枪。

马宝和吴子圣面面相觑的听着对面的厮杀,看着部下再一次徒劳无功的攻打了白文选扼守的要隘,看着部下死伤累累,却毫无所获。然后,马宝不停的摇头,看了看跟他们一起落在后面的清兵,里面除了他这些投诚兵以外,还有不少杨珅的亲信,也有不少洪承畴选派到云南的绿营。

看着就连这些人的脸上都露出担忧和恐惧的神sè,便说道,“各位总兵,仗打到这个份上,咱们自己心中都是清楚,如果现在还不撤出去,只怕他们收拾完了里面的,就该来收拾我们了。”

听到马宝的话,众人心中更加惊恐,听里面的动静,就知道无论是号称无敌的满清八旗,还是关宁军出身的杨珅,恐怕都没法活了。

如此庞大的一支军队,都被对方这么轻而易举的吃了下去,他们再不走,恐怕就真的不用走了。

于是,心中都是犹豫,毕竟现在陷在伏击圈里的有一个满清贵胄,还有一个吴三桂的亲信,他们此刻走了,就算能逃得了一条xìng命,将来无论是那些满人,还是吴三桂都不会轻易的放过他们。

可是,到了这个时候,给予他们犹豫的时间也不多了。

孙新整顿好兵马,就沿着山路递推过去,面对散乱的清兵,轻轻松松的就把他们清空。

赵布泰躲在掩护的后面,到了这个时候,也是躲不下去了,因此,一大把年纪的,还得带着自己身边仅有的亲卫进行冲阵,嚎叫着,凄绝非常。

不过,拥有机械xìng思维的孙新可不理会这股悲壮,一通排枪打来,使得他们连靠近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倒在血泊之中。

一些清兵躺在地下装死,不过,孙新连这点都是想到了,走在前面的长枪兵还不断的在那些尸首上补上一下,那些重伤未死的,也是帮助他们解脱了一下。

就这样,两千人如同压路机一般,不断的把那些还在蹦跶的辫子兵送到地下躺着。一路推进着,很快就把遭受伏击的清兵几乎要清理干净。

听着被巨石隔绝的另一边不断的传来哀嚎和枪炮声,那些还在犹豫的绿营心中更加挣扎,然后也不知是谁念叨了一句,“娘的,到得这个份上,咱们也只能各顾各了,不然连有没有将来都是一个值得两说的问题。”

一句话出来,深得其余绿营将领的同感,刚才满洲兵践踏着他们的尸体要去抢功的情景不由自主的浮现到眼前,然后也是唾骂了一声,叫嚷着要走。

听见周围的清兵一鼓动,就连杨珅的亲信也是动摇,事已至此,还是先保住自个的xìng命更加重要。

于是,都是赞同,回去收拾兵马,就要逃跑。

孙永金此刻也移到后路,看着没有进入伏击圈的清兵终于忍受不了,要去撤退了,然后浮现出一股笑容,说道,“跑得了吗”

第五十四章 覆灭

第五十四章覆灭

马宝、吴子圣几人,既然已经决定了,都是调转队伍,后队变前队,拼命的催促着部队,要他们朝后退去。

这个时候,谁还看不清楚形势,火炮也不要了,甚至于销毁的时间都没有,拉起队伍就是要逃跑,只是阵型魂乱,不成个样子,逃了半天,也没走出去多少。

看到他们狼狈的景象,白文选部齐声发出欢呼,他们明白,这场战事,胜负在这一刻就决定了。

杨珅同样听见了山头上的欢呼,喃喃的说道,“完了,完了”

跟着吴三桂从辽东一直厮杀到这里,他终究还是没能逃过战死沙场的结局。一时间,想了很多,他知道,腾越一败,损失的不仅仅是几万清兵,损失的更是清兵无敌的威名。

同时,滇西清兵为之一空,那么腾越城,甚至于永昌府能不能守住,谁也不知道。看着漫山遍野的“孙”字旗号,听着不断在耳边响起的炮声,再想到自己丢在后面的那些红夷大炮,这些人完全有资格攻打腾越和永昌这样的坚城了。

一旦永昌府陷落,那么还在围攻沅江的吴三桂将陷入怎么样的境地,或许那个时候,云南正的不安宁了,可惜却不是他们要的那种不安宁。

他想了很多,不过也没有多少时间让他继续想下去。孙新带着部队密密麻麻的沿着山路逆推回来,完全把形势颠倒,传到杨珅耳中的,要不就是这个总兵阵亡,要不就是那个千总挂了。

跟着孙新反扑过来的兵马越来越多,转眼就来到他的面前。

他身边的亲兵到了这个时候,也知道自己是难以幸免。不过,还是努力的把尸体堆积到周围,然后把黑洞洞的鸟铳伸了出去。

孙新带着军队,一路冲锋,在碰到这里的时候,才吃上了一点苦头。只见那些躲在尸体后的清兵一轮排枪过去,顿时就是几名长枪兵倒了下去,惹得孙新的兵马稍稍一滞。

说起来,杨珅的这些亲兵真是凶蛮,一轮排枪之后,立刻就从后面接过枪支,又是一轮排枪打了过去。虽然人数稀少,却仗着这里道路狭窄,孙新铺不开太多的兵马,竟然硬是止住了孙新的脚步。

孙永金此时也来到这里,看见杨珅的亡命挣扎,知道凭着那些尸首掩护,还真是硬冲不下来,于是对着部下说道,“弄两门跑来。”

看到杨珅的顽抗,以及长枪兵的损失,孙永金的部下的也飞快的去调度火炮。很快,几名炮兵抬了两门很土的虎蹲炮过来,举着盾牌,再盖上厚厚的湿棉絮,就把火炮推到了杨珅亲卫的面前。

“轰”的一声,碎石铺天盖地的朝着杨珅的亲兵压了过去。他们急忙躲在尸体的后面。不过,孙新的部队就乘着这个当口,齐声呐喊,冲将上去,被炸得灰头土脸的杨珅亲兵那里还抵挡得住,胡乱的开了几枪,打死打伤几名长枪兵,就看见汹涌而来的士兵冲破他们的防线,黑压压的一片,杀了过来。

冲在最前面的都是长枪兵,此时杀红了眼,看见杨珅的亲兵就是这么一下,根本就不容他们投降。而且这些清兵也知道,作为吴三桂最亲信的士卒,他们根本没有投降的机会,拼死抵抗,然后落下一个一枪两洞的下场。

随着杨珅的覆灭,那面统帅的大旗倒下,残存的清兵失去了最后的斗志,而孙永金也答应开始受降,让人满山遍野的喊道,“放下武器,跪地投降,饶你们xìng命。”

那些本来就是在苦苦挣扎的清兵如蒙大赦,忙不迭的放下武器,跪在地上,像倒头葱一般,不停的磕着头。

马宝他们同样听见了那条山路中的声音,更加急躁的催促着部下快点好队形。不过人人都是如此想,于是更加急躁起来,都想抢在前面。这个时候,杨珅和赵布泰已死,没有一个有威信的人能够指挥得动众人,何况投诚兵、洪承畴选派的绿营以及吴三桂的士兵魂杂在一起,双方本来就是矛盾重重,就更加不会有人愿意殿后了。

原计划用来冲击遭受伏击的杨珅和赵布泰部的骑兵已经悄悄调动到伏击线的外围。看准这群乱成一团的清兵,稍稍整顿了下军队,就从山林中扑了下来。只觉得大地震动,气势惊人,仿佛千军万马奔腾而出,给人一种难以抵挡的感觉。虽然人数远远的少于那些清兵,但这个时候,清兵早就无心恋战,随着当官的把撤退的命令发下去,把最后的士气泄了干净,人人都是争先恐后的要逃跑,看见骑兵过来,顿时就崩溃得一塌糊涂。

马宝看着一团散乱的兵马,心知事不可为,带领着最亲信的兵马,就朝着山林中还没有敌军出现的地方,隐了过去。

吴子圣同样看到这种情况,叫苦不迭,刚刚才降了清兵,没想到就碰上这么一场大败,在这种骑兵冲阵面前,他就算想投降,对方也不肯让他们挡路吧。

于是,也是催促着部队,拼命的挤压着前面的兵马。

前面的那些清兵那里是不想跑,只是道路狭隘,在一片魂乱之中,就更加没法跑了,只得眼睁睁的看着骑兵黑压压的一片撞了上来。

当先的都是重骑兵,远远的看去,如同移动城堡一般。只见得他们举起长枪,直接就朝着清兵脑袋上踩了过去。一些士卒还想拿着弓箭反击,但面对那种铠甲,那里能起到半点作用,再加上,连这样的抵抗都是零星进行的,就更加没法抵挡了。

吴子圣看着乱成一团的清兵,看着如下山猛虎一般的骑兵,喃喃的说道,“完了,真的完了。”

到了这个时候,他也没脸再去见明军之中的老弟兄,若是短短的几个月时间,他就得来回的投降一次,那也确实够耻辱的。何况他已经看见了山头上白文选的旗号,若是现在投降,看见白文选的时候,他真不知该说什么。

想完之后,他拔剑就要自刎,身边的亲兵连忙阻止,说道,“总兵大人,咱们以前好歹还是明军,就降了吧”

这个时候,骑兵已经冲到了眼前,其实不用吴子圣去说,部下就自动的去投降了,都是举着手,大声喊着饶命。

那些骑兵也没有过份为难他们,毕竟都是些克隆人,他们的程序之中没有滥杀俘虏这么一条,只听得他们大声喊道,“让开,别挡着我们的路。”

听到那些骑兵的话,投降的清兵连忙向道路两边让开,也不管周围碎石林立,荆棘满布,诚惶诚恐的看着那些兵马。他们不明白,云南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支军队了。

吴子圣看到他的部下,看着那一身铠甲的骑兵,倏然间叹了一口气,“降了吧,降了吧”

说完,他就带着部下让到路的一边去。

不过,就是这么一折腾,再加上道路艰难,同样不适合骑兵运动,让不少的清兵逃了出去,亡命的向着腾越城疯狂的逃跑。

腾越城里,几千清兵驻扎其中,守城的士卒不停的朝外张望着,不过这回却是神sè轻松,两万多大军杀出去,区区一个土匪,还不是手到擒来。他们甚至于还觉得,这是不是有点太兴师动众了一点,不过是一群小小的土匪,用得着派遣如此众多的军队吗。

想到这里,他们脸上都是笑意,就连巡视过来的将官,对于士兵们一些小小的不规矩,也没说什么,任由他们轻松的在城墙上站岗。

这几天,就连城中不多的几户人家,也能够看得出来,气氛已经有点不一样了,就像珠山的压力不在,腾越城又重新安稳下来一样。

几名士卒时不时的朝着城外看上一眼,看看有没有传信兵卷起的烟尘,有没有凯旋而归的消息,到时候他们这些守城的士卒说不得也会分到一份封赏。

就在这个时候,还真的让他们看到一名骑兵从山路中飞奔而出,一路疯狂的向城中跑着。一名守卒笑着说道,“还真够急的,不就是来报信的吗?”

话音未落,只见另外两名士卒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远方。一时之间,弄得他也是莫名其妙,朝着刚才骑兵过来的方向看去,烟尘滚滚,旗帜招摇,不过却是招摇得格外异样,东倒西歪,那里还有点军队的样子,或者说分明就是一支溃军。

那名士卒努力的揉了揉眼睛,非常确认的看见,那就是清兵的绿旗。众人都觉得讶异非常,并且感到事态不对,立马就有人向当官的汇报去了。

实际上那里用的着他来汇报,负责守城的小把总已经到了腾越城头,看着溃烂的清兵。那些冲在前面的好歹还打着旗帜,那些逃在后面的,连旗帜也不知扔到那里去,甚至于有的人连兵器都不知丢到什么地方了。

冲在最前面的就是马宝,只见他满身都是被荆棘划伤的痕迹。原来他带着人马,绕了个大圈子,也不知从那里找了一条羊肠小道,硬是让他冲到前面。来到城门口,就是大声喊道,“开门,开门”

守城的把总忙不迭的就打开城门,这时,看见清兵的后面,出现了大队大队的骑兵,跟着溃兵的后面,就要过来扑城。

第五十五章 破城

第五十五章破城

守城的小把总吓傻了眼,刚刚打开城门,就听见马宁的一名亲信喊道,“把城门关上,快给我把城门关上。”

那名小把总愣着神的指着城外,说道,“可是外面都是咱们的人啊。”

“别给我废话,你想让那些土匪乘势扑进城来吗?”

一句话过去,顿时就喝醒了那名小把总,说到底还是自己的xìng命重要,于是忙不迭的呼喝着手下要去关城门。

可是,到了这个时候,城门那里是说关就能关得上的,马宝当先挤了进去,厉声呵斥道,“娘的,都是自家弟兄,你凭什么把我们挡在外面。”

马宝乃是清兵里面的总兵,比这名小小的把总级别不是高了一点两点,就连那名马宁的亲信,比起马宝来,也是差得远了。

听见马宝的呵斥,那名亲信心中就是一惊,不过向他身后看去,只见马宝带回来的亲信也不多,而且一脸狼狈,不少武器都丢了个干净,顿时壮起了胆气,也是厉声呵斥到,“不过就是区区一个降将,嚷什么嚷。”

说完,又对着那名把总喊道,“还不快关城门。”

他这句话其实是留了余地,马宝既然已经进来了,也就算了。不过,其他的人一概不准,心中琢磨着,这样一来,想必马宝不会再折腾出什么事情吧。

他虽是打的好算盘,看起来就像是照顾到马宝一样。不过,马宝可不这么想,跟在他后面的都是最亲信的士卒,就连逃命的时候,都带着他们从亡命奔逃,现在眼看着就要进入城池,他如何会甘心。

在这个世界上,这些亲信就是安生立命的资本,若是没有这些亲信,那些满清贵胄谁还会理他,恐怕早就那里凉快,那里待着去了。

于是,听到那名清兵的话,马宝立刻就回到,“去你的,今天老子的兵你放也好,不放也好,都得进这个城。”

说完,推开那些关城门的士卒,招呼着手下的亲信从门缝之中冲进城去。

马宁的那名亲信心中一急,那些骑兵正在追赶着这些溃兵,谁知道他们会不会乘势冲进城来,于是立刻就叫来长枪兵,把寒光闪闪的枪头对准城门。

不过,这个时候,如此的措施显得太晚了,马宝不少的亲信都冲进城来,看对面举起长枪,心中也是愤恨,他们本来投降到清兵阵营就没有多久,谈不上丝毫的忠诚度,再加上刚刚的那一仗,清兵安chā到他们中的人死的死,逃的逃,如今还跟在马宝身边的无一不是他原来在明军之中的老人,所以毫无顾及的就是拿起还没丢下的刀,同他们厮杀起来。

跟在马宝后面,能挣扎到这里的那个不是精锐,虽然丢下了不少的武器,但在求存的意识之下,下手都是极狠,虽然对方结成了枪阵,但没来得及发挥它的威力,就被冲了个七零八碎。

这时,那名马宁的亲信喊道,“马宝反了,马宝反了”

那里落在后面,不明就里的清兵们看见双方就在城门口厮杀,心中就是焦急。

这时,马宝带着人,又是齐声吼道,“娘的,马宁那个杂碎要关闭城门,把我们堵在外面了。”

听到这样的话,那些本来就是极度惶然的清兵更加惊慌。好不容易看见腾越城了,没想到又要被人堵在外面。

这样的事情不是不可能发生,他们非常的清楚,这个危机时刻,马宁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马宝说的极有可能是实话,于是也顾不得什么,大声怒骂道,“马宁,咱们都是军中的弟兄,这样的事情,你怎么做得出。”

“马宁是什么样的东西,你们还不知道吗,他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连自己的兵都可以堵在城外,何况是我们,咱们别管了,冲进去啊”

说完之后,那些被堵在外面的清兵,也不分就是洪承畴派来的,还是投诚兵,或是吴三桂的嫡系,都是齐声发喊,要跟着马宝一起冲进去,顿时就把只敞开了一条缝的城门彻底的挤开。

那名马宁的亲信本来调了几十名鸟铳手,就要让他们一轮排枪打过去,止住那些溃兵的冲势。可惜,他的措施又这么稍微的晚上了一点点,那些冲散的长枪兵再也挡不住马宝的攻势,特别是那些溃兵加入进来之后。区区的几排长枪兵,如同滚滚河流中的一滴沙尘,很快就被淹没了个干净。

那名马宁的亲信看着席卷而来的溃兵,心神微微一抖,也顾不得刚刚调过来的几十名鸟铳手,转身就跑。

那些鸟铳手看着密密麻麻的溃兵,手脚发软,他们知道那些家伙为了一线希望,可是什么都干的出来。如今,作为主将的再一跑,他们就更加没有心思抵挡了,同样也是扭头就跑,或者干脆就是化作溃兵的一员,被裹胁着四处前进。

就在溃兵裹胁着那些守兵四处乱撞的一刹那,整个城池都陷入魂乱之中。那些追击的骑兵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一幕,非常的难以理解,这个城池,怎么突然间就乱成了这样。不过,有一点他们是知道的,现在是抢夺城池的好机会,尽管他们只有区区的五十名骑兵。

在追击的过程中,孙永金那些骑兵同样也冲了个七零八落,只是努力的维持着小队建制的完整。这五十名骑兵绕着大军难以行走的小道,这才冲到了前面,截住这么一群溃败的清兵,不晓得立下了多少的功绩。如今,更是一个天大的机会就摆在面前,他们立刻纵马朝着城门扑了过来,一路砍翻那些堵在城门口的清兵,然后抢占城楼,同时派遣少量的骑兵追赶那些溃兵,让他们把城池搅得更加魂乱,也让清兵无法聚集起兵力来真正的对付他们。

城内,马宁的府邸之中,那名亲信哭丧着脸说道,“总兵大人,城破了,那些溃兵冲破了城门,敌人的骑兵已经攻占了城楼,咱们带着总兵大人从东门撤吧”

病榻之中,马宁已经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在隐隐约约之中听见部下的话,努力的抬起手来,似乎要做出很严厉的呵斥,但是他的体力使得这种严词呵斥都成了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只听得一丝若有若无的声音说道,“逃,往那里逃。城里还有几千兵马,还不快去整顿,把城门给我扑回来,那些溃兵慢慢的再去收拾。”

听到马宁的话,那名亲信也是无法,现在的局面,天才知道究竟能不能扳得回来。不过既然马宁开口了,他那里敢说半个“不”字,只得拿自己的这条命去搏。

于是转过身去,拼命的聚拢那些还没有成为溃兵的兵丁,然后带着他们就要去重新把城门扑回来。

这个时候,那些溃兵也是知道,腾越城是没希望了,一些心狠手辣的看到这乱成一片的城池,心中一动,撞开周围的民房,看见值钱的东西就抢,使得整个城池变得更加魂乱。

腾越城本来就不多的百姓,又遭了劫难,或是死死的守住家门,或是抱着细软,领着家人,就要朝着那些还没有陷入魂乱的城门逃去。

不过,这个时候,他们总是最可怜的,周围的兵丁看见他们,心好的一点的,只抢走财物,心狠一点的,便连人都杀了。

于是,东一簇,西一簇,到处都是人,或者是兵丁,或者是百姓,甚至于还有人放火烧了房子,引得人们更加的恐慌和魂乱。

就在这一片魂乱之中,一群人紧紧的抱成一团,手上都拿着利刃,无论是溃兵还是乘机抢劫的地痞流氓都是恐惧,没人敢靠过来。

这一群人正是马宝部,现在围在他附近的皆是亲信,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个乱成一团城池,看着那些坚守住城楼的骑兵,他们知道,这个拼命才逃进来的城池同样给不了他们丝毫的庇护。那些打着“孙”字旗号的兵丁,最终会从那个被骑兵控制的城门下冲进来,最终奠定滇西的局势。

“总兵大人,怎么办?”一名亲信焦急的问道,现在无论是走是留,都得尽快做出一个决定出来。否则真的等到那个打着“孙”字旗号的士兵大队涌入的时候,他们做什么都来不及了。

此时马宝的心中显然在苦苦的挣扎,然后猛的下定决心,说道,“刚才马宁的部下不是说我反了吗,我就真的反给他看看。”

听到马宁的话,那些亲信也是振奋,如今腾越的局势他们也是看到了,清兵根本没戏,甚至于整个滇西的局势在这一刻都明了起来。清兵重兵集团被歼灭,主力又被陷在沅江,吴三桂完全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局面,说不得整个西南的局势,都要一下子翻转过来。

再加上他们对满清连最起码的忠诚度都没有,如今那些吴三桂安chā的亲信又死伤殆尽,他们就更加无所忌讳了,于是大声说道,“总兵大人,你怎么说,咱们就跟着怎么干。”

就在这个时候,马宁的那名亲信还是聚集起了三百兵丁,冲入一片魂乱的城池中,见人就杀,只要谁敢在路上乱跑,直接就是一枪刺过去。就这样,硬是让他生生的杀到了骑兵控制的城门附近,然后同那些骑兵对杀起来。

第五十六章 反扑

第五十六章反扑

能够看准时机,杀入一片魂的腾越城,接着攻占城楼,控制城门的骑兵,当然不会傻傻的骑在马上同他们厮杀,早就把原来属于清兵的拒马拿来,堵在道路上,再堆砌上无数的物事,只要能挡得住鸟铳射击和弓箭攻击的东西,不管它是什么,都一律摆了过来。再举上捡来的盾牌,使得区区五十人防守的城楼,看起来也是异常的严整。

马宝躲在一个大院里,从阁楼中把城门附近的形势看得清清楚楚。

只见马宁的亲信整备好兵马,顶着盾牌就冲上去。可惜,那五十名骑兵个个都有火枪,再加上躲在各种掩护后面,等到清兵靠近,就是一轮轮的排枪打过去。就如杨珅的那些亲卫在山路上做过的一样,顿时就止住了清兵的脚步,这些人虽然依然效忠于马宁,但并不代表他们不要命,面对这种排枪,谁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幸运的冲到那些士兵的面前。

何况那些骑兵还在掩护后面伸出了一根根的长矛,都是刚才清兵相互厮杀的时候留下的,使得这些清兵就算贴近身去,也未必能保证拥有十足十的胜算。

那名马宁的亲信看到自己好不容易组织起的一轮进攻竟然如此轻松就被打了下去,也是气急败坏,把那些带队的清兵将官召集过来,狠狠的臭骂了一顿,然后语重心长的说道,“各位弟兄,咱们都是一路杀进云南的,不比那些投诚兵,还没染多少血。一旦让那些贼人攻进城来,咱们谁也跑不了。别忘了,那个姓孙的据说就是腾越的土著,他不会忘记咱们在腾越造的孽!”

话说到这个份上,那些带队的清兵将领也不是不明白,再度看向那个扎得像刺猬一样的城楼,咬咬牙,然后说道,“大人放心,我们一定把他攻下来。”

说完之后,他们就是回去拼命的鼓动着士气,然后亲自带头,领着士卒向城楼攻了进去。

不能不说,这次士气高昂的进攻有了很大的不同,在带队军官的影响下,清兵士卒都是拼命向前,就连领队的军官倒在火枪齐射之下,他们依然不肯退后。

躲在阁楼上,看着城楼局势的马宝部下,焦急的说道,“总兵大人,我们现在就上吧。”

马宝摇摇头,说道,“慢一点,那些满清鞑子还攻不下城楼!”

马宝的部下有一点犹疑,听着那些清兵一声声士气高昂的呐喊,他不敢相信,像这样都攻不下那简单的防御,那什么才能攻得下来。

不过,他很快就知道马宝说的没错。这些清兵纵然一时之间士气高昂,但依然改变不了他们血肉之躯的本质。在这块狭隘的地方,明明他们具有绝对的人数优势,可就是得挨着一轮又一轮的排枪,明明敌人就在眼前,可他们就是冲不上去,拿出好不容易收集起来鸟铳,可面对只露出一个头来的敌军,完全挥不了作用。

就在这一轮轮排枪的攻击下,清兵再也忍受不住,攻击街道的人最先崩溃,然后引起一连串的反应,丢下几十具尸体,撤了个干净。

那些击退敌军的骑兵们,根本就没有时间去庆祝,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木桶,把里面的水全倒在滚烫的火枪上,可以就化出一缕蒸汽。如果刚才不是那些清兵及时撤走了,或许他们的枪支就快支撑不住了。

同时,躲在阁楼之上的马宝部,看着清兵再次支撑不住撤了回去,都对自己的主帅满是敬佩。同时,更是对那些打着“孙”字旗号的兵马满是讶异,没想到这些骑兵下马之后,依然是如此的厉害。

不过,那些清兵到了这个时候,也是顽强。马宁的亲信再次把部下整顿起来,不知从那里调来了几辆木车,码上装满泥土的沙袋,堵在街口,推着向前压了过去。

同时,城楼两边的城墙上,也有人在缓缓的逼近。

马宝看到这样的情景,对着部下的那些亲信说道,“把辫子剪了,帽子扔了,披头散,等我一声令下,就朝着清兵背后杀过去。”

话音刚落,那些亲信部下毫不犹豫的就拿起刀来,手起刀落,割了辫子。如果不是腾越的这一场战事,或许要等到十几年后,他们才会随着吴三桂剪了辫子,然后死在清兵的剿杀之下。

可以说,对于刚刚投降清兵的这么一些人,从来就没有对满清真正的忠心过,就连到了十几年后,他们依然鼓动着一心只想当云南王的吴三桂造了满清的反。

此刻,他们都在静静的等着马宝的命令,随时准备冲出去。

这时,只见那些清兵缓慢的将车阵向前推进,一点点的缩短双方的距离。那些骑兵奋力的射击了几次,打在装满泥土的沙袋上,除了弄出几个洞,泄了一点泥土之外,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于是,也就不再做这种无用的事情,抓紧了火枪,握紧了马刀,等清兵扑过来的时候,就要同他们厮杀一番。

清兵的车阵虽然缓慢,不过还是让他们推到了离骑兵不远的地方。那些掩藏在后面的清兵一跃而起,拿起刀就要冲上去。

只见他人影刚刚跃出车阵的掩护,就听见一声枪响,最先跃出去的那人立刻就栽倒在地上。但是到了这个时候,清兵又如何会轻易退缩,何况他们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对方根本没办法进行轮射。因此,又是几人跳出去,并且连连传来几声枪响。

虽然连续传来惨叫的声音,刀刃相交的声音同样在车阵对面响了起来。躲在车阵后面的清兵再不犹豫,纷纷跳了出来,加入战团之中。

顿时,城楼上下都是杀成一团。

就在此刻,阁楼上的马宝下令到,“弟兄们,给我上,要想以后好好的活命,机会就在眼前。”

马宁的那名亲信看到士卒们冲上去,心中窃喜,毕竟清兵占着人数优势,只要把城门关上,再平定城内的魂,腾越城不是没有机会。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就在他心中暗喜,把最后的力量都投了进去的时候,突然之间,看见小巷之中窜出十几个人,割断了辫子,披头散,犹如鬼魅一般,冲过来,朝着清兵就是一阵砍杀。

马宁的亲信看愣了神,然后拼命的就想找人反扑。

如果是在双方还没有陷入魂战之前,这区区十几个人根本算不了什么,可是,在这个时候,从清兵的背后杀过来,顿时就把清兵刚刚高涨起来的士气压了下去。那些冲锋在前的清兵陷入一阵进退两难的局面,不知道是该先对付眼前的敌人,还是对付后面披头散的叛军。

这一种犹豫使得他们在战斗中更加处于劣势,马宁还没有让人反扑回去,在街道厮杀的清兵就已经崩溃。

一连串的变故,使得那些已经突进城楼的清兵也陷入尴尬的境地。明明已经冲了进来,可周围的友军都在崩溃,使得他们孤立无援,硬是被剿杀了干净。

战斗结束,那些骑兵看着披头散的马宝一行人,歪着头,不知该说些什么。

倒是马宝率先说话,“兄弟,我也是明军的弟兄。”

骑兵现在也是浑身带伤,听见马宝的话,也是说道,“哦,兄弟,那我们就一起把城楼守住,等待援兵。”

简单的一段话,很有他们的风格,不过却让马宝的那些部下心下一松,这应该算是得到对方的承认了吧。

于是也是同那些骑兵一起坚守着城楼。

马宁的亲信再想收拢军队,已经没那么容易。经此一败,谁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攻得下来。而那些坚守城楼的人明显只是先锋,后面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涌出大队的兵马出来,到时候,再想要走,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于是,乘着军官没有注意到的空档,向阴影的地方一闪,也魂入溃兵之中,或是抢劫一点东西,或是乘机从其他的城门跑出去。

马宁的亲信看着仅剩下的几十个人,几欲昏厥,三百多人过来,现在就剩这么点了。可就连这么点人,也都是左顾右盼,时刻想着逃跑,再没有半点士气。

就在这个时刻,又传来一阵整齐的步伐,只见马宁强撑着又纠集起一支兵马,朝着这边杀了过来。

马宁驻扎腾越还是很有一段时间了,这里多有他的亲信,因此,一旦他强撑着要出来,立刻就聚集起了一批人马。

那名亲信看到马宁,心中就是一阵jī动,说道,“总兵大人,我……”

马宁摆摆手,让他不用说了,一边咳嗽着,一边说道,“不用说了,我都看见了,再带着人去冲一次,一定要把城门抢下来。”

“是!”那名亲信大声回到,再度整顿兵马,就要动攻势。

马宝远远的听见清兵在喊着马宁的名字,心中就是一惊,想不到马宁伤成那个样子,几乎很久没有离开过病netg了,居然还强撑着爬了起来。

虚弱至此的他,虽然根本不可能真正做得了什么,甚至于连指挥清兵都没法做到,但是清兵士气还是极度的振奋起来,嗷嗷叫着就要冲上来。

马宁死死的瞪着那个城门,如果不能在腾越将敌人堵住,让他们一下子冲到永昌,对整个大局的影响是不可估量的。

因此,他使出最后的力气,憋着口中那一股血,没有喷出来,就是要看着腾越城重新安稳,成为堵住这么一支兵马的磐石。

不过,就在他的亲信整顿兵马,要起攻击的时候,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又是一队火枪骑兵冲了进来。

第五十七章 继续追击

第五十七章继续追击

一百多名骑兵,说多真的不算多,但对于现在这个魂的城市来说,绝对不算少。

死死瞪着城门口的马宁,眼睁睁的看着这么一群骑兵加入战团,一阵排枪过来,就让重新鼓起士气的清兵陷入崩溃之中,街道上四处都是奔跑的清兵,无论将领们如何鼓动士气,也是没有半点效果。

甚至于某些将领看到形势越来越不好,再看向马宁奄奄一息的身子,也忍不住找了个空档留了出去,魂入溃兵之中,呼啸着向其余三门跑去。

形势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没法再挽回。虽然对方也不过才一百多名骑兵,整个腾越城的守卒加溃兵足足有好几千之重,可马宁凭着自己苦心经营起来的威望,也只能聚得起区区一百多人。如今就连这一百多人都快消散个干净,顿时胸中一阵气闷,倏然喷出一口鲜血,颓然倒在地上,便再没有声息。

他的亲信与卫士们看到主将倒下,早就慌了神,抢着要把马宁拖回去,如此一来,清兵的攻势也就越难以持续。

何况,那些骑兵也不是甘于防守的人,在获得增援之后,仅仅只是守住这么一个城楼,显然已经不能满足他们。于是,在下马骑兵和马宝步卒的掩护和帮助下,推倒堵在街面上的沙袋,让它形成一个缓坡,供骑兵纵跃而过。

就在那些马宁亲信和卫士们努力的要把他们的主将抢回去的时候,骑兵们已经越过了堵在路面上的障碍,提着马刀,纵马朝着成一团的清兵士卒杀了过来,冲着那些人的脑袋就是一下。

一百名骑兵,在这么一条道路上奔腾,简直就是一群杀神。只见得道路之上,并排跑着两到三名骑兵,任何敢于阻拦他们的就是一刀,而且就算他们没有砍中,在他们后面还有长长的一队。

那些掩护着马宁的清兵们,在这么一队骑兵面前,几乎是一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只见骑兵过后,只留下一街的尸体,就连马宁也被踩得面目全非,为他杀戮的一生划下一个标准的句点。

随着这一百多人的骑兵突入城内,那些本来还打算抢劫一把的清兵再也不敢逗留,纷纷朝着剩下的城门跑去,然后听见满城都在喊着,“破城啦,破城啦!”

这一股声音jī得腾越城成一团,那些清兵不管有没有看见打着“孙”字旗号的骑兵,都像没头苍蝇一样,四散奔逃着。

腾越城剩余的城门处,塞着满满的溃兵,都是焦急着要让守卒开门。可是,这些守卒却是古板得很,虽然只剩下几十个人,却硬是不肯放人出去,拿着弓箭对着城下,只要谁敢靠近,立刻放箭射过去,丝毫不留情面。

塞在这个城门口的溃兵喊道,“兄弟,敌人都进城了,你这是守的哪门子城啊。行行好,放弟兄们过去吧。”

话音刚落,城下的溃兵就是闹哄哄的一片,都是叫嚷着要他开门。但是那名守门将领充耳不闻,看见那些溃兵要靠过来,挥挥手,就让人箭射了回去。

地下哀声一片,都是刚才躲避不及,被箭矢射中的人。看的人心中都是一阵凉,一些来就有武器的人,硬了硬心肠,大声喊道,“弟兄们,别跟他啰嗦了,咱们冲上去,杀了他们,还怕打不开城门。”

这一声话,犹如一声炸雷,顿时就在溃逃的人群中引起一片共鸣。

就在这时,“敌人的骑兵进城了”,这句话传入那些溃兵的耳中,更是引起了轩然。那些溃逃的士兵再也顾不得许多,拿起手上的武器,就冲了上去。有的人抢着开门,有的人则冲上了城楼,同那些守卒们厮杀起来。

区区几十个人,怎么可能堵得住这么一群要仓惶逃命的人,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被掀翻在地上,被人刀分尸。

然后,城门“吱呀”一声打开,所有逃亡的人都化作一道洪流,涌动着朝城外跑去。

这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东门被打开了,大家快逃啊!”

于是,那些不明就里,根本就搞不清楚状况的人,也随着人流朝着东门跑了过去,形成一道道的洪流。

看见那些亡命逃跑的人,就算是打着“孙”字旗号的骑兵,也不敢同他们进行正面冲突,人类为了逃命,可是拥有着不同一般的力量。

这些骑兵拼命的挥舞着旗帜,四处奔跑着,其实仅仅就是制造魂而已。

不过,这种魂也该到了结束的时候。城外,更加大队的骑兵朝着这个城门跑了过来。那些还来不及进城的溃兵们看见城池上招摇的“孙”字大旗,那里还敢进城,忙不迭的又要抄小路绕过去,或者干脆就是投降。

就算是逃跑,他们也算是跑累了。

骑兵们根本就没时间来收容这些俘虏,对着他们说道,“就在那蹲着,一会有人来受降。”

说完,就骑马朝着城池冲了过去。随着兵马越聚越多,这些骑兵不再制造魂,而是开始维护秩序,大声的喊道,“放下武器,投降不杀。”

“乘抢劫者,格杀勿论!”

“良民都回家待着去。”

这样的声音此起彼伏,给魂的人群指出了一条出路。而且那些骑兵说到做到,看到有人在抢劫,也不管他是清兵还是流氓,直接就是一刀,让人不敢不听他们的。一时间,秩序再度缓缓的恢复起来。

同时,孙永金的兵马一边收容着路上的俘虏,一边还派遣了两千多人,在孙新的带领下,一路上什么也不管,就只为了乘势冲进腾越城里来。

虽然他们没有骑兵跑得快,但是山路行走之中,度也是不慢。此刻,一头扎进了腾越城里,一举奠定了腾越的形势,使得清兵在这块地方完全丧失了翻盘的机会。

剩下的不过就是整顿城池,让它重新恢复秩序而已。

按照孙新一贯的思维,或许到了这里,他就真的应该停步,安心控制好城池。不过,不知为何,他却做了一个以前绝对想象不到的决定,让两百多名骑兵继续追赶那些从东门逃跑的溃兵,并且说了一句话,“追,给我狠狠的追,一路压到永昌府去,压到大理府去。”

两百骑兵领命,换了腾越城中缴获来的马,再度追击,就沿着那些溃兵撤退的方向,朝着永昌府压了过去。

在腾越通往永昌府的道路上,孙一正带着民兵队静静的守候着,如果伏击不成,他就要带着人彻底的掐断永昌通往腾越的粮道,把那两三万清兵活活饿死。

而且,就算伏击成功,为了堵断清兵对腾越的增援,他同样需要彻底的切断这条道路。

因此,跟在他身边的不仅仅有普通人组成的民兵队,还有数不清的武装农夫,他们暂时放下生产,一起投入到这场战事中来。

不过,在看到那些溃兵的时候,孙一就知道,切断粮道什么的,完全没有必要了。那些清兵不仅进入了伏击圈,恐怕还是败得一塌糊涂,如今可能连腾越城都已经丢了。

他一边让民兵队捕捉着那些漏网的清兵,一边细细的审问。就在这个时候,他看见一队骑兵轻骑简装,一路尾随着清兵追杀而来。

于是,心中了然,对着手下的民兵队说道,“别把那些溃兵都抓了,对于那些大股的溃兵,不要纠缠,放他们过去。”

民兵队领命,就专门抓那些落单的人。同时孙一带着全部的武装农夫和将近一半的民兵队,跟着那两百名骑兵一起,也朝着永昌府黑压压的压了过去。

看见如此众多的军队,溃兵们显得更加惊慌,亡命的朝着永昌府跑去。那里城高墙厚,应该能给他们提供一点庇护吧。

就是这么一群清兵,来的时候,步步维艰,不断的挨着地雷,挪上一小步都要想个半天。如今回去的时候,倒是跑得飞快,昼夜兼程,三天的路程只花了两天就走完了不说,甚至于一些人把追击的骑兵都远远的甩在后面。

这些追击的火枪骑兵可是几天几夜没有合眼,体力早就透支到了极限。如今支撑他们的都是克隆人绝对服从命令的意念,只见他们拼命的向前压着,催动着不属于自己的战马,紧紧的逼迫着那些溃兵。

可就算如此,他们还是渐渐的让一些溃兵跑到了前面去。倒是一些精神抖擞的哨骑紧紧的贴着,不离不弃,也不把他们一刀砍死,就是使劲的压迫着那些溃兵,朝着永昌府跑了过去。

在一个不算漆黑的夜晚,第一个跑回永昌府的清兵使劲的拍响了城门,大声的喊道,“开门,开门。”

睡眼朦胧的清兵看了看城下,怒声喝骂到,“开什么门,有什么事白天再说。”

那名清兵还不甘心,口不择言的大声喊道,“快开门,咱们在腾越败了,副都统杨大人也死了,还有好几位总兵大人都战死沙场了。”

话音刚落,守城的将领就是一惊,不过越的不敢开门,而是说道,“我这就去城中禀报。”

说完,一溜烟就跑了,只剩下那些溃兵在城下干瞪眼,同时,城头的弓箭再次对准了他们。

第五十八章 兵临城下

第五十八章兵临城下

永昌府的这一个晚上,注定是不能平静的,留守将领密密麻麻的聚集在一起,所谈论的只是一件事,就是杨珅败了,赵布泰败了,两万多大军全军覆没,这其中还有让人闻之色变的真满洲兵。

这究竟是什么样的实力,腾越什么时候聚集起如此的力量。难道晋王李定国和巩昌王白文选都悄悄的潜伏到了腾越吗?

不过,从他们掌握的消息来说,这是不可能的,李定国现在还在孟艮一带镇压土司,根本就没有实力北上。

同时,随着冯双礼被活捉,明军的主力部队能够移动到这里的仅仅只有白文选。但是,打死他们都不相信,仅仅凭着白文选现在的实力,能够全歼杨珅的两万多人。

难道真的仅仅只是那个在腾越突然崛起的乡绅民团干出来的吗。他们不敢相信,但又不得不相信。

如今的他们根本就不敢打开城门,只是放下一个个的吊篮,把那些溃兵拉了上来。因为在月光的映照下,他们隐隐约约的看见一些散的骑兵,同时他们更从那些溃兵的口中了解到,腾越城究竟是怎么失陷的。

听到溃兵们惊魂未定的话语,这些留守的清兵将领越的不敢打开城门。谁知道黑暗之中究竟躲藏着多少骑兵,他们可不想再重蹈腾越城的覆辙。

可是,仅仅凭着吊篮一个个的拉上城墙,能救得了几个清军败兵,那些哨骑们眼见没法乘抢城,对着那些溃兵再不客气。虽然只是区区的几十骑,却是在永昌城下横冲直撞,遇到不肯投降的清兵,便一刀砍了。

那些永昌城的守军,早就被嘈杂的声音惊醒,然后看见一个个的敌军骑兵,在城下肆虐横行,将比他们人数多上几倍的清兵像驱赶绵羊一般的驱赶着。而城中,清兵的数量只要拿出一个零头出来,就会比外面敌军的哨骑要多,可是面对那些疯狂嘲笑着他们的敌人,城内的清兵连打开城门,放自己人进来的勇气都没有。

就算有个别莽撞的清兵叫嚷着要去打开城门,可是,那些已经了解到情况的清兵将领那里会让他们如此做,毫不犹豫的制止,谁能保证城下的那一片黑暗中,真的只有这么几十骑呢。

如此一来,虽然清兵保住了城池,不至于遭遇腾越城一般的悲剧,但是士气却是越的低迷了。那些溃逃回来的士兵把敌军的实力无限夸大,再加上黑夜之中,局势魂,这种流言飞快的在城中传播,连那些安稳的在城中睡觉的民户,也没法再睡得安稳,全部都在流传着一句话,“清兵败了,而且败得极惨。”

顿时,人们就欢喜起来,悄悄的从窗户外看着那些慌的清兵士卒,虽然敌人还没有来,但他们的紧张程度,完全不亚于大军压境。

就在这种紧张的氛围之中,天色渐明,那些没头没脑撞到城边的溃兵都被收拢了起来。虽然只是几十名骑兵看押着他们,却没有人敢做出什么不轨的举动,谁也不知道这些人的后面还有几千还是几万的军队。

何况,一些清兵俘虏还听说过这样的流言,那些打着“孙”字旗号的人,绝对不能容忍俘虏逃跑,只要是逃跑的俘虏,逮住之后,就是一刀。

可是,随着天色渐明,那些站在城头的清兵也将城下看了个分明,真的只是几十名哨骑,真的就这么点人。顿时,他们就变得扰动不安起来,一些胆大的叫嚷着要出城迎战。

一些清兵将领不置可否,一些清兵将领却是听着心动,忍不住看向留守城中的主将,洪承畴标下的总兵张国柱。

实际上,此时张国柱心中也是矛盾不已,虽然知道城下不过是几十名骑兵,但是昨天传过来的消息太过骇人,两万多人遭到伏击,如今跑回来的就这么点点人,谁知道那几十个骑兵后面,还有多少增援部队,若是一个不留神,让他们抢进城来……

想到这里,张国柱就觉得不寒而栗,不过看到部下眼中都是殷勤,显然是跃跃欲试,若还是不允,实在太打击士气,于是下定决心,对着他们点点头。

看见主将表态,其余的将领都是脸上大喜,叫嚷着要去抢这份功劳,这时听见张国柱说道,“下去之后,小心一点,看见情况不对,立刻回来。”

“是!”两名将领朗声答道,带着人马从城门冲刺而出。

不过,这个时候,城门口已经没有需要他们接应的溃兵。于是,他们直接朝着那几十名哨骑所在的位置,凶猛的冲了过去,嗷嗷叫着,看起来竟是如此的悍勇。

看着那一路卷起的烟尘,那几十名哨骑也是毫不畏惧,面对两百多清兵骑兵,还在那里大笑着对俘虏们说道,“你们这些鞑子听着,我们现在先去收拾了那些杂碎,再来管你们。记得可不要跑了,否则你们就不用再来这里当俘虏了。”

说完,几十名哨骑就迎着两百清兵直直的冲了过去,然后环绕开来,将一波箭雨倾泻到他们头上。

虽然清兵数倍于这些哨骑,不过,只要不是把背后让给对方去砍,要想灭了这些哨骑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何况,这些哨骑之中,有些本来就是明军之中的精锐,马战技巧也是极其精湛,而那些从马廊之中传送出来的克隆人,更是悍勇,双方顿时杀了个难分难解。

无论是城头的清兵还是那些画地为牢的俘虏,都是怔怔的看着双方的交战。虽然交战的人数不多,但惨烈之处,一点也不比大战来得低,让人瞠目结舌,就连一些动着心思要逃跑的俘虏,也不敢跑了。

所以,虽然没了人看押,逃跑的俘虏也是不多。

张国柱到了此时,也算是明白,为什么杨珅和赵布泰两万多人会败得这么惨,就仅仅是双方哨骑的对战,就足够清兵喝上一壶了。何况还是中了对方的埋伏。

那两名请战出来的清兵将领却是暗暗叫苦,双方的骑兵厮杀在一起,明明拥有绝对的人数优势,就是不能尽快的结束战斗。

原以为,只要他们以泰山压顶之势冲过去,就能把这几十名哨骑驱赶开来,然后救得那么一圈俘虏。

却没想到,这几十名哨骑不仅迎了上来,而且如此的能战,很是富有技巧。他们或是拿着弓箭在那里游动着进行对射,或是拿起马刀面对面的厮杀,总之,怎么样对他们有利,就怎么打。搅得整个城下都是烟尘滚滚,虽然只是几百人的交战,却占据了极大的一块地方。

随着时间的越拖越久,那两名清兵将领心就不断的在往下沉。谁也不知道,敌人的援军什么时候就会到达,到时候,雷霆一击,他们区区两百骑兵,能顶得住多久。

此刻,他们只想早早的脱离这群人,返回城内。因为,他们知道,城内肯定是不敢派出大股援军出城的,他们只能依靠自己,早点打败这些哨骑,然后撤回城内。

同时,心中更是祈祷着,让敌人的援兵晚一点到来。

可惜,人倒霉的时候,吃饭都能够噎死,就在双方jī战正酣的时刻,奔腾的火枪骑兵渐渐出现在清兵的视线下。

那两名清兵将领的心陡然凉了下去,只见那些火枪骑兵飞快的结成阵势,然后黑压压的一片朝着jī战的清军骑兵杀了过去。

这个时候的清军骑兵早就被那些哨骑搅动得疲惫不堪,更被拖散了阵型,面对成群结队的骑兵,那里还抵挡得住,立刻就面临着被各个击破的结局。

一些清军骑兵见势不妙,调转马头,也不管身边还在不断朝他们射箭的哨骑,直接就冲着永昌城跑去。

不过,这个时候,张国柱那里还敢打开城门。腾越城就是因为一时手软才会沦陷,所以,尽管在城下的都是自己极为看重的两名部下,尽管刚才曾经说过,让他们见机不对就跑回来,可还是狠心把城门紧紧的关闭,任他们如何的敲打,都不肯打开。

追赶的骑兵一路杀到城下,朝着那些敲打城门的清兵放了几轮排枪,这才远远的离开。同时,一些哨骑四散分开,追上刚才逃跑的那些俘虏,拉开弓弦,就射了过去。

看着军中同僚一个个的倒下,那些守城的清兵只觉得心中冰凉,自从进入云南以来,很久没有经历过这种场景。

那几百骑兵,就这样在他们城下肆意嘲笑,可再没有人敢请战要同他们打一仗。

他们那里知道,那些火枪骑兵们其实也是在苦苦支撑,满眼都是血丝,不知有多少个昼夜没有睡觉。不过他们依然尽职的环绕着这个城池,看押着那些俘虏,同时,将那些山林中漏过来的清兵圈进俘虏堆里。直到孙一带着大军逶迤而来,浩浩荡荡的漫山遍野都是,黑压压的一片逼近永昌府。

一千多的武装农夫,近五千的民兵,每人都拿了一面旗帜,然后在山岗上,只见得“孙”字的旗号,在风中不断的飞舞,远远的看着,就让人望而生畏。

那些清兵将领估算着旗帜,喃喃的说道,“估计足有三万多人吧,怪不得,怪不得派出偏师攻打其他州府之后,还能打败咱们两万多精锐啊。”

这时,一骑快马飞驰而来,上面的骑士意气飞扬,搭上弓箭,就朝着城楼射上一箭。箭上绑着一封信,大大的写着,“招降”二字。

第五十九章 围困永昌府

第五十九章围困永昌府

张国柱根本就没可能投降,清兵虽然遭遇腾越惨败,但是聚集在沅江的主力尚存。所以他轻易的烧毁了招降书,表示要与城池共存亡。其他的清兵将领也是想得明白,只要好好的守住永昌城,等到清兵派遣援兵到来,笑到最后的依然是他们。

孙一冷冷的看着城池,他从那些民兵的口中知道,就在这块地方,那些百姓究竟遭受了多大的苦难。用洪承畴自己的话说,就是用尸体塞满了道路。

每次想到这样的事情,他心中就在暗暗的誓,绝对要攻下这座城池,把清兵彻底的撵出这块土地,如此才不枉他来到这个世界一番。

于是,第二天,他就带齐兵马,杀到城下,他早就想到清兵绝对不会投降,他们还没到死心的时候,这么做不过是像完成一道程序一般。同时,他还知道,凭着他现在的兵马,没有攻城武器,要想攻克这样的坚城是不可能。但是,在孙永金到来之前,他一定要做点什么,这样才能让将来攻克这座城市变得更加容易。

只见所有的武装农夫都拿上火枪,对准一个城门,冷冷的看着城头上的清兵,就是紧紧的压迫着那里。

火枪骑兵在休息一个晚上之后,也变得精神抖擞,再度上阵,环绕着城池,监视着其余的城门,那些哨骑们更是呼啸着东奔西跑,弄得清兵眼里无处不是骑兵。

当一切安排停当之后,孙一立刻动员民兵挖掘壕沟,摆出一副长期围困的架势。

在看见那些火枪兵的时候,张国柱倒吸了一口凉气,虽然他们看起来只是一群平民,并不如何的衣甲鲜艳,但是那整齐划一的动作,不是经过长期训练是绝对不可能做到的。

面对这样的士兵,或许两倍的人数也不能保证必胜吧。他终于知道马宁、沈应时他们究竟是怎么战败的,敌人并不是拥有绝对的数量优势,而是拥有着绝对的质量优势。

同时,他又从这些士兵身上找不到哪怕一点明军败退之后消极与颓废的感觉。反而觉得他们冷静到残酷的地步,整个儿就如同一部杀戮的机器。

实际上,张国柱对于他们的的感觉是很准的。虽然在城下的只是一些武装农夫,但他们一旦转变为火枪兵,就真的是一台杀戮的机器,精准而不留情面。

出城作战的尝试,让敌人不要对城池压迫得太狠,这样的念头张国柱是再也不敢想了。城门清兵加起来不会过四千,倾巢而出这样的险他是不敢冒的。

再说,就算倾巢而出,他们就有必胜的把握么,若是让敌人乘势抢下城门,那才是真的大势已去了。

因此,他打定了死守的主意,无论对面如何的挑衅,都将岿然不动。

当然,他开始产生这种念头的原因还不仅仅于此,更重要的是清兵重兵集团的覆灭对他的震撼太大了,以至于就连那些民兵队,在他的眼里,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孙一看着城头摆开的架势,就知道乘势抢城是不可能的。不过,他也没指望城内的清兵会这么蠢,一边让人挖掘壕沟,一边将几名矿工召集过来,对着他们说道,“现在可以开始了,我要你们用最快的时间把地道挖掘到永昌城的墙角下。”

那几名矿工大声的回答到,“孙队长请放心,咱们就是没日没夜的的挖,也要把地道给队长挖好。”

“好!”孙一拍拍他们的肩膀,表示鼓励。然后就看见他们隐入一群挖掘壕沟的民兵队之中,在壕沟的掩护下,开始向着城池挖掘地道。

看着那些民兵队忙活成一片,城内的清兵那会让他们这么如意,将火炮里塞上炮弹,一阵阵的轰过来。不过,这个时代的火炮精度太差,而且他们的火力密度也不够,根本就没来得及对那些忙碌的民兵造成多大的伤害,就看见那些民兵队挖出一人深的壕沟,然后躲在壕沟里,不断的向前推进。

同时,那些火枪兵也躲到壕沟之中,使得清兵的火炮越的难以挥威力了,以至于他们都懒得开火了。

只见,短短的时间里,一圈又一圈的堑壕缠绕着城池,将永昌城的交通,彻底的断绝。更重要的是,那些民兵不仅把通往腾越城的道路上堵满堑壕,同时也把清兵增援永昌的道路上堵满堑壕,使得清兵就算派出了援兵,也难以有所作为。

看着那些民兵的所作所为,张国柱也许还坐得住,但其他的将领可就心慌了,若是那些贼人依险割断城池内外,永昌可就真的成了一座孤城了。

于是,翘远望,只希望援兵快一点到达。如今的他们已经没法再向外面派遣信使,更没法知道,清兵对于被围困的永昌府,究竟会采取何种策略。

因为,他们看着城下的骑兵一天天的增多,敌人显然还有更加强大的后劲力量。

不过,援兵最终还是让他们给盼了出来。

来自于大理府的两千援兵缓缓的出现在西面的山头,招摇着旗帜,让城内的清兵看了个分明。

这一刻,永昌府的清兵满怀jī动,自从被堵断交通之后,他们从未感到如此孤单过,随时都有可能想到,自己是不是已经被吴三桂,被多尼给放弃了。

如果不是张国柱一直冷冷的站在那里,坚定的说道,援兵一定会来的,或许,这些清兵的心理早就陷入一片崩溃之中。

那些从大理府过来的援兵也不犹豫,只是休整了一天,就毫不犹豫的朝着堵断双方交通的防线起攻击。

不过,此刻的防线虽然不是坚不可摧,至少也是异常的坚固。对于永昌城,兵力不足的孙一采取了最简单的策略,在其他几面都是多竖旌旗,多埋地雷,只有清兵援兵到来的道路上,派遣了重兵把守。

城中的清兵显然被他们一连串的胜利给吓住了,浑然没有想到,孙永金歼灭了清兵的重兵集团,又攻克腾越城之后,实际上也是到了强弩之末,而孙一派遣到这里的又是多以民兵队为主,若是相互冲阵,实力并不如想象中的那么强。

可惜,人一旦被吓住了,就总会做出错误的决策。明明有实力同孙一硬碰硬的打一仗,却什么也没干,生生的让对方堵断交通,用堑壕和栅栏构建了有利的地形。

同时,在他浪费的这么天时间里,占据腾越城的孙永金又怎么可能什么也没做呢。

只见来自大理府的援兵拿着简陋的木梯,凶猛的冲撞着重兵把守的防线。大队大队的士兵,投入到孙一依险设置的堑壕与栅栏之中,在一块狭隘的地方,扔进去了密密麻麻的兵力。

听见来自另一边的呐喊声,城内的清兵也是扰动不安,叫嚷着要出城接应。张国柱点点头,表示应允。

顿时,足足近两千的清兵从城门下奔涌而出。

可惜,现实总是不如预料中的好。

若是没有那些堑壕、栅栏,或许在两线夹击之下,就算是武装农夫可能也会顶不住。不过,幸运的是他们不仅拥有这些,而且对方还撞到了枪口之上。来自于大理府的援兵刚刚跃进壕沟,把那里填的满满的,企图爬上来的时候,就看见自己的脑门上顶着一杆杆黑洞洞的火枪。

然后就是排枪的声音响起,刺鼻的硝烟味道在壕沟的附近飘散,只见一具具尸体从壕沟的边缘上滚落下来,塞在这个壕沟之中。

若是那些火枪兵远远的开枪,或许大家还能指望自己有幸不会中弹,但如此顶着脑门的开火,任何人都不要抱幸存的希望。

一轮排枪过后,那些武装农夫立刻换队,然后又是一轮火枪朝着壕沟之中打了过去。清兵冲锋时的那股势头在这一轮排枪中被彻底的打了个烟消云散,现在他们只渴望着自己能早一点逃离这个壕沟。

可惜,他们进入这个壕沟容易,要想出去,可就没那么容易了。虽然只的一段缓坡,但足够迟滞他们的脚步,那些躲在栅栏之后的民兵队,若是同这些清兵列阵对战或者不行,但在后面打落水狗绝对是足够的,他们拿着长枪,就朝着壕沟之刺。

同时,那些民兵队还拿着木桩,推倒木梯,不断听见有人倒进壕沟里,把那里搅得更加魂不堪,大家左拥右堵,除了挨刺之外,实在没有更多的好办法。因此,大部分清兵都没能逃出这个壕沟,被枪刺死。没有进入的壕沟的援兵们看到这种情况,也早就绝了继续冲锋的心思,掉头就走,而那些火枪兵也调转了枪头,朝着他们的背后疯狂的开火。

顿时就是如同山崩一般的溃败声。

或许是因为孙一安排的火枪手打得太狠,使得这些大理府的援兵败得太快,永昌府的清兵刚刚出城,就感觉到形势不对,然后听见大理府援兵崩溃的声音,立马就要缩回头去。

那些埋伏起来的火枪骑兵那里肯干,纵马从山林之中跃出。这些天来,孙永金可没有闲着,一入腾越城,就让所有的骑兵稍事休息,增援到孙一的战线上来。

并且一直悄悄的隐蔽着,就等着永昌府清兵出城的那一刻。

可惜,大理府的清兵太不经打,这么快就败了,以至于火枪骑兵冲到城头的时候,清兵已经关闭了城门,撤回了大部分的士兵,只有少部分不够幸运的被骑兵们枪打死。

至于那些重骑兵们,更是连清兵的边都没有摸到,只能是看着一堆死尸在那里干瞪眼。

当看到成群结队的火枪骑兵,盔甲沉重的重骑兵时,城内的清兵越的绝了出城一战的心思。现在就是抱着死守城池,等待吴三桂派遣大军救援了。

可惜的是,吴三桂还没有来,孙永金却带着大军从山路上逶迤而来。

第六十章 攻城

第六十章攻城

成群结队的火枪兵出现在永昌城的不远处,同时还有一队队的长枪兵。孙永金在稍事整顿之后,只留下两千人和孙一剩下的民兵队来收容俘虏,其他的军队都是黑压压的一片,再度朝着永昌城出。既然腾越一战全歼清兵在滇西的主力,他不可能不派遣军队继续进攻,乘机扩大战果,于是飞的压向永昌,几乎是在大理援兵到达的同一时刻,他的军队同样也抵达永昌的战场。

张国柱看了看自东而来的军队,看着他们的“孙”字旗号,心就在不停的向下沉,当一队队火枪兵和那些披甲长枪兵出现在他的千里镜里,出现在城头下的战壕里时,他唯一的祈求就是这些人不要有大炮。

不过,这是不可能的事情。那些被丢弃在战场上的一门门大炮,都像是宝贝疙瘩一样被孙永金的军队收了起来。不能不说,清兵的大炮还是非常好用的一个东西,对于永昌城高高的城墙,更是一个极大的威胁,可以说,正是因为火炮的出现,城墙已经渐渐的失去了它以往的地位。

那些清兵之中没死的的炮手,更是被孙永金全部捆了过来,不论他们愿意还是不愿意,都在长枪兵和火枪手的押送下拖到了战场,架好大炮,构建起土木工事,将黑dongdong的炮口对准城头,然后就是试射了一炮出去。

巨大的轰鸣声响彻长空,更是惊得城头的清兵将领一阵透心凉,如果敌人没有大炮,或许他们还能有所挣扎,或许还能坚持到吴三桂的到来,但现在,就连一直冷冷的站在那里的张国柱也显得非常的没有信心。

如果永昌失陷,那么吴三桂攻克沅江对于明军余孽的震撼将会完全抵消。再加上清兵重兵集团被全歼,属于真满洲兵的固山额真赵布泰身死军灭,恐怕连朝廷都会有所惊动。

不过,张国柱显然没有机会再想那么多,持续的轰鸣声开始不断的响起,不断的有炮弹落到城头,掀翻那些躲在女墙后的清兵。无论这些火炮对清兵遭成的伤亡究竟惨不惨重,对于守卒的士气都是一个极大的打击。

他们只觉得城池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可能倒塌。

但是,孙永金还是觉得这样实在是太慢了,这个时代的火炮没有那么强大的威力,更没有十足十的准头,何况城头还不断的有清兵开炮进行反击。它们依仗城墙的高度,打得更远,时不时的就要落在城下士卒的脑袋上。

如果不是孙一挖了众多的战壕,在还没有攻破城池之前,不知多少人会死伤在清兵的炮火之下。不过,在孙永金具有绝对优势的情况下,清兵的火炮显然无法为他们扳回局面,何况,他们的火炮分散在四门,在这一面城墙上,面对孙永金众多的火炮,他们被死死的压制住,甚至于还有一门炮非常不幸运的被敌军炮火掀翻在地上,压着一名炮手,只见他口吐白沫,不停的呼救,然后渐渐的失去气息。

张国柱就在这一面城墙上,躲在女墙的后面,满脸都是硝烟散过的痕迹,他的周围到处都是清兵的死尸。突然之间,一面女墙被炸出了一个缺口,躲在他后面的清兵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下,就倒在地上,血rou模糊,细细看去,赫然现,那名清兵的下肢不知到了何处,肠子滚落出来,被碎石压着,情景格外的可怖。

见惯了死尸的张国柱,到了这个时候,也觉得格外的恶心,猛的下定决心,不论不顾的对着部下喊道,“把其他的火炮都给我拉过来,全都给我拉过来,把他们的火炮给我压回去。”

就在他说话的当口,孙永金的士兵还在悄悄的移动着那些射程稍近的xiao炮,通过堑壕,不断的将他前移,然后对着清兵的城头,不断的进行直射。

可以说,张国柱最初让孙一的民兵队挖出这一个个堑壕,就是他最大的失策,可是,人一旦开始害怕,并且丧失战争主动权的时候,这样的失策还会不断的生。

那些民兵队挖掘壕沟的行动还没有停止,在孙永金派出主力部队之后,这种挖掘的,很快就迫近到永昌城下,那些火枪兵拿着鸟铳对准城头,只要看见有人探头,就把排枪倾泻过去,压得他们抬不起头来。

那些清军炮手常常探出一头来,就被狠狠的压回来,以至于他们只能拼着感觉去胡开炮,这样的炮击,对于那些躲藏在堑壕之中的孙永金士卒来说,可以说是毫无威胁。

白文选也躲在堑壕之中,看着硝烟弥漫的战场,说起来他们以前也是很善于使用火枪的,但还是没想到,把鸟铳聚集起来,会产生如此的威势。同时,看着那些从清兵之中缴获过来的火炮不断的摧残着清兵的城墙,更是乐开了。想不到赵布泰和杨珅身死之后,还为他们做了这么一件好事,如果不是这一门门的红夷大炮,他们要想攻克永昌城还真不是个容易的事情。

不过,他很快就知道,他错了,就算没有红夷大炮,永昌城依然是对他们大门敞开的。

只见清兵其他城门的火炮源源不断的聚集到这一片城墙上,一时之间,也产生了极其骇人的威力,虽然毫无准头,但至少声势是摆在那里的,并且给予城中的守卒不少虚假的信心。

这时,一阵惊天动地的声音陡然响起,大地仿佛都在摇动一般。白文选只觉得眼前一,跌倒在地上。张国柱更是直接扑倒在城墙上,一片碎石如雨点一般的落下来,如果不是他的身上还压着一名亲卫,或许他永远也不会知道究竟生了什么事情。

不知过了多久,他努力的推开伏倒在身上的那具死尸,然后看见城墙处破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原来孙一不仅仅在挖着堑壕,同样也在挖着地道,方才就是埋在城墙下的火生巨大的爆炸所产生的声音。也不知那些家伙埋了多少炸,原来立于那块城墙之上的火炮已经被抛到空中,然后扔到一个民房的头上。同时,就在那块城墙附近的清兵更是被清了个干净,有些人甚至于被这股巨大的声响震死了过去。

就在张国柱愣的时候,倏然之间听见一股歇斯底里的声音,把他彻底的拉回现实。

“城破了!”一名看见缺口的清兵大声的喊道,然后就要朝着后面跑去。

不过,就在他身边的一名将领也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从方才的爆炸声中回过神来,本能的拿起刀,冲着那名逃跑的清兵就砍了过去,大声的怒喝到,“谁敢逃跑,就是这个下场!”

这一声怒喝,顿时就止住了清兵溃逃的步伐,而且这个时候,张国柱也带着亲兵冲到了缺口处,大声喊道,“兄弟们,跟我一起堵住缺口啊!”

看见自己的主帅出现在缺口处,那些清兵立马就有了主心骨,连主帅都还在战场上,他们这些当兵的,怎么就能逃了呢。有时候,打仗凭的就是一股气,只要把这股气提起来了,这些清兵立刻就会变成一等一的精锐。

他们人挨着人的拿着长矛对准缺口,只要有人冲进来,就是一阵戳。城墙上的人更是不断的把各种东西扔到缺口处,企图再度把他们堵起来。

不过,这种企图是没法轻易达成的。在看到缺口的那一刻,双方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这里,那些躲藏在堑壕里的士卒纵身而起,一排排的长枪同样被顶着从缺口处冲了进去。

到了这个时候,勇气、武艺什么的都成了不论用的东西,人挨着人,随便一枪刺过去,就能干掉一人。同时,双方都是拼命,他们非常的明白这个缺口就是关于这场战斗胜利的关键,每个人都不肯退后,不断的有人填到这个缺口的部分来。

永昌城的清兵化作一道道的细流,都是向着这个缺口聚集,要把缺口重新填回去。

城外,打着“孙”字旗号的士卒同样密密麻麻的朝着缺口冲了过去,那些拿着火枪的士兵不断的开火,企图压制城墙上那些填补缺口的清兵。

不过,这个时候,清兵完全就是提着一口气在那里搏杀,谁也不肯退后,不断的有人倒下,又不断的有人冲上来,把土石朝着入城的长枪兵和挺着刺刀的火枪兵砸了过去,要把他们连人带石头一起填到这个缺口中去。

此刻,仿佛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这里,所以没有人注意到,在另一个城门处,一门火炮从堑壕里伸出一个头去,然后“轰”的一炮,砸在城门处,只惊得城墙上的清兵一阵惊慌。然后看向城门,拍拍xiong口,暗暗庆幸着,还好,城门处堵满了沙袋,这一炮还没把城门怎么样。

不过,很快第二炮就打了过来,在这种直射之下,再度精准的打到城门上,出惊天动地的响声,那些沙袋堵塞的城门显然变得不那么安稳。

城墙上的清兵更加惊慌,拿起弓箭和鸟铳,朝着躲在堑壕中的火炮反击。可惜,这一切都做得太晚了。又是一炮砸在城门处,实心的铁球打穿沙袋,顿时就轰下一个缺口出来。

紧接着,一队队的士兵乘势而起,拿着火塞进那个缺口处,把城门彻底的炸开。此时的清兵都被吸引到最初的那个缺口,这里根本就没有太多的人能够防卫,那里挡得住这些准备已久的人,只见得一队队的长枪兵和火枪兵冲进城内,然后听见有人喊道,“城破了,北门破了!”

第六十一章 大势已定

第六十一章大势已定

城中的清兵本来就是提着一口气在战斗,正当他们拼命的堵在缺口的地方,用血肉之躯拿着长枪同对方进行搏杀,摆出一副以命搏命的架势,要把冲进城的敌军全部撵回去的时候,突然之间,就从背后传来有如山崩一般的声音,到处都是有人大声喊道,“城破了!”

犹疑的情绪飞快的传播,很快感染了聚集在缺口处的清兵,并且这种犹疑的情绪也很快消散,他们开始无比确认的知道,敌军从另一个城门处攻了进来。顿时,绝望攀沿在他们的心头,把那股死守的气势一下子就泄了下去,聚集在缺口的清兵呼啦啦一下溃退了下去,甚至于用不着别人来追赶他们,就自相践踏,死伤无数。

张国柱在听见来自另一个城门的声音后,就非常肯定的知道,这个城池守不住了,无论是杨珅还是他,都远远的低估了腾越那边的实力。同时,他也非常的不明白,为什么区区一个腾越竟然养出了如此的一支兵马出来,仿佛从天而降一般,奇迹般的崛起,然后搅动着整个永昌府都变得不那么安稳。

不过,这个时候,也不是想那么多的时刻,腾越一地来了这么多人,他们的吃穿用度都是一个庞大的数字,不久前,清兵就是因为粮草不足,才不得不放弃对李定国的追击,任由他撤向孟定一带。

所以,张国柱心念转得奇快,看向自己还能控制得住的兵马,说道,“弟兄们,城肯定是破了,咱们逃是逃不出的,这一仗,敌人死了这么多人,肯定不会轻易的放过我们。你们都是跟着我多年的老弟兄了,本该给你们找条出路,但现在只能对不起大家,让你们跟着我再去拼一次了。”

跟在他身边的亲兵听到主帅如此说,嗫嚅着嘴唇,最后却是点点头,再没有说什么,闷着头,就跟着张国柱冲了出去。

这几十个人,迅速的穿行在永昌城的街道处,朝着粮仓所在的位置直奔而去,一路上杀气腾腾,在这个城池已经被攻破的情况下,实属难得。

同时,那些最先冲进城池的军队,除了继续扑向其它几门的士卒,也有着大队的士卒在俘虏的引导下,急速的向着粮仓扑去。

尽管他们使用的是高科技农场,但并不代表他们不需要粮食,特别是在军队急剧扩充的情况下,对于粮食的消耗更是一个天文数字,如果不能把永昌府的粮草抢到手上,他们很有可能不得不因为粮食的问题,停止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全线转入休整之中。

所以,孙永金在入城之前,就给各个攻城的军官下了命令,在攻克城池之后,最先要抢占的就是粮仓。永昌府今年收割的粮食全都堆积在这个城池里,同时,还有其它各个州府为了支援永昌的军事行动而运送过来的粮食。

可以说,这里就是一个巨大的粮仓,只要把这些粮食抢到手中,他凭着克隆人的坚韧,就能再度向大理府发起攻势,乘着沅江还没有沦陷,把吴三桂和多尼逼入进退两难的局面。

张国柱显然也是知道这一点,两队人马都是朝着粮仓所在的地方聚集。

城中的粮仓有着好几处,最初这是为了防备意外,避免城中的粮食一焚而尽,如今却是给双方的人马增添了不少的麻烦。入城的军队在俘虏的带领下,首先抢占了一处粮仓,然后看见西门的不远处燃起熊熊大火,那名俘虏说道,“那里就是粮仓所在的地方。”

担任军官的剑士听到俘虏的话,心中也是焦急,问道,“城中还有几处粮仓?”

“三处!”俘虏老实又巴结的说道。

“好,咱们就分兵三处,一定要把粮食抢下来。”说完,就把他把本来就不多的人分成两处,同时对部下下令到,“去叫援军,看见有人进城,就让他们来保护粮草。”

“是!”部下大声的回答到,然后掉头离开。

在那几个人离开之后,剑士所带领的兵马同样分成三路,扑了过去,他不求彻底的歼灭那些烧粮的清兵,只要把他们纠缠住,就能获得源源不断的援兵支持。

果然,分兵之后,他们很快就撞上张国柱所带领的人。

此刻烧粮的清兵同样不多,张国柱拼死集结,也没有集合起多少人来,所有人都在城池中乱撞,朝着没有多少枪声的南门跑了过去。他们以为这样可以逃出一条xìng命,浑然没有想到,如此溃逃的军队,如何能够挡得住对方的追击。何况就在南门,同样有着坑坑洼洼的堑壕,在他们建制完整的时候,没有勇气去攻打,如今一片魂乱了,倒是敢于亡命的冲击那片地方了。

他们不仅冲击了,而且有人跨过了一个个壕沟,眼看着就要朝着大山隐了过去。

孙永金看着溃逃的清兵,没有理他们,只要攻克主要的州府,当那些隐入山林的清兵就别想找到吃的,而且失去建制,根本斗不过那些山民,那个时候,他们自然会乖乖的跑回来投降,如果不投降,就让他们死在那些瘴疾之地吧。

现在他最关心的就是粮食了,经此一战,清兵已经失去了对滇西的控制,此时,不收拢那些散落边地的明军,更待何时。可惜的是,被他派出去的王品迟迟没有消息,若是能够再得到永历的认同,那就更好了,就像当年孙可望整编明军一样,以大义的名分,再度把明军整合起来。毕竟在这个时代,人们的忠君思想可是很浓厚的,就连李定国这些大西将领,在融入永历的体系之后,都会忠心耿耿的维持着皇帝的地位,至于那些本来就是明军体系的人就更不要说了。

当然,这种维持皇帝地位也仅仅就是不造反而已,永历从来没有真正的主持过政事,无论是在李成栋手上的时候,还是在孙可望手上的时候,他更多的时候,都只是一个明军的黏合剂。孙永金没打算改变他的这种地位,不过,他现在更加需要的是粮食,因为就算是他的高科技农场生产粮食的周期极短,也是有着周期的,不可能刚把种子放下去,就能收割得上粮食。

没有粮食,他连供养起这么多的兵马都成问题,就更谈不上收编其他的明军了。

就在他思忖的时候,张国柱和那名剑士所带领的兵马已经开始jī烈的厮杀起来。这些张国柱的亲卫倒也是精锐,可是他们面对可怕的剑士,就是一剑一个的份,而且那名剑士身披铠甲,寻常的攻击根本伤害不了他,再加上他后面的火枪手看见清兵,就先是一轮排枪打了过去,本来就不多的清兵更是在刚刚开战就少了好几个人手。

那名剑士本来的目的只是缠住他们,可几个交手下来,发现清兵也不过如此,连跟在他后面的普通人也觉得清兵没有传言中那么可怕,同样是一枪两洞,被长枪刺上一下,也是一个透心凉。特别是看见带领他们的剑士把清兵一个个的斩杀在剑下时,更是满脸的兴奋。

这个时候,他们已经不仅仅于要求缠住这支兵马,开始渴望着把这支军队彻底的歼灭。

于是,他们越战越勇,而张国柱的兵马则陷入困顿之中,现在,他们只要看见那名剑士,就觉得不寒而栗,那里还敢靠近他。而那些长枪兵和火枪兵则跟在剑士的后面,不断的把他们向后挤压。

张国柱的亲卫虽然是精锐,但是也毕竟是普普通通的人,他们可不是意志极端坚强的克隆人,此刻,就算他们非常的忠诚,但还是有人忍不住向后跑去。

张国柱看着自己的亲卫,提起刀,本来想斩杀掉那名逃跑的士兵,但最终还是放弃,那名剑士的到来,已经把他的谋图彻底的砸碎,就算他能够遏制住溃退的势头,能够让自己的士卒死战到底,但还是改变不了惨败的结局。

他不明白,腾越之地,怎么就突然崛起了这么一个势力,怎么就会有这么可怕的剑士。

想到这里,他对着部下说道,“散了吧,自己去逃命吧。”

说完,他就要拔剑自刎,不过却被部下拦住,掩护着他,就要向南门逃去。

不过,那名剑士手下的火枪手再次装填好弹药,对着他们就是一阵排枪打了过来。在这种距离上,张国柱毫无悬念的栽倒在地上,他的亲卫或是上来拼命,或是朝着南边跑去。

不过,在他们还没有溃逃的时候尚且不是那名剑士的对手,现在区区几个人冲上来,又做得了什么,几杆长枪刺过去,把他们像串肉串一样的串起来。

他们的亡命一搏,自始自终,没有对敌人造成哪怕一点点伤害。

城内的局势渐渐的平静下来,孙永金的士卒在四处收容着俘虏,同时派遣骑兵追赶那些逃跑的清兵溃卒,永昌府的局势在此大势已定,那些大理府的援兵在看到永昌府城墙被炸毁的那一刻,就惶惶然朝着东面撤了过去。

一路之上,同样是慌不择路,孙永金虽然只是派出两百名骑兵稍稍的追赶一下,顶多就是能够sāo扰而已,不过还是一路杀得尸横遍野,足足追赶了三十里,才调转回头。

第六十二章 王品到来

第六十二章王品到来

王品紧赶慢赶来到腾越的时候,孙永金已经不在这里,于是,再度启程朝着永昌直奔而去,一见大群的俘虏被圈在栅栏之中,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清兵的队伍里魂不下去的他,不过是灵机一动投靠了孙永金,没想到,短短的时间里,就看见清兵遭遇如此惨败。

如果他还在清兵的队伍里,或许现在他也是被圈在俘虏堆中的一个,不过幸运的是他投诚极早,据说还是第一个投诚的人,他相信自己绝对不会被亏待,同时也庆幸自己不辱使命,最终完成了孙永金所交代的事情。

跟在他后面的是两名武装农夫,不过在他的眼里,更应该被称为火枪兵才好。那名跟着他一起进入缅甸的剑士选择了留在那里,一直以来,他都觉得那些跟着孙永金的人显得笨笨的,虽然精悍非常,却是不肯说什么话,只有哪位剑士倒与他有几分合得来。正是那名剑士,决定主动留在缅甸,招募白人雇佣军,准备干出点什么事情来。

他以为自己是最能行险的,不过,同那名剑士比起来,他显然还远远不如,带着几十个人就敢抢劫当地城池,然后聚集钱财,招兵买马。同时,把宣读永历敕书这么重大的事情,交给他这么一个投降的人。

每每想到孙永金和那名剑士对他的信任,他就觉得自己不该辜负了他们。想当初,在绿营之中待了数年,屡立战功,可还是只当了一个芝麻大的小把总,但是刚一到这里,就被委以重任,实在是不该辜负这一番心意啊。何况,他还看见孙永金在永昌府大败清兵,也就越发的坚定了他跟着走的决心。

他一边想着,一边飞快的抽动着马鞭,想早一点赶到永昌城,看一看横行一时的清兵究竟落了怎样一个下场。当他如此想的时候,把自己曾经是清兵的事情浑然丢在了脑后。

不过,他赶到永昌的时候,城池里的硝烟已经渐渐平息,打着“孙”字旗号和白文选旗号的士卒正在打扫战场,一队队的清兵被押送出城,关进低洼的营地之中。他们的周围之密密麻麻的箭塔和栅栏。看着那些垂头丧气的清兵士卒,王品冲着他们笑了笑,满脸都是得意的神sè,然后朝着城中直奔而去。

此刻的孙永金正在硝烟渐渐消散的城池内,虽然秩序已经恢复,可是这里曾经被清兵祸害得太惨,所以街面依然萧条得很。

虽然迅速的让永昌城繁荣起来很重要,但孙永金显然有着更加重要的一件事情,在他夺取腾越的时候,来自于城镇中心的传信兵就飞快的向着他的方向追赶着,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夺取清兵的重镇,所以,涨起来的声望那是无以复加的,而且他也下达了让城镇中心首先升级的命令。

不过,来自于城镇中心的消息远远的超出了他的预料,那名传信兵带来的消息居然是,由于他攻克了清兵的重镇,所以奖励了他一座分基地,也就是说,他现在能够在永昌府建立城镇中心。

听到这个消息,孙永金比吃了蜂蜜还要香甜,直接在城内清兵曾经驻扎的地方划了一圈,然后就让武装农夫们拆掉原来的建筑,叮叮咚咚的敲了起来。

王品到达永昌城的时侯,也正是这座城镇中心刚刚开工的时候,孙永金站在那个搭满脚手架的建筑面前,痴痴的,看起来有点呆傻。

接着,王品便被带到了这里,一手把敕书交到孙永金的手中,然后怔怔的看着上面写的话,把目光全部集中到“广宁王”几个字上面。虽然不知道这究竟算是什么样的爵位,但是这个王爵却是实实在在的,他攻克永昌也就是最近的事情,王品根本不可能知道,那么永历就更加谈不上,永历怎么就在那遥远的将他册封为王爵了呢。

这时,王品笑着说道,“殿下不用怀疑,这个敕书绝对是真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向周围看了看,小声说道,“不过,这份敕书更准确的说,是用百两黄金给换来的。”

孙永金听到这里,便已经明白了,据史书中记载,永历一行人在缅甸过得极为艰苦,最后连欲玺都不得不砸成碎片,用来同周围的居民换取基本的生活物资。既然王品他们拿出了百两黄金,自然是要他们干什么,就干什么了。

他淡淡的笑了笑,早知这么艰苦,当初怎么就不好好的搏一把,明明可以去建昌,然后争夺成都平原的,却选择了西逃这么一条路线,妄图清兵会就此放过他。其实,就算撤到缅甸,也应该考虑一下沐天波的意见,夺了缅甸,以为根基。可惜,永历不是那么有胆气的人,根据历史,他最终还是被缅甸送了回来,被吴三桂活活的勒死。

不过,在这个时空,他的命运或许会有所改变,于是笑着对王品说道,“你干得很好,明天我就会举行一个册封仪式。”

听到孙永金的话,王品知道,自己的一路奔波没有白费,一旦获得大明的正式册封,对于那些残存的明军,是非常具有号召力的,特别是在腾越大捷,这样的烘托之下。不过,他并没有就此退下,而是继续说道,“殿下,在满清精锐还抽不出时间来对付我们之前,其实我们还可以……”

他一边说着,一边打开地图,把手指指向缅甸,然后说道,“缅甸之兵羸弱不堪,而且缅甸王平达格力真正能控制的主要为阿瓦一带,其他郡县只是视他为共主,实际上都是自理财政,各有一套兵马。若是我军能够攻破阿瓦城,缅甸将措手可得。”

孙永金听着他的话,微微点头,这个时代,还不存在着民族国家这样一个概念,而且缅甸很可能真的如王品所说,其他的郡县只是屈从在阿瓦城下,并非像大明一样,乃是朝廷选派的官员。因此,这时的缅甸国与其说是一个国家,倒不如说是一个国家联盟。

所以,听到王品的话也是心动无比,何况缅甸本来就是大明的领土,独立出去也就是嘉靖年间的事情,现在收回来,也不是不可以。

就在这时,白文选也来到这里,满脸都是笑容,很久没有这么畅快的打过仗了,看见孙永金,就大声的喊道,“孙兄弟,咱们何时攻打大理,想不到张国柱那人也挺有意思,居然还给我们留下这么多粮食,这样倒也不用为粮草担心了。”

孙永金也是笑着说道,“巩殿下,来得正好,这位就是王品,也是我派往缅甸的使者。”

白文选听着这句话,立刻就是眼前一亮,忙对着王品问道,“陛下现在可好。”

“身体倒还健朗,只是生活艰苦,有难以为继的可能。”王品答道。

白文选一阵叹息,然后问到自己最关心的问题,“陛下何时回到滇西。”

一直以来,白文选和李定国都认为只有迎回永历,才能重新鼓舞起大明残军的斗志,所以才会不遗余力的数次入缅。此时,白文选的问话,恰恰体现了他的这种思想,也极其的符合这个时代。

王品听见白文选的问话,忙不迭的答道,“巩殿下,陛下要回到滇西恐怕还要费一番功夫。”

白文选微微一怔,问道,“为何?”

看着这个南明的重量级将领,王品咽了一口唾沫,娓娓道来,“初时缅甸王对待陛下一行人还稍有善意,但随着清兵在云南的势力日益巩固,缅甸王对待陛下的态度也就越差,如今更是将陛下圈禁起来,轻易不让与外人接触。如果不是扮作商人,恐怕我连见到陛下一面都不可能。”

白文选怒目,愤懑的说道,“缅甸王胆敢如此,我这就带兵前去迎回陛下,看他平达格力放是不放。”

对于南明来说,永历可是一个大招牌,缅甸王此举,相当于是在挑逗李定国和白文选这些人的神经。对于明朝残军来说,永历或许做不了什么,但却是他们继续战斗下去的精神支柱。白文选清楚这一点,李定国也清楚这一点,所以在历史上,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前往缅甸,要把永历迎回来。

如今,孙永金也是非常的清楚这一点,于是对着王品说道,“平达格力实在可恶,咱们不能容忍他如此肆意妄为,现在,永昌就在我们手上,是该到了把陛下迎接回来的时候。”

听到孙永金也是如此赞同的话,白文选心中大喜,他手上虽然还有不少兵马,但是却远远不如孙永金兵马精锐,因此,如果能得到他的支持,迎回永历的机会就大了不少。

这时,孙永金又是说道,“不过,大理也不能不打,咱们不能让吴三桂如此轻松的收拾了云南,然后全力对付我们。”

听到这里,白文选也稍稍显得有点为难,不过他知道,孙永金既然把话亮出来,定然是有了主意,于是细细的听着他接下来要如何说。

孙永金微微一笑,说道,“虽然我们不能抽调主力前去迎回陛下,但是,我们不是有着那么多的俘虏吗,他们中间有不少人都是刚刚投诚过去的,对大明多少还有点忠心,把他们整编起来,以信得过的军队来监视,然后投入到入缅的军队中去,逼迫缅甸王把陛下给交出来。”

白文选闻言,也是心中一动,说起来马宝同他也是好友,若是整编俘虏,确实可以瞬间获得一支强大的军队。而且身处缅甸这种地方,那些整编军即使想要叛乱,也是不可能的,因为孙永金的主力部队就堵在滇西之地,他们想要回家,就得从这里过路。

于是忍不住叹了一声,“好主意!”

第六十三章 攻势

第六十三章攻势

几人很快就计议已定,都是欢喜的离开,同时册封的仪式也在准备,孙永金从不要求奢华,在这个战争的年代里也奢华不起。不过,他要册封的事情让足够多的人知道,让他占据大义的名分,号召起更多的人站起来反抗清军的暴政。

永昌府附近,有头有脸的人都被请了出来,看着这个简陋的册封仪式,在这个明朝走向末路的时刻,他们浑然没有想到,还有人会被册封为王。不过,想到孙永金在腾越弄出来的动静,觉得被册封为王实在是个理所当然的事情。

于是,他们作为旁观者都是静静的听着这一份敕书,心中都是jī动,清兵祸害云南如此之久,终于到了遭报应的时候了。然后,他们看见了那个被册封为广宁王的人,默默的叹道,确实是英雄出少年啊。

不过,孙永金显然还有更让他们jī动的,在册封仪式完成之后,他就站起来,大声的说道,“满清不仁,荼毒我云南百姓,如今我就要让他们知道,他们将为此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说完之后,就下达了命令,他要让孙新带着大军东征大理,威胁昆明。

只见孙新带领着孙永金手下绝大部分的精锐部队,朝着东面进。那些永昌府附近的乡老们看着这一支大军都是啧啧称奇,如此雄军,怪不得敢于同清兵叫板,要他们赶出云南之地。同时,他们更听说了一件事,五千真满洲兵就是死在这支军队的手上。

一直以来,对于满洲兵的强悍他们都有所耳闻,很多城池面对绿营的时候可以毫无畏惧,但一旦面对真正的满洲兵,就会突然之间出现古怪的心灵崩溃,接下来就是稀里糊涂的败了。那些绿营同样也是对真正的满洲兵充满了极度的信心,所有才会在他们的驱赶下坚持同明军进行作战。

可是,如今就是满清视为根基的真满洲兵死了五千之众。这对于那些平民来说,比阵亡三万绿营给予他们的震撼还要大,倏然就觉得或许清兵没那么强大,又或者是孙殿下的兵马实在是强悍得没边。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让他们相信,孙永金还可以持续不断的取得胜利。

那一队队的火枪手,一队队的长枪兵,飞快的向着大理府所在的方向移动,跟在他们后面的是一门门的大炮,哨骑们则掩护在两翼,有的甚至于已经侦寻到大理府城池的周围。

不过,这些人不知道,孙新所拥有的军队绝对不仅仅于此,城镇中心一旦在永昌城里搭建完毕,就能为他在大理的前线提供源源不断的支持。

所以,对于孙新的这一路兵马,他是绝对放心的,大理根本就没有多少人,在吴三桂没有回师之前,这支军队是无法抵挡的。而吴三桂抵达大理前线的时候,很可能他也能够集结起更多的军队来同吴三桂决战。

同时,就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孙新所带领的兵马那里时,另一支军队同样也在开拔,孙一带着一些脱产的民兵,一部分火枪兵,以及精锐的剑士也在朝着城外进。滇西一地的清兵几乎被清扫了个干净,孙永金就要乘着现在这个时候,把那些流落边地的明军都聚集起来,同时攻克滇西的一些州府。

孙一的目标就是清扫永昌府的北边,利用腾越大捷所带来的威势,占据那些清兵还没有完全控制的城池,同时收拢那些苦苦挣扎在边地的明军。

跟他有着相同使命的还有孙七,拥有着近万军队的他将选择向顺宁府或是孟定府动攻势。为了向腾越的他动攻势,顺宁府的清兵几乎被抽调一空,如今正是他们自尝恶果的时候,而孟定府处于李定国的压力之下,清兵本来就难以控制。所以,孙七部下虽然大部分都是土司兵,却拥有足够的攻击选择。

可以说,吴三桂在沅江拖的时间越久,他将要面对的实力就将会越大,孙永金的胜算就会越高。

不过,这些都是滇西一带的布置,在攻城掠地的同时,孙永金同样整编了尽可能多的俘虏,足足组成了一支一万五千人的大军,朝着缅甸进。

在一个土坡上,孙永金任微风吹拂着自己的面颊,看着山坡下走过的一队队兵马。他们大部分都是腾越一战落在自己手上的俘虏,经过打散整编,组成这支大军。对于他们,孙永金暂时不敢将他们投入到同清兵的战斗中去,但是却可以放心大胆的把他们投入到同缅甸的战争中去。

白文选同样也站在土坡上,看着底下的这支军队,心中颇为感慨,如果不是孙永金,他怎么可能聚集起如此众多的军队入缅迎接永历。同时,在拥有了如此众多的俘虏兵之后,他也放心的留下赵得胜等部军队,加入到大理的战线上去,毕竟滇西乃是根基,若是没有这里,他们又将成为无根之木。

就在这时,孙永金语重心长的说道,“巩殿下,缅甸王狡诈万分,若是他们企图寻找借口拖延时间,绝对不可听信,只要没有看到陛下,就不要放弃攻势。”

白文选微微一怔,有一点不解,说道,“若是逼得太急,恐怕缅甸王会伤害陛下。”

孙永金摇摇头说道,“不会的,缅甸王欺软怕硬,只有让他们看到我们的强大,才会真心的放了陛下。若是给了他们时间,会让他集结郡兵,使得我们陷入孤军深入的境地,到时候,恐怕就会功亏一篑。”

“多谢孙殿下提醒。”白文选答道。

孙永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会如此做,历史上,就是因为考虑到永历的安危,才被缅甸王门g魂过去,错过了最好的攻城时间。不过,相比于李定国来说,白文选算得上是倾向于选择使用暴力手段把永历迎回来的。所以,他也不算太担心此行会无功而返,空费钱粮。

何况跟着白文选一起过去的还有王品、李生明,以及各个忠心耿耿的剑士,还有在缅甸招募白人雇佣军和当地土人的孙洋,他们不会让这趟白走的。

随着大军的不断前进,白文选也向孙永金进行告别,骑上马,跟着队伍一起前进。

在告别白文选之后,孙永金对着几名亲信剑士,以及王品和李生明说道,“若是时机恰当,夺了阿瓦也不是不可。但是不要轻易的改变缅甸局势,只要能够继承平达格力的地位就足够了。我不想把太多的兵力浪费到平定缅甸上面去。”

王品忙不迭的答道,心中暗喜,听着孙永金的意思,是同意他的想法了。于是心中更加渴望着要推动着大军吞并缅甸,在这非常之时,就得行非常之事才行。

看着大军远去,孙永金带着亲信火枪兵回到城里,从粮草之中挤了一点出来,去接济流落到永昌的难民,把永昌空出来的良田租给他们,算是开始恢复生产。

同时,对于几片不算太féi沃的土地,孙永金把他们划归自己的名下,在上面修建民房,建立高科技农场,让一些火枪兵重新转变为农夫,开始为他的战争提供源源不断的粮草支撑。

就在他忙活的过程中,城镇中心修建完毕,他摸了摸那崭新的鼠标,液晶的屏幕,还有烤着热喷喷饭菜的微波炉,心中倏然感到无限的怀念。躺在舒畅的g上,闭上眼睛,那是觉得格外的舒服,同时,微波炉里,很快就把饭菜送了出来,都是他在另一个时代最爱吃的东西。有不少都是这个时空的大明朝所没有的。

他抓起饭碗,拿起筷子,把美味的菜肴大块大块的捻进来,觉得格外的好吃,仿佛很久没有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了,转眼的功夫就把它们吃了个干净。

然后打开电脑,就是那种熟悉的声音传来,瞬间就把他拉回了那个属于游戏的时代里。当开机完毕,他赫然现,那些留守的武装农夫忠诚的执行了他的命令,城镇中心再升了一级,武装农夫可以制造的建筑又多了一栏。

他把鼠标移到上面,然后怔怔的看了好几分钟,最后欢喜的大喊到,“我终于也可以造火炮了。”

原来那一栏建筑上写的就是“车间”。

看到这里,他立刻就拿起久违的鼠标,快的点了记下,在城镇中心的旁边建造一个车间,从现在开始,永昌府就是他的火炮基地了。

在建造攻城车间的同时,他也在传送着武装农夫。腾跃一战,他的声望暴涨,虽然升级人口上限需要的声望越来越多,但他还是升级到了八千五的上限,这可是如今晋王李定国都没有的实力吧。

顿时,这个城镇中心周围就成了绝对的军事禁区,除了孙永金的亲信克隆人,其他人都不得入内,然后一个个的克隆人传送出来,在加强永昌府的防御之时,也在为孙新提供强大的后援力量。

就在他开始建造车间的同时,孙新也向着大理动了攻势。

第六十四章 纠结的清兵

第六十四章纠结的清兵

孙新的士兵出现在大理府城池面前的时候,那些清兵除了瑟瑟发抖之外,几乎没有做出任何举动,任由他们四处攻略,使得大理府的境内,除了一座城池之外,基本上都挂上了大明的旗帜。

实际上,到了这个时候,他们就算想要有所作为也是不可能的,两千援兵出城,回来的不过几百人,再加上一开始调动到永昌的兵马,大理府的兵马几乎被抽调一空,如今,城池还没有沦陷,纯粹是因为孙新的攻城炮还在后面缓缓的移动,还没有投入战场而已。

不过,那些大炮投入战场是迟早的事情,所以大理府沦陷也是迟早的事情。现在的他们的机会只剩下了一个,就是派遣使者不断的去吴三桂那里,把告急信一封又一封的发出去。

孙新知道大理府没有多少军队,唯一的依仗就是他们的城墙,所以除了派遣军队围困和监视住城池之外,就是不断的攻下周围的城池,很是搜罗了一批粮草。

此时的云南,也不过就是刚刚才被清兵平定几个月而已,根本就没有让它彻底安稳下来,再加上清兵在云南的暴行,这里的人们可是记忆尤深,所以孙新一来,基本上就没费多少功夫,大理府全境除了那座城池之外,全境易帜。

大理府的清兵每天听到的就是这个地方沦陷,那个地方投降的消息,士气沮丧到了极点。

不过,真正最有压力的是吴三桂才是。

他没想到沅江城池里的那嵩会如此的强硬,坚持不肯投降。何况他发誓,若是沅江不肯投降,他定要屠城不可。

城里的百姓在明白自己的命运之后,越发坚定的跟在那嵩的后面,任由清兵的火炮不断的射进城内,就是不肯投降。顿时,清兵的主力尽数陷在这里,进退不得,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还好,偏偏云南又是如此的不安宁。

沅江还没有平定,腾越又是乱起。

他派遣杨珅过去,无非就是想要压住那里的乱事,不要生出更大的祸端便是。他相信,凭着杨珅的才能,定然不会让清兵吃亏才是。偏偏这个时候,赵布泰出现在永昌,一举改变了自己的战略,导致几万大军在腾越的山地被伏,落下一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说起来,赵布泰虽然只是一个固山额真,但毕竟是久经沙场的人,怎么如此不堪,为了一点小小的sī心,败坏了大好局势。

他这么想着的时候,把自己曾经想当云南王,想乘机要挟清廷的念头,忘了干干净净,仿佛真的是大公无sī一般。

如今,腾越的明军一路攻破永昌府,乘势攻打大理府,把他摆出的一片好棋顿时毁坏了个干净。

一想到这里,他就是懊恼不已,不停的在大帐之中来回的渡步,心中不停的思量,究竟是应该回去救大理府呢,还是应该先攻破沅江。

大理府的求援信一封接着一封的递到他的手上,其实不用那些求援信他就知道局势究竟危机到什么程度。那些明军可是强悍到一次就全歼了清兵两万多,而且一场恶战过后,可以完全不休息的继续攻打城池,连破腾越和永昌两座重镇,如今更是兵锋直指大理府。面对这样的军队,他对兵力被抽调一空的大理府可是一点信心都没有。一旦大理府失陷,那么这支明军就会威胁昆明,把清兵在云南的大本营彻底的端掉。

那个时候,说不得不用那些明军来收拾他,光是清廷那边的压力就是难以应付了。再加上昆明一地,聚集着原关宁军的一些家眷,那个时候,只要明军做出一点什么,他最核心的部下都不一定还能够安稳。

想到这里,吴三桂就是心烦意乱,更加快速的在大帐之中渡步。

沅江已经坚持不住了,若是现在撤兵,恐怕真的会功亏一篑吧。而且那嵩这个家伙若是在做出点什么事情,他的局面恐怕也是一样的难堪。

就在这个时候,一名亲卫小心翼翼的送上来了今晚的饭菜,同时不停的看着吴三桂的神sè。他知道,主帅现在一定是非常的烦躁,所以也不敢停留,送完饭菜,立刻就退了出去。

永昌发生的事情,这名亲卫也是知道的,不仅他知道,围困沅江的不少清兵将领都知道。连大理府都遭到围困了,吴三桂就算是想隐瞒也是隐瞒不下去,不如索xìng让他们知道算了。

当那些将领最初听到来自永昌那边消息的时候,还以为听见了一个笑话,区区一个小财主,凭着手上的一些家兵,怎么可能会歼灭基本上都是精锐的清兵重兵集团。所以,当他们听到这样的消息时,都是一阵大笑。

不过,他们很快就证实,腾越的惨败是真的,而且比磨盘山输得还惨。磨盘山一战,他们虽然死伤近万,但好歹逼退了李定国,而腾跃一战,他们的几万精锐,居然全军覆没。

满清的固山额真赵布泰阵亡;吴三桂的亲信大将杨珅阵亡;跟着杨珅一起进攻腾越的一干总兵同样也是死的死,降的降,能够逃回来的所剩无几。

更加可怕的是,经此一战,滇西精锐为之一空,那些明军一路杀奔过来,轻轻松松的就取了腾越城,接下来,用同样短暂的时间攻破永昌府,顿时滇西震动,随时都有可能变sè。

马宁、张国柱纷纷陨落,这些将领的损失更是清兵不可弥补的。

到了这个时候,他们那里还会以为这是一个笑话,若是笑话,这个笑话也太可怕了。

于是,他们不得不好好的打听一下,那个小财主究竟是谁。

他们并没有等多久,孙永金被册封为王的消息很快传到他们的耳中,不管以前孙永金是什么身份,现在他都是大明的王爵,拥有着号召大军残军的名义了。若是把这些残军聚集起来,他们倏然感到一阵心寒,那个时候,大理府真的能够受得住么。

一旦大理府失陷,昆明会怎么样,想到这里,那些将领们也是一阵心焦,他们的家眷可都是聚集在昆明,若是让他们落在明军的手上,究竟会遭遇什么样的命运。

他们念及于此,心中就是不由自主的想让吴三桂带兵回去,救援大理。

于是,都是派人悄悄的探着口风,想知道吴三桂究竟如何想。

吴三桂如何不知道自己部下们的心思,但放弃沅江就意味着他们将两面受敌,有可能因此而覆没在这云南之地。不过,若是大理失陷,昆明受困,他同样也背不起这个责任,更没法让部下安心。

但是吴三桂终究是为枭雄,虽然这个选择是如此的艰难,他还是做出了抉择。

他的部下都被召集了起来,只见吴三桂指着那个残破的城墙,说道,“为了这座城池,我们在这里打了两个多月,如今,破城在即,诸位愿意就此放弃吗?”

那些将领低下头去,为了攻打这座城池,他们死伤了这么多的人命,耗费了这么多的时间,怎么可能就此甘心。不过昆明是他们的大本营,若是昆明失陷,那就大事不妙了。

连杨珅和赵布泰都败了,大理府是不是真的能够坚守下去,他们并没有多少信心。

就在这个时候,吴三桂朗声笑道,“我知道你们担心留在昆明的家眷,不过,我们更应该对大理府的城墙充满信心。区区一个沅江我们都攻打了如此之久,大理府又怎么可能会轻易的沦陷。说起来,腾越和永昌两镇不过都是因为伪明乘我军应变不及,乘乱抢下来,若是强行攻城,那会这般容易。”

诸位将领都是点头,他们知道吴三桂说得在理,不过终究没法放心,大理府现在只怕没多少兵马,连杨珅都败了,大理府真的能够坚守得住吗。

吴三桂扫视着众人,心知在面对自己家眷的问题上,他们终究没法完全放下心来,再加上在昆明圈占的那些土地。若是那里失陷,对这些人的利益打击是无以复加的,所以他们宁愿攻不下沅江,也要保住昆明。

不过,也有几个比较有大局观的,只是看向吴三桂,没有多说什么话,仿佛只要吴三桂说什么,他们就做什么,毫不犹豫。

吴三桂很是赞赏的看向他们,只有到了危机时刻,才能看得出来,那些人才是真正可靠和有用的。但是,这些人毕竟是少数,人的本xìng就是为利益所驱使的,当年他们投奔满清就是如此,同时,这些人紧紧的跟在他身边,同样也是因为双方的利益是紧紧的绑在一起的。

所以,他还得尽量的鼓起他们的士气,于是说道,“各位弟兄们,咱们在一起这么久了,你们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说什么,也不会让他们遭受危险。大家别忘了,我吴三桂的家眷同样居住在昆明城中,同时,大家更别忘了,昆明城中还有多尼的满洲大军呢。区区一些明军余孽,要想攻下昆明,恐怕他们还没那个实力。”

说到这里,大家大体上已经明白了吴三桂的意思,他是要先攻下沅江了。

这时,又听见吴三桂说道,“诸位,我知道大家都想回援大理府。我要告诉大家的是,回援是肯定的,不过不是现在。”

说完,他指着沅江的城池说道,“如今城破在即,我们就再努力一下,一举攻破沅江,然后回头去收拾那些个伪明的余孽。”

第六十五章 大理府的压力

第六十五章大理府的压力

自从吴三桂发誓一定要攻下沅江之后,那座城池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攻势。源源不断的清兵不要命的朝着城墙下涌了过去,竹梯,火药,一切能用得上的攻城器具全部用了上去,发了疯一般的全部招呼到这座城池的身上。

那嵩虽然不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对于清兵前所未有的攻势还是产生了一丝异样。对于吴三桂来说,兵权跟他的生命一般重要,这种不要命的打发,跟割他的肉没有太大的区别。所以,一定是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才逼迫他不得不如此。他最先想到的就是明军开始反扑了,李定国曾经跟他有所约定,在发动起义之后,明军会有所接应才对。

想到这一点,他心中大喜,因为这样才能解释吴三桂为什么会如此的发疯,他现在要急着脱离沅江战场,重新投入到对明军的攻击中去。不过,他又如何会让吴三桂如愿呢。于是,大声的对着部下喊道,“咱们的援兵来了,大家顶住,只要撑过去,清兵就不得不退兵了。”

那些士卒先是不敢相信,不过将领们听到那嵩的一番解释之后,也是心中充满了希望,咬紧了牙关,拼死的要撑下去。同时城中的百姓也是知道,若是让清兵攻破城池,肯定会屠城的,与其到时候挨宰,不如现在拼个你死我活。有力气的年轻壮士补充到城墙,拿着长矛把爬上城头的清兵一个个的挑下去。fù女和小孩同样也在城下搬运着擂木,做着一切力所能及的事情。

正所谓上下同欲者胜,如今的沅江虽然陷入困境,可在清兵的逼迫下也坚定了守城的决心,城中的房屋几乎被拆了一半,化作擂木,不断的扔到城下,或是变成干柴,把一锅锅沸腾的粪汁劈头盖脸的倒到清兵的头上。

因此,清兵攻势虽然凶猛,但一时半会却是拿沅江丝毫没有办法。同时来自于后方的隐忧时不时的浮现在清兵将领的心头,总是不能战个安稳。若不是吴三桂在那里压着,或许他们立马就会掉头朝着后方退去。

就在沅江城头发生着惨烈厮杀的同时,大理府同样也开始了凶猛的攻城战。一轮轮的火枪不断的射击到城墙附近,努力的压制着对面的火力。那些清兵驱赶着城中的百姓,让他们加入到守城的战斗之中来,企图以此来规避自己兵力不足的劣势。

可惜,那些百姓本来就对城中的清兵心怀不满,如今又看到孙新如此凶猛的火力,那里还肯为清兵冒险,都是龟缩着头,躲在城墙的后面,无论清兵如何的踢打,就是不肯稍稍探出个脑袋去。

有些清兵将领拔出刀就要杀人,那些城中百姓见机不妙,站起身来,就要同清兵拼了。他身边其他的百姓看见清兵要动刀杀人,也是义愤,不管不顾的也起来要拼命,顿时,在这一段城墙所在的地方,立马就演变成了一场sāo乱。

清兵与百姓相互殴打着,根本就没办法再防守。

孙新看到这样的好机会,那里肯放过,轻轻的一挥手,就是大队的士兵朝着城墙上涌了过去。他们拿着竹梯飞快的就要冲上城头。

可惜,那些百姓终究不是清兵的对手,三两下就被驱赶下了城墙,再也折腾不起什么风浪,而孙新的士卒也刚刚才爬上去三两名而已。面对居于绝对优势的清兵,这些士卒虽然精悍无比,还是没办法的败退了。

擂木、石灰,清兵把城墙上能扔下去的东西都扔了下去,更是推倒了竹梯无数,顿时就把孙新的这一波攻势压了下去。

大理府的守卒悄悄的看了一眼退回去的士兵,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然后赶紧把头缩了回来,因为他们知道凶猛的火力很快就会逼上来。

排枪的声音响起,一些躲避不及的清兵顿时就倒在了城头,凄惨无比。可是,就算是那些还活着的,心中也并不好过,那些驱赶出来的壮丁肯定是不能用了,他们不来捣乱就算是不错了,难道还能指望他们能够同清兵一起同心协力的守城吗。

天sè渐晚,孙新的攻击渐渐的停止,士卒们纷纷退下,井然有序,让城头清兵的将领一阵唏嘘,面对这样的军队他们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少胜算,如果明天他们还保持这样的攻势,谁也不知道城池还能不能守得下来。

一些城墙的上面已经出现了裂纹,只要再挨上几炮,恐怕就会轰然倒塌了。

同时,孙新的士兵还在不断的挖着脚跟,把火药塞进去,然后就是一阵阵惊天动地的声音,只惊得人浑身发颤,仿佛天地崩塌一般。

如今,孙新的士兵虽然退了,但守城的清兵谁也没有感受到轻松的滋味,甚至于眉头皱得更浓了。那些士卒或许是无可奈何,只能听候当官的命令,当那些将军心思就要活泛很多。

永昌城的沦陷他们是知道的,那些人真正的攻打的时间根本就不长。可是,像永昌这样的城池就这么沦陷了,然后敌人的骑兵就开始出现在大理的附近,接下来是源源不断的步卒。

现在,大理府的境况比永昌还要不如,至少永昌府没有出现百姓的sāo乱。

这时,听得有人说道,“这些城中百姓肯定是靠不住了,不如……”

只见那名将领做了一个杀头的动作,周围的将领面sè冷清,没有多少人应和,若是以前,他们或许真的能这么干了,但现在,他们还是有所犹豫的,如今的大理基本上可以说是败局已定。

吴三桂的大军依然在攻打沅江,昆明的一部分八旗兵根本就没有出来的意思,他们大理府现在就是在孤军奋战,同时,他们还听说,周围的州府同样遭到了明军的攻打,恐怕沦陷是迟早的事情,那个时候,他们就会越发的孤立了。

说起来,现在他们大理府的作用就是拖住明军的脚步,给予昆明,给予吴三桂足够的时间。

不过,孙新显然也知道这一点,在大炮刚刚一到,就对大理府发起了攻击,要彻底的打败云南的清兵不可能仅仅只依靠他们的力量。他们现在对大理攻打得越猛,对沅江的支持也就越大,若是能够威逼到昆明,那么吴三桂就不得不回师。

所以,一开始发动攻势,就展现出了无以伦比的凌厉。

这种攻势显然吓到了那些清兵,所以对于那名将领的提议,有人sī下里摇头,若是真的做出这种事情,那他们想不死绝都不行了。因为这样就彻底的堵住了投降的路子,也丧失了最后求生的机会。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间又有消息传来,“顺宁府降了!”

孙新并没有堵住所有的消息,仿佛就是有意的一样,就是要告诉他们,如今大理已经是孤城一座,而且吴三桂和多尼都放弃了他们。

因此,顺宁府投降的消息,很是轻松的传达到他们的耳中。

在座的清兵将领心中一阵震动,顺宁府的驻军之中有不少都是清兵之中的绿营,说起来也算得上是对满清忠心耿耿的一群人,虽然对于守城来说,他们人数稀少,但是,他们会投降还是让人意料不到的事情,他对于在座将领的冲击是无以复加的。

那名刚刚说着要屠尽满城百姓的将领睁大了眼睛,唾骂了一声。

周围的将领仿若未闻,只是在那里低头沉思着什么,不过,这种神sè转瞬即逝,他们是不会让人看出自己心中真正想法的,因此在座的人,有不少人还是相当的忠于清廷的。

第二天,攻城还在持续,在红夷大炮的轰击下,城墙显得更加的摇摇欲坠,越发的让人感觉到没法坚守了。同时,更多的消息也在传来,那些被永昌府苦苦逼迫的明军也渐渐的重新活动起来,听说吴三省投入孙七的部下,这支小小的偏师随着这些明军的加入,已经不能再仅仅称为一支偏师。

同时,云南的北面也不安宁,丽江府陷入困境之中,为了攻打永昌,那里的兵马也调动了一部分,再说那里清兵的力量本来就不稳固,所以一遭受攻击,就感觉到难以支撑。

而且孙带着军队突入丽江府,没有急着去攻城,而是去收拢那些明军。有了广宁王这样的头衔之后,这样的事情变得不更加的轻松,出去的时候只是两千人,但如今在向丽江府发动进攻的已经达到五千之众,同时,里麻司重申自己是大明的一部分。

这些土司可精明得很,一旦丽江沦陷,那些里麻司就完全的处于了明军的包围之下,与其等到那个时候明军来收拾他们,不如现在就有所表示。然后,就是三千土司兵出境,要与孙一回师,共同攻打大理府。

听到这一个个消息,特别是那些投降倒戈的消息,大理府的清兵是既震动,又心动。

不过,他们在看向那些依然还忠心耿耿的要为大清殉国的人,心中还是有一点犹豫,生怕谋事不密,反遭所害。

但是,随着孙新的攻势越来越猛,以及射上来的一封招降书,就算心中还是有点害怕,就要开始行动了。

第六十六章 降了吧

第六十六章降了吧

挨炮轰的日子过得异常的艰难,不过最让人沮丧的则是从周边传来的一个个消息,在攻城的同时,孙新也展开了一场宣传战。先是有意放清兵的传信兵过来,把大理府被抛弃的传言闹得沸沸扬扬,紧接着,附近州府沦陷的消息一个个的传来,说起来,他们大理府承受着明军主力的攻击,却坚持得最久,已经够对得起人了。

降了吧,有人开始悄悄的这么思忖,若是让战事再惨烈一些,只怕外面的明军怒极之下,将不会再接受他们的投降。

他们相互张望着,开始有所的行动,黑夜中,一个的人影窜入孙新的大营之中,开口就是问道,“若是我们将军带人投诚,将来是个什么待遇。”

孙新上下打量着他,也不含糊,说道,“除了军队必须接受整编以外,其他的地位一概不变,如果能够在夺城之时有所贡献,那么就算提上一提也不是不可以。”

听到“整编”二字,那人心中微微一跳,显然是心中有所犹豫。

孙新作为主帅如此之久,虽然是个克隆人,对于他的心思也看了个明白,不过却丝毫没有松口的意思。整编是孙永金对这些清兵提出来的最低要求,任何不接受整编的投诚,他宁愿不要,宁愿付出牺牲。这是一个不可动摇的原则,他们尽管很想以最快的速度攻下大理,不过,却不想因此开出一个不好的头来。

至于欺骗他们之后再进行整编,孙永金不是没有想过,不过很快就否决掉了,他不是那么短视的人,背信弃义可以获得一时的痛快,但却会让绿营从此不再轻易的相信他们,不会再轻易的投降。

这回过来的就是一个绿营,属于洪承畴选派过来的清兵,与赵布泰一起来到云南,刚刚作恶了一番,没想到形势就急转直下,滇西几乎就处于全线沦陷的地步。

那名被派过来的使者显得很是挣扎,只要是打过仗的,都知道兵权的重要xìng,他不能肯定一旦接受整编之后,是不是正的还能保证原来的地位。

这时,孙新又是说道,“我们不会在大理停步,将来还会有更多的绿营投降,所以,你们绝对可以放心,我们不会做那种短视的事情。”

说到这里,那名使者也是明白,整编是不可以绕过去的底线,道,“等我回去转达一下意思如何。”

“没问题!”孙新很不在意的说道,有人投降自然更好,就算没有人投降,他相信要攻下大理也不是那么难的事情,毕竟大理府的清兵被调走得太多,又在永昌府境内被歼灭了如此多的人,现在的他们不过就是在勉力支撑而已。如果不是城中有几个清廷的铁杆死忠,或许现在已经降了。吴三桂也正是对他的那几名清廷的铁杆死忠充满信心,所以才敢于撑在那里攻打沅江。

不过,事情的发展总是不能太如人预料的一般,实际上,愿意投降的人,又何止是那么一拨。那些手握重兵的固然有着投诚与讨价还价的资本,但那些没多少兵马的军官同样也有着撬动局势的能力。

就在那些城中那些掌管一营的将领还处于犹豫之中时,几个把总聚在一起,他们同属于一个营之中,绕开了属于汉军旗的长官,一边探听着城外传来的消息,一边在密谋着什么。

“只要接受整编就可以了吗?”那些把总满脸惊喜的问道。

对于他们这些军官来说,整编什么的根本就不是问题,他们本来就没有多少兵马,更不可能将他们作为乱世之中安生立命的根本,随便一支稍稍强大一点的武装就能够轻易的掐碎他们那百多号人。何况,在惨烈的攻城战中,他们同样损失惨重,早就没有原来的满编人马,所以听见孙新仅仅只是提出了整编的要求后,如何能够不大喜。

就在这时,那名出去联络的亲信士兵又说道,“他们的主帅说了,如果能够立下功劳,说不得还能有所封赏,就算是提一提官爵也不是不可以。”

听到这里,那些军官们又是一阵惊喜,心思暗动,若真的能弄开城门,说不得还真能提上一提呢。

不过,那名出去联络的士兵还没有说完,只听得他又是继续说道,“听说孙殿下已经派兵去缅甸迎接陛下,若是皇帝来到永昌,只怕孙殿下又会立下一个大功,就算被册封为二字王也不是不可能。”

这一番出来,让那些军官越发的觉得投靠孙永金有前途,将来随着他水涨船高也不是不可能。

就在他们密谋的时候,来自丽江府的消息一波接着一波的传来。自从孙一到达丽江府之后,他们就在不断的向周围发送着求救文书,以至于这些城中的军官看见来自丽江的传信兵到来的时候,都开始见怪不怪,麻木到了极点。同时,此刻的大理府将领惶惶不可终日,保密工作也是做得极差,这些军官们很轻松的就探听到传信兵所带来的消息。

“什么丽江府已经降了。”一名把总不可置信的说道,孙永金的主力明明在这边,丽江府那边不可能承受太大的压力,怎么就给降了呢。

“是的,听说丽江府内南明的降军突然叛乱,杀了守城的将领,然后献城投降了。”

听到他的话,那些把总打了一个寒颤,大理府内也有着一些南明的降军,虽然被看得很严,更不会把城门这样的要地交给他们,但难保他们不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若是让这些南明的降军抢在了前头,他们再去投降,官职能不能保住先不说,命能不能保住都成问题,于是心中一阵紧张,感到事不宜迟,

“咱们现在就去给外面送信吧,若是迟了,恐怕就没我们的份了。”

这个提议刚刚一出来,就得到了众人的认同。

顿时,又是一个人乘着夜sè跑出城外,闯入孙新的大营之中。

当天晚上,大队的士卒潜伏在黑暗之中,悄悄的向城门出逼近。

那名叫嚷着要杀光全城百姓的清兵将领带人巡视着城楼,他属于汉军旗,家中亲属都待在北京城中,所以是最没可能投降的一个人,他的部下在悄悄密议之时,自然毫不犹豫的绕过了他。

只见他把几名把总叫过来,说道,“城里的那些百姓和伪明的降军都是信不过的,我能够信任的就是你们,你们可得把这个城门给守好了,千万不可出任何闪失。只要能够拼得出一条xìng命出来,朝廷是不会亏待你们的。”

几名把总忙不迭的点头,同时悄悄的看向四周,只见亲信们都悄悄的靠了过来,然后一名把总突然拔出刀了,大喝了一声,“还不动手!”

城楼上一片吃惊,那名将领的不少亲卫们还没回过神来,就被乱刀捅死。一名没打算叛乱的把总也是立马就拿出刀来,可面对人数众多的叛军,他还没来得及挥舞手中的利刃,就发现一柄尖刀从背后冒了出来,穿过他的胸膛,献血咕咕的冒了出来。

只听后面有人说道,“老弟,别怪我。”

话音刚落,后面那人拔出刀来,他拼命的想转过身,可惜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跌倒在地上,转眼就没了声息。

那名叫嚷着要杀光全城人的将领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在对面有心准备的情况下,他的亲卫几乎没怎么挣扎就被斩杀干净,只见他退了两步,想要掉头就跑,可立刻就被人堵住去路。

面对着来势汹汹的叛军,他已经丧失了所有的力量,只得瞠目怒叱到,“你们干什么?”

“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说完,几名把总再也不客气,拿起刀来,就是对着那名将领一阵乱砍。

收拾完这一切,他们立刻就打开城门,虽然只是几个的把总,可他们却守卫着最为重要的城门,只见一个信号发出,孙新立马让大队的士兵涌进城中,然后踩着整齐的步伐朝着各个要害扑了过去。

面对那些巡逻的清兵,他们的士卒先就是一阵乱枪打了过去,顿时,城中的排枪声此起彼伏,惊得满城的清兵都是慌张。

那些还在犹豫不决的清兵将领情不自禁的大叹,“遭了,让别人给抢先了。”

他们有的人决定抵抗,不过面对孙新那些精锐士兵,他们在人数居于劣势的情况下,根本就难以抵挡。同时,在遭遇孙新突袭之后,城内的清兵也陷入魂乱之中,特别是有的清兵慌不择路的要逃跑,就更加引得清兵扰乱不堪。

那些本来就有投降打算的清兵将领看到这种情况,无奈了叹了一句,“降了吧!”

就是在一句“降了吧”的声音下,心无斗志的清兵成片成片的投降。那些还有心抵抗的清兵躲藏的府衙里面,企图进行最后的顽抗。

不过孙新很快就推了一门炮过来,同时朝里面丢了几颗雷,随着一阵阵剧烈的爆炸声传来,围在外面的士卒一拥而上,瞬间就把他们杀了个干净。

至此,大理府境内,全部沦陷,昆明彻底的暴露在孙永金的攻势之下。

第六十七章 炮塔出现了

第六十七章炮塔出现了

孙永金悠哉的喝着咖啡,听着武装农夫的汇报,他没想到如此轻松的就攻克了大理府,对于这样的坚城,他总认为会很花上一点功夫的。不过,腾越那一战所产生的连锁反应就是如此的巨大,这一带的清兵主力因为那一场战事全军覆没,使得连大理府这样的重要城池都没有多少人防守,对于分兵之后的孙新部依然处于绝对的劣势。

面对孙新灼灼逼人的攻势,大理府完全处于难以招架的地步,以至于那些从湖南过来的绿营都产生了叛乱的念头。不过,那些汉军旗的人倒是极端的忠心,在面对这种情况下,在城墙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可能倒塌的情况下,依然勉力维持着军队,叫嚷着让军队要死守。

可惜,这只是他们初定的云南,那些还处于动摇之中的投诚兵就先不去说了,就连绿营本身也不是那么忠诚的。

所以,经此一战,孙永金才能不断的扩大着战果,吞并了整个滇西后,乘着清军的兵力空白,迅速的向四周扩张。丽江府的南明残军正在被收拢起来,现在的孙一部也有着过万之众,孙七部因为吴三省的加入,实力顿时就上了一个台阶。

说起来这个吴三省,孙永金还真有点印象。据说,在永历被俘杀之后,吴三省所部兵将依然艰难的跋涉在群山大川之中,要去于李定国会师。

如此之人加入孙永金的军队之中,让他如何能不欢喜。

不过,让他高兴的将不仅仅于此。

腾越城沦陷,永昌府沦陷,大理府沦陷,丽江府沦陷、顺宁府沦陷,这一个个的州府被攻破,震动的不仅仅是清廷,同时也传扬到那些还在大山之中挣扎的明军耳里。很快,居于永昌府的孙永金又收到消息。

咸阳候祁三升率八千兵与孙七汇合。

广昌侯高文贵率三千人同孙七汇合。

同时,孙七除留下一部分士卒继续整编清军降兵以及收拢南明残军外,大军向着大理开拔,时刻做好了攻打昆明的准备。

看着这一个个消息的传来,孙永金虽然心理有所准备,当还是忍不住惊喜,他没想到南明还在挣扎的军队竟然有如此之多,如此一来,他同吴三桂进行决战的把握也就更大了。历史上本来应该投降清军的一部分人现在都加入了他的队伍之中,同时高文贵可就是参加磨盘山战役的将领啊。当时,窦名望、高文贵、王玺三将凭着区区六千人,挨了如此多的炮击之后,依然面对面的杀伤了清兵近万之众,他们战斗力可以说,是绝对不用怀疑的。

就算没有悍不畏死的克隆兵厉害,至少也不比清兵要差,无论是吴三桂的关宁系还是八旗兵,而且比孙七手上现在那些土司兵也要强上不少。不过,孙永金却有一点担心无论是祁三升还是高文贵都是有官爵的人,孙七能不能压得住他们。可是,没多久,他就放心了。大部分的粮草都在孙七的手上,同时孙七手上的兵马也不少,再加上整编的那些降军,看上起也是吓人。再加上,祁三升、高文贵、吴三省都知道,他的主力现在都集结在大理府一带,那里才是最为强悍的存在,所以孙七虽然没有什么爵位,但众人也不敢小视了他。何况,孙七还是他的人呢,而他孙永金则是地地道道的王爵,并且攻克州府无数,一瞬间就把滇西的局势给扳了过来,吃掉清兵布置在云南极其重要的一颗钉子,让棋局满盘皆活。

同时,丽江一带,虽然成建制的部队大多在今年五月份就投降了清兵,但是流落下来的散兵可不少,那些小规模的南明残军大量的存在。占据丽江府的清兵正忙着想招降他们,没想到,孙一刚去,局面就完全不同,而且,滇西北一带清兵可没有派遣重兵把守,大多是明朝降军守着城池,因此,形势只是稍稍一变,顿时变乱丛生,当地的降军一刀宰了丽江府城中的主将,然后拱手投降了。

对于这些降军,孙一只是稍稍一收编,就拥有了一支清兵再难轻易撼动得了的军队,不仅可以保得住丽江,甚至于可以向东发动攻势,威胁清兵刚刚招降的四川建昌。

不过,最让人觉得jī动的是屏幕上不断攀升的数字,随着大片的土地落入他的旗下,他的声望在疯狂的暴涨,人口上限也在不停的上升。同时,孙永金也有着大量的声望可以用来升级城镇中心,永昌府的城镇中心就在不断的传送这克隆人,而最初的城镇中心则再度开始升级。虽然随着等级越来越高,升级所需要的时间也越来越漫长,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因为,这次城镇中心升级出来的东西被称之为炮塔。

这是以前的哨塔所难以媲美的东西,记得在游戏里,如果没有攻城武器,炮塔就是一个恐怖的大杀器,任何血肉之躯在他面前,都是毫不犹豫的要碾成碎片。

他把鼠标放在炮塔的前面,看着上面的那行字,虽然只有九个炮塔的上限,但是,这足够了,何况,它的上限也是可以靠声望来升级的。自从永昌府的城镇中心建好之后,他不就不再让原来的基地消耗声望,如今,随着丽江府和大理府的攻破,他手上正有着大把的声望可以拿来升级呢。

不过,究竟升不升还得先看看它的威力再说。

于是,永昌府的周围,他毫不犹豫的放下了四个炮塔。面对那高高树立起来的建筑物,城中的百姓都抬着头在不停的观望,纷纷猜测着那究竟是个什么物事。只见它拥有石砌的墙壁,几门黑洞洞的炮口伸出墙外,使得在它的面前,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是死角。

就在大家一片惊讶的时候,一阵轰鸣之声陡然响起,众人一惊,只见黑洞洞的炮口冒出一股硝烟,朝着城外的某个标靶轰了过去。

孙永金就在那里看着,让炮塔再连续轰了几炮,对于那些固定的目标,它几乎有着百分百的精确率,只是对于那些移动目标准确率不够。不过,这一切都不要紧,因为他的威力足够弥补这一点。

那些百姓和普通人士兵看着炮塔的威力,啧啧称奇,有如此利器守城,那么永昌府真可以说得上固若金汤了。面对着如高高的旗杆一样竖起来的炮塔,清兵的红衣大炮根本就很难命中它们,但是炮塔轰击他们可是一炮一个准,这个现实世界里,可没有游戏中的规则,攻城大炮不一定会比炮塔射得更远。

看到这些炮塔的威力,孙永金暗暗心喜,连连大叹了几个不错,实际上,炮塔还有一个功能是那些普通人所想不到的。对于这些炮塔来说,任何入侵者都在它的视线之下,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所以在炮塔的范围内绝对不存在偷袭这么一个东西。

对于这样的好东西,怎么可以不升级呢,孙永金一边悠哉的品着咖啡,一边连连点了三下鼠标,把炮塔的上限升到三十六个,然后就在永昌府的城墙周围再连连放下四个炮塔,如此一来,整个永昌府内外都处于炮塔的监视和轰击之下。

剩下的几个炮塔,在主基地里放了三个,同时让一些回家的武装农夫修建了一段矮小的城墙,把兵营和城镇中心都团团的围上。同时,孙一也获得了五个炮塔的使用权,对于炮塔建筑在何地,何时建筑,以及是否要拆毁,改建他地,完全由他自己决定,至于所需要的石料,这个根本不用担心,那些战败投降的清兵,孙永金不是一股脑都收下的,也有的人被弄去挖石料,挖金属了,这些资源堆在城镇中心里,成为的一个天文数字。只要他防守好丽江府,威逼建昌,让那些投诚兵产生动摇,就绝对足够了。

其余的炮塔,他把使用权同样完全的委任给了孙新和孙七,作为自己麾下最强大的兵团,他们担负着攻打昆明,并且同满清的云贵大军决战的职责,所以,他们所拥有的权限是最多的。

就连从车间中出来的大炮,也是优先送向他们那里,只见一支支的炮队,源源不断的送到大理府,充实到他们的炮队之中来。

就是在这种支持下,再加上孙新所收编的那些降军,如今,这支军队已经足够壮观了。

就在这个时候,孙永金突然发现一个小小的问题,实际上那些兵营和马廊在升级之后,也是可以建造两个的。

一直以来,他都是使用克隆兵去传达信息,没有细细的去看过屏幕,那里会知道兵营这些东西也是可以升级的,只不过,他们的级别与城镇中心的数量和级别有关系,准确的说,他们的数量最多只能比城镇中心多一个,同时他们的建筑等级绝对不能超过城镇中心的等级。如今,他拥有了两个城镇中心,同时主基地的那个城镇中心也升到了很高的级别,升级其他建筑的时间完全成熟。于是再次坐到电脑屏幕前时,把剩下的声望基本都用来升级兵营、马廊和车间。

然后把这些新增加的建筑物全部聚集在永昌府里,只听得叮叮咚咚的一片响声,好不繁忙。

第六十八章 提升、回师

第六十八章提升、回师

一排排巍峨的建筑耸立在永昌府,当叮叮咚咚的声音停止的时候,永昌府里的百姓远远的看着那些建筑,一阵惊叹。一直以来,他们以为那里不过是孙永金大兴土木要新修的府邸。不过,现在他们明白,这绝对不仅仅只是用来享乐的sī家府邸,那里没有精美的花园,更没有成群的奴仆,有的只是一队队身披铠甲的士兵,有的只是金石相交的训练声。

喊杀的声音不断的在兵营之中响起,可以分明的感受到,这种训练的艰苦。在永昌府的百姓看来,这些士兵已经足够精锐了,可是,自从那些建筑出现以来,里面就从来没中断过任何训练。

如此训练,那些士兵该有多强啊,百姓们暗暗的想到。

同时,随着兵营、马廊和车间建造出来,他们传送士兵的度正在成倍数的增使得孙永金从电脑屏幕上再次找到了当年玩游戏的感觉,这些建筑虽然出兵的度比游戏之中要缓慢得多,但相对真实的世界来说,这样的度实在是太惊人了,而且传送过来的都是一等一的精兵。

那些百姓把这些精兵看在眼里,心中很有一种安心的感觉,永历仓惶的带着文武百官西逃的情形再也看不到,城市变得井然有序得多。而且,此刻的永昌府就像一个大兵营,清兵洗劫这里之后,可以说得上是十室九空,留出大量的房子供给新传送出来的那些士兵居住。

因此,永昌城很快就被士兵塞得满满当当,面对这么多的士兵,谁又敢让永昌城不井然有序呢。

在这种短暂的安逸之中,在永昌府的城镇中心里喝着咖啡的日子显得异常的悠闲,也非常的快。转眼的时间,城镇中心再度升级完毕,而孙永金的声望也消耗得差不多了。

这次的升级为他带来了石质城墙这么一个东西。不能说这个东西不好,但对于拥有城池的他来说,作用已经显得不大,若还是处于连半个城池都没有的时候,能够制造出这样的城墙,或许真的会起到很大的作用,但现在实在是太迟太迟了。

不过,有总比没有的好,把原来的那个基地用石头筑起的城墙团团围住,能给他填上不少的安全感呢。

孙永金这么安慰着说道,但是,就在他点击到城镇中心这个建筑物的时候,突然现了一个图标——提拔。

他微微一怔,暗暗叹道,这是个什么东西。

一边想着,他一边就把鼠标点了上去,只见上面写着,“提高士兵的灵动xìng,使得他们可以担任更高层次的军官,甚至于将军和元帅。”

看到这里,孙永金的脸上闪过一抹惊喜,对于孙新的死板,他还是有一点担心的,虽然他总是步步为营,从来没有出过什么差错。不过这也代表着,他没法在战场上拥有特别出彩的表现,如此的中规中矩,对于瞬息万变的战场来说,是远远不够的。

不过,在作战方面,他的本事显然比孙新还要不足,所以他倒是宁愿孙新担任指挥官,至少他还能步步为营的进攻。若是由他来指挥,可能反而处处都是漏洞,他可以行险来战胜比他们强大得多的敌人,但不能时时刻刻都行险,因为说不定那天就会阴沟里翻船呢。

所以,他所要做的,就是为这些军官们指出一个大方向出来,然后让他们自由的去挥,并且通过城镇中心给他们提供源源不断的支持。

同时,也正是考虑到孙新可能太过死板,所以,让孙七和孙新合兵一处,共同动攻势,并且孙新多参考那些剑士和一些收编过来的明军兵将以及白文选部属的意见。

不过,若是能够让孙新变得更加适合担任指挥官,当然是他最高兴的,尽管现在孙新除了死板以外,还没有表现出任何不称职的地方出来。

于是,他点向提拔这个图标旁的三角,把整个图标展开,只见上面显示出了几个人头,分别是孙新、孙七、孙一和孙洋。

“孙洋!”孙永金低声的念叨了一下,显得有点吃惊。对于这名剑士,他最大的印象不过就是他和王品一起到达了缅甸,似乎还在那里抢劫了一个城池,最后还留在那里,听说是要招募雇佣军什么的。

相对于孙新、孙一、孙七这些拥兵过万的人来说,他似乎真的看不出什么太大的特色,也没有打大的战役。

正当他这么想着的时候,孙永金的脑门闪过一线灵光,“抢劫”二字陡然冒向他的心头,在他的眼里传送过来的士兵,除了接受命令之外,还从来没有干出过这种事情,甚至于连杀俘虏都很少出现,只有孙洋说得上是个另类,带着这么一点人马,就敢干出如此一桩事情来,然后在电脑屏幕上都显示出了名单。

不过,要同孙新那些指挥过大战役的军官相比,他能够升级的程度似乎很是有限,仅仅只能提拔一级而已,而孙新、孙一和孙七分别拥有着提拔七级、三级和四级的机会,其中尤其以孙新升级的程度最高。

孙新虽然曾经只是最普通的武装农夫,不过却是跟着他最久的人,也是见仗最多的人,无论是同马宁的那一场遭遇还是伏击沈应时,甚至于干掉赵布泰、杨珅这些清兵之中相当重要的将领,里面都有着他的影子。现在,再加上大理府的攻破,可以说,孙新在战场之中积累了丰富的经验,甚至于还没有提拔之前,就稍稍的改变了一点自己的行为模式,向永昌府动过一场袭击。

如今,在增强了灵活xìng之后,孙永金对他越的放心起来,整个集结在大理的军队,以孙新为主帅,孙七为副,双方的军队整合之后,已经变得异常的强大。

同时,孙永金在确保永昌府足够安全的情况下,也把源源不断传送过来的军队以营为单位,派往孙新的军中,增强他们的实力。

如今,孙新已经拥有了三千多的火枪骑兵,一千五的重骑兵,再加上那些明军,他实际上拥有的骑兵就高达七千人。步卒之中,以营为单位的火枪兵就有着一万三千人,再加上数不尽的长枪兵,刀手。相比于杨珅当时所拥有的庞大数量,现在他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于精锐程度远远的过杨珅和赵布泰的军队。

拥有了如此的军队,孙永金也才敢于让孙新同满清精锐硬碰硬。毕竟,在昆明的可能不仅仅是多尼的八旗,甚至于吴三桂的满清主力都有可能回师。

此刻,其实已经由不得吴三桂不回师了,虽然孙永金举得腾越之战的胜利之后,乘着满清兵力抽调不开,处处空虚之际,几乎是马不停蹄的就向云南的各个州府动了攻势,但是这段时间,还是让赵布泰之死的消息传到了北京。

一时之间,上下震动,满清贵胄一致决定,先让云贵主力对付四处攻略的孙永金部。

实际上,用不着清廷的命令下来,多尼早就出了命令,要求吴三桂放弃对沅江的围困,救援昆明。

吴三桂拿着多尼的命令,怔怔的呆。虽然清廷有意让他全权处置云贵事物,但是在多尼没有离开之前,三军主帅就依然是这个满清的贵胄,信郡王多尼。

在看到这样的命令之后,他知道,集结在这里的满清大军,将不得不调动回去,对于这个城破在即的沅江,他不得不放弃。相对于历史来说,沅江足足多坚守了十天,不过它依然处在了摇摇欲坠的边缘。

那嵩一直从石墙后面悄悄的看着满清大军,看着他们缓缓的撤去,井然有序,让人找不到丝毫的空隙。不过,整个城池的百姓依然齐声出了欢呼声,他的部下兴奋的对着那嵩说道,“真的退兵啦,真的退兵啦!”

那嵩的脸上也挂满了轻松的笑容,他没想到自己的猜测会成为真实,心中暗自嘘唏,回忆起被围困的几个月里,如同经历了一场噩梦一般。沅江的城墙被红衣大炮轰裂了好几处,完全是凭着城中百姓上下一心的气势才把清兵从缺口之中赶了出去。如今,那些缺口处,堆满了七八糟的东西,里面甚至于有着不少清兵和自己人的尸体。他们之中,有些人还没有死,只是摔倒在地上,就被城头胡向底下抛着东西的人给活活的埋在里面。

那还只是早期,后来清兵了疯一般的朝着城墙进行冲击,更是把沅江城池的内外都洒满了鲜血,倒真的有一股一寸山河一寸血的味道。

看着满城欢腾的声音,那些正在撤退的清兵也隐隐听在耳里,心中颇不是滋味,围困如此之久,竟然就是落得这么一个结局,说起来,如何能够甘心。

但是面对孙新灼灼逼人的攻势,清兵将领还是归心似箭的撤回去。

有时候,他们甚至于后悔,是不是把家眷太早迁过来,以至于现在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

不过,吴三桂目光阴沉,远远的看着沅江,说道,“现在高兴,还太早了吧。”

在吴三桂周围的将领心中微微一惊,莫非平西王还没有放弃吗。喉咙里咕噜了一下,似乎是准备说什么。

吴三桂看见他们的表情,摆摆手,说道,“放心,不会让你们的家眷有事的。”

听到吴三桂的话,那些将领顿时低下头去。

第六十九章 八旗竟然想出兵

第六十九章八旗竟然想出兵

就在吴三桂不得不摆出撤兵架势的时候,在昆明享乐的多尼却是满脸愁容。

赵布泰之死给他的震动实在太大,五千精锐满洲兵,怎么说没就没了,而且加上杨珅的那些汉军,可足足有着两三万人,就是磨盘山同明军进行血战,也没有一下子损失如此之多的士兵。

不对,这次同磨盘山那一仗可是有着极大的区别。磨盘山一战,好歹最终逼退了李定国,消耗了伪明所能控制的最后精锐,但是腾越一战,清兵可是全军覆没,一下就在云南最关键的一环上捅出天大的缺口。

磨盘山一战,他就遭到了狠狠的斥责,如今这一败,更是让局势变得异常严峻,不知朝廷又要给出个什么处罚出来。

他躺在摇椅上,闭着双目,不停的晃荡着,看似悠闲,实际上却是异常的伤感和烦恼。他一边感叹着这个让人难以接受的鬼天气,一边细细的回想着赵布泰带着精锐满洲兵离开时的情景。

在这昆明城里,两人无事之时也是闲聊了几回,虽然多尼身为信郡王,地位崇高,不过对于同为旗人的赵布泰,显然要比吴三桂这些人要亲近得多。

说起来,赵布泰也是上了年纪的人,从辽东就开始厮杀,没想到眼看着满人的江山就要稳固,该是享福的时候了,他却一下子去了黄泉,让人唏嘘万分。

不过伤感归伤感,如今孙永金的威胁才是最为真实的,虽然城中有着一万多的满清精锐,但是多尼可没有半点要冒险的意思。满洲精锐得来不易,死一个就少一个,所以他最大的作用依然是监视汉军,驱策他们去当炮灰,在机会特别好的情况下才上前抢夺功劳,让那些汉军知道八旗兵的厉害,同时,镇压心怀不轨的绿营,维持满清的统治。

多尼同赵布泰一样,非常的清楚这一点,所以大理府遭受危机的时候,昆明的八旗岿然不动,当孙新带着大军朝着昆明压过来的时候,多尼也只是向着吴三桂发出一道命令。

在孙永金的记忆里,吴三桂可是个枭雄似的人物,不过,在多尼的眼里,吴三桂只是一条很有权势的狗。既然清廷给予了吴三桂平西王的地位,那么他就得为满清所驱策,冲锋到最前线去。

不过,让多尼烦恼的是,吴三桂的大军还没有来到,孙新的骑兵已经出现在了昆明的外围,拔除清兵设立的一个个据点,要为将来的大军打下基础。

这才是多尼真正烦恼的地方,在敌人已经逼迫到这种地步的时候,他究竟是战还是不战。

当一份份紧急军报传过来的时候,他的神sèyīn晴不定,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不过,这些满洲八旗有一点是很清楚的,就是不能让孙新逼近城池,他们火器凶猛,若是让他们把城池困死,这一万多名满洲兵就会完全的丧失机动xìng,把无谓的xìng命填到城池的防守战中去。

因此,当多尼觉得应该召集众将商量的时候,平郡王罗可铎不失时机的说道,“将军,我八旗精锐多为骑兵,若是让那些贼人逼迫上来,那里还施展得开,与其在城中于贼军相耗,不如率军出来,一鼓作气破了他们的先锋,把他们的嚣张气焰给压下去。如此,就算贼军众多,我军不得已要守卫城池,也从容了许多。”

旁边的八旗将领纷纷点头,觉得罗可铎说得有理。入关以来,那些汉人只要听到他们八旗兵的威名,就会吓得屁滚niào流,有几次是窝在城里挨别人揍过。

不能不说,人总是非常的缅怀过去的荣光,尽管清廷的国策早就悄悄的改变为以汉制汉,不过这些八旗兵还仍旧以为他们满万不可敌呢,把李定国给予他们的教训完全扔在一边。

不过,多尼虽然依然迷信着八旗无敌的神话,但是更多的是要考虑如此做的风险xìng。他虽然没有打过多少仗,能够获得如今的位置,完全是他的老子多铎杀人杀得够多,扬州十日就是在多铎的指挥下干的,可是他更加清晰的知道,满人要坐稳这个江山真正需要的是什么,需要的仅仅只是对那些绿营的威慑力,以及一些高官厚禄的笼络,然后让那些汉兵去自相残杀就好了。

但是这种话不是在任何时候都能说的,虽然在座的都是满人,可是难保他们不会大嘴巴给说出去,大大咧咧的人到处都是,不会因为这些人成为了将领就会有所改变,有些事情,需要只说不做,有些事情,则是需要只做不说。

所以,在众人的眼里,多尼只是在那里沉思,犹豫不决,显得很是没有其父的风范。他们暗道,若是多铎在此,只怕早就带着军队,在明军之中横冲直撞了,于是心中不禁暗暗摇头。

此刻,倒是最先提出建议的平郡王罗可铎对他有着几分理解,八旗终究人少,为了压制住汉人,不得不拉拢蒙古,鼓吹什么满蒙一家,实际上,不过就是为了寻找一个坚强同盟,满人吃肉,他们也能喝汤。同时,那些汉兵依然听从他们的命令也不仅仅是许诺的高官厚禄,更重要的是有一支成集团的八旗精兵存在。赵布泰带着五千精兵去送死,就够朝廷肉痛一阵子了,若是再让昆明城里的八旗兵死上个三四成,多尼无论立下什么样的功劳都可以去死了。

不过,有些仗却是不能不打的,多尼虽然很清楚朝廷的意思,不过终究没见过多少阵仗,更不明白,骑兵被压制在城里,是一个多么被动的事情。放弃大理就已经是一个错误的抉择,现在绝不能再继续错下去。

于是,只听得他说道,“将军,若是我八旗精锐面对一个连听都没听过的南明伪王都要龟缩在城池之中,那么以后那些汉兵还会把我们放在眼里吗,像吴三桂这样的人物,本来就是自成体系,以后他还会听我们的命令吗。”

听到罗可铎的话,多尼的心头微微一震,虽然一直以来,他所想到的都是如何来保存八旗的实力,却没想到,若是八旗对汉兵再没有威慑力,即使能够保存,又能有什么作为呢。

不过,罗可铎的话还没有说完,只见他敲击着桌面,沉声说道,“五千满人因为对手的卑鄙葬身在那茫茫群山之中,我们不能为他们收尸还算得上是情有可原,可是若连他们的仇人压到我们的家门口,我们都还不能出兵灭了他们,那么咱们八旗的颜面何存,又如何对得起那些丧生的弟兄。”

听到罗可铎的话,其他的清兵将领也是纷纷鼓噪着说道,“对,咱们得为死在腾越的那些人报仇。”

看着群情汹涌的将领,多尼细细的品味着罗可铎的话,也是若有所思,要说他完全不想在战场上建立功业,那是不可能的。如果不是更多的考虑到要保存八旗的实力,他倒是也想如父辈一般的带领大军,摧枯拉朽的横扫明军一番。

如今,他似乎越来越有理由带着大军同那些来自腾越的敌人来一场面对面的交锋。若是一战得胜,将来到了朝廷那里,也算是有实打实的功绩炫耀了。

就在此刻,又是军情来报,只见一名传信兵飞速的把一封军报递到他的手上,原来是吴三桂已经带着大军回师昆明。

看到这份军报,多尼喜上眉头,若是吴三桂大军回来,就算他与敌人相峙,也不至于陷入相互消耗的局面,于是心中大定,对着诸位将领说道,“好,我就让那些贼人看看我八旗的威风,让他们以后再听见咱们满人的名字便只有逃跑的份。”

听到多尼的一番话,众人都是振奋,然后看见多尼轻轻的一挥手,说道,“下去准备吧,我要以最快的速度来碾碎那些不知死活的东西。”

听到多尼豪迈的语言,众将都是一阵大笑,显然没把孙新的士兵放在眼里,同时也觉得多尼有一点回复乃父的风范,心中都是欢喜。

不过,就在他们心中振奋,叫嚷着要同孙新来一场大战的时候,吴三桂可是对这个即将沦陷的沅江府很是不甘,明明城破在即,偏偏让人从西面抄了过来。他一想到沅江有可能在背后制造出来的动荡,心中就觉得若是放任他们不管,绝对是不行的。虽然多尼的命令在手,但他还是想尝试一番。

也就在撤兵的那天夜里,只见几十名最亲信的士兵被召集了起来,大碗的水酒就摆在他们的面前。吴三桂一身戎装,举起大碗的酒,对着那几十名士兵说道,“弟兄们,沅江府眼看着就城破在即了,可没想到一纸命令就让我们功亏一篑,我想问问,你们甘心吗?”

这些士卒都是吴三桂精心挑选出来,有些人甚至于就是他麾下的将领,对于吴三桂的话,向来是绝对服从,因此听到他的问话,异口同声的回到,“不甘心。”

“好!不愧是我吴三桂麾下的人。”吴三桂大声的赞道,“我知道你们不少人已经把家眷迁到了昆明,如今昆明受困,你们怎么会不忧心。不过,你们想过没有,如果我们在西面同伪明的军队交战之时,沅江府的那嵩再来捅我们一刀子会是个什么下场。”

被吴三桂挑选出来的人,都是打老了仗的,那会不清楚,同时他们更知道,吴三桂这么晚把他们聚集起来,绝对不会仅仅只是为了喝酒,于是大声说道,“愿听王爷吩咐。”

第七十章 清兵夜袭

第七十章清兵夜袭

吴三桂当然不是仅仅请他们来喝酒的,他是请这些人来送命的。这几十个人就是他精心挑选出来的敢死队,同时还有上千人被他悄悄的落在队伍的后面,只要这几十个敢死队一击得手,他们立刻就会发动,乘着夜sè攻进沅江府城。

吴三桂不是个轻易就会放弃的人,特别是沅江处于昆明的背后,那嵩不除,他便如鲠在喉,心中不安啊!因此,纵然多尼的命令在手,纵然麾下将领归心似箭,他依然要做出最后的尝试。

尽管他知道,就算是这样的尝试,其实也没有太大的意义,说到底不过就是赌一把,赌沅江府城的守卒放下了心中警惕,赌这区区几十个人能够幸运的夺下一段城墙。

不过,战争本来就是赌博,若是这些人一击得手,那么将要发动的就不仅仅只是那上千人。吴三桂本来就只是刚刚撤退,大军的驻扎地离沅江城池不远,只要调转过来,立刻就能挥军攻城,在那些袭击士兵的接应下,定然可以乘乱夺取城池,彻底平定沅江府。

可是,夜袭之事终究是个机密,那里能够四处宣扬,除了核心将领知道,带着亲卫彻夜未眠以外,其他的清兵早就沉沉的睡了过去。因此,清兵大营之中,依然是鼾声震天,在连日的攻城里,他们耗尽了最后的气力,如今只想好好的睡上一觉而已。

此刻,他们那里知道,落在他们后面的几百人正悄悄的朝着多日猛攻不下的沅江城池移了过去。这个时候,那嵩也没有想到吴三桂会使出这样的计策,在连日的守城战中早就心神疲惫,虽然下达了命令,要求守卒们不可懈怠,布置好警戒,防备清兵偷袭。

可惜,命令虽然传了下去,不过那些守卒显然比那嵩更加疲惫,如今看到清兵退了出来,心下一松,那里还会好好的警戒,一边在那里站岗,一边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只见几百人窸窸窣窣穿行在草丛中,尽力的不要发出声音,特别是在靠近城池的时候,一律把头埋在草丛中,并且在一个城头火光照射不到的地方突然停住。一名担任指挥的清兵将领轻轻的一挥手,那几十个敢死队便匍匐着朝墙根下爬了过去。

此刻,守卫城门的士卒眼睛一闭一合,看起来还站在那里,可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注意城下的动静,就更别提看到那些隐藏在草丛中的数百人,以及隐藏在他们更后面的上千清兵士卒。

同时,那些守卒们也没法知道一支小小的哨骑部队同样在朝着这里靠拢。

带领他们的不是别人,就是磨盘山一战后,李定国留在后方收拢溃卒的吴三省。因为失去了指挥,他带领的明军溃卒们早就找不到李定国的队伍,恰好孙七在孟定府边境经过,经过一番撮合,立刻就把这支军队收拢了起来。

最初之时,吴三省对于孙永金的身份还是充满了怀疑,不过,当他在大理府看见白文选的部将赵得胜的时候,听到他兴奋的述说腾越那一仗的时候,彻底的放下心来,凭着腾越一战的功劳,孙永金被册封为王完全是应该的。同时,他更为这个时候,孙永金依然能够竭蹶救亡而心怀感慨。

那时,他最先想到的是联系撤向南边的李定国,把两股势力联合起来。不过,这样的事情已经有人去做了,而且形势发展得太快,眼看着孙新就要带着兵马去攻打昆明,此刻最重要的是让沅江府能够撑住,继续牵制住大量的清兵军队,就算吴三桂打算甩开沅江,也要让清兵感到足够的威胁,不得不分出足够的兵马来防备沅江。

所以,吴三省来到这里,就是为了闯过清兵的营地,告诉沅江的那嵩,大理府已经被明军攻破,让他们拼死坚持下去,绝对不可泄气。

其实,孙永金曾经数次向沅江方向派遣哨骑,希望将永昌这边的消息告诉他们,不过都是毫无音信,极有可能死在了冲击清兵营盘的过程中。

这回吴三省带了足足几十名轻骑,是以前派遣士兵的数倍,目的就是为了冲破清兵营盘。可是,当他们绕过一个个清兵控制的城池,乘着夜sè来到这里的时候,发现沅江的清兵正在源源不断的撤退,同时,他们也正好看见了城头的那一幕。

只见几个黑影沿着绳索,飞快的出现在城头,三两下解决了守城的士卒,然后就是更多的人,沿着那几十名清兵布控好的城头爬了上去。

吴三省看到眼前的一幕,大叹不好,看来吴三桂是想杀一个回马枪。同时,他更想到,吴三桂用来偷袭的肯定不是这么区区几百人,于是向周围的山林之中扫视了过去。可惜天sè太黑,完全看不见清兵究竟隐藏在那里。

眼看着清兵就要完全的控制城头,并且拼命的在墙根处填埋炸药。

看到这里,吴三省知道再不能迟疑,对着跟他过来的士卒说道,“弟兄们,咱们不能让清兵抢了城池,现在就跟我戮力向前,弄出点动静来。”

听到主帅的话,那几十名轻骑虽然知道危险,但现在也顾不得了,他们到这里来就是想要让沅江坚持住,为孙新的主力部队分担压力,所以看见主帅向前,再不犹豫,跟着吴三省一起冲了出去。

顿时,几十名轻骑踩在平地之上,发出震天动地的声音,“轰轰”的传来,把那些还在城墙攀爬的清兵都给吓住了。他们以为是来自于后方清兵的援兵,但显然不是,这些骑兵很快就冲到城下,冲着那些还没来得及攀爬的清兵就是一阵乱砍。

同时,还有几名骑兵分散开来,对着城头就是大声嚷嚷着喊道,“清兵袭城,清兵袭城!”

听到这样的喊话,那些迷糊着的守卒那里还迷糊得下去,立刻就打了个jī灵,四处张望着,同时,一支巡逻的士兵也发现了这里。当他们看到那群的辫子兵挤在城头的时候,立马敲响紧急的锣鼓,震耳的声音响彻整个城池。

那些沉沉睡过去的守卒们被惊醒的士卒狠狠的扇了两下,然后回过神来,也拿着武器就冲了出去。只见城门处,吴三省和清兵厮杀在一起,一下在就把聚集在城下的清兵撞得四散分开,那些填埋炸药的清兵更是死得极惨。

不过,清兵毕竟控制了城头一段时间,虽然遭到袭击,没法像计划中那样把炸药彻底的填好,但是,就在刚刚那种毫无顾忌的情况下,他们依然在墙根填进去大量的火药。只听得有人喊道,“散开,四处散开。”

那些拥挤在城头的清兵发现暴露的那一刻就开始四处分散,要到城中放火,如今,听到这样的声音,散得更快了,同那些增援过来的守卒厮杀在一起。

吴三省听到这样的喊声,就知道大事不妙,招呼着手下的轻骑撤离。然后听见一阵轰然巨响,只见城墙摇摇欲坠的似乎就要倒塌下去。

那些隐藏在山林之中的上千清兵早就在等着这个信号,吴三桂也等着这个信号,他的要求不高,只要能够控制住一个缺口,就能够得到大军源源不断的支援,进而摧毁这个顽抗了如此之久的城池。因此,听到这一声响,立刻就让隐藏的士兵从山林之中杀了出来。

听到背后的喊声,吴三省的心中再度咯噔了一下,不过,当他看向城墙的时候,赫然发现,在如此巨大的轰鸣声中,这面城墙依然坚持了下来。在刚才的厮杀中那些清兵心中慌乱,埋填的火药太浅,太乱,甚至于在吴三省的袭击之中,他们的火药都没有埋完就急着引爆。

因此,城墙虽然摇摇欲坠,可惜却没有倒塌,若是在攻城战中,吴三桂再拿着火炮轰上两下就是了。不过,在夜袭之中,他那里能够找得到火炮,因此一群人冲到城下的时候,只能是干瞪眼。

城中的守卒飞速的反扑了回来,虽然清兵四处放火,给他们增添了不少的麻烦,不过,在没有后援力量的情况下,区区几百名清兵很快就被他们给扑了回去。

等到大队的清兵来到城下的时候,一排排的箭矢朝着他们射了过去,顿时就死了一片。黑夜之中,指挥总是有着太多的不便,何况清兵虽多,对于城墙却是毫不办法。因此,依城而守的那嵩部士卒显然占着极大的优势,虽然只是不多的一百多个人,但是面对数倍于他们的敌军,却是一点也不落下风。

看到那要塌不塌的城墙,看着死在城下的清兵,吴三桂只能叹了一句,“命也!”

说完之后,转过身去,再不回头,对着这上千清兵下了撤退的命令。

吴三省已经带着所剩不多的几名哨骑远远的逃开,因为他们能做的也就是这些了。

那嵩站在城头,看着摇摇欲坠的城墙,感到一阵后怕,看来这段时间的守城战让他变得太疲惫了,差一点就让清兵一个回马枪给干掉。同时看向远远的绕着清兵的几名轻骑,心中满怀感jī。

第七十一章 决战的序幕

第七十一章决战的序幕

吴三桂并不知道自己在沅江城下担搁的时间意味着什么,而且,此刻的八旗军同样也想不到吴三桂因为迟来了一会对他们来说会产生多么重大的意义。

如今的八旗兵正整备好兵马,纵马窜出城外,一万多名骑兵,将他们的马蹄踩在大地上,出“轰轰”的响声,所有人听到的都是一件事,就是要御敌于昆明城外。

听到这一点的时候,那些八旗兵丝毫没有怀疑,自从入关以来,他们就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一点,虽然出现过衡阳惨败,敬谨亲王尼堪身死军灭,不过,如今他们最终不是进入云南了吗?

哪位杀掉定南王孔有德、敬谨亲王尼堪的李定国,如今不是也退到瘴疾之地,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死在那丛山峻岭之中。所以,对于一个刚刚崛起的孙永金他们还真没放在眼里,甚至于还幻想着,只要那些明军一听说他们是八旗军恐怕就会自行溃散。

于是,对于跟在自己后面的五千汉军步卒,满是不屑,纵马前行,远远的把他们甩在后面。

这些八旗兵的哨探和孙新的哨骑很快就纠缠到一起。

每一场战斗总是从这些哨骑们最先开始的,他们都想拼命的遮护自己的部队,同时不断的刺探对方的军情,为自己的主帅提供第一手的信息。

就是在同这些哨骑的交锋中,那些八旗兵很快就知道,幻想终究是幻想。虽然这一次孙新的部队没有那么多的民兵可以配合,但是,八旗兵的哨探却是一点也不比赵布泰行走在崎岖山路中来得轻松。

在声望暴涨的情况下,孙永金疯狂的升级了这些士兵的人口上限,而且,汇集过来的明军同样拥有着不少的哨骑部队。所以,此刻八旗兵要面对的哨骑将比赵布泰所要面对的要多得多。双方的哨骑就这么厮杀在一起,互不相让,那些八旗兵自以为骁勇,最初对孙新的哨骑部队很是看不上眼,不过,他们很快就知道错了。面对这种量产出来的士兵,他们丝毫展现不出自己的骁勇,那些哨骑总是面无表情,神色冰冷,拿上家伙就朝着这些八旗兵身上招呼,浑然不顾自己的xìng命。

最初,那些八旗兵还能以命换命的同这些哨骑部队厮杀几次,企图一举吓退他们,可是,他们很快就知道,这些哨骑部队不是只有某几个人勇敢,而是其中的绝大部分人都能做出同样的事情来。

在这个还没有机枪的时代,打仗比的就是谁比对方更为勇敢,更有组织。在同那些哨骑连连交手几次后,八旗兵的哨探就自觉的收缩起来,眼看着天下已定,他们这条命还想留着享福呢。

顿时,在哨骑的交锋上,八旗兵就落了下乘,多尼部队的一举一动都传到孙新部队的耳中。不过,那些八旗兵还是尽到了他们最后的职责,探明了孙新前锋部队的实力。

五千骑兵遮护着五千步卒朝着昆明压了过来,至于他们的后援部队有多少,那便一概不知了。

多尼看着情报,皱着眉头,骂道,“区区一万人就敢如此肆无忌惮的来挑衅八旗精锐,真是不知死活。”

听到多尼的话,周围的清兵将领也是一阵哄笑,在他们看来,若是没有数倍的力量,明军是碰都不要同他们碰的,如今,那些明军还没有八旗军的骑兵多,如何能让他们不出一阵大笑。

于是,只听得有人喊道,“信郡王,不如让奴才带上一队人马收拾了那些明狗如何。”

周围的清兵将领听到之后,一阵大笑,也抢着说要去灭了孙新那支先锋部队。

这时,罗可铎微微沉思之后,说道,“这确实是个机会,如今我们就该乘着他们兵力分散之际,各个击破,说不定用不着咱们的云贵主力回师,就能一举歼灭这股伪明的军队,然后让那些汉兵知道,咱们八旗还是如此骁勇。”

听到罗可铎的话之后,一些颇具理智的将领们纷纷点头,这才是谋国之策。此时明军兵力雄厚,难得他们分散,就该先击溃他们的先锋部队,然后席卷回去,说不得就一举奠定了云南的局势。

多尼一边观察着周围将领的脸色,一边细细的思忖着,觉得确实有理,道,“好,我们一战奠定云南的局势,让那些跳梁丑再也蹦跶不起来。”

顿时,骑兵加前进,要在开阔的地带摆好阵势,一举歼灭这支孙永金的先锋部队。

不过,就在他们寻思着要去歼灭这支部队的时候,这支孙新派遣出来的先锋部队同样也在寻思着要给这些八旗兵一个教训。

其他的人或许会怕这些八旗兵,但是这支先锋是绝对不可能害怕的,因为这支先锋部队几乎全部都是孙永金的嫡系,他们中间绝大部分都是克隆人。“真满洲兵”还是“假满洲兵”,对于他们来说毫无意义,而且他们的主帅也是刚刚提升了指挥能力的孙七,因此把那些八旗兵的实力看得清清楚楚。虽然八旗兵相比于入关之时,已经弱了不是一点点,不过这些士兵相对来说还算得上骁勇,毕竟是满清赖以立国的精锐,而且在湖南等地同明军交战的时候,也锻炼了一下胆气。但是,如果拿他们同克隆兵相比,那么,他们简直不是一个档次的,无论是从组织能力还是骁勇善战上来看。

所以,孙七丝毫也不惧于同他们来一场堂堂正正的决战,甚至于渴望着同他们来一场决战。何况那些八旗兵还愚蠢的把五千步卒给扔在后面,仅仅凭着骑兵要来同他们作战。

于是,双方都朝着开阔地带行进了过去。孙七是为了逼城,让八旗兵没法避战,而多尼则是幻想着一举击溃孙七,然后驱赶着这些溃卒彻底的摧垮后续的主力部队。

很快,孙七便来到了赵村,一个荒无人烟的村子,不过,从那些残岩断壁中,他还能看出,这曾经是一个富庶的村子,至今还没有任何将要恢复的迹象。同时,他知道,这里将要再度面临战火,从那些哨骑的口中,他把八旗兵的行踪了解得清清楚楚,这里,就是他们两军相遇的地方。

大队的士兵越过赵村,对于克隆人的他们来说,这些残岩断壁没有任何意义,但是对于已经提升等级的孙七来说,他知道这意味着多么悲惨的往事。于是心中默默念叨,那些枉死在村中的百姓,今天就用八旗兵的鲜血来祭奠你们,如果你们泉下有知,就睁大眼睛好好的看着吧。

就在孙七的部队越过赵村时,多尼同样也远远的看见了赵村,看见了正在行进中的孙七部队,双方拿着千里镜对望了一眼,然后立刻摆开了阵势。

孙七的骑兵飞快的扩展到两翼,然后把列阵而立的步卒展露出来,火枪兵在前,长枪兵在后,队形整齐,一片肃杀之气自然不自然的就流露出来。一千重骑兵就隐藏在赵村之中,依靠那些残岩断壁的遮挡,完全隐去了身形,就等着喷涌而出的那一刻。

同时,那些火枪骑兵也把队伍散开,任何想要攻击步卒侧翼的人,都得先闯过他们那一关。

多尼眼见着对面如此快的就列阵完毕,心中有一点吃惊,他原计划乘着对面立足未稳的时候,抢先利用骑兵的移动优势,一举击破对方,但照这样看来,显然不行。同时,他也为对面军队的精锐程度感到一丝讶异,怪不得敢于以少于他们的实力前来挑衅威名赫赫的八旗兵。

不过,这种讶异也就持续了一会,对于从熏陶在父辈骁勇形象下的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认为,少于八旗数量的明军能够打败他们。

于是也是布置开来,莽古图、克星格率领三千军队向孙七侧翼的火枪骑兵冲击而去,他则率领着主力远远的观看着,一等到明军的阵势被搅,就带着大军杀奔过去,把眼前这种不知死活的部队彻底的碾碎。

对于他派出去的三千名八旗兵,多尼格外的有信心,他相信眼前的这支明军只要知道他们面临的是一支真满洲兵,定然再也无法保持如此好的阵势,说不得就要落荒而逃了。

可惜,他想象中的落荒而逃不仅没有出现,而且那些火枪骑兵立刻就迎了上去,排成线xìng阵列的明军步卒更是毫不犹豫的开始向前移动,朝着他的主力就压了过来。

多尼心中微微“咯噔”了一下,这还是明军吗,在他的记忆里,明军碰上绿营或许还能打上一打,但碰上真满洲兵都是落荒而逃的结局,什么时候如此的大胆过。

不过,战场的形势等不及他去细细的想,要去冲击明军侧翼的莽古图和克星格很快就同那些火枪骑兵厮杀在一起。最先响起的是明军的火枪,前排的火枪骑兵一轮排枪之后,立刻散开,让出第二排的视线,然后又是一轮排枪过去。

八旗兵也是开弓反击,双方兵马立刻就是死伤一片,然后正式拉开了这场决战的序幕。

第七十二章 骑兵对骑兵

第七十二章骑兵对骑兵

火枪骑兵是这个世上最不专业的骑兵多尼虽然还没有听说过这句话,但是从本能中他还是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这一点,所以尽管对那些悍勇的火枪骑兵讶异万分,但是也仅仅就是讶异而已。

他不相信一支拿着火枪的怪异骑兵可以对付得了在战场上锻炼出无敌威名的满洲铁骑,所以把最多的视线依然是对准那些踏步前进的步兵阵列,他们踩出来的步伐是如此的整齐,和如此的完美,完美到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看着他们的逼近,多尼犹豫着,是不是要从正面对它来一次冲击,当年的李成栋何极的嚣张,作为满清的马前卒时,一路破城无数,可是叛变之后,一旦碰上满洲铁骑的正面冲击,依然崩溃得一塌糊涂,眼前的这支部队,队形虽然好看,但是队形好看却不能当饭吃。

不过,当火枪骑兵们打出第二轮排枪的时候,多尼便不得不再度把视线转移了过去,因为从侧翼击破眼前这种几乎全是火枪的部队,是他的既定战略,但看来这个战略实行得并不顺利。

在弓箭和火枪的对射之中,八旗兵明显不占优势,在这种高速运动之中,谁都没办法有太多的准头,都是朝着对面人多的地方胡乱的射击,不过火枪优秀的破甲能力是弓箭不能媲美的,虽然同时是在射击,但是八旗倒下马的人数远远比对面要多。

更加可怕的是,那些火枪骑兵不仅仅是只能进行第一次齐射,随着第一排火枪手散开,第二轮排枪很快就射击了过来,顿时又是杀伤一片。仅仅只是这种齐射所带来的死伤就足够多尼很是心疼一番了。八旗兵终究人少,不比那些绿营,死光了再招就是了,反正他们现在控制了天下大部分的地盘,最不缺的就是当作炮灰的人。

就在多尼肉痛的时刻,第三轮排枪响起,又是大批的八旗士兵义无反顾的倒下,然后同对面这支部队对撞到一起。看到双方终于开始肉搏的时候,多尼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幸好双方都是骑兵,虽然前排的八旗兵不断的倒下,不过在这种高速冲击之中,还是没有给予对面太多开枪的机会。若是步卒碰上这样的骑兵,被对方来几轮这样的排枪,想要不崩溃都不可能。

不过,这种让人肉痛的对射很快就要过去,多尼默默的念叨,他对八旗兵肉搏的能力还是充满信心的。可惜,他很快就要再度失望了,这些火枪骑兵的肉搏能力同样不弱,一时之间同那些八旗兵精锐杀了个难分难解,瞬间就遏制住了满洲铁骑一往无前的势头。

在这个时代,大多数的火枪骑兵不过就是被当作机动步兵来使用,所以才会被称为最不专业的骑兵。不过,孙永金的这支火枪骑兵却更加接近于德国雇佣兵黑衫骑士,全身就像一个火药桶,随时带着三把转轮打,同时还有佩刀锁甲,因此,虽然他们最强大的力量依然是火力输出,但是真要肉搏起来,却是一点也不居于劣势。

那些满清八旗自以为骁勇,可是在麻木到几乎不带情感的的克隆人面前,这点骁勇根本不是什么优势。

尽管肉搏之时,双方的伤亡人数并没有太大的本质上差距,不过,那些八旗兵真的心寒了,只要一想到从自己身边一闪而过的冷峻面孔,他们就觉得无限冰寒。

可是,将要给他们带来心寒的将不仅仅于此,那些最初朝着两翼散开的火枪骑兵乘着他们冲击之后,队伍魂乱的空隙,开始对他们进行两翼夹击,不断的压缩着他们的活动空间,要把他们堆在一起,左右施展不开。很快,那些冲击着同他们交杂在一起的火枪骑兵,那些从两翼扑过来的火枪骑兵形成了一个大大的包围圈,然后不停的绕着他们旋转,拼命的要把他们挤成肉堆,就像圈羊一样的圈起来。

此刻,那些八旗兵虽然人数上并不居于劣势,可是,当他们被挤成一堆的时候,十分的本事也只能用得出三分,真正能够同对方交战的其实就是最外面的那一群骑兵。可惜在那些火枪骑兵不断射击过来的转轮打面前,他们根本就没有多少反手的机会。

更加可怕的是,这支火枪骑兵里实际上还参杂着祁三升、高文贵、吴三省和白文选的一些骑兵队在里面,他们跟在火枪骑兵的后排,八旗兵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们,此刻,当那些八旗兵被团团的围起来的时候,他们立马就大显神威,把一支支火箭射进挤成一团的八旗兵肉堆之中,几乎是不用瞄准,每箭必中。

这些原来处于逃亡境地的明军骑兵觉得格外的畅快,陡然间觉得,原来满洲铁骑也不过如此,跟他们对阵上来,还不是轻而易举的就遭到包围,然后陷入围杀的境地之中。同时也有更多的人知道,如果没有那些火枪骑兵,但凭他们是没法做到这一点的,虽然这些由大西军转变过来,然后又整合了永历朝原明军的骑兵本身也是不弱,不过,要这样轻松的收割同等数量的八旗兵还是基本无望的。

可是,在火枪骑兵那种娴熟的战术之中,在孙七提升指挥能力之后精准的指挥下,这一切都实现了,那些被挤成一团的八旗兵完全陷入一种只能挨打不能反手的局面,被人一点点的压缩包围圈。

此刻,清兵将领所在的山坡上,众多的人鸦雀无声,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这一切发生得太快,那些清兵将领完全没有准备。对于纵横无敌的八旗兵,他们从来没有预想过如今这样的局面,就算是当年李定国伏杀敬谨亲王尼堪不是也用了不少计策不是,最后不也是靠了埋伏才举得的胜利不是。什么时候出现过这种情况,人数不相上下,无敌的八旗兵,让百万明军闻风丧胆的八旗兵,被人一面倒的压着打。

看着那些被围困起来的同僚,他们已经不想用战争来形容眼前的情景,这根本就是一面倒的屠杀。那些拿着三把转轮打的火枪骑兵仿佛有倾泻不完的子弹,就贴着八旗兵的不远处,不停的射击着,把这群挤成一堆的骑兵像剥洋葱一样,慢慢的剥掉。

此刻,这些清兵将领最该做的事情是立刻带领兵马前去营救,不过,却没有清兵将领能够想得起来,就连一向淡定的平郡王罗可铎也不淡定了,怔怔的站在那里,半晌没有回过神来,这完全颠覆了他的常识,能够来到云南的八旗兵无一不是精锐,如今竟然被对方如屠宰羔羊一样的屠杀。

不过,清兵的将领最终还是回过神来,罗可铎连连下了几个命令,“杜兰贝勒,快带人把莽古图、克星格接应出来!”

杜兰听到罗可铎的话,也是惊醒,现在可不是发愣的时候,如今被围在那里的可是有着三千八旗兵,若是被人全歼的话,这仗可真不用打了。

就在此刻,突然震天的轰鸣声在八旗兵阵前响起,众将一惊,原来就在双方骑兵纠缠在一起的时候,孙七的炮营已经架好了火炮,而且直接就是从排成线xìng阵的火枪兵和长枪兵后面射了过来。

所有的人都知道,刚才那一炮只不过是试射,很快,更大规模的炮击即将到来。一些经验丰富的八旗将领显得异常的不安,骑着马不停地扭来扭去。

看到这一颗炮弹,多尼有一丝后悔,他的炮队都丢在后面汉军的队伍里呢,从一开始他就怀揣着要同对方来一场野战的念头,然后一举击溃对手,裹胁着败兵反冲回去。

此刻,野战的愿望倒是实现了,不过一举击溃对手的愿望却看不见半点踪迹,反而一来就让三千骑兵处于挨打的境地,现在更是要挨对方的炮击。

怎么办,多尼的脑袋里在不停的转动着,看着那些步卒构成的线xìng阵不断的接近,他已经没有时间,也没有兵力去救那些身陷围困的骑兵。

就在脑中不断思考的时候,孙七的那些火炮却不肯等他。这回都是从车间里转送出来的野战炮,这些大炮被生产出来,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为了攻城,是为了杀人。

只见他们一字排开,然后开始朝着多尼骑兵的阵营之中开始轰击。

罗可铎这个时候也是惊慌失措,他虽然打过几仗,不过相比那些满清最初入关的百战将领来说还是差得远,此刻,也只能是对着多尼说,“信郡王,速下决策啊,不然,光是炮击,我们就要死光了。”

听到罗可铎的话,多尼猛一咬牙,说道,“所有人做好准备,向对面发起攻击,一举踩碎他们的步卒,击溃他们,然后救出咱们的人。”

听到多尼的话,所有的将领都知道,这或许是除了撤出火炮范围之外,他们唯一的选择了,只要攻破对方的主力阵势,相信胜利还是会握在他们手上,而且,要想抽调兵力救下那些被围困的八旗兵,也只有冲破向他们逼近过来的步卒。不过,就算这样取得胜利,对于那些火枪骑兵,他们只有莫可奈何了,因为对方也是骑兵,打不过,肯定会跑的。

于是,就是怀抱着这种心情,八旗兵主力大队朝着孙七的步卒发起了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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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骑兵的泪奔

第七十三章骑兵的泪奔

侧翼被彻底的压制住了。

所有的八旗兵都产生出这样的念头,很久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了,至少在这些八旗兵的记忆里,很少有人有着这样的记忆。他们平时所听到的都是自己的祖辈多么的威武,多么的强大。可是,如今的他们就像面团一样的被人蹂躏,杜兰贝勒增援过去的两千兵马一下子就分散了对面的攻势,在具有绝对的人数优势之后,很是把火枪骑兵的攻势削弱了一点,不过,这也并没有让侧翼的场面变得有多么的好看。那些火枪骑兵摆明了打算故技重施,要从两翼再度把这支援兵包围起来,然后他们挤压到莽古图、克星格的肉堆里去。

满洲铁骑当然不会让他们如愿,也是张开两翼要同那些火枪骑兵厮杀,不过,这样一来,他们企图冲阵救援被围困的八旗兵是想都不要想了,而且,一旦莽古图、克星格所率领的兵马被彻底的干掉,那些空出来的人手会让他也陷入同样的困境。

杜兰贝勒不停的向后看着,希望多尼派来更多的增援,可惜,他没有,那些八旗主力摆好了阵势,要对孙七的步卒发动冲击。

杜兰看着这里,唾骂了一声,可是也莫可奈何,只得硬着头皮同那些火枪骑兵厮杀。此刻,在这种散乱之中带着一点秩序的战斗,他才真正感受到了那些火枪骑兵的可怕。

武装农夫能够干掉三倍于自己的绿营精锐,同样这些火枪骑兵也能干掉远比自己多的敌人,这些敌人不因他是绿营还是八旗而有所改变。那些火枪骑兵面无表情的挥霍着转轮打里面的弹药,让人觉得冰寒无比。

对于杜兰的困境,多尼不是没有看到,不过他还是决定先攻击这支步卒,不然在他主力部队全部攻击火枪骑兵之时,这些步卒缠上来可就大大不妙了,因为这些步卒一开始就在向前移动,在被围困的八旗精锐不远处摆开阵势。

多尼虽然不是沙场老将,可是却也知道,若是不能彻底干掉那支步卒,想要全力施救那是不可能的。

其实,孙七倒很是希望八旗主力全部拿去攻击那些火枪骑兵,等到队形一乱,他就让这些家伙尝尝重骑冲阵是什么感觉,同时再用步卒夹击那些失去机动力的骑兵。

可惜的是多尼似乎不肯让他如愿,分明的感受到这支步卒的威胁,第一个拳头就要朝着他们敲来,然后再全师救援那些像剥洋葱一样被收割的八旗兵。

不过,多尼未免也太小看这支步卒的力量了吧。

只见得一名清兵将领一声令下,站在小土坡上的满洲铁骑便如下山猛虎一般,震动着大地,朝着这支看起来异常单薄的线xìng阵冲了过来。

侧翼攻势多尼是一点也不敢想了,现在只要他们的侧翼能够坚持到自己打败对方主阵就行,看着那支急速前冲的八旗兵,他可是寄予了厚望。他希望八旗无敌的神话还没有被打破,他希望那些把阵型摆得异常整齐的军队只是绣花枕头。

不过,神话什么的,这些克隆人从来没有听说过,只见他们非常平稳的把枪举了起来,燃烧的火绳就在他们的不远处,然后扣动扳机,在清兵们想不到的位置打响了第一轮排枪。

冲在前面的傅喀不可置信的看着前排的八旗兵倒下,在这样的距离里,他们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虽然八旗兵一向崇尚骑射,不过,对于火铳也并不是完全的毫无了解,毕竟南明军中有的是成排的火枪手,对他们对阵如此之久,不可能不知道火铳的有效射程究竟是多少。

可是,就是在这么远的距离里,明明应该处于射程之外的距离里,他听到了排枪的响声,那个时候他还小小的窃喜了一把,以为自己碰到了一队没种的明军,正要高呼着鼓舞士气的时候,看见成排的骑兵栽倒了下来。

这不可能,这是傅喀的第一个念头,拥有极远射程的火铳不是没有出现在世上过,不过都是极其精细,打造一把都异常繁杂,什么时候这样大规模的列装过。不过,事实就在眼前,他想不承认也不行,于是大吼着,“伏下!”

其实根本不用他去喊,这些八旗兵又不是没见过火枪,不管心中有多么的惊讶,都把身子伏了下来,抱着马脖子,就这么隐藏着,企图冲过去。

孙七看着眼前的骑兵,在遭受了第一轮射击之后,都是娴熟的躲在马脖子后面,看来也是见识过火枪齐射的啊,不过,他们以为这样就能冲进火枪阵,那么也未免太小看孙永金这支最精锐的部队了吧。

那些克隆人们飞快的换阵,又是一轮排枪打了过去。尽管那些八旗兵紧紧的跟马贴在一起,没那么容易轻易的中弹,但是他们的马匹却依然暴露在火力的齐射之下。

受伤的马匹四处乱窜着,将身上的骑兵飞快的掀了下来。在这种高速冲阵的情况下,被掀下马的结局是显而易见的,后面的骑兵毫无怜悯的从他们的身上踩了过去,为了冲进对方的阵列,死几个人从来就是正常的。

不过,就算他们摆出了最残酷的姿态,面对孙七源源不断的齐射,他们依然是毫无办法。越是靠近正在齐射的线xìng阵,火枪的威力越是惊人,常常把高速移动的马匹直接轰毙在路上。一声声惨叫的声音传来,压在后面的多尼已经不能用肉痛来形容自己的心情。那些冲锋在最前面的八旗士兵更不能用肉痛来形容他们的此刻的心情,他们现在只觉得冰寒,不停的让一股邪恶的念头冒上心头,就是调转马头,朝后逃去。

其实,作为骑兵的冲击,傅喀麾下的八旗兵已经打得很好了,他们冲锋在最前面,现在还没调转马头,进行逃跑。不过,他们面对的对手太强,强到他们难以想象的地步,就算是多尔衮、皇太极、努尔哈赤他们所率领的军队,面对现在的孙七部,也将是这样的下场。

那些火枪骑兵就先不去说他,光是他们手上的那些转轮打就足够让满清八旗的骑射感到恶心了。就算是此刻孙七的步卒,就不是满清骑兵能够撼动得了的,一杆又一杆的鲁密铳不要钱的装备到队伍中,不过,这样孙永金还不放心,让孙新又给这支嫡系精锐装备了八百杆掣电铳,射击速度高得惊人,本来还想再装备一些迅雷铳,不过想到迅雷铳列阵速度慢等等特点,便只是在这支部队里放上了很少的几杆。不过,大炮却是管够,那些从车间里传送过来的大炮和炮兵一个劲的往这支精锐里塞,因此不仅完全弥补了没有迅雷铳所带来的缺憾,火力反而变得更强了。

在高速和远程射击面前,八旗的一切武勇都是徒劳,眼见着连摸都还没摸到敌军,最前排的骑兵几乎死了个干净,特别是傅喀部。

此刻,终于有人忍不住调转马头,朝侧面冲了过去,然后哗啦啦一片,那些冲阵的八旗兵三魂丢了两魂,打马朝后飞奔。

那些作为长枪兵而存在的自然人吃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幕,敢情这场战事根本就没他们什么事。随着傅喀部的败退,那些跟在后面的八旗兵也毫不犹豫的开始调转马头,虽然很多人没有完全看清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只要看着傅喀部下的狼狈样,就知道冲在最前面的八旗兵败得极惨。

侧翼打不过,如今正面冲锋同样是一个惨败,多尼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在亲兵的掩护下,也朝后退去,至少先退出他们火炮的射程再说。

惊魂未定的多尼跑过小土坡,确认孙七的火炮再也没法对他们产生任何的威胁才停了下来,然后对着平郡王说道,“怎么办。”

罗可铎说道,“再冲一次,死了这么多人,不彻底打垮他们,根本没法向朝廷交代。”

多尼也知道罗可铎说的是事实,上次磨盘山死伤近万人,朝廷就是大发雷霆,如今若是把几千八旗兵丢在后面让敌军给吃掉,那他这个信郡王也算是当到头了,若是死了这么多人,还被人赶了回去,那下场就更不要提。若是最终能够取胜,就算以后朝廷有所怪罪,终究有功绩能够拿来开脱,于是也是狠下决心,说道,“好,这次要彻底的冲垮他们。”

多尼相信,上次是因为八旗兵仓促发起进攻的缘故,这次若是有了万分准备,必然会有不一样的结局,他就不信,小小一个云南出来的兵马,比当年的李成栋还要厉害。

因此,当集结完毕之后,罗可铎率领着众军,再度出现在小土坡上,然后奋不顾身的发动了攻击。这次罗可铎亲自压阵,绝对不能再出现刚才冲击到一半就调转回头的情况,他打定了主意,哪怕付出再大的牺牲,也一定要冲到对方的跟前。那些火枪手面对骑兵,只要被贴近了身,就是待宰的羔羊。

罗可铎深信不疑,多尼同样是深信不疑,那些八旗兵同样是深信不疑。

当杜兰看到那些主力骑兵出现在面前的时候,眼中的泪水差一点就流了下来,看到刚才的那种场景,他还以为就连自己都被抛弃了呢。

不过,那些步卒又朝着前面很是走了一段路程,对侧翼的支援越来越明显。

第七十四章 悲剧的冲击

第七十四章悲剧的冲击

几千名骑兵同时进行冲阵的情景是极其壮观的,而这种居高临下的冲锋就显得更为壮观了。此刻的杜兰贝勒是彻底的把心悬了起来,最初出来时的那股骄傲完全抛到九霄云外,因为他不仅清楚此战如果落败,对于云南战局会产生多么重大的影响,更知道对于暗流汹涌的满清江山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因此,他虽然还在指挥着骑兵在那里厮杀,心思却更多的放到了多尼那一边,这个依靠祖辈的功绩爬到如今这个位置的信郡王实在不是一个让人放心的角sè。其实说起来,在如今这些满清八旗之中,又有那几个不是依靠着祖辈的功绩才拥有如今的地位。

一直以来,由于八旗兵节节胜利的姿态,使得他们骄横无比,大部分的明军其实不是被他们打败的,实际上更多的是自己把自己吓败的。可是,自从同西南的明军作战以来,这种感觉越来越难以找到,这些大西军的残部凭着远远少于他们的地盘却能够与他们战个势均力敌,比起拥有半壁江山的弘光朝强了不是一点半点去了,如果不是孙可望降清,或许清廷已经绝了西南这块地方的念想。

如今,又是在这个西南之地,突然就崛起了这么一个势力,一路攻打过来,让昆明都变得不安宁。而且,从那些火枪骑兵的眼里,他感受不到一点对他们真满洲兵的恐惧之心,尽管他们完全能够听到八旗兵那让人听不懂的话语,不过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变化,只是拿着转轮打进行射击或是直接拿起佩刀同他们厮杀。

能够被派遣到西南的当然不会是八旗之中的脓包,不过,在面对这些火枪骑兵的时候,他们还是止不住的心寒了,只盼着多尼率领的主力部队能够快一点击溃对方的步卒,然后增援过来。

实际上多尼何况不想快一点击溃这支步卒,摆脱他们的纠缠呢。

这条看起来异常单薄的线xìng阵就摆在他们的面前,同时罗可铎也压上了大队的八旗兵马朝着上面冲撞了上去,所有的人都以为,只要凭着不惜代价的冲锋,一定可以击垮那支军队。

只见几千名八旗兵伏着身子,紧紧的抱着马脖子,一往无前的朝前冲锋着。

在这种一往无前的攻势面前,就连孙七布置在村头附近的火炮都显得黯然失sè,虽然这些从车间传送出来的杀人利器,有着这个时代想象不到的强悍,不多也还没有达到可以肆意垦犁对方军队的地步,何况还是高速移动的骑兵呢。

那些八旗兵顶着火炮,就这么一鼓作气的朝前冲着,在罗可铎的压阵下,不管周围有多少人落马,都是努力向前。

孙七同样看见那些奔腾而下的满洲铁骑,心中念叨,无论如何,这次冲击的气势是摆出来了,不过,他们能不能让站在后面的长枪兵动一动,恐怕还是一个疑问。

那些手持鲁密铳的火枪手早就装填好弹药,在指挥官的命令下,飞快的举起枪支,直直的对着那些骑兵,然后静静的等待着命令。

鲁密铳不愧是鸟铳之中射程最远,攻击力最毒的一种,很快就听见排枪的声音响起,这回的清兵明显有了经验,早早的伏下,使得直接被火铳打下来的清兵一下子就少了很多。

不过,那些对战场毫无紧张感的克隆人士兵,几乎是最大限度的发挥了火铳的威力。因此,尽管清兵采取了措施,前排的士兵仍然是成排的倒下,伴随着他们倒下的还有那些挣扎着的马匹。

后排的清兵越过那些落地士兵的尸首,努力的压制着心中的恐惧,在后排清兵的压阵下不断的前进。

可惜,孙七的火枪手在列阵之时,早就上好了弹药,第一排齐射过后,很快就变换阵列,第二排火枪又是平直的举起,然后又是一轮排枪过去。

紧接着第三轮,第四轮,连绵不绝,就在这短短的一段时间里,杀得清兵落下尸首无数。

傅喀部由于上一次冲锋死伤太多,这会没有再冲在最前列,不过,这些幸存下来的士兵,对于那一排排的枪声有着格外清晰的认识。

那些昨天还在一起喝酒唱歌的人,转眼的成了地上的一具尸体,而且成为尸体还不是一个两个,甚至于那些军官都几乎凋零殆尽。如今,这样的枪声又在前面响起,他在庆幸自己没有再冲在队伍最前列的同时,也深深的为那些最前面的人担忧。

实际上,此刻若不是大家知道多尼,罗可铎就压阵在后面,说不得就会有人当场溃逃,这样的冲阵简直就是白白的去送死。

不过,这支满洲铁骑在信郡王等人的亲自压阵下,竟然硬是顶了过来,坚持着渐渐的就要冲了上去。

孙七嘴角上翘,说道,“还不错。”

不过,他那个神sè那里有半点“还不错”的赞扬在里面,让人怎么看怎么觉得就是一个不放在心上的意思。那些拿着掣电铳的士兵伏在地上,一直都没有开火,等到那些八旗兵冲到足够近的时候,突然之间,开始把排枪一轮轮的倾泻到八旗兵的身上。

他们一共有六个子铳,每打完一个,就飞快的更换子铳,在短时间之类,拥有了极其变态的射击速度。

多尼、罗可铎、傅喀都将那如爆豆一般的声音听在耳里,有一点愕然,显然对于正在发生的事情没有半点经验可以寻找,如果他还能够碰到马宁那些绿营的话,他们或许会知道,这就是掣电铳,一种高速射击的火枪,可惜现在他们身边没有汉军存在。

那些冲锋在前的八旗兵同样也是毫无半点经验,只觉得对面火枪射击的威力和频率突然就变强了很多,一轮轮的排枪过来,有如雨点一般。

这个时候,要说他们没有半点要跑的心思那是不可能的,不过,主将就压在后面,真要跑了,就算能够逃得一命,也逃不过多尼那一关。

因此,尽管恐惧万分,尽管那些作为后排的骑兵渐渐的变成了前排,弹丸在空中飞行的声音时不时的穿过耳畔,可是他们还是拼命向前。可是,有时候能不能继续冲锋并不一定是由他们的意志能够决定的,当一名清兵越过一个倒毙的马匹时,陡然觉得一滑,原来竟是踩到了另一个马匹的身上,然后跌倒在地,在惊恐的站起来时,只见就在他的附近,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尸体,成为后续骑兵的障碍,时不时就有人跌倒在路上。

原来自从掣电铳开始射击之后,清兵的伤亡陡然上升了不少。

他的这种惊恐并没能持续多长的时间,在幸运的躲过三个骑兵的高速冲击之后,一匹马终于撞到他的身上,顿时喷出一口鲜血,栽倒在地,不知断了几根肋骨,但只要看着他的模样,便知道这是没法活了,甚至于连能不能撑到战斗结束都没人知道。

那名撞倒他的骑兵同样也好受不到那里去,本来就是伏着身子,如今再这么一撞,就更加难以控制马匹,忍不住就直起身子,然后看见前方如雨点一样的铅弹出现的眼前,心中微微抖了一下,紧接着同样栽倒在地上,脑门出现大大的一个血洞。

像这样的事情不断的在八旗兵的身上发生,此刻若是有人使用上帝视角远远的朝下望一眼,立刻就能发现,就在那条单薄的线xìng阵不远处,仿佛形成了一条死线,无论多尼如何的催促,无论那些骑兵们如何的骁勇,永远也冲不破那条线。无论是那些死在地上的尸首,还是迎面而来的弹丸,都是骑兵们致命的敌人。

此刻,也有少数的骑兵偶尔能够冲破死线,继续朝前冲上几步,甚至于能够靠近到那些火枪手。不过这种偶然的事件对整个战局没有丝毫的影响,那些克隆人对于个别靠近过来的骑兵连看都没看,一边有条不紊的射击,一边很随意的把那些漏网之鱼干掉。

面对那条无法逾越的死线,当死尸越堆越多的时候,八旗兵再也支撑不住,打马拼命的向两边跑了过去,而到了这个时候,无论是多尼还是罗可铎都不能不承认,就算他们不顾一切的朝前冲击,同样没办法冲过那条不可逾越的死线,尽管这颠覆了他们的常识。

当一个人失去所有的希望时,想要不崩溃才是奇迹,这次的八旗兵撤退远远没有最初那次迅捷,更没有最初的那次有条不紊,不少撤退的骑兵和冲击的骑兵撞击到一起,搞得场面异常的魂乱,所有的人都想丢了魂似的,说着让人听不懂的话语,拼命的只想逃离这个战场。

这样的场面连孙七都是没有预料到的,他以为这些八旗兵至少还得在冲上几次才会最终的崩溃,不过,他们的实力远远的不如他们在这块大地上传言的声名,以至于孙七连杀手锏都还来不及使用出来。

本来他打算在双方交战正酣的的时候把重骑兵摆出来,但现在显然没有这种必要了,于是毫不犹豫的下达的命令,让重骑出击,冲击那些陷入魂乱的清兵。

同时,步卒也在保持阵型的情况下,开始向对方发动了攻势。

第七十五章 完败

第七十五章完败

一排又一排的子弹打在陷入魂乱的八旗兵身上,使得他们更加的心慌,一向骄横的他们在一场堂堂正正的交战中竟然完全处于被压制的地位,这是他们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

同时,孙七的重骑出击又是恰到好处,本来火枪骑兵陷入两翼的战斗之中,一时脱不开身来,步卒的机动力又远远的比不上满清骑兵,纵然能够极大的杀伤对方,但是也没法彻底的留住他们,此时重骑一出,不仅拥有了相当的速度,更让清兵的心理越发的绝望起来。

多尼使出了最后的力量,而孙七则明显的留有余力,这种震撼比刚才冲阵之时那如爆豆一样响起的掣电铳更加恐怖。

当一身铠甲的重骑出现在清兵的视线里时,多尼毫不犹豫的就带着清兵朝后面跑了过去,倒是罗可铎还企图整顿队伍,阻挡重骑的冲阵。

不过,一边是陷入魂乱与惊慌的八旗兵,一边是养精蓄锐的重骑,何况还有火枪手不断的在一旁射击,所以,纵然罗可铎在那里声嘶力歇,依然难以有所作为。

一千名重骑,听起来似乎不多,不过一旦出现在战场上,绝对是一支惊天动地的力量。他们沉着脸,毫不犹豫的撞入一片魂乱的八旗兵中,顿时就把敌军撕裂开来。把八旗兵推向更加绝望的深渊,在这种情况下,这些所谓满清精锐的表现并不比绿营要好得了多少,偶尔有几个反抗的,拿着弓箭去反击,面对重骑身上厚厚的盔甲是毫无办法。

于是,所有人都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就是逃跑,就算罗可铎连连砍死了几个清兵,也难以阻挡这种趋势。

就在这一刻,那些八旗兵那里还有半分骄傲可言,分明就是一股如鸟兽散的姿态,彻底的完成了从魂乱到溃败的转变。

重骑兵们举起手中的厚剑,朝着八旗兵一阵乱砍,有些人拿着武器来格挡,不过这并没能让他多活很久,刚刚挡下了第一名骑兵的攻击,立刻就有第二名骑兵朝着的脑袋劈头盖脸的砍了过去。

这还是有勇气反抗的,那些早就丧失了最后一点作战意志的八旗兵更多是朝着四面八方跑了过去,似乎只要那里有空隙,他们就要从那里钻过去,然后把他们的后背留给对手,完全一副待宰的模样。

“这就是八旗?”孙七的脸上满是不屑。

这个时候,他确实有不屑的资格。为了对付满清最精锐的部队,孙新和他可是抽调最精锐的部队来组成前锋,足足一万多名士兵之中有八千多都是克隆人士兵,可是现在看起来,真是高看这些八旗兵了。

有时候,孙七甚至于觉得,就算是马宁手下的那些绿营只怕也要比这些八旗强上不少。

实际上,有一点却是孙七没有想到的,这些八旗兵战斗力虽然不弱,但这并不是他们最可怕的地方,可怕的是他们长年作战之中建立的无敌威名,所有的明军在同他们作战的时候总是会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压力,甚至于有些部队未战先溃。此刻的克隆人部队面对那些八旗兵那里有半分感觉,都是按照计划一板一眼的打出来,就像是在游戏之中一样,计算的不过是双方的对毁率。

可是,那些八旗兵纵然骁勇,也毕竟只是些普通的人类,每一刻的血肉横飞都在刺jī着他们的神经,何况此时的八旗兵也早就没有刚刚入关之时那种悍不畏死。若是皇太极、多尔衮那个时期的清兵面对恐怖的克隆人士兵,或许还能撑上一撑,毕竟无论是将领的作战经验还是士兵的素质都远远强于这万多人的八旗。不过,可能也仅仅只是撑上一撑而已,随着战斗的持续深入,惨烈的战场最终会让他们崩溃,而这些克隆人的士气则不会受到丝毫的影响。

随着多尼的主力部队开始溃逃,杜兰同样也注意到了这一边,那种嘈杂而魂乱是如此的熟悉。一直以来,这样的声音一般都是发生在他们对手的身上,如今……

杜兰打了个寒颤,他不觉得是多尼击溃了对面的步卒,如果是冲破对方的阵型没必要把八旗的龙旗弄得如此的乱七八糟,而且连主帅的旗帜都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就在这时,一名亲卫急促的骑着马跑了过来,大声喊道,“败了,败了。”

杜兰听到这句话,顿时打了个jī灵,朝着四周的战场一看。自己虽然带了两千人,不过在那些火枪骑兵面前一点也没占到优势,而且还渐渐的被黏住,如今想要彻底脱身只怕是难了。

这时,身边的亲卫低声说道,“贝勒爷,我看咱们还是撤吧,否则恐怕连咱们自己都会搭上去了。”

杜兰脸上焦躁,这个时候倒也没有隐瞒自己的想法,悄悄的说道,“你以为我不想撤吗,可是身为主将怎么可以甩下自己的部队。”

那名亲卫心中清楚,贝勒那里是担忧甩下自己的部队,而是害怕朝廷的严刑酷法,就算他身为贝勒,一旦丧师失地,朝廷也不会放过他。不过,这名亲卫看着败局一定,在一旁小声说道,“信郡王身为主帅都跑了,咱们只是负责侧翼又能做得了什么,朝廷就算要怪罪也是怪到多尼头上,无论如何不会把板子敲到贝勒身上。”

听到这里,杜兰早就心动了,再看向战场,虽然自己的兵马没有完全处于绝地,但也好不到那里去,一些散乱的士卒看到多尼那边的惨状,早就心烦意乱,不停的四处张望着,就等着杜兰的一声命令就要跑路,甚至于有人已经等不及杜兰的命令,拼命的要脱离那些火枪骑兵。

看到自己的部下,看到自己亲卫殷切的眼神,杜兰已经知道,八旗兵已经败了,而且败得是如此的不可收拾,此刻,就算他不跑,手下的那些兵将也会自觉的谋取生路,于是咬咬牙说道,“撤,连信郡王都撤了,咱们留在这里也是无益。”

听到杜兰的话,亲卫的脸上都是大喜,连忙招呼着自己还能够控制得住的兵马,飞快的脱离战场,摆出了一种能跑多远就跑多远的模样。

“贝勒爷跑啦!”那些本来就是苦苦挣扎的两翼八旗兵远远的看见了杜兰的旗帜,突然悲愤的喊道。

主将逃亡,从来就是极为打击士气的,这个时候其他的八旗兵如何打得下去,能够及时脱离战场的立刻及时脱离战场,对于会造成什么灾难xìng的后果根本就没有人再去管他,就连那些跟火枪骑兵黏在一起的八旗兵也在拼命的寻找着空档,背对着那些火枪骑兵,亡命的奔逃。

两翼的战斗本来就把战线拉得极长,谁也绕不过谁,这一崩溃顿时就让战场上到处都能看见凄惶的八旗溃兵,他们一个劲的朝着昆明方向奔逃,远远的看去,那景象很是壮观。

这个时候,莽古图和克星格更是一脸的绝望,最初冲锋之时,他们骄横无比,自以为只要一个冲击,就能将对手的那些半吊子骑兵冲个七零八落,因此,当看见对面向两翼扩散的时候,并没有采取更多的措施,没想到稍不留神,就让对面包抄挤压了上来,那有半点半吊子的感觉。如今所有的人都可以逃,唯有他们被一圈圈的骑兵环绕着,不停的挨着箭矢、火枪,慢慢的被屠杀。

身陷重围之中,他们不是没有挣扎过,呼喝着能够控制得住的部队,一鼓作气的进行突围。不过,那些火枪骑兵战术异常娴熟,眼看着他们要去突围,立刻就贴近身来,使得他们根本没法提速冲击,硬生生的把他们突围行动阻遏在摇篮之中,此刻,莽古图和克星格唯一能指望的也就是多尼的援兵了。

可是,多尼的援兵没有等来,却等来了大队的步卒长枪兵,顿时就让这些被围困的八旗兵手足冰凉。这些步卒出现在这里只能是说明一件事情,要么就是多尼败了,要么就是多尼跑了。

莽古图和克星格不相信面对区区这么一点步卒,赫赫有名的八旗兵会战败,于是对着多尼破口大骂,相信一定是他故意不救自己。

不过,任他如何大骂对于战事都是于事无补,随着那些步卒的加入,被围困的清兵死伤速度立刻就快了很多。一支骑兵一旦失去了机动xìng,他的表现并不一定会强于步卒,如果被挤成肉团,那么他们那高大而醒目的目标,会使得他们比起步卒还要不如。只见一杆杆的长枪戳了过来,那些马上的八旗兵根本就躲无可躲,渐渐的走向了他们的末日。

到了这个时候,孙七根本就不关心这些被围困清兵的命运,从多尼逃跑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注定是被吃掉的了。他站到了刚才多尼所站的那个小土坡上,看着一部分火枪骑兵和一千重骑追击着那些溃兵,那些已经把他们祖先荣光丢得一干二净的溃兵。

这一战,八旗兵可算得上是完败,现在他们唯一能做的不过就是逃命,看看究竟有多少人能从同样是骑兵的敌军手中逃出生天。至于这一仗会不会把八旗兵外强中干的实质彻底的暴露出来,已经不是这些家伙能够关心的了,甚至于八旗的标志,那一杆杆龙旗都被扔在地上,任由骑兵的铁蹄践踏。

第七十六章 多尼在狂奔

第七十六章多尼在狂奔

五千汉军,很是悠哉游哉的行走在前往大理府的路上,他们此刻显然还不知道,满清得以立国的八旗兵究竟遭遇了什么样的惨状,更不知道,这些被视为满清精锐的兵马有遭一日会处于一个完全被压制的地位。

因此,这些汉军在哪里慢悠悠的推着火炮,排着整齐的队列,没有一点军队模样的在那里前行,神sè之中有的只是轻松。

不过,这种轻松被一阵不和谐的马蹄声打破,一名哨探急促的跑进队列之中,脸上焦急与恐慌的神sè显而易见。可是,就是如此显而易见的状况也没有被那些轻松的绿营们所怀疑,依然是调笑着说道,“张大,跑这么急干什么,快告诉我们,那里还有没有被祸害的姑娘,咱们也好去享受享受。”

说完之后,清兵阵列之中马上传来一阵哄笑,周围的小军官也是不管,只是让这种轻松的氛围萦绕着整个军队。在他们的眼里,有八旗兵当前锋,他们这些汉兵实在是没什么事了,唯一能做的就是捡一点八旗留下的残羹剩汁,乐呵乐呵。

那名哨探扫了一眼平时的兄弟,努力的平复着心情,尽力不要让那股恐惧和不可置信的神sè表露在脸上,而是一口说道,“滚开,我现在要去见大人。”

周围的清兵一见他的神sè,马上也是沉下脸来,说道,“神气什么,有那些真满洲兵在前面,还能有什么紧急军情。”

听到周围清兵的调笑,那名哨探也不言语,闷着头就朝着千总所在的地方跑了过去,然后低声耳语一番。

那名千总听到亲信哨探的言语,脸sè大变,急忙问道,“你可探清楚了。”

“当然,八旗兵已经败得一塌糊涂,千总大人还是早做准备,免得不可收拾。”

那名千总微微点头,再次问道,“可有其他人知道。”

“小的没有说。”

“嗯,干得不错!”那名千总赞赏着说道,“现在你去截住所有的哨探,绝对不能让消息在军中扩散开来。”

说完,那名千总就要向控制这支汉军的两名总兵报告。

可是,他企图截取消息的行动终究还是晚了,又一名哨探奔入队伍之中,脸上惊恐的神sè明显的表现出来,从他的神sè之中就能感受得到,这人也知道八旗败了,满清乃以统治这个天下最为核心的兵马败了。

这名惊慌失措的哨探显然不如前面那位,嘴也没有那么紧,周围的清兵稍稍一问,他便吐了出来,“败了,那些满洲兵全都败了。”

听到这样的话语,那些汉兵那里肯信,就算这名哨探的神sè不似作伪,他们依然说道,“你弄错了吧,是满洲兵把敌人打败了吧。”

随着说话的深入,那名哨探的精神慢慢的回复过来,神sè一正,说道,“我眼睛还没瞎,是满洲兵败了,而且败得极惨,如果你们不信,很快就能看见那些溃兵了。”

没错,就在哨探闯入汉军队列之中时,最先逃跑的多尼已经离他们很近了。在火枪骑兵不断的追赶下,这些八旗兵如同火烧屁股一般,马不停蹄的狂奔,对于平时痛爱有加的马匹是好不怜惜,一鞭又一鞭的抽打过去,此刻,他们只恨不得这些马匹也再多长两条腿才好。

要想完全的追上一支逃跑的军队那是不可能的,因为双方都是骑兵,奔跑的速度没有太大的差异。不过,那些火枪骑兵就是紧紧的跟在后面,他们的负重不高,早就远远的把重骑兵甩在后面,然后冲着那些八旗兵黏上去。他们不求彻底的干掉这支骑兵,只要让他们一路不得休息就好。同时,对于一些落后的骑兵毫不犹豫的给上几颗子弹。

就这样,多尼渐渐的靠近这支汉兵,然后在众人的一片愕然之中,带着仅剩的一百多人一头扎进这支绿营之中。

“那就是安远靖寇大将军信郡王多尼。”绿营士兵们远远的看着多尼的主帅旗帜,喃喃的说道。不过,把多尼全部的名号同他如今极端狼狈的模样相比,怎么听怎么觉得就是在讽刺对方。

不过,无路多尼再怎么狼狈,他也是清兵主帅,是满清贵胄,不是这么绿营能够相提并论的。于是,统领这支汉军的绿营总兵李茹春、王品纷纷来见,一边行礼,一边说道,“参见信郡王。”

多尼这个时候那里有心情跟他们来这一套,摆着手说道,“废话少说,有水没有。”

李茹春和王平微微一怔,没想到多尼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样。不过也只是稍稍一愣,然后就诚惶诚恐的让人拿水过来。

多尼抱起水袋,“咕隆咕隆”一口灌进喉咙里,没有了半点王爷的气势。

李茹春和王平相互对视了一眼,脸上尽是苦笑,虽然知道八旗劲旅遭遇惨败,不过他们没想到会败成这个样子。于是,脸上不知觉的浮现出一抹蔑视的神sè。不过这股神sè也是稍纵即逝,就算是云南的满清八旗遭遇重挫,在北京可是依然还有重兵驻守,辽东更有无数真满洲兵存在,所以纵然多尼遭遇惨败,但还没到彻底动摇根基的地步,所以他们那里敢放肆,只是在那里小心伺候着,同时等待多尼更进一步的命令。

可是,多尼迟迟没有言语,使得李茹春和王平都不得不失去了耐心,于是问道,“信郡王,你看咱们下一步该如何……”

其实,这个时候多尼一路狂奔,脑袋里如同浆糊一般,一片空白,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听到两位总兵的问话,更是不知该如何回答,若是在平时,他只需大声呵斥就是,可是如今身在李茹春和王平军中,又是这副狼狈的模样,倒也说不出口。

就在此刻,前方的军队又传来一阵扰动,只见大队的八旗溃兵一窝蜂的朝着绿营所在的地方跑了过来。此刻,这些一向被他们看不起的汉军倒成了一个避难所的地方,而在这上百八旗兵的后面不过就是几十骑火枪骑兵。

汉兵们怔怔的看着那些慌成一团的八旗溃兵,心中也是觉得格外的紧张。一支轻易打败八旗兵的军队该是怎么样的军队,他们心里没底。此刻,虽然只有几十骑火枪骑兵出现在他们的眼前,不过,却没有人敢冲出去应战,只是看着那些八旗兵逃进来。

这个时候,多尼也是回过神来,冲着李茹春和王平下达了第一道命令,“两位总兵大人,如今伪明的军队就在眼前,给我挡住他们,听见没有。”

两位总兵微微一怔,正要答应,不过多尼却是等不及他们了,带着自己的一百多号人,直接就朝着昆明跑去,惶惶如丧家之犬。

那些刚刚闯进汉军队列之中的八旗看见多尼的旗帜,也是毫不犹豫的追随而去。

李茹春和王平又是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说道,“这是唱的哪一出。”

不过,不管他们拥有多少的鄙视,眼神之中带着多少蔑视,此刻,他们都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这群八旗兵马不停蹄的继续朝着后方跑去,然后把他们无敌的形象轰然推倒。

此刻的火枪骑兵同样看见了这五千汉军,绿sè的旗帜不停的在他们脑袋上飘扬,而他们则畏缩成一团,相互间紧挨着,把枪头指向外面,虽然只是区区几十名火枪骑兵,但是他们依然如临大敌。

火枪骑兵面sè冰冷,拉住马缰,突然朝着周围环绕起来,拿起转轮打朝着那些举着长枪的步卒就是一阵乱轰。

那些步卒本来就是紧张万分,看到子弹过来,后面的弓箭手立马就把弓箭射了出去,不过这种稀稀拉拉的箭矢对这些高速移动的火枪骑兵那里有半点伤害,反而是他们的长枪兵被连着打死几名,引发清兵的又一阵惊恐,如果不是一些清兵军官压着,说不得就要崩溃。

不过,他们的弓箭终究是个威胁,那些火枪骑兵倒也不再拿枪攻击,就是监视在那里,时不时的做出威胁的姿态。

可是,就是这么区区几十骑火枪骑兵,那些步卒依然没有做出迎击的抉择。

李茹春和王平就是在那里看着,心中百味交集。去年刚刚进攻西南之时,他们的兵势何其强大,可如今只是看着这几十骑火枪骑兵,他们也是犹豫万分。不过,他们最终还是派出一小队步卒配上几名哨探前去驱赶。

不过,那些火枪骑兵可是战术娴熟,立刻四散分开,冲着那一小队步卒就是环绕着攻击。步卒人数虽多,可是面对机动灵活的骑兵根本就没有半分办法。而那些哨探人数明显少于火枪骑兵,那里是他们的对手,没过多久的功夫,已经不是他们在驱赶那些火枪骑兵,而是火枪骑兵在驱赶他们了。

就在双方追逐之际,又是一营的火枪骑兵出现在绿营的视线之中。

李茹春和王平觉得自己的肚子抽搐得厉害,恨不得掉头就走,不过,多尼严令在那,就算想走也是无法,若是带着军队撤离战场,就算能够不死于战,恐怕也是要死于法。

足足一营的火枪骑兵很快就同当先的部队汇合起来,直接就碾碎了那支离开大部队的步卒,然后对着五千绿营虎视眈眈。

第七十七章 绿营就是炮灰

第七十七章绿营就是炮灰

绿营,从它诞生的那一刻起,就是一个炮灰的角sè,不过也正是得益于这些炮灰,满清才得以统治这片土地。但是,炮灰永远都只能是炮灰,没有人能指望这些部队拥有多高的士气,此刻的李茹春和王平部就是这样的角sè。

看着几百名火枪骑兵环绕着自己的四周,他只有一种发毛的感觉,清朝因为它的军法严酷而极大的保持了军队的战斗力,可是今天,李茹春和王平最最痛恨的就是满清的刑法。

对于这几百火枪骑兵他们可想不出好不办法,走又不能走,战又不能战,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相信,那些火枪骑兵将会越来越多。

“撤吧!”一名亲信把总对着李茹春说道。

李茹春咬了咬牙齿,说道,“跑,怎么跑,咱们的家人都在清兵的手中,这次一走,咱们能逃得过xìng命,也逃不过军法。”

一说到“家人”二字,那名把总也是低下头去,他们原来都是洪承畴的部下,是随着孙可望投降才进入云南的,若是逃跑,就算他们能够活命,他们的家人也是难逃一死。

“战,死便死尔!”李茹春如此说道。

于是,他招呼着众将就要严阵以待。

不过,那些火枪骑兵可不会给予他们机会,不断的环绕着他们的阵形,就是为了寻找空隙,不等李茹春整备好阵型,就朝着一个空隙冲将上去,拿起转轮打就是一统火枪射了过去,然后朝着两翼散开,把后排露出来,又是一统火枪打来,而最先开火的则移动到后方,如此往返,次第射击,不停的循环。

李茹春和王平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部队不停的在火枪骑兵的轰击中倒下,他们以为这些骑兵最多能够射击一两次就完了,最后还得靠肉搏才是。

可是,如今他们看见的同他们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实际上,他们有一点是没有想到了,这才是火枪骑兵的本sè,他们出现的第一目的就是提供火力支持。

因此,在这种火力的打击下,那些挺着长枪的绿营兵们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

“鸟铳手给我上。”李茹春大声吼道。

这些绿营士气虽低,但是能够被洪承畴派出来的终究也不至于太丢人。一队鸟铳手很快就准备就绪,突然之间就要从长枪兵的缝隙之中穿chā过去,露出黑洞洞的枪口和燃烧的火绳。同时,在他们的身后还有一队弓箭手,仰着头,指向天空,只等鸟铳手一射击,立刻拉弦响应,要挥霍出一波箭雨出去。

不过,那些火枪骑兵可是机灵得紧,或者说是他们战术的设定本身就很机灵,看见鸟铳手在朝着长枪兵中穿chā,立刻调转回头,向着四周跑去,一边跑,还在一边放枪,时不时的就能撂倒几个。

鸟铳手要想一下子就从长枪兵中穿chā过去那有这么容易,而几个鸟铳手开枪则会失去齐射的威力,对于敌军来说如同挠痒一般,因此,眼睁睁的看着火枪骑兵四散分开,却是毫无办法,只能是胡乱的开了几枪。

凭着这个时代鸟铳的准头,只要运气不是太差,那里会被他们打中,因此,虽然枪声不断,那些火枪骑兵却是连毛都没伤到一根。

同时,这些火枪骑兵瞧准了没有弓箭手和鸟铳手支援的地方,再度出击,用他们的行动精致的诠释了骑兵的机动力,硬是打得绿营们只能招架不能还手。

李茹春心中愤恨不已,可是也不敢散开阵型,一旦阵型打散,被骑兵冲将上来,只怕死得更快。

曾几何时,那些来自北方的骑兵就是使用这样的招数不断消磨南方的步卒方阵,而今天,同样的情景却降临到这些绿营脑袋上,就像是历史的重放一般。

其实,这些火枪骑兵的脑袋里塞满了各种战例,什么样的情况使用什么样的招数,这在他们的战术之中已经用程式固定了下来,而且这些程式都是经过历史检验的,如今,看见这样清一sè的步卒,自然就毫不犹豫的采取了这种战术。

只不过,如此一来,李茹春和王平却是一脸的苦瓜模样,因为他们发现,在这种战术之下,他们想凭着人数优势进行撤退都是一件难事,而且在这种打击之下,他们迟早会有崩溃的一刻。

如今,他们只是苦苦的支撑着,至于能撑多久,李茹春已经不愿去想了。

可是,就算是这种慢慢被削弱的局面,那些火枪骑兵都不愿维持了。

不知什么时候,一群火枪骑兵驱赶了大群的八旗兵朝着五千汉兵步卒冲击而来。那些环绕在绿营周围的火枪骑兵远远的让开,给予这些八旗兵留出了足够的冲击空间。

只见那些八旗兵们满脸的惊慌,看见五千绿营,脸上一喜,然后当先的骑兵摆出一种凶神恶煞的面孔,大声吼道,“让开,给我让开。”

一些不会说汉话的满洲兵更是叽里呱啦的说了一片。

这个时候,先别说那些叽里咕噜的话,这些绿营能不能听懂,就算是听懂了,也不是说让就能让得开的。为了防备火枪骑兵的突然袭击,那些长枪兵们挤成一团,还有一些鸟铳手穿chā其中,后面更是大片不明真相的弓箭手,黑压压的一堆挤在那里,有些听见了汉话,急促的让开,一些只听见叽里咕噜一片,茫然不知所措。

而这次,那些火枪骑兵仿佛是有意为之,驱赶过来的八旗兵足足有几百之众。在这种逃命的情况下,满脸都是慌张,看见绿营闪避不及,也不留情,直接就朝着他们的脑袋冲了过去。

面对这些友军,面对这些高高在上的满清精锐,那些绿营刹那间就慌了手脚,特别是那些长枪兵,根本就不知道究竟应该如何应对,拿着长枪在那里左右摇摆,顿时被那些骑兵撞倒在地,肆意践踏。

后面的弓箭手本来就是不明状况,眼见得前面的长枪兵被冲倒在地,也没看见来人,就是一阵乱箭放了过去。

那些八旗兵都是披甲士兵,面对破甲能力极强的火枪或许用处不大,但是对于这些弓矢却是有着极好的防护能力,一轮箭过去,根本没伤了几个人。

可是,也就是因为这一轮箭,惹恼了那些八旗兵,拿起刀来,冲着那些弓箭手的脑袋就是一阵乱砍,这些绿营没有死在火枪骑兵的手下,倒是先死在了他们的主子手上。

李茹春和王平怔怔的看着眼前的情景,看着八旗肆意的屠杀自己的部下,而自己的部下只能是抱头鼠窜。

这个时候,那些火枪骑兵也没有闲着,随着最近一批追兵的到达,他们现在足足有了一千之众,面对五千步卒是毫不畏惧,何况此刻还有几百八旗兵就像是他们的前锋一样卖力的屠杀着那些绿营。

这一千追兵之中,已经不完全是克隆人,也有少许的自然人,看着那些曾经威震四方的八旗兵,心中感慨良多,这一刻,他们真不知道该把这些八旗兵当作是盟军好呢,还是敌人好。

那些克隆人可没有这么多的心思,就是冲着八旗兵的屁股后面撵了过去,让那些八旗兵更加卖力一点。若是碰上不肯卖力,落在后面的,就在他们的屁股上狠狠的来上一铳。

“真是没良心啊!”那些八旗士兵一边哭着,一边喊着,在挨了一铳之后,也不敢回头,就是冲着前面杀了过去,朝着那些可怜兮兮的绿营去撒气。

那些光挨打,不能还手的绿营本来就处于崩溃的边缘,如今又碰到这样的事情,实在是非常的挑战神经。

事实证明,这些绿营也只是普普通通的人类,他们没能够突然成为了克隆人去,从看到那些八旗兵过来的那一刻,他们就陷入崩溃之中,推攘着周围的清兵,四散奔逃。

原本萎缩成一团,还算是阵势严整的绿营现在那里还能看到半分阵型存在,王平带头就领着亲兵跑了。跑不过骑兵不要紧,只要能比那些跑得慢的士兵稍稍快一点就行,王平心中明白着呢。

只有这个李茹春心里就是想不明白,明明是为了这些八旗阻挡敌军,怎么就遭遇八旗兵一阵乱砍呢,悲愤之下,突然将顶戴花翎扔在地上,吐了口唾沫,再踩上两脚,大声说道,“去tmd,让咱们在这里堵着明军,他们倒冲着咱们砍上了,今天老子今天先宰了那群畜生再说。”

听到总兵的话,他手下的亲兵也是jī血上脑,一起扔了脑袋上的帽子,拿起刀枪就朝着那些八旗兵冲了过去。

周围的绿营本来也是在奔逃,如今看到总兵大人杀了回来,微微一愣,然后看见李茹春拿起一杆长枪冲着一名骑兵就来上这么一下,挑下马来。

看到总兵大人的举动,那些绿营士兵更加发愣。

同时,也就是在这一愣之间,有人喊道,“大家怕什么啊,这些狗鞑子不也让别人打得跟狗一样吗?”

听到这句话,众人都是回过神来,他们害怕八旗习惯了,浑然没有想到,这些八旗兵也是让人给赶过来的啊。

顿时,众人拔刀朝着那些八旗砍了过去。

第七十八章 收编炮灰

第七十八章收编炮灰

区区几百八旗兵,投入五千绿营之中,本来就如同大海之中的一滴沙粒,一旦李茹朝着他们进行反扑,顿时就造成了极大的杀伤力。

在这种人海之中,骑兵完全丧失了他们的机动力,如今碰上蜂拥而至的绿营,就更加没法移动了,无数的长枪朝着他们身戳,根本就是避无可避。一直以来,这些绿营地位底下,向来都是作为炮灰而存在,所以八旗在这种慌张的时刻,以平时的惯xìng思维,朝着绿营冲杀,却没想到,他们如今这个狼狈的模样jī起了绿营的义愤,同样也朝着他们反扑过来,厮杀在一起,双方都有人不停的倒下。

看着那些成一团的绿营和八旗,火枪骑兵们倒也不敢再逼迫过甚,或者说是他们的程式要求他们不要把自身陷入这种魂之中。于是,拿着转轮打朝着周围的清兵轰,不管他们是绿营还是八旗,只要敢靠近他们,毫不犹豫的就是一铳。

同时,对于那些没有陷入厮杀的绿营,这些火枪骑兵已经分出兵马,一个个的圈起来,不投降的就冲着脑门上来一铳。两条腿如何能够与四条腿相比,这些陷入崩溃的绿营,只要脑袋还算比较清醒的,都不得不跪地投降,然后像圈羊一样圈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孙七也一颠一颠的骑着马从后面跟了上来,一边奔跑,还在那里一边咒怨,堂堂的一名剑士,而且是一个经过升级的高阶军官,怎么骑马的样子就这么锉呢。

当他看向周围的那些火枪骑兵,那股郁闷的劲头就更别提了,同样是克隆人,差别怎么就这么大。什么时候他也能够像那些火枪骑兵一样帅气的骑马冲锋过呢,尽管他知道,这绝对是幻想。

不过,当他跑到成一团的战场上来的时候,顿时就乐了,看来那些火枪骑兵看出来的帅气事情还不是一件两件,那些重骑虽然看着威武,可是论起实用xìng还是火枪骑兵更强一些,于是对着那些环绕在绿营和八旗周边的人问道,“这是在干什么呢?”

一名自然人立刻大声报告道,“这是那些八旗在教训汉jian呢。”

听到他的回答,其他的普通人也是哈哈大笑起来,他们也不妨碍两者的交战,就是在一旁看着,就像是在欣赏精彩戏剧一般,一边看着,还一边热烈的讨论。其实,这个时候,他们也没法分清那个是绿营,那个是八旗,就是一大堆辫子在那里厮杀。

这个时候的李茹早就杀红了眼,此刻也顾不得火枪骑兵环视在侧,虎视眈眈,在连连挑倒三名八旗兵之后,又拿着一杆长枪朝着另外一名骑兵刺了上去。绿营和八旗魂作一团,这些步卒们只要看见有人骑在马上,就是刀枪齐上,甚至于不时还响起火铳的声音。虽然这些jī血上脑的绿营相比八旗来说并不算太多,不过,一大群围上来,早就使得八旗兵动弹不得,再加上刚才火枪骑兵就是驱赶着这些八旗兵挤成一团,使得他们在冲阵之时固然勇猛,但是一旦被团团围住,竟然也是施展不开。

那些杀红了眼的绿营本来就是步卒,占地空间,一大群人挤成一团,常常几个人殴打一个骑兵,逼得那些八旗左支右绌,一名骑兵刚刚倒下,另一名骑兵又沦为下一个受害者。一番厮杀下来,这些绿营竟然拥有了绝对的优势,把八旗兵一个个的挑下马,然后践踏而死。

李茹已经不记得自己究竟杀了几个八旗兵,只听得这些家伙叽里呱啦的叫一番,就被他戳下马来,然后身边的亲兵就是上去刀切死。如果说这场魂战中谁还有一点秩序的话,那么也就是这位总兵大人和他的亲兵了。

这种一面倒的屠杀向来是最节约时间的战斗,最开始的时候,八旗兵还能厮杀一二,到后来纯粹就是挨杀的对象,转眼的功夫就死伤殆尽。当最后一名八旗兵倒在地上,被人刀分尸的时候,这群jī血上脑的绿营终于稍稍的冷静下来,看向周围虎视眈眈的火枪骑兵,倏然之间失去了所有的言语,没有太多的动作,更不用那些火枪骑兵多说什么,纷纷把刀枪之类的武器扔在地上,就连最为倔强的李茹也不得不长叹了一口气,然后扔下手中的长枪,说道,“咱们降了!”

孙七笑着说道,“倒还挺识趣的!”

这场战斗让人觉得没来由的轻松,不过,他的最终目的还没有达到,就是乘着吴三桂主力还没有回师,抢下昆明的城池。

虽然这听起来是如此的不可思议,不过,在听说了孙新他们抢夺腾越的事情之后,孙七可是一直跃跃欲试,若是能够抢下昆明,可是瞬间就能改变云南的战局,把吴三桂陷入极端不利的境地。

因为,尽管他作为一名剑士,实在不习惯在马上颠簸,不过还是找了一匹温顺的马匹过来,跟着那些火枪骑兵紧赶慢赶的追了过来。对于追杀那些崩溃得一塌糊涂的八旗兵,在他眼里可是毫无技术含量的事情,实在提不起兴趣,说起来,还是突袭昆明更有难度一点。

不过,被这些汉兵一担搁,他们再要想追上跑得比兔子还快的多尼是没可能了,至于撵着多尼的屁股攻进昆明城似乎也再无希望。如今的多尼说不得正乐颠乐颠的笑呢,有炮灰就是好,出了什么事情,还能先把炮灰给推出去挡着。

其实,这个时候的多尼可不仅仅准备让李茹和王平挡住孙七的火枪骑兵,甚至于准备拿这两位总兵当替罪羊了。至于什么理由,那就太方便了,叛、贻误军情什么的,随便弄个屎盆子扣上去,然后杀掉,干干净净,不留痕迹。

因为他可是三军主帅,要怎么说还不是由着他的一张嘴,而其他的八旗将领跟他同经此败,想要跟他不保持共同战线都不行。何况,这个天下可是满人的天下,朝廷总是会偏向他们这一边,所以,纵然让人知道,十有**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此刻,他只想着守好昆明城,让吴三桂去跟明军拼死拼活。至于那些溃散的八旗兵能收拢多少是多少吧,现在他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了。

可惜,孙七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尽管已经追不上多尼了,尽管昆明城里还有着三千八旗,两千绿营,不过,他还是决定在吴三桂的援兵到达之前突袭昆明。

于是,李茹便看见了一个邪邪的面孔,然后听见孙七问道,“你就是掌控这支绿营的总兵。”

李茹就跪在他的面前,伏低了身子,连看都不敢去看对方,在完全冷静之后,自然知道,自己命运已经完全处于任由对方摆布的境地,因此听见他的问话,忙不迭的答道,“是的,是的。”

“哦!”孙七饶有兴致的看着他,然后对着旁边的人喊道,“把他的辫子给我绞了!”

话音刚落,那些绝对服从命令的克隆人就毫不犹豫的冲将上去,按住他们的身子,直接剃了他的辫子。

李茹先是一惊,然后飞快的冷静下来,也没有怎么反抗,实际上,此刻被剃了辫子,反而说明他没有什么生命危险了。

果不其然,孙七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剪了辫子果然是好看多了,从今以后,你就是明军了,而且还是咱们的先锋。”

李茹微微一颤,他虽然已经贵为总兵,不过依然不太会藏得住自己的心思,苦笑的神色明显的浮现在脸上,因为他非常的清楚,先锋什么的不过是个名头,实际上,根本就是炮灰嘛。

如今,他们被剪了辫子,就算想要再投诚回去都不可能,留头不留,留不留头可不是说着玩的。

于是心中只得无奈的叹息,算是认命了。

就在这时,孙七又对着他的部下说道,“看见了没有,看见了没有,就照着这个样子,把其他的俘虏都给我果断剪了。”

“是!”那些自然人士兵大声回答到,仿佛剪掉别人的辫子是一件非常令人愉悦的事情,扭住那些俘虏的脑袋,就是咔嚓一下,干脆利索的在这片尸体还没有清理干净的战场,增加了三千条辫子。

接着便是极其粗暴的整编,对于这些不可靠的士兵,孙七可再没有把他们同自己的精锐克隆人士兵魂编在一起的意思,而是单独成伍,编成炮灰营,不前锋营。

同时,在整编的过程中,孙七也没有闲着,一边派遣哨骑杀到昆明城的脚下,一边拔掉昆明城周围的据点,然后让后方的部队不要去管那些八旗的溃兵,全前进,以最快的度来与他汇合。

相比与后方孙新的庞大而魂杂的军队,这支基本上由克隆人组成的军队行动力是极为可观的,孙七一声令下,不多时的功夫,五千步卒以其重骑兵就集合完毕,跟着他们一起过来的还有六百名八旗俘虏。

对于这些俘虏,孙七很不客气的就把他们分散交给了那些前锋营看押。

李茹心中一动,若是能够救下这六百八旗,或许朝廷会饶恕他剪掉辫子的罪责,不过,那些经过整编的绿营接下来的行动,让他眼泪哗啦啦流个不停,肚子不停的抽搐,腹诽着说道,“你们就不能轻点吗?”

“啥,你说什么轻点?”不知何时,孙七带着人来到他的身边。

李茹心脏猛的一跳,然后忙不迭的说道,“没,没啥!”

第七十九章 向昆明前进

第七十九章向昆明前进

孙七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没啥就好,你看,欺负欺负这些八旗兵不是很愉悦心情么。”

李茹春一脸的苦笑,愉悦倒是愉悦了,不过代价可是挺大的。把这些八旗兵欺负一番,就算他能够把这群人救回去,以后也不敢保证这些家伙究竟会说什么,自己又究竟能不能活得了xìng命。

如今,他想不死心踏地的跟着孙七当明军都不行了。

这时,孙七邪邪的看着他,显然把他的心情都是看在眼里,甚至于这种情况本来就是他刻意为之。看到李茹春垂头丧气的样子,很是得意,朗声大笑着说道,“其实,你要想把这些八旗兵救回去也不是不可以,我一点都不介意,最多就是劳烦我再多抓他们一次而已,反正我正没由头把他们干掉呢,若你能够让他们废物利用,当成靶子来练兵是很不错。”

听到孙七的言语,李茹春只想吐血,这叫什么话,八旗兵就是他们的靶子,就算放出去也无所谓。不过,想到他们的实力,也就释然了,有时候,人比人气死人。就在刚刚投降的那么一小段时间里,他可是努力的打听清楚了。

八旗大队兵马前去冲阵,面对一排火枪阵,死伤殆尽,而明军的伤亡数仅仅就是一个,非常倒霉的一个。那个时候,他听着明军眉飞sè舞的述说着那场战役的时候,他只想狠狠的杀自己两耳光,看是不是还在梦里,无敌的八旗兵冲击步卒阵势,怎么可能只杀伤一个人。

不过,现实很明确的告诉他,这很真实,因为那些八旗兵正被捆绑着走在他们的前面呢。一举一动都要看先锋营的士兵的脸sè,稍稍一不乐意,就是毫不犹豫的一脚踹上去。这种欺负人的滋味,很是能够让人上瘾,特别是欺负一向高高在上的八旗兵。

一开始的时候,那些八旗兵还怒目相视,或是用汉语,或是用叽里咕噜语骂回去。

听见那些话,先锋营的士兵也是干脆利落得很,“啪”的一声,清脆的扇到那些八旗兵的脸上,然后听到一名先锋营挺着胸膛说道,“看什么,抽的就是你。”

话音刚落,又是“啪”的一下,扇了过去。

其实,对于这样的事情,孙七也不是完全的不管,这不,一名明军跑过来喊道,“你们在干什么……”

这些满洲兵有一些是懂得汉话的,听到那名明军士兵的话,顿时眼前一亮,充满期盼的朝着他看了过去,他们还记得,被明军士兵抓住的时候,可没像在先锋营中那样,受到这么多的虐待。

当然,他们并不知道,那些俘虏他们的都是克隆人士兵,没有虐待俘虏的习惯而已。因此,此刻看见那名从后队跑过来的明军,满脸都是期盼,还是这些兄弟好啊,然后就差一点热泪盈眶了。

与这些满洲兵不同的是,那些先锋营可是满脸的霉相,就像是在亲热的时候,突然被人打断,不过,对于这些明军他们也不敢得罪。

就在这个时候,那名明军开始说话了,他周围的八旗兵都抬起头,高高的看着他,就像看着一尊金光闪闪的佛像,让人满脸都是幸福的神sè,然后听见他怒叱到,“你们在干什么,走得太慢了,咱们是去突袭昆明城,不是去游山玩水的。”

周围的先锋营士兵微微一愣,然后大是不服的说道,“这不能怨咱们啊,都是这些八旗兵拖累的。”

“我不管你们是谁拖累的,反正你们得压着这些家伙加快脚步。”那名明军很不讲道理的说道。

话音刚落,立刻有先锋营的士兵问道,“只要能走快,剩下的咱们怎么干都行是吗?”

那名明军很是会意的点点头,说道,“没错,随便你们怎么干都行,不过别把人都给弄死了,咱们将军还有用呢。”

那名先锋营的士兵忙干脆的答道,“唉,你老放心好了,死不了。”

那个八旗兵听得云里雾里的,显然汉话学得还不够好,意思稍微一高深就范迷糊了。不过,那些先锋营的士兵可不迷糊,拿起鞭子,“啪”的一下,都抽到那些八旗兵的身上,然后恶狠狠的说道,“听见没有,让你们走快点。”

如果说,一开始那名明军的话他们还犯迷糊,那么接下来的鞭子可是绝对让人迷糊不了,顿时就加快了脚步,朝着昆明走去。

就在孙七与李茹春对话的当口,又在上演这样的惨剧。孙七看得分明,歪过头去,对着李茹春说道,“怎么样,很愉悦吧,你要不要也上去试一试。”

“嗯!”事情都发展到这个地步,李茹春是真正的死了心,三两步走过去,拿起一个鞭子,就朝着一名落在后面的八旗兵狠狠的抽过去。

人一旦下了决心,怎么样的事情可都是做得出来的。

那些先锋营的士兵一开始看见总兵没什么动作,还以为他有所摇摆呢,如今再看见,都只能是说道,“总兵不愧是总兵,连抽人都抽得跟一般人不一样。”

孙七远远的看着,说道,“这样确实快了很多啊!咱们为了集结人马可是很浪费了一点时间,可不能再浪费啦。”

就在孙七争分夺秒的朝着昆明奔袭而去的时候,多尼也没有闲着,五千绿营这样大手笔的挥霍,让他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一头扎进昆明城内,然后把门堵死,确认没有追兵过来,才大呼“万幸”。

紧接着,一封接着一封的求援信朝着吴三桂飞驰而去,满清贵胄,信郡王什么的,这些名头和架子都被他扔到一边,现在只有保住脑袋才是正经。

吴三桂在接到多尼没风度的求援信时,微微讶异了一番,不过在官场久经历练的他,早就到了喜怒不形于sè的地步,这丝讶异也是稍纵易逝,若是一般人根本就不能从他的脸上看到任何东西,就连一直跟着他的部下都没有丝毫察觉。

可是,那种内心之中的波澜并不会因为他的善于掩饰而有丝毫的改变。一万多的八旗精锐,全部都是地地道道的真满洲兵,就这么一下子就没了。若是把八旗之中的汉军排除之后,真正的满洲兵也没有多少,就算把北京那些没经历过多少战火的满洲纨绔子弟全部算进去,满洲兵也经不起这么折腾啊。

而且,信中虽然没说,但是吴三桂可以分明的感受得出来,那个新崛起的孙永金势力经此一战,依然还拥有着极强的力量,否则多尼就不会一天三封信的向这里求援了。

一万多的八旗兵,要把他们大部歼灭,那该付出多大的死伤啊。山海关一战的情景不由自主的浮现在他的脑海里,大顺军的一支主力精锐就是在这种铁蹄的冲锋之下,彻底的陷入崩溃,以至于一路西逃,直到最后被碾碎。

可是,如今一万多的八旗兵说败就败了,这速度实在让人叹为观止。能够这么轻松的干掉一万八旗的孙永金部又该有多少人,三万,不,五万,还是太少,恐怕得有个。

就在这种震惊之中,向来冷静的吴三桂感觉到自己突然失去了判断力,无形之中,把孙永金的实力无限的扩张。

于是心中恍惚,感觉到事情的发展已经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就在这个时候,罗托同样也接到了多尼的求援信,他统帅的乃是满洲八旗,看到这样的信如何能够不心急,三两步闯进吴三桂的大帐之中,屏退左右,然后沉声问道,“王爷,昆明危急,你还要这么缓缓的行军吗?”

对于罗托,虽然官职也不算特别高,不过吴三桂也不愿轻易开罪于他,同时,也就是在罗托进来的那一刻,吴三桂重新冷静起来,自信的神sè浮现在脸上,只是稍稍一思忖,便说道,“能够打败一万八旗,恐怕这孙永金的实力不俗吧。”

听到吴三桂的话,罗托也是微微点头,他打心里是不愿承认八旗战力下降的,还以为是那个刚刚入关的时刻,明军只要一听到“真满洲兵来了”几个字,就会吓得不战而溃。所以,吴三桂的一句话很是符合他的胃口。

就在他一边点头的过程之中,一边摸着胡须,再朝着吴三桂看去,只见他一脸自信的模样,仿若成竹在胸,似乎早有主意,于是心中一动,问道,“莫非王爷已经有了办法?”

吴三桂的心思那会轻易让他看穿,这个时候自然是满面堆笑的说道,“昆明危机我如何不知,小王也是心急如焚,不过大军行动不易,因此要救昆明,只能是选一先锋,轻骑而去。”

罗托暗暗点头,他也是因为接到多尼的求援信一时失了方寸,才会如此失态,如今听到吴三桂一说,顿时回过神来,他如何不知大军行动不易,若是一路急奔,恐怕还没到昆明,这支大军就垮了,到时候碰上对方的十万大军,可是把清兵的主力都要丧失干净。

他一边想着,一边不知不觉的把孙七的一万军队扩充到十万,于是,说道,“那么还望王爷速速发兵,快点去救昆明。”

吴三桂“哈哈”笑道,“那是当然!”

于是,七千轻骑从清兵主力之中窜出,轻骑简从,一路狂奔,朝着昆明杀奔而去,他们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守住昆明,等待吴三桂的援兵。

第八十章 裂隙

第八十章裂隙

昆明城里,所有的八旗溃兵一回来就被叫到多尼那里,特别是那些高级将领,转眼的时间,多尼下榻的地方,济济一堂,不是贝勒也至少是一个固山额真。

在这群人中间坐着的,赫然就是大清堂堂的安远靖寇大将军多尼,看起来约莫二十多岁的模样,颇有一点少年有为的味道,只见他缓缓开口说道,“最近我八旗精锐遭遇挫,非是诸位贝勒、都统不肯用心,实在是明军势大,非战之罪。”

听到多尼的话,众位贝勒和固山额真微微一怔,然后再看向坐在一边闷不吭声的罗可铎,倏然间恍然大悟,一个机灵人儿马上说道,“没错,实在是明军势大,咱们区区一万多人那里是他们的对手,就算能够在对方军中杀了十进十出,也架不住对方人多,正所谓杀敌一万自损三千,咱们杀敌六万也不过才死了几千人。”

这些贝勒和固山额真也是人精一般的人物,听到那个人的话,都是频频点头,“明军雄兵二十万,非云贵主力不能对抗,咱们还是等吴三桂回来之后再从长计议。”

多尼微微笑着,看来这些贝勒和固山额真还是挺上道的嘛,如此一来,他也就放心了,到时候便向朝廷如此文好了。不过,该统一的口径还是要先统一一下,于是微微咳嗽了一声,正准备说什么,突然听见一阵奔跑声,踩在石砌的庭园里,显得分外的急促。

随着这阵声音的到来,激烈讨论着的诸位贝勒和固山额真戛然而止,然后推开窗门,朝外看去,来人正是多尼的亲信,参加过同孙七的那一场战斗,只听得他通报了一声,就闯进屋来,惊慌之色显而易见,然后说道,“禀告各位王爷、贝勒,贼军杀上来了。”

多尼的手轻轻一颤,半晌没有说话,直到所有的人都齐刷刷的看向他的时候,才回过神来,咳嗽了一声,故作镇定的说道,“来了就来了吗,惊慌什么,还不快去迎战!”

那名亲信忙答道,“是!”

一直闷着头,不肯吭声的罗可铎这个时候也是站了起来,随着那名多尼的亲信走了出去,来到城楼,只见密密麻麻的明军旗帜铺天盖地的压了过来。

罗可铎拿起千里镜,朝着外面看去,当先的竟然是一群八旗兵。

没错,他看得很清楚,就是八旗兵,而且是同他们一起出阵的那些八旗兵。

不过,现在他们的盔甲早就被扒了个精光,一人手上拿着一个锄头,分明就是要来扑城的。

跟在他们后面的是李茹的绿营,现在的明军先锋营,虽然还是穿着清军的衣服,不过那被截断的辫子,以及他们摆出压阵的姿态都表明,这群家伙叛变了。

再然后才是孙七的精锐部队,他们压在先锋营的后面,而两翼都是张开的骑兵,给他们留下难以磨灭的记忆的火枪骑兵。

“他们这就要攻城吗?”罗可铎不禁问着,心中暗暗想到,难道他们准备一到达昆明就对这座城池起强攻吗?难道他们的士兵就不知疲倦吗?

他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只见明军之中跑出一名骑兵,看他散的头,分明就是一个叛变的绿营,只听得他大声喊道,“多尼儿,咱们将军说了,只要你现在就献城投降,放你一条活路,甚至于让你滚回北京也不是不可以。”

恰在此时,多尼正好也是走上城楼,他是懂得汉话的,所以听了个明白,正要唾骂回去,又听得那名骑兵喊道,“如若不然,你可就得心身边的绿营了,说不得那天晚上你的脑袋就会被人不知不觉的割了去,平白的让人邀功领赏。”

听到那名骑兵的话,多尼微微一怔,不得不说,这名骑兵的话击在了他的软肋上,他本来就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少年,那里见过多少阵仗,而且在京城之中的氛围里,听到的都是汉人只可驱使,不可信任的话,所以,对这城中绿营他是不信任的。

如今,一番话过来,顿时让他愣了神去,忘了反驳,更忘了这番话传出去会多大的动摇军心,以及在八旗和绿营之中制造裂隙。

不过,那名骑兵根本就没给他机会,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又是大声喊道,“城里的八旗和绿营都听好了,吴三桂是不会来救你们的,他一直都想成为一个云南王,如今天赐良机就在眼前,他怎么可能放弃,只要昆明城中的满清八旗死个干净,他自然就是云南王了,到时候再与我们敷衍一下,你们的满清伪朝廷又能奈他何。”

这话出来,那些满清贵胄顿时坐不住了,本来就是东张西望的看着周围的绿营,满脸的不信任,只是因为知道现在确实需要他们才努力的克制住。如今,再听到吴三桂要让明军把他们一锅端了,无论信还是不信,都是扰动不安。

那名骑兵的话还没有完,接着又喊道,“你们不要不信,沅江到昆明才多远的距离,咱们一路从腾越到昆明是多远的距离,你们如何不清楚。如果吴三桂有心要救你们,怎么可能一支援兵都没有派过来,实话跟你们说吧,让我们杀掉你们这些满清贵胄就是平西王的意思。如果这样你们都还不信,可以从城中抓一个平西王的亲信问问,问问他们,为什么区区一个沅江,近十万大军会久攻不下,问问他们,为什么吴三桂亲信重兵把守的滇西之地会如此轻易的沦陷,为什么刚刚收服的丽江府说降就降了。”

“信口雌黄!”罗可铎冷冷说道,然后拉弓朝着那名骑兵射去。

那名骑兵虽然口上说个不停,但是心下可是一直都注意着呢,看见罗可铎拉弓射击,立刻纵马就跑,一边跑着,还在一边说道,“多尼儿,xìng命攸关的大事,不可不信啊,刚才的哪一箭便是证据。如果我说的是假的,为何不敢让我继续说下去。”

多尼冷着脸,其实对于这些事情,只要是个人都会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他显然也是这普通人中的一个,虽然面上没说什么,不过牙关里可是咬着说出“平郡王”几个字。

不过,他的念头还来不及想出更多的事情,就听见大炮的轰鸣声响起,那些躲藏在队列之中的大炮现在都被推了出来,乘着那名骑兵朝着上面喊话的间隙布置完毕,然后就是持续不断的轰下去。

虽然这些并不是专门用来攻城的攻城炮,不过,终究也是大炮,威力极为可观,当炮弹击打在城墙上时,让人觉得天摇地动,仿佛整个天都要塌下来一样。

多尼那里经常挨这种炮击,连忙躲在墙后,恰在此时,一颗炮弹滚落在城墙上,然后轰然爆炸,铁屑飞溅,硝烟弥漫,当硝烟散尽,他从这个炮弹的震惊中回过神的时候,那颗炮弹的周围已经看不见活物。

一直以来,他在京城里听到的骑射天下无敌的传说,可自从同孙永金部的军队作战以后,他才明白,那真tm的是个传说,只能存在于传说中的传说。

无论是对方的火枪骑兵还是一轮轮的排枪,都不是八旗兵可以抗衡的。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见罗可铎在那里大声喊道,“开炮,快点开炮。”

几个绿营连忙冲到大炮的周围,企图反击,可惜,昆明城的大炮一部分被吴三桂拉去攻打沅江了,一部分被他们连人带炮一起挥霍给了孙七的部队,如今大炮数量严重不足,只能是被压着打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多尼喃喃的说道,“开炮,开炮,终究还得靠大炮才能打得过对方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着绿营战战兢兢的动作,心知,靠着那些绿营去反击肯定是靠不住,于是忙招呼着亲信,朝着城中跑去,一边跑着,还一边不忘对着罗可铎喊道,“平郡王,这个城墙就靠你呢。”

罗可铎连连跺脚,可是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多尼才是主帅,而且如果他不守着这面城墙,说不得这个昆明城真的就给破了。

此刻,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多尼跑回去究竟是做什么的,只见他同杜兰贝勒等人聚在一起,说道,“你们觉得那个贼人所说的话有几分道理。”

杜兰贝勒微微一怔,心想这信郡王到底年轻,这种信口雌黄的话怎么能够相信,道,“这恐怕只是那些贼人动摇军心的言论而已,当不得真。”

多尼并没有直接反驳他,而是说道,“你们谁能保证那个贼人所说的话绝对不是真的。”

那些满清贵胄顿时愣在那里,这些东西怎么能够说得清楚,何况那些事情也并非完全不可能生,所以谁也不敢打包票,一时间面面相觑,不知多尼究竟要做什么,他们相信,多尼就算是个没见过阵仗的年轻人,想必也不会相信敌军的一派胡言吧。

于是齐刷刷的朝着多尼看了过去,然后看见他张开嘴唇,像是要说什么。

第八十一章 悄悄的走了

第八十一章悄悄的走了

多尼对众人的神sè显然很满意,所以缓缓的说道,“诸位以为我真的是因为相信了敌人阵前的胡言乱语才会如此说吗。”

听到多尼的话,一些将领更加疑惑了,他们如果不是因为带兵日久,早就混成了一个人精,可能就会直接问道,“难道不是吗?”

看着没有人回答,多尼便继续说道,“在阵前,那名骑兵有一句话是说对了,汉人终究是不可靠的,若是对面攻打得太急,绿营随时有可能叛变,而且经过刚才那个贼人这么一折腾,就连咱们满人都觉得这些绿营不可靠,而那些绿营更是心怀疑惧,若是双方再有矛盾激发,那个时候,这些绿营想不叛变都不行了。”

听到多尼的话,众人对他的形象顿时大有改观,想想刚才的情景,确实如此。汉人是靠不住的,这是深入每一个满人骨子里的言论,深深的得到他们的认同,所以才会在那名骑兵说出绿营会叛变的时候,几乎是下意识的就相信了,说起来,他们对那些汉军旗都还不是特别相信,就更别提那些绿营了。

在这里的将领知道,此刻,想把绿营全部杀光的人恐怕都有。现在还是这些带兵的贝勒和固山额真用他们的理xìng压着,但是手下那些时隐时现想要杀人的眼神是掩饰不住的,那些绿营只要不是太蠢,肯定都能看得出来,如果不想死,最好的办法就是造反。

想到这里,就连杜兰贝勒也打了个寒颤。

不过,多尼显然不打算就这么完了,接着说道,“听说王平逃回来了!”

众人又是微微一怔,不明白他这个时候扯王平那个败军之将干什么。

然后,听见多尼说道,“若说绿营之中谁最有可能叛变,恐怕就是这个王平了。”

众人更加不解了。

在炮火的轰鸣之中,多尼也不敢卖关子,继续说道,“五千绿营败了很正常,不正常的却是李茹春落下来当了俘虏,而这个王平却逃了回来。想到这个,你们不觉得奇怪吗,都是步卒,都是总兵,怎么王平就逃了回来呢,要我说,这是那些明军故意放回来的jiān细。”

众人一听,觉得多尼似乎说得有理,可又隐隐的觉得有点不对。

多尼没给他们太多的时间去思考,因为炮弹正轰着呢,说不得什么时候,那群恐怖的家伙就开始攻城,于是紧接着说道,“就算王平不是jiān细,经过刚才外面的那么一番话,肯定也知道,咱们开始怀疑他了。所以,他根本就没有其他的路子可以走,除了造反一条路。”

众人彻底的给多尼绕晕了,听来听去,就是一个结果,那就是王平要反。这时,一名固山额真跳将起来,拍着桌子说道,“老子现在就去结果了他。”

听到那个固山额真的言语,多尼顿时一惊,忙说道,“胡闹,本来王平还不急着反的,被你这么一闹腾,他现在就得反了。”

那名固山额真愣在那里,问道,“那怎么办?”

多尼听到他的问话,觉得时机差不多了,“要我看,就算是吴三桂也是靠不住,咱们不如退守贵州,让吴三桂在这里拼死拼活好了。”

听到这里,杜兰贝勒恍然大悟,敢情多尼说了半天,就是想跑吧,但是又担心朝廷怪罪,所以想拉着他们一起跑,好让朝廷法不责众。

其实,杜兰还真给猜中了,多尼就是想跑了,从他看见的第一颗炮弹在面前炸开之后就想跑了,他可不是他老爹多铎,他既没有见过多少战阵,也没有要帮着满清稳固江山的雄心壮志,唯一有的恐怕就是保住自己荣华富贵的心机。

至于在京城中听到的八旗无敌的传言,已经在孙七雨点般的子弹面前幻灭了,跟着一起幻灭的就是他征战沙场的理想。所以,在孙七的炮火面前,他的潜意识告诉他,跑。

不过,他显然低估了周围的那些八旗将领,这些人并不跟他一样,全都是没见过战火的雏鸟,不少人还是跟南明军队狠狠的打过几仗,尽管是躲在那些绿营的后面。

所以,听见多尼的提议,这些将领并没有立刻回应。

看着他们的表情,多尼的心就在往下沉,就在这个屋子里,他依然能够把城门处轰鸣的炮火声听个清楚。这么长的一段时间过去,城外的炮火没有减弱丝毫,可以分明的感受得到,罗可铎的反击没有起到丝毫的作用。如果再拖延一会,说不得他就跑不出去了,于是赶紧又是说道,“其实我们最要担心的可不是那些绿营,若要杀他们还不像切西瓜一样容易,真正担心的是那些明军的炮火。那一仗你们应该还记得清楚吧,虽然咱们对外面说,是遇到二十万明军的袭击,但是我们自己可是清楚的,根本就没有什么二十万的明军,我们是被对方的火器给打垮的,现在你们谁也别跟我说什么骑射无敌,我早就不信了。”

听到多尼如此直白的话,众位将领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他们都是骑射无敌的坚决拥护者,如今被一个战争菜鸟说出这样的话来,只觉得心中的五味瓶被打翻了个干净,可是那场记忆犹新的战斗还在眼前浮现,他们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同时,他们心中还有丝丝恐惧。一个人一旦被打败一次,那么这种yīn影就会长时间的留在他的心里,在座的八旗将领现在是深有体会,一旦那些火枪兵再次出现在城里……

这样的画面只是稍稍浮现的脑海里,他们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尽管云南的冬天并不冷。

这个时候,就连杜兰贝勒都没有再说话,那些火枪骑兵的yīn影还留在他的心中,只要想到要同这些恐怖的家伙作战,就会不自觉的感到恐惧。

多尼看到情况好转,怎么会不乘热打铁,又是说道,“先别说那些明军还有内应,就算没有内应,这个昆明城的城墙也顶不住这样的炮火几次。别忘了,大理府的城墙,永昌府的城墙,不是同样如此的坚实么。”

他说话的时候,那些炮弹就像是在回应他一般,不停的爆炸,只让人一阵阵的颤抖,如果不是清军军法严酷,说不得现在就会有人先跑了。

多尼一看他们的神sè,就知道到了最后的时刻了,现在只需要打通他们最后的心理难关就是,于是轻声说道,“我们退回贵州也不是逃跑,是为了防止明军偷袭贵州,大家都知道,那些个南明伪王特别善于迂回进攻了,所以我们得防着他们这一招,现在前去贵州布防还得及,若是被他们偷袭成功,咱们集结于滇中的大军主力可就成了孤军了。”

众位将领微微点头,这时多尼又说道,“当然,昆明不能不守,平郡王罗可铎计谋百出,又熟知战阵,定然能够与南明军队周旋下去,然后会同吴三桂的主力大队,一举歼灭这股顽固不泯的贼人。至于我们就不要在这里碍手碍脚好了,防守好后方才是正经。”

话说到这个份上,这些将领都是心动不已,他们与孙七打仗,实在是打得怕了,一万多八旗兵出去,现在才回来多少啊。如今多尼带头,连理由都给他们找好了,再不领情便显得不通人情。于是,在第一个人点头之后,其他的人也纷纷点头,表示认同。

紧接着,诸位将领都带着各自的亲兵前去东门集结,就等着多尼的命令,然后看见门缓缓的打开,当先的骑兵“刷”的一下就跑了出去,这些都是参加过同孙七那一仗的八旗兵,现在跑得跟兔子一样的快,他们只有一个念头,离那些火枪兵,他们能有多远就有多远吧。

跟在他后面的就是多尼,四周张望了一下,确实没有明军前来拦截,甚至于那些哨探都看不到了,于是心下大松,纵马狂奔起来。

城楼上的绿营兵很是讶异的看着下面,他们这个城门的绿营兵显然还没有听到那名明军骑兵的话语,对于这些八旗兵的举动很是不解。

一名清兵问道,“这些真满洲兵是要迂回进攻那些明军吗?”

“鬼知道呢?”另一名清兵没好气的说到。

“一定是迂回攻击那些明军了。”还是那名绿营的士兵说道,说得很坚定,就像多尼还没有碰见孙七以前,说骑射无敌一样肯定。

于是,他朝着外面不停的眺望,望了许久,直到再也看不到这一群八旗兵的身影了,也没看见他们稍稍的调转一下马头,朝着明军迂回一下。

“这是要干什么呢,太神秘了!”那名绿营的士兵脑袋里满是问号。

同样满是问号的还有城楼上的罗可铎,现在他的身边堆满了死尸,刚才被他叫着开炮反击的几个绿营士兵就躺在他的脚下,体温还是热的,不过他知道,过不了多久,这些体温就要冷下去了。

看见多尼下去的时候,虽然他的心中满是不屑,暗暗的骂了一句,“没见过世面的小毛孩!”

不过,他还是相信,多尼至少会从其他三门抽调士兵来增援他的,可是他左等右等,等到望眼欲穿,海枯石烂,似乎也没看到援兵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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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罗可铎的艰难抉择

第八十二章罗可铎的艰难抉择

罗可铎显然高估了满清八旗的斗志,无论是他主张出阵昆明的时候,还是他现在防守城池的时候。

一直以来的高歌凯旋掩盖了八旗兵众多的缺陷,众多的人都只看到他们一路横扫天下,而没有看到他们遭遇败绩的时刻。实际上,就算是他们还在辽东同明军对峙的时候,就曾经发生过伤亡几百人就全军崩溃的局面。入关之后,八旗兵的战斗力更是严重下滑,只不过随着以汉制汉的策略有效实施,所以没有人真正注意到八旗兵究竟是群什么样的货sè。

如今,在孙七的克隆人面前,八旗兵的实质一下子就暴露了出来,因为他们横扫天下的威名对这些克隆人毫无意义,而比拼战斗素养,这些八旗兵同样也是远远的不够格。

所以多尼的逃亡其实是一件可以预料的事情,如果更往深处去说,反而是多尼这个没怎么经过战火的雏鸟一眼就看出了八旗兵同这种火器部队的差距。

罗可铎躲在墙壁的后面,苦苦的等待着永远也不可能到达的援兵,直到一名亲信一脸狼狈的跑到他的跟前,扑倒在地上,喊道,“多尼跑了,多尼他跑了!”

苦苦守候的罗可铎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有如五雷轰顶,迟迟没能回过神来,在那里喃喃的说道,“怎么可能,他可是多铎的儿子,怎么可能就这么跑了!”

几乎是在他知道多尼跑掉的那一刻,孙七也同样接到了哨探的消息,多尼逃跑的那个城门并非没有哨探,只是比较少而已,对于大队八旗的逃亡毫无阻挡的力量。

当然,造成这种局面一来是因为孙七兵力不足,二来也是让城中守卒有逃生的希望,不至于顽抗到底,不过必要的哨骑还是有的,在看到多尼逃跑之后,第一时间就向孙七汇报了过来。

听到这样的消息,他也是怔怔的想了一会,就连他的克隆人大脑似乎也有点运算不过来,只是很有点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的感觉,半晌之后,他突然“扑哧”笑出声来,说道,“真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啊!”

笑完之后,他立刻下令到,“命令炮兵停止攻击,准备攻城!”

随着炮声的停止,罗可铎也从呆若木jī的状态之中回过神来,立刻就想到了最为关窍的地方,多尼一跑,整个昆明城就失去了指挥,各个城墙的士兵各自为战,互不相帮,而作为预备力量的八旗劲旅同样也会因为失去指挥,不能在最为关键的时刻投入战场。

想到这里,罗可铎一阵焦急,急忙就要接过昆明的指挥权。

不过,罗可铎能够想到的这一点,自然也是孙七能够想到的,几乎就是在确认多尼逃跑的那一刻,就挥军攻城,绝对不会给予罗可铎任何调整的机会。

最先开始冲锋的就是前面的八旗士兵,跟在他们后面的是大队的先锋营士兵,经过这么一段时间的相处,两者之间可是接下了解不开的仇怨,所以先锋营的士兵是毫不留情,驱赶着那些八旗兵俘虏朝着墙根涌去。

这个时候的罗可铎看着满目疮痍的城墙,心知凭着硬守是守不下的,正要拔腿去寻求援兵,这时,却看到那些八旗兵在明军的驱赶下朝着城墙发动攻势,心中一惊,他打过这么多的仗,如此诡异的场面还是第一次看到,一时之间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连罗可铎这样的主将都不知该怎么办,那些守城的士卒就更不知如何是好,拿着弓箭左右摇摆。

眼看着那些被俘虏的八旗兵已经冲到了墙根,在威逼之下拿起手上的工具开始挖掘,一些先锋营的士兵更是把简陋的云梯架了上来,而在他们后面的火枪兵则把子弹倾泻在女墙附近,把一些运气不好的守城士兵射落下来。

一名绿营士兵顶不住这样的压力,拿起弓箭朝着下面射了一箭,然后听得一声惨叫,紧接着就是让人听不懂的骂声传来。这时,一直在一旁监视的八旗士兵冲过来就给了那名绿营两耳光,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大声吼道,“谁让你乱射的,射伤了我们的人,你十条命都不够赔!”

那名绿营士兵哭丧着脸,喊道,“我怎么分得清楚谁是谁啊!”

他说得很有道理,先锋营的士兵和八旗俘虏混杂在一起,根本就没法分辨,不过那名八旗士兵可不是来讲道理的,还没等那名绿营说完,就一刀劈了过去,然后还不忘朝着那名绿营士兵身上踹上两脚,浑然忘记了,此刻孙七部正在发动猛烈的攻城。

剩下的绿营士兵怔怔的站在那里,更加不知所措,既要不能伤害到八旗,又要攻击那些绿营叛军,而且是在如此猛烈的火力压制下,根本就是毫无办法。

有些还有点常识的八旗当然知道这样的不妥,但是要让人肆无忌惮的向下攻击,丝毫不顾及同族的xìng命,却是谁也开不了这个口的。因为无论最后是否守下了城池,开口提议的人都将背负不能逃避的责任,甚至于会连累妻

这一段城墙上,双方陷入尴尬之中,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是躲在墙壁后面,大眼瞪小眼。此刻,罗可铎当然也是注意到了这样的问题,周围的将领更是齐刷刷的看向他,就等着他的命令。

罗可铎从他们的神sè之中,当然看到这种期盼,期盼他下达无差别攻击的命令。可是,这个命令真的这么好下吗,就算他是平郡王将来也顶不住那些八旗家属的怒火啊!

到时候,哇哇哭,女子叫,那些平时跟他不对付的满清贵族肯定会把他推出来当替罪羊的。

倏然之间,他产生一丝幻觉,感觉到平日里那些亲热不过的满洲同族们急迫的想要把他推下悬崖,同时再联想到多尼所做出来的事情,以其他在临走之前对他的任命,更是觉得一阵气馁。

不过,在这种攻城的时刻,每一分钟都是重要无比,那里能够容得他们如此浪费。李茹春就混在这一群先锋营中,催促着士兵朝着上面爬了过去,虽然梯子不停的被人推倒,但是一直没有更多有力的措施使用出来,可以很显然的看得出来,城中守卒很是顾及这几百八旗兵的xìng命,因为他们可是地地道道的真满洲兵啊。

看到这种局面,李茹春一阵兴奋,大声鼓励着士卒朝上冲锋,同时监视好那些八旗兵,让他们更加卖力的去挖坑,到时候,就算冲不上城墙,也可以用火药把城墙给炸塌了去。

可是,看这情形,似乎用不着那些八旗兵为他们挖出来的洞了,就在罗可铎犹豫期间,已经有先锋营士兵率先爬上城头,然后听见下面的先锋营士兵齐声吼道,“城破了!”

顿时,攻城的士兵士气大振,更加奋不顾身的爬上城墙。

这些先锋营的士兵可是清楚得很,如今的他们可是把八旗兵得罪得狠了,除了攻破这座城池,他们再无其他的路可走。

孙七看着不断扑上去的先锋营士兵,立刻下令,让长枪兵投入战斗,把清兵彻底的击溃。

这个时候的罗可铎还在那里犹豫,他身边的将领看着城上守卒同那些扑上来的绿营叛军厮杀,心中一阵焦急,忙说道,“平郡王,快下令吧,再不然这个城就真的撑不住了。”

罗可铎的脸庞微微抽搐,朝着那名将领说道,“你想让我去死,对吗?”

听到罗可铎的话,那名将领打了个寒颤,忙低下头去。

这时,罗可铎又对着其他的将领环视一眼,说道,“多尼想让我去死,你们现在也想让我去死,对吗?”

那些围在罗可铎周围的清兵将领都是低下头去,他们当然清楚,只要下达了那样的命令,罗可铎就算是完了,无论这个城能不能守住,他都完了。不过,现在的局面也只能是牺牲掉他,所以尽管低下头去,心中却是满怀期盼,希望罗可铎最终拗不过大家的意思。

这时,罗可铎说道,“好吧,我就如你们所愿,给我把擂木、石灰粉都扔下去,不要管下面究竟是明军还是八旗。”

听到罗可铎的话,那些围在他周围的将领顿时松了一口气,招呼着部下朝着攻城士兵疯狂的反扑。

刹那间,李茹春就感到了极大的压力,可是,这个时候,他除了攻破城池根本就没有更多的选择,虽然清兵一下子就加大了攻势,但他还是鼓舞着士气,同时身先士卒,杀了上去。

一时之间,双方都是倾尽全力,杀声震天。

面对那些扑击上来的先锋营士兵,清兵因为刚才那短暂的犹豫明显处于不利的地位。

于是,罗可铎连连下达了几个命令,“命令其他三门的士兵,抽调部队集中到西门来。”

“命令城中还在坚守的八旗主力做好准备,一旦西门有急,立刻增援上来。”

“命令其他三门士兵,不准再放任何人出城,无论是谁!”

下达完了这一系列的命令之后,他冲着西门的守卒喊道,“坚持住,都给我坚持住,只要再坚持一会,援兵就会来了。”

第八十三章 城破在即

第八十三章城破在即

随着罗可铎的喊声,守城的士卒也变得疯狂起来,他们有不少人都是八旗兵,心知城破之后,他们绝对没有什么好果子吃,使劲的把火油瓶、擂木不停的丢下去,至于绿营兵就更没什么好顾及的,百般手段都使用出来,急剧的消耗着昆明城中的库存,一时之间,喊声震天。

那些身上的衣甲早就被拔了个精光的八旗俘虏在这种攻势之中死伤惨重,而城头上的守卒也杀红了眼,无论那些八旗俘虏如何的喊都是毫不理会,只管把火油瓶扔下去,抵御先锋营的攻势。对于那些攻上城头的先锋营士兵,也是带兵团团围住,不断的挤压他们的空间,不少明军刚刚站上城头,就被清兵给杀了下去,双方已经完全的陷入一种胶着的状态之中。

罗可铎心中焦急无比,他没想到这些一向让他们看不起的绿营在叛变之后会挥出如此大的战斗力,虽然城中的士卒在拼命的反扑,可是依然被他们稳稳的站住了两处脚跟,拿着盾牌堵在那里,长枪向外,列成阵势,使得清兵轻易把他们扑不下去。

就在这时,一名绿营士兵拿起一个火油瓶朝着先锋营的盾牌兵身上丢了过去,将他烧成一个火人儿,把整顿好的阵势撕裂了个稀烂。清兵乘势动攻击,那些失去相互支援的先锋营士兵抵御不住,连连后退,以至于被挤下城头,清兵齐声出一声欢呼,然后把那个简陋的云梯也一把火烧掉。

对于先锋营所占领的另一处立脚点,清兵打算故技重施,又是一个火油瓶扔过去,然后一拥而上,几乎就要把这一处先锋营的士兵再度赶下去。

可惜,就在刚才先锋营的掩护下,一名剑士站到了城头上,看到这里成一团,提剑就是一阵砍,对于这种近身格斗,向来就是他们最擅长的事情,连连斩杀了五名清兵之后,用一颗颗血淋淋的人头遏制住了他们攻击的势头。

虽然这是一个开始进入火药的时代,不过个人的武勇还是对战斗产生着极大的影响力,这其中对士气的影响最甚。刚才那名剑士的出现,不仅瞬间就把清兵的士气压了下去,更给那些先锋营的士兵给予了极大的鼓励,渐渐的从手忙脚之中走了出来,再度相互配合着同对方进行厮杀。

在这种有序的厮杀中,谁也别想那么快的结束战斗,而先锋营的士兵由于站住了城头,立刻就得到下面源源不断的补充,不仅有先锋营的士兵顺着梯子爬了上来,还有那些身披铠甲的长枪兵也投入了战场。

从那些冷静到残酷的长枪兵出现开始,罗可铎再要想轻易的把这支部队压回去,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做到了,反而是那处地方的明军努力的想要扩展立足空间,开始向外动攻势。

罗可铎自然不会轻易让他们如愿,把层层叠叠的士兵压了上去,不求把他们撵回去,但至少不能让他们再向外突击。等到其他三门的援兵到来,先彻底的遏止住那些还在不断蚁附攻城的士兵,再慢慢收拾他们也是不迟。

于是,不由自主的朝着城中看去,只见三路援兵正在朝着这里疾奔而来。

其实,此刻守城的清兵并不少,本来城中就有着好几千士兵并没有同孙七进行对阵,后来又逃回了不少的八旗溃兵,所以孙七相对于他们来说,并不具有绝对的人数优势。

如今的罗可铎显然就是在庆幸这一点,幸好这些明军不是真的如多尼报告的那样,拥有二十万雄兵,否则的的话,就算是他,也该跑了。

就在他稍稍失神的一刹那,陡然响起一阵巨响,然后便是天地摇晃的感觉,他几乎就要站立不稳,跌倒在地上,只是努力的扶住墙头才没有栽倒下来。不过其他的士兵可就没有他那么幸运了,七倒八歪的摔了一片,甚至有几个不幸运的被兵刃误伤,死于非命。

罗可铎半天才回过神来,让眼前的视线清醒一点,抓住一名士兵,就大声的问道,“生什么事了?”

那名士兵显然也被吓傻了,结巴着说道,“不知道,不知道!”

罗可铎不得已,只得又抓了一名士兵,这个家伙倒是明白,惊慌的喊道,“不好了,明军开始炸城了!”

听到这里,罗可铎已经明白,因为刚才的犹豫,给予了明军足够的时间,硬是在墙根上挖出了一个洞,然后把火药塞进去,企图炸毁城墙。

不过,在如此匆忙的时间里,挖出来的洞不够深,火药对城墙的毁坏力也不够,因此,虽然声势惊天动地,不过城墙却没有立刻轰然倒塌,只是出现了裂隙,不过也是摇摇欲坠,恐怕再挺不住几次轰击了。

罗可铎看着那段城墙,又是暗自庆幸一番,那段城墙离他不远,若是明军挖的洞再深一点,火药再多一点,说不得连他都会轰上天去。

可惜,他的庆幸还是来得太早了些,就在孙七命令长枪兵动攻势的时候,那些火炮同样也在朝着前方移动,直直的对准那段城墙。

此刻,那处地方蚁附攻城的先锋营士兵都撤了下来,那些运气好,没有死在自己人手上的八旗俘虏也赶紧跟着逃过来,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挖掘出来的坑轰击着他们的城墙,然后又看见五门大炮一起朝着城墙进行直射。

这个时候,那些火枪兵把雨点般的子弹倾泻出去,一轮接着一轮,不肯断绝,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为那些递近射击的火炮提供掩护。

在这种支持之下,那些八旗俘虏眼睁睁的看着城头的清兵被压得抬不起头来,任由火炮进行轰击。在这种距离下,那些火炮就算准头再低,也能够炮炮命中,何况车间出产,质量本来就是上层。

实心的炮子不断的击打在摇摇欲坠的城墙上,罗可铎在听见第一声炮响的那一刻,就感到大事不妙,没有再站在时刻都有坍塌危险的城墙上,调头就朝着留守在城中的一支八旗劲旅跑去。

这个时候,留守在城中的清兵副都统傅喀正带着两千多人做好了准备,从城门处急促的炮声中,他也感到大事不妙,罗可铎的到来更是证实了他的猜想。

平郡王一看见他,就大声的命令到,“快带着人过去,那里的城墙快顶不住了。”

听到罗可铎焦急的声音,傅喀也不敢担搁,他非常清楚的知道,在昆明城进行巷战,对于他们来说是极为不利的,唯一的依仗也就是城墙了,一旦那里失守,昆明城便再无希望。

因此,听到罗可铎的命令,立刻的就催促兵马向前,朝着即将出现的缺口压了上去。

几乎就是在傅喀带兵到达的同一时刻,那面先是被墙根的火药轰炸,接着又不断的被实心炮弹击打的城墙终于走到了它的极限,轰然倒塌。因为突然出现的一个缺口,一颗落空的炮弹划过长空,来了一个漂亮的弧线,几乎是贴着傅喀的脸擦了过去,落入这一群八旗兵之中,当场就把一名清兵的脑袋给削了下去,接着又把一名清兵拦腰截断,最后连连撞伤了十几个人才最后失去它的动能,停止在昆明的路面上,黑色的铁球上几乎看不到他原来的颜色,几乎完全染成了血色。

此刻的孙七就像是预料到城墙之后定然有着大队清兵一般,没有急着让人冲进去,而是让火炮又各自射了一炮。

在这块道上一下子挤了两千人,炮弹过来,只要滚在路面上,肯定就能带走一大片的人命,傅喀所带的那些士兵还没有看到敌军,就已经是死伤惨重。

这些人有很大一部分就是同孙七野战之后的败兵,被这么一轰,士气大跌,那里剩得下多少勇气,畏缩不前,甚至于向后逃跑的心思都有了,连多尼都跑了,他们这些喽啰跑掉也没什么可耻的。

不过,孙七那边的士兵可是随着这一面城墙的倒塌而士气大振,那些先锋营的士兵又当先冲杀了过去,跟着他们一起的还有长枪兵,只是那些八旗俘虏倒是再没有上前,被长枪兵撵到一边去。这种混的局面,一旦让他们混进城,很有可能乘跑了去,甚至于增强对方的力量,那就很划不来了。

再说,现在清兵已经丝毫不顾及他们的生命,即使把他们顶到前面去也没什么作用,还不如赶开了的好。

先锋营的士兵很快就冲到了缺口处,承受着头顶上不断扔下来的石块,擂木,就要漫过城去。

罗可铎看到那些畏缩不前的八旗兵,心中又是愤恨又是焦急,咬了咬牙根,拔出刀来,身先士卒,大声喊道,“杀啊!”

傅喀看到连平郡王都冲到了最前面,也只得硬着头皮冲了上去,看到当官的都开始冲锋陷阵,那些士兵一时之间也鼓起了血气,冲将上去。

其实,在这种攻城战中,精锐士兵和非精锐的士兵并没有太大的区别,无非就是拿枪捅,在这种人堆人的场景下,每一下都不会落空,唯一比拼的就是士气和意志。

看谁先承受不住,谁先崩溃。

罗可铎看着被朝廷视为精贵的八旗子弟就这么消耗在攻城战中,心中一阵心痛,可是战事展到这种态势,也由不得他了。如果昆明失陷,清兵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大好局面就会丧于一旦。他罗可铎不是多尼,他对这战事还有一点负责任的意志。

于是,拿着刀拼命的杀过去。

第八十四章 迟来的援兵

第八十四章迟来的援兵

罗可铎冲杀在第一线,虽然他是满清的贵族,虽然他是堂堂的平郡王,可是上苍似乎并没有因此就眷顾他一点。

他刚刚出现在那些先锋营士兵的眼里,就给来了一下,枪头从他的肩胛处穿过去,然后拔出来,带出大股的鲜血,几乎让他晕厥过去。那些紧紧跟着他的亲兵使劲的将他向人群中拉去,然后拼命的用身子护卫在前面,挡住那些来袭的枪头。在这种混乱的场景下,罗可铎的亲兵当场就死了几个。

不过,罗可铎到了这个时候,倒也亡命,捂住肩胛处的伤口,就堵在八旗兵的后面,大声督战,绝不让任何人退下去。

傅喀看到罗可铎都是如此,也不敢不努力向前,催促着部队填到那不断消耗生命的缺口中去。转眼的时间,缺口处已经堆满了尸体,有清兵的,也有先锋营的,甚至于还有孙七的精锐长枪兵。

那惨烈的场景让双方都杀红了眼去,一时之间竟然相峙在那里,谁也拿不下谁。不过,这种场景对攻城的一方显然是不利的,缺口两边的城墙上,不断的有石头扔下来,砸在那些士兵的身上,造成极其惨烈的伤亡和心理压力。

对于那些克隆人士兵,孙七倒是毫不担心,但是对于那些先锋营的士兵,他就不能不担心,毕竟这些只是普通人,随时都有可能崩溃。他下了如此大的力气,当然不是为了跟清兵在这里旷日持久的打攻城战,因此,命令占据城头的士兵不惜一切代价,朝着缺口处扩展。

在那处城墙上站稳脚跟的已经至少有了三名剑士,以及两队长枪兵和不计其数的先锋营士兵,接到命令之后,立刻就对缺口方向的城墙展开攻势,想要支援那里,或是直接在这里破开一个口子出来。

不过,面对清兵的盾墙和长枪阵,要轻易的打开局面也是不可能的,就算有剑士这种单兵战斗力极其强悍的存在也不行。

孙七虽然对城头上的战斗看得不大清楚,但也感觉得到,他们需要更加强大的火力支援,于是下令道,“让十名带着掣电铳和三名带着迅雷铳的火枪兵给我上去,务必要把清兵的士气一下子就给我打下去。”

站在他身边的士兵“啪”的行了一个礼,然后闷着头就调动了火枪兵奔向那面城墙,沿着简陋的云梯就登了上去。

看见这些拿着速射枪的火枪兵,就连一向没什么情感的剑士脸上也浮现出一抹笑意,然后拼死为他们的列阵挤开一段空间。

那些堵在城墙两边的清兵本来正同先锋营的士兵相互举着长枪对峙,突然之间,看到那些明军向后退去,心中先是微微一愣,然后大喜着就要冲将上去,却陡然看见黑洞洞的枪口对向他们,紧接着眼前一黑,便倒在地上。

这些拥有速射枪的火枪兵在刚一发威就展现出了最为凌厉的攻势,三名架着迅雷铳的火枪兵每拨动一下枪管,立刻就会有一颗子弹呼啸着飞出去,连绵不绝,在城墙上这么狭隘的地方,瞬间就把清兵打闷了过去。

站在迅雷铳后面的是手握掣电铳的的火枪兵,虽然只有六个子铳,只能连续进行六次速射,不过,就凭着这区区六发子弹,就足够清兵喝上一壶。

硝烟过后,哀鸿遍地,那些刚刚还惊喜于明军突然撤了这么一下的清兵全都爬在地上,就算不死,也是一个重伤,后面那些完全没搞清楚怎么回事的清兵全都吓傻了过去,在他们的眼中,看到的只是火枪响过之后的那一股股黑烟和地上不停呻yín的伤兵。

那些看得兴奋的先锋营士兵也是士气大振,跟着长枪兵一起杀了过去。

清兵本来就被这一轮火枪的射击给吓傻了过去,如今再被近战部队一冲,立刻就陷入了崩溃之中,他们完全没有想到,那些火枪手实际上也就是能够来上这么一下,接下来的装填弹药是个极为麻烦的事情。其实,到了这个时候,就算有个别清兵能够想得明白又能如何,也只能随大流的溃退,否则的话,那些杀红了眼的先锋营士兵肯定会给他好看。

督战的八旗兵拼命的想要制止这种溃退,可是如何制止得了,一些绿营士兵甚至于都急到从城墙上跳下去的地步。同时,一旦他们逼得狠了,说不得这些人就会拔刀相向,渐渐的,就连那些督战的八旗兵都卷入这种溃败的漩涡之中。

这个时候,昆明城里能够上得了台面的将领不是逃了出去,就是跟着罗可铎一起去堵塞缺口,那里有更多的人来救援这里的危急。因此,在这种混乱之中,瞬间就变得不可收拾。

“城破啦!”

这样的喊声不再仅仅只是在城外响起,如今它响彻在整个昆明城的上空,那些溃败的清兵迅速的把它扩展开来,传扬到每一个人的耳中。一些从其他三门增援过来的清兵听到这样的消息,立刻掉转回头,朝着自己本来防守的城门撤了过去。

罗可铎怔怔坐在那里,没有任何的言语,甚至于连督促那些八旗兵把缺口扑回去的力气都没有。

傅喀在听到城破的消息后,也是稍稍的愣了一下,然后回过神来,这个时候即使他们能够堵住缺口又有什么意义,那些长枪兵和绿营的叛军还是会一窝蜂的涌进来,所以,他很自然的就做出了一个最为明智的决定,拔腿就跑。

连多尼都跑了,朝廷就算再怎么怪罪也怪不到他这样一个小小的副都统身上来。

看到傅喀都是这般模样,其他的八旗兵就更不用说了,在野外同孙七的一战已经让他们胆寒,如今好不容易鼓起来的一点勇气,也被“城破了”这样的声音彻底的击碎,根本就没心思去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一窝蜂的向后撤去,如鸟兽散。

罗可铎恰好就堵在这群人逃命的路上,这个时候,谁还管他是不是平郡王,朝着后面就冲撞了上来。倒是罗可铎的那些亲兵忠诚无比,依然还在维护着自己的主子,在那里一边掩护着,一边大声喊道,“瞎了你们的狗眼,没看到这是平郡王吗?”

听到那些亲兵的喊声,这些八旗兵倒是有点畏惧,也不敢拥挤得太过分,以至于罗可铎竟然没有死在自己人的践踏之下,而在他的不远处,那些伤兵可就没有这种照顾,不管他是八旗还是绿营都被一路踩了过去,践踏至死。

罗可铎也没有心情再去庆幸什么,甚至于自己是不是能够逃得一命都显得很无所谓。他的眼睛前笼罩着灰蒙蒙的一片,虽然依然还在呼吸,不过给人更多的感觉是他已经死了。

随着这些八旗兵的溃败,缺口处的先锋营士兵和长枪兵像决口的洪水,霎那间就涌了进来,长枪如林,气势,驱赶着那些溃败的士兵不断朝前涌动。

西门哪位看着多尼逃出去的绿营兵喃喃的说道,“败了,八旗兵居然败了!”

他努力的扇了自己一耳光,确认自己没有做梦,原来多尼真的溃逃了,并不是他想象中的要去迂回。

就在恍然之间,他已经看见一名老兵沿着绳索滑了下去,紧接着第二名绿营兵紧紧的抓住绳索,一边滑着,一边还在招呼着说道,“你还想什么呢,快点逃吧!”

那名士兵打了个激灵,只见周围的清兵不是从绳索上滑了下去,就是吆喝着人要去打开城门。

就在这时,一队八旗兵来到了他们面前。

若是在平时,这些八旗兵说不得就一刀砍过来了,在敌军攻城的时候去打开城门,这究竟是什么样的行为。可是,今天的八旗兵居然毫无动静,只是任由他们缓缓的把城门推开。

莫非这些八旗兵突然转了xìng子,那位以为多尼要迂回的绿营兵想到,不过,美好的幻想很快就被现实击碎,在城门打开的一刹那,那些八旗兵突然露出了他们的真面目,催马向前,朝着城门口冲杀了过去。

那些辛苦打开城门的绿营兵躲避不及,被撞倒在地,然后就是无数的脚践踏上去。

跟在八旗骑兵之后,是大群丢失了马匹的步卒,惊慌失措的就跟着涌了出去,狼狈的神sè,超乎绿营兵的想象。

傅喀是当先的那几名骑兵,罗可铎则在亲卫的掩护下,混迹在步卒之中,一样的惊慌失措,一样的慌不择路。不过,在窜出城门的那一刻,一直处于失神状态的罗可铎倏然之间朝后看了一眼,偌大的一个昆明城,竟然一朝被人攻陷,而且防守这座城池的竟然是这块大地上威名最盛的八旗兵,可笑,实在太可笑了。

想到这里,罗可铎恨不得找块豆腐,一下子把自己拍死。

不过,他最终还是忍住,拖着他连行走都倍感艰难的身子,一步步的朝前挪着。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看见了几名骑兵,在西门外来回的纵马飞跃,很是神气非常,那种神态明显的不属于一支败兵,只见他们吆喝着那些溃卒,企图把他们收拢起来。

罗可铎再揉揉自己已经变得有点灰蒙蒙的双眼,虽然还是没能看得太清楚,却听见身边的亲兵欣喜的说道,“援兵,我们的援兵终于来了。”

第八十五章 清兵的反扑

第八十五章清兵的反扑

从沅江到昆明的道路上,几千名骑兵在疯狂的飞奔,罗托就在这支骑兵之中,自从接到多尼的求援信之后,他就在风疾火燎的朝着昆明增援而来。

不过,当他赶到昆明外围的时候,最先听到的消息就是多尼跑了。

于是下意识的就感觉到情况不妙,也顾不得上下等级的差别,立刻就派人去拦截多尼,企图把他给劝回去。可是,他完全低估了多尼逃跑的度,更没有想到清兵在这种攻势面前的承受力。当这支骑兵绕了个大圈赶到昆明城外的时候,看见的不过就是大群的清军溃兵,不管八旗还是绿营,都是一样的在逃跑。

罗可铎强撑着楚痛,让这支骑兵的统领,巴思汉来到了面前,只听得他急急的说道,“平郡王,你们可不能再撤了,罗托正带着大队的援兵赶来,只要再撑上一会,我们就可以歼敌于昆明城下。”

如果是在以前,或许罗可铎真的会心动,可是无论是野外的那场会战,还是昆明的攻城战,都给予他的信心极大的打击,特别是城破的那一刻,明明他们已经堵住了缺口,可是城池还是被攻破了。他指挥的可是满清最为精锐的部队啊,竟然是如此的不堪一击,不仅两场战斗都是完败,而且根本没有给予对方多少的损伤。如今罗托轻骑而来的援军能有多少,能拥有对方三倍的数量吗?

他相信没有,所以对于巴思汉的话迟迟没有回答,只要看向烽烟四起的昆明城。

巴思汉一阵焦急,虽然对方是平郡王,地位远比他要高,可还是忍不住说道,“平郡王,现在收拾军队再反攻回去还来得及,请下令吧!”

听到巴思汉的话语,罗可铎身边的亲兵大怒,就要拔刀出来,这时却听见罗可铎说道,“晚了,一切都太晚了!”

看到罗可铎说出如此动摇军心的言语,巴思汉更是不满,起言反驳道,“平郡王,我们满洲铁蹄无论什么时候反攻都绝对不晚,对方不过区区万余人,如今又身陷于城池巷战之中,我们只要从他们的背后起攻势,定然可以一战而定乾坤。”

巴思汉话里的意思罗可铎身边的亲兵可全都听出来了,就是要他们重新收拾败卒,把明军拖在巷战之中,然后罗托带人从后反击。计策倒是一个好计策,不过如今这些罗可铎的亲兵却丝毫不认为罗托有丝毫攻击的机会,因为他根本就不了解那些火枪骑兵的恐怖,而这些骑兵又是孙七在攻城以来,一直没有动用的力量。

这时,罗可铎回过头,看向巴思汉,说道,“晚了,你去告诉罗托,带着人立好营盘,等待吴三桂的大军,不要企图来救昆明,咱们满洲精锐所剩不多,不能再这么无谓的牺牲。”

巴思汉听到罗可铎这样的话,那种鄙夷的表情直接就表露在脸上,仿佛是在说,你还是满洲的郡王吗,八旗有你这样的郡王吗?

尽管罗可铎把他的神色看得清清楚楚,连他的亲卫都是满脸愤懑,就等着他的一句话,然后跟这个没大没的固山额真拼了,可是他却依然淡淡的毫不理睬,说道,“你们来得正好,收拾败兵,让他们有序的撤出昆明吧,不要再自相践踏,平白牺牲了!”

这个时候,巴思汉再也忍受不住,大声说道,“平郡王,你怎么可以这么说!”

他的大嗓门顿时把罗可铎的亲兵吓了一下跳,厉声呵斥到,“巴思汉,搞清楚你的身份,看看你究竟是在跟谁说话!”

听到罗可铎亲兵的呵斥,巴思汉稍稍退缩了一下,然后对着身边的几名骑兵说道,“护送平郡王同平西王的大军汇合,其他的人跟我来。”

说完,丢下一个蔑视的眼神,然后大步朝着那些收拢起来的溃卒走去,大声喊道,“平西王正带着咱们的主力部队增援而来,正要朝着那些贼军杀过去,现在谁跟着我去抢回昆明就是大功一件,朝廷定有封赏。”

看到巴思汉的举动,罗可铎的亲兵更是大怒,这里以罗可铎的地位最高,什么时候轮到他巴思汉说话。不过,罗可铎摆摆手,对着亲兵说道,“看看那些人愿意走,让他们跟着我们走吧。”

听到罗可铎都这么说了,那些亲兵也就不再说什么。

只是回过头看去,那些清兵听见巴思汉的话,有些人确实很是心动,叫嚷着就要杀回去,其中尤其以绿营最多,他们之中不少人还没有真正见识过孙七的厉害,就是听说城破了,所以稀里糊涂的跑出来,如今对巴思汉许诺的封赏很是垂涎。

那些八旗反而不如他们踊跃,因为他们才真正同孙七的士兵进行了一场野战,对孙七的实力有着更加真切的理解。

巴思汉把愿意反扑的和不愿反扑的分成两拨,再从不愿反扑的士兵之中把那些八旗兵挑出来,交给罗可铎。接下来,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对着部下的骑兵说道,“杀!”

一声令下,那些骑兵立刻就纵马而来,朝着那些不愿反扑的绿营冲杀过去。

这个时候,那些绿营才搞清楚状况散奔逃,不过他们那里有这些骑兵跑得快,何况那些骑兵早就悄悄的把他们围了起来,就等着这么一个命令,因此,这一波绿营虽然从城池中逃出了一条xìng命,却转眼就死在他们主子手上。

这一切让罗可铎看在眼里,不过,他也没有说什么,带着人马朝着南边逃了过去。对于这些逃跑的人,孙七并没有太为难他们,他要的只是这个城池,要的就是清兵四散溃逃。

把一切同样看在眼里的还有那些从城门处不断溃逃出来的清兵,怔怔的看着那些绿营士兵被斩杀干净,心中一阵颤抖,等到巴思汉再问他们愿不愿意跟着他一起反扑的时候,都是忙不迭的点头,这个时候,谁还敢违拗他的意思啊!

当然,那些远远看着的哨骑同样也把这里生的一切看在眼里,数量稀少的他们暂时无力改变巴思汉所做的一切,不过他们也没有闲着,一边派人向孙七报告,一边朝空中着信号,聚集其他的哨骑,他们想得很明白,就算不是巴思汉的对手,也不能让他们好受了去。

转眼的功夫,就是三十名哨探聚集起来,然后朝着这支清兵冲杀过来,拿起弓箭,火枪等各种各样的东西,不断的同对方进行纠缠。

巴思汉那里有功夫去同他们纠缠,也顾不得再聚集更多的兵马,直接带人杀向昆明城里,先接管了还在清兵控制中的城门,接着向四周扩张,碰上溃卒,若是不听招呼的,直接就是一刀砍了,其他的全部投入到反攻之中。

其实,在他动攻势的时候,孙七已经接到了哨骑的汇报,几千骑兵逼近昆明,这可是个不的消息,一个不好就会满盘皆输,形势被对方给逆转。

巴思汉赌的也就是这一点,赌孙七已经把所有的兵力都投入到攻城的战斗中去,面对罗托骑兵的逆袭,他将会毫无办法。

可惜,他丝毫没有想到,孙七不仅完全没有动用他的火枪骑兵,就连那些火枪手现在也是建制完整,几乎没什么损失,随着清兵的崩溃,如今正排着整齐的队伍,鱼贯而入。

巴思汉临时拉起来的队伍先是冲着那些得意忘形的先锋营一阵猛打,接着便看见了排成整齐队列的火枪兵,一排排的子弹飞射而来,在狭隘的道路上,打死了清兵一片,再度把他们推向崩溃的边缘。

不过,巴思汉还是不信邪,精心挑选了一队八旗骑兵,全都是没有同孙七的士兵对阵过的。他们对这些步卒毫无了解,同样也就谈不上害怕,在巴思汉的一阵鼓动下,更是士气高涨,纵马就朝着那些火枪兵冲了过去。

在这种距离上,那些长枪兵根本就来不及冲上前来,摆开枪阵。巴思汉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他已经能预料到那些步卒会是什么个下场,他甚至于都已经能够看到那些步卒在骑兵的追赶下疯狂的撤退。

可惜,这终究只是他的想象而已,面对那奔腾而来的骑兵,那些火枪手脸色丝毫未变,很程序化的举起枪来,响声过后,巴思汉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他寄予厚望的八旗骑兵还没有靠近对方就死伤了一片,而在这狭隘的道路上,他们连撤退的机会都没有,一头砸了上去,却没有任何后援部队跟上来,然后被火枪手活活的砸死。

这个时候,巴思汉的军队本来就不多,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龟缩在城门处,苦苦的防守,他还抱着一线希望,他要守住这个城门,为重新攻陷昆明保住一个有利的条件,等到罗托杀奔过来的时候,便可以彻底的击溃这支羞辱了八旗兵的军队。

因此,在那里大声吼道,“坚持住,咱们的援兵就要来了。”

一边吼着,还一边建立纯粹由八旗组成的督战队,一时之间,竟也让他把士气再次鼓起来,龟缩在城门处,摆出了防守的架势。

看着这个如刺猬一样卷曲的城门清兵,一名剑士大声喊道,“快把炮兵调进来,不要那种麻烦的红衣大炮,要那种能够快移动的马拉炮,不管是佛朗机炮,还是虎蹲炮,或是铜炮,都给我拉上来!”

一名士兵回答着,就朝后跑去。

巴思汉看到对面的架势就觉得不好,忍不住朝着南边看去,希望看到烟尘滚滚的满清大军,就这么看着,还真让他看到南边扬起的灰尘。

第八十六章 援兵确实是到来了

第八十六章援兵确实是到来了

吴三桂的精锐铁蹄,罗托、巴思汉等满清贵族带领的真满洲兵,还有绿营之中的骁勇,张勇部的骁骑,他们扬起一路的灰尘,似乎就要朝着孙七部的背后直冲而来。

如此多的精锐,怪不得率先赶过来的巴思汉对罗托他们格外的充满信心。如今看到南边扬起的灰尘,心中大喜,对着这群刚刚聚集起来的部队喊道,“咱们的援兵来了,咱们的精锐铁骑来了。”

那些巴思汉的亲信把这种声音传扬到整个城楼上,甚至于连围攻他们的孙七部士兵都听了个清楚。那些先锋营的士兵微微一怔,然后心中大惊,清兵在这块大地声威正隆,虽然刚才打得痛快,现在却有一阵后怕。

这时,那些城楼的清兵又再度喊道,“是平西王的铁骑,罗托的真满洲兵。”

那些喊声就像是故意给先锋营士兵听的一样,顿时就引起了一阵扰动,关宁铁骑入关之后,几乎是每战必胜,在绿营之中都是享有威名。吴三桂也正是拥有了这些战绩来打底,才会被清廷所倚重,最后成为名副其实的云南王。

所以,这样的声音传来,对那些刚刚叛变过来的先锋营士兵的影响是可以预见的。

不过,就在此刻,一名剑士很不合时宜的冷笑了一声,“真满洲兵我是见识过了,这吴三桂的铁蹄是个什么东东?”

语气之中,满是不屑,说话的不是别人,就是孙七。不知什么时候,他带着人来到了这里,不过也很显然的可以看得出来,他只是路过而已。

孙七的声音其实说不上响亮,不过此刻的明军阵地更加的寂静,那些克隆人士兵是由于他们向来的沉闷,没什么多话可说,更没必要呐喊来为自己打气,先锋营则是被清兵一声高于一声的呼喊惊呆了过去。因此,孙七的声音虽然不大,却让很多先锋营的士兵听了个明白,甚至于连语气之中的那种不屑之情都感受得非常清楚。

可是,场面还是非常的寂静,那些先锋营的士兵显然还没有回过味来。

这时,孙七又很是随意的对着指挥作战的一名剑士说道,“度把这些家伙清理了,叫得甭是难听,吵死了!”

听到孙七的话,那些先锋营的士兵差点跌倒下去,他们开始有点怀疑,孙七是不是没有听清楚这些清兵在喊什么,他们可是在用最jī情澎湃的心情在陈述着一件事实,就是满清精锐过来了,而且是在攻城的关键时刻。

这分明就是要来颠覆昆明的战局嘛,所有有常识的人都这么想到。

难道孙七作为一名狠狠的羞辱了八旗兵一把的大将,连这个都不知道。

不过,他们很快现,像孙七一样没常识的人还不少。

接受命令的那名剑士“啪”的敬了一个礼,很是庄重的回答到,“是,长官,一定让他们闭嘴。”

这都是什么人啊!

那些先锋营的士兵都快要疯了,可是,他们现那些排成整齐队列的火枪手脸上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孙七阐述的是一个非常严肃的事实。

不过,这个时候倒是李茹最先清醒过来,他听说攻占这处城门遇到了阻碍,所以带兵跑了过来,正好听见了孙七很随意的命令。一开始也是愕然了一阵,不过,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马上明白过来,大声说道,“区区一个吴三桂,算得了什么,咱们不是连那些真满洲兵都打垮了吗?”

那些先锋营的士兵一听自己总兵大人的言语,恍然大悟,这才想起自己究竟跟着的是什么人,这可是随随便便一场野战就把八旗兵打得心神俱裂的家伙,使得昆明的攻城战才刚刚开始,作为一方主帅的多尼就未战先溃。

这个时候,他们再看向那些脸色丝毫不变的火枪手,突然觉得自然了很多,甚至于觉得,在这个时候如果仅仅因为对方的援兵来了,就大惊怪的说不出话来,反而显得掉了身价。

于是,神色都是轻松起来。

孙七看向那群先锋营的士兵,再看向李茹还挺上道了。”

话音刚落,三门大炮被推了出来,长长的炮身,齐齐的对准城楼。

那些刚刚还在欢呼的清兵陡然间变得鸦雀无声,倒是巴思汉急忙喊道,“放箭,放枪,杀了那些炮手。”

可是,这些炮兵虽然离城墙很近,却绝对没有处于火枪和鸟铳的射程之内,再说这群临时纠集起来的军队也没有鲁密铳这样射程极远的火枪。因此,虽然又是放箭又是开枪,好不热闹,可是对那些炮兵是毫无损伤,悠哉悠哉的填好火药,装上炮弹,就是“轰”的一下射了出去。

看到火炮的到来,孙七心知,就在大炮响起的那一刻,这群看不明白形势的清兵,他们结局就已经被注定了。接下来不会再有什么悬念,也没有什么可看的,于是一歪一扭的施展着他蹩脚的骑术朝着南门跑去,那里正有所谓的满清精锐要来反扑城池呢。

当他来到城墙上的时候,看到不断扬起的尘土,看着这些尘土渐渐的淡了下去,淡淡的笑了,因为他的火枪骑兵已经严阵以待,也没有直接动攻击,就在罗托和张勇所带领的骑兵不远处监视着。

几千骑兵在身边列阵,无论是谁也不能轻易的忽视。

罗托可是很打过几仗的人,如何能够看不明白。他原来的计划是乘着明军攻城之际,朝着他们的背后或者是他们的侧翼冲击而去,可是如今的局面跟他的想象的大不一样啊。

就这么几千骑兵列阵在那里,无论他们朝着任何一个地方动攻击,这些骑兵都会向他们动进攻,那个时候可就是他们把背后丢给这些火枪骑兵了。

如果他们人多,那还无所谓,派出一部分部队监视着那些火枪骑兵就是,可是如今,他们也不过就比这些火枪骑兵多了个几千人而已,双方全力以赴的攻击一时半会肯定分不出胜负,若是仅仅就派出股部队去监视,那是想都不要想了。

罗托一边思量着,一边看向城头,虽然城内的硝烟还没有停止,不过南门已经彻底的被明军占领,那一面面飘扬的明军旗号就是明证,同时还有一面可憎的“孙”字旗号也树立在城楼上,表明攻陷昆明的究竟是那一支明军。

虽然一开始多尼逃跑的时候,罗托就感觉到不好,可是也没想到失陷得会如此的迅,迅得连他都觉得不可思议。虽然多尼跑了,但不是还有平郡王罗可铎吗,不是还有那么多的八旗劲旅吗,就算顶不住对方人多势众,可也不能输得这么丢脸吧,特别是他的袭击计划彻底的泡汤。

就在这么想着的时候,倏然感到有点不对,为什么他在南门这处地方基本上没有看到什么战火,而且没有半点被围困的迹象,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迹象的话,就是偶尔能看见几个逃跑的清兵。

这时,一支逃跑的八旗兵印入他的眼帘,脸色一沉,冷冷的说道,“把那队逃兵给我押过来。”

罗托身边的亲兵微微一颤,他知道那队士兵肯定是要倒霉了,心中默默的为那队清兵祈祷。

可是,当那队清兵来到他们面前的时候,那里有半点受委屈的感觉,人虽然是过来了,但绝对不是押过来的,因为带队的不是别人,正是平郡王罗可铎。

罗托微微的怔了怔,下意识的想要说什么,可没有说出来,而是恭敬的行礼,然后说道,“平郡王,这昆明城究竟生了什么事情,究竟有多少明军攻打城池,五万,十万?”

听到罗托的语气,罗可铎就知道他看了这支军队,道,“人不多,只有一万出头,其中约莫有三千人是绿营的叛军。”

罗托又是一愣,如果不是面对的罗可铎,说不得就要扯着嗓子喊起来,可是最终也只是缓缓的问道,“只有一万人,难道是这三千绿营在城中叛才导致局面不可收拾。”

罗可铎再度摇摇头说道,“不是,那些绿营是因为跟着我们出去野战,被明军击溃之后整编过去的。”

“什么?”罗托的嗓门忍不住稍稍的大了一点,但是很快意识到自己的态度不对,急忙纠正着说道,“平郡王的意思是说昆明城是被他们强行攻下来的。”

罗可铎苦笑着点点头,这个时候也没必要去摆什么架子了,只是好心的说道,“罗托,我知道也是见惯了沙场的人,不过,对于这些明军,还是心为妙。”

罗托微微点头,并没有说什么,他虽然尊敬罗可铎的地位,但并代表认同他的想法,只是在那里说道,“平郡王可看见巴思汉,他是前去接应你们的。”

“他要去西门反扑明军,现在只怕陷入苦战之中,你若能把他接应出来,那就是最好的了。”

罗托又是在那里淡淡的点头,对此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说道,“来人,护送郡王到安全的地方去。”

说完,就要带人朝着西门绕过去,被明军占领的城门,凭着他们这些轻骑是没可能轻易抢下来了,但是幸好巴思汉还给他们留了一个希望。

第八十七章 西门攻略(一)

第八十七章西门攻略(一)

要去西门,当然免不了诸军之间的协调,这次同罗托一起来到过来的除了真满洲兵外,还有吴三桂的铁蹄和张勇的骑兵。虽然在这里面以罗托地位最高,又是地道的满清勋贵,可是在这种连昆明城池都已经沦陷,急需汉军协助的情况下,倒也不会给那些绿营将领施什么脸sè,而是好言好语的对张勇的说道,“张提督,扭转云南局势只在今天,对于功臣朝廷是个什么态度想必你也是清楚的,从来没有吝惜过封赏,咱们从西门进去,一举击溃这区区万余明军如何!”

张勇轻轻点头,爽快的答道,“大将军只管吩咐就是,为朝廷效力,我张勇绝对不是畏缩不前的人。”

罗托大喜,对于这个张勇他还是有着几分了解的,作战勇猛,是难得的骁将,而且就是在他的协助之下一路杀奔到辰州,然后再继续南下,进入云南,可以说有他相助,的确是增添了不少的胜算。

于是纵马向前,朝着西门绕了过去。

张勇立刻跟上,就看这骑术,就能够分明的感受得到那种猛将的气势,倒是跟他的名字很是符合。说起来,这个张勇在历史上也是留下名字的人,在未来的三藩之乱中,他为康熙立下了汗马功劳,当那些八旗将领畏缩不前的时候,就是他带着绿营把王铺臣逼到了绝境,使得他不得不投降。

在那个时代,就算是说像张勇这样的绿营撑起了满清的天空也不过分。

此刻,他作为洪承畴部下的右标提督,带着精心挑选出来的轻骑,就这么一路奔到昆明,然后也是朝着西门绕了过去。

看见他们的举动,孙七就是用脚趾头去想也能够想得到,这些家伙究竟是要做什么,不就是以为巴思汉为他们守住了西门,以为可以从那里把形势逆转回去。

可是,他们也太小看这些火枪骑兵了吧。

随着他们的移动,这几千火枪骑兵同样环城而动,朝着西门移动,而且,由于是内线作战,他们移动要方便得多,如果清兵敢于靠拢,他们还可以得到城头的支援。

这个时候,昆明城大部分的城门都已经被攻陷。

其实,这也不能说是攻陷,只能说是孙七的部队接管了这些城门而已,因为那些守城的清兵早就跑了个干净,就算脑袋瓜子不够灵活的,在看到孙七部队的时候,也很明智的放下武器。

因此,虽然城内的混乱还在持续,但是城门的争夺战基本已经结束,只有西门还在稍稍坚持着。

这个时候,罗托最大的期望就是西门还没有被攻陷,巴思汉依然还在坚持。

他一边默默的想着,一边纵马飞驰。

同时,那些火枪骑兵也是不依不饶的紧紧跟上,也不向他们进攻,就是这么远远的看着,让人觉得分外的讨厌。

不过他们虽然讨厌,却丝毫没有阻碍清兵朝着西门增援过去的意思,看着他们的举动,就连罗托都隐隐的觉得有点不对,仿佛这些明军根本就不在乎他们再度进入昆明一般。

突然间,他又想起罗可铎的话,“把巴思汉接应出来,接应出来。”

是的,那个家伙只是希望自己把巴思汉接应回来就行,对于重新夺回昆明根本就没有抱着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希望。

虽然一开始很是蔑视,不过在看到那些紧紧跟过来的火枪骑兵之后,他才感到,罗可铎恐怕是真的遇到什么恐怖的事情。

就这么想着,他已经能够看到西门的城楼,看见一阵阵的炮火不断的轰击在西门的城墙上,而城楼更是被炸得再也分辨不出它原来的模样。这分明就是遭到了近距离火炮轰炸才会产生的效果。

一想到近距离的火炮轰炸,罗托就是微微的一阵颤抖,尽管在这个时代火器面对冷兵器并不拥有绝对的优势,而且八旗部队也向来认为骑射才是最为重要的东西,可不代表他们不明白火炮的恐怖xìng。

可是火炮有一个缺点,那就是准头太低,不过这种近距离的轰炸就不一样了,几乎只要稍稍瞄准一下就能朝着目标炸过去。

罗托能够想象得到巴思汉究竟曾受了多大的压力,更能够想象得到,这些清兵究竟承受了多大的伤亡。可是,在巴思汉的坚持下,清兵的旗帜依然在西门的城楼上飘扬,呼啦啦的,仿佛就像是在召唤他一样。

一想到巴思汉就在这个城楼上等着他,罗托的心中就是一阵激动,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让巴思汉辛苦守住的西门白白的浪费掉。此刻,就算分兵对他们如何的不利也是顾不得了,于是,在西门的不远处站定,看了看跟过来的火枪骑兵,对着张勇说道,“张提督,那些骑兵就交给你了。”

张勇还是轻轻点头,然后说道,“放心,绝对不会让他们从后面杀过来的。”

也就是在他们说话的当口,西门的炮火停止了轰击,然后便是惊天动地的声音,大群的先锋营士兵和长枪兵朝着城楼处涌动。

一直遭受炮火轰击的清兵根本就是被压得抬不起头来,这个时候才能够有机会看看进攻他们的士兵。不过,就是这一看也是有代价的,那些前排的士兵,因为反应不及,抬起头来的时候,胸口上已经chā了一杆枪,不过至少把对方的脸看了个明白,以后就算要去阎王爷那里报到,也不用担心把自己的仇人都分辨错误,就是不知道那些被他们杀掉的人,是不是也一样把他们的脸看了个明白。

那些后排的清兵虽然没有第一时间被干掉,不过面对凶猛扑过来的士兵,他们就算想要反抗,也抵挡不了多久。面对火炮这样的大杀器,能够躲过一劫就很是幸运了,难道还指望所有的人都如他们一般躲过火炮的轰击,然后站起来同他们一起对敌吗。

这个时候,躺在地上的远比站起来的人要多。

巴思汉一直把自己的头埋在城墙的后面,那种专心的劲头,使得他连罗托已经赶来支援都不知道,白白的浪费了罗托的一番jī情,而他身边的亲兵更是死伤一片,跟着他绕道过来的神气骑兵如今是十不存一。如果这些家伙知道他们前来反扑昆明就是这么一个下场,还能不能在西门附近神气得起来。

不过,此刻再想这些已经迟了,层层叠叠的明军从城墙两边,从城墙下面杀了过来。

巴思汉在抬起头来的那一刻,就知道不妙,对方的炮击实在太狠了,简直就像是在顶着他们的脑门轰炸,最开始还仅仅只有几门火炮轰炸堵在城门口附近的清兵,后来又搬来了虎蹲炮、佛朗机炮这些东西,使得城墙的两翼也变得不安全起来,城楼更是被炸了个稀巴烂。

就在理清思绪的那一刻,巴思汉几乎就要跑了,朝着城外看去,却看见了打着清兵旗号的大队骑兵,然后就像是被人从屁股后面踹了一脚,跳将起来,大声喊道,“援兵来了,援兵真的来了。”

一边喊着,一边就呜咽着哭了起来。

那些巴思汉的亲兵看在眼里,那些绿营兵也看在眼里,可是没有人会去嘲笑他,因为“援兵来了”几个字已经意味着太多的东西。

不能不说,让人在地狱里走一圈,很是能够学到一点东西,如今再喊“援兵来了”,就连那股味道都让人觉得不一样。

罗托就是在这种喊声中靠近了西门,眼泪哗啦啦的在流,仿佛就是在说,“巴思汉,你辛苦了,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这些满清精锐在一进入这个城池,就展现出了他们应有的素质,从那些冲锋过来的士兵身上碾压过去,一下子就把先锋营的士兵冲垮了。除了城墙两翼的孙七士兵他们暂时没有办法之外,其他的部队似乎都抵挡不住他们的攻势,一下子就做鸟兽散,四处奔逃。

对于那些窜入民房的孙七士兵,罗托也没有心思去理他们,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乘着明军分散在整个城池的时机,各个击破,绝不能让他们重新聚集起来。

因此一路向前,绝不停留,转眼的时间就窜入了近千的士兵。

看到罗托的表现,巴思汉心中大喜,暗暗想到,这才是真满洲兵应该有的表现嘛,区区不过万余明军,整个城池的清兵就闻风而逃,实在是丢尽了满清八旗的脸面。

在他的猜想中,在满清铁蹄之下,明军只有一路溃逃的份。对于直面西门的昆明街道,倒确实如此,明军一路逃跑,连刚刚威风无限的几门火炮都丢在地上,炮手早就不见了踪迹。

不过,对于骑兵暂时无法顾及的城墙两翼,那些明军却丝毫没有撤退的意思,反而加紧了攻势,利用清兵被火炮轰得闷头闷脑的机会,拼命向前推进。

巴思汉最初还不觉得什么,叫嚷着让清兵疯狂的反扑回去。但是,随着战斗的深入,他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刚才那些威风八面的火枪兵都到那里去了。

第八十八章 西门攻略(二)

第八十八章西门攻略(二)

火枪兵从来不会无缘无故的消失,何况这些火枪兵一直都是理xìng的存在,无论做任何事情都是有理由的。

罗托初到昆明,根本就不知道这些火枪兵的恐怖,所以更不会留意这些火枪兵是否存在于战场,可是巴思汉就不一样的,他的反扑就是被这些火枪兵给迎头打下来的,如何能够不知道他们的恐怖。

这个时代,无论是明军还是清军的绿营都装备着大量的鸟枪,所以,火枪绝对不是一个很稀罕的东西。不过,不同的人使用它,就会产生不同的效果,孙永金经过那么几次战斗,现在也很是清楚的知道,就算克隆人拿的不是城镇中心传送出来的高质量鸟铳,面对同等数量甚至于更多的清兵鸟枪营,同样能够战而胜之。

巴思汉虽然没有这么深刻的体会,但也感觉到,罗托进城的太过轻松,完全没遭到火枪兵的狙击,这简直就是不可想象。因此,他没有再关注城墙两翼的战斗,而是把视线移向街道两边,居高临下,竟然让他看了个分明,于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大量的火枪手从隐藏的民房之后跑了出来,就在背对街道的那一面,搭着梯子,悄悄的朝着屋顶上攀爬,而一些昆明的民众则主动的为他们提供协助,帮助他们寻找的梯子,甚至是更为快捷的攀登方式,当巴思汉看见的时候,街道两边的屋顶上已经爬满了火枪兵。

被眼前的景象完全惊呆过去的巴思汉张了张嘴,然后扯开了喉咙喊道,“快撤出来,有埋伏!”

可是,他的声音虽大,但对于整个战场来说,还是显得太了,只有城楼附近的骑兵听了个明白。

这些人中就有罗托,熟悉的声音让他心下一惊,急忙勒住马头,朝着四周一看,也是隐隐的现不对。除了街道之外,实际上他们的骑兵并没有在其他的地方打开局面,两翼的攻势反而越来越凶猛了,一举一动,仿佛就是想把他们关在城中一样。

想到这里,罗托就是心下一紧,急忙制止部队继续前进,同时命令前锋准备撤退。

可是进来容易,想要撤退就可没那么简单了,狭隘的道路使得他们要调转马头极为不易,何况前面的部队正冲得兴奋,那里能够注意得到罗托的命令,依然拼命向前,仿佛转眼之间就能把昆明扑回来一样。

同时,孙七的部队又既能容忍他们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街道两边的屋顶上突然冒出了密密麻麻的人头,然后把枪口对准他们,就是一阵阵的排枪打下来。一些躲藏在民房之中的火枪兵也把枪口伸了出去,对着人多的地方,就轰。

头前的清兵正冲得兴奋,那里注意得到从天而降的弹丸,直到有人的脑袋被直接射穿了过去,他们才知道自己遭遇伏击。

那些躲藏在屋顶上的火枪兵把鸟铳向后一递,然后接过另一把装填好弹药的火枪,接着射击,如此形成连绵不绝的火力的打击,使得清兵没法做出任何的反应,就算有些地方,因为人数问题,没法进行轮射,也占据着居高临下的优势,可是肆无忌惮的装弹。而且,在这种街道之上,清兵极难找到遮护的地方,把他们的整个身体都暴露在火枪兵的打击之下,只要别人愿意,就能轻易的把他打下马来。

罗托的脸刹那间就变得青了起来,这可是一千名骑兵啊,都是满清军队之中的精华,几乎还没能同对方进行对阵,就处于这种惨死的状态之中。

他闭了闭眼睛,仿佛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一般,说道,“撤,把巴思汉接应出来,让他跟着我们一起撤。”

那些围在罗托身边的亲兵当然知道自家主帅的悲痛,同时也知道这是不得已的当机立断。那些陷入伏击之中的骑兵是没救了,近千名骑兵,而且全都是罗托精心挑选出来的精锐,已经完了。

看着伏兵齐,那些从两翼攻击的明军更加狠的攻击,先锋营的士兵也是士气高涨。这一回伏击不知又将杀伤多少真满洲兵,李茹怔怔的看着那一片惨烈的西门街道,连他都没想到伏击会进行得如此顺利,倏然间就觉得,真满洲兵也没啥了不起的,被人伏击,同样也是只能挨打不能还手。

不过,最让他没想到的是昆明城中的百姓会如此的配合,从他们的眼神中可以看到对清兵深入骨髓的痛恨。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们才能够利用火炮压制城头清兵的机会,悄悄的把火枪兵藏入两边的民房之中,在清兵的眼皮子底下上演了一场伏击。

巴思汉在听到枪声的那一刻,只觉得脑袋里一阵眩晕,踉跄着走了两步,几乎要从城楼上跌倒下来,如果不是身边忠心耿耿的亲兵护卫着,说不得就真的跌下去了。

他辛辛苦苦的守着城门,就是为了罗托能够有机会进行反击,却没想到让清兵落下这么个下场,几乎就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埋葬了近千满洲精锐的生命。

倏然,巴思汉有一种冲动,就是要真的从这个城楼上跳下去,向这些死亡的族人们赎罪。

可是,战场上的形势可丝毫没有因为他的沮丧而停滞,城墙两翼的战斗越来越惨烈,士气低下的清兵已经没法再挡住对方的攻势,而那些陷入伏击的骑兵也开始进行自救。

后撤是不可能的,在这块狭隘同时又障碍众多的地方调转马头只能让场面更加混,更加难以移动,唯一的办法就是朝前冲,冲出对方的伏击圈。

从伏击中回过神的几名骑兵不约而同的想到这一点,相对于身边那些已经倒在地上的同伴,他们确实幸运了不少,至少第一轮和第二轮的射击没有把他们撩下马来。

于是,纵马朝前猛冲过去。

就在这时,街道的拐角处突然出现一队火枪兵,拿起火枪冲着这些企图冲出伏击圈的骑兵来了一轮排枪,当场就射倒三名骑兵下来。

剩下的骑兵依然在纵马向前,因为那些火枪兵没有换队,而是在做着一个奇怪的动作。

看见他们的举动,这些骑兵可是一阵大喜,能够在伏击之中碰到一队菜鸟火枪手的阻截,可说得上是他们不幸中的大幸。

可是,他们惊喜没能持续太久,很快这些火枪手再度开枪,又是一批人倒了下来,那些火枪兵的射实在是快得惊人。

面对掣电铳的连续打击,那些遭到伏击的骑兵虽然还有人在冲锋,但勒住马头的也不少,更有不少的人调转马头,想要朝着城门口撤回去,把整个街道弄得一片混,虽然有少量的人逃了出去,可是更多的人还是死在了火枪的打击之下。

西门的城楼上,看着大势已去的巴思汉不自禁的就要纵身跳下去,倒是他的那些亲兵忠心耿耿的把他拉住,苦苦哀求着说道,“汉人有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们先退出去吧。”

同时,那些接受罗托命令,准备接应巴思汉的人也在下面的大声呼唤,不停的催促着,因为明军的反攻已经展开,如果再是不走,恐怕就要来不及了。

那些巴思汉的亲兵很是焦急,不管自己的主子是不是同意,用绳子绑住,滑了下去,在罗托部骑兵的接应下,急的撤出城门。

随着巴思汉的撤退,西门的城楼变得更加的不可守,清兵的士气算是彻底的丧尽,一些士兵有样学样的捡起地上的绳子就放下城墙,然后一路滑走。那些逃不走的绿营兵更是干脆,把武器一丢,磕头降了。

几乎就是在巴思汉刚刚逃出城楼一箭之地的时候,一面大明的旗帜就c了被炸得破破烂烂的城楼,同时,一排排的火枪还有弓箭也朝着城下的清兵士卒射了过去,那些刚刚庆幸找到绳索逃跑的清兵又是死伤一片,更加急的远离这个城楼。

可是,他们现即使是远离了这个城楼,他们依然没有处于安全的地位,西门外的战斗还是那么惨烈,激烈的地方丝毫不亚于城楼的争夺战。

双方的骑兵都已经展开了队形,来回相互的冲杀。

这些火枪骑兵本来想将张勇部的骑兵挤压到城墙附近,然后在上下配合之下,彻底的歼灭这支骑兵。不过,张勇与那支被围困的八旗骑兵不同,虽然看起来是个粗莽的汉子,却一眼就看出不对,同样把队形扩展开来,并且急促的命令后方没有出动的骑兵增援,使得并不占据兵力优势的火枪骑兵没能彻底的把他们包围起来,只能是硬碰硬的展开消耗战。

火枪骑兵都是战技娴熟的士兵这是绝对的,不过那些清兵的骑兵也是满清军队中的精锐,极其勇悍,特别是在张勇的带领下,更是挥出了非凡的战斗力。

双方一时间打得难分难解,在外人看起来,似乎是谁也战胜不了谁,不过作为身在其中的张勇可是感觉到越来越吃力了。

虽然他们具有人数优势,虽然他们是清兵之中的精锐,但是吃亏的却是他们。张勇可以很清楚的感受得到,这些火枪骑兵简直就是不怕死的杀人机器,只要能够杀伤更多的清兵,他们绝对不惜以命换命。

因此,张勇虽然是悍将,但他还是颤抖了!

第八十九章 西门攻略(三)

第八十九章西门攻略(三)

罗托在从城门处退出来的那一刻,就感觉到张勇的吃力,那些后续的清兵本来是作为预备队,时刻准备扑到城池的,如今全被他调动起来同样那些火枪骑兵进行对抗。

看到眼前的一幕,他感到一丝愕然,这些骑兵可都是清兵之中的精锐,冲阵的好手,可是如今虽说没有被完全的压着打,不过也是明显的居于下风。

那些装备转轮打的火枪骑兵就像一个火药桶,在拔刀厮杀之前总是先拿火枪轰击一番,射击的效果丝毫不弱于八旗兵的骑射功夫,甚至于要强上不少。

不过,最为让人担忧的还不仅仅是对方的火枪射击,而是火枪骑兵娴熟的战术素养,西门的战场上,总会有队清兵不心纵横在靠近城墙的地方。这个时候,那些火枪骑兵毫不犹豫的大兵压过来,将那支队清兵同主力割裂开来,然后朝着城墙挤压,然后在城墙上步卒的配合下,把隔离开了的清兵吃掉。

最开始的时候,清兵还没有在意,不过就是死了几十个人而已,可是随着次数的增多,那些清军骑兵已经感到不妙,努力的想要离城墙更远一点。可是,在对方火枪骑兵的娴熟配合之下,就算想要远离也不可能,在悍不畏死的对冲之中,总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漏洞,然后被对方很不客气的利用。

如果说这些的战术是属于大规模的骑兵机动,那么罗托还能理解,毕竟能够指挥大规模骑兵战的,无一不是战术娴熟的将军,可是如今出现在如此细微的地方,就不是他能够轻易接受的了,难道这些火枪骑兵的每一个把总都能够拥有一个将军的素质吗?

可是,无论他是否接受,他都不得不面临这样的现实,于是催促着刚刚从城门的战斗中撤出来的骑兵重新整顿好队列,要去支援张勇。如果不能摆脱这些骑兵的纠缠,别说反扑昆明,就连他们能不能全身而退都是一个问题。

不能不说,清兵的人数优势还是对火枪骑兵产生了很大的压制,尽管那些满洲骑兵在一开战就死伤了近千人,不过总量上的优势依然没有根本xìng的改变,特别是罗托加入战场的时候。

可是,占领了西门城楼的孙七步卒当然也不会这么没品,只是在城楼上呆呆的看着双方厮杀,在彻底的清理了遭到伏击的近千骑兵之后,那些火枪手毫不犹豫的就再度列成整齐的阵列,等候新的命令。

恰在此刻,施展着拙劣骑术的孙七也一颠一颠的跑了过来,对于整个昆明的城池,虽然还有顽敌在负隅顽抗,但是已经没必要展开大部队了,于是对列阵完毕的火枪手下达了命令,“出去,把那些满清骑兵给我灭了!”

听到孙七的命令,那些火枪手立刻就从轰坏的城门口走了出去,鱼贯而出,一边走着,一边列阵。

对于这些火枪兵,罗托添了添舌头,眼睛里喷出极其痛恨的目光,就是这些家伙伏击了他们,让近千精锐骑兵丧失了xìng命。

不过,如果他知道孙七此时真实的想法,他更会气得吐血。只见他朝着指挥作战的一名剑士劈头盖脸的骂过去,“你,你,你,你这是什么回事啊,不是让你等到清兵多进来一点的时候再动进攻吗,怎么才千把人就暴露了出来,你这是藐视军令,藐视军令知不知道?”

听到孙七在那里痛骂部下,李茹只觉得身上在不停的冒汗,这都什么人啊,伏击的可是近千满洲骑兵,清廷的家底,命根子一样的东西,平日里,明军能干掉几百个真满洲兵都是大功一件的,如果把时间再往前追溯一点,弘光朝刚刚建立的时候,哪怕是杀死个把真满洲兵都是大功一件吧。

如今,孙七足足伏击了近千真满洲兵还不知足,难道他准备在还没有彻底解决城内残敌的情况下,再把城外的那支骑兵也一口吃掉。

其实,孙七并非没有这样的想法,只是觉得街道太,容不下这么多清兵而已,于是自顾自的继续骂道,“你知不知道,如果再多放一点清兵过来,我们的骑兵就能够攻击这些清兵的侧翼,而不是如现在一样同他们进行纠缠,平白的浪费这么多的时间!”

李茹又是一阵暴汗,难道在他的眼里,清兵最精锐的铁蹄也仅仅只是用来拖延时间的吗?

他一边想着,一边听着孙七继续骂开了,“哼,现在如果那些清兵拼着命不要的逃跑,说不定就要他们跑了一半去。”

李茹这回是差点要爬下去了,清兵虽然被闷头一阵打,损失了近千人,不过对于骑兵来说,还是有着绝对的人数优势,他怎么就知道清兵一定是要逃跑了去。

就在这时,又听到孙七朝着下面喊了一声,“快点列队,别让清兵给跑了!”

李茹想到,还真是个自信得过分的家伙。这个时候,如果孙永金看到孙七的嚣张举动,都会大吃一惊,不就是提升了一下等级么,咋就拽成了这个样子,拽这样的东西,不应该是像他那样头面人物的专利么。

不过,李茹很快就现,孙七确实有拽的本钱,那些清兵虽然具有人数优势,但是拿那些火枪骑兵却毫无办法,而且明显是被黏住了。

他再度努力的辨认了一下,那些满清的精锐骑兵确实是被黏住了,此刻别说是歼灭这支火枪骑兵,恐怕连脱离战场都很有难度。

如果这场战斗仅仅只是骑兵的对决,那么这种情况也没有什么可担忧的,可偏偏孙七这边还有步卒未动。

想到这里,李茹突然现自己漏了什么东西,不过当他再向城内看去,蓦然惊醒,原来把精贵的重骑兵给忘记了。

那些家伙就像是钢铁长城一般的移动在街道上,就算是还没有起冲击,也隐隐让人感到一丝威慑力。

在那些重骑兵到来的那一刻,步卒们似乎也是恰当的整顿完毕,两千火枪兵,再配上一千长枪兵,都是清一色的精锐,刺刀如林,一副要白刃见血的模样,在列阵完毕之后,就以线xìng阵朝着前方稳步前进。

罗托看到那些步卒,只觉得一座刀山在向着自己移动,那种整齐的步伐,那种沉着的姿态,无一不是精锐的标志。

他与多尼不一样,毕竟是见过战火的家伙,那些火枪兵列阵的度就足够让他吃惊了,再看见如此整齐的整列,如果还不知道这是精锐,那他真该把自己的眼珠子扣出来,再扔地上跺上两脚。

同时,就在那些步卒向前移动的时刻,准备好的重骑兵也鱼贯而出,在步卒的不远处列阵,摆出了一副冲阵的姿态。

如此恐怖的生力军加入,让罗托如何不心惊。

他再看向自己那边,同这些火枪骑兵的交战就已经是大显疲态,若是被这支生力军一冲击,说不得就有崩溃的危险。

因此心下当机立断,下令到,“让张提督带兵断后,其余的人全军撤退。”

一些人心下大急,忙说道,“现在战场上被打得一团糟,相互接应不到,若是撤退,只怕有一半人得留在这里了。”

还有人瞋目说道,“我们可是有近千的族人丢在了城里,不能就这么算了,要给他们报仇啊!”

对于那些人的话,罗托没有理他们,而是冷着脸说道,“传令下去!”

不能不说,罗托对战场的敏锐程度还是很高的。面对那些重骑兵,他们本来还可以利用轻骑兵的灵活xìng来把他们慢慢的磨死,但是如果身边蹲着如此巨量的火枪骑兵,这种战术也仅仅只能是想想而已,何况现在他们被火枪骑兵拉得东一团,西一团的,面对重骑兵如泰山压顶般的攻势根本就组织不起抵抗。

再加上那些看起来没什么破绽的火枪阵一步步的压过来,这场战斗就显得更加没悬念了。

有些清兵将领同罗托一样看得明白,接到命令之后,就毫不犹豫的撤退,谁也不愿真的同那些重骑兵对撞一下试试。

这些人都在拼命的摆脱火枪骑兵的纠缠,甚至于不惜丢掉几条部下的xìng命。

李茹怔怔的看着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感到不可置信,满清的精锐铁蹄再次退了,距多尼野战崩溃之后,如今的罗托也使出了丢车保帅的举动。

看着如潮水般撤退的满清铁蹄,所有的普通人士兵都在欢呼,那些刚刚投诚的先锋营士兵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因为经过昆明城一战,他们的命运更加紧密的同明军绑在了一起,想要再度背叛回去已经更加没可能了。

李茹非常清楚这一点,那些普通的先锋营士兵也清楚这一点。

不过,他们庆幸的是,孙七也不仅仅只是让他们去送死,关键的时刻,那些精锐士兵也会站出来的。

同时,跟着这样一支可以随便蹂躏八旗兵的队伍,也让人很有安全感!

第九十章 清点

第九十章清点

从罗托布撤退命令的那一刻起,昆明算是彻底的落入孙七的囊中,至少在吴三桂亲率云贵主力到来之前,清兵没有任何反扑的可能xìng。不过到了那个时候,孙新的主力大军同样也到了昆明,尽管在兵力数量上居于劣势,但是依托于昆明的城墙,他们也无惧于对方的兵力优势,甚至于因为昆明的一战,把已方普通人士兵的士气全都鼓动起来,即使野战也无惧于对方。

因此,对于未来的战事,孙七是毫不担忧,笑着看向那些慌忙撤退的满清精锐骑兵,挥着手,大声喊道,“慢走,我们就不送了!”

听到他的话,李茹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孙七回头看向他,眨了眨眼睛,说道,“你的意思是要我再送送他们吗?也好,就让火枪骑兵和重骑兵再送送他们吧,毕竟不能让别人笑话咱们不懂礼节。”

听到他的话语,李茹心知,看来罗托他们是有得受了。

这个时候,西门外的战场已经成了一团,那些清兵都在慌不择路的溃逃,根本就没有多少秩序可言。不过,那个张勇倒确确实实是一员勇将,在攻城之时,面对火枪骑兵压制的时候,就是一声不吭,指挥若定的支撑局势。最后还真如他承诺的一般,没有让火枪骑兵从背后给罗托来这么一下。如今,接了一个最吃力的断后任务,也是毫无怨言,拼命杀敌,拖住火枪骑兵的步伐。可以说,如果不是他,那些溃散的满清骑兵根本逃不了多少出去。

可是,就算这样,还是有太多的满清骑兵根本就没法摆脱火枪骑兵的纠缠,在主力部队撤走之后,更是明显的居于劣势,原来的势均力敌,转眼就变成了遭人围攻,再遭遇如同城墙一般的重骑碾压,命运显得格外的杯具。

还有一些满清骑兵杀红了眼,撤退的命令没法传到他们耳里,而对于这些被打散的骑兵,无论是罗托还是张勇,都顾不上他们,只能任由他们自生自灭。若是幸运的看见形势不对,立刻退走,或许还能有一条活路,若是没有判断清楚形势,那么也是没办法的了。

所有的满清骑兵在张勇的掩护下,且战且退,朝着南边逃了过去,对于目的地,谁也不清楚,只是一路撤退。

这个时候,一些开始还看不明白形势的清兵将领也渐渐的反应过来,幸好罗托撤得及时,乘着队伍还没有全散了,有组织的撤退,否则的话,被对方的重骑和火枪兵压过来,他们就不是撤退了,而是崩溃了。

面对清兵还算有组织的撤退,火枪骑兵也不敢逼迫太甚,追赶了一段距离之后,让少量的部队紧紧的吊在后面,其他的人全部入城休整,清剿残敌。

孙七也没有闲着,此战虽然获胜,但免不了有几个顽固的敌人去破坏城中重要的设施,因此,西门的战斗一结束,就再度把精锐投入到清剿残敌的战斗中去。

面对拥有绝对优势的孙七部军队,这些顽抗的残敌也没能蹦跶多久的时日,很快就被剿杀殆尽。

随着战事的渐渐平息,孙七很是松了一口气,回想起来,从遭遇八旗兵堵截开始,战斗就进行得闪电一般的迅,八旗兵先是轻敌同他们进行一场野战,紧接着又消极逃跑,一路溃败。不过,想到多尼只是一个没怎么见过战火的雏鸟,这一切也就显得不那么奇怪了,当年纸上谈兵的赵括不是也同他一样么,先是张狂的同秦军进行决战,在听到对面的大将是白起后,又消极得不敢战了,活活的把几十万赵军的战斗力给饿没了。所以,多尼犯下的过错不过就是所有的菜鸟都会犯下的错误而已。

可是,接下来所要面对的却是久经战火的吴三桂,想要让他胡的消极逃跑就没那么容易了,再加上他手上的兵将也是异常精锐。因此,虽然昆明城已经到了手上,但是孙七也没有闲着,一边修缮城墙,一边清点着损失。

这次战斗,火枪骑兵所取得的战果是最大的,但同时他们的损失也是最大的,每一次都要同清兵面对面的厮杀,然后凭着悍不畏死的精神,硬是把清兵给压了下去。可以说,如今的火枪骑兵已经伤亡近半,如果他们是这个时代的兵马,早就已经陷入崩溃之中,幸好他们不是,所以才成功的保护住了主力的侧翼,并给予清兵极大的打击。

长枪兵在扑城的过程中,也是伤亡惨重,不过前面有先锋营和八旗俘虏顶着,伤亡的数字也还能够接受,不然的话,还不知要死伤多少人,怪不得自古以来,攻城战都是最为惨烈的战斗。

至于被他们顶到前面去的先锋营和八旗俘虏,那就更不用说了,几百人的八旗俘虏,如今只剩下几十个,先锋营同样也是伤亡近半,不过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这些家伙战斗力倒也强悍,硬是让他们坚持至今,没有走向崩溃。

看到他们如此拼命的份上,孙七决定把他们转到炮灰的第二梯队上,因为昆明城一战,又不知抓了多少绿营士兵,这些可都是上好的炮灰啊!

不过,那些八旗兵降的不多,他们毕竟是满清统治的核心力量,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是绝对不会投降的,在昆明城中顽抗的人,大多数就是像他们那样的,即没法从城中逃走,又不愿投降,所以只能是顽抗到底。

因此,昆明一战,虽然有那么多的八旗兵没能及时逃出去,不过也只有两百来人投降而已。

孙七从那俘虏群中转了一圈,可以很明显的看到两大阵营,绿营士兵们很自觉的蹲在一起,那些八旗兵也很自觉的围成一圈,周围则是密密麻麻的精锐长枪兵,若是有人稍有异动,就会毫不犹豫的一枪刺过去。在他们的不远处,还有一队骑兵,就算这些俘虏能够逃过长枪兵那一关,也逃不过骑兵的追杀。一些稍微还有点脑筋的人就知道,在这些士兵面前绝对讨不了好去的,也不敢有什么心思,只是静静的等待着处置。

当孙七走到他们不远处的时候,一些比较灵醒的立刻就认识到,估计是个当官的过来了,声的在那里窃窃私语。

“你看那不是李总兵吗?没想到他投降之后还能人模狗样的。”说话的那个人明显的很不屑,看起来也是清兵中的一个军官,虽然投降了,可满脑子忠君观念的他对清廷却还有着几分忠诚。

可是,像他那样的人可不多,绝大部分人加入绿营不过就是为了当兵吃粮,看见李茹投降之后混得还不错,心中的心思也在悄悄的转。看现在的势头,云南这块地方清兵基本是没得争了,就算吴三桂带着云贵主力回来,面对盘踞在昆明的孙氏军队,恐怕也没那么轻易的攻得下来。

这些绿营如果是在以前,肯定不相信有谁能够抵挡得住清兵的攻势,但是如今,他们在心底不由自主的就觉得这回清兵恐怕不行了。不因为别的,就为满清最为核心的八旗兵都败得一塌糊涂。

此刻,孙七虽然还没有完全的意识到这一点,不过也觉得如果举措得当的话,这些绿营还是可用的,于是指着最为庞大的那一堆人,说道,“把他们打散整编起来,在先锋营里面编立新的营头。”

听到孙七的话,跟在他后面的李茹脸上大喜,忙不迭的道谢着说道,“多谢将军。”

孙七笑了笑,说道,“记得让他们同那些八旗俘虏好好的相处,知道吗?”

李茹听到他的话,心中微微一颤,他当然知道好好相处是个什么意思,就是狠狠的鞭打,想出各种各样的方式折磨,凌辱,只要人不死,什么样都可以,反正就是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就是了。

于是,他不由自主的想到那些绿营士兵在放开了手脚之后的恶趣味,以及一些变态嗜好。

就在他想入非非的时刻,孙七又布了另一个命令,“把那些清兵将领的家属都给我监控起来,不,叫保护起来,然后集中安置,一个也不能给我放跑了。”

这个命令是给孙七身边的克隆人剑士布的,像清兵将领家眷这样的大杀器,孙七可不会交到那些绿营的手上,而是用清一色的亲信克隆人监控。这些家眷之中,不仅有吴三桂亲信部下的,也有刚刚从明军投降过去的。可以说,相比于昆明城池来说,这些家眷才是此战最大的成果。

这个时候,李茹听到孙七的命令,暗暗点头,越的肯定了昆明城不是吴三桂轻易打得下来了。不为别的,光是这些清兵将领的家眷就足够吴三桂头疼了,如果再运作一下,这支清兵的云贵主力大军立刻就会陷入军心浮动的境地。

布置完毕之后,孙七便在一边整修战备,一边朝着后面汇报过去,一份战报飞快的传入孙新的大军之中,然后又飞快的朝着永昌府而去。

第九十一章 捷报传来(一)

第九十一章捷报传来(一)

前往昆明的道路上,一支军队逶迤而行,旗帜飘飘,所有人的脸上都是兴奋的神彩,因为就在不久前,刚刚传来捷报,他们的前锋部队在野战中挫败了八旗兵的攻势,仅仅当场歼灭的士兵就有几千之众,至于事后追击,只怕还要斩无数。

祁三升就在这支军队之中,拥有数千军队的他对于这支杂糅起来的军队来说,可是一个不的存在,何况他本来就是明军之中的悍将,打过恶战无数,被册封为咸阳侯。在他身边的分别是高文贵和王有功,高文贵就不用说,磨盘山战役的重要将领之以远少于清军的兵力,在伏击暴露之后依然重创清军。这个王有功也是一员总兵,手中握着两、三千军队,这些人聚在一起,顿时形成了一股极为可观的力量。

对于这些主动汇聚过来的明军将领,孙永金当然不能使用整编这样的手段,不过孙永金爵位颇高,倒是也能压得住他们,而且孙的部队同样不少,为了打垮清兵这样同一个目标,双方相处融洽,都是同心同力的朝着昆明开拔。

不过,对于此战究竟有多少胜算,他们心中实在没底,有时候不禁埋怨孙永金,为什么要把两万多的降军放到缅甸去,若是参加昆明会战,不知会增添多少胜算。

其实,他们也知道,这些降军是没法立刻就拿来就用的,因为他们之中不少人的家眷掌握在清兵手上,若是参加昆明会战,只怕立刻就会倒戈反了过去,只是想到满清的云贵主力,他们心中有点毛,不自禁的牢sao而已。

其实这种牢sao也没能持续多久,因为很快孙七野战获胜的捷报就传了过来。

那个时候,白文选的部下赵得胜张大了嘴,不可置信的问道,“真的,真的吗,同孙七部对战的是一万多的真满洲兵吗?”

听到赵得胜的问话,传信兵很肯定的答道,“是的,绝对是真满洲兵,我们俘虏了好几百人,他们真的说着我们听不懂的话呢,而且他们打着也是八旗的龙旗!”

“一万多的真满洲兵,堂堂正正的对战,竟然败了,而且败得一塌糊涂,最后还有人被俘虏了。”赵得胜喃喃的说道,此后,每当他回想起这个时候,就会觉得格外的窘迫,因为那名传信兵一脸很自然的神色,仿佛打败一万多的真满洲兵就像是回家吃个晚饭一样正常。

不过,让赵得胜感到很安慰的是,身为总兵的王有功表现得比他还要失态,一个咬到一半的苹果“啪嗒”一下掉在地上,牙齿在上下打滚着想问什么,却半天也没有说出话来。

实际上,王有功不是没有动过投降的心思,因为在丛林之中的生活实在是太艰苦了,而且清兵追剿的部队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到来,只不过由于祁三升的坚持,没好意思说出口来。

此刻,听到八旗兵溃败的消息,那种心情是可想而知了,那可是他准备投降的满清最为精锐的部队啊,他们居然被处于兵力劣势的孙七给打败了,而且孙七的部队之中还有不少是步卒。

其实震惊的何止他们,祁三升尽管面上看起来很是镇静,只是稍稍的露出一丝笑容,看起来就跟那名传信兵一样正常,可心中的那股波澜却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永历皇帝逃入缅甸之后,他们前去迎接又毫无成果,心中的那种绝望是可以想象得到的。迎接失败之后,他一直游离在滇西一带,心中满是矛盾,就在这个时候,孙七部给了他一丝希望,当听到他们要对永昌动反攻的时候,更是毫不犹豫的就加入了进来,可是如今,孙七部给他的惊喜也太大了吧。

没有人看见他在轻轻的颤抖,几乎连马缰都抓不住了,只是在当天的夜晚里,他不停的喃喃低语着,“一万多的真满洲兵,打着龙旗的满洲八旗。”

他一直这么说着,彻夜无眠,不停的翻来覆去。

第二天,一双黑眼圈很自然的显现在他的脸上,不过与他相同情形的将领还有不少,可以看得出来,绝对都是一夜无法入睡,如果不是为了在孙氏军队面前保持住他们的体面,说不得就要肆无忌惮的癫疯一番才好。

对于那些普通的士兵,他们则没有这个顾虑,相互之间兴高采烈的讨论着,想象着孙七部究竟是怎么打败八旗兵的,上次干掉赵布泰那是用的伏击,这回可是堂堂正正的野战,两者之间的意义那是大不一样的。

这个时候,孙新仿佛是有意的一样,让那些听过战况的士兵到这些明军之中去讲解,帮助他们去除掉想象得过分玄乎的地方,让整个战斗看起来更加的真实可靠。

祁三升虽然也看过战报,但还是忍不住听听那些孙新的部下是如何说的,特别是那些亲自参加过战斗的传信兵是如何说的。当他听到几千大军冲击孙七火枪阵的时候,虽然明知最后获得了胜利,但还是忍不住把心揪了起来。骑兵的冲击力在这个时代那是极为可怕的一个存在,说起来,八旗兵也并没有犯下什么过错,冲垮最为容易击破的步卒,然后再增援侧翼,不失为一个良好的选择。一支骑兵部队绝对能够冲垮远比它强大得多的步卒阵势,这是他非常清楚的,何况当时多尼所拥有的骑兵相比与孙七的步卒来说还占据着绝对的兵力优势呢。那个时候,或许八旗兵根本就没有考虑过会冲击失败吧。

他一边想着,一边听着传信兵在那里细细的述说,当他听到八旗兵第一次冲击失败的时候,忍不住拍案称好。当他听到传信兵说到,八旗兵阵亡过千,而火枪兵伤亡仅为数人的时候,更是睁大了眼睛,有点不敢相信,但又不得不信。最后喃喃的说道,“怪不得敢于直击吴三桂的清兵主力,原来军队竟精锐至此,陛下的册封确实没错。”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实际上已经代表着对孙永金被册封为王的认同。

紧接着,在后面的日子里又传来了五千绿营被火枪骑兵轻松干掉的战绩,不过有了上一次歼灭八旗兵的战绩来打底之后,这次的战功倒显得不那么显著了,不过就是区区五千绿营吗,没什么可炫耀的。

所有的人都不由自主的这么想到。

李茹如果听到这样的话,一定会痛哭流泣,怎么叫区区五千绿营,他们好歹也是绿营之中的精锐啊,不然的话怎么会被派往云南这样的地方,难道满清嫌他们的粮草太多,没人帮着吃吗?

可是,这个时候,在这些人的眼中,五千绿营真的只能用区区来形容,他们现在已经在想着如何同吴三桂来决战了。

祁三升等人更是充满了信心,对于同清兵云贵主力决战于昆明的构想不再抱有怀疑,催马向前,孙氏军队已经在这场战争中展现出了他们强大的实力,他们这些人也是不甘落后,希望在吴三桂到来之前,率先攻陷昆明,占据战略上的主动权。

孙新显然也是知道这一点,虽然这支杂糅起来的军队行进并不快,但还是催促着大家加前进,更是让祁三升带着大队明军前去接应孙七,希望乘着清兵新败的机会,一举拿下昆明。

这个命令正合祁三升的意思,他知道孙永金已经派人前去迎接永历,现在又立下如此战功,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册封二字王是肯定的,将来地位极有可能还不在李定国之下。而且在这支新兴起的军队面前,他也想让他们看看,由原来大西军构建的南明军队也不是软蛋,若不是内讧,绝对会让清兵吃不了兜着走。

因此,得到命令,就催促着众将加前进,要去援应孙七。

就在他们赶往昆明的路上,又是一名传信兵从他们身边飞驰而过,祁三升先是稍稍一愣,然后问道,“前面什么情况?”

那名传信兵一看是自己人,而且还是高级将领,也不隐瞒,而是直接说道,“孙七将军已经攻破了昆明,让孙新将军派人前去增援。”

听到传信兵的话,这个时候他们对于事实已是再不怀疑,只是觉得这度也未免快得太不可思议了吧,孙七可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之后就马不停蹄的赶向昆明,他们就算不是强弩之末,也绝对是到了极度疲惫的程度,怎么就让他们再度攻下了昆明呢。

难道多尼控制下的八旗兵真的有这么面吗?难道真的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吗?他们本来还想抢着在昆明城下立上一功,如今看来是泡汤了。

可是,尽管立功的希望没了,不过祁三升等人的心情却是大好,昆明到手,云南的形势可是瞬间逆转,现在清兵至少不是占据绝对优势了,再加上从昆明城中抓到的那些清兵家眷,更是可以让吴三桂部下军心大,而解救的明军家眷,也是可以减缓明军投降的趋势,特别是降低那些徘徊在投降还是不投降边缘上明军将领的压力。

于是,满脸欢快的朝着那名传信兵问道,“孙七将军用了多久攻克昆明!”

“一日!”

听到那名传信兵的话,祁三升等人又是愣了一愣,然后说道,“敢情八旗军不战而撤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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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捷报传来(二)

第九十二章捷报传来(二)

八旗兵不能算是不战而撤,当祁三升等人赶到昆明的时候,只要看看城门处还残留的痕迹,就能很清楚的感受得到。说起来不能怪八旗不尽力,要怪只能是怪孙七的部队太强大。

同时,就在他赶到昆明的时候,孙七也远远的迎了出来,直接就给了祁三升一个熊抱,然后说道,“侯爷,你可是让我好等啊,怎么说咱们也是老交情了!你怎么可以让我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的盼着你们赶紧增援过来呢,若是让吴三桂先赶过来,把昆明又抢回去,我可就给臭大了。”

听到孙七的话,祁三升也是“哈哈”大笑,他当然知道这是客气的话语,就算他没来,这个昆明城也不是吴三桂轻易可以抢得回去的了。那些火枪兵确实厉害,列阵的时候能够同敌军进行对战,放下火枪的时候,立刻就能拿起锤头开始修建工事,如今就有着密密麻麻的火枪兵正在叮叮咚咚的敲个不停,一个炮塔已经出现在他的视野里,黑洞洞的六个炮口森严的指向六个方向,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那个被炸开了缺口的地方,也能明显的看到修补的痕迹,虽然很粗糙,但是在孙七部强大的战斗力下,也足够顶住吴三桂的攻势。

再看帮助修补城墙的昆明百姓,可以看得出来,孙七的部队绝对没有随意掠夺的恶习,因此深得民心,否则不会有这么多百姓喜气洋洋的过来帮手,无论大明在西南之地有多大的影响力,也做不到。因此,到了吴三桂兵临城下的时候,这些百姓不仅不会给他添,而且还会成为一股助力。

于是,忍不住说道,“孙七将军那里需要我们的支援,要我看,吴三桂就是在昆明城下攻个三年,就是把城墙炸成了稀烂,也别想攻破这座城池。”

孙七也是朗声大笑,说道,“侯爷过谦了,如果不是咱们明军没能聚成一股劲,怎么也不会让清兵捡了便宜去。”

祁三升心知他所说的就是孙可望内讧的事件,而且在之后,李定国处理善后事宜的时候,没有团结好孙可望的降将,更同蜀王刘文秀产生了间隙,使得前线空虚,清兵一举攻克贵州大部,于是颇多感慨,说道,“将军说的是啊,如果我们明军能够团结一致,清兵未必就是我们的对手了,当年西南反攻,多好的形势,生生的给断送了。”

“是啊,我们家员外就常常这么感慨。”说到这里,孙七像是想到什么,转口说道,“我们家广宁王就常常这么感慨来着,如果不是明军内部相互倾轧,怎么会让八旗兵嚣张至此,说起来,八旗兵也不过如此,真想不明白怎么这么多人一听到八旗兵的名字就闻风丧胆,还有这么多的汉jian军因为背后有八旗兵压阵,就变得格外勇猛。”

听到他的话,祁三升、王有功等人一阵哈哈大笑,其实认真想一想,八旗兵真的没有那么可怕,他们西南反攻的时候又不是没同八旗兵对阵过,晋王李定国更是干掉过他们的一位亲王,真要认真打起来,八旗兵的战斗力也没比绿营强到那里去,唯一比绿营强的就是士气稍高一点而已,毕竟在这块土地上抢占了如此多的特权,更有铁杆庄稼可以保障生活。

这个时候,李茹可就郁闷了,满脸通红,只觉得那个汉jian军就是说他似的,现在想想,当时把八旗兵当作坚强后盾真是愚蠢至极,从昆明出战的时候,还跟王平一起以为根本就用不着他们出手了呢。不过,幸好这些八旗兵狂妄自大,自个儿冲到前头去了,若是让八旗老爷在后面压阵,然后逼着他们去当炮灰,那才真的算是冤大头了。

因此,忍不住声嘀咕到,“想不到八旗兵如此的不堪一击,咱们实在是亏大了。”

祁三升听到他的话,再看他只有半截的头,问道,“他是谁?”

孙七笑着说道,“这是反正的原绿营总兵李茹bsp;听到孙七的话,李茹一阵感激,因为孙七刚刚说的是反正二字,而不是投降,这中间的意义可就大不一样了,这代表着他已经得到大明的认同,不再是炮灰一级的人物。

祁三升其实也是知道,这个时候,如果是投诚兵将领反正还有可能,如果是想要让绿营反正那是千难万难,毕竟大明已经如此的窘迫,灭亡只在旦夕,能够跟着满清剃辫子的,谁会抛下自己的富贵,来跟着大明一起反抗满清的统治呢。

所以,这个李茹十有被俘虏过来的,不过,既然孙七要给这人留面子,他自然也不会轻易的揭开,毕竟给那些绿营竖一个良好的榜样,对于招降绿营还是极为有利的,对于那些投诚兵将领更是能起到安抚之意,如果连一个绿营总兵都能得到这么好的待遇,那么他们这些原来的大明将领更是具有香火之情,说什么也不会太过为难才是。

于是,祁三升也是稍稍勉励一下,李茹感激流泣,信誓旦旦的表示要跟着大明走后,几人便大踏步的跨进昆明。

对于祁三升的这支兵马,孙七还是极为欢喜的,怎么说祁三升也是南明的一员悍将,他手下的兵将都是不弱,而且战斗经验极其丰富,能够有他在旁边说上一说,对于只有满脑子战斗程序的他来说,还是要强上不少。

何况,城中降兵太多,现在昆明无事倒还好,一旦吴三桂兵临城下,他则担心会出事,但是祁三升和他的部下则不一样,如果是在战事不利,大明陷入窘迫的时候,或许他们会动摇,但是在形势一片大好的情况下,他们就显得极为的可靠,因为叛变的心理压力也是很大的,而且是叛变一个自己效力如此之久的永历朝廷呢。

因为,对永历朝的叛变,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对自己从前所做的一切的否定,一个人不是走到难以承受的地步,是不会轻易的跨出这一步。

当然,那种连续叛变过几次的人除外,因为他们已经很适应这种心理了。

有了祁三升的加入,昆明防御顿时增强不少,那些还在动着歪心思的绿营降兵看到这种情形,立马将刚刚冒出来的邪恶念头掐熄了去,默默的对自己念叨着,等待时机,继续等待时机。

他们一边这么念叨着,一边就把竹签cha到一名八旗兵的指甲缝里,然后拔出来,再cha进去,看到八旗兵狠狠的面容,他们倏然产生一丝杀人灭口的念头,不过想到孙七的规定,他们又不得不放弃。

在他们旁边的就是那些经历过血战的原先锋营士兵,现在的他们完全一副老资历的派头,一边监视着他们,一边还教导着一些恶趣味,一副毁人不倦的样子。

不过,最让人觉得可气的是,这些家伙过了一会,还叫了一群昆明百姓前来参观,让他们看看这些八旗兵究竟受到了什么样的虐待,更重要的是告诉众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虐待了那些八旗兵。

这些绿营的降兵那叫做是一个恨啊,泪流满面的继续着他们的动作。

一位先锋营老资历士兵问道,“你怎么哭了!”

那名绿营降兵说道,“我高兴的哭了!”

那名先锋营的士兵拍拍他的肩膀,很邪恶的说道,“高兴就好。”

周围的那些昆明百姓也是看得兴奋,一位老妇人突然走了出来,拉着那名绿营的手,狠狠的制止住他,然后说道,“让我来一下好吗,让我来一下好吗?”

听到那名老妇人的话,那名绿营降兵微微一愣,脑袋稍稍一转,看向不远处那些先锋营里的老资历。

老资历士兵很大度的一挥手,说道,“随便,没事的。”

听到他的话,那名绿营降兵急忙把竹签交给那名老妇人,然后就听到一声声的惨叫声传来,那名老妇人就像是老眼昏花,根本就是在那里来,一不留神,就把竹签cha到那名八旗兵的眼睛上去了,血流如注。

不过来上一次,老妇人还不甘心,又拿起竹签朝着另一只眼睛捅了过去。

看到这种情形,傻子都知道这不是所谓的老眼昏花,可是周围的百姓就是在那里为老妇人击掌叫好,恨不得自己也上去来上这么两下。

先锋营的老资历士兵看到这种情景,生怕把这名八旗兵弄死了不好交代,忙让人把那名老妇人拉开,可不能再让她下手了,一个老人家下手怎么比他们这些年轻人还狠呢。

就在这时,他听见旁边一名昆明的当地居民说到,“听说她的一个女儿被一个清兵给侮辱了,他的儿子为了救自己的姐姐,也被那个清兵给杀了,当时,我们都以为无依无靠的老婆子肯定是活不下去的,没想到居然坚持至今,如今也算得上是大仇得报。”

听到他的话,周围的人恍然大悟,清兵造孽的日子还历历在目,就算是现在,也在圈占着昆明的土地和民房。

那名绿营降兵听到周围的话,心中一个哆嗦,幸好他现在是施虐的,而不是受虐的那位,其实,孙七根本就不用怎么来对付他们,只要把他们扔在云南,对人大声宣传,他们就是清兵的绿营,那些暴怒的百姓自然会把他们撕成碎片。

想到这里,他们对那些八旗兵下手再不客气,就算一边下手的时候,旁边还有人在不停的告诉这些八旗兵,究竟是谁在做这样事情。

祁三升看到这样的事情,倒是淡淡一笑,没有多说什么。

一回来就三更大爆,不能再说我不爆啦!

第九十三章 联合

第九十三章联合

随着收降的绿营兵渐渐的放下他们的小心思,全力扑到整修战备的过程中去。来i武百官的变节,这种心理重压那是难以想象的强大,或许也正是由于这种心理压力,导致历史上的他草率杀死了贺九义等人,进一步削弱明军的力量。

其实,孙永金相信如果自己也身处于那种境地之中,绝不会做得更好,不过幸好自己拥有的是绝对忠诚的克隆兵,他们就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为逆天的优势,这种优势远比补给中心传送出来的先进武器还要强大。

他非常肯定的相信,自己的克隆兵就算是拿着大刀长矛,同样也能战胜装备着鸟枪和红衣大炮的清兵。來Laib。

就算没有李定国相助,他现在同样也能战胜吴三桂,不过,他还是把信递了过去。

当李定国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怔怔的看着上面“广宁王”几个字的印记,对于孙永金的事迹他也不是没有听说过,以腾越的一支家兵构成的小部队,在短短的时间里连续战败清兵的几大精兵强将,沈应时、马宁、杨珅一个个的做了刀下鬼,用他们的xìng命成就了孙氏军队的威名。

如果不是因为忙于压制孟艮府不断动的土司,得到一块立足之地,或许他早就想去见见这个永历皇帝新封的“广宁王”了。

如今,孙永金倒是先主动的来联络他这位晋王,让他大感意外,更让他感到孙永金与郑氏集团的不同,为了跟抗清势力连成一片,他不是没有做过努力,广东战役就是为了同郑成功和张煌言等部连成一片所进行的,可是,最后等待他的却是郑氏集团无情的背弃。

可是,今天孙永金在形势一片大好的情况下,明明拥有远比他李定国强大得多的实力,依然不带sī心的邀请他参加昆明的战事,一心一意的为抗击清兵而努力,丝毫没有担心过他李定国会乘机壮大自己的实力,对他造成威胁。

对于这样的人,李定国倏然间就升起一丝敬佩和信任之情,若是南明尽是这样的人,也不会g出如此多的内讧闹剧。

因此,李定国几乎当即就要答应下来,不过他还有着一丝犹疑,那就是皇帝还在缅甸,白文选在不久前从木邦传信过来,就是希望他一起把永历皇帝给救出来。

对于究竟是先救永历皇帝,还是先去攻打吴三桂,他一时间还没有拿定主意。清兵势力庞大,孙永金尽管连连获胜,但是在兵力数量上,依然居于绝对的劣势,就算加上他,依然不能从根本上改变兵力方面形势。吴三桂不是多尼,可没那么好对付,何况他的手上也尽是精兵猛将,是清廷所倚重的重要势力。

如果能够请回永历这杆大旗,那么对于号召云南的土司和那些投诚的将官可以起到极好的作用,甚至于可以一举扳回兵力上的劣势。

不过,更重要的是来自于心底的一种信念,当年孙可望主张联明抗清之时,他就曾经说过,“若是,则便是朝廷官,不更作贼矣,勿反复也。”虽然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却能看得出李定国为人的直扑无伪,并且此后一直坚持这样信念,对永历朝可以说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同时,更在永历门g难之后,绝食身亡。

因此,此刻他最担心的便是永历的安危,生怕一个不好,让皇帝丧生异乡。

就在这时,广国公贺九义来到李定国的身边,在历史上,因为他的妻子被抓,被清兵写信要挟,这才被李定国下令杖死,不过在这个时空,清兵恐怕没有心思,也没有机会抓到他的妻子了,昆明失陷,使得清兵不少将领的家眷被俘,现在是他们被写信要挟的时候,而不是相反。

同时,随着昆明一些明军将领的家眷被解救出来,大群的明军将领再也不用接受清兵的要挟,已经铁了心的要打下去,很是稳住了动摇不安的军心。

可以说,昆明对于双方都是意义重大,而贺九义显然看到了这一点,对着李定国说道,“晋王是在犹豫究竟是先入缅还是先攻打吴三桂是吗?”

李定国微微点头。

贺九义知道他现在承受着莫大的压力,一会担心陛下会在缅甸门g难,一会又害怕部下会投降,因此心中堵塞,有些很浅显的东西一时之间竟然没有看明白,于是,也顾不得晋王对他一直以来都存在的戒心,在那里说道,“晋王殿下,陛下在缅甸的安危与否,关键不在于我们是否去把他们迎接回来,而在于我们是否能够重新夺回云南,若是我军在云南大胜,缅甸小邦自然会心怀畏惧,礼节周到的将陛下送回,如果让清兵在云南站稳脚跟,那么缅甸自然也会恐惧于满清的实力,加害陛下。”

其实,这样的道理李定国不是不懂,只不过有时候关心则,如今听到贺九义的一番话,心中已经是清醒了不少。

这时,贺九义又继续说道,“殿下是否担心,巩殿下进兵缅甸,会使得陛下处于危险,其实殿下大可不必担心,巩殿下乃是颇有分寸之人,而且竭蹶救亡之心至诚,绝对不会让缅甸王轻易加害陛下,再说,正是因为我们有一支军队虎视于缅甸身边,缅甸王才不敢来,才不敢加害陛下。所以有巩殿下在,晋王完全可以放心东征,乘此良机,一举歼灭满清云贵主力,到时候我们便可在昆明迎接陛下了。”

李定国本来就很是心动,贺九义说完之后,也是下定决心,答道,“好,我们整备军队,即日起同孙殿下会师,前后夹击吴三桂这个狗贼。”

随着李定国的一声令下,一万多的精兵动员起来,就要北上永昌府,同孙永金的精兵会师一处。

听到李定国的答复,孙永金也颇为兴奋,点齐兵马,除了必须留守永昌府之外的兵马,他至少还能调动将近万人,如果两军合在一处,确实要比单单这么一支军队强大了不知多少去了。

一更了,为成为全勤君而奋斗

第九十四章 决战前夜(一)

第九十四章决战前夜(一)

李定国、贺九义率领兵马一路过来,孟定府和孟琏司只是一听到晋王的名字,再想到清兵在永昌府的遭遇,就知道两者定是要会师一处。來Laib。这个时候,无论是孙永金还是李定国,任何一个人出手,都能轻易的攻破孟定府或是孟琏司,如果两个人一起来,那就更不用说,他们那里敢得罪这么两尊大神,于是毫不犹豫的就投降了。

这个时候,无论是李定国还是孙永金都没有过分的责怪他们,该是什么官职还是什么官职,只要谨守土地,不要再轻易反复就是。

他们自然是忙不迭的点头称是,同时派遣军队,加入对清兵的讨伐之中。

对于这些兵马,李定国当然不会客气,毫不犹豫的收下,然后继续朝着永昌府走去。而孙永金则带着兵马早就迎了出来,只等双方一会师就朝着吴三桂的屁股后面踹过去。

实际上,这个时候用不着孙永金在后面再踹上一脚,吴三桂已经很是头疼了。

昆明城失陷的消息传来,清兵差一点就炸营了,整个队伍陷入一片秀之辈。”

听到吴三桂的话,余下诸将纷纷点头,当年大西军整合明军之后,动西南反攻,一路所向披靡,连创大捷,可是最后还不是落了这么一个下场,于是心中大定,特别是那些家眷不在昆明的绿营将领,更是跃跃欲试,吴三桂可不是多尼,在他的带领下,打败明军未尝没有可能。

同时,这一番话也极大的安抚了投诚兵将领的心,让他们知道,吴三桂不会因为他们的家眷为抓了就对他们有所怀疑,于是心中大安,谋叛之心顿时就弱了下来。

这时,吴三桂又是说道,“再说了,大丈夫何患无妻,咱们都是做大事的人,朝廷有意让我辈主掌云南,平定贼寇,那个时候,荣华富贵还不是措手而来。”

这一番言语,分明就是给吴三桂的嫡系部下说的,因为在昆明被俘的家眷以他们的最多,也是最为烦躁的一群人。不过,将来吴三桂主掌云南,他们得到的好处自然也是最多的,这个时候努力向前,将来自然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因此,心中也稍稍的安定下来。

吴三桂其实还没有说完,他不仅要安抚部下的心,更要把他们的斗志也鼓起来,加大声的说道,“如今八旗新败,更是我们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我们要让朝廷看看,要想平定西南还是得靠像我们这样的人。我们的家眷在昆明城里,我们就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他们给抢回来,别忘了我们是谁,我们可是一路南下,所向披靡的军队,那个挑衅了我们的人,没有落个下场。李自成死了,刘文秀也死了,永历小儿更被我们赶到了缅甸,如今一个小小的孙永金,仗着自己有点家丁,想要挑衅咱们,我们能给他好下场吗?如今他们更是想要用我们的家眷来威胁我们,如此卑劣的行为,我们能轻易放过他们吗?”

吴三桂一声声的,顿时就把清兵的士气给鼓了起来,一时之间竟忘了自己家眷被抓的烦恼,现在只觉得孙新部的明军格外可恨,齐声吼道,“不能”

“既然不能,那我们还等什么,他们刚刚夺取昆明,立足未稳,我们现在就把昆明给攻回来,让他们看看,什么人是可以挑衅的,什么人是决定不能碰的。”

诸将再次齐声呐喊,刘之复悄悄的抹了抹额头的汗水,暗自庆幸自己没有这么快的下注,看吴三桂的势头,恐怕要对昆明动前所未有的攻势。

那个时候,明军恐怕会咽不下这口气,杀了那些家眷,而这些清兵将领肯定只会更加痛恨那些明军,越疯狂的攻城。

想到这里,刘之复觉得吴三桂可真够毒的,于是心中暗暗叹息,因为自己的家眷也在其中,他可没有要为满清尽忠的心思啊

第九十五章 决战前夜(二)

第九十五章决战前夜(二)

吴三桂一声令下,满清大军拔营而起,朝着昆明直奔而去,足足八万大军,行走在山林之中,漫山遍野,仅仅只是这种景象就是骇人万分,大群的辫子不停的在空中飞舞,气势汹汹,为了救回被俘虏的家眷,这些家伙是鼓足了十二分的士气,一路朝着昆明前行。来i贵恰好巡城之后来到这里,立刻答道,“好主意”

祁三升指了指城外四处奔腾的罗托部兵马,说道,“你觉得现在的形势适合劫营吗?”

孙七朝外看了看,说道,“怎么了,那里有什么吗?”

祁三升现在才算真的认识到孙七了,以前听说孙永金带着不足马宝三分之一的兵马,还是清一色的火枪手就敢向对方动冲锋,那时他就觉得够疯狂了,甚至于还有一点不相信,如今看见孙七的神态,他算是真的相信了,当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帅,就有什么样的部下。

这个时候,高文贵也朝着那边看过去,说道,“好像有一堆炮。”

祁三升说道,“疯了”

他没想到本来很正常的一个人,怎么跟孙七在一起,也变得这么疯狂,这时,他听见高文贵在耳边说道,“我们都是大明里面的老兵将了,可不能新人面前这么丢脸。”

听到高文贵的话,祁三升也jī起了意气,说道,“好,我也跟着你们到城外去闯上一闯。”

这时孙新也走了过来,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说道,“小心一点。”

孙七顿时大感意外,说道,“咦,你也能够说出这种话来,不错嘛”

说完,就把重骑兵和火枪骑兵一起拖了出来,祁三升和高文贵也不甘落后,把本部骑兵叫了出来,跟着孙七一起窜了出去。

祁三升一边跑着,一边笑道,“孙将军,他的胆子不小,不过这个骑术,实在……”

他没有说完,只留下意味深长的一阵邪恶的笑声。

孙七伸了个舌头,说道,“让你看看我的兵的厉害”

说完,催动兵马向前,朝着红衣大炮处的炮兵跑了过去。

罗托等人一看,这些家伙实在嚣张的没天没地了吧,不过经过上次的jiao战,他们也知道这些骑兵的厉害,不敢轻视,先让炮兵先退了回去。

对于炮兵他们还是很重视的,在将来的攻城战中,能不能轰塌昆明的城墙可就要看这些红衣大炮了。

因此,也是催马向前,挡在红衣炮手的前面,朝着孙七等人的骑兵杀奔而去。

双方很快就要杀到一起,只见对面一轮排枪过来,罗托料定,定然又是让他们吃了大亏的火枪骑兵,在这种黑夜之中,也不敢同他们比拼齐射,毕竟对方根本就不要什么准头,只要压低了射击就是,而他们善射的功夫却是完全体现不出来,因此催促着军队要同对面撞上去,要同那些火枪骑兵rou搏,抵消他们转轮打火枪的优势。

不过,就在他们同对面的骑兵撞到一起的时候,突然觉得不对,心中猛然一沉,因为他想到那如同钢铁城墙一般的重骑兵。

第九十六章 决战前夜(三)

罗托确实没有想错,跟在那些火枪骑兵后面的正是孙七的重骑兵,不过,等到他想到的时候,已经晚了,面对这些重骑兵,他们完全找不到任何优势,前排的八旗兵更是在他的冲击之下被撞了个七零八落,后排的八旗兵不明就里,继续冲上来,表面增加了自己的人数优势,可是在这种黑夜之中,又那里有什么优势可言,只是把自己的阵型搅动得更加不堪。。

黑夜作战,本来就是一个不好的事情,特别是对于实力强大的一方,更是不愿意在黑夜之中因为混乱而使得自己遭受不必要的损失。

可是,如今的清兵一来是救回家眷心切,等不到天亮就去构筑炮兵阵地,二来也是罗托等人想要一雪前耻,妄图扳回八旗兵的威名。不过,最最重要的因素,吴三桂是没有说出来的,就是粮草的问题,昆明失陷,囤积的粮草一夜之间落入明军手中,虽然还能从贵州转运,可是他也知道,滇南的那嵩、许名臣、高应凤等人绝对不会闲着,迟早会去袭击他的粮道。

因此,兵贵神速,昆明之战利在速战而不在持久。

所以,对于部下心急如焚的堆积炮兵阵地,吴三桂不仅没有出言反对,反而还让罗托、张勇等人提供保护。

不过,这个时候,所有的清兵都是有恃无恐,根本不相信,在如此优势的兵力面前,在八旗兵就徘徊在城门口附近的情况下,城中的明军还敢出城攻击,可是,事实上就是孙七确实来了,而且一来就发动了如此强大的攻势。

只见,那些冲在最前面的骑兵迅速的把罗托的八旗兵冲散,然后派出小股骑兵追杀那些跑得慢的炮兵,如同切西瓜一样,一刀一个,转眼的时间就已经斩杀了几十名炮手。

这些红衣炮手都是极为难得的宝贝,他们能够将炮火打得又快又准,一炮炮的轰炸到敌军的城墙上。

大明多少城高池厚的城池,就是在红衣大炮面前,如同豆腐一般,没顶多久就“哗啦啦”的如同豆腐渣工程一般的塌掉了。

因此,对于这些炮手的死伤,清兵的心就在不停的抽搐。

可是,黑夜之中,罗托的骑兵因为重骑兵的冲撞,再加上火枪骑兵的搅动,变得一片混乱,虽然空有人数上的优势,却指挥不灵,各自为战。

面对不断被斩杀的炮兵,只能是干瞪眼的份。

那些炮手倒也知道厉害,更知道他们必然是城内守兵第一个斩杀的对象,因此毫不犹豫的朝着张勇列阵的步卒之中跑去。

看见那些炮手一个个的死在面前,张勇的脸也在抽搐,可是却没有丝毫的动静,如果有炮手过来,就把他们赶向两边,绝不让他们冲乱阵势。

眼看着骑兵朝着他们的步兵阵列越来越近,他的部下也是一阵焦急,说道,“提督大人……”

张勇回头瞪了他一眼,顿时把他还剩下半截的话缩了回去。

不过,就在这时,张勇也下达了命令,“举枪!”

一声令下,两排鸟枪手将他们黑洞洞的鸟铳伸了出来,平直的对向前方。

紧接着,又听见张勇下令到,“射击!”

那名部下看见还有炮手没能跑过来,心中顿时一急,说道,“提督大人,我们的炮手……”

话还没有说完,鸟枪的声音响起,一阵排枪过后,那些亡命奔逃的炮手还没来得及死在骑兵的手上,就先倒在自己人的鸟枪之下。

跟着他们一起倒下的还有追杀得正欢快的骑兵,大群的人跌落到马下,攻势顿时为之一滞。

这些带队攻击炮手的正是祁三升等人带领的骑兵,看见这种情景,说了一句,“是个硬茬子。”

“怎么办!”他的部将在一旁问道。

祁三升毕竟是很打过几仗的人,对形势判断得极为明了,几乎是下意识的对着部下说道,“先毁了他们的大炮,看他们明天拿什么来炸城墙。”

听到他的话,骑兵们更不犹豫,在炮口之中塞上巨量的火药,然后点燃,那些工匠们不知辛苦了多久,挥洒了多少血汗才浇筑出来的红衣大炮,刹那间被炸出了一个大大的缺口,彻底的报废了过去。

不过,祁三升也没料到他们的攻势会如此的顺利,带过来的火药不多,而那些炮手显然也没有带任何火药过来,就地取材看来是不成了,可是,他们也不是没有办法,拿上一块铅弹,用火焰烧得通红,然后塞到红衣大炮的火门里,如此一来,就算不能彻底的毁掉这些红衣大炮,也能使得吴三桂一时半会用不上他们。

看到这种情况,就连一直冷静的站在那里的张勇也稍稍有点动容,没有了红衣大炮,就意味着他们要用更多的人命去填,而他用脑子都能想得到,吴三桂肯定不会拿自己的嫡系去干扑城这种傻事,而罗托和卓罗的八旗兵就更不可能了,到时候,这种苦差事肯定会落到他这样的绿营头上。

因此,明知在黑夜之中随意的调动部队是件危险极大的事情,也顾不得了,当即下令骑兵在前,步卒跟上,一步步的朝着红衣火炮所在的地方压了过去。

这个时候,那些火枪骑兵立刻也是冲了上来,拿着马刀就同那些骑兵进行对决,并且不停的拿着转轮打朝着张勇的绿营进行射击。

不过,张勇所部的兵马又那里是这么容易能够打垮的,再加上有骑兵作为遮护,虽然不时有人倒在火枪的射击之下,不过整个队形还是相当完整,没有丝毫崩溃的迹象,一步步的朝着祁三升等人的骑兵压过去,逼迫着他们一点点的后撤,再也没有时间摧毁这些红衣大炮。

张勇脸上微微一笑,因为他知道,上次昆明一场大战之后,虽然他跟罗托最终被逼退,但是火枪骑兵本身的伤亡也是极大,特别是在这种以命搏命的打法下,他们的伤亡数字至少在一千以上。

因此对于这些出城的骑兵那是步步紧逼,就像上次昆明城外,孙七所使用的招数一般,一边用骑兵纠缠,一边使用严整的步卒来歼灭对方。

转眼的时间,已经把他们逼出了红衣大炮的阵地,一点点的朝着昆明的城门口压了过去。

同时,罗托也渐渐的制止住了已方部队的混乱,不断的把队伍展开,企图发挥自己人数上的优势。

看到这种情形,张勇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笑容,只要继续挤压下去,他们肯定会打开城门撤退,到时候顺势袭杀,说不定就能一下子把昆明城给夺回来。

这个时候,吴三桂等人早就被惊醒,惊醒的还有率领满洲铁骑的卓罗,他的部下大约还有一万多的真满洲兵,倒也是极为庞大的一支军队,罗托和张勇本来只是坚守贵州后路,可是随着孙永金的兴起,云南大量主力开往永昌,才不得不调动他们协助吴三桂更快的攻破沅江。

只是可惜,就算罗托和张勇来了,也没能攻破沅江,反而把昆明给弄丢了。现在,外面闹成一团,卓罗当然不能闲着,立刻就带着军队前来压阵,不过,当他来到的时候,张勇和罗托似乎稳住了秩序,并且一步步的把对手压回去,几乎就是在这一刹那,他立刻发现了战机,若是能够顺势扑进城去,那就最好了,因此也不急着上前,带着队伍紧紧的跟着,时刻准备发动让对方崩溃的一击。

这个时候,吴三桂的部下自然也是发现了其中的机会,顿时求战心切,纷纷请命就要出去作战,不过却等来了吴三桂冷冷的命令,“命令各部,谨守营盘,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出击。”

听到吴三桂的命令,众人一阵愕然,如此大好时机,怎么可以不出击呢,这不平白的让人看轻吗?

不过,众人虽然不满,但是对于吴三桂的命令,却是谁也不敢反对,但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吴三桂接下来又说道,“让人给卓罗和罗托两位固山额真传信,深夜信息不便,恐防有诈,让他们不可逼迫太甚。”

吴三桂的命令更是让部下一片大哗,特别是那些有家眷在城中的,看见这么好的机会不去乘机抢城,反而让八旗兵也退回来,这不是自个把脸送过去让人抽吗,他们关宁军入关以来,做过丢脸的事情,但没有做过这么丢脸的事情。

看见众多部将的神情,吴三桂冷冷的说道,“还不快去!”

那名传令兵本来还愣在那里,听到吴三桂严厉的声音,打了个寒颤,也不管心中有一万个想不通,转身就朝着卓罗的骑兵队跑了过去。

就在那名传令兵离开的时候,谁也没有看到,吴三桂脸上浮现出的一抹笑容。

唯一看见的也就是那名投诚兵将领刘之复,其他的将领还没把吴三桂的话太当一回事,只有他坚决的执行了命令,让部下严阵以待,时刻准备应对敌军的冲击。

看着部下满是不解的目光,刘之复厉声说道,“快去准备,把那些睡觉的都给我叫起来,严阵以待,若有不从,格杀勿论。那些明军既然敢出来,就没这么容易被压回去。”

听到刘之复如此严厉的话,他的部下再不敢担搁,把那些熟睡的士兵一脚一脚的踹起来。

第九十七章 决战前夜(四)

第九十七章

决战前夜(四)

能够像刘之复一样的人还是不多的,连吴三桂的嫡系部下对于命令的执行都是抱着一种可有可无的态度,那么前去向卓罗通报吴三桂建议的传令兵,他的遭遇是可想而知了。

用碰了一鼻子灰来形容,那还算是好的,更准确的讲,他是遭到了深深的羞辱,卓罗本来就是八旗子弟,对于这些汉军一向看不上眼,如果不是知道吴三桂作战确实勇猛,而且手下精兵良将极多,说不得就一鞭子抽到那名传令兵的脸上去。

不过,就算没有做出这么破格的举动,但还是很不屑的说道,“平西王真是老了,小小的一个沅江打了三四个月还没能打下来,如今战机就在眼前,竟然也不敢闯上一闯,难道他还想在这个昆明城前围困个三四年吗?”

传令兵的脸在微微的抽搐,可是,对于卓罗的话,他不仅不敢说什么,同时也觉得无法可说,他不明白,大好的战机就摆在面前,为什么不一举攻进城去,解救那些被俘的家眷。

难道平西王真的被吓怕了,因为明军一路的势如破竹。

他不相信,所以也看向那个城头,看看这种情况下,明军还能使得出什么计策。难道明军想利用城墙上的火枪进行齐射,不过,卓罗明显就是在蓄力,肯定会在对方的火枪射程之外将他们的骑兵打个崩溃,到时候一片混乱,那些火枪兵还怎么进行齐射,特别是在这种夜晚里。

他想了许久,也看不出对手还能使出什么样招数出来。

这个时候,卓罗已经带着队伍朝着前面又压了一段路程,离城墙越来越近,而那些火枪骑兵和重骑兵似乎也到了力歇的时刻,面对卓罗生力军的冲击,传令兵相信他们瞬间就会崩溃。

其实,这个时候,那些吴三桂的嫡系部下也拿着千里镜在看向这里,不过黑夜之中那里能够看得清楚,只知道张勇的绿营和卓罗、罗托的八旗兵已经压得极近,不过还在等待时机,等到对方的骑兵筋疲力尽的时候,就会让卓罗的八旗兵发动致死的一击,让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骑兵彻底崩溃。

清兵之中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除了吴三桂和刘之复。

不过,明军这边的想法就同他们完全不一样了,孙七很轻松的同祁三升、高文贵等人聚在一起,笑呵呵的说道,“两位侯爷,觉得怎么样啊,是不是很刺激!”

祁三升苦笑着说道,“你就那么自信。”

孙七还是满不在乎的说道,“当然。”

听到他的话,祁三升彻底的无语了,不过,这个时候他对于孙七部下的骑兵又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虽然是在黑夜之中,但是这些骑兵却依然井然有序,一步步的把那些清兵引向城墙的附近。

是的,清兵自以为是他们迫使这些骑兵后退,其实这是一个天大的误会,自始自终,就是明军在主导着战场,而清兵不过是跟着他们一起起舞的傀儡,唯一遗憾的是吴三桂没有派出大队兵马跟出来,死死的守着那个营盘。

祁三升不明白,吴三桂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了,如此明显的机会都要白白的放过,于是,既是微微的叹息了一下,同时也觉得有点幸运。既然吴三桂没有跟过来,那么万一孙七失败,他拼死也要护住城门,绝对不会让清兵乘势抢城。

于是,看向躲在城门附近休整的大队明军骑兵,他们同样也是蓄势待发,时刻准备进行冲击。其实,从张勇开始反攻开始,他们就悄悄的开始退了下来,利用夜幕的掩护,在这里开始蓄力,同时欣赏着火枪骑兵极其具有默契的战术,虽然他们并没有汇聚成团,但依然像一个整体一样,一点点的把清兵引过来。

这些祁三升和高文贵的部下相信,如果让他们去做,肯定是做不到这一点的,于是忍不住感叹,多尼确实败得不冤啊,面对如此精锐,别说他一个没上过战场的雏鸟,就算是久经沙场的大将恐怕也讨不了好去。

就在他们悠闲得开始胡思乱想的时候,卓罗已经从那些火枪骑兵身上看到了疲态,心中念道,不得不说,这些骑兵确实顽强,多尼之败也不是完全的说不过去,看来到时候在朝廷那里,还得帮他分说几句。不过,这些骑兵的好运也就到今天为止吧,这个城门前,就是他们命运终结的地点。

于是催动兵马,就要朝着他们冲击过去。

同时,孙七也是微微点头,说道,“该是时候了,看来吴三桂那个老鬼是死活不肯出来了!”

随着他稍稍点头,巨大的轰鸣声从八旗兵的身后响起。

张勇、罗托、卓罗都是一阵愕然,抬起头来,朝着天空看去,只见一道火光从炮塔的炮口中闪过,然后在清兵队列里轰然炸开。

张勇不可置信的骂道,“难道他们就不怕炸到自己人吗?”

如果是其他的火炮,孙七当然不敢这么做,因为凭着那种准头,根本就是同归于尽的招数,但是这种炮塔可大不一样,面对静止的目标,那是准头极好,几乎是百发百中,而且这还是孙永金亲自用山羊做过实验的,让孙七放心的使用,必要的时候,给予清兵突然打击。

孙七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才发动晚上的袭击,所有的一切都如同他预料的那样,除了吴三桂那个老狐狸。

面对突如其来的炮火打击,清兵顿时就被打蒙了过去,其实,他们本来就处于火炮的攻击范围之内,因为红衣火炮能够攻击到的地方,那么这种炮塔凭着居高临下的优势,肯定也能攻击得到。不过,炮塔毕竟不能随意的移动,为了把清兵引入更多的炮塔攻击范围之内,这才有了前面那一幕。

如今,罗托、卓罗、张勇尽管不知道为何对方的炮火准头如此的惊人,但也知道自己的处境极为不利。在追逐的过程中,他们的军队挤成一团,几乎每一炮下来,都能炸死十几个,甚至几十个人。

不过,更加可怕的是恐慌情绪的蔓延,这个时候,谁还有心情去冲击,都在拼命的压住阵脚,不要让军队立刻溃散。

一名八旗的小军官拼命的喊着,“不要慌,别冲乱了阵势,保持阵型。”

看得出来,这名八旗小军官还是颇有威严的,听到他的话,部下们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聚拢起来,因为他们也知道,对方不仅仅有炮火,还有着一支足够强大的骑兵在虎视眈眈,一旦他们因为恐慌而四处散开,那么这些骑兵就会像是屠宰羔羊一般的把他们杀掉。

就在他们聚成一团的时候,人头般大小的炮弹带着恐怖的呼啸声划破长空,在他们忐忑不安的心情中,落在另一个聚成一团的骑兵堆里,轰然爆炸,刺眼的火光几乎让他们睁不开眼来,等到他们再度睁开眼来的时候,那个地方已经看不见活物。

一群惊慌失措的马匹在胡乱的奔跑,他们的主人或许早就死在了战场上,或是被撩下了马来,这些失去了主人的马匹在战场上肆意冲撞,把清兵的阵势搅得更加混乱。

那名八旗小军官牵着马缰的手已经有一点发抖了,他参加战斗大小不下十次,虽然很有几次不过就是跟绿营抢功而已,但是也算见过战火了,可如此猛烈的战火却是第一次看见。

这个时候,他所有的部下都看向他,寄希望于他能够有所指示。

其实,这个时候,他何尝不希望能够得到卓罗、罗托等人的命令,但是,这个时候本来就是黑夜,传递信息极为不便,再加上炮火的轰鸣下,清兵更加混乱,命令那里传递得出去。

一颗又一颗的炮弹落入清兵的人群之中,引发一阵强似一阵的混乱。

看到清兵陷入如此境地,火枪骑兵更是乘火打劫,把一轮轮的火枪射了过去,使得那些搞不清楚状况的清兵更加的恐慌。

一些八旗兵那里见过这么惨烈的场面,特别是那些领头的军官被炸死之后,他们更是陷入极度恐慌之中,像眉头苍蝇一样的乱窜,搅动着清兵的阵势。

那名小军官茫然的看着周围,乱了,已经彻底的乱了,就在此刻,那些炮火似乎也发现了聚成一团的他们,“轰”的一炮飞了过来。

一颗跟他脑袋差不多大小的炮弹一点点的出现在他的眼睛里,然后从天而降,直接从他的脑袋上砸了下去,倏然间,他觉得世界都很清静了。

同时,看到那颗炮弹的清兵拼命的四散奔逃,只见得它刚刚砸碎了一颗头颅,又在地上滚了两下,然后轰然爆炸,刚刚还聚成一团的士兵,转眼就成了血肉模糊的一片,而那些幸存的士兵那里还镇静得下来,也陷入慌乱的一片,不用等谁的命令,就朝着后面逃了起来。

像那名小军官的遭遇,无时无刻不在这些清兵的身边上演,那些炮弹就像长了眼睛一样的朝着人多的地方乱轰,每一下都是尸横遍野,哀嚎之声不断。

卓罗、罗托看着他们的八旗子弟在这种炮火之中毫无还手之力,心就在不停的滴血。

第九十八章 决战前夜(五)

第九十八章

决战前夜(五)

卓罗的亲卫们紧紧的围在他的身边,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没办法再控制住整个军队,唯一能控制的或许就是他的亲卫部队了吧。

这些亲卫倒也忠心,明明炮火不停的在他们身边爆炸,可是对他们的主子就是不离不弃,紧紧的跟着。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越是人多的地方,越是吸引炮塔的攻击,这么一大群聚在那里,很快就成了炮塔重点攻击的目标。

一颗又一颗的炮弹从卓罗的脑袋上划过,落入他的亲卫队里,那些亲卫纵然再是忠心,面对死亡的威胁,要说不害怕那是不可能,一名亲卫哆哆嗦嗦的说道,“撤吧,咱们再不撤就来不及了!”

听到他的话,卓罗既没有责怪,也没有同意,只是捏紧了拳头,到了这一刻,他已经能够知道明军为什么会前来袭击清兵。在这种夜晚中,是最容易造成混乱的时刻,本来以为自己防备严密,又是同对方面对面的厮杀,无论如何不会陷入混乱之中,没想到对方的炮塔如此恐怖,几轮炮弹下来,就打乱的清兵的建制,使得他们四散奔逃,陷入自相践踏的境地。

这个时候,被炮弹杀死的人还只是很少的一部分,更多的人恐怕是死于这种混乱之中。

这时,突然传来一阵马嘶的声音,十几匹惊恐的马匹在慌不择路的情况下,竟然朝着他的亲卫队冲了过来,当先就把他的一名亲卫撞了下来,然后马蹄踩过,一下接着一下的踩在他的胸口上,眼看着就不能活了。

那些亲卫也是一片慌乱,拼命的驱赶着那些马匹。

不过,祸不单行,又是一颗炮弹呼啸而来,正好落在亲兵队的不远处,破碎的铁屑飞溅而出,铺天盖地的洒向那些亲兵队,顿时又是死了一片。

当他们好不容易驱赶走那些马匹的时候,回头看去,已是一片惨淡,而其他的八旗兵,根本就不用他们的命令,已经开始撤退了,只是场面异常混乱,已经不能够用撤退来形容,用崩溃来形容更加贴切。

看到威名无双的八旗兵竟落到如此境地,卓罗无奈的叹息了一声,喊道,“撤吧,撤吧!”

这一刻,他发觉自己越发的理解多尼了。

听到他的话,那些亲卫倏然间觉得松下一口气,簇拥着卓罗就朝后退去。

这个时候的罗托,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虽然他一直顶在前面,同那些火枪骑兵在厮杀,炮火过来的时候,显然顾及到那些火枪骑兵,没有朝着这里全线发射,因此,炮塔对他们威胁是最小的。不过,罗托的后方却完全乱了,突如其来的炮火,使得清兵完全陷入恐慌之中,而且这种恐慌是会传染的,虽然在前线厮杀的清兵并没有遭遇太过严重的损失,恐慌的心理却丝毫不亚于那些遭受炮击的人,因为他们已经失去了后方的支援,成为了无根之木。

罗托当然能够感受得到这一点,不过他更知道,如果现在他不挡在这里,那些骑兵就会冲破他们的防线,让清兵更加混乱,使得清兵更加疯狂的逃跑,并因此而自相践踏。

就在此刻,一直还在苦苦坚持的张勇部步卒也陷入崩溃之中。其实,从头到尾,真正承受最大伤亡的并不是卓罗,也不是罗托,而是形成步兵阵列的张勇部绿营步卒,为了保持强大的战斗力,他们必须保持密集的阵型,但是,在火炮面前,这种密集的阵型同样也使得他们不得不承受更加恐怖的伤亡。

每一颗炮弹过来,无论会不会爆炸,都会在步卒阵营中杀伤大量的人,斗大的炮弹就算仅仅只是在地上弹跳两下,都会有大量的士兵因此而缺胳膊断腿,如果爆炸,那么步卒阵势之中,更是会因此而炸出一个巨大的缺口。

只不过,这些张勇部的步卒同样非常清楚,如果在这种骑兵面前,一旦失去了阵型,就是被人屠宰的对象,因此,明知承受着更大的伤亡,他们依然在苦苦的坚持。

同时,那些鸟枪手还在拼命的拿枪反击,一轮又一轮的排枪打过去,迫使火枪骑兵不敢过分的接近,然后,缓步的朝后撤退,双方你来我往,杀得倒很是火热。

不过,张勇部的绿营就算再狠,也只是一些普通人组成的军队,恐惧依然会感染他们的心神,当军队的伤亡到了难以承受的地步时,理智将不再掌控局面。

所以,张勇部的步卒最终还是崩溃了,汇成一股洪流,朝后涌了过去,然后歇斯底里的喊道,“败了!”

随着这一声喊,整个清兵的队列变得更加的混乱和恐慌,都是亡命的逃命。

就在张勇部步卒崩溃的一刹那,孙七、祁三升、高文贵异口同声的说道,“该我们出手了!”

说完之后,三人相视而笑,然后一声令下,一直在休整的骑兵便如潮水一般的杀出来,如同一股不可阻挡的洪流,直接朝着清兵的屁股后面踹了上去。

看到这一股骑兵,罗托顿时念叨,“不好!”

他完全没有想到,他们逼迫得如此之紧,明军居然还留着余力,在清兵全线撤退的时刻,一下子杀出来,他那条单薄的阵线如何抵挡得住。

想到这里,他也顾不得自己撤退之后对军队会造成多大的影响力,撒腿就跑,速度之快,连他的亲卫都没有反应过来。

至于那些还顶在前线,同火枪骑兵厮杀的士兵,则没有人再顾得上他们了,只见当先就是三百名重骑兵冲过来,拿起重剑,朝着他们的脑袋就是劈了过去。

面对如此的冲击,军心涣散的八旗兵那里还抵挡得住,一下子就被冲开了一个大大的缺口。

不过,这还没完,祁三升、高文贵所掌控的骑兵就跟在这些重骑后面,从这个缺口喷涌而出,对那些被抛弃的清兵理都不理,直接朝着乱成一团,正在拼命撤退的八旗兵大队压了过去。

打仗之时,讲的就是一个战阵,八旗兵纵然再是骁勇,如果失去了指挥,一团乱麻的同明军作战,也只有一个死翘翘的份,何况现在的八旗兵战斗力急剧下降,早就不是刚刚入关之时的那支八旗了。

面对这支如狼似虎的骑兵,所有人都只有一个念头,就是逃跑。

不仅那些本来就在逃跑的八旗兵在逃,就连刚刚还在罗托的鼓动下,顶在第一线苦苦坚持的骑兵也开始全线崩溃,完全丧失了作战的信念。火枪骑兵乘势而出,驱赶着尾巴上的那些骑兵更加亡命的逃跑,让他们窜入清兵之中,把恐慌无限放大,压得他们除了逃跑,就没时间去想想其他的。

同样被追赶的还有张勇部的步卒,这些两条腿的家伙如何能够跑得过四条腿的骑兵,不过,这个时候,他们依然还有一个信念,就是比跑在最后面的靠前一点就行。

所有人都这么想着,所以,大部分的人都没能逃走。

此时,吴三桂的嫡系部下们怔怔的看着远方的战斗,喃喃的说道,“败了,真的败了!”

他们就这么说着,不知不觉的产生了一丝恐惧,满清最为精锐的部队,就这么崩溃了,不过他们也知道,如果黑夜之中,遭遇炮击的是他们,恐怕会比前面的那些人表现得更加不堪。

不过,他们还有一丝欣慰,那就是平西王吴三桂,正是他的一番决策,使得他们避免了一场空前的崩溃。这个时候,他们能够想像得到,如果当时他们也挤在那块地方,当八旗兵因为炮击而崩溃时,定然会直接朝着他们撞过来,然后造成空前的混乱,如果明军再乘势攻击,恐怕八万大军都得交代在这里了。

想到这里,这些吴三桂的嫡系就觉得一阵后怕。

不过,吴三桂可没功夫让他们闲着,冷冷的说道,“严阵以待,绝对不能放任何一个人冲进营来。”

听到吴三桂的话,他的这些嫡系一阵凛然,立刻大声领命,回到营盘之后,把所有能调动的兵将都调动了起来,鸟铳,弓箭,毫不留情的指向营外,然后对着他们的部下下达了命令,“无论任何人靠近,立刻射击。”

就在他们喊出这句话的时候,倏然想到了一件事情,如果冲过来的是八旗兵他们该怎么办,难道真的毫不留情的射击吗。

一直以来,八旗都是作为压阵而存在的,这回中了别人陷阱才会冲到第一线去的,所以,没有人遭遇过这样的局面,也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办。

可是,战况可是一点也不等人的,最先撤退的八旗兵渐渐的出现在鸟枪的射程之内,并且大声的喊道,让他们打开城门。

听到那些八旗兵的话,那些将领顿时就犹豫了,放还是不放,这是一个问题。

孙七同样也在猜测着这个问题,拼命的驱赶着那些溃兵,只要看见那个营盘心软,让这些八旗兵涌进营去,那么,他自然就会毫不犹豫的冲进去,在清兵的肚子里好好的大闹一番。

第九十九章 决战前夜(六)

第九十九章

决战前夜(六)

在八旗的溃兵面前,唯一神色不变的也许只有吴三桂了,甚至于看见卓罗、罗托等人的狼狈模样,他的脸上还浮现出一丝若隐若现的笑容。

当那些溃兵大叫着要打开营门的时候,吴三桂冷冷的说道,“让鸟枪手准备!”

听到他的话,部下们虽然有所犹豫,但还是忠实的执行了他命令,成排的鸟枪手指向营外,随时准备扣动扳机,燃烧的火绳在黑夜之中倏然间显得格外的耀眼。

那些溃散的八旗兵显然看见了鸟枪手的火绳,虽然知道现在正有无数的火枪对准他们,不过,他们还是义无反顾的朝着营门冲过去,因为他们不相信吴三桂敢开枪,不为别的,就为他们是整个满清的核心,是八旗兵。

他们更加大声的怒吼,焦急的呼喊对方打开营门,甚至于有人还喊出了威胁的话语,“快点打开营门,不然的话,小心我让朝廷杀你满门!”

其实,在这种嘈杂的环境里,那些守卫营门的将官也没法把八旗兵的话语听个明白,虽然满心都是犹豫,但是他们毕竟是吴三桂的嫡系部下,他们真正效忠的其实并不是满清朝廷,而是这个由辽东一路南下所构建起来的团体,所以,就算他们听明白了对面的喊话,依然会毫不犹豫的把枪举着。

就在此时,吴三桂的脸上露出了更加浓密的笑容,直视着前方,把那些八旗兵的丑态看了个清楚,在崩溃之后,这支所谓的满清精锐丝毫没有体现出他们精锐的风度,都是争先恐后的亡命奔逃,甚至于在对方骑兵的追逐下自相践踏,还没有同对手打上一个照面,就已经是死伤无数了。

“可笑,真是太可笑了!”吴三桂冷冷的说道。

站在他身边的部下神色一凛,虽然加入清兵之后,他们关宁一系一直自成一体,没有彻底的融入清兵之中,但是吴三桂也从来没有如今天一般如此清晰的说出这样的话出来,纵然有着什么异样心思,那也绝对是埋在心底。

今天,能够说出这样的话出来,只有一个原因,就是看穿了八旗兵的本质。满清得以统治这块土地最大的本钱是什么,不就是他们拥有一支纵横无敌的铁蹄么,一旦这支铁蹄败了,那么……

剩下的事情,这些部下已经能够想象得到。

如今聚集在云南的八旗兵虽然不是清廷的全部实力,但至少也是一半的精英,特别是这种满洲八旗的死伤,不是说补就能补得上来的。

再说,就算把人数补上来了,下次这些真满洲兵同明军对阵之时,恐怕也没法再有今天这样的气场,看见战机就毫不犹豫的冲上去,一支军队一旦战败了一次,那么它因此而产生的阴影将要比他直接遭受的损失还要可怕。

正在他们陷入沉思之时,吴三桂已经下令说道,“射击!”

听到吴三桂的命令,他的亲卫部***子更是微微一颤,平西王这可是要下令射杀八旗兵啊,而且还是满洲八旗。虽然他们心理已经有所准备,但还是微微一愣,一时之间,竟没有回过神来。

这时,吴三桂的声音又是传了过来,“让你们射击,没听见吗?”

听到吴三桂的话,这些亲信部下顿时回过神来,再想到,现在的八旗还是以前的八旗么,连番惨败之后,云南一地实力最强的已经是吴三桂手上的这支精锐了,清廷要想平定西南,除了依靠他们,还能依靠得了谁,于是再不犹豫,发出射击的命令。

那些吴三桂部下的士卒虽然投诚清廷已久,但是一定要说他们跟清廷有多少感情,那绝对是扯蛋,而且看见那些八旗兵平时嚣张跋扈的模样,早就想上去抽上两耳光,只不过是因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而已,而且清廷一直派遣着亲信监视着他们,所以才隐忍至今,如今能够有这样的机会,那里还肯放过,毫不犹豫的就是一轮排枪射了过去。

吴三桂所控制的营盘发出的枪声就像是信号一般,其他的营盘这个时候也再不犹豫,此刻,他们也算是想清楚了,云南清兵能战的兵马只剩下他们,清廷除了依靠他们,再无其他的办法,或许八旗的惨败是件好事也说不定。

卓罗看着不断响起的枪声,差点气得吐出血来,前几天还在并肩作战的同盟,说翻脸就翻脸了。不过,他也知道,现在不是冲击吴三桂营盘的时候,一旦让后面的那支骑兵搅动得整个清兵都陷入混乱和自相践踏之中,这场战争也不用打了。同时,所谓的云贵主力因为如此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而惨败,更会成为众位同僚的一个笑柄吧。

因此,卓罗尽管愤恨不已,但是也催促着部下绕着营盘撤退,在他的带领下,再加上吴三桂部下无情的鸟枪射击,那些八旗精锐带着愤怒与恐慌的心情跟着四散溃逃。

在听到枪声的那一刻起,孙七就知道,像昆明城那样利用八旗兵当作肉盾,冲击对方的坚固防御看来是不行了。不过,孙七也没打算就这么算了,眼中闪过邪邪的笑容,对着部下吼道,“把那些清兵朝吴三桂的鸟枪阵上赶。”

听到孙七的声音,那些普通人骑兵马上就欢快的笑了起来,而且积极的执行着他的命令,同时把他的命令用以声传声的方式,传扬到整个军队之中。

当这样的声音传到祁三升的耳中时,微微一怔,然后像是想到什么,说道,“这也太恶毒了吧!”

不过,他口上虽然这么说着,但手上却是丝毫不慢,指挥着附近自己能控制住的兵马,将那些四散奔逃的八旗兵又赶了回来,然后朝着吴三桂的营盘冲击而去。

这个时候,对于溃不成军的八旗兵,孙七等人也懒得摆开什么阵势,除了三百重骑休整着并列好阵势,其他的骑兵完全散开了,就是朝着八旗兵的背后追杀,一路尸横遍野,无主的马匹在那里凄惶的四散奔逃。

此时,除了昆明城的城门口,另一个死伤最重的地方就是清兵的营盘前,一轮又一轮的鸟枪射击,不知多少清兵死在了他们的手上。可是,在这种混乱的情景下,又能有多少人弄得清楚状况,唯一能做的就是跟着人多的地方,像没头苍蝇一样乱窜。

本来,在卓罗的带领下,清兵已经开始绕着营盘撤退,可是,孙七偏偏不让他们如意,先是用火枪骑兵射击,接着再用重骑冲击,把他们集结成团的军队再度冲散,迫使更多的清兵失去逃跑的方向,在不明就里的情况下,被对方驱赶到吴三桂的营盘前。

等到这些人发现情况不妙的时候,已经太晚了,一向让他们看不起的汉军毫不犹豫的拿着鸟枪朝他们射击,一泼又一泼的子弹倾泻到他们身上。

这个时候,就连一向看八旗兵不顺眼的汉军也感到有点难以忍受了。这根本就是一面倒的屠杀,那些慌乱的八旗兵完全失去了组织,只是凭着本能在奔逃。如此的战斗状态,怎么可能挡得住双方有计划的剿杀呢。无论是孙七那边,还是吴三桂那边,都是毫不留情,就是把这些八旗兵朝着死线上面驱赶,然后稀里糊涂的倒在鸟枪的射击之下。

一名鸟枪手,看着不断倒在眼前的清兵,都有一种很麻木的感觉,只是在摸到枪管的一刹那,倏然感到一丝不妙,因为他的手被狠狠的烫了一下。

几乎就是在同一时间,他的身边传来一声惨叫,原来一名士兵急匆匆的把火药填进去,但是枪管太烫,一下子就烫着了他的手,顿时在那里惨叫不已。

随着他的惨叫声,所有的人都意识到,他们射击得太久,枪管已经烫得要命,该到了冷却的时候。可是,看着不远处前仆后继冲过来的清兵,他们咽了口唾沫,因为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停下来,一旦被冲破了营盘,他们的下场就跟那些崩溃的八旗一样。

他们的指挥官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种情况,不过这些将官的脸上倒是很淡定,没有丝毫的紧张,在他们眼里,如此混乱的冲击根本就不可能冲破他们的营盘。

只听得他们一声令下,“鸟枪手退后,弓箭手上前!”

那些鸟枪手回过神来,长舒了一口气,立刻向后退去,而那些严阵以待的弓箭手则立刻填补到他们的位置上,然后听见将官下令到,“放!”

顿时,又是如雨点般的箭矢破空而出,那些正在朝着营盘亡命奔逃的清兵脚步为之一滞,然后又是倒下一群人去,幸存的士兵看到如此的惨烈的景象,那里还敢停留,调头就要向后退去。

可惜,后面的士兵又在拼命的朝前推,怎么会让他们轻易的退得出去呢,双方搅在一起,显得格外的混乱。

不过,这种状况也没法维系太久,只听得那些溃兵的后面又响起一排枪声,他们顿时像受了惊吓一般的朝前猛推,再度向营盘发动冲击,如此往复,仿佛永无停息。

第一百章 决战前夜(七)

第一百章

决战前夜(七)

这注定是八旗兵极度凄惨的夜晚。

一名鸟枪手颤抖着问道,“这前面该死了多少人啊!”

另一名鸟枪手摇摇头,说道,“不清楚,恐怕有五六千人吧!”

听到这样的数目,那名鸟枪手只觉得瞠目结舌,这次吴三桂和卓罗等部的清兵加起来也不过才八万人,一夜之间就死伤了至少五六千,这该是多么巨大的打击啊,!

不过,这还仅仅只是吴三桂营盘前死伤的兵马,那些死在炮塔轰击下的清兵又不知有多少,想一想,真是惨烈非常。

自从多尼节制三路大军“专取云南”以来,有几次战斗如此惨烈过,而且这种惨烈似乎还有着他们的一份功劳。

那名鸟枪手努力的估算着有多少人死在自己的枪下,可算了半天也算不清楚,只是知道,每一轮排枪过后,都会有成排的清兵倒在他们的枪口之下。

此刻,就在他估算的时候,完全没有感受到卓罗怨毒的目光,那些亡命奔逃的清兵有多少是他的八旗子弟,现在他已经算不清楚了,有多少人死在吴三桂的手上,他更算不清楚了,不过,今天晚上的帐他统统的都会记在心上,尽管吴三桂这么做保全了满清的这支大军。

不过,他另一个怨毒的目光则是投向对面的炮塔,本以为胜券在握,却没有料到对面的炮塔会突然发威。他们八旗兵什么时候遭遇过这样的打击,几乎是在一刹那就陷入混乱之中,而一切悲剧的根源也全部来自于这场混乱。

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办,分散的话,他们不知道如何应对对方骑兵的冲击,挤在一起,炮塔攻击下那种伤亡又是触目惊心。同时也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会遭遇对方的攻击,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一颗炮弹从天而降,因为冲出去的清兵全部在这种炮塔的攻击范围之内,然后在这种巨大的伤亡和心理重压之下,特别是相当一部分小队佐领阵亡,丧失指挥之后,整个军队陷入崩溃。

如今,他已经逃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时,很清楚的认识到,晚上的夜战从头到尾就是一场阴谋,那些明军骑兵根本就不是来毁灭红衣大炮的,他们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八旗兵。

孙七如果知道卓罗的想法,一定会很郁闷的告诉他,卓罗啊,你也太自作多情了一点,你们八旗确实很牛,不过他孙七还真没放在眼里,至于他们祖辈建立起来的无敌威名,对于他来说,更是完全免疫。所以,他的目标可不仅仅是八旗,而是满清的整个云贵主力,只是可惜,吴三桂那个狗贼太狡猾。

当然了,红衣火炮也是他们要摧毁的目标之一,祁三升等人现在正忙活着呢,对于这些精良的火炮,他们是又爱又羡慕,恨不得立刻搬回城去,只是可惜,笨重得要死,在战况如此紧张的情况下,那里抽得出人手来服侍这些家伙,只能是在他们的肚子里塞满了火药,一门门的彻底毁掉。

听到一阵阵的巨响,卓罗的心几乎在滴血,他们藐视火器,但并不代表他们完全不知道火器的可怕,那一门门的红衣大炮可是他们满清赖以攻城的利器,如今,就这么摧毁在眼前,你叫他如何能不心痛呢。

此刻,唯一可以让他觉得庆幸的就是没有把所有的红衣火炮都拖出来。

不过,这也仅仅就是聊以***而已,对于那些四散奔逃的溃兵,他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是能接应多少就接应多少吧,同时尽力的使他们恢复秩序,只要再度形成组织,就能轻易的应对那些火枪骑兵的骚扰。当然,如果对方再配合上重骑兵进行冲阵,也不是现在如同惊弓之鸟的八旗兵能够坚持得下来的。

幸运的是,在吴三桂火力射击之下,那些骑兵也不敢太过嚣张,对于靠近营盘的地方,就远远的停顿下来。因此,竟然让他接应出不少人来。

就在他的接应中,张勇也从一片混乱之中挣出身来,在亲卫的护卫下,来到卓罗的面前,这个时候,向来骁勇的他那里还有半点提督的模样,整个儿灰头土脸的,从他的身上完全可以看得出来,曾经在地上摔打过。

在如此混乱的场景中,摔倒在地上基本就是死路一条,可是在亲卫的掩护下,竟让他挣扎出一条路来。看到他如此狼狈的模样,卓罗倒也没有再注意到满汉之间的差别,产生一丝同病相怜的味道出来。

不过,真正让他担心的还是罗托等人,张勇再是精锐,也是外人,只有更多的八旗精锐挣扎出来,才能让满清的江山变得稳固,因为每次作战都是他们这些八旗压着绿营前去作战,如果失去了他们这些八旗作为核心,谁也不知道绿营士兵还会不会这么听话,而且那些绿营叛变又不是一次两次了。

可是,在这种混乱之中,要接应出一个人谈何容易。

罗托在亲卫的护卫之下,亡命的奔逃,在听见前方不断传来枪声的时候,他就知道不好,吴三桂恐怕是对冲营的八旗兵下了狠手,他与其他没头苍蝇一般的清兵可是大不相同,知道其中的厉害,当即绕开营盘,凭着亲卫部队的掩护,企图杀出一条血路。

可惜,这条血路又那里是这么容易杀得出来的,一路驱赶着清兵的高文贵一眼就看出罗托的与众不同,凭着直觉感到这是一条大鱼,于是催动着兵马,就追杀了上去,双方兵马相交,杀个难分难解。

一时之间,谁也占不到上风,但是清兵终究是处于混乱之中,在他们的脸上尽是惊慌的神色,而明军则越战越勇,士气高涨,看到高文贵的举动,其他的明军也知道这恐怕是一位八旗勋贵,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亲兵掩护,想到这里,眼中就是狂热之色,又是分出兵马前来厮杀。

就在双方厮杀得激烈的时候,罗托的马匹脚步一拐,突然栽倒在地上,顺势把他的主人也甩了下去。

罗托的亲卫顿时郁闷到了极点,恨不得回去之后好好的翻翻黄历,为什么喝个凉水都会塞牙缝。

可是,他们作为罗托亲卫,又怎么敢扔下自己的主子,只得拼命掩护。

高文贵的部下可是参加过磨盘山之战的明军精锐,在居于劣势的情况下,依然能够顽强的杀敌近万,如今面对如此狼狈的罗托亲卫,更是杀得欢快。那些罗托亲卫面对如此凶狠的敌人已经足够的胆战心惊,罗托倒下之后,更是心慌意乱,转眼的时间,便被杀了个七零八落。

罗托倒也顽强,站起身来,就要同高文贵拼命。可惜,刚刚直起身子,一匹失去了主人的马冲撞过来,然后听见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竟然是那匹马一脚踩在罗托的大腿之上,“咔嚓”一声,分明就是骨骼碎裂的声响。

一阵剧痛袭来,罗托支撑不住,顿时昏了过去。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撤退的声音传来。

高文贵朝着四周一看,混乱之中的清兵越来越少,清兵的营盘之前厚厚的堆叠着一群尸体,剩下的清兵都朝着两翼跑了过去,随着人数的变少,他们已经渐渐的辨明了形势,不再是他们轻易驱赶得动的了。而且卓罗也派人出来接应,同那些驱赶的骑兵厮杀在一起,双方都是互有伤亡,谁也不能奈何谁。

吴三桂当然也不能这么干看着,如果说最开始的时候,还能够说是为了避免被溃兵冲营,那么现在渐渐的恢复秩序,他便再也没有这样的借口,当即也是派出他的铁蹄,要出阵接应,并随时做好反扑的准备。

虽然对于打击八旗兵,吴三桂是很高兴的,但是如果能够顺带再把孙七和祁三升等人已经疲惫不堪的骑兵再收拾一顿,那就更好了!

只见吴三桂拿着千里镜,远远的看着营盘外欢腾的明军骑兵,同样也听见对方退兵的声音,抬起手来,猛的挥下。

顿时,营门大开,铁蹄喷涌而出,震动得大地似乎都在摇晃。

看到这种情景,高文贵神色微微一变,喝令着说道,“把那个看起来是头目的给我带回去,然后撤退!”

部下爆喝了一声,把昏死过去的罗托放在马上,就朝着后方疾退而去。

这个时候,除了孙七的三百重骑以外,其他的士兵多是散乱无比,如果被他们一路追杀,可就大大不妙。

所有的人都意识到不妙,在顾不得地面上的战利品,都是朝着城门处飞快的撤去。

吴三桂看着他们的模样,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神色。

同时,他的嫡系部下也浮现出一丝恍然大悟的模样,心中连着暗暗的说了几个“高”字,这场战事,表面上看,最为得利的是昆明城里的明军,实际上,最为得利应该是吴三桂的关宁体系才对。

西南平定之后,朝廷不止一次表示要裁减吴三桂的军队,但是经过今天这一战,朝廷还敢说出这样的话吗。

想到这里,他们不由自主的笑了。

第一百零一章 决战前夜(八)

第一百零一章

决战前夜(八)

吴三桂曾经向洪承畴请教过,如何才能保有云南的地位,那个时候,洪承畴说道,“不可让云南一日无事!”

如今,云南不仅有事,而且还是大事,连昆明都被攻破了,不是大事是什么。不过,昆明是丢在多尼头上的,朝廷要怪罪也怪罪不到他头上来,反而因为云南的八旗兵一片惨败,朝廷现在能够依靠的只能是他吴三桂了,除非北京城里的顺治小儿御驾亲征,带着禁旗杀到云南来。

不过,经此一战,吴三桂对于八旗的畏惧之心已经淡了很多,原来所谓的无敌就是这么个模样。最初,他以为永历小儿不知从那里借来了几十万兵马,所以才会让八旗劲旅吃瘪,没想到不过是区区几万人,可是就是面对这么几万人,八旗兵也几乎是每战必败,实力也渣得太厉害了吧。

想到这里,他就产生了一丝不屑,一直以来,八旗兵就是作为一个压阵的存在,常常都是在绿营已经把战斗打得差不多了才出手,几乎每次就是在战局确定之后才敲上最后一锤,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八旗兵有多么勇猛呢,有多少绿营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可如今一旦被看破本质,吴三桂除了冷笑,再无其他。

不过,对于那些明军的骑兵,他也不会放过,云南乃是他的囊中之物,那里能够容得他人插手,当然,在这支兵马穷途末路的时候,他也会放对方一条生路,毕竟养贼自重这样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于是,大队的铁蹄从营门喷涌而出,要给予那些疲惫不堪的士兵致死一击。

这个时候,他的部将们同样也抱着跟他一样的期望,经过一个晚上的战斗,那些骑兵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如今,就让他们来扮演一般都是由八旗兵来扮演的角色吧。

看着那些狼狈的骑兵在疯狂的撤退,他们笑了,也终于明白八旗兵为什么会如此的强大,因为这种捡便宜的事情实在是太舒服了,杀敌又多,又不用费什么劲,把战功一报上去,还能吓死一片人呢。

孙七如今也在一颠一颠的施展着他拙劣的骑术,逃跑了,面对吴三桂的精锐铁骑,他可没有冲上去撞一撞的兴趣,别看他有时候挺狂妄的,不过,该逃的时候,他同样也是毫不犹豫,灰溜溜的就撤了。

他不仅撤了,还发布了撤退的命令,让那些狂热的已方骑兵脑袋能够清醒一点。

可是,如果要说他们对吴三桂的铁蹄有多害怕,那还真是看不出来,他们逃跑的模样虽然狼狈,但还不时的回头射击,就算有些跑得慢的,也企图在临死之前拼死一个。

那些吴三桂的铁蹄追得兴奋,突然产生一丝幻想,或许可以顺着对方一路杀进昆明城去。

其实,不仅他们产生了这丝幻想,就连卓罗、张勇等人,也看到了一丝希望,在这种情景下,对方根本组织不起强有力的反击,除非出动步卒。

想要这里,卓罗摇了摇头,他不相信对方的步卒能够扛得住吴三桂铁蹄的攻击,一旦步卒崩溃,那么昆明城更是实力大损,就算不能乘势攻进城去,也算是值了。

这个时候的张勇虽然对吴三桂依然恨得牙痒痒,不多,也不能不承认,他出击的时机正好,溃兵已经显得不再那么混乱,同时明军又还没有集结成阵,完全处于散乱的一片。

昏厥过去的罗托,在朦胧之中睁开眼来,看到吴三桂的铁蹄,扯开了喉咙,就要求救,谁知道脖子上猛然挨上一刀背,几乎再度昏过去,意志模糊之中,听见有人说道,“朝着两边撤,不要冲撞了鸟枪阵。”

“鸟枪阵!”罗托喃喃的说了一声,感觉有点不对。

听见他的声音,那些明军骑兵也发现罗托还没有完全昏过去,又是给了他一刀背,让他彻底的昏了过去,只是在彻底的失去意志之前,听见了一阵排枪的声音。

不能不说,罗托还是听得很清楚,这正是排枪的声音。

当那些溃逃的骑兵向着两翼撤退之后,渐渐的把一长排的火枪阵显现出来,明亮的火绳,在黑夜之中散发着骇人的光芒。在那一刻,那些冲在最前面的吴三桂铁蹄已经分明的感受到死神的黑光,但是,如果说要让他们面对一支步卒轻易的撤退那也是不可能的,何况军令如山,没有命令,谁也不敢勒住马缰,只能是拼命向前,同时拿起手上的三眼铳,也是扣动扳机。

不过,在这种距离上,三眼铳这样的火枪能有多少威力,三眼铳的声音从头到尾不过就是给予他们更多的勇气而已。

同时,几乎就是在他们三眼铳响起的一刹那,对面的火枪阵同样也传来了清脆的枪声,黑夜之中,一排明亮的火光闪过,然后那名最先打响三眼铳的骑兵觉得脖子一凉,情不自禁的去摸了摸,然后感觉到捂住一大团水渍一般的东西,紧接着便倒了下来。

在最初听到对面火枪声音的时候,冲在最前面的把总还心中一喜,以为对面的火枪兵只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家伙,在这么远的距离就开始射击。

可是,当他看到冲在最前面的骑兵队成排的倒下时,心中一惊,他没想到,对方的火枪能够射击如此之远。

如果,那些惨败的八旗兵能够告诉他们这些,或许他们还能有所准备,但是那些八旗兵一直吹嘘着自己究竟遇到了多少人的围攻,自己又是如何的勇猛,杀伤了多少的敌人,就是丝毫不提,对方的火器有多么的惊人。

这个时候,那些吴三桂的铁蹄发现这个的时候,已经晚了,不得不催动着兵马,更加凶猛的朝前冲去,只能寄希望于他的部下们能够坚持到近身肉搏的那一刻。

对面的火枪兵换阵极快,很快第二排的火枪兵被推到了前面,又是一轮排枪。

这些吴三桂的嫡系倒也顽强,继续朝前冲。

紧接着,第三轮排枪、第四轮排枪……

在克隆人娴熟的技巧面前,火枪被他们最高效率的发挥了出来。

如果此刻,那些吴三桂的鸟枪营能够看见这种场景,就能发现,刚才他们射击八旗兵的时候,相比于他们来说,显得多么的拙劣。因为就是在这种一面倒的屠杀之中,这些鸟枪营的清兵依然犯了不知多少错误,不是忘记装填火药,就是忘记装填铅弹,甚至于还有人一个枪管里在战斗结束后,发现里面足足塞了七、八颗子弹,在那一轮又一轮的排枪中,这些家伙根本就没有发挥任何作用。

不过,孙永金部下最精锐的克隆人士兵显然不会犯这种错误,每一次射击绝对都是最高效率,所以对于冲锋的骑兵来说,那种压力是可以想见的。

但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还不是这种恐怖的射击,而是炮塔的突然发威。

六颗炮弹落入冲锋的骑兵队列之中,创造了大量断手断脚的生物,甚至有人直接被拦腰截断。不过,这还不是最可怕的,那些炮塔之中射出来的,个个都是开花弹,落地之后,轰然爆炸,铁屑横飞,死伤无数。

如果这些伤亡他们还能够承受得住,那么刚才八旗兵因为突遭炮击而引起的混乱则是他们难以承受的,那种阴影飞快的扑上他们的心头,一些骑兵不由自主的勒住马头,就要调头逃跑。

一个人逃跑,对于整支军队的影响都是巨大的,那些刚刚还憋着一口气朝前冲的人,看见同伴都跑了,那里还愿意自个上前吃亏,去干送死的傻事。

不过,前锋虽然溃逃,但是整支军队的秩序仍在,而且孙七、祁三升等人的骑兵经历连番血战,这个时候确实是到了强弩之末,也没法发动冲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撤出炮塔的攻击范围。

吴三桂把这一幕看在眼里,放下千里镜,暗暗叹道,“他们的大炮很是奇怪。”

其实,这个炮塔何止奇怪,而是奇怪到了极点,几乎是指哪打哪,这个时代的火炮,谁有这么恐怖的准确度。

隐隐之中,吴三桂已经能够感受得到,这些炮塔恐怕是他攻陷这个城池最大的障碍,从刚才的战斗中,他已经能够估算得出,炮塔大致的射程,也就是依仗居高临下的优势,比红衣大炮稍稍远一点而已。可是,那种惊人的准确度却是红衣大炮难以比拟的,如果双方炮兵对轰,只需要一个炮塔,就能够把所有的红衣大炮全都给拆了。

想到这里,吴三桂就是眉头微皱。

这时,他身边的部将说道,“让咱们的骑兵再冲一次吧,我不就相信了,区区一支步卒,能够挡得住我们铁蹄的冲击!”

听到他的话,吴三桂眉头皱得更深,不仅没有同意,反而下令说道,“鸣金收兵!”

部将一阵愕然,没能回过神来。

吴三桂再度一字一句的说道,“鸣金收兵!”

听见吴三桂如此坚决的话,那些部将纵然再是不解,也不得不执行命令。

随着一阵清脆的声音响起,刚刚还嚣张万分的吴三桂铁蹄,又如一道洪流一般的撤了回去。

第一百零二章 昆明攻防战(一)

战事虽然基本上算是告一段落,但是现在谁也平静不下来。

李茹春在这一个晚上,可是刺激得够呛,如果不是他的心脏够强韧,恐怕早就破裂了,先是孙七不知天高地厚的对战优势兵力的满清八旗,紧接着被一步步的压退。

那个时候,李茹春突然觉得肠子都要悔青了,暗暗的想到,自己怎么就被俘虏了呢。不过,他已经是跟明军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没有丝毫再叛变回去的可能,所以只能是悬着心的看双方厮杀,祈求着上天会发生奇迹。

就在他的祈祷之中,奇迹还真的给出现了,那些不起眼的炮塔突然发威,简直就是一打一个准,投入密密麻麻的清兵之中,那种伤亡真可以说得上是触目惊心,再加上黑夜之中,组织紊乱,惊慌的士兵到处乱跑,无主的马匹更是纵横四处,将整个清兵阵势搅得越发混乱,逼迫得清兵不得不撤退。

这个时候,若是能让他们顺利的撤回去,或许没有什么,仅仅不过就是一场小挫而已,偏偏那些蓄势待发的明军骑兵轻而易举的突破了断后的八旗兵,一路追杀,将那一场混乱彻底的演变成溃逃。

至此,这场战斗大局已定,接下来就是如何扩大战果的问题,而他也对孙七等人的精锐士兵佩服得五体投地,拥有如此强兵,拥有如此利器,怪不得完全没把八旗放在眼里。

同时,也就是在今天晚上,他把八旗的丑态了个干净,一旦逃跑起来,也不过如此,还不是让人追杀得屁滚尿流,这天晚上的伤亡,绝对是在孙七部、祁三升部、高文贵部等精锐骑兵的十倍以上,再加上那种士气上的打击,就更是无一复加了。

若是有朝一日,八旗兵能够在孙七他们身上胜上一场还好,不然的话,以后只要看到孙七等部的旗帜,就会吓得闻风而逃了吧。

至于接下来吴三桂部骑兵的出击,虽然心中也是稍稍的悬了一下,不过,知道孙新已经派遣步卒等待的他,也只是担心这支步卒能不能有效的抵挡住对方骑兵的冲击而已。实际上,出于对孙新部士卒的信任,这也只是极度轻微的一点担心而已。

同时,那些火枪手的表现也完全没有辜负他的信任,完美的狙击了吴三桂铁蹄的攻势,一下子就把他们强劲的势头给遏制住了。

至于祁三升、高文贵等人,更是在这场战事中乐高了,一扫西南战败之后的颓势,兴高采烈的在那里打扫战场,揪住那些俘虏,一步步的赶回城去,说起来,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会一次俘虏如此众多的八旗兵还是第一次。

那些普通的明军骑兵,更是嚣张跋扈的在清军的营盘附近纵横嘲笑,除了靠近鸟枪的有效射程之外,所有能做出的恶心事情,全让他们给做出来了,特别是不停的践踏那些死伤八旗兵的尸体,更是让人心中满是愤慨。

不过,经此一战,也没有人敢再出来迎战,连吴三桂恰如其分派遣出去的铁蹄都只能是无功而返,其他的清兵将领又能做得了什么,只是紧张兮兮的拿着弓箭和鸟铳对准营外,不让这些变态的明军靠近就是了。

其实,卓罗倒是很想遣兵出去,因为混乱结束之后,他不是没有收拢一支兵马,不过现在的这群八旗兵都是惊魂未定,根本没有多少战斗力,再一想到对方的火枪手和炮塔,还是算了吧!

他现在唯一想知道的就是吴三桂会如何应对,这场战争,依然还保存着实力的也就只有他了,经过永昌到昆明的一系列战事,洪承畴标下的绿营、八旗兵都是损失殆尽,就算还没死的,也是战战兢兢,再也没有与明军的一拼之力。

其实,就算真的还有一拼之力,他也再不会拿着八旗兵去同明军硬耗,这可是宝贝疙瘩一样的东西,那里承受得起接二连三这样的损失。就算是刚才,如果不是他看到了极大的战胜希望,也不会把八旗主力给派遣出去,没想到,形势会突然逆转,实在是失策啊。

不过,在接下来的战斗中,他打定了主意,再不出力,看着吴三桂上前拼命便是,自己做好压阵的工作就行。

对于卓罗的想法,吴三桂的部将不会完全预料不到,他们又不是第一次同八旗兵打交道,当年同李国翰等人也是相互配合过,不到关键时刻,这些八旗兵是不会出手的。像刚才昆明城前的那一仗,也是卓罗根本没觉得会输才会发生,若是碰上硬仗,肯定会让绿营打前锋的。

现在,能够派出来打前锋的是谁,他们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到,不就是这些吴三桂的部队么。如果是在以前,他们当然能够心安理得的接受满清的驱策,就算是在李成栋、金声恒等人反清的时候,他们依然能够紧紧跟在清兵的脚步后,甘为先驱,因为他们相信,满清是无敌的。

不过,就在刚才,八旗兵就惨败在他们的眼前,甚至于就倒在他们鸟枪的射击之下,于是,不知不觉的就升起一股蔑视之情,原来八旗兵也不过如此,在遭遇了突然打击之后,同样会陷入混乱,在对方骑兵的追击之下,同样会崩溃,而一旦崩溃,同样也是除了逃跑什么也做不了。

到这种情景,有时候,他们觉得,这些八旗兵恐怕比他们还要不如吧。实际上,这些到达云南的旗兵还是满清八旗之中的精锐,如果是京城的那些八旗兵,恐怕要更加不如。

想到这里,他们就越发的觉得,被这么一群渣得要命的八旗兵所驱策,实在是有够蠢的,如今,如果说一定有什么要攻破昆明城的理由,那就是他们的家眷被俘在城中。

,众人不由自主的看向吴三桂,他们这个团体的核心。

这个时候,吴三桂同样也是眉头微蹙,仿佛在想着什么。只见他不时的看向高高耸起的炮塔,似乎对于这些东西他是深有忌惮,只要这个东西存在,他们的红衣大炮就不能发挥出应有的威力,甚至于迫使他们不得不使用最古老的蚁附登城的战术,而且就算是蚁附登城的战术,在这种炮塔的威胁之下,又能发挥出多少威力呢,他心中难以确定,也没法确定。

想到这里,吴三桂不由自主的看向那些狼狈的八旗兵和几乎损失殆尽的张勇部绿营,在这个时候,清廷肯定不会让他这么轻易的全身而退,如果不打上一仗,怎么也交代不过去。何况,就算是他自己,也极想攻下这个昆明,当一个名副其实的云南王,毕竟不解救出这些部将的家眷,就没法让他们安心的替自己卖命。

,心中猛的下定决心,说道,“命令各部分派小队,劫掠附近村镇,把那些百姓驱赶到这里来。”

听到他的话,那些吴三桂的嫡系部将马上就明白了,这是要驱赶百姓去攻城了,于是,心中大喜,连屠城这样的事情都被他们干成了家常便饭,驱策百姓攻城,那不过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了。

不过,那些投诚兵的将领听到这样的话,脸上则是变了变,无论如何,云南这块地方,他们经营日久,颇得地方民心,对于吴三桂的所作所为当然会有所不满,特别是在看到八旗兵惨败之后,这种不满只会更加强烈。

刘之复听到这样的事情,更是脸色大变,微微沉呤了一下,对着亲信部将说道,“出去之时,不可屠戮太重,能放过的便放过,最好还要留下我们实在拗不过军令才如此的名声。”

那名亲信点点头,说道,“咱们军中不少士兵都是云南子弟,谁愿意看到昆明百姓遭殃,自然不会下手太狠,只是我们担心总兵大人在清兵那里不好交代。”

刘之复叹了口气,说道,“这也是没办法,不过,为了昆明附近的百姓,我会在前面顶着。而且,我这也是为了大伙,眼看着西南形势逆转,谁胜谁负,难以预料,我也是为大伙儿留下一条后路,一旦清兵惨败,我们也不至于得罪明军太深。”

听到刘之复的话,他的部将顿时颇为感动,同时说道,“总兵大人觉得清兵会败!”

刘之复摇着头说道,“我不清楚,这要看昆明城的明军够不够心狠,面对清军驱策的百姓能不能下得了狠手。”

听到刘之复的话,那名部将已经明白过来,说起来,昆明附近的百姓,对于明朝还是颇为怀念的,而且明朝对这些百姓也是不薄,在大溃退的时候,为了避免清兵对这些百姓下狠手,加重他们的负担,才没有实行坚壁清野的战术,烧毁粮草。

虽然最终不能避免昆明百姓遭受祸害,但是这份心是足够了。

那么接下来,明军又是否对扑城的百姓下得了狠手呢,想到这里,他们充满了怀疑,同时对于杀人无算的吴三桂部清兵也是越发的痛恨,尽管他们现在不得不依附于他,并且跟着他一起,还保住了自身的荣华富贵。

刘之复看到他的神态,又是说道,“就尽我们所能,做点我们所能做的吧,相信现在的清兵已经不敢随便动我们了!”

听到刘之复的话,那名部将很是沉重的答应了一句,“是!”

第一百零三章 昆明攻防战(二)

昆明城附近的村庄,在清兵刚一来到的时刻,就有无数的人在逃亡,虽然那个时候,他们还不知道清兵会抓他们去扑城,但是清兵第一次到达昆明的先例在那里,谁都知道,在这种战火之下,最倒霉的就是他们这些百姓。

不过,也有人抱着侥幸的心理,希望这次即使躲在家中也能逃过一劫,直到大队的清兵骑兵到来的那一刻,他们才知道这样的幻想是多么的不切实际。

悲鸣的声音,凄惨的故事再次在这块土地上演,如同禽兽一般的清兵肆意的屠杀着任何敢于反抗的人,在他们眼里,这些并不是他们子民,而是只是掠夺粮食和发泄他们变态欲望的工具而已。如今,这些人又成了他们用来扑城的炮灰,已经是尸体一样的存在。

那些浑浑噩噩的村民在清兵的驱赶下,浑浑噩噩的朝着军营所在的地方走去,一路蹒跚,跋涉得格外艰难。这些宁愿留在家里,也不愿再去逃跑的村民那里能够是什么精壮,大部分都是一群老弱而已,在清兵惨无人道的驱赶下,仅仅是在路上倒毙的就是不计其数,死在清兵刀口上的就更加不要去说了。

不过,这些清兵之中也是有不同,刘之复等投诚兵所率领的兵马是能放过的就放过,仅仅就是凑着数儿来交差就是。

当他们抓满了一百个的时候,绝对不会再多抓一百零一个,不仅仅是因为他们的仁慈,更重要的是,当他们看到八旗兵惨败的时候,由衷的不希望清兵能够获得胜利。

就在一个村头,一名刘之复的部将对着多出来的人说道,“军令难违,我们不得不抓捕百姓前去交差,如今这数目算是凑够了,你们走吧,走得越远越好,不要再让清兵发现,否则,他们可没我们这么好心。”

听到那名部将的话,那些幸存的人是在不停的磕着头,然后忙不迭的跑了,生怕一个不好,这些个清兵反悔可就完了。

只有一个老人留了下来,拉着那名部将说道,“军爷,求求你,让我把孙女换出来吧,我一把老骨头了,就让我去充数吧!”

那名部将当然知道吴三桂抓这些人去干什么的,根本就不需要他们有什么力气,只要能够顶在前面做掩护就行,道,“好吧,你去换吧!”

那名老者顿时感激流泣,急忙把自己的孙女换了出来。

那名刘之复的部将也是一阵叹息,就是在不久前,这里还像世外桃源一般,完全看不到战争的痕迹,可一年时间不见,就如同人间地狱一般。

可是,如同刘之复部的情况并不多见,吴三桂部、张勇部还有那些八旗,可是下了十分的力气。

吴三桂部屠城成性,对于四川为之一空,他手下的兵马可是居功至伟,对于驱策百姓攻城,更是如同家常便饭一样,简直就是手到拈来。

对于八旗,那就更不要说了,这是刽子手中的头目,各种变态想法那是层出不穷,如今遭受惨败,没法朝着拥兵数万的吴三桂部撒气,也不能向拥有炮塔掩护的昆明守军报复,于是便把所有的怨气倾泻到那些无辜百姓的身上。其实,他们那里是驱赶百姓,根本就是屠村去了,从他们赶回来的百姓就能够看得出来,根本就没留下几个人出来。

张勇部的步卒现在不是死了,就是被活捉,倒是出不了太多的力,不过那种残暴是丝毫不用怀疑。

可是,就算是这样,吴三桂冷酷的看着驱赶而来的百姓,依然很不满的说道,“怎么才这么点人!”

他身边的部将连忙答道,“昆明附近的村民早就逃了,我们也是很不容易,才搜索到这么一点人,除非我们再去更远一点的村子搜索。”

吴三桂当然知道,距离本阵越远,危险便会越大,特别是现在明军的援军还在陆陆续续的赶来,道,“算了,足够了!”

就在此时,一名亲信悄悄的说道,“那些投诚兵恐怕心怀不轨,这次出去,便是出工不出力,若是他们临阵叛变,对我们极为不利啊,特别是他们之中,不少人的家眷已经落入明军手中。”

吴三桂微微笑道,“放心吧!”

听到他的话,这名亲信便知,吴三桂已经有了主意,于是没有再说什么。

这个时候,吴三桂也的命令,对着诸将说道,“明日攻城!”

一声令下,憋了很久的清兵顿时一阵振奋,立刻下去准备,特别是那些吴三桂的嫡系,昆明城中可是有着他们的家眷,为了救回他们,这些家伙倒也准备豁出一条命来。

第二日,战鼓阵阵传来,吴三桂的营门赫然洞开,一营接着一营的士兵走了出来,从他们的武器之上,便看得出来,这是一支地道的精锐部队,在损失了如此多的红衣大炮之后,依然有着一门门的红衣大炮被推了出来,相比于明军各种大炮都存在的情况来说,这些清军更加追求这种笨重的远程大炮,因为对于他们来说,只要攻破城墙,剩下的,都是很简单的事情。

同时,这支由以前明朝用倾国之力打造的关宁铁骑,装备一直都是一等一的精良,可惜,最后他们没有成为国家抵御外敌的屏障,反而成了屠杀本国百姓的刽子手。就算是现在,这支军队的装备也是一样的精良,鸟枪营一支接着一支的走出来,全身铠甲的铁骑更是层出不穷,一时之间,好不壮观。

不过,这一切都不是孙七注目的焦点,真正让他注意到的是阵势之前,那么一群衣衫褴褛的人,他们的装备极其简陋,多捏了一根木棒,有的人甚至于连木棒都没有。从千里镜里,他可以很清晰的感受到,这些人就是昆明附近的百姓。

到这种情景,谁都知道吴三桂想要干什么。

李茹春很淡定的看着,这样的事情,对于他来说是司空见惯,不过,当他看到孙七的神色时,感到不对,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居然愤恨的捏紧了拳头,仿佛随时都会有一团怒火喷发出来。

不能不说,相对于这个乱世之中的人来说,无论是穿越的孙永金,还是克隆人出身的孙七、孙一等人,他们的道德实在要好出太多。

此刻,一向都很程序化的孙新,看到吴三桂的举动,也忍不住骂了一句,“卑鄙!”

他天生的程序告诉他,打仗应该是军人之间的事情,牵连到无辜百姓,那是最为恶劣的事情,也是最为难以容忍的事情。不过,他的程序同样告诉他,碰到这种情况,绝对不能留情,要毫不犹豫的开枪,把惊慌的百姓赶走。

可是,升级之后的他却觉得有点犹豫了,那可是无辜的百姓啊,这样的念头不时的闪过他的脑海。

到孙新和孙七的模样,祁三升产生了一丝担忧,尽管面对这些无辜的云南百姓,他也不愿看到惨烈的死伤,但是,理智告诉他,有些事情,他们不能不做,于是正要对着孙新他们说什么。

这时,孙新和孙七说道,“放心吧,我们知道该怎么做!”

听到他们的话,祁三升便再没有说什么,只是在想着,负责另一个城门的高文贵会怎么办,会不会放箭或是开枪。

不过,时间已经容不得他们来想太多。

清兵就混在这些百姓之中,朝着昆明发动了攻势。

在孙七和孙新面前,发动攻势的正是刘之复这个营,不过,刘之复这员总兵竟然奇迹般的不在进攻的队列之中,而在吴三桂的身边。

只见吴三桂笑着对他说道,“刘总兵,你觉得我们多久能够攻下这座城池!”

刘之复苦笑着答道,“王爷英明神武,又使出了如此巧计,明军定然抵挡不住,想必不日便可攻陷昆明。”

吴三桂看着他,说道,“真的吗?”

完之后,便没有再多言语,只是留下刘之复在那里苦笑。

实际上,在这里的可不仅仅只是刘之复,其他的投诚兵总兵全部聚集在这里,而他们的军队则分派出去,前去攻城,充当炮灰,如果他们的部下敢造反,那么,他们这些当头的,便会第一个人头落地,不能不说,吴三桂确实是险恶万分。

他分明就是不信任这些投诚兵,可偏偏还要摆出一副信任的模样,同样还要让他们物尽其用。

对于吴三桂的心思,刘之复可是知道得极为清楚,不过,知道又能如何。如今,他也只能是看着城头的明军究竟要如何应对。

只见那些裹胁着百姓着清兵越冲越近,而明军的炮塔却一直没有开炮,分明就是在犹豫。

到城头的举动,那些吴三桂的嫡系脸上露出了笑容,仿佛就是在说,“明军再厉害又能如何,还不是要被他们攻破。”

此刻的吴三桂部的清军身上再找不到任何明军的印记,有的只是如满清鞑子一样的嗜血,和对荣华富贵的渴望。

同时,吴三桂也是露出笑容,仿佛云南王的地位在向他招手一般。

第一百零四章 昆明攻防战(三)

清兵的眼中满是得色,他们以为昆明城就要沦陷在他们的眼前,特别是身怀怨气的卓罗,更是眼中尽是热切之情。因为那天晚上的一战,经过清点之后,仅仅是甲喇、牛录就死伤了几十位,士兵的伤亡就更加惨重了,不客气的说,由他率领的这支八旗兵可算得上被打成了残废,如果不是整合罗托部残留下来的八旗兵,他现在都没有颜面来这里压阵了。

好几次,他都想着要等到昆明城破的那一刻,冲杀进去,好在理智压制住了这种冲动,让他打定了主意的做一个旁观者,只是在这里压阵就是。

可是,就在他们得意的时候,一阵惊天的轰鸣声响起。

这次,那些清兵对于让他们刻骨铭心的炮塔算是有了一个更加直观的认识,一颗远远比他们平时使用的炮弹大得多的黑球落入那群衣衫褴褛的百姓面前,溅起大片的尘土,虽然还没有炸死一个人,但是却止住了所有人的脚步,就连那些混在百姓之中的投诚兵也没有催促着百姓继续前进,对于他们来说,这清兵遭遇惨败的情况下,还要驱赶着百姓攻城,本来就是一件心不甘情不愿的事情。

吴三桂直直的看着那里,冷冷笑道,“让他们继续进攻,别呆在那里。”

完,催促进攻的战鼓敲响。

那些混在百姓之中的投诚兵也不得不催促着百姓继续进攻,他们非常清楚的知道,吴三桂把他们的总兵控制在手上,并不是没有目的的,如果他们有任何叛乱的举动,这些总兵立刻就会人头落地。

在这些投诚兵的催促下,那些百姓不得不再度朝前扑了过去,他们只是普普通通的一群百姓,虽然隐隐约约的感觉到那颗炮弹究竟是什么意思,可是在冷冷的兵器威胁下,他们除了朝前扑去,又能有什么办法。

如果说,他们还有什么期盼的话,就是昆明城不要下手。

可是,孙新很清楚的知道,如果让这些百姓扑进城来,绝对是灾难性的后果,这些百姓不会因此而活,同样,整个昆明的百姓也会因此遭殃,何况,他还隐隐的从孙永金那里了解到,吴三桂部的清兵可是一群杀人的大魔头,被他们屠杀的城池不知道有多少,让他们扑进城来,昆明城内的百姓,根本就没有幸免的可能。

当永历、李定国从昆明撤离时,清兵几乎是不战而获得了昆明,可就算是那样,这块地方依然被杀了个尸山血海,无数城中百姓西逃也没能逃出一条命来。

如今,八旗兵、绿营遭受如此沉重的打击,那么清兵可以做出什么样的事情,就更可以想象得到了。

因此,孙新一声令下,成排的火枪手举起枪来,然后听得孙新喊道,“瞄准那些百姓前面十步,开火。”

清脆的排枪声响起,铅弹在空中呼啸着飞行,击打在百姓前面不远的地方,顿时又是止住了他们脚步。不过,这个时代的火枪能够有多少准头,那里说打百姓前十步,就能保证打得到,一些斜飞的弹丸,射进人群之中,立刻就有人扑倒在地上,让万千的人踩过,断绝最后的一丝气息。

这时,他们已经逼近到了几乎能听见城头声音的时候,只见一名穿着朴素的人站在城墙上,大声喊道,“百姓们,我不想杀你们,但是也不要再前进,否则……”

孙新没有再说下去,不过只要不是太蠢,都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

孙七有点惊讶的打量着他,仿佛有点不认识一样,如果是在以前,孙新一定会按照程序办事,毫不犹豫的举起枪了,一轮排枪把这些百姓赶回去。但是,今天他居然做了这么多的事情,如今,更在这群人面前无聊的扯了一番话,尽管他的话,一点也不够打动人。

想到这里,他也对着城下扯着嗓子喊道,“别来扑城了,就算你们能够冲进城来,外面的那些清兵也不会放过你们,他们会把你们连同昆明城里的百姓一起杀掉。”

一些听清楚了他的话的百姓怔怔的站在那里,他们何尝不知道就算冲进城去,十有八九也是会死的,清兵的残暴他们又不是没见识过,只不过,在清兵的驱赶下,本能的朝着城中跑去,如果不是那些投诚兵下手不是太狠,或许他们连听一下城头的话都不可能。

压阵于后的吴三桂,远远的站在炮塔的有效射程之外,看到城前的情景,冷声说道,“畏缩不前者斩!”

听闻吴三桂的命令,几名骑兵飞驰而出,朝着攻城的投诚兵和百姓混成的队伍,冲了过去,对着那些投诚兵大声喝道,“平西王有令,胆敢畏缩不前者格杀勿论。”

听到那些骑兵的话,投诚兵们心中一凛,同时看到那些骑兵已经拔出刀来,更是一阵恐慌,特别是那些投诚兵中的将领,怎么说也是跟着刘之复的亲信,一想到若是他们做出不轨的举动,定然危及总兵大人的性命,何况,他们现在处于这种两线夹击之中,除了拼命向前,突破城池之外,他们还能有什么办法。

,催促着士兵,驱赶那些百姓再度朝前杀了过去。

吴三桂微微的露出一抹笑容,他早就知道,如果大明再度兴起,这些投诚兵肯定会动心思,可是,就在自己的阵前,他们又能如何,一旦有所举动,他就能带着大军从后掩杀,何况他们的总兵还在他的控制之下。

那些投诚兵只能是拼命向前,突破昆明城池,就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如今果然如他所料,那些投诚兵再度催促着百姓朝着城池杀了过去,而且,一旦开始冲击,就算他们想要不卖力也是不行。

一时之间,杀声震天。

孙新看到这种情景,也不能再有犹豫,而且他天生的思维体系也不容他们犹豫,只听得一声令下,成排的火枪手再度举起枪来,这回可不是指向十步之前,而是指着人群之中。

紧接着,排枪的声音响起,这些克隆人可没有孙七、孙新那么多的情感,依然是高效率的射击,一轮轮的排枪过去,连吴三桂的铁蹄的都抵挡不住的火力,那些本来就是战战兢兢的无辜百姓如何抵挡得了,顿时就是死伤无数,连带着他们后面的投诚兵也是伤亡惨重。

可是,正是因为火枪兵真正的开始射击,所以冲击的百姓越发的停不下来,拿着竹梯,企图搭建上去。

不过,刚刚冲到城下,数十颗“万人敌”落入人群之中,这可是古代般的手雷,除了笨重一点以外,威力可是一点都不小,只见得它们在密集的人群中轰然爆炸,那种伤亡不是一般的惨重,再加上城池附近的炮塔也是再不留情,一炮接着一炮的轰下来,这种连八旗兵都瞬间崩溃的攻击,就更不是这些毫无组织的百姓能够抵挡得了的。

顿时,崩溃已经不可避免的到来。

那些竹梯刚刚架了上去,还没有人来得及爬上去,整个扑城的军队就开始溃逃。

面对那些崩溃的投诚兵和百姓,武装农夫组成的火枪兵还要继续射击,不过,孙新摆摆手,说道,“算了,没这个必要了!”

在他的眼里,屠杀这些无辜的百姓既是他不愿看到的,对于削弱清兵的力量,也没有任何的作用,最多只是向吴三桂表明自己的决心而已。

不过,他相信,拼着刚才的那一幕,相信吴三桂已经知道,纵然他们有多么的不愿,他们还是会开火的,因为在他们的身后,还有着昆明城满城的百姓。

同时,就在刚才,他可以分明的看到,此次攻打昆明城的只是刘之复的投诚兵,从这些家伙的身上,他隐隐约约的看到了什么,那些投诚兵似乎并不是那么死心塌地的跟着清兵。

可是,他还没有理清思绪,孙七已经做出了决策,对着部下说道,“把那些八旗俘虏给我押上来,给我记住,其中有一个人至少得是牛录。”

听到他的命令,那些克隆人毫不犹豫的就去执行,连番大战之后,他们手上的八旗俘虏可是不少,轻轻松松的就揪了一名牛录出来,同时顺带着还压了十几名八旗俘虏。

当这些俘虏战战兢兢的压到城头之后,发现十几个柱子立在城头,然后就要把他们在上面捆个结实。几名祁三升部下的明军就站在柱子叛变,怒视着那些俘虏,让人心中不知觉的就是一阵颤抖,特别是他们手中的小刀,更是让他们不寒而栗。

其实,根本就不用说,那些八旗俘虏就知道,这些明军想干什么,如果那些柱子旁边的明军拿着大刀,他们或许还能得个痛快,可是那种小刀,只会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些八旗俘虏不由自主的挣扎起来,可以他们既然落在了明军的手上,又怎么可能轻易的挣脱得开,转眼就被捆了个结实。

对于向来不杀俘虏的克隆人来说,这绝对是非常另类的事情,特别是对于孙新这种从武装农夫成长起来的古板克隆人。

不过,就在此刻,孙新只是冷冷的看着孙七的举动,没有丝毫要阻拦的意思,只见他举起刀来,冲着一名八旗兵就在那里比划,然后“哗”的一下,就从他的耳朵旁边划了过去,顿时,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声音传来,一支血淋淋的耳朵落在地上。

不过,孙七说道,“叫什么,还没完呢!”

话音刚落,又是一刀落下,这回不再是耳朵,而是胳膊,撕心裂肺的声音再度传来,一根右臂掉在地上,如今,他就算能够活得一条性命,也算是彻底的毁了,失去了右手的他,已经没有任何再上战场的可能。

到了这里,孙七才说道,“告诉他,吴三桂自个带着兵上来出招,咱们就接着,如果他胆敢再驱策百姓上前,那么咱们手上也不是没有东西,他的那些嫡系手下的家眷我就不用说了,都还在我们着呢,还有八旗兵,我也有不少,牛录怎么的也有几十个,甲喇同样也是不少。你去告诉他,他每用百姓攻一次城,我就杀一批,直到杀完为之。”

完,把一封信塞到他的嘴里,然后又是冷冷的说道,“你再告诉吴三桂一件事情,这回是八旗,下次就是他部下的家眷,我一直不知道吴三桂有没有把他的家属也一起迁到昆明来,不过我会好好的找一下的。”

完之后,挥挥手,让人将他吊下城头,朝着吴三桂的阵列驱赶而去。

此时,那些清兵正在重新整顿队列,准备驱赶着百姓再度扑城。吴三桂想得很清楚,就算不能靠着这些百姓攻进城去,但是也可以极大的消耗明军的弹药,所以,尽管明军开火驱赶,但他依然要让这些百姓去送死,甚至于他还想抓更多的百姓前来攻城,直到那名奄奄一息的八旗兵来到他的面前。

到那名八旗模样,卓罗就是一阵大怒,不过,当他看到嘴里塞的那封信的时候,更是气得不行,猛然拿起千里镜就朝着城头看去,只见十几个柱子上,捆绑着一个个的八旗兵,那些明军正在一刀一刀的活刮着那些士兵,而且从那封信上,他可以知道,这些八旗兵中还有一个是满洲牛录。

同时,他更知道,明军手上的俘虏绝对不是这么一点点,那天晚上被抓的就不说了,攻陷偌大的一个昆明城,又该俘虏多少人啊。

正在这么想着的时候,那些明军还没有完,抓起那些半死不活的八旗兵挂在城头,虽然没能听见他们哀嚎的声音,但所有看到这一幕的清兵都感到不寒而栗,因为他们可是真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直以来,就是他们这么折磨那些无辜的百姓,当同样的事情发生他们自己人身上的时候,一丝恐惧油然而生。

因为这是一支有实力的明军,一路从腾越杀到这里,多少清军落入他们的手上,马宝、沈应时纷纷丧命,就连吴三桂最为亲信的杨珅和八旗老将赵布泰联手出击,都是一战而亡,如今八旗更是被打得灰头土脸,甲喇、牛录死伤无数,就连固山额真宗室罗托也不知所踪,谁也不知道究竟是战死沙场,还是落入对方手中。如果真让他们这么一直折磨下去,八旗的颜面尽失不说,对着朝廷也不好交代,特别是那些被俘的清兵家眷再到朝中一闹,就更没法说了。

不过,那名放回来的八旗兵又说道,“那些明军还说了,这次是咱们八旗,下次就轮到吴三桂部下的下属的家眷,他们还说要找一找平西王的家眷。”

听到这句话,吴三桂心头一震,虽然他还没来得及将家眷迁入昆明,不过他的那些部下可是迁了不少,更在昆明圈了不少的土地,众人都以为大局已定,南明再无翻身的可能,没想到,腾越的一点点小小动乱,会演变成如此的的局面,一举围歼清兵集结在滇西的主力军队,然后一路乘胜追击,闪电般的发动攻势,使得昆明都丢到他们的手中。

对于那些部将家眷的死伤,吴三桂并不是太在意,可是,一旦这么屠杀起来,他的部下定会军心动摇,对于他来说,这些军队才是他最为核心的东西,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离心。

不过,吴三桂又如何会这么轻易的屈服,狠狠的下令说道,“再攻!”

卓罗微微一震,说道,“你没听见他说什么吗?”

对于卓罗,吴三桂可不能使什么脸色,和颜悦色的说道,“现在对于我们来说,攻下昆明才是要紧,否则朝廷责怪下来,无论是我,还是各位固山额真,恐怕都逃不了责罚。”

听到他的话,卓罗也是微微一颤,虽然对于明军的所作所为,极端的痛恨,更知道,这种事情一旦传到朝廷的耳中,若是被有心人小小的利用一下,定然会倍受攻击,可是如果能够攻陷昆明,那么这种罪责或许能够逃得过去。

微微点头,不再说什么。

,攻击的号角再度响起,这次不仅仅是投诚兵在压着那些百姓,就连吴三桂的嫡系也是冲了出来,一门门红衣大炮胡乱的开火,明明有效射程不够,依然朝着昆明城乱轰。在这种密集的攻击之中,虽然大部分的炮弹落在城墙的前面,但是也有几颗落入昆明城中,只是这种炮火对于城墙实在没什么威胁,他唯一的作用就是鼓舞自己的士气,以及吓唬守城的明军而已。

就在这种炮火的轰鸣声中,清兵再度发动了攻势,依然是百姓在前,投诚兵在后,紧接着还有吴三桂的嫡系部队,那些鸟枪营跟在后面,时刻准备压制上面的明军,还有一门门小炮被推了出来,夹杂在军队之中,准备在混战之中发动攻击。

到这种架势,孙七知道,吴三桂是打算孤注一掷,也是加强戒备,把昆明城中能够搜索到的武器都给搬了出来,万人敌、火油瓶等等应有尽有,擂木更是满地都是,大锅之中煮着沸腾的粪渍,虽然准备朝着攻城士兵的脑袋上浇上去。

同时,还有几旗兵和吴三桂嫡系的家眷被押上城头,双方的大战是一触即发。

今天感冒头疼,所以发得有点迟!!

第一百零五章 昆明攻防战(四)

在这种全面的攻势中,孙七也是再不保留,吴三桂的部队刚刚进入炮塔的射程,就毫不犹豫的开火,头大的炮弹不停的落入人群之中,一旦被直接命中,不管他们身上穿着几重铠甲,都是当场毙命的下场,开花弹爆炸之后,更有无数的铁屑飞溅出来,那种杀伤力不是一般的壮观。

一排接着一排的火枪向着对方轮射,铅弹铺天盖地的撒向人群,每一轮排枪过后,都有大群的士兵倒下,不过,立刻就有更多的人冲了上来,迅速的淹过刚刚被清空的那一片。

不过,如今吴三桂使上了吃奶的力气,部下的将领更是知道厉害,何况他们中不少人还有家眷落在明军手上,使得他们心中万分焦急,只想以最快的速度攻破城池,把他们救回来,特别是在孙七扬言要把这些家眷一个个屠宰掉的时候,这种焦急就更加明显了。

因此,炮塔的轰击虽然猛烈,但是在将领的催促下,竟然奋勇向前,一路朝着城墙杀了下去,威势十足。

在这种冲击中,就算是火枪手高效率的齐射也没能完全的堵住他们的攻势,如林的云梯搭在昆明的城墙上,密密麻麻的人群就朝着上面涌。不得不说,如果那支军队不要命的冲击火枪阵,凭着人数的优势,还是能够让他们近身肉搏的。就算是近代战争,通过攻击密度和火力密度的对拼,依然能够冲近身去,而孙永金的部下虽然也是火力十足,但怎么也比不上今天火力那么恐怖。

今天吴三桂部的清兵依靠着无辜百姓作为掩护,在一层接着一层的压阵下,硬是让他们迫近了城墙。

同时,那些鸟枪营的士兵也进入射程之内,一边装填着弹药,一边朝着城墙上进行射击,企图用密集的火力压制住火枪手的攻击。

到那些鸟枪营,孙七突然意识到什么,吴三桂那货敢情把他所有的鸟枪营都集中到了这面城墙上,否则怎么可能把他的火枪手压制得这么惨,虽然那些克隆人火枪兵都是悍不畏死,但是他可没有要让他们以命换命心思,他非常的清楚,在自己兵力居于绝对劣势的情况下,对换肯定是不划算的。

因此,他命令那些火枪手在打击敌人的同时,更要保护好自己的性命。对于孙七的命令,那些火枪手自然是很坚决的去执行,而那些普通人组成的火枪兵,就更不用去说了,他们可不是那种不怕死的存在,虽然在不断的开枪反击,但绝对极好的利用了城墙的优势,每打上一枪之后,立刻缩回城墙之内,重新装填弹药,然后再悄悄的露出一个头去,朝着人多的地方轰上一枪。

双方的火枪手你来我往,整个城墙的上空到处都是铅弹呼啸飞过的声音,昆明的城墙更是被打得“砰砰”直响,同时,还不时的有着弓弦响起的声音,相对于准头很是不好的鸟枪来说,这些弓箭手可是厉害了不少,只要有人稍稍的抬起头来,立刻就是一箭射了过去,常常直接射中面颊,当场毙命。在如此密集的火力,虽然火枪手们有着城墙的掩护,但也死伤了不少的人,甚至于还有着一种被压得抬不起头来的感觉。

特别是当那些火炮架好之后,也不管城下是不是有着自己的人,朝着城头乱轰,一颗接着一颗的炮弹落入城中。没多久的功夫,刚刚才稍微有了点模样的城楼又再次被炸了个稀烂,偌大的一个明军旗帜,“吱呀”一声倒了下来,若不是让人立刻扶了起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明军已经惨败,清兵已经攻进城来呢。

作为克隆人的孙七是不怕死,就算有智慧他也不怕死,不过为了更好的指挥,他知道自己绝对不能死去,孙新负责整个城池防御的调度,而他则负责这个方向上城池的防守,如果阵亡,对于那些克隆人还好,对于普通人可是极其惨重的打击,甚至于还会造成混乱。

所以,他早早的离开城楼,躲在城墙的后面,指挥着明军作战,说起来,自从腾越兴兵以来,一直可都是他们压着对方的城池打,这回却是清兵压着他们攻城,滋味很是不好受,看来满清的云贵主力,还是有点实力的。

不过,为了保持这种压制力,吴三桂部所付出的代价也是极为惨重,相对于城墙上的士兵,他们更是完全裸露在火力的射击之下,其中鸟枪营的士兵则是重点打击的目标。密集的子弹射入人群之中,几乎无时无刻都有着人在死伤,如果再非常不幸的碰上炮塔射击,那种伤亡就更加难以估量了。

但是,最为惨烈的战事还是集中在城墙之下,只见成群结队的士兵沿着云梯攀爬,眼看着就要登上城墙,却没有料到,一个撞木突出,简陋的云梯立刻就被撞了下来,跟着下来的还有整个云梯上的人,七零八落的摔在地上,运气好的还能有一条性命,运气不好的直接摔死,或是弄成一个残疾。

不过,这还算是好的,等到“万人敌”这种古代版的手雷落入人群之中,那才是真正的惨烈,当头被他砸到的,立刻就是脑袋开花,爆炸之后,更是死伤惨重。

同时,那些立在城头上的虎蹲炮塞满了碎石,冲着城下就是乱轰,这种大炮虽然射程远远不如红衣大炮,但是一旦开火,那种大面积的杀伤也是极为恐怖的,里面的碎石飞溅出来,仅仅一炮就有可能杀死几十人。

那些百姓都被挤到了城墙下,这种虎蹲炮能够攻击到的,自然就是压在后面的清兵,在他的轰击下,死伤无数。至于那些炮塔,则更是挑着清兵人多的地方乱轰,如果不是吴三桂和卓罗都站在炮塔的射程之外,或许孙七还会让炮塔对他们来一次密集射击呢。

不过,仅仅就是这种清兵的伤亡,也是吴三桂等人难以接受的,因为无论死了多少百姓,他们都可以毫不在乎,但是这种士兵的死伤却是短时间内无法弥补的,特别是吴三桂嫡系部队的损失,就更加难以接受了。

吴三桂的心脏抽搐得厉害,一开始,他是期望使用百姓来消耗昆明城的战力,可是孙七的威胁迫使他不得不早早的派出自己的嫡系部队,至于那些投诚兵更是顶到了攻城的第一线。

如今,虽然那些投诚兵还没有百分之百的效忠于他,可只要运用得当,也是他在满清朝廷中保持影响力的的重要力量。同时,他相信,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投诚兵也会渐渐的淡化大明在他们心中的影响,成为值得信任的重要战力,毕竟南明的惨败更多的原因不在于他们战斗力的低下,而在于他们没能捏成一股劲来。

可是,就是如此重要的助力,如今为了攻下昆明,他不得不将它们拼命的向外挥霍,甚至于不惜让这些投诚兵同他产生间隙,因为昆明城中有着他嫡系部下的家眷,除非里面的明军把这些家眷全都杀了,不然的话,他就不能轻易的放弃昆明。

有时候,他倒真希望那些明军直接把那些家眷杀个干净,这样倒也清静,只是可惜,孙七显得很是节制,虽然还在战斗,可是依然每隔一段时间抓起一名八旗俘虏或是他嫡系部下的家眷,在城墙上一枪刺死,然后扔了下来。

到他们的举动,无论是吴三桂和卓罗都有一种抓狂的感觉,就像是要折磨人一样,偏偏不肯一次折磨完,就这么一刀一刀的刮下去。不过,要想保持这么强有力的攻势,他们就不能不让那些无辜的百姓去当炮灰,甚至于还有投诚兵。

正当吴三桂再度拿起千里镜来,看向城头的时候,突然看见成排的石灰粉洒了下来,灰蒙蒙的一片,城墙下的清兵全都陷入抓瞎的境地,只有一种未知的恐惧深深的嵌入他们的心底,一丝混乱油然而生,那些攀爬到半路上的士兵更是觉得不好,努力的抹着眼睛,但是除了眼睛更加刺痛以外,再无任何作用,一些士兵感到不妙,急急的就要退去。

不过,城墙上的明军那会让他们轻易退去,滚烫的粪渍浇落下来,劈头盖脸的砸到他们身上,顿时,就是一阵阵的撕心裂肺的声音传来,一些人虽然也被烫中,但是没有当场毙命,就在地上打滚,更是搅得清兵一片混乱。

那些无辜百姓本来就是战战兢兢,那里能够承受得住这种伤亡,如今更是直接崩溃,于是带动着那些投诚兵也陷入崩溃之中。

可是,吴三桂的嫡系兵马就压在后面,手起刀落,就是几十个人头落地,那些投诚兵和百姓一阵惊慌,在督战队的压制之下,再度驱赶向了城墙下。

孙七显然看到了这一幕,对着那些炮塔下达了命令,专门轰击对方的督战队。

昆明城下并没有太多的掩护,那些督战队自然也暴露在炮塔的轰击范围之内,只是一直以来,炮塔没有专门的轰击他们,所以,虽然伤亡惨重,却一直没有到崩溃的境地,如今更是把城墙下的投诚兵和百姓重新赶了回去。

这个时候,吴三桂倒也没有再把刘之复等人放在身边,在这种激烈的战况之中,就算他们想做什么手脚也难,而且在督战队的监视下,在城头明军的火力压制下,他们除了冲上城墙,再也没有更多的出路。

如今,刘之复就在他的军中,不停的指挥着部下,一次又一次的驱赶百姓向前,可是,尽管有这些百姓顶在前面,他们依然伤亡惨重,如果不是后面的督战队压着,说不得已经陷入崩溃之中。不过,那些手下士兵的怨气也是显而易见的。

一名亲信对着刘之复说道,“总兵大人,这仗根本没法打,吴三桂根本就是推着我们在前面送死。”

与他一般想法的将领还有不少,都是在那里应和着,虽然吴三桂也派出了自己的鸟枪营在那里射击,但是最大的伤亡还是来自于这些投诚兵,他们对清兵本来就不是很心服,如今更是有了怨气。

就在他们说话的当口,城墙下又是一场大崩溃,那些投诚兵和百姓慌乱的朝着后方撤了过来。

刘之复的几名部将躲在坑道之中,看到这种情况,连忙指挥着部下要去遏制住那些溃兵,驱赶着他们再度攻击昆明的城池。

同时,一名部将悄悄的说道,“总兵大人,我刚才看了许久,城头的明军虽然杀了不少的八旗兵和吴三桂那些亲信的家眷,但是对我们的家眷却是一个没动。”

刘之复微微点头,表示知道。其实,就在刚才,他也是看得清楚,虽然不断的有俘虏被刺死下来,但是其中确实没有这些投诚兵将领的家眷。

他很清楚,这种情况的出现,绝对是有意的。

个昆明城里,虽然吴三桂亲信部下的家眷被抓了不少,不过更多的是这些投诚兵将领的家眷,他们在昆明城里作为人质,以保证他们的效忠,可是,如今明军杀了这么多人,却没有一个是投诚兵将领的家眷,这不能不让人深思。

因此,刘之复更加起了保存实力的念头,虽然不停的在冲击着城墙,但是一旦遭受稍微惨重一点的伤亡,立刻就退了下来,然后再反复的冲击。

孙七也是隐隐的感觉到这些投诚兵跟吴三桂的嫡系并非是一条心,所以让士兵抓捕俘虏上来的时候小小的注意了一下,如今,看到那些投诚兵的举动,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尽量的孤立满清之中最为顽固的敌人,这是孙永金在让孙七、孙新等人离开之前,定下的策略。

因此,在发现投诚兵攻城压力减轻的情况下,孙七立刻将更多的火力集中到吴三桂嫡系的身上,一门门大炮朝着这些军队乱轰。

吴三桂的嫡系部队和他收编的投诚兵都是大量装备火器的部队,可是在炮塔的面前也是吃尽了苦头。如今,孙七专门把火力集中到吴三桂嫡系部队身上的时候,更是打得他们伤亡惨重。

那些被推出来的火炮,在炮塔的精准打击下,一个接着一个报废,炮手的损失,更是难以估量的大,眼看着对城头的压力就小了很多,不少的明军已经明目张胆的探出头来,朝着城外进行射击。

如果说这些投诚兵的伤亡,吴三桂还能够接受,大不了以后成了云南王之后,在当地征召就是。可是,他的那些嫡系部队的伤亡就是他不能够接受的了,这中间有多少是他从辽东一起出来的老弟兄,死伤一个都是没法补充的。

如今,他们的关宁体系就像是一个小小的八旗翻版,满清朝廷以八旗作为核心,然后再辅以大量的绿营,征战整个天下,而他吴三桂则以关宁系的老弟兄作为核心,辅以投诚兵、云贵的土司兵、以其一些当地征召的兵马,然后控制整个云贵。

所以,对于吴三桂来说,其他的人都可以死,唯独自己的嫡系是绝对不能死的,只要他们还在,他吴三桂随时可以东山再起,如果这些老弟兄没了,他吴三桂就真的成了光杆司令。

对于杨珅的死,他已经觉得万分的痛心,如今这种惨烈的伤亡,更是他无法接受的。

就在此时,城下再度发生大规模的崩溃,那些简陋的云梯已经被城墙上的明军用火油瓶烧了个干净,同时被烧的还有大群的士兵。

刘之复的亲兵连连杀了几个溃兵,依然止不住恐慌的情绪,裹胁着他们一起退去,直直的朝着吴三桂布置的督战队冲了过去。

在炮塔的打击下,还有无数门大炮的轰击下,这些督战队也是极为惨烈的模样,当他们再次面临疯狂的溃兵冲击时,那里还支持得住,连连杀了好几名溃兵,也无法阻止住整个军队的崩溃。

同时,那些投诚兵本来就对窝在后面的吴三桂嫡系部队充满怨气,他们可与那些手上没什么兵器的普通百姓不一样,手上也是有武器的,碰到这个时候,更是直接拿起刀来,同他们进行厮杀。

一看到这种情况,有些督战队立马知道坏了,那里还敢阻挡,跟着溃兵一起陷入崩溃之中。那些脑袋不够清醒,没有看清楚形势的督战队,则死在溃兵的践踏之中。然后,整股溃兵朝着鸟枪营所在的地方冲了过去,把清兵的整个阵势几乎都要冲乱。

到这种情况,孙七大叹了一声可惜,如果不是他用沙袋堵死了城门,或许现在可以派遣骑兵冲击,将那天晚上的战事重现在昆明城外。

同时,吴三桂也没有再逼着那些士兵前去作战,不仅仅因为天色已经太晚,更重要的是,他也实在承受不住这种伤亡了,那些士兵可是他安生立命的根本啊。

卓罗更不敢逼着那些士兵去作战,他的八旗兵遭受重挫,根本就还没有恢复元气,那里敢阻挡乱成一团的溃兵,只是带着兵,在那里冷冷的看着吴三桂恢复秩序。

一番混乱之后,昆明城外渐渐恢复平静,在冬日的天空下,只是留下了满地的尸体,无主的马匹,破烂的旗帜,以及一声声的哀鸣。

第一百零六章 昆明攻防战(五)

清兵大营之中,无论是吴三桂的嫡系部队,还是那些投诚兵,或者是满清的八旗精锐,如今都是低垂着头,再不复当日兵临城下的那种气势。

攻城之战,向来惨烈,这些都是他们知道的,只不过以前都有红衣大炮在前方开路,轰开对方的城墙,如今,在那些炮塔的威胁下,红衣大炮根本就发挥不出威力,只能够是使用最原始的办法,用人去堆,很久没有如此作战的他们,感到极度的不适。

何况,在孙七有意的打击之下,除了那些投诚兵之外,吴三桂的嫡系部队也损失颇重,几乎没有那支部队能够在这种攻城战中稍稍好受一点。因此,众人一想到以后还要这样日复一日的这样去攻打昆明城,他们就觉得不寒而栗,心中苦涩无比,可又说不出来。

不过,真正让他们恐惧的还不仅仅于此,那些吴三桂的嫡系将领为什么会奋力的攻打昆明,不就是为了解决他们的家眷吗,但是按照今天城头的情形来看,说不得昆明城还没有攻下来,他们的家眷已经被杀了个干净。

他们为什么要身负汉奸的声名,充当满清的狗腿子四处征战,不就是为了自个的荣华富贵么,不就是为了自个家族的延续和辉煌么。如今,他们的家人全都被杀了个干净,他们还有个屁的劲头。

这个时候,今天有亲人蒙难的将领甚至于还有一点埋怨吴三桂,只不过平西王在这个团体中的威望正隆,而且他们这些辽东系的将领要想在这个世界站稳脚跟,也不得不依靠着吴三桂,所以,尽管心中有怨气,却没有说出来。

当然,吴三桂的嫡系之中,也是有很大一部分人没有把家眷迁入昆明城里,毕竟云南初定,他们忙于征战,还没来得及。如今看到同僚的模样,努努嘴想要说什么,可话到了嘴里,感觉怎么说也不对劲,一不留神,便说成了,“今天,死的那些家眷好像全都是我们辽东出来的。”

来是很无意的一句话,却提醒了那些有亲人蒙难的将领,他们不敢怪罪吴三桂,只得把矛头对准了那些投诚兵,一些莽撞的人,提起刀来,收拾起亲人丧生的悲痛,跌跌撞撞的就要去找那些投诚兵的麻烦。

一旦有人带头,那些心怀怨气的吴三桂嫡系将领顿时被鼓动起来,带着自己的亲兵就冲到投诚兵的营中。那些投诚兵心知自己与那些吴三桂嫡系部队的分别,更知道自己的分量,看到闯营之人是吴三桂的亲信,气势上已经弱了几分,再加上今天经历惨败,更加阻挡他们不住,竟然让他们直接闯进刘之复的大帐之中。

见来人,刘之复微微觉得有点讶异,冷声说道,“你们想干什么?”

听到他的话,那些吴三桂的嫡系将领根本就没理他,大喝了一声,“把这个奸细给我拿下。”

他们不说还好,一句话出来,周围刘之复的亲兵一阵大惊,投诚之后本来就过得战战兢兢,如今听到这样的话,能的把刀拔了出来。

那些吴三桂嫡系将领也是早有准备,他们的亲兵刷的一下同样把刀拿了出来,就等着一声命令,便要扑上去。

那些刘之复的亲信很是机灵,看到吴三桂的嫡系将领来势汹汹,心知不能善了,连忙召集营中军队。因为,那些吴三桂嫡系将领的亲兵再是凶蛮,也抵挡不住整个营的军队攻击。

刘之复对这些部下也是信任万分,虽然知道对方都是吴三桂最为信任的人,在军中都是说一不二的人物,如果对拼起来,恐怕这些跟着他一起投诚的士兵将来都落不了好去,但是,只要他一声令下,这些部下依然会跟对方拼个你死我活。

因此,脸上也是毫不畏惧,冷冷的说道,“你说谁是奸细。”

那名将领看到刘之复的模样,顿时从冲动之中回过神来,现在身处刘之复营中,若真是对战起来,恐怕真讨不了好去,但是现在骑虎难下,跟在他后面的同僚都看着他呢,一时之间愣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正在他犹豫的时候,另一名同僚可就忍不住了,他的一家老小今天死了一半,可算得为凄惨的一个,只见他跳将起来,拿起刀子,指着刘之复的鼻子说道,“奸细说的就是你,别以为我们不知道,刘之复你早就跟明军勾搭在一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反戈一击。你的家眷都居住在昆明城里,不仅仅是你,你的部下,有不少将领的家眷也居住在昆明城里,今天杀了这么多人,偏偏没一个是你们的人,这就是明证。”

听到那名将领的话,其他的人也是吼了起来。

刘之复冷哼了一声,说道,“今天只有我部下的家眷没有被杀吗,别忘了,杨威的营中也同样没有人被杀。”

“杨威,我等会就去抓他。”一名吴三桂的嫡系将领冷冷的说道。

这时,另一名将领大声吼道,“别跟他啰嗦,先宰了他再说。”

话音刚落,他就呼喝着身边的亲卫朝着刘之复杀了过去,他们是吴三桂的嫡系部下,是从辽东过来的老弟兄,心知,就算做得过火了,吴三桂也会维护着他们。

在他的带领下,那些跟过来的将领也是再无顾及,命令着亲卫也抢杀了过来。

刘之复的亲卫如何会让他们得逞,拼命的掩护着他们的总兵大人,同那些吴三桂的嫡系战成一团。

这个地方,本来就是刘之复的营中,里面全都是他的士兵,经过白天的那一仗,对吴三桂的那些嫡系部下可说得上是怨气冲天,如今看见吴三桂的嫡系亲信又来闹事,更是恨不得撕碎他们。如果不是双方暂时还克制着,说不得就要上去动手,如今,看见吴三桂的嫡系亲信率先动手,仿佛等到了难得的机会,拿起长枪就朝着人多的地方攒刺,同时,让人招呼着更多人冲了过来。

一时之间,惨叫之声连连。

那些吴三桂的嫡系看到刘之复的士兵源源不断的赶来,心中暗暗叫苦,如今只有一举斩杀刘之复,方才有希望获胜,于是提起刀来,就朝着刘之复所在的地方冲杀。

刘之复如何会让他们轻易如愿,再说他的身边还有着不少亲兵护卫,同对方战成一团,短时间内,根本分不出胜负。

可是,随着刘之复一方的士兵加入,这些吴三桂的嫡系亲信很快就处于劣势,特别是在刘之复的亲信调来大队的弓箭手的时候。几轮箭矢过去,打得那些吴三桂亲信的亲卫死伤殆尽,就连将领也是连连杀死了几个,甚至于有一名总兵都死于乱军之中。

这些吴三桂的亲信知道今天既然打上了,肯定没法善了,何况,这个时候,他们已经杀红了眼,猛然朝着围攻他们的刘之复士兵冲击。虽然在群殴之时,这些刘之复的士兵占据上风,但除了弓箭手以外,其他的人都没有什么良好的组织,各自为战,如今,被人一冲,竟然抵挡不住,再加上这些吴三桂的嫡系亲信都是军中的悍将,更是让他们冲将出去,抢了马匹,就闯营而出。

一众人怔怔的看着大帐附近的尸体,半晌没有回过神来,就连刘之复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应对,虽然他有保存实力之心,但却还没有下定反叛清兵的决心,而且就算要反叛,也不能在这种情况下反叛,没有明军的接应,在清兵的围攻下,根本就是死路一条。

可是,到了这个时候,他就算想要不反,也是不可能了,于是,脑袋一个激灵,对着众将喊道,“召集兵马,防守营盘,小心敌军冲击。”

听到总兵大人的话,那些部下立刻回过神来,经此一战,他们可是把那些吴三桂的嫡系亲信得罪得狠了,那些闯营出去的将领肯定会带兵前来攻打他们。

这个时候,有人想说,让总兵大人去向吴三桂认个错,寻求他的调解,可是,看到地下那一众没能逃出生天的吴三桂嫡系部下,咽了口唾沫,把话全都给吞了回去。

这种情况下,还指望吴三桂的调解,不是找死吗?

其实,乱象一起,立刻就有人报到吴三桂那里。正为白天的战事而烦躁的他,当即就是一阵怒骂,明军就已经够难啃了,他的部下还不肯消停,如果再逼反了投诚兵,昆明城就更加难以攻打。

,他当即带着大队兵马,要制止混乱的进一步扩张,甚至都做好了安抚刘之复的准备,可是,一切都已经晚了。

燃烧的火箭不停的射进刘之复的营盘之中,对方也不甘示弱,同样也是拿着火箭和鸟枪朝着对面进行对射,同时,在攻打昆明的时候,没能发挥出他们作用的火炮,这回才算是真正的大显神威,箭楼上的刘之复士兵全部被轰了下来,那些木栅的围栏更是被轰得稀烂,如果不是刘之复还在营盘之前插满的拒马、木枪,说不得这些吴三桂的嫡系兵马已经毫不犹豫的冲了上去。

在这种打击之下,刘之复的士兵尽管在顽强抵抗,但是也顶不了多久,陷落不过就是时间的问题而已。吴三桂的亲信士兵对于这一点显然极是了解,如今一不做二不休,凭借着自己的优势兵力,把刘之复团团围住,势必要全歼他不可。

同刘之复一样,也属于投诚兵的杨威等部,远远的看着,现在避嫌还来不及呢,那里敢插一手进来,只是看着刘之复的遭遇,不自禁的产生一丝兔死狐悲的凄凉。

卓罗等部的八旗兵更是冷冷的看着,那天晚上的仇他们还记得呢,虽然吴三桂是为了保存整个清兵的实力,不过,这不代表他不恨吴三桂。实际上,他在逃得一命之后,几乎冲动得要跟吴三桂见上一仗,幸好他理智尚在,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

到卓罗等人的样子,张勇等部的绿营就更是冷眼旁观了,甚至于还有一种看好戏的滋味。

当吴三桂刚到刘之复营盘前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种情景,看到的就是这么一种不可收拾的局面,他让亲兵招来一名亲信将领,大声喝问到,“你们这是在搞什么。”

那名亲信将领看到吴三桂,听到他的雷霆之怒,心中也是一阵颤抖,这件事,本来就是他们有错在前,如今更是弄得没法收拾,不过,越是到了这个时候,他们越是不能嘴软,立刻对着吴三桂大声说道,“禀告王爷,刘之复叛乱,我们正在率兵平乱。”

“平叛!”吴三桂咬牙切齿的说道,他可不是笨蛋,刘之复就算要叛乱,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叛乱,没有明军的接应,他根本就是找死。

他知道刘之复同样不是笨蛋,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亲信逼着刘之复动手,逼得他不得不反。不过,事已至此,双方根本没有任何停火的可能,他也不可能惩罚他所有的嫡系亲信,现在,他所能做的就是镇压叛乱。

,丝毫不假以辞色的厉声说道,“你立刻带兵监视明军的一举一动,绝对不可以让明军乘乱冲击我军营盘,然后集中所有的力量,给我立刻把叛乱平息下去。”

那名亲信听到吴三桂的话,脸上大喜,虽然吴三桂神色之中满是怒色,但是,却没有怪罪他们这些亲信,甚至于还维护着他们。

不过,对于这样的命令,那些投诚兵虽然有所意料,可是心中的不满却是更加强烈,只是有苦说不出而已。

那些吴三桂的嫡系也是知道这些投诚兵的心思,不敢强求他们一起去围攻刘之复,只要他们能够监视着城内的明军,不要乘势冲营便是。

可是,纵然这样,那些投诚兵也只是懒洋洋的看着昆明城,完全打不起任何的兴趣,偶尔才朝着前方探查一番。

同时,刘之复看到清兵攻击越来越猛,更是知道,自己彻底的被吴三桂抛弃,在优势清兵的攻击下,他们战败只是迟早的事情。想到这里,他苦笑了两声,没想到投奔清兵之后,竟然是这么个下场,早知如此,不如当日跟清兵拼到底完了,倒也不用被这个汉奸的罪名。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现在,唯一让人觉得庆幸的就是,他以及他的部将的家眷现在都在昆明城里。

在清兵的攻势稍稍停顿的时候,他把亲信部将召集起来,淡淡的说道,“弟兄们,看来今天晚上,吴三桂那个汉奸是不会放过我们了,我刘之复对不起你们,原想着给大伙儿挣一条活路出来,没想到反而把大家都带到死路上去了。”

众位部下的神色一阵黯然,当初若不是为了活命,他们也不会向清兵投诚,没想到,最后还是闹了这么一个结局。

这个时候,有人说道,“你们说那些明军会不会乘乱冲营。”

听到他的话,有人眼前一亮,说道,“若是明军乘乱冲营,或许我们还能逃出一条性命出去。”

“没错,只要明军搅动了清兵的营盘,咱们乘着混乱,或许还能逃出一条性命。”

众人商议一番,眼前似乎又看到了一丝希望,打定主意,坚守营盘,希翼着明军冲营,制造混乱。

,双方的兵马杀得更加激烈,虽然清兵炮火不断,数次冲击,但毕竟经过白天的激战,现在是疲惫万分。如今,刘之复部军队为了活命更是顽强抵抗,再加上这些明军也是久经战火,善于使用火器,营盘扎得极好,防御坚韧,一时之间,竟然让清兵寸步难进,数次冲进营去,又数次被赶出来。

当清兵再次被轰了出来的时候,吴三桂微微皱着眉头,因为时间拖得越久,明军乘机捣乱的可能性就越大,这个时候,就连那些最先挑事的吴三桂嫡系军队也隐隐的觉得不安,时不时的看向昆明城,他们倏然间感到,自己是不是太过于托大,营盘扎得离昆明城也太近了吧。

此刻,不仅仅是那些吴三桂的亲信,就连监视昆明城的投诚兵,也在猜测着明军会不会乘机出城,清兵炮声如此猛烈,他们可不相信那些明军会毫无察觉。

当云贵主力刚刚抵达昆明,清兵士气正锐的时候,明军都敢率骑兵挫一挫他们的锋芒,如今,大好时机就摆在明军的眼前,难道他们真的能这么眼睁睁的放过。

他们不相信,但他们也不敢靠近去看,无论他们多么的隐蔽,只要靠近炮塔的射程,立刻就有炮弹轰了过来,它们不用炸个正着,只要飞溅的铁屑能够伤害到敌军就行。清军的投诚兵在连着尝试了几次之后,再也不敢尝试,这根本就是送死,再说,刘之复的遭遇也很是让他们心寒。

所以,尽管清兵在监视着,却谁也没有主意到,孙七、祁三升等人在沙袋堆积的城门口挖了一个小小的洞,一名接着一名的长枪兵,还有一个接着一个火枪兵正在源源不断的输送出来。

对着乱成一团的清兵大营虎视眈眈。

第一百零七章 昆明攻防战(六)

城门口,祁三升笑着看向清兵大营,虽然白天激战了一天,却丝毫没有疲惫的感觉,反而觉得格外的振奋。当孙七挑选着俘虏屠杀在城门附近的时候,他就已经意识到这究竟是想干什么。

投诚兵刚刚归顺吴三桂,军心未稳,随时都有反复的可能。所以,沅江一乱,吴三桂立刻就带着大队清兵前去镇压,就是为了避免引起连锁反应,发动更大规模的投诚兵叛乱。如果清兵一路纵横,轻易的讨平沅江,或许不会出什么太大的乱子,甚至于会对那些心怀两端的投诚兵将领小有震慑。可是,他没想到,小小的一个沅江居然坚持了如此之久,在他下定决心强攻之后,依然守住了城池,再加上孙永金奇迹般的从腾越崛起,一路斩杀清兵大将,如今,连昆明都给丢了。

此刻,他不相信那些投诚兵还会死心塌地的跟着吴三桂,裂隙在清兵遭遇腾越惨败的时候就开始了,然后随着八旗兵的战败、昆明城的沦陷,一点点的扩大。

而其中最为可怕的,就是吴三桂用来要挟这些投诚兵将领的家眷落入他们的手中,使得清兵失去了一张重要的王牌。

这几天,他也没少给那些吴三桂军中的好友写信,劝说他们反正。虽然还没有得到明确的答复,但是那些投诚兵将领也没有立刻拒绝他。其实,那些将领做到这一点,他就很满足了,只要他们能够在攻城之时,少出一份力,那么对于吴三桂来说,便是一种极大的削弱。

吴三桂显然也是知道这一点的,否则便不会在投诚兵攻城之时,在他们的后面压上大量的嫡系兵马。可是,这种拿投诚兵当炮灰的举动,使得双方的裂隙变得更大,甚至于怨气深结。

所以,对于清兵大营的内讧,他一点也不觉得意外,遗憾的只是他们不能跟对方有所联络,一举击溃满清的云贵主力。

就在此时,孙七走到他的身边,笑着说道,“怎么,担心这是对方使的计策,引诱我们上钩吗?”

祁三升笑着说道,“就算这是他们的计策又能如何,反正无论他们内不内讧,我们都要劫营不是。”

孙七听到他的话,也是“哈哈”大笑起来。

到他的模样,祁三升突然发现,自己似乎也受到了他的影响,开始有点不再把清兵放在眼里,明明居于兵力劣势,却偏偏一次次的攻击对方的大营。

他再看向孙七手下的那些精锐部队,那些晚上,他所看见的只是骑兵,还稍稍的注意到了一下火枪兵,如今,那些长枪兵,似乎也很是不凡。

这个时代,火枪远远还没有达到绝对阻敌的地步,需要长枪兵来进行掩护,如今,这些长枪兵隐藏在黑暗之中,肃杀之气油然而生,就连那些普通人士兵,也不自禁为他们感染,静静的站在那里。

祁三升倏然感叹到,什么叫做不动如山,这就叫做不动如山。

一直以来,他认为自己手上的兵马已经足够精锐了,如今再看到这支长枪兵,他只能是自叹不如了。

其实,何止是他,就连参加过磨盘山血战的高文贵,也能够感受得到这支长枪兵的深深寒意。

凭着这样的军队,或许野战也是有一定胜算的。

想到这里,他突然发现一件事情,其实明军真正能够动员的军队,绝对不仅仅于此,李定国的主力兵马尚且未动,虽然经历一系列惨败,特别是许多军队已经被打散,但是,李定国绝对还能够动员得出来近万兵马。

巩昌王白文选和孙永金手下的王品、李生明等人,将兵数万,征战缅甸,如果不是因为对于那些降军还不是足够信任,又是一支庞大的军队。

孙永金另一强力兵团——孙一部,自从席卷丽江府之后,收编了大量的投诚兵,如今集结着这些兵马,以及相当一部分的土司军队,对着刚刚归顺满清的川南一带发动猛攻,如果他们回师攻击昆明,恐怕又有得吴三桂受了。

滇南的那嵩、许名臣等部兵马,只要稍加休养,又是一支可观的军队,就算不能给予吴三桂造成极大的威胁,至少也能够把他骚扰得苦不堪言。

不过,最为可怕的孙永金本部兵马,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动呢,他不相信,作为一军主帅,不会不将最强大的军队留在手里。不能不说,在孙永金派遣孙新出征之时,确实是掏空了几乎所有的精锐,但是世人永远也想不到,前方损失的所有兵马,立刻就能从永昌城里得到补充,并且随着孙七等部的连番大胜,他甚至于还能再度扩张人口上限,传送出更多的军队出来。

因此,如今的孙永金确实又有了一支庞大的军队,同时,更同李定国一起,朝着昆明杀来。

倏然,高文贵发现,其实这个昆明城就是一个巨大的磁石,吸引着清兵的注意力,然后一点点的被消耗,直到彻底的被围困。

正在他的思绪间,最后的骑兵也整备完毕,只见孙七拔出长剑,朝着清兵的营盘一指,很是随意的说道,“进攻!”

尽管是如此随意的一句话,不过谁也不敢小瞧,刚刚还如山一般站着的长枪兵,顿时动如雷震,完美的诠释了孙子口中那个军队的最高境界。

孙七也没有刻意的规避那些投诚兵的监视,而是直接朝着他们冲了过去。

如此惊天动地的声音,顿时就将懒洋洋的投诚兵吓了一跳,虽然还没有彻底的看清敌军,也能够感受得到那种攻势,于是慌乱的踢打着身边睡着了的同伴,大声喊道,“敌袭!”

按理说,一直监视着昆明城的投诚兵对于孙七的袭击,应该不会觉得突然才是,可是经过一天的鏖战,这些投诚兵早就到了身心疲惫的程度,同时对于吴三桂嫡系亲信剿杀刘之复的行为感到心寒,对于协助的事情极为不上心,再加上孙七拥有自动防御的炮塔,根本不需要灯火来监视,于是有意熄灭了全城的灯光,弄得昆明城黑漆漆的一片,根本让人没法监视。

如今,孙七率领大队袭击而来,投诚兵猝不及防,带领他们的将领大声喊道,“快通知平西王,大队明军来袭。”

完之后,就指挥着部下仓促布阵,长枪兵在前,弓箭手在后,稀稀拉拉的连成一片。

这名将领反应也不算慢了,可是孙七的骑兵速,黑夜之中,马蹄声急促传来,在整个白天的防守战中,这些骑兵是最为轻松的一群人,蓄势已久,就等着晚上发威的时刻。如今,他们如疾风一般的冲刺而来,对着仓促列阵的投诚兵就是一轮火枪。

铅弹如雨点一般的射入投诚兵的阵列之中,顿时溅起血花无数,本来就是稀稀拉拉的阵型,现在变得更加不堪。不过,就算如此,那些火枪骑兵也没有贸贸然的冲将上来,依然在发挥着自己娴熟的轮射优势,第一排的骑兵迅速的朝着两边撤去,然后重新站在队伍的最后,继续装填弹药,而第二排的火枪骑兵被让开了视线,也是毫不犹豫的开火,如此往返,子弹连绵不绝。

负责投诚兵弓箭手的将领一阵惊慌,黑夜之中,也不管对方有没有进入射程,就是一阵乱箭射击。

不能说这些弓箭手完全没有射中,但是火枪骑兵同样身负铠甲,只要不是射中要害,对于他们来说,根本没有多大的伤害。

不过,投诚兵中那些顶在最前面的长枪兵却是伤亡惨重了,他们本来就是仓促迎战,再加上士气低落,面临火枪骑兵的轮射,只是几轮排枪,就让他们处于崩溃的边缘。

孙七一直冷冷的看着那些投诚兵,对于这些士气低下的军队,他一开始就没打算在他们身上花太多的时间,看见他们坚持不住,立刻就把重骑兵派遣了出去。

黑夜之中,视野本来就没有多远,这种如同钢铁城墙一样的骑兵一出现在投诚兵眼前的时候,已经离这些投诚兵很近了,他们顿时一阵惊慌,因为他们知道,现在他们面临不再是惨败之中的明军,而是一路所向无敌的明军。因此,重骑兵还没有冲上来,那些堵在最前面的长枪兵已经陷入崩溃之中。

重骑兵乘势掩杀,把投诚兵的阵势割裂开来,同时,火枪骑兵也再不是仅仅在那里射击,拿起马刀,朝着那些完全不成阵型的投诚兵冲杀上来。原来结阵便可以阻挡住无数骑兵冲击的杨威部兵马,陷入全线崩溃之中。

这个时候,跟在后面的祁三升、高文贵等部兵马也杀将上来,更是催动着这些投诚兵疯狂的朝着自家营盘撤去。

同样,在清兵营盘之中,吴三桂也陷入极大的尴尬之中。

他集中最大的兵马前来围攻刘之复部,炮火阵阵,数次都以为要彻底的打垮刘之复部,但是,每次他都不得不失望,他没想到刘之复的抵抗会如此的顽强。

,让人在营外大声喊道,“只惩首恶刘之复,余者不问,速速投降,否则格杀勿论。”

当他们再度发起攻势的时候,刘之复部的军队抵抗果然弱了很多,但是,另一个消息,立刻让他入坠冰窟。

“明军杀过来了!”如此简洁的一句话,但是他的杀伤力,绝对比刘之复营盘附近的激战更加恐怖。

不过,吴三桂毕竟在沙场上征战了几十年,很快冷静下来,那些投诚兵就监视在昆明城的周围,就算这些投诚兵再是心中有所反复,也绝对不能如此仓促的造反,面对明军的攻击,说不定也能抵挡一二。

,他心中微微思忖一番,对着一名没有家眷在昆明的嫡系将领下令,协助投诚兵坚守阵势,绝对不能让明军冲进营来,特别是不能靠近刘之复的营盘,从后面给这些清兵屁股上来上这么一下。

那名将领领命之后,知道事情的轻重,而且没有家眷在昆明城里,自然对投诚兵将领没有多大的仇恨,当即就带着兵马朝着营外杀去,要去接应那处的投诚兵。

可惜,他还没有走到阵地就看见了那些投诚兵,溃不成军的杨威部兵马,直直的朝着那名吴三桂嫡系将领的军队冲了过去。

那名吴三桂嫡系将领大惊,大声呼喝着让那些投诚兵让开,不要让这些溃兵冲乱自己的阵势。

可惜,一切都太晚了,溃兵同他的兵马搅在一起,恐慌的情绪同样也传染到他的兵马身上。

他拼命的想要恢复秩序,但是,随着溃兵的越涌越多,这种混乱哪能轻易平定得了,同时,孙七、祁三升等部的兵马立刻杀了过来。

这个时候,那名吴三桂的嫡系兵马已经不再是恢复秩序了,而是应该开始逃命了,在这种混乱之中,他们根本就发挥不了战斗力,面对有备而来的明军,只能是挨宰的份。

顿时,又是一场大崩溃,已经没有人存着作战的心思,都在亡命的奔逃。

祁三升看着他们的情形,心中一阵感慨,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有这么一天,虽然有着袭击的成分在里面,但是这些清兵基一触即溃。

他当然知道,并不是清兵战斗力变差了,而是孙永金的兵马一系列的胜利,使得清兵觉得胆寒,特别是那天晚上一战,赫赫有名的八旗兵完全是被压着打,再加上一系列的传言,使得清兵已经不敢轻易的同他们交战。

如今,又是大群的溃兵形成,孙七、祁三升立刻率部追赶,他们要让这种崩溃的势头继续扩大,最好是整个清兵大营陷入混乱。

吴三桂完全没想到,他的军队会崩溃得如此之快,他现在正把目光集中到刘之复的营盘,当营外的骚乱传来,刘之复的部队抵抗得更加的强烈,特别是刘之复亲自带队反扑的,顿时就遏制住了清兵的攻势,双方在大营之中厮杀不休,一时半分竟然分不出胜负。

同时,溃兵已经朝着刘之复的营盘冲了过来,首当其冲的就是一名亲信部下,现在,他已经把军队基本上投入到攻打刘之复的过程中,被溃兵一冲,同样也被拉入混乱之中。

第一百零八章 昆明攻防战(七)

从溃兵冲进清兵大营的那一刻起,吴三桂就注定是要悲剧了,在历史中,因为夜袭,而使得占据优势兵力的军队一战而败,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这次,吴三桂不仅仅遭受了孙七等人的夜袭,而且还要平定刘之复的叛乱,这种场面就显得更加混乱。当那名吴三桂嫡系亲信的军队被攻破之后,溃兵一路冲进刘之复的营盘,同几方的军队搅在一起。

那些正在攻打刘之复的吴三桂嫡系亲信,在溃兵的攻击下,转眼也陷入崩溃之中,急急的朝着营外撤去。

“明军杀过来了!”所有的人脑袋里都只留下这么一个念头,疯狂的撤退,那天晚上在八旗兵身上上演的事情不停的在他们的脑海里回放,然后整个人都被恐惧的心理紧紧的抓住。

不能不说,那些吴三桂的嫡系军队反应还是很快的,看到溃兵出现的那一刻就知道不妙,虽然有着相当大的一部分人被冲散,不过也很有多人逃了出去,朝着溃兵还没有冲击到的地方冲了过去。

惊魂未定的他们,看着烧着一片的刘之复营盘,自以为逃出了一片生天,心中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然后再看看四周,他们的建制完全被打散,只是稍稍的一数,就足足有着好几个营的兵马集中在这里。一个营就是好几百人,要让每个人都互相认识是很困难的一件事,何况现在还是几个营的兵马参杂在这里,不认识的人就更加多了,而他们的总兵大人更是不知跑到了什么地方,也没有个人来统领他们。

这时,又是一队兵马跑了过来,众人一阵紧张,拔刀警戒,一名看起来是军官模样的人壮起胆子,大声喝问到,“你们是那个营的?”

对面立马回答到,“我们是杨威杨总兵的部下,你们是那个营的。”

听见对面答得这么干脆,这群人放下心来,杨威虽然也是一个投诚兵将领,但是还没有背叛清兵,同时也是今天被冲溃的清兵之一,于是大声喊道,“那你们过来吧!”

得到他们的肯定回答,那队兵马忙不迭的跑了过来,一副惊慌的模样,让众人一阵大笑,浑然忘记了,就在刚才,他们的神色也没有好上多少。

正当他们要嘲笑一二的时候,突然听见拉响弓弦的声音,那名最先问话的军官轰然倒地,额头上插了长长的一根箭矢。

这群清兵一阵愕然,不过刚刚过来的那队已经拔刀相向,大吼了一声,“我们是刘之复刘总兵的部下。”

这群清兵猝不及防,当场就被杀倒了几个人,然后回过神来,又是杀成一片,此刻若有明军路过,一定会发现这诡异的一幕,双方都是大辫子不停的在空中飞舞,根本就是敌我难辨。

不过,孙七、祁三升等部,可没打算去分辨什么,只要看到是辫子军就毫不犹豫的斩杀。

刘之复的军队显然也是知道这一点的,在溃兵挤进营盘的那一刻,就与部将一起各自带着小队突围,一边同那些清兵厮杀着,一边大声喊道,“明军杀过来了,各自逃命吧!”

围攻刘之复的军队本来就是军心动荡,再让刘之复的军队一吼,更加难以支持,碰上刘之复的叛军,没同他们厮杀多久,便再度陷入崩溃之中。

同时,孙七、祁三升等部的兵马也把溃兵从刘之复的营盘之中撵了出来,朝着清军其他的大营冲了过去,把整个清军大营搅成一片混乱。

吴三桂面色冷青的看着熊熊燃烧的大营,所有围攻刘之复营盘的人都陷入混乱之中,没有人能够分得清楚谁才是敌人,各自相聚成团,大声嘶吼着,“你们是那个营的?”

可是,这样的问话,真的能够有效么。

一支溃兵在大群的清兵围剿中苦苦的挣扎,大声的喊道,“我们不是叛徒,我们是杨威总兵的部下。”

不过,无论那支溃兵如何的嘶吼,都没有人敢停下刀来,如今,他们只有一个念头,不是自己认识的人,就一定是敌人。

就在双方厮杀得起劲的时刻,倏然间,一阵排枪的声音的响起,他们还没有厮杀完,明军的火枪兵都突刺而来,跟着他们的还有大队的长枪兵。

顿时,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喊声,“败了!”

这群刚才还厮杀得激烈的清兵也再度陷入崩溃之中。

“乱了,全都乱了!”一名吴三桂的亲信将领站在他的身边,神色颤抖的说道,“刘之复的叛军和我们的军队完全搅在了一起,明军更不知有多少。”

话音未落,又是一阵急促的军报传来,“刘偁营被冲散。”

听到这样的话,吴三桂抽搐了一下脸庞,说道,“让所有的军队,各自防守好自己的营盘,任何闯入者,格杀勿论。”

“可是,咱们的这么多老弟兄……”

那名亲信的话还没有说完,吴三桂的怒声喝道,“下去。”

对于这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亲信,他现在可是烦透顶了,如果不是他们逼反了刘之复,怎么可能会遭遇这样的惨败,如今双方的军队搅在一起,众人敌我不分,几乎是见人就杀。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救出这些亲信,而是及时的壮士断腕,将还没有陷入混乱的军队及时的脱离开来。

可惜,想的容易,真做起来却是千难万难,那些吴三桂的嫡系亲信正在努力的把军队撤回自己的营盘,却突然发现背后起火,一名亲卫对着将领说道,“不好了,明军已经杀进我们的大营,正在纵火肆虐。”

那名将领顿时手足冰凉,面对如狼似虎的明军,他突然没有了对战的勇气,直到身边的护卫提醒他的时候,才回过神来,然后咬牙率队冲了回去。

不过,这些明军可不会傻乎乎的在那里等着,驱赶着大营中的溃兵,就朝着另外一个完好无损的营盘冲了过去。

面对这些冲过来的自己人,清兵一时间手足无措,特别是有些人还能够喊得出来营中兄弟的名字,就让他们更加肯定这是熟识之人了。

就在他们犹豫的当口,这些溃兵冲进营来,紧接着便是大队的明军,原来在孙七、祁三升部追赶着杨威等人的溃兵杀进清兵大营的时候,高文贵同样也带着部队,向吴三桂嫡系军队的大营发动攻势。

这些营盘之中的军队都调去攻打刘之复,没有剩下多少人,同时,经过一天的鏖战,也是疲惫不堪,那里有明军那般兴奋,稍稍一冲,就冲了下来,然后便是四处纵火,驱赶着溃兵朝着下一个营盘冲击。

顿时,清兵大营之中出现了两个混乱的源头,变得越发的难以遏制,火光冲天,映得天空如同白昼一般,不好的消息,一个接着一个的传来。

“总兵大人,刘之复率领亲卫攻破大营,纵火之后逃窜而去。”

“启禀王爷,明军乘乱攻破我军大营,四处纵火。”

“总兵大人,溃兵正朝着我们这边冲了过来,怎么办?”

“启禀王爷,刘之复的叛军冲进火炮营,接连炸毁几门红衣大炮,然后在我军夹击之中,逃窜而去。”

“启禀王爷,李如碧部和线国安部打了起来。”

“启禀王爷,明军正在驱赶溃兵攻打我军辎重营。”

“启禀王爷,我军粮草仓库着火,众军正在扑救。”

“启禀王爷,明军打破了我军关押百姓的大营,那些家伙乘夜跑了。”

一个接着一个消息的传来,吴三桂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铁青,他倏然间发现,昆明一战,恐怕比当年大顺军攻打山海关更加凶险,今日的混乱,更是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不过,这种混乱最终还是会平静下来的,因为他下达了各营坚守阵地的命令,虽然在下达这个命令的时候,清兵大营之中已经连着被冲破了几个营盘,同时,在接下来的进攻之中,一些清兵对着乱成一团的同僚心慈手软,再加上一些营盘本来就是兵力空虚,又连着被冲倒了十几个。

但是,吴三桂的部下毕竟是久经沙场,虽然整个大营已经变得一团糟,但是还没有慌不择路的逃命,拼命的守住自己还能控制的营盘,特别是粮草重地。

随着一些营盘的沦陷,剩下的清兵将领吸取了前车之鉴,对于已经演变成为溃兵的士卒再不留情,只要敢于靠近营盘,就是一阵乱箭,或是一阵排枪射了过去,就如同当日他们射杀八旗兵一样。

卓罗、张勇等人,更是毫不客气。那天晚上,他们可是被吴三桂的军队打得惨了,心中积着怨气,迟迟不能发泄,如今吴三桂部的军队也遭遇这样的境地,怎么可能会放过,只要有溃兵靠近他们营地,立刻就是乱箭射出,毫不留情。

因此,在这场扰乱之中,清兵各部基本上都有所损失,只有卓罗、张勇等部的军队毫发无损,甚至于在他们的营前还颇有斩获,当然,斩获的都是清兵的自己人,其中又主要是吴三桂的部下。

孙七、祁三升、高文贵等部驱赶着溃兵又再度冲了几次,在清兵加强防御之后,这些坚固阵地也不是那么容易攻破的,再加上孙七、祁三升等人也不愿意把有限的兵力投入到攻坚战中,于是,按照约定,悄悄的指挥着部队开始撤了回来。

尽管如此,清兵的扰乱也没有因此而平息,乱成一团的溃兵四处冲击着,到处寻找出路,再加上刘之复散兵的四处作乱,以及一些本来就对清兵抱着不满的投诚兵浑水摸鱼,搅动得整个清兵营盘迟迟不得安宁,常常是乱成一团的两队人,在胡乱的奔逃之中撞倒一起,也没看清楚对方是谁,就是相互厮杀了起来,直到天色渐明,吴三桂开始派遣军队前来恢复秩序,才让他们发现,原来明军早就撤了回去,不仅仅是明军,就连刘之复的部队,也逃出去了不少。

昆明城外的一个山岗上,刘之复远远的看着清兵的大营,跟在他身边的是整个晚上就随他一起作战的亲卫,如今,他们只剩下来寥寥三十多人。当然,这并不代表,他的整支军队已经全部阵亡,只是众军已被打散,一时之间,也聚不起来。

那些亲卫同样也在看着清兵的大营,想当初,满清三路大军攻破李定国的防线,一路乘胜追击,杀奔昆明之时,何极强盛,何极的势不可挡,此后,就算经历腾越的一系列惨败,但是吴三桂率领云贵主力从沅江回师,再度兵临昆明城下的时候,也同样的军容颇壮。如今,来到昆明城下还没有几天,就连遭惨败,先是八旗兵在昆明城下来了一场大崩溃,然后吴三桂倾尽全力的一击,在昆明城的坚固城墙面前铩羽而归,紧接着,当天晚上,明军就发动了夜袭,让清兵自相践踏,死伤不计其数。

现在,那些亲卫们所看见的就是满目疮痍的一座清兵大营,战火的硝烟还没有完全的熄灭,但是那种激战之后的惨烈已经分明的摆在他们的面前。

正在这时,很是休息了一阵的刘之复说道,“走吧,再不走,吴三桂可就回过神来,要追击我们了。”

完,率领三十余名亲卫,朝着西面奔去。

一名亲卫问道,“总兵大人,我这是要去那里。”

刘之复叹了口气,说道,“去永昌,投奔大明广宁王。”

此刻,吴三桂同样也在怔怔的看着清兵大营,由于身处其中,那种惨烈显得尤为明显,烧塌的箭楼比比皆是,掀翻的火炮更是随处可见,一具接着一具的尸体伏在地上,形状各样,有些人是被大火活活的烧死,有些人是在溃兵之中被乱脚踩死,还有些人倒是战斗了,不过他战斗的对象谁也不知道究竟是谁,也许是明军,也许是刘之复的叛军,同样也有可能是清军。

不过,无论他们是怎么死的,现在都在只能是挖个泥坑,一埋了事。

着这些死伤的军队,听着整顿完毕的统计,吴三桂的心在抽搐,经此一战,多少跟着他一起从辽东杀过来的老弟兄死在乱战之中。

想到这里,他望向城头,紧紧的捏住了拳头,暗暗的发誓,定要屠尽昆明,方才罢休。

第一百零九章 昆明攻防战(完)

与清兵大营之中的凄惨相对应的则是昆明城中的欢呼。

李茹春先锋营的士兵,在大理府、顺宁府等地投降整编的绿营兵,各种各样的土司兵,由白文选、祁三升、高文贵等人带来,昨天没有出战的明军,孙一的民兵队转化而来的普通人士兵,腾越各个山寨转化而来的普通人士兵,他们虽然经历了整整一天的鏖战,不过这个夜晚,依然没法入睡,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孙七再度大败清兵,而且这回还攻进了清兵的大营,杀得吴三桂一败涂地。

如果有谁还是不相信,那么就会有人指着天空,指着那通红的一片说道,“你说孙七将军,祁三升侯爷没有攻进清兵大营,那你说说这通天的火焰是怎么回事,你别告诉我,这是吴三桂自个烧的。”

那些对于孙七胜利的消息还有所怀疑的人也不由自主的看看天空,然后闭上了嘴去。

紧接着,孙七、祁三升等人全师回到昆明,只有高文贵没有按照约定,尽快的撤回来,正当大家担心的时候,高文贵也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顿时,又是一阵欢呼。

“大胜!”

这样的字眼很快在昆明城中传扬开来。

这一夜,不仅仅是明军士兵没有睡着,就连昆明城中的百姓也无法入睡,如果不是街上的士兵巡逻不断,他们也想跑出来看看城外的通天火光。

白天的战斗里,那些清兵把无辜的百姓驱赶出来攻城,让这些昆明城的百姓变得咬牙切齿,当孙七把八旗的俘虏抓出来,一个个的活刮掉,威胁清兵的时候,这些昆明城的百姓唯一的情绪就是拍手称好。

吴三桂最初想如满清在北京城所做的一样,让自己辽东系的亲信,以及他们的家眷充斥昆明城中,来巩固自己的统治。于是,圈地,掠夺等等手段一个接着一个的施展在昆明百姓的身上,让他们苦不堪言。

可惜,他还没来得及彻底的把自己的亲信家眷迁进来,昆明就让孙七给攻破了,速度之快,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同时,吴三桂的暴行,更是使得昆明城的百姓对他深恶痛绝,听说清兵吃瘪,自然是拍手称好,听到清兵惨败,歌载舞,唯一遗憾的是不能亲自拧下一个清兵的人头。

当孙七、祁三升、高文贵等人从街上走过的时候,昆明城的百姓满是崇敬之情,不停的说道,“这就是孙七将军吗,那就是咸阳侯吗?”

这时,又有人摇头晃脑的说道,“你们就只知道孙七将军和咸阳侯吗,如果没有孙新将军坐镇昆明,孙七将军和咸阳侯恐怕也不敢如此随意的出城破敌。”

话的是一个读书人,这些百姓对读书人还是颇为敬重的,因为他们见识更广,知道的东西更多,于是都是忙不迭的点头。

不过,那人还没有说完,只见他继续摇头晃脑的说道,“你们想想,这孙七和孙新是何许人也。”

那些昆明城的百姓一片茫然。

那人看见他们的模样,一阵得意,然后说道,“无论是孙七还是孙新都是孙永金的家将,战事进行到这种程度,咱们大明的广宁王孙永金可是一直都还没有动呢。”

听到那人的话,这些百姓一阵惊喜,忙问道,“如果连孙殿下也动了,会怎么样。”

那人拿着折扇笑而不语,许久之后,才缓缓的说道,“你说呢?”

完之后,周围的百姓更是一阵狂喜,他们问道,“如果孙殿下也出兵了,既不是可以灭了吴三桂那个大汉奸。”

那人依然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拿着折扇点了点桌面,说道,“还有真满洲兵。”

一番话出来,更是激起了昆明百姓对明军的信心,在那里忙不迭的点头说道,“对,还有真满洲兵。”

以前,真满洲兵可是能止小儿夜泣的东西,如今,却被昆明百姓如此轻松的谈起来,仿佛满清最为精锐的部队,可以随意揉捏一般。

此刻,他们的无意识之中完全没有注意到一件事情,就是没有提到晋王李定国,在他们的心目中,顶梁柱一样的存在应该是李定国才对。

这个时候,又有人说道,“如果孙七将军再发动几次袭击会怎么样。”

众人顿时眼前一亮,说道,“恐怕清兵就要被赶出云南了吧。”

“对,对,对,如果再发动几次攻击,清兵肯定会全军溃败的。”

这时,那人又摇着头说道,“夜袭之事,哪能接二连三的成功,诸位也把清兵看得太弱了点。”

众人一听,忙问道,“那该如何才好。”

那人又是拿着折扇,点着桌面说道,“相峙于昆明城下,待到清兵疲惫之时……”

周围的百姓一听,微微有点明白了,这时候,他们可没想过自己会失败,连番大胜,已经彻底的把昆明城的民气给鼓动了起来。

此后的发展,果然如同那人所说的一般,孙七、祁三升等人再没有主动出击,而是谨守城池。

吴三桂收拾军队,清点人数之后,发现损失虽大,但并非完全没有一战之力,只是士气低落到难以想象。在这种情况下,要发动强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同时,再要驱赶百姓去充当炮灰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孙七残酷的手段,他已经见识过了,在嫡系亲信遭受重大损失的情况下,他可不想去撩拨清廷的神经,也不想再让部下与自己离心离德,

他远远的看着昆明,叹了一口气,然后说到,“挖掘堑壕,围困昆明!”

卓罗听到这个命令的时候,也是微微叹了一口气,他知道挖掘堑壕绝对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同样也知道,清兵再没有强攻的实力。

不过,吴三桂的措施绝对不仅仅于此,如今多尼逃往贵州,于是与卓罗联名,要求朝廷派遣更多的援兵前来昆明,毕竟,相对于明军来说,清兵占领了整个天下,拥有着更多的资源,随时可以调动大批的绿营。

吴三桂坚信,清廷绝对不会弃云南于不顾,在这里,拥有着南明最后一位正统皇帝,在磨盘山之后,永历完全没有军事力量,清廷尚且满怀顾虑,如今,孙永金强势崛起,清廷就更加不能让他做大了。

同时,他的堑壕战术,也产生了奇效。

在炮塔的射程之外,清兵就开始挖掘堑壕,一点点的朝着昆明城推进,虽然炮火依然不断,但是在厚厚的土层面前,这些开花弹的威胁几乎降到了最低。

清兵躲在堑壕之中,任由炮弹如何的轰鸣都是可以完全不用顾及,因为炮弹最大的威胁,飞溅的铁屑被厚厚的土层挡住,只要不是直接命中,就不会产生多大的威胁。

在近代战争中,那种恐怖的炮火,人类都可以在堑壕之中生存,而炮塔的威力,显然比不上那些现代大炮,因此,只是一个小小的改变,竟然极大的削弱了炮塔的威力。

不能不说,人类在战争中学习的速度是很快的。

清兵看到炮塔再也威胁不到他们,又是一阵嚣张,更加飞快的挖掘堑壕,吴三桂更是下令,若是攻破昆明城,让他们肆意的快活三天。

这些清兵当然知道吴三桂的话是什么意思,这便是毫无军纪约束的三天,肆意妄为的三天。

,低落下去的士气再度高涨起来,一个个叫嚷着要攻克昆明城池。

孙七远远的看着清兵的举动,微微笑道,什么也没说,任由他们朝前挖掘。

祁三升说道,“就让他们这么干吗?”

孙七还是淡淡的笑道,“不急!”

听见孙七如此说,祁三升耸耸肩,表示无所谓,他确实不急,昆明城里,清兵给他们留下了大量了粮草,足够时间来跟他们耗了。

当然,孙七的不急,可不是绝对的毫无作为,当清兵的堑壕挖到炮塔射程的一半路程时,他又是淡淡的笑着挥了一下手。

一队骑兵喷涌而出,在如此的距离上,那些清兵根本来不及防御,再加上为了躲避炮塔的轰击,清兵也不敢集结大队兵马,就算想要防御,也没法组成阵型,眼睁睁的看着骑兵冲到眼前,紧接着就是一轮排枪冲着他们的脑袋劈头盖脸的射了过去。

杀完一队,骑兵便朝着另一处挖掘堑壕的清兵冲了过去,又是引起一阵惊慌,看到刚才那队清兵的下场,这些清兵忙不迭的逃跑,可他们如何跑得过马匹,转眼的时间,又被杀骑兵们居高临下杀了个干净。

城头上的明军一阵痛快,嘲笑着那些躲在炮塔射程之外的清兵,因为他们看见同僚被杀,却没有谁敢冲过来,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这些挖掘堑壕的同僚亡命的奔逃,甚至于有人急得爬出了堑壕,然后死在轰鸣的炮塔攻击之中。

不过,这毕竟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接下来的挖掘,清兵派出了大量鸟枪手帮助防御,双方正式陷入相峙之中。

昆明城中的百姓已经预料到了这种局面,倒也没有大惊小怪,依然对明军充满了信心,因为昆明并不是在孤军奋战。

第一百一十章 投诚

楚雄府境内,蜿蜒曲折的山路之中,一支军队缓缓而行,如果有人曾经见过昆明城附近的战斗,一定会记得这些军队的模样,纵横飞驰的骑兵,穿着一身精致的锁甲,马背上挂着硕大的牛皮布袋,几杆不常见的火枪别在腰间,神色飞扬,眉目之间隐隐的显出一股英气逼人的味道。

在他们的后面,是一条更加漫长的军队,刺刀和长枪在冬日的映照下,闪烁着慑人的寒光,虽然是一路跋涉而来,虽然行走在山间的小路,但是行伍丝毫不乱,甚至于连他们的脚步都仿佛是在踩着鼓点前进一般。

再往后,这支军队就像是突然间被截成了两段,虽然一样是旌旗挥舞,虽然一样是穿着明军的服饰,但是他们的步调异常的随意,与前面的军队显得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可是,绝对没有谁敢小看了他们,因为就在那种随意之中,也能看得出来,这是一支身经百战的队伍,只有老兵才能够散发出这种肃杀之气。

那股肃杀之气弥漫在空气中,让所有看见他们的人都为之凛然,也自然能够引发他人对此的赞叹。

远方的一座高山上,稳稳的站立着三十多人,满脸的尘土,显然是在群山之中艰难跋涉所致。不过,最引人注目的是他们神色间的徘徊之意,仿佛在做着一个艰难的决定,而且是跟山下的那支军队有着关系的决定。

他们拿着千里镜,轮流的扫视着山下的那支军队,徘徊与犹豫之情渐渐消散,慢慢的走向坚定。其中一人微微叹了一句,“不愧是晋王李定国的军队,即使困窘到如此地步,也拥有着让人为之胆寒的气势。”

另一个人微微摇头,一边回忆着什么,一边说道,“孙殿下的军队更为可怕,原以为昆明城里就是他的全副家当了,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看见如此庞大的一支军队,怪不得楚雄、姚安等府不战而降,让明军轻而易举的杀到昆明城下。”

“也不知道昆明城下如今是什么光景,面对如此坚城,又不知道吴三桂还能想得出什么招数。”

话音刚落,便听见微微的一声叹息,正在讨论不休的人们顿时闭上嘴去,眼睛齐刷刷的看向最中间的那人,神色之间尽是敬畏之情,然后听得他缓缓开口,说道,“无论吴三桂还能想得出什么样的招数,在如此强军的夹击之下,都是必败无疑。”

这一句话,更是让众人神色一凛,仿佛他说出来的事情,就一定会实现一般。

这时,最中间的那人再次说道,“看来经此一败,也未尝不是件好事,至少让我们看清楚了云南的形势。”

听到他的话,跟在他身边的人,更是齐声说道,“愿听总兵大人吩咐。”

原来这座山岗上的三十多人就是从昆明城一路溃逃出来的刘之复部,经历重重血战之后,他身边的亲卫又连伤近十人,甚至于连刘之复都差点倒在清兵的追击之下,幸好路上碰见同样溃逃的部将,这才挣扎出一条性命,一路逃进倒戈向明军的楚雄府,彻底的摆脱了清兵的追击。

刚刚闯入楚雄府不久,他们就一头撞上了正朝昆明开拔的孙、李二番的联军,如果不是他们躲避及时,说不得当场就被明军击杀,谁叫他们一路仓惶奔逃,根本没有机会更换服饰,还是一副清兵的模样。

只是他们虽然逃得一条性命,但是刘之复的一名亲卫却被活捉了去,如今生死不知,只希望这支兵马没有随意屠戮俘虏的习惯,到时候也好救他出来。

如今,他们对山下的那支兵马算是看够了,犹豫之情尽皆消散,就等着刘之复一声令下。

着部下的神色,看着他们坚定的目光,刘之复也是再无顾虑,说道,“剃辫子。”

话音刚落,他便将辫子甩到胸前,手起刀落,一根长长的辫子立马剃了下来。

他的亲信部下们自然是有样学样,三十多根辫子齐刷刷的割了下来,然后相视而笑,纵马朝着山下的那支军队飞驰而去。

此刻,他们谁也没有留意到,就在刚才,就在他们的身边隐藏着七、八个明军,看见他们离去,面面相觑,很是纳闷的相互问道,“清兵这是什么意思。”

一个明显是刚加入明军的小伙子咬着指甲,想了半天,说道,“该不会是想投降了吧。”

“要我说,就是投降。”另一个也明显是新兵蛋子的人说道。

这时,一名老兵睨了他们一眼,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直接派人向军中汇报。

这些哨探速度飞快,刘之复等人还没有冲到明军跟前,便先把信息送到。不过,这个时候,只要不是个瞎子,都能感受到有人朝着自己冲过来了。

三十多个人,行走在山间,惊起鸟雀无数,那些李定国部下的老兵,一眼就能看出有多少人冲下山来,只是微微一望,继续毫不在意的朝前走。

孙永金可不是什么老兵,自然看不出来,可是他却毫不担心,因为他对自己的部下拥有着绝对信心。

不过,哨探信息的传来,还是让他心理有了一个准备,同时把这个消息传递给了晋王李定国。当刘之复等人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时候,无论是孙永金还是李定国脸上都丝毫没有惊异之色。

刘之复也是干脆之人,来到军前,直接单膝跪下,交出腰间的跨刀,露出割断的发辫,胡乱的披散在脑后,让看见他的人,一眼就能知道,这是投诚之意。

孙永金手下的兵丁绝大部分由传送过来的克隆人组成,根本就不懂得犹豫,收下武器,便将他带到了孙永金和李定国的面前。

刘之复这人既然能够被吴三桂任命为总兵,说明他绝对不是一个笨蛋,而且一旦决定一件事情之后,更是干脆得很,看见孙永金便很是利落的跪了下去,说道,“参见晋王殿下,参见孙殿下。”

孙永金微微笑着,说道,“你就是刘之复。”

李定国微微有点咳嗽,在孟定一带作战之时,身染瘴疾,虽然来到永昌之后,再度让大夫开了几副药,但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不过为了维护一代名将的威严,依然作色喝道,“听说你当了满清鞑子的总兵,如今看起来很是风光啊!”

这个时候,是个傻子也能够听得出来,李定国说的是反话,经历孙可望的内讧之后,李定国曾经对这些投靠满清的将领很是恼火,也充满了极大的不信任,因此,只是一番话出去,便吓得刘之复汗水涔涔而下。

孙永金也是笑眯眯的看着,一句话不说,看看刘之复如何应对。

只见他一边如倒头葱一般的磕头,一边说道,“当日我军孤立无援,这才不得不投降了满清鞑子,出此下策,绝非我的本意,完全是不得已而为之,还请晋王殿下,孙殿下原谅。”

他一边说着,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起来,“虽然我不得已投降鞑子,但是一直都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无时无刻不是想着光复大明的江山,若有虚假,天打雷劈。”

“如今,我听闻孙殿下和晋王殿下兴兵西南,要灭了吴三桂那个狗贼,自然是忙不迭的前来投靠,甚至于不惜与清兵在阵前决裂,连连掀翻了清兵十数个大营,也要与晋王殿下和孙殿下汇合一处。”

孙永金听着,听着,怎么觉得刘之复越说越过分了,孙新早就快马来信,把昆明的情况说的一清二楚,刘之复在看见明军连番大胜之后,确实产生了动摇,但是他的叛乱绝对谈不上是什么心怀大明,不过是想给自己多留一条后路,最后再让吴三桂嫡系亲信临门一脚,逼迫的不得不造反。

攻破清兵十几个大营,这中间当然有刘之复的功劳,不过像他这样厚脸皮,把所有的功劳都揽到自己身上的还是不多见。

李定国看着他的模样,无奈的摇摇头,这货简直就是明军的耻辱啊,而且这家伙还曾经算是他的部下,于是咳嗽着对孙永金说道,“见笑了,见笑了!”

孙永金表示很无所谓的耸耸肩,来到这个时代,已经快大半年了,他早已不是当时的那个小愤青,做什么事情都完全是凭着头脑发热。在接触了一些人和事之后,特别是接触了那些投诚过来的人之后,更懂得了,世界上绝对不存在什么完人,刘之复这货虽然看起来不着地,但是既然能被吴三桂重用,定然有着他的过人之处。

,对他的胡扯,也不点破,只是在那里笑嘻嘻的看着,很随意的问道,“你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了这么半天,可是半点没说你究竟能做什么,难道你不觉得这才是最重要的吗?”

刘之复听到孙永金的话,微微一怔,接着脸上浮现出一丝大喜过望的神色,然后很是坚定的说道,“虽然投降清兵一事,有着如此众多的无奈,但是,我也知道,仅仅凭着三言两语,就能赎罪,那也是不可能。因此,若是两位殿下要与昆明一起夹击清兵,我愿为先锋,为保我大明江山,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到这里,他又顿了顿,继续说道,“我知道,凭着区区三十多人,是没法担任先锋一职,所以,还请允许我稍稍的收拢的一下自己的军队,他们虽被打散,但部将都还忠诚,听说我归顺大明,自然会前来投靠,到时候又是一支可用之师。”

孙永金微微点头,刘之复的这句话,他是相信的,不过,这支遭遇如此打击的刘之复部的军队,可用之师,人数绝对不会太多。所以,凭着这一点,刘之复想要在他的军中有所作为,那是很难的,不过,孙永金还是决定用他,只是犹豫着,李定国是否会原谅这些叛徒,于是正要开口说点什么,李定国已经率先说话了。

“西南陆沉,多少将领不得已委身投敌,这些我都是知道的,叙国公马惟兴、淮国公马宝、将军塔新策、公安伯李如碧、宜川伯高启隆,这些都是我们大明江山中,能征善战的骁将,当年孙可望内犯,如果不是他们的支持,根本没可能取得交水之战的胜利;文官里面,东阁大学士张佐宸、户部尚书龚彝、兵部尚书孙顺、侍郎万年策、大理寺少卿刘泌,这些都是位高权重之人,他们投降满清还能有这样的地位吗,我是绝对不信的;对于宗室岷藩朱企鋘、武靖侯王国玺,这些都是皇亲国戚,投降清兵,对于他们来说,更加的没有好处。所以,我不相信,有谁是存心的想要背弃朝廷,出卖大明的,如果不是真的到了迫不得已,或者是失望透顶的地步,绝对不会走出这一步。”

孙永金微微一怔,同李定国一路过来,虽然只是稍稍的几次接触,但是也能感受得到,他怀揣着一点心思,郁郁寡欢的神色显而易见。一开始,他以为那是身染瘴疾所致,如今看来,是对自己西南战败之后的一番反思,特别是在看到孙永金所取得成就,以及孙新一路传过来的捷报后,这种反差,就更加引发他的深思了。

不过,孙永金自己是知道的,如果没有城镇中心,他根本不可能取得这么多成就,更没法一路杀到昆明去。

这时,李定国又说道,“说起来,咱们大明这么多的官员,难道天生就是准备给清兵投降的吗,这里面难道没有我的责任吗?”

李定国说出这话,根本就不是需要他人前来回答,在稍稍的咳嗽了一下之后,接着说道,“当年孙可望内犯,我与巩昌王白文选等人破敌于交水三岔口,威势无双,深得陛下信任,可惜平定叛乱之后,却没有以大局为重,歧视原孙可望的部属,强行分出晋系、秦系,引得将士离心,这是其一;大乱之后,我本该与蜀王刘文秀同舟共济,共度时艰,可是我无容人之量,于蜀王心生间隙,在清兵入侵的关键时刻,调回蜀王,使得清兵凭空占据贵州,这是其二;云南战败之后,又是心中茫然无措,没有组织起有效的撤退,使得众将士分散各地,失去了主心骨,不得不投降,说起来,造成这样的局面,我的过错更多。”

完之后,李定国仿佛是长舒了一口气,把胸中的郁结之气一下子就吐了出去,就连因为瘴疾而显得有点憔悴的脸,也好看了许多,然后笑着对孙永金说道,“孙殿下,接下来的事情,便由你来处理吧,若是肯收留刘之复,那么他所收拢的军队,自然也归入你的军中。实话说,刘之复这个人,还是有点本事的。”

孙永金看见他脸色好了很多,也很是替他高兴,李定国刚才的一番话,更是让他有所感触。在抗清的这段历史当中,李定国取得的成就是最大的,但是这不代表李定国就是神,他依然是个普普通通的人,也会出现一些普通人的毛病,比如对刘文秀缺乏容人之量,鄙视那些孙可望曾经的部属等等。

不过,李定国身上更有很多值得让人看重的东西,其中最为难得的便是那朴素、简单、直白的情感,正是因为这种情感,他才会对背叛了明朝的孙可望部属如此的痛恨,同样也是因为这种情感,他才会对永历这样的废材皇帝不离不弃。如果不是因为突然把整个南明的兴亡都扛到了肩上,他绝对是一个相当不错的人。

同时,他的那种反思更是值得惊叹,刚才所说的这些东西孙永金在后世也看见过,不过,那些都是事后诸葛,不足以称奇。如今,李定国一一道来,才真正的能够让他震惊,因为那不是出于一个旁观者的口中,而是出于一个当局者的口中。

在这种震惊之中,李定国已经远远的离去,然后把刘之复就这么甩给了孙永金,完全的交给他处理。

刘之复痴痴的看着李定国远去的背影,五味交杂。

这时,孙永金已经开口说道,“任何理由都不足以为你们的背叛所辩解,不过,我还是要给你们一个机会,知道为什么吗?”

刘之复听到孙永金的话,连忙伏下头去,大声说道,“那是因为晋王殿下和孙殿下是仁义之主,古语有云,仁者无敌,所以两位殿下一定可以打垮吴三桂,收复西南。”

“你扯吧,你!”孙永金吐了口唾沫,“我从来不相信什么忍者无敌。我给你机会,就是给予其他投降清兵的将领一个机会,你就是我树立的榜样,懂不?”

刘之复忙不迭的点头,说道,“小的明白!”

孙永金摇摇头,表示很无奈,然后说道,“吴三桂的部下有着将近一半是像你一样的投诚兵,我并不打算把他们全部杀光,当然,这也要看他们怎么做,如果他们非要给我理由宰了他们,那我也是绝对不介意的。”

刘之复是个精明的人儿,听到孙永金的话,那里还能不明白,忙不迭的说道,“孙殿下请放心,我这就写信劝告那些以前的同僚,绝对不会让他们做傻事的。”

孙永金微微点头,刘之复连忙笑嘻嘻的跑开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密谋

云南的冬天并不冷,但围困昆明的清兵,却觉得阵阵寒意袭来。

天色刚明,他们就不得不扛上各种工具,灰土着脸,钻进堑壕之中,然后持续向前推进。

杨威、李如碧等部,便是这些挖掘堑壕的急先锋,八旗兵和吴三桂的嫡系部队就压在他们身后,名义上是压阵,但更多的是监视。

对于这些投诚兵的满腹怨气,吴三桂是很清楚的,不过,现在他却需要这些投诚兵来充当炮灰。驱策百姓的事情,不是不能做,而是没法再大规模的进行,每当他稍稍冒出这样的苗头,孙七就会毫不犹豫的送来一个半死不活的俘虏,让那些八旗兵和自己的亲信部下,脸色很是难看。

吴三桂一直都是相信实力的,所以他在投降清兵之后,一直紧紧抓着这支以他为首的关宁军,并在接下来的征战中,渐渐的把他们凝聚在一起。同时,他更知道,这个团体愿意以他马首是瞻,是因为他在维护着这个团体的利益,他可以背叛大明,也可以背叛满清,但是绝对不能背叛他们。

当年在山海关向清兵投诚,或许就是基于这样的境况,如今征战十余载,满清的江山变得越来越稳固,要想保住他们的利益只能是紧紧的跟在八旗兵的后面。所以,尽管他非常乐意于看到八旗兵的削弱,因为这样朝廷就会更加倚重于他,但是若因此就觉得他拥有背叛朝廷的胆量,那未免太抬举他了。

如果让明军在昆明城头一点点的把那些八旗俘虏杀掉,那么一定会在北京城里引起轩然大波,那些八旗兵的家眷再到各自旗里一闹,虽然清廷会顾及到他现在实力,不会轻易的撕破脸皮,但是成为云南王的梦想则会离他越来越遥远了。

按照现在的形势,他唯一能够利用的就是这些投诚兵,就算如此行径会引发他们的怨气,也顾不得了。不过,不要钱的安抚话语,还是可以随意的抛撒出去,只听得他对李如碧、杨威等人说道,“各位总兵,我知道你们的委屈和怨气,但是昆明一日不下,云南便一日不宁,咱们的富贵便没法得到保障。伪王李定国的脾气你们是知道的,对于背叛之人,最为痛恨,当年交水一战,孙可望落败,他便分出了什么晋系和秦系,对于自家兵马百般封赏,对于原孙可望的部属却是百般欺辱。如今,若是你们再落到李定国的手上,会是怎么个下场,想必不用我来说了吧。”

杨威、李如碧都是聪明人,纵然真的有着满腹的怨气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表露出来,虽然不像刘之复那样脸皮特厚,但是也笑容满脸的说道,“平西王请放心,自从我们投诚的那一刻起,便于清兵荣辱一体,就算不是为了别人,为了我们自己也会拼死平定云南。再说了,昆明城里不是也关着咱们的家眷吗,挖掘堑壕虽然辛苦,但是总算有了办法,而我们也是绝对会不惜辛劳救出自己的亲人的。至于那些明军施展的段,我们绝对不会放在心上,更不会因此动摇。”

吴三桂微微点头,虽然杨威等人并没有刻意强调,自己是绝对忠诚的,但是,他们那番话,还是让人稍稍放心了一点,道,“你们也下去,催促着弟兄们加把劲,在他们援兵到来之前,攻克昆明。”

杨威、李如碧等人立马大声答道,“请王爷放心,我们定然不辱使命。”

完之后,他们立刻带领着亲兵去巡视挖掘堑壕的进程。

只听得前面一阵喧哗,一个堑壕之中的清兵大声喊道,“骑兵杀过来了。”

“慌什么!鸟枪手准备!”一名小军官模样的人呼喝着,让一队鸟枪手站在堑壕的边缘,把黑洞洞的枪口伸出去,然后神色紧张的看着那些越来越近的骑兵。

豆大的汗珠不停的从脑门上流下来,那名小军官模样的人也好不了多少,不过身为指挥者的自觉还是让他不停的安抚着身边的鸟枪手,在那里说道,“别紧张,放近了再打!”

不得不说,这些投诚兵的作战素质还是不错的,他们能够在明军和清兵的长年拉锯战中存活下来,就是一个明证。面对飞驰而来的骑兵,纵然万分紧张,他们依然能够沉得住气,眼睛死死的瞪着前方,没有命令,绝不胡乱开火。不过,在这种堑壕之中,他们的人数太少,没法发挥轮射的火力,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就一轮火枪能够把那些明军的骑兵给吓住。

可惜,交战了如此多次后,就连那名小军官也知道,这绝对是奢望,一轮排枪过去,三四个骑兵栽倒在地,但后续的骑兵没有丝毫停顿的意思,甚至于他们的火枪都没有开火,完全就是等着冲近的那一刻。

那名小军官一看这个架势,就是急了,大声吼道,“长枪兵出来,把那些骑兵给我挡住。”

堑壕之中的清兵早就扔掉了手上的工具,战战兢兢的伸出长枪,那些鸟枪兵则急着装填弹药,想要再发射一轮排枪。

可是,那些骑兵如何会让他们如愿,冲将上来,拿起早已装填好弹药的火枪就朝着堑壕里乱轰,瞬间就把对方杀了一个崩溃。

杨威看着自己的部下遭遇如此的窘境,完全没有了在吴三桂面前的笑容可掬,脸庞在微微的抽搐,铁青着,仿佛就像要吃人一般。

他身边的部将,脸色也好看不到那里去,明军袭营的那个夜晚,他们全军崩溃,已经是损失惨重了。如今,好不容易重新聚拢起来,又摊上这么倒霉的差事,昆明城外,几乎每一寸堑壕都是他们用鲜血挖掘出来的,特别是那些军队中精锐的鲜血。

这时,一名部下对着杨威说道,“总兵大人,听说明军再次从永昌出兵,你觉得清兵还能顶得住吗?”

这话的时候,这名部下显然没把自己当作清兵中的一员,但是杨威以及其他的部将居然神色不变,仿佛这句话理所当然一样,半晌之后,杨威才说了一句话,“咱们既然投了清兵,现在也没有其他的路可走,就不要再想其他了。”

话语之中,他的部下们隐隐听得出来,那种被逼的无奈和不甘。

其中一名部将更是心中微微一动,想起昨天晚上的哪位军中熟人,或许给总兵大人引见一下,也未尝不可,多一条路,总归是件好事,想必总兵大人也不会怪罪。

,悄悄的在杨威身边耳语一番。

听到那名部将的话,杨威稍稍一怔,像是微微犹豫了一阵之后,点了点头。

当天晚上,杨威的大帐之外,那名部将带着一名清军小兵装扮的人走了进去,双方似乎相谈甚欢,深夜之后,放才离开。

几乎是在同时,李如碧的营中,同样有着一位清兵模样装扮的人坐在大帐之中,只见他轻轻的品着一杯好茶,然后好整以暇的说道,“公安伯,你可得想清楚了,若是真的想要投诚,那是要乘早的,毕竟想要投诚的可不仅仅只是你这一家,投得迟了,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吃肉,你们喝汤了。”

话之人,看起来不过是一名小兵,但是李如碧身为堂堂的一名总兵,却对他满脸的笑容,如此倨傲的言语出来,也没有半点懊恼的意思,反而是着意巴结着说道,“刘将军所说的,我如何能够不知,只是吴三桂那个狗贼监视得颇为严密,我们纵然要动,也是不得机会啊!再说,此事机密,还得细细布置才是。”

那名小兵淡淡一笑,说道,“那我便静候佳音。”

完之后,抱拳离开。

李如碧忙站起身来,将他送了出去。

这时,一名亲信来到他的身边,小声说道,“叔父真的打算投了明军。”

李如碧看向那名亲信,更准确的说,这名亲信实际上便是他的侄儿,是最值得信任的人,于是也不瞒他,说道,“这投不投诚可是极为讲究的一件事,你觉得,如今昆明一战,究竟谁的胜算更大。”

那名亲信听到李如碧的话,便知这是总兵大人考校于他,是着意栽培之意,于是答道,“叔父,侄儿以为昆明一战,清兵连遭败绩,士气大跌,但是依然占据着人数优势,何况云贵主力,本来就是清军之中一等一的精锐,所以士气虽低,但也能够压制得住对方。再说挖掘堑壕一事,虽然缓慢,但确有成效,所以谁胜谁败,实在是难以预料。不过,如今晋王和孙氏兵马合流,从永昌直逼而来,若是与昆明之敌两线夹击,清兵的人数优势将不复存在,甚至于会因为腹背受敌,而惨遭败绩。”

李如碧听见侄儿话,微微点头,表示赞同,接着说道,“侄儿说得不错,若是按照这样的形势发展下去,吴三桂胜算实在不大。可是,如此简单的道理,平西王会看不出来吗,他可是征战沙场几十载的老将,精明着呢。”

他的侄儿一听,立马问道,“叔父的意思是说,平西王是有意为之。”

李如碧再次表示满意的点点头,接着说道,“我问你,你觉得是清兵的势力更大,还是明军的势力更大。”

他的侄儿毫不犹豫的回答到,“当然是清兵的势力更大。”

“没错,确实是清兵的势力更大。”李如碧一口说道,“其实这就是吴三桂最大的依仗,现在满人的江山渐渐稳固,除了云南的永历、夔东十三家、福建的郑成功、张煌言等部,其他的地方,尽数平地。因此,尽管昆明一战,清兵形势危机,但是他们却有更多的后援部队可以增援,京城之中,尚有八旗劲旅无数,整个天下,更有几十万绿营,而湖南、广西、贵州、四川则可以对云南直接进行支援。所以,虽然清兵暂时居于劣势,但是只要熬过最艰难的一段时间,在云南打下一个钉子,不让明军重新控制云南全境,等到援兵到来,立刻就能翻盘。”

一番话过来,说得他的侄儿恍然大悟。

到侄儿的神态,李如碧很有一种满足的感觉,然后继续说道,“纵然吴三桂有所依仗,但是现在毕竟是他最艰难的时刻,对于他来说,重要的并不是清兵是否能够笑到最后,重要的是他是否能够笑到最后。其实,吴三桂虽然投诚清兵已经有了十几年,但是他的关宁铁骑一直紧紧的聚在一起,从来没有被分散过,从这里,我们就能看到,吴三桂同清兵也并不是完全的一条心,说到底,他最后的目的,还是为了裂土称王。云南就是他打算独霸之地,当年沐家在明朝的地位,就是他吴三桂的志向所在,所以,纵然目前局势如此的险恶,吴三桂依然不肯撤退。”

他的侄儿连连点头,然后再想到刚才的哪位刘之复的使者,不解的问道,“那么叔父究竟准备怎么做呢。”

李如碧微微一笑,“雪中送炭,终归是好过锦上添花的。明军在云南的势力正在逐渐膨胀,动摇的投诚兵将领越来越多,对于晋王李定国来说,多我们一个不多,少我们一个不少,再加上我们曾经做过背叛明军之事,这次就算回去,将来也不好自处。”

“那么叔父的意思?”

“侄儿,敢不敢跟叔父一起赌一赌,若是能成,将来好处必然不少。”

他的侄儿马上点头,说道,“一切全听叔父吩咐。”

李如碧很是欣慰的点点头,然后说道,“从今天开始,我的营帐内外,必须挑选绝对亲信之人,可明白。”

“是!”他的侄儿很是干脆的答道。

这时,李如碧又说道,“同刘之复使者的联系,绝对不可断绝,将来或许会有用处,你可明白。”

“侄儿明白。”

“好,你先下去吧,我要出去一趟。”

李如碧说完之后,只带上一名最为亲信的人,就朝着吴三桂的大营之中跑了过去。

当他来到大帐之中,只见杨威已经站立在那里,看见他进来,满面笑容的说道,“李总兵,你可是让我们好等,不知跟那位刘之复的使者谈得可好啊。”

见杨威的模样,李如碧微微一愣,暗叹了一句,好险。

他也是知道,吴三桂已经对他们起了疑心,可没想到,竟然对他们早有监视,把一举一动都调查的如此清楚,那名使者想必一进来,就被他们注意到了,而刘之复居然会自以为做得隐秘,还想着以此一举撼动清兵的云贵主力。

这时,吴三桂笑着摆摆手说道,“来了就好,来了就好,我就说嘛,李总兵向来都是忠心的,你还不信,现在你该相信了吧。”

杨威听见吴三桂的话,也是“哈哈”笑了几声,对着李如碧说道,“刚才跟王爷打了一个小赌,李总兵可不要怪罪。”

李如碧连连摆手,表示不会介意,然后抱拳说道,“王爷,刘之复这个狗贼果然是个叛徒,现在居然意图策反我等,虽然我等忠心耿耿,必然不会为他诱惑,但是大明的威望尚在,并不是所有的将领都能做到我们这等地步,刘偁、塔新策、马惟兴等人恐怕就是心存观望,若是不能获得几场大胜,恐怕镇不住他们。”

听见李如碧的话,吴三桂露出很有兴趣的模样,说道,“那你有什么主意。”

“其实刘之复派人前来策反一事,并非完全是件坏事。”说到这里,李如碧淡淡一笑,稍稍顿了顿,才继续说道,“朝廷是肯定不会放任云南失陷的,定然会再度派遣大军前来。可是,若我们不能在朝廷大军到来之前,有所表现,恐怕会让朝廷大失所望,甚至于轻视了我等,到时候,朝廷为平西王许诺的地位,恐怕就会成为问题。”

李如碧的话说得极为直白,吴三桂虽然面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心中却是有所动容。

李如碧没有再停顿下去,而是继续说道,“昆明城高池厚,我们急切之间难以攻下,所以我们唯一能下手的只能是孙永金和李定国两位伪王的联军。而且,孙李联军也才是真正值得我们可虑的,虽然听说人数不多,但是想必尽皆精锐,实力与昆明之敌不相上下。若是我们能够重创孙李联军,则昆明之敌便成孤军,再难有所作为。”

杨威微微点头,承认他说得很对,吴三桂则依然没有表情,任由他继续说下去。

李如碧见状,急忙又是说道,“明军肯定也是知道,若是让朝廷的援军再次来到昆明,他们刚刚打出的大好局面就会瞬间化为乌有,所以,如今定然非常焦躁,渴望着一举夺得胜利。而且我听说,哪位孙殿下是个极为年轻的人,胆大妄为,同我们的数次战事,都是以少击多,极为行险。这样的一个人,若是我们能够将计就计,布下陷阱,不怕他不会上钩。”

听到这里,连吴三桂都微微的赞叹,再也不是面无表情,而是鼓励的对着李如碧说道,“云南瘴疾之地,那些八旗兵是待不惯的,而且满洲兵再无当年的勇力,也受不得边地的苦楚,到时候,这块地方,还是得依靠我们才行。如今,只要我们渡过这道难关,将来的富贵还怕没有保障。”

吴三桂的话其实说得再明白不过了,简直就是在说,跟着我,好好干,绝对少不了你的好处。

听到吴三桂的话,李如碧一阵大喜,忙不迭的说道,“多谢王爷栽培!”

完之后,三人都是一阵大笑!

此刻,李如碧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前脚刚刚踏进吴三桂的大营,立刻就有人传信到了明军手中。

那名刘之复派遣过来的使者一阵怒骂。

另一名看起来像是一个剑士模样的人,神色很是淡定,浑然没在意的说道,“没事,孙殿下早就料到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我去劫粮

李如碧是个很讲效率的人,在吴三桂的大帐之中,悄悄的密议一番,便将一封信递到刘之复的使者手上,一边拍着他的手,一边语重心长的说道,“此信关乎我大明江山的气运,你纵然是拼了性命,也要护得他的安全,切记、切记。***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听着他的话,那名刘之复的使者,一边暗暗的骂道,一边郑重的回到,“公安伯请放心,我就算是不要这条性命,也绝对不会让这封信有丝毫的闪失,若是碰上清兵哨探,纵然不能力敌,也定会销毁了这封信去。”

听到他的话,李如碧像是放下心来,然后把自己的侄儿叫到跟前,说道,“这是我的侄儿,你想必已经认识,我就不再多做介绍了,这一路过去,清兵定然重重阻拦,若是没个人遮护,难免会有所闪失,而且有些话,不能随意写在信中,也只能是让我的侄儿传达才好。”

对于李如碧的苦处,刘之复的使者表示很是理解,上面的话,表面让他的侄儿照顾他们,更重要的是保护他侄儿的平安,于是一口应承下来,说道“公安伯请放心,我们绝对不会让李兄有任何差池。”

对于刘之复使者的承诺,李如碧表示大感放心,于是派遣他的侄儿,朝着楚雄府的方向,飞驰而去。

一路过来,看见几波清兵哨探,不过都被李如碧的侄儿骗过,然后一路闯进孙永金的军中。

着李如碧以及他侄儿的表现,刘之复的使者心中暗笑,如果不是早就知道李如碧的虚伪,只怕真让他们给骗了过去。

他是刘之复的亲信,对于刘之复的命令向来是言听计从,何况,对于刘之复再度投明军一事,也是他喜闻乐见的,于是请命充当使者,期望能够说动一些投诚兵的将领,在双方交战的时刻,倒戈一击,所以,当他听到李如碧耍花招的时候,除了恶心,再也没有其他了。

同时,对于孙永金所拥有的实力,也有了一个更加直观的认识,他浑然没有想到,李如碧做得如此隐秘,也会轻易的查探清楚,这说明他的间谍已经遍布清军营中,说不得就连刘之复的军中也拥有着他的人。

想到这里,他便感到不寒而栗,幸好归顺了明军,不然的话,说不定什么时侯,被人割了脑袋都不知道,于是对孙永金的军事力量感到更加的敬畏。

其实,孙永金可以做到这一点,是很简单的。

在明军连番大胜的情况下,不仅仅是杨威、李如碧这些大将在悄悄的动着心思,一些低级的小军官也不是没有想法。

孙永金在腾越崛起之后,就招募了大量打散的明军,现在随着祁三升、高文贵、吴三省等人的加入,这些跟投诚兵有着各种关系的明军就更多了,双方曾经站在战壕里,长年的同清兵进行对峙,建立起了深厚友谊,不是说散,就能散的,何况,他们之中不少人都是出生于云南、贵州两地,就算一起作战的情分可以撇去不讲,那么同乡之情也是能轻易抛撒的吗?

所以,孙永金的部下不仅仅在拉拢着像李如碧、杨威这样的总兵一级人物,同样也与各个把总、小兵有着交情。如今,投诚兵对清兵怨气深重,套交情的就进行得更加容易了。

再说了,晋王李定国和孙永金挥师东进,越过了楚雄府,朝着昆明直插而去,已经开始极大的威胁到了清兵的侧翼,彷如一柄铁锤,随时都会砸到吴三桂和卓罗的身上,把他们击打得粉碎。

如此的情景,虽然不是孙永金刻意为之,他不过是需要孙新和孙七的大部队增加声望来提升人口上限而已。不过,事情的发展完全超乎了他的料到,更没想到孙七和孙新会如此的给力,让他又多出了上万的精锐士卒。如今,跟李定国的主力军队汇成一团,气势汹汹的杀过来,仿若一座大山压了过来。

这种压力轻易的传递到每一个清兵的身上,特别是那些对满清心怀不满的投诚兵身上。

心思灵活的他们,怎么可能不给自己多准备一条路呢。在大明还有希望的情况下,又有谁是心甘情愿的要给别人当奴才,做二等公民呢。

,悄悄把他们总兵的行踪透露一下,就成了很自然的事情。

李如碧的侄儿在刘之复亲信的引见下,来到孙李联军的营中,看见大喜过望的孙永金,心中一阵窃喜,暗暗想到,果然如叔父所料,这个大明朝冉冉上升的新星终究还是太年轻了,藏不住心思,做事冲动,面对诱惑缺乏镇定。www.65txt.com

如今,他真正担心的是跟孙永金在一起的晋王李定国,这可是个打老了仗的名将,当年手握重兵的孔有德就折在他的手上,还有满洲的一名亲王——尼堪,也是在他身上身首异处,何况此人向来善于伏击,也不知能不能引诱他们上当。

不过,为了将来的富贵,为了他们李家以后的地位,他不能不出来搏上一搏。此刻,吴三桂正面临进入云南以来最大的窘境,只要帮助他渡过难关,将来富贵,自然少不了他们的。

,他定了定神,对着孙永金和李定国抱拳说道,“罪臣参见晋王殿下、孙殿下,叔父自从不得已投降清兵之后,日日思念重归大明,如今看见两位殿下兴兵西南,心中欢喜之情难以言表。不过,清兵集结与昆明一带的兵力众多,就算两位殿下与昆明城齐心合力,恐怕也没法轻易的战而胜之。因此,叔父日思夜想,才想出了一个妙计。”

孙永金和李定国相视而笑,对着李如碧的侄儿说道,“有什么妙计,说出来听听。”

李如碧的侄儿一听他们的话,便知有门,忙不迭的说道,“俗话说,计毒莫过于劫粮,贵州通往昆明道路艰难,粮食转运不易。如今,清兵只所以能够坚持至今,完全是依靠收刮云南百姓的口粮而维持,并且将粮草尽数集结于大营后路。如果两位殿下能够烧毁清兵粮草,那么吴三桂近十万大军将不战而败。”

李定国笑道,“计是好计,但是你怎么知道守粮之人会毫无防范呢,再说了,吴三桂这个狗贼一向老奸计滑,说不得,这个粮草重地就是吸引我们的陷阱,等到我们一过去,就落入他们的伏击呢。”

李如碧的侄儿一听,觉得晋王李定国果然不简单,于是又是说道,“晋王殿下果然英明,吴三桂那个老贼确实是这么想的,那个粮草重地也确实是吸引两位殿下过去的陷阱。不过,吴三桂那个狗贼也是知道,若是连粮食都是假的,肯定骗不了两位殿下,所以虽然是个陷阱,但粮食却都是真的。既然我们知道清兵在那里伏击,为何不将计就计,以炮火轰击他们的伏击之地,然后乘乱杀进他们的粮草重地,把清兵的粮草一焚而尽。”

听到这里,孙永金做出心动的模样,说道,“你的意思是,你们知道这伏击之地在何处。”

见孙永金的神情,李如碧的侄儿一阵大喜,果然还是年轻人更加按捺不住,听到这么好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无论有多少风险都会试一试。

,他忙不迭的说道,“孙殿下,在下的叔父深得吴三桂那个狗贼的信任,再加上他们连遭大败,纵然心知我们这些投诚兵并非完全的心服口服,也不得不用,所以,在下的叔父也是伏击中的一员,到时候,只要把伏击之地稍稍的向两位殿下一通报,同时,叔父的兵马再临阵倒戈一击,定要清兵死无丧生之地。”

就在此时,李定国说道,“若是你们没有背叛满清,反而给我们下了一个陷阱,既不是要让我们有去无回。”

听到李定国的话,李如碧的侄儿顿时一惊,因为他说的话一点也没有错,他们就是要让孙永金和李定国有去无回,将他们各个击破。如今,被李定国一句话点出来,那种震惊是无以复加的。不过,李如碧既然派他前来做事,自然也是有着几分机灵的,于是在那里说道,“晋王殿下的犹疑也不无道理,所以叔父才会派侄儿前来两位殿下的军中,到时候,通报伏击之地也是在下,若是有什么差池,我定然性命难保,我想叔父是不会让我来送死的。如果两位殿下还是不信,到时候,还可以让我在前面领路,如果中了埋伏,我肯定会第一个死。”

到这里,李如碧的侄儿见他们还没有回答,立刻又是激了一激,说道,“我与叔父相信两位殿下是能够力挽狂澜的,值此生死存亡之际,难道两位殿下惜生怕死,不敢一试吗?”

如此激愤的话,他不相信对方会不上当,而且哪位孙殿下还是血气方刚的男儿,怎么也会试上一试。

果然,他看见孙永金跳将起来,在那里嚷嚷道,“你说谁贪生怕死,我自腾越兴兵以来,什么时候怕死过,不就是一个小小的伏击吗,别说有你的通风报信,就算没有,我也一样能闯的过去。你放心的告诉公安伯,我一定会烧了清兵的粮草,给吴三桂一个好看。”

见孙永金的举动,李如碧的侄儿一阵大喜,磕头说道,“那么,在下这就去告诉叔父,一定要彻底的把清兵赶出云南。”

同时,他还悄悄的看向李定国,看到他无奈的摇摇头,更是有一丝灵感闪过心头,若有所悟。

清兵大营之中,李如碧的侄儿就在吴三桂和他叔父的跟前,抱拳说道,“禀告王爷,果然如你所料,孙永金那小子血气方刚,听说有这么好的机会,可以毕其功于一役,自然不肯放过,一口应承下来,只是伪王李定国还有所怀疑,似乎不大肯相信。”

吴三桂微微点头,一边敲击着桌面,一边说道,“那你认为,他们究竟会不会来。”

听到吴三桂的问话,李如碧的侄儿毫不犹豫的一口答道,“会来,绝对会来。”

听到如此肯定的回答,就连吴三桂也觉得有点惊异,然后问道,“为什么?”

这时,李如碧的侄儿像是炫耀自己的发现一样,在那里说道,“因为孙、李二番并非是铁板一块。李定国气量不足,这在他处理孙可望叛乱一事上就能够看得出来,如果不是他百般的不信任那些孙可望的降将,也不至于弄得贵州转瞬尽失。而孙永金也不是一个知道收敛的人,仗着自己屡立奇功,手下又有一帮家丁、亲信,做事张狂,事事抢着做主,此次劫粮一事便是他在李定国还没有同意的情况下自作主张,一口答应下来的。”

听到侄儿的分析,李如碧很是赞赏的点点头,想不到他只是在孙永金和李定国军中转了一圈,便看出这么多的事情出来,于是,用鼓励的目光示意他再说下去。

到李如碧的目光,他心中更是狂喜,把自己的分析继续说了出来,“虽然孙永金取得几场大战的胜利,但毕竟根基浅薄,明军余孽之中,大多数是原大西军残部构成,对李定国有着天然的亲近感,就算是原来整编的一些南明军队,跟李定国等人作战日久,有着深厚情谊,所以,孙永金要想轻易的取代李定国在大明心中的地位,只有建立不世奇功才行。在这里,请让我说句不恭敬的话,咱们集结在滇中的军队,或许就是他想建立不世奇功的垫脚石,而计毒莫过于劫粮,所以,我敢肯定,他一定会来。”

听到他的这一番分析,就连一直没什么表情的吴三桂也变得有点动容了,而他这稍纵即逝的表情,也立刻被李如碧的侄儿捕捉到了眼里,心中更是窃喜,然后大起胆子,居然又说了起来,“其实,孙永金与李定国方面的矛盾肯定不仅仅存在于西面的那支军队之中,恐怕昆明城里也存在着。说起来,孙永金奇迹般的崛起,他本身拥有的军队能够有多少,更多的是依靠整编原来明军的残余部队才能够膨胀至此,若是我们能够稍稍的挑拨一下,便拥有了各个击破了机会。”

完之后,李如碧也是恍然大悟,大叹了一句,“不错!”

吴三桂也是赞赏的说道,“李总兵,你有一个好侄儿啊!”

同时,吴三桂也算是彻底的放下心来,对着李如碧说道,“李总兵,现在就下去准备吧,此战若是能成,你叔侄二人居功至伟,将来的荣华富贵,绝对是少不了你们的。”

李如碧叔侄闻言大喜,忙不迭的说道,“多谢王爷栽培,我叔侄二人敢不尽犬马之劳!”

完之后,他们便急急的下去布置。

同时,吴三桂也布置开来,孙永金和李定国的两万大军不是一个小数目,绝对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吃得下去的,多尼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若是没有绝对优势,说不得会吃上一个大亏,到时候就不是他利用内线优势,将对方各个击破,而是孙永金如同一柄大锤,把他砸碎在昆明城前,因此,要想顺利的灭掉这支劲敌,必须调动足够的军队才行。

那些投诚兵是轻易不能调动的,伏击一事,极其隐秘,走漏不得半点风声,若是其中有人临阵叛变,前去通风报信,那么他的一切计划都成镜花水月,他可不想真的像告诉孙永金和李定国的那样,让人用大炮把伏击的士兵活活的给轰出来,所以,前去伏击之兵,必须绝对可靠,就算是已经表明绝对忠诚的李如碧部也不能完全的带过去,只能是少数的一部分,并且是要在他亲信监视之下。

因此,他能够调动的只能是自己的嫡系亲信,以其一部分洪承畴标下的绿营,如果可能的话,最好让卓罗派遣一部分真满洲兵过去。

对于自己的嫡系亲信,那是绝对可以信任的,而且调动起来也不会出任何状况。

至于洪承畴标下的绿营,虽然跟张勇之间的梁子算是结下了,但是,要想调动他们还是做得到的,经历了李成栋、金声恒反清之后,剩下的绿营大多是效忠于清廷的,并不会在满清一片形势大好的情况下做出反叛的举动。

清廷赋予了他协调双方的权力,只要他一纸命令压过去,这些绿营不敢不从。

对于卓罗的八旗兵虽然不是他想调动就能调动的,但是这种捡便宜的好事,八旗兵一向不肯错过,而卓罗就更加不愿错过了。因为卓罗是个聪明人,经历了昆明城下的那一场惨败之后,如果他不能有所建树,回到京城,绝对有他的好果子吃。

如此一来,他相对于自西向东而来的孙李联军便拥有了人数上的优势,再加上是伏击,想要失败都难。

,吴三桂大队的嫡系兵马悄悄的离开了清兵大营,紧接着,便是一些绿营兵,再然后,就连卓罗也派遣了巴思汉等八旗将领朝西而去。只是,这一切举动,都是在夜色的遮护之下,不仅瞒过了城头的明军,连自己一个阵营里的投诚兵都瞒了过去。

此刻,谁也不知道,那些吴三桂嫡系亲信和一些绿营的大营之中,他们所有的士卒,都只剩下了一个任务,就是拿着旗帜走来走去,同时不断的弄出袅袅炊烟,做出一副清兵依然还在营中的假象。

同时,吴三桂更下达了一个命令,任何清兵,禁止相互串营,若有发现,格杀勿论。

这一道命令下来,更是引发了投诚兵的一阵费解,不过,似乎依然没有从中看出什么端倪出来。

每天依然是大群的清兵压在他们的后面,逼迫着他们去挖掘堑壕,如果说一定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八旗兵出来得更多了,有时候甚至还能看见卓罗的旗帜。

一直以来,八旗兵是不大参合到这种事情上去的,常常只是派出一点士兵出来监视一下就算完事,更多的人躲在营中,舒舒服服的享受着各种掠夺来的东西。

其实,这个时候,只有卓罗自己才明白,出现这种诡异的现象,完全是因为清兵的兵力不足。

他不停的看着城头,若是这个时候明军向他们发动攻势,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顶得住。如果是在以前,哪怕他面对十倍以上的敌人,也绝对不会产生这样的想法,但在经历过那么几场战事之后,这种想法却变得根深蒂固,只要稍稍触及,就会忍不住的担忧。

此刻,他最大的希望就是吴三桂不要在外面拖得太久,乘着城内的明军还没有发觉,赶紧回来。

吴三桂如何会不知道此战的关窍,一旦城内的明军回过神来,向清兵大营发动攻势,那么就不是他各个击破了,而是他遭受明军内外夹击,形势瞬间就会变得格外危急。

所以,他刚到达伏击地点,就急急的布置,以自己嫡系兵马作为第一阵,洪承畴标下的绿营作为第二阵,李如碧部的投诚兵和巴思汉的真满洲兵作为第三阵。

等到明军进入伏击圈后,以号炮为准,次第发动攻势,务必要全歼孙永金和李定国的这支联军,彻底断绝昆明之敌的希望。

当然,在此之前,他还需要做出一系列的动作,就是放出一个巨大的诱惑,在彻底消除对方戒心的同时,也把他们引入自己的预设阵地。

李如碧的侄儿,就是这个诱饵的引路人。

在孙永金和李定国前往清兵粮草重地的路上,山林之中突然钻出几个人出来,细细一看,不正是李如碧的侄儿么,经过吴三桂的一番赞赏和勉励之后,他的气势竟然变得浑然不同,隐隐的有着一股大将之风。

在克隆人士兵的带领下,他挺胸来到明军之中。

孙永金看着他的模样,差点笑了出来,事情还没成,这家伙就摆出了样子,不过,暂时就先让他得意一下吧。

第一百一十三章 调虎离山(一)

几乎是在李如碧的侄儿刚刚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刻,孙永金就用最热情的姿态,给他来了一个熊抱,然后大声说道,“李兄啊李兄,你可是让我好等,难道你不知道我急着绝了清兵的粮草吗?”

听到孙永金的话,李如碧更是一阵大喜,一切果然如他所料,年轻人终究是年轻人,面对如此机会,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它从手上溜走,只是没有看见李定国,让他微微觉得有点担心,于是在那里问道,“晋王殿下呢?”

一听到李如碧的话,孙永金有意露出不满的神态,仿佛一听到李定国的名字,就有一股怨气埋在心里,不吐不快,在那里说道,“晋王殿下不会来了,这家伙,老是说什么要谨慎,这世上,有那场战争是靠谨慎打赢的。三五中文网如果我要是谨慎,当日面对马宝三倍的兵力,就不会为了一些村民强出头了,也就不会以远少于清兵的兵力一路从腾越杀过来了。”

听到孙永金的话,李如碧在那里频频点头,而心中却是一阵窃喜,因为心中的猜想更加证实了几分,李定国与孙永金之间果然有着不可化解的矛盾。

不过,他心中也有一丝惋惜,这个矛盾爆发得实在不是时候,不能一举歼灭孙永金和李定国的联军。

这时,孙永金仿佛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一样,说道,“你是怕我人太少,灭不了清兵是不是,这个你大可放心,咱的兵一个可以顶清兵十个,别说吴三桂现在还把主力军队集中在昆明城附近,就算他把云贵主力全部调过来,也能让我给吃了。”

李如碧的侄儿心中冷冷笑道,这家伙也未免太大言不惭了吧,清兵精锐,那是在征服天下的过程中得到验证的,他一个小小的**小儿,居然也敢说一个可以打清兵十个,真是不知死活。

不过,他心中虽是如此想到,但口上却是不说,反而在那里大加赞赏的说道,“那是,清兵那个脓包样儿,我在昆明城前已经见识过了,同孙殿下的精锐之师,那是没得比的。要我说,就算是晋王李定国的兵马,恐怕也不如孙殿下许多。”

孙永金听到他的话,更是刻意的得意大笑一番,拍拍他的肩膀说道,“说得好,咱们就得这样藐视清兵,让他们知道,究竟谁才是真的满万不可敌。再说了,晋王殿下也没那么小气,他兵马还是让我带了一半出来。”

听到他的话,李如碧的侄儿更是一阵大喜,如此一来,纵然李定国不至于全军覆没,也绝对会元气大伤,等到平西王吴三桂灭亡了孙永金之后,他便只能如丧家之犬,仓惶而逃了。不过,这话他如何会说出来,只见他按捺住心中的狂喜,在那里口是心非的说道,“如此一来,孙殿下的胜算定然更大,必然马到功成,一举奠定这不世奇功。”

孙永金忍不住又狠狠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李兄,你真是太会说话了。”

说完之后,他又是着意的张狂大笑一番,然后才说道,“好了,李兄,咱们就不废话了,你快告诉我清兵在那里伏击,我这就用大炮把他们轰出来。”

李如碧的侄儿连忙抱拳说道,“我这就在前领路。”

孙永金也不客气,让他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同时对身边的哨骑使了使眼色。

顿时,一张密密麻麻的网撒了出去,虽然山路艰难,要想发现对方的伏击是件极困难的事情,不过让这些稍稍试一试,终归不是一个坏事。

当然,这一切都瞒着李如碧的侄儿。直到现在,他还以为,孙永金已经完全的落入陷阱,正在一步步的走向死亡。

只见,越往前走,山路便变得越发陡峭,树林和草丛密密麻麻的分布在两边的山上,如果一个人蹲在草丛中,别说是从远处,哪怕是走到了身边,也没法轻易的看得出来。如果此处真的存在埋伏,只要孙永金一踏入这条小道,两边的弓箭手和鸟枪手再朝着中间发射,他立刻就会死无葬身之地。三五中文网所以,尽管孙永金并不算一个能征善战的悍将,也一眼看出这是一个绝好的伏击地点。

就在此时,李如碧的侄儿站定下来,指着不远处的几处山头说道,“孙殿下,吴三桂的伏兵就在此处,只要击溃这支兵马,清兵的粮草重地,便再无任何防守。”

这个时候,孙永金不再是一副张狂的模样,轻轻一挥手,十几门火炮被推到阵前,那些传送过来的炮手动作极其娴熟,转瞬的功夫就架好了火炮,朝着李如碧侄儿所指的地方一阵乱轰。

看着这些炮手的动作,李如碧的侄儿一阵心惊,无论是清兵的炮手,还是明军的炮手,他都是见识过的,他们之中不乏优秀之人,能够将红衣火炮打得又快又准,但是这种炮手是一支军队之中最为精贵的宝贝,怎么可能像孙永金一样,随随便便的拖出一队炮手,就是如此精锐。

正在他思绪间,震天的轰鸣声传来,这些炮兵几乎没有经过任何试射,第一发炮弹就精确的落到他所指的小山上,阵阵烟雾随着炮弹的落下,不断的弥漫出来,仿佛炸得漫山遍野都是。

看到这种情景,李如碧的侄儿更是一阵大惊,悄悄的猜想着,如果是他潜伏那座小山头上,究竟能挺得了多久。可他只是稍微想了想,便不停的摇起头来,也就是在摇头的过程中,突然间瞥见了那些黑乎乎的炮子,它们与清兵平时用的炮子有所不同,于是不自禁的指着这些炮子想要问什么。

“这是开花弹。”他身边的一名士兵很是轻松的说到,同时神色之间隐隐的有着一丝得色。

此刻,他浑然没有想到,只是这么一句话,让李如碧的侄儿吓愣了神去。

因为他所指的那几座小山头确确实实存在着不少的清兵,而且还是一些绿营兵,吴三桂为了让他们表演的更真切一点,甚至于没有告诉他们,他们只是一群诱饵。

这群诱饵之中,有一名绿营兵将领,那就是洪承畴标下的提督,张勇。吴三桂非常清楚,昆明城下的那一战,他同张勇结怨已深,不是轻易能够化解得了的。何况,张勇此人,向来对清廷忠心耿耿,他数次拉拢他,都毫无效果,可说得上是清廷监视他的一颗棋子。

所以,充当诱饵这样的好事,吴三桂当然忘不了他,将他的士兵密密的布置在小山头上,然后再让李如碧的侄儿指出来,要用孙永金的火炮活活的将他轰死。

一颗接着一颗开花弹从张勇的脑袋上呼啸而过,震天动地的爆炸声连绵不绝的传了过来。

他不知道如此隐秘的伏击,明军是怎么发觉的,而且刚才明明躲过了对方哨探侦查。

他更不知道明军究竟用的是几斤的炮子,竟然会有着如此威力,几乎每一颗炮弹落在地上,都有着一种惊天动地的感觉,仿佛这座山都变得不那么踏实,随时都会被轰塌下来一样。

不过,最可怕的是炮弹爆炸之后,那飞溅而来的铁屑,铺天盖地的,撒得漫天都是。他们隐藏在山坡上,几乎没有任何防御工事,全身裸露在炮火的轰击之下,无论身上穿了几重甲,被铁屑击中,立刻就能炸得皮开肉绽。

同时,因为炮火轰击而折断的树木,更是不停的栽倒在那些清兵面前,时不时就能压死、压伤几个。那些重伤未死的在树下不停的呻吟,恳求着别人来救一救他,凄惨异常。

如此挑战人类神经的轰击,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够承受得了的。在持续不断的轰炸下,有人忍不住站了起来,慌乱的就要朝山的另一面跑去。可是,那些人一旦站了起来,反而更加容易被飞溅出来的铁屑击中,眼看着人刚刚站起来,转眼又倒了下去。

看着那些彻底倒下的同伴,潜伏在草丛中的绿营兵心在不停的滴血,一名张勇的亲信,更是跃到自己的主将身边,带着哭腔喊道,“提督大人,我们让吴三桂那个狗贼给卖了,他这是要把我们当饵啊”

这个时候,张勇如何能不知道,自从进入云南以来,吴三桂就打着成为云南王的主意,对洪承畴标下的两大提督,自然是刻意拉拢,而他次次拒绝,已经是隐隐的把吴三桂给得罪了。

在昆明城前的那个晚上,双方更是结下了不可化解的梁子,如果不是因为同为清兵,说不得立刻就会打起来。如今,吴三桂更是假公济私,乘机借明军之手来铲除他了。

想到这些,张勇一阵愤恨,对着部下说道,“咱们对着明军冲杀一阵,然后立刻撤退,不能再让弟兄们挨炮了。”

说完之后,一声号炮,几个山头的的绿营兵同时发动,漫山遍野的都是清军的士兵,气势汹汹的朝着明军冲杀而来。

孙永金乐呵呵的看着冒出头来的清兵,对着李如碧的侄儿说道,“干得不错,将来朝廷嘉奖,我一定会记你一功的。”

李如碧的侄儿忙笑着说道,“多谢孙殿下。”

看着他的表情,孙永金又是一笑,然后一挥手,枕戈待旦的火枪兵成线性阵摆开,将枪口对向清兵,慢慢的将他们放近。

清兵伏击被发现,本来就是心慌意乱,如今看见好整以暇的火枪兵,更是一阵恐惧,如果不是凭着一股气在朝前冲,说不得立刻就会调转回头,演变成溃败之势。

不过,这仅剩的一口气,也随着火枪手的一轮排枪泄了下去,雨点般的子弹铺天盖地的飞射而来,那些冲将上来的绿营兵毫无组织,在火枪的射击下,栽倒了一大片。

虽然只是一轮排枪,虽然只是倒下了最前方的一批人,但是挨了无数炮击的绿营兵却瞬间胆气尽散,不知是谁喊了一句,“败了”

然后,整支清兵有如山崩一般,全军溃败。

这个时候,若是有将领能够收容一二,维持秩序,也不会败得一塌糊涂,但是张勇已经说了,只要冲一阵就好。

所以,那些将领别说去维持秩序,他们自己本身就在开始逃亡了。

看见自己的主将们都是如此,那些清兵那里还提得起什么士气,顿时,兵败如山倒,所有的人,都只恨爹娘给自己少生了两条腿。

李如碧的侄儿站在队伍的前面,将清兵的表现尽收眼底,如此淋漓尽致的表演,实在是看不出丝毫的破绽,于是心中大赞,对吴三桂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不愧是做大事的人,就算是诱饵,也能够下得出血本。

他相信,张狂冲动的孙永金不可能不上当,面对清兵的溃兵,只要是个正常人,就会毫不犹豫的冲杀上去,扩大战果,进而一举焚毁清兵的粮草。

他坚定的这么相信着,于是激动起来,大声吼道,“清兵败了,冲啊”

说完之后,他就拔刀朝前冲去,很是冲了一段距离之后,才发现那些火枪兵纹丝不动,对他的话,浑然未觉。实际上,不仅仅是那些火枪兵,就连应该近身肉搏的长枪兵,也是毫无反应,呆呆的看着前方。

那些剑士倒不是毫无反应,他们在一边看着溃败得一塌糊涂的清兵时,一边不时的用余光瞟了瞟这个突兀的站在阵前的傻瓜。

是的,此刻那些剑士看他的目光,就像是在看着一个傻瓜,李如碧的侄儿很肯定。

孙永金也在用很是玩味的目光在看着他,更是让他心下一沉。

不过,他毕竟跟着自己的叔父在战场上打滚许久,纵然心中满是犹疑,还是飞快的跑了回来,对着孙永金说道,“孙殿下,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如今我们应当乘着清兵溃败,一路乘胜追击,撵着溃兵冲杀进他们的粮草重地。否则的话,让清兵回过神来,加强防御,就轻易攻他们不下了。”

孙永金玩味的意思变得更浓了,大手一挥,对着那些骑兵说道,“李兄说得很好,咱们如果不追一追,都对不起清兵的这场溃败了。”

说完之后,火枪兵让开道路,骑兵奋勇而出,朝着绿营兵的屁股踹了过去,杀得他们更加疯狂的逃跑。

李如碧的侄儿顿时松了一口气,看来孙永金最终还是要追的,不过是要骑兵开路,步卒在后而已。此刻,就是他最好的脱身时机,于是马上说道,“孙殿下,我也去冲杀一阵,你带大队兵马跟上。”

说完之后,他就要跟着骑兵一起冲杀出去,只是觉得肩上被人重重的一拍,然后再难移动半分。

李如碧的侄儿顿时急了,他原计划乘着明军追击之际,钻入树林之中,乘乱脱身,如果一直被紧紧的扣住,可如何是好,于是回过头去,正要说什么,却听见孙永金说道,“李兄劳苦功高,帮我们破了鞑子的伏击,你说我们能让李兄上战场,去送死吗。”

围在孙永金身边的剑士,立刻高声呼道,“不能”

说完之后,这些剑士一阵大笑,此刻,就连那些普通人士兵也稍稍的觉得有点不对味了。

听见孙永金的话,李如碧的侄儿差一点就要哭了起来,俗话说,人一旦急了,就常常会看不清楚形势,他居然没有听出孙永金和周围那些剑士的嘲笑之意,在那里大言不惭的说道,“孙殿下,咱们叔侄二人自知,虽然是不得已投降的清兵,但已经是罪孽深重,此生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在战场上多杀几个清兵,还请殿下成全。”

孙永金一边笑着,一边摆手说道,“不急,不急,追击敌人这样的辛苦差事怎么能让你去做,再说了,你们叔侄二人立下这么一个大功,以后肯定是要封王的,我怎么能让你轻易犯险呢,是不是?”

“那里,那里,小的不敢居功。”李如碧的侄儿已经开始有点哆嗦了,因为骑兵虽然在追杀着绿营兵溃卒,但是步卒依然丝毫未动,只是列好了阵势,等在那里。

就在这时,孙永金突然说道,“安营扎寨,占据两边有利地形,架炮防御。”

一句话过去,李如碧的侄儿顿时手足冰冷,这那里是要追击溃兵,分明就是防守的姿态,然后他再看向孙永金那满是玩味的笑容,倏然间发现,他被耍了。

想通此节,他拔腿就跑,可是一只坚实的大手就按在他的肩上,让他如何都移动不开。挣扎了两下,他立刻抽出刀来,可是刀未出鞘,剑锋已经抵到了他的脖子上,冰冷得可以渗出血来,一下子就抽空了他所有的力气。

孙永金笑着说道,“李兄就是好学啊,这个时候还能向别人请教剑术,实在难得、难得啊不过,我可要警告你哟,这些剑士都是一个可以打十个的,而且手重,一不留神,就会把胳膊啊,脑袋啊什么的划拉下来。”

听到孙永金的话,李如碧的侄子更是不寒而栗,再不敢有所动作。

这时,孙永金又是喊道,“不过李兄既然如此好学,咱们也不能掖着藏着,就让李兄学学我们安营扎寨的功夫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招呼着部下,下了李如碧侄儿的刀,把一个铲子,塞到了他的手上。

第一百一十四章 调虎离山(二)

近乎疯狂的逃跑,那些作为诱饵的绿营兵用他们的生命谱写了一场最为真实的戏剧,这种表演,就连潜伏在山路两边的清兵也感到叹为观止。三五中文网他们相信,任何人都预料不到,如此真实的一场溃败,实质上只是一个诱饵。如果让他们自己看见如此情景,绝对没可能放弃痛打落水狗的机会。

果然,那些追杀着绿营兵的明军骑兵一头就扎进了清兵的口袋里,只顾着追杀那些慌不择路的绿营兵,完全没有留意到周围存在着埋伏。

就在此刻,数名绿营兵朝着山坡上爬了上来,看得那些伏击的清兵一阵心慌。如果那些明军骑兵为了这几名绿营兵,朝着山坡上追杀而来,极有可能发现掩藏在草丛和树林中的清兵。此刻,仅仅只有小股的明军骑兵进入伏击圈中,那些大队的步卒连个影子都没有看见,若是此刻被发现,那便前功尽弃了。

想到这一点,那些掩藏起来的清兵恨不得跳将起来,直接宰了那几名朝着山坡上逃跑的绿营兵,心中不停的骂道,这些家伙怎么就这么不专业呢,连当个诱饵都当不好。

幸运的是,那些骑兵朝着山坡上连着开了几枪,打死三名绿营兵后,见再也射击不到,便不再理这些逃散的绿营兵,而是继续朝前追击,要去撵那些大股的溃兵。

看见他们远去,那些潜藏起来的清兵很是送了一口气,一名哨探更是及时的把情报传到当官的那里。

就在山坡的一个小疙瘩里,那名哨探向着清兵副都统石国柱汇报到,“启禀副都统,明军骑兵已经冲了进来。”

“看看明军步卒还有多远。”听到明军已经进入口袋,石国柱也是一阵兴奋,急促的向哨探下着命令。

那名哨探也是知道,现在是歼灭这支明军的大好时机,也是他立功的大好时机,于是,在接到命令之后,就悄悄的潜了过去,很是探出一段距离,才再度回报,“启禀副都统,没有看见明军步卒。”

石国柱微微一怔,下意识的就说道,“什么?”

那名哨探听见石国柱的问话,再次答道,“启禀副都统,没有看见明军步卒。”

石国柱知道,他听得很清楚,绝对没有错误,于是咬着牙齿说道,“再探”

许久之后,那名哨探再次回到他的身边,回答到,“启禀副都统,还是没有看见明军步卒。”

听到他的话,石国柱一把将他揪了起来,大声喝问到,“你可探清楚了。”

这个时候,那名哨探那里还有半分要立功的心思,只希望石国柱不要将气撒到他的身上才好,战战兢兢的说道,“小的探的很清楚,在那队骑兵后面不仅没有明军步卒,连半个明军都没有看不见。”

实际上,石国柱心里是明白,这名哨探不可能撒谎,也没有必要撒谎,只是他不愿相信。现在得到肯定的回答,一把将那名哨探丢到一边,三两步冲到山坡上,把一支千里镜伸出草丛,隐隐的看见几名明军骑兵在追杀着那些绿营兵。

他看了许久,倏然间发现,就连这股骑兵部队,也不是什么大部队。

这时,他的不远处,传来一阵很是轻微的声音,只听得他们在那里说道,“咱们在这个草丛里蹲这么久,就是为了伏击这么几百名骑兵吗?”

“谁知道呢,说不定咱们是被发现了。”

“别吵、别吵,若真让那些骑兵发现了,小心军棍。”

听到这些士卒的对话,石国柱的心在往下沉,此刻,连这些小兵都看出不对了,他作为清兵的副都统,如果还看不出来,那他也不会身居如此地位,更不会成为吴三桂的心腹了。35zww.com

他知道,此刻吴三桂正巴巴的在后面等着他号炮的声音,然后次第发动攻势。如今,伏击一事有可能要泡汤了,但接下来如何处置,总要身为主帅的吴三桂拿出个策略来,于是,立刻派遣传信兵,跋涉在荆棘之地,朝着吴三桂所在的地方汇报过去。

实际上,这个时候,吴三桂已经不是巴巴的在等待,而是心怀焦虑和愤怒,看见石国柱的传信兵,劈头盖脸的骂过去,“你们副都统是干什么吃的,明军的骑兵都已经追杀到我这里了,为什么还没有听见他的号炮声,难道明军还没有全部冲进来吗。你告诉他,如果明军太多,就把他们拦腰截断,先吃掉一部分。”

听到吴三桂的骂声,那名传信兵愣了神去,半晌之后才答道,“启禀王爷,除了那队骑兵之外,我们没有看见任何明军。”

“什么?”听到他的话,吴三桂也是有点不可置信,为了吸引明军,他不惜把自己的粮秣重地告诉对方,更采用欺骗的手段,让大队的绿营上演了最为真实的一场大溃败。

从他前几次与明军交战的情况来看,这支从腾越崛起的军队作战凶狠,纵然是面对八旗兵也毫无畏惧,反而跃跃欲试,一旦发现战机,一定会发动雷霆攻势,不将当面之敌碾成粉碎,誓不罢休。

正是因为了解到这支明军的作战习惯,他才敢于制定如此策略。正所谓骄兵必败,这支明军连番大胜,已到了把清军浑然没有放在眼里的地步,再加上,清兵占据天下,兵源众多,他们要想平定云南,只能是在清军援兵到达之前,彻底的驱除吴三桂和卓罗带领的云贵主力。

如今,他们应该更加暴躁的向溃兵发动攻势,乘机焚烧清军粮草,一举奠定云南局势才对,怎么可能只是派遣几百骑兵进行追击,这分明就是在敷衍了事。

吴三桂不相信他的判断会出现错误,思忖了许久,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这支明军虽然作战凶狠,但是精于设伏的李定国定然对他们有所指点,这才故意拿几百骑兵前来试探。想通此节,他顿时觉得有种拨云见日的快感,对着那名传信兵说道,“让你们副都统小心埋伏,绝对不能让明军看出破绽,既然李定国要跟我们比耐心,我们就跟他们比一比试试。”

那名传信兵得令之后,立刻再度朝着伏击的第一阵的跑了过去,为了不让追击的明军发现,他不得不行走在满布荆棘的小路上,冲到石国柱身边的时候,他的衣裳都已经被刮烂了好几处。

看着他的模样,石国柱拍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然后问道,“王爷怎么说。”

看到石国柱鼓励的目光,那名传信兵觉得,虽然在山路之中跋涉艰难异常,但也算是值了,于是,飞速的将吴三桂的命令传递了过去,说道,“王爷下令,继续埋伏,绝对不能让明军看出丝毫破绽。”

“嗯你下去吧。”在听完了吴三桂的命令之后,石国柱就明白了。如此布置,一定是认为明军太过谨慎,故意拿几百骑兵前来试探,而大队兵马依然在后,视情况而动。而且他埋伏在那里,要小心翼翼才能避免被发现,就算派出哨探,也探不了多远,所以未必知道明军的真实情况,倒是安安心心的埋伏在这里好。

于是,石国柱再不犹豫,让部下安安静静的埋伏好,饿了就吃干粮,不得有丝毫的扰动。

同时,身为心腹的他,更明白此战对于吴三桂的重要性。清兵遭遇败绩,可以从其他地方抽调兵马,再次进攻,纵然不及,也能维持住当年孙可望与清军的对峙线,但是吴三桂若败,不仅实力丧失,更会被清廷所看轻,而世镇云南这样的好事,也再落不到他身上。实际上,吴三桂仅仅只是保住实力还不行,必须在这场战事中有所建树,才能为清廷所倚重,让他稳定西南局势。

所以,哪怕只有一线希望,吴三桂也一定会坚持的,坚持到明军踏入他的伏击圈中。

可惜的是,这样的美梦吴三桂也没能坚持得太久,那些明军骑兵像是发现了清兵的伏击一样,突然之间开始撤退。

不过,他们就算是撤退,也不肯撤远,在逃出石国柱第一阵伏击圈后,就在不远的地方,再次聚集,仿佛是双眼茫然的朝着山头上看。

看到这一幕,石国柱感觉到要坏,他不明白明军怎么就发现他们有埋伏呢,于是拿着千里镜朝着对面望去。

这时,他发现,对面的那些明军骑兵同样也拿着千里镜朝着他所在地方看了过来,分明就是有所察觉,顿时感觉到,遭了,想不到他们辛苦了这么久,在这个小山坡上啃着冰冷的干粮,忍受着虫子的撕咬,依然被他们所察觉。

此刻,他几乎就要下令,全军而出,先干掉这支明军骑兵再说,只是想到吴三桂的命令,这才忍了下来。

就在此时,明军突然找了一块异常高大的树干,在小道之上竖了起来,紧接着,掏出一面宽大的白色旗帜,上面扭扭捏捏的书写着几个大字,非常招摇的挂在树干上。

石国柱的千里镜把上面的几个大字看得异常的清楚,只看得他咬牙切齿,狠狠的捏着一块碎石,那种愤恨的程度,就像是要把这块碎石直接捏碎一般。

当他放下千里镜的时候,只说了一句话,“进攻,全军进攻。”

说完之后,号炮响起,埋伏在附近的上万兵马,朝着区区几百名骑兵杀了过去。

第一阵既然发动进攻,第二阵、第三阵的兵马自然跟上,号炮次第响起,一起朝着没几个人的前方奋勇拼杀。

这时,一名在石国柱身边不远处埋伏的清兵对着一名识字的人问道,“兄弟,咱们副都统大人究竟看见了什么,竟然气成这样,咱们都埋伏这么久了,怎么就因为一杆旗帜前功尽弃了呢。”

识字的那人笑而不答。

从他的神色,这名清兵非常肯定的知道,这个家伙一定是认识这几个字的。

于是,心中愤愤的想到,不就是认识几个字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拽成这样,好像没他就不能认识这字一样。

他一边想着,一边朝着那面旗帜的地方冲杀过去,只要把那面旗帜抢到手上,还怕找不到认识他的人么。

就这么想着,他一路冲锋在前,朝着那面旗帜的所在直奔而去。

明军的数百骑兵看到如同下山猛虎一般的清兵,那里还敢交战,忙不迭的一路撤去,那种慌张的模样,让冲锋在前的清兵一阵惊喜,因为那群骑兵居然连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旗帜都给丢在了路上。

最想得到那面旗帜的清兵第一个冲到树干下,急急的把那面白色旗帜扯下。这个时候,那些明军的骑兵已经跑得很远了,他自问没有本事凭着两条腿,追上对方四条腿,于是拿起那面旗帜,细细的看了起来,一边在那里看,还一边拉住一些不慌不忙的清兵,问道,“你认识这上面的字吗?”

那名被拉住的清兵嚷嚷着说道,“你干什么,干什么呢,我还要追击明军呢。”

那名拿着旗帜的清兵唾骂到,“你追击个屁,几万大军,追击区区几百名骑兵,难道你还想捞得到什么汤喝。”

那名不慌不忙的清兵想想也是,其实他本来也没对追击明军抱多大的希望,在他们刚从草丛里钻出来的时候,这些骑兵就毫不犹豫的跑了,想要追上他们,根本就是做梦。

于是,也铺开了那面旗帜,在小道旁边看了起来,支吾了半天说道,“除了这个‘三’字,其他的我一个都不认识。”

不过,在他们铺开旗帜的那一刻,已经吸引了无数的清兵,其中一人指着它,一字一句的说道,“上面写着,吴三桂什么什么的”

众人一听,便知那家伙把不认识的字,全用“什么什么”代替了。同时,在听到吴三桂几个字的时候,心中猛的一跳,感到不好,忙不迭的又朝着前面追击而去,不管能不能追上,终归是尽力了不是。

这时,石国柱正急着寻找那面旗帜,正好看见那群清兵,呼喝着要将旗帜一把火焚毁。这个时候,吴三桂也快马冲了上来,对着石国柱一阵质问,“你怎么回事,难道没有听到我的命令吗。”

石国柱当然听到了吴三桂的命令,可是他也知道,吴三桂对这一仗报着极大的希望,如果不解释清楚,再是心腹,说不得也要掉脑袋的。于是,狠了狠心,指着那面旗帜说道,“王爷,咱们肯定是被李如碧那个狗贼给卖了,明军根本就是知道我们在埋伏,拿着几百骑兵,在这里玩我们呢。”

“胡说八道,李如碧如今跟满洲兵在一起,而且还有我们的人监视,他敢背叛我们,就不怕自己掉脑袋吗?”他一边说着,一边朝着那面旗帜看了过去。

不过,只是这么一眼,他就差点昏厥过去。清兵入关以来,他挨的骂声不算少,绝大部分都集中在背叛大明一事上,所以已经小小的有点免疫力了,无论对方如何羞辱,都能够承受得下来。只有今天的这面旗帜,是他绝对难以接受的,因为上面赫然写道,“吴三桂你个傻*逼”

这绝对是他生平第一次遭受智慧方面的侮辱,顿时羞恼成怒,狠狠的下达了命令,“给我杀,杀了姓孙的那个杂碎。”

一声命令过去,清兵嗷嗷叫着朝前冲杀,最初那名抢夺旗帜的清兵也知道不好,连忙丢下旗帜,也跟着冲上去。虽然直到这个时候,他依然不知道那面旗帜上写着什么,但只要让吴三桂知道自己看过了,一定饶不了自己。

想到这里,他就觉得不寒而栗,冲得更加凶猛,只想着离那面旗帜越远越好。

冲锋之中,巴思汉也同样冲到了这个树干处,看见吴三桂的亲信正在焚烧一面旗帜,瞥了一瞥,发现有几个字不认识,对着不远处的李如碧问道,“上面写着什么?”

李如碧只是朝着上面一看,脸色大变,在最初听见号炮不对的时候,他就隐隐感到不妙,如今更是惶恐。从这面旗帜上,他就能看出,明军识破了清兵的埋伏。同时,他更知道一旦出现这样的事情,清兵一定会第一个怪到自己身上,想到这里,心中就是一阵哆嗦。

这时,巴思汉见他没有回答,很是不满的喝问到,“我问你,上面写的什么?”

李如碧又是一阵哆嗦,对着巴思汉答道,“启禀将军,上面写着一些侮辱平西王的话,不说也罢。”

巴思汉听到之后,一阵大笑,他从这个战场上,很轻易的判断出来,吴三桂的伏击没能得逞。不过,他不仅没有感到失望,反而幸灾乐祸,因为那天晚上的仇,他还记得呢。于是,双目一瞪,威胁着李如碧说道,“说,上面写的什么。”

李如碧又是一阵哆嗦,非常难以启齿的说道,“上面写着,‘吴三桂你个傻*逼’。”

听到这样的话,巴思汉先是一愣,然后更加狂笑起来,丝毫不顾及身边那些吴三桂嫡系亲信的感受。

第一百一十五章 调虎离山(三)

巴思汉的羞辱,对羞恼成怒的吴三桂嫡系亲信来说,绝对是火上浇油的举动。www.65txt.com自他们投诚清兵,入关作战以来,几乎是每战必胜,基本没有碰到过什么对手,就连占据了大半个四川的刘文秀,最后也为他们所击退,那份战绩就连纵横天下的满洲八旗也不敢轻视,什么时候受到过这样的蔑视和侮辱。

虽然他们也是第一次听见“傻*逼”这么一个词,但是那种语境,他们是绝对能够感受得出来的,如今再加上巴思汉的一番嘲笑,更是怒不可遏,急需寻找什么东西发泄一番。

此刻,集结在这里的清兵足足有近四万人,而且全部都是精锐,就算不是伏击,也未必就怕了区区两万明军,于是,驱赶着手下的兵马,朝着前方杀了过去。

巴思汉冷冷笑着,率领八旗兵慢悠悠的跟在后面,他是打定了主意,没到战局确定的一刻,绝不出手,让吴三桂去拼死拼活吧。

同他一样的还有那些作为弃卒的诱饵兵,他们现在对吴三桂是恨之入骨,不从背后捅一刀就不错了,指望他们能够与吴三桂的嫡系亲信同心协力攻打明军,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张勇就跌坐在草地上,看着伏击的清兵跳将出来,要去攻击不知道还有多远的敌军,冷冷的笑了笑,什么也说,同样什么也没做。

只是,从他嘴角微翘,面带讽刺的神色之中,看得出来,这个家伙并不看好冲出去的吴三桂嫡系军队,以及一些与吴三桂要好的绿营官兵。

孙永金显然不知道,他用拖把歪歪扭扭画出来的几个字,会让吴三桂产生如此大的反应。不过,当他从千里镜里看到狂怒的清兵时,同样也不看好他们。因为兵书上有一句话叫做,不可怒而兴师,吴三桂这家伙显然忘记了这一点。

就在清兵傻乎乎的埋伏在草丛中时,孙永金的部下已经好整以暇的修建了三重马防栏,更在山路两边的山坡上架好火炮,火枪兵更是排好了阵势,正等着清兵一头撞上来呢。

怒不可遏的清兵显然没有时间去思考这样的事情,只知道一鼓作气的向前冲,然后看见无数异常招摇的明军旗帜,仿佛是在显摆一样吸引着他们冲上去。

最先响起的是山路两边的火炮声,一枚又一枚的炮弹落入清兵的人群之中,顿时死伤一片。

不过,清兵依然在凭借着自己人数上的优势,在朝前猛冲,而且在遭受激怒之后,士气高涨,面对孙永金凶猛的火炮,他们居然没有退却,而是冲得更加凶猛了。

可是,狭隘的道路成了清兵攻击孙永金的最大障碍,清兵空有人数上的优势,但是在几乎只能单骑行军的道路上,就算他们从山路两边漫过去,最前排的士兵,也增加不了多少人。

相对于准备了很久,居高临下的站在山路两边的孙永金部属,他们的人数就显得更加少得可怜了。只见得山坡上,密密麻麻的都是火枪手,他们躲在马防栏的后面,举起枪支,极端整齐的指向那些冲锋的清兵,然后听见挥舞着长剑的军官一声令下,顿时硝烟弥漫,就像是在山腰上突然喷出大片的云雾一般,景象极其的壮观。

不过,那些冲锋的清兵却丝毫没有心情去欣赏如此壮观的精致,如雨的铅丸铺面而来,击打在他们的斗笠上,立刻在脑门上开上一个巨大的血洞,如果是打在他们的铠甲上,无论他们穿了几层棉甲,都能直接击穿,然后射进他们的身体里,有些人中了铅弹,一时半会又死不了,便倒在地上嚎叫,引得军心更加动荡。

不过,吴三桂部下的嫡系兵马毕竟是久经沙场,尽管第一轮排枪给了他们当头一击,但他们并没有因此而感到恐慌。明军向来重视火器,鸟枪、大炮应有尽有,他们与明军对阵十余载,什么样的火器没有见过,如果要说眼前的这支明军火器有什么区别,那就是他们的火枪打得更猛,打得更快。但是,这一切都改变不了他们作为火器的本质,一旦被人近身,威力无边的火器就会成为烧火棍。www.65txt.com

因此,尽管曾受着极其恐怖的伤亡,清兵依然在奋勇向前,甚至时不时的打响自己手中的鸟枪,虽然没有打伤敌人,不过总算是给自己的队伍壮了壮胆。

可惜,他们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斗志,当第五轮排枪响起的时候,冲锋在前的清兵已经是死伤枕藉,而他们所进攻的距离如同蚂蚁前进一般,离那些火枪兵依然是如此的遥远。再加上他们属于仰攻的地位,在对方居高临下的打击下,就显得更加绝望。

当出现第一个清兵坚持不住要撤退的时候,这种绝望便在无限的扩大,扩散到每一个人身上,只听得有人在那里喊道,“无望了,先撤吧!”

只是一句话,却像吹响了清兵撤退的号角一般,这群狂怒的清兵再次冒着火炮的轰击,撤了回去。

撤退的动作虽然慌张,但是现在毕竟还是清兵拥有更大的人数优势,再加上后续部队源源不断的赶来,很快稳住了阵脚,不会造成更大的混乱。

孙永金用千里镜看着一路撤回去的清兵,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战事的发展出乎自己意料的顺利,不仅在清兵的诱饵身上狠狠的赚了一笔,还将清兵主力部队狂怒的引到自己面前。

如果不是此刻自己兵力不足,他真想派遣部队反击一把试试。此刻,或许吴三桂还没有想到,他现在所面对的这支兵马,早就不是他探查到的那支两万人的联军,李定国已经分了一半的兵马,昼夜兼程,从另一个方向绕了过去。

孙永金看着那些正在整顿部队的清兵,脸上的笑意变得更浓,说道,“让进攻来的更猛烈一些吧,让我看看传说中的关宁铁蹄究竟有多厉害。”

孙永金还有一句话没有说,那就是清兵在这里持续不断进攻的时间越久,那么他们付出惨重代价的可能性就越大。

如孙永金所预料的一般,在那面旗帜的侮辱下,吴三桂第一次失去了自己的理智,一向自我感觉良好的他,居然被人用“愚蠢”这样的词语来形容,这要他如何能不怒不可遏呢。再说,这样的事情如果传到其他清兵的耳里,那他不是成了一个笑柄么,特别是传到那个一向跟他不对付的尚可喜耳里,还不知要说出什么怪话出来呢。

因此,他刚刚来到孙永金的阵前,就收拢那些溃败的士卒,准备再度组织进攻。

石国柱作为吴三桂的心腹,当然也同样饱含着愤怒,那面旗帜上的字,相当于在他们整个团体的脸上狠狠的扇了一巴掌,如果不把场子找回来,别说会被清廷看轻,以后面对其他的清兵也不用混了,至于指挥其他的清兵,世镇云南就更不用提了。

当下也是拿着千里镜远远的朝山头上看去,然后微微一笑,对着吴三桂说道,“王爷,看来这姓孙的颇不知兵,虽然占据了有利的地形,但居然想仅仅依靠鸟枪手挡住我军,也未免太异想天开了。刚才我军来得匆忙,没有充分准备,被他们几轮鸟枪打了下去,若是精心准备,反复冲击,相信定然可以把他们拿下。”

石国柱显然不知道多尼的骑兵与孙七的火枪兵进行对阵的那一仗,那个时候,可是站在开阔地形上,又是拿着骑兵去冲,最后还是把八旗兵打了个一片惨淡。如今,在如此狭隘的地方,又只能是展开一些步卒,难度可想而知。

不过,吴三桂依然点了点头,对石国柱的话表示认同,咬牙切齿的说道,“抓到那个姓孙的,我要亲手活刮了他。”

从他的表情上,也可以分明的判断出来,纵然是身居他那样的地位,依然不知道多尼究竟是怎么败的。不过想想也是,多尼遭遇这种惨败之后,只会说他遭遇了多少多少明军,自己又杀死了多少多少敌军,怎么会把真实情况说出来呢。

所以,吴三桂不知道这样的事情是很正常的,虽然在昆明城前,他见过孙新施展过一次火枪齐射的威力,但是那天毕竟是黑夜,再加上,火枪手一旦被靠近就再无战斗力这样的观念根深蒂固的扎在他的脑海里,使得他最终低估了这些火枪兵的实力。

他这一低估不要紧,但接下来却要让他的嫡系亲信和一些绿营兵用血来让他重新认识一番。

只见石国柱精心挑选了一批士卒,很是说了几句鼓励士气的话语,然后,挥刀向前,清兵再度发起了攻势。

经过一番精心的准备,清兵的这次攻势与开始那场乱糟糟的模样有了极大的不同,在奋勇向前的同时,也显得更加的有序,而且一阵压着一阵,如果有人敢后退,立刻就会被他身后的清兵斩杀。

如此一布置,使得这场攻势在一开始就显得异常的凌厉。

两边山头的火炮在持续不断的垦犁着狭小的山路,破空而出的铁屑不断的飞舞在空中,成批成批的清兵不停的倒下,可是这群清兵就是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的,反而越战越勇,因为他们知道,只有抵近之后,他们才能避免这种恐怖的火炮杀伤。

可是,在他们还没有彻底的免于火炮威胁时,雨点一般的铅弹再次在空中呼啸着射了过来,利用这段狭隘的地形,利用两边山地的梯形优势,孙永金把他的火力发挥到了最大,几乎每一轮齐射过后,都会有着大量的步卒倒在弹雨之下。

同时,这些火枪兵还凭着居高临下的优势,可以向清兵全方位的开火,并不一定非得干掉了前排的清兵,才能杀伤后排。

如此优势,对于清兵这种逐级压阵的进攻方式,破坏性不是一般的可怕。当冲锋在前的士兵再也承受不住这种恐怖的伤亡,想要撤退的时候,那些在后压阵的清兵发现,他们本身已经伤亡惨重,处于崩溃的边缘,那里还有精力再制止前排清兵的崩溃。

转眼的时候,清兵在留了一大堆的尸体之后,不得不再次陷入崩溃之中。

石国柱怔怔的看着崩溃下来的清兵,一名溃退下来的将领捂着自己受伤的手臂,在那里喊道,“王爷、副都统大人,明军的火器太猛,咱们根本就冲不过去,甚至于连靠近他们都不可能,还是得等到我们的大炮也跟上来才行啊。”

石国柱脸色铁青,咬着嘴唇,半晌没有说话,经过这一场战斗,对冲破火枪兵防御拥有极端信心的他,也发现这种梯形阵列的恐怖。

只见山坡上,孙永金的火枪兵密密麻麻的摆出了九排战线,每一轮排枪,都由三排进行齐射,使得他们射击出来的铅弹如雨点一般的密集。同时,第一轮排枪射击完毕,后面的三排又接着来一轮排枪,其间根本不用变换队列,不停的发射,火力密集而又连绵不绝。

看到这种威力,石国柱可再也不敢说孙永金是个不知兵的毛小孩。利用这种梯形的优势,孙永金的火力丝毫不减,而清兵则无法完全的展开正面,不得不用极少的兵力冲击对方的优势火力。

石国柱心知,就算他挑选士兵再冲一次,境况也好不了多少,最多再朝前推进一点,依然没法同对方进行肉搏。

如果他想拿鸟枪兵同对方进行对射,那就更加扯蛋了。明军在山头展开了多少人,他们在狭隘的小道上能展开多少人。

十几杆枪打他们一杆枪,怎么看,怎么对方更有优势。

同时,吴三桂也是脸色稍变,尽管心中狂怒异常,他还是分明的感受到,此战的艰难。

不过,想要让他们轻易的认输也是不可能的。

如此灰溜溜的回去,以后他们还想不想在清军里面混了,难道要他天天听着耀武扬威的八旗兵骂他“傻*逼”,难道要让尚可喜那个混蛋也知道这个笑话。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于是,他们硬着头皮,推来了一辆辆的运粮车,上面载满沙袋,然后推着前进。每一个运粮车的后面,都跟随着十几名清兵,然后高举着盾牌,在炮火的轰鸣下战战兢兢的前进。

咋一看去,这分明就是很久没用过的车战了。

如此的进攻战术显得异常的缓慢,那些运粮车简直就是在用龟速在前进。

不过,尽管缓慢,它所起到的掩护作用还是显而易见的,运粮车上的铁屑挡住了飞溅的大部分铁屑,使得清兵避免遭到直接打击。

可是,如果要说他们完全的扳回了局面,那也说不上。

从山头上呼啸而来的炮弹太过密集,时不时就能正面砸中运粮车,沙袋被砸得腾空而起,运粮车更是直接被炸成了稀烂,躲在后面的清兵几乎全部阵亡。

但是,最可怕的不是这些,而是那辆炸烂的运粮车偏偏还要堵在路上,让后续的清兵前进不得。

“快,快,快,把那辆车推一边去。”清兵的小军官大声嘶吼着,让他的部下冒着炮火,清理道路。

就在这种清理之中,又是不知多少人死伤。

一些士卒忍受不住这时不时爆炸在身边的炮弹,大声的喊道,“等我们的大炮上来吧,这仗没法打了。”

“这是平西王的命令,你们谁敢抗令。”当官的一边躲在运粮车的后面,一面呼喝着,逼着那些清兵继续推着小车不断的前进。

就这样,在铺下了一路的尸体,推开了无数破烂的运粮车之后,这些清兵终于推进到了山脚,然后便是如同雨点一样的弹雨倾泻而来,再次把他们压得抬不起头来。

“鸟枪兵,鸟枪兵在那,让他们来跟对方进行对射。”

其实,根本不用他们去喊,石国柱已经派遣鸟枪兵在一路运粮车沙袋的掩护下,推进到了前排,拿起鸟枪就朝着对面狂射。

如果让他们的鸟枪兵在毫无遮护的情况下,同对面的优势火枪兵进行对射,石国柱是不敢的,但是如果有所遮护,那就不一样了。

鸟枪兵拥有着沙袋作为掩护,而对面的火枪手又如此密集,几乎可以做到每枪必中了。

想到这里,石国柱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笑容,他承认这支明军是一个可怕的对手,但想要他们这么轻而易举的放弃,也是不可能的。

此时,他仿佛能够看到对方的火枪兵在毫不遮护下,被他一阵乱轰,陷入崩溃之中。然后他再让大队兵马跟上,一举就攻破这支明军,再一路追杀,从他们过来的方向,一路追杀回去。

可惜,他所预料的事情没有发生。在清军之中的鸟枪兵开火的同时,那些成排的火枪手突然朝后退去。

石国柱怔怔的看着,暗想,这些明军想要干什么,难道这样就崩溃了吗。

不过,连他自己都知道,这种想法就是做梦。

只见那些火枪手在一边跑的时候,一边就不见了,再看过去的时候,发现他们只留下一个小脑袋在外面,同样拿着鸟枪在射击。

石国柱顿时气急,原来不知什么时候,那些明军居然挖了堑壕,现在他们同样拥有掩护了,而孙永金则笑了,凭着清兵如此效率,要想同他近身肉搏,那该是何年何月的事啊。

就这样相峙着吧,他打了个哈欠。

第一百一十六章 调虎离山(四)

从清兵调动鸟枪手与孙永金部对射开始,相峙的局面就已经决定了。***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实际上,在清兵向孙永金的预设阵地发动进攻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双方相峙的结局。

孙永金部占据着地利的优势,吴三桂部则拥有着人数上的优势,同时,狭隘的道路,难以行走的山坡,也限制了双方进行大规模的迂回,只能是在这么一块狭长地带进行无休止的进攻和防守。

当又一轮冲锋,被火枪手的排枪打下来时,掩藏在沙袋后面的清兵变得更加沮丧,一颗又一颗炮弹不停的在他们身边爆炸,尽管拥有着沙袋作为掩护,但是死伤依然难以避免。

这种只能挨打,不能还手的战斗最为打击士气。可是,这个时候的清兵将领,仿佛是铁了心一样的要攻克这座山头,不停的驱赶着士兵,扑到前方来,然后一次次的发动攻势,再一次次的被赶下来。

巴思汉用千里镜看着前方的战斗,冷冷的笑了起来,对着一边的李如碧说道,“李总兵,你觉得如果我们的大炮上来了,能打得垮明军吗?”

现在的李如碧正哆嗦着在思考另一个更为严肃的问题,那就是吴三桂会怎么对付他。根本没有心思去听巴思汉的说话,使得他一时间没有听明白,一脸茫然的看过去。

看见他的模样,巴思汉更是冷冷的一阵嗤笑,再次问道,“我问你,如果我们的大炮上来了,能不能攻下对面的山头。”

自从发现自己被骗之后,李如碧就没把注意力集中到战斗中去过,于是张着嘴胡乱的答道,“应该、可能会攻下对面的山头。”

“哦!”巴思汉满脸玩味的问道,“真的吗?”

李如碧顿时大汗淋漓,说话变得更加结巴,答道,“只是有可能。”

巴思汉这时假意做出思考的模样,然后说道,“这么说的话,也有可能攻不下对面的山头。”

说完之后,他异常干脆对八旗下达了命令,“撤退,明日就回咱们在昆明城外的大营。”

那些八旗兵丁得令之后,一阵欢悦,在这荒山野岭一样的地方,待了这么久,他们早就待腻了。再说了,吴三桂的伏击已经被对方看破,急切之间要想攻下明军的坚固防御又是基本没有可能,还不如回到清兵大营畅快。

于是,加紧撤退,转眼就看不见人影了。

八旗兵撤退的消息很快传到吴三桂的耳中,对于这些满洲兵,他们没有丝毫的办法,尽管他被册封为平西王,但说到底,这些满洲兵才是主子,而他们只是奴才。

不过,对于八旗撤兵的消息,那些吴三桂的嫡系还是一阵愤慨。

就在这时,吴三桂下了一个命令,“把李总兵叫来,让他的兵上去。”

那些吴三桂的嫡系亲信,闻言大喜,忙不迭的把李如碧拖了上来,让他驱赶着士兵,向孙永金的阵地发动了攻势。

在密集的弹雨面前,如此举动,根本就是拿这些投诚兵当炮灰,李如碧如何会不知道,不过,他更知道,这些吴三桂的嫡系亲信将他恨之入骨,怀疑他将清兵的伏击计划告诉了明军,这才导致了伏击的失败。

实际上,这怎么可能,但他已经没有解释的机会,只能是硬着头皮朝前进攻。

如今,他最大的愿望,就是清兵的大炮能够及时赶来,别让他们老是在这里挨炮了。

在投诚兵们强大的意念面前,清兵的大炮还真让他们盼了过来。在催促之下,这些炮手飞快的架好大炮,然后冲着两边的山头疯狂的倾泻炮弹,企图将明军的火力彻底的压下去。

几乎就是从清兵大炮开火的那一刻起,蹲在山脚下的李如碧部投诚兵压力顿减,遭到清兵炮火袭击的明军火炮很快将注意力集中到对方的火炮身上。三五中文网

一场小规模的炮兵对决,就在这种情景下展开,双方都是互不相让,炮弹不停的在空中呼啸而过,然后传来震天的轰鸣声。

这个时代的火炮,效率的低下是显而易见的,这种对射,别说是在一天时间里,就算是让他们打个十天半月,也未必能分得出胜负。

看到这种情景,孙永金笑得越发甜了。凭着这种进攻的烈度,他可以确信,吴三桂将精锐部队尽数调往这里,清兵大营已经空虚,吴三桂的嫡系部队和他收编的投诚兵部队,被彻底的分离开了。

如今,他要做的,就是保证自己在清兵的优势兵力面前,坚守阵地。

同时,吴三桂也渐渐的从暴怒的情绪之中恢复过来,隐隐的觉得有点不对,然后猛的一拍大腿,从地上跳将起来,大叹道,“不好,我们中了明军的调虎离山之计。”

他的那些嫡系亲信被主帅的举动吓了一跳,然后再听到吴三桂的说话,一些精明的将领顿时也想到了什么,冷汗涔涔而下,从腾越崛起的这支明军实在太可怕了。

自从他们将嫡系精锐尽数调到此处伏击之后,清兵大营基本上是由卓罗的部分八旗兵和绝大部分的投诚兵把持。

如果是在以前,只要卓罗的真满洲兵在,他们无论如何不会产生大营空虚的感觉,因为那个时候,他们相信,卓罗一定能够压得住那些投诚兵,并彻底的击溃明军的攻势。

但是现在,他们却在身上冒出一股冷汗,这支从腾越崛起的明军对真满洲兵毫无畏惧之心,更数次战胜八旗主力,隐隐的有一种威名更胜的势头。如果是他们进攻卓罗的八旗兵,谁也不敢打包票,卓罗一定能够坚持得下来。

再加上,他们在这里同明军交战如此之久,虽然能够看到李定国的旗帜在山头不停的飘扬,但是鬼知道李定国还在不在这里,因为眼前的这支明军与他们以前遭遇的明军战斗风格迥异,相比于善于使用地雷、骚扰和伏击的李定国部来说,眼前的这支军队,更加善于打阵地战。

如果清兵大营遭到李定国和昆明的夹击,吴三桂的嫡系亲信们,在心底里,已经给卓罗统领下的八旗兵宣判了死刑。

八旗兵一败,那些心怀两端的投诚兵那里还会坚持,说不得立刻就会倒戈相向。

等到清兵大营惨败,昆明之敌再向他们这支孤军发动猛攻,则清兵的云贵主力将荡然无存,西南战事败局已定,无力回天了。

如此的结局,让吴三桂麾下的众将领不寒而栗,神色之间,不由自主的看向山头上孙永金的旗号。进入云南之后,一切都很顺利,李定国和白文选已经被逼迫得逃亡边地,大量的明军源源不断的投降,更是让吴三桂的实力急剧膨胀,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些投诚兵最终将被他们消化,彻底的效忠于他们。

可是,自从孙永金在腾越崛起以来,连斩清兵大将,一路杀到昆明,这次的调虎离山之计,说不得又是他的主意。

想到这里,吴三桂的嫡系亲信就是一阵愤恨,一名将领不假思索的说道,“自从这个人在腾越兴起之后,我们就再也没有顺当过,如今看这情形,恐怕他没有在此处留下多少兵马,不如乘机一鼓作气,攻破他的山头,杀了此人。”

话音刚落,立刻就有人反对,“那姓孙的根本就是有备而来,尽管兵力可能不多,但绝对不是我们急切之间能够攻得下来的。如果在这里担搁太多的时间,被昆明之敌合围,我们就算是彻底的完了。要我说,现在我们应当乘着明军还没有足够的能力掐断我们退兵的道路,迅速撤退。昆明就不用管了,直接撤回贵州,同多尼的八旗、李本深的绿营合并一处,或许还能坚持。”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立刻就有人阴阳怪气的说道,“你的家眷不在昆明,当然能够说得出这样的话。”

一句话出来,刚才那名建议的清兵将领,顿时气绝。

不过,他不说话,不代表其他的清兵将领也不说话,只见有人指着刚才阴阳怪气的那人说道,“如果不是你们急着把家眷迁入昆明,享受荣华富贵,会被人抓住吗,会被人当作人质吗。现在我们要考虑的是如何保全我们整支军队,而不是保全你的家眷。”

听到他的话,另一名没有家眷在昆明的将领也大声嚷嚷着说道,“没错,只要我们实力尚在,紧紧的抱成团,清廷就不敢小看了我们,我们的地位也才能够得到保障。”

虽然此人说得很有道理,但是那些家眷在昆明城里的,有着自己的一番考虑,所以绝不肯让步,双方吵成一团,然后齐齐的看向吴三桂,要让他拿出一个主意出来。

吴三桂冷冷的看着他们,轻轻的锤了锤那些有家眷在昆明城里的将领,然后缓缓的说道,“你们都是跟我从辽东杀过来的老弟兄了,你们说说这十几年来,我吴三桂有没有亏待过你们。”

众将领面面相觑,不知吴三桂为何突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不过也有明白的人知道他的意思,咬了咬牙说道,“当年闯贼攻打山海关,如果不是王爷带着我们挣扎出一条路来,说什么我们也活不到现在。如今天下大定,更是王爷为我们搏出了一番富贵,要我说,王爷为了我们这些辽东的老弟兄,可说得上是呕心沥血,所以,今天我撂下一句话,王爷让我往东,我就往东,王爷让我往西,我就往西,决无怨言。”

这个时候,石国柱也是回过神来,大声说道,“王爷,请下令吧。”

“好!”吴三桂欣慰的说了一句,然后把目光同样看向山头上孙永金的旗帜,看着李如碧在火枪的齐射下,再次败下阵来,然后做出了决定,因为冷静下来的他,已经能够判断得出,李定国十有八九已经不在这支军中,而是朝着清兵大营杀奔而去。

可真够狠的啊,他默默的念叨,然后再转过头来,面向自己的嫡系亲信们。

吴三桂在那条狭隘的小道上,正打得激烈的时候,一支军队同样也在崎岖的山路上飞驰。

冲在最前面的是孙永金的火枪骑兵,虽然披着锁甲,但是在崎岖的山路之中,依然能够纵马飞驰,没有一丁点困难,仿佛他们天生就应该在山路中行走一般。

从这种行军之中,基本上就能够看得出一支军队的素质了。

李定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对于这种军队的素质,感觉尤为明显,于是心中忍不住一阵感慨,拥有如此精兵,怪不得能够一举扳回云南的局势,要把清兵的主力部队全都埋葬在这块土地上。

相对于仅仅只是想把清兵撵出云南的李定国来说,孙永金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彻底的歼灭这支清兵的云贵主力,为将来收复西南的战役奠定基础。

面对孙永金这几乎疯狂的想法,李定国倏然间产生一丝感觉,或许他真的老了。同时,也让他产生了一股要帮助孙永金的冲动,如果真的能够将清兵的云贵主力埋葬在昆明城外,那绝对是不亚于桂林大捷和衡阳大捷的骄人战绩。

调虎离山的计策,就是孙永金想出来。可是,当面对袭破清兵大营这样风光的事情时,孙永金却丝毫没有贪功的念头,毅然决然把这个好差事交给李定国,而将最吃苦的差事留给了自己。

就凭着这颗赤诚之心,李定国也觉得自己应该感动了。

于是,昼夜兼程,一刻也不肯停息的朝着清兵大营的背后杀了过来,饿了就吃一点干粮,困了就在马上打个小盹,直到看见清兵大营的那一刻,才让士卒们稍稍的歇息片刻。

但是,他作为一军主帅,却没有半点休息的意思,飞快的派人联络城中的明军,相约攻击的信号。

自从清兵大营基本上只剩下投诚兵后,尽管卓罗加紧了警戒,但是他们的围困依然像个筛子一样,轻轻松松的就让明军漏了过去,相互传递消息毫无阻碍,双方很快达成一致,就等着进攻的一刻。

对于如同筛子一样的警戒,卓罗不是不知道,可是知道又能如何。那些投诚兵根本不肯尽心尽力,无论是马惟兴还是刘偁都是不值得相信的投诚兵将领,他们不叛乱就好了,难道还指望他们能够全力围困明军吗?

如果是在以前,卓罗根本不惧这些心怀两端的投诚兵,杀鸡儆猴等种种手段施展上来,保证让他们服服帖帖的,再让他们将领之间相互牵制,无法拧成一根绳,自然更没法威胁八旗兵的地位,甚至于那些投诚兵还不得不巴结着他们,像一条听话的狗一样摇尾巴。可是现在,虽然胸中有着种种手段,但是一样也不敢施展出来。强敌环视,一个不小心,引发内讧,只会让他死的更快。

所以,他第一次低姿态的安抚了这些投诚兵将领,希望暂时稳住他们。

当马惟兴、刘偁、塔新策等人听见他安抚的话语时,脸上稍稍的闪过了一丝讶异,然后便是毫不犹豫的效忠话语,瞧他们的模样,仿佛比他们这些满洲兵更加忠诚于清廷一般。

不过,只有天才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效忠于清廷,是不是跟明军完全没有勾结。

所以,这些效忠的话语并没有让他好过多少,反而让不好的预感愈演愈烈,时不时的从睡梦中惊醒,无论看见任何人,都感到极端的不可靠。

在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他抬头望向天空,突然之间,异常的怀念京城的景色,因为只有在那里才能给他一点安全感。

于是微微的感叹了一声,同时也在想着,在月光如此明亮的一个晚上,明军该不会来傻傻的来袭营吧。

他在傍晚时分,可是仔仔细细的巡查了一番,每个营盘都防守得严严死死,绝对没有任何可乘之机。

就在此时,突然之间,一种惊天动地的声音响起,卓罗凭着自己的直觉就能够感受得到,这是骑兵突击的声音。

几乎是在他感受到骑兵袭击的那一刻,守营的清兵也发现了大队的骑兵。

警戒的声音响起,撕心裂肺的声音传来。

“昆明城里的明军前来扑营了!”

顿时,整个清兵大营都变得扰动了。不过,这些军队不愧是精英,在得到警报的情况下,神色之间虽然慌张,但防御的工作也进行得有条不紊。大队的清兵从帐篷中扑了出来,拿起鸟枪、弓箭指向营外,一队队的长枪兵、刀盾兵也在整齐列阵,随时准备进行肉搏。

看到清兵大营没有陷入混乱之中,卓罗松了一口气。

依靠营寨进行防守,明军就未必真的能够冲得进来,再说了,要杀到他这里,明军必须连续攻破几座汉军的营盘才行。

就在此时,更加惊天动地的的声音响起,卓罗怔怔的听了一会,很快就发现,这股声音是从自己后方响起来的。

紧接着,燃烧的火焰冲天而起,那是吴三桂嫡系亲信转移之后的空虚营盘。

再然后,一名哨探冲到他的面前,大声说道,“不好了,伪王李定国从后面杀过来了。”

一句话,卓罗有如五雷轰顶,仅仅一个昆明城中的明军就够难缠了,现在还要加上李定国,这……

一个词眼闪过他的心头,那就是“败局已定”。

不过,他毕竟还是见过世面的,与多尼这样的家伙有很大的不同,很快冷静下来,大声喝道,“不用惊慌,防守好营地,巴思汉和吴三桂会带兵来增援我们的。”

听到他的话,清兵稍稍镇定下来,不过,他的厄运还没有终结,这时,昆明方向的防线再度传来一阵骚乱,然后传来消息。

只见一名清兵哭丧着脸,在他的面前喊道,“完了,马惟兴那个混球,他造反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调虎离山(完)

马惟兴的叛变,对于卓罗来说,绝对是灾难性的打击,他以汉军构建起来的防御战线,不仅瞬间被砸开了一个大窟窿,更让其他防守的清兵措手不及。三五中文网

刘偁的营盘就在马惟兴的不远处,敌袭的警报传来,整营的士兵都变得紧张兮兮,全部将目光移向营外,随时准备打响鸟枪或是射出弓箭。

没有人料到马惟兴会突然发难,更没有人预料到会变生肘腋,在几名左臂捆着白丝带的清兵接应下,马惟兴轻轻松松的的攻破了营门,朝着他们背后杀了过来。

一直看向营外,毫无防备的鸟枪手和弓箭手面对突如其来的打击,一片茫然,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被马惟兴部一阵乱砍乱杀,死伤一片,转瞬就处于崩溃的边缘。

这个时候,如果不是刘偁带着亲卫部队压住阵脚,说不得当下就会陷入全军崩溃之中。

刘偁此人极其勇猛,更加可怕的是他还能够处危不惊,面对这等危机,依然面不改色,一边朝前厮杀,遏制住马惟兴部的攻势,一边收拢逃散的士卒,企图重新集结成团。

处于他营盘两边的清兵看到情况不妙,同样也在拼死做着努力,一样的在收容着那些惊慌失措的溃兵,一边的从两边进攻,希望增援刘偁一把。

得到友军的支援后,刘偁更加奋勇攻击,身先士卒,数次打掉了马惟兴搅动他阵列的攻势,渐渐的居然有了一丝要稳住营盘的迹象。如果让他肆意的发展下去,说不得真的重新收拾好队伍,把溃兵们从没头没脑的慌张中解救出来,然后要同马惟兴部来一场对持。

可惜,既然刘偁能够得到清兵的支援,那么马惟兴当然也能够得到明军的支援。刘之复的信他是看见了,既然连他这样被逼无奈才投诚的人,都能够得到良好的待遇,那么他如果能够立上一功,待遇就更加不用说了,至少明军不会再追究他投降清兵一事。

因此,这些天来,他早就与昆明城中的明军有所接触,并悄悄的定下计议。

如此一来,他的叛乱便与刘之复被逼无奈遭人围攻之时,有了极大的不同,他不再是孤军奋战,而是有着极其坚强的盟友。

他在攻进刘偁营盘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派人抢占面向昆明的营门,只见几个左手上捆着白色丝带的清兵打开营门,挥舞着火把,紧接着,大队铁盔铁甲的骑兵蜂拥而入,连绵不绝。

领头的一名骑士对着马惟兴的部下说道,“兄弟们,干得不错,接下来,让你们看看我们的本事。”

说完之后,大队的骑兵也不停留,朝着双方还在相峙的地方杀了过去。

刘偁此刻正杀得畅快淋漓,一刀砍死一名马惟兴的步卒,兴奋的大声叫道,“让你们从背后捅刀子。”

马惟兴的士兵也不示弱,大声吼着,“狗鞑子,杀的就是你们。”

不过,面对这些同样是投诚兵的人,也有人喊道,“弟兄们,鞑子是什么待我们,你们还没有体会,干嘛还要给鞑子卖命。”

听着马惟兴部一口一个“鞑子”,要说刘偁部没有动摇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他们毕竟跟了刘偁太久,总兵不发话,他们一时之间也下不了这个决心。

就在此时,帮助他们下决心的人来了,惊天的马蹄声响起。

刘偁的部属顿时感到不好,反应敏捷的马上便想到发生什么事情,大声喊道,“不好,马惟兴把明军放进来了。”

果然,仿佛是在呼应他的喊声一般,穿着铁甲的重骑兵出现在刘偁部的面前,朝着那些左臂上没有捆上白色丝带的清兵就是一阵乱砍乱杀。

刘偁刚刚聚集起来的士卒,再次陷入崩溃的边缘。

看到援兵到来,马惟兴部则越战越勇,冲着慌成一团的刘偁一阵冲杀。

就在此时,又有人撕心裂肺的喊道,“刘偁,刘总兵死了!”

原来刘偁一直冲锋在前,身先士卒,面对重骑兵的冲击,自然也是首当其冲,虽然身边的亲兵拼命护卫,但是在重骑兵的攻势面前,他们这些没有列成阵势的步卒如何抵挡得住,当下就被冲了个崩溃。

等到有人发现刘偁不见的时候,才知道,他已经死在重骑兵的刀下,然后被万千马蹄踩过,成了一团肉泥,如果不是他的衣着确实有点与众不同,还不定有人能认识他呢。***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这一声喊声过后,本来就是军心动荡的刘偁部,变得更加难以支撑。能逃跑的拔腿就跑,跑不掉的,忙不跌的扔下武器,跪在地上投降。

马惟兴部对这些同样身为投诚兵的刘偁部本来就抱着同情,对于投降的士卒倒也友善,一时间,引得更多的人投降。

当消息传到卓罗那里的时候,只听得一名哨探说道,“刘偁阵亡,其部属大部投降,明军和叛军正在朝我们方向的大营发动猛攻。”

卓罗听到这样的消息,差点再次昏厥过去,想不到骁勇善战的刘偁部,这么快就战败了,那么其他的人又能坚持多久。

此时,他不知道还将会有接二连三的噩耗传出来打击他。

塔新策的大帐之中,几名部将手绑白色丝带,腰间跨着长刀,跪在他的面前,在那里齐声说道,“将军,请率领我们重归大明吧。”

塔新策环视着四周,很轻易的发现了他们手上绑着的白色丝带,冷冷的说道,“这么说,我不归顺也是不行了。”

这时,一名部将说道,“将军,鞑子残暴,我们都是亲眼见过的,整个云南的百姓被他们祸害得不成样子。再说了,这些鞑子什么把我们当人看过,围攻昆明、挖掘堑壕这样的苦差事都是我们的,抢夺功劳这样的事情便是他们的。而且,我看所谓的八旗兵也不过如此,不是照样让我们明军随便的揉捏。如今,满清的云贵主力已经不保,将军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听到他的话,其他的部将也是深有同感,默默的点了点头。

塔新策看见他们的模样,知道今天他是反也得反,不反也得反,于是摆摆手,说道,“罢了,一切都随你们。”

听到塔新策的话,跪在地上的部将顿时脸上大喜,一名部将更是走出帐外,对着众士兵喊道,“塔将军有令,归顺大明,现在就让我们抄了卓罗的老窝。”

一声过去,应声震天,塔新策部的士卒仿佛早就等待着这一刻,朝着卓罗所在的地方,展开攻势。

他们的营盘就立在卓罗部八旗兵的不远处,所以不用哨探,卓罗也能清晰的看到塔新策的攻势。

一支接着一支火箭不停的射入他的大营之中,同时,还不断有鸟枪的声音响起,不过最让人意料不到的是他居然还隐藏着火炮,当下就把他们木制的营垒轰得稀烂。

实话说,卓罗手下的真满洲兵并不善于防守战,在塔新策凶猛的攻势面前,瞬间就被压得抬不起头来。

卓罗怔怔的看着一颗接着一颗的炮弹落入大营之中,然后变得双目充血,大声说道,“好狠毒的手段。”

看着这些炮弹,卓罗已经足够怀疑,塔新策早已心怀不轨,否则不会悄悄的准备这么多事,而且也不会刚刚叛乱,就能如此快的把炮口调转过来。

此刻,面向昆明的方向已经没有多少可以为他们提供遮护的军队了。如今,他们将不得不面对明军的直接冲击。

不过,他还有着一个小小庆幸,那就是李定国前来的方向,必须先踏破杨威的阵地,这个家伙可是把刘之复派遣信使一事交代得清清楚楚,没有半点隐瞒,所以绝对可靠。

而且就算他想不可靠都不行,只要把他出卖明军信使一事捅出去,他还能在明军立足吗?

卓罗相信他是一个聪明人,绝对不会做这样的傻事,一定会死死的为自己挡住李定国的兵马,让他有时间来重新整顿兵马,挡住昆明方向的明军和两路叛军的攻势。

不过,他还是远远的低估了杨威的聪明程度。

只见,一名哨探急促的跑到他面前,一脸的慌张,连行礼都来不及进行,就大声喊道,“不好了,杨威全军投降,我们后路再也没有抵挡,李定国快要杀到我们营盘前面了。”

卓罗只觉得手足冰凉,一股寒意袭上心头。

这时,他身边的将领忙建议着说道,“冲出去吧,我满洲兵善攻不善守,窝在大营之中,迟早会被对方合围,不如乘早冲出去进行野战,或许还能有一条活路。”

这个时候,卓罗也是一阵激灵,连忙说道,“对,冲出去,你快去速速集合兵马,能集合多少就集合多少,不能集合到的就算了,我们一起冲出去。”

那名八旗将领听到之后,没有丝毫的犹豫,集合自己能集合的一切兵马,对于那些照顾不到的,也是好不办法了,现在不是讲究的时候,只要挫败明军的攻势,哪怕大营之中留守的八旗兵全部阵亡,他们也是有功的。

可是,他完全不知道,卓罗远远没他这么乐观,此刻,他只想把这支八旗兵带出去便是,至于挫败明军的攻势,那是不敢奢望了。

马惟兴、塔新策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还不知有多少汉军会投降呢,没有这些汉军的支持,他能够挫败明军的攻势吗。如果是在以前,他会说,能;但现在,他只要想到那些明军的骑兵就会感到不寒而栗。

昆明城外的数次大战,那种阴影还在他的脑袋上萦绕呢。

所以,在集合了大部分的满洲兵后,他毫不犹豫的下令到,“向西进攻,冲垮李定国的军队之后,不要恋战,全师向北,绕过明军的防线,撤向贵州,与多尼汇合。”

刚才集合军队的那名将领微微一愣,满脸疑惑的问道,“撤向贵州?”

卓罗听到他的问话,毫不犹豫的说道,“没错,就是撤向贵州,难道你以为那些汉军还靠得住吗,到时候被他们四面围攻,我们还能有活路吗。”

听到卓罗的话,那些八旗兵的将领也是微微一颤,一向自命野战无敌的他们,面对这些明军,倏然间发现,自己居然没有了野战制胜的绝对信心。

所以,对于卓罗的命令,再没有说出什么话来,闷着头,打开营门,喷涌而出,这些满清最为精锐的野战部队,就这样朝着李定国的军队杀了过去。

卓罗看着大队的八旗兵杀了出去,他有一点不甘,但同时也稍稍的送下一口气来。他在心中盘算得很好,塔新策谋叛一事,似乎是酝酿已久,准备充足,又拥有营地作为依托,手下多是火炮、鸟枪等破甲极强的兵器,所以急切之间,难以攻陷他的坚固营地。至于孙七率领的明军、马惟兴的叛军,实力雄厚,别说冲垮他们,不被他们冲垮就不错了。只有李定国是劳师远袭,现在又连续攻破了这么多的营盘,士卒定然更加疲惫,再加上李定国是分兵前来,士卒肯定不会太多,如今又碰上杨威投降,就算他再是张狂,肯定也会留下军队看守俘虏,如此一来,他的兵力就显得更加薄弱了。所以,攻打西北面的李定国,从他那个方向逃走,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当然,还有一个最为重要的因素他只是稍稍的想了一想,便紧紧的压在心头,仿佛这会触及到一个很大的禁忌一般。因为,这个因素就是他觉得孙七所带领的明军比李定国更加可怕,更加让人觉得胆颤心惊。

可惜,尽管他盘算得很好,但是战事却没有向他预料的那般发展。

气势汹汹的八旗兵一出营就嗷嗷叫着,朝李定国前锋部队杀了过去,实际上,在这些普通的八旗兵心中,也隐隐的觉得,攻打李定国,他们或许还有胜算,同昆明城内的明军作战,那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就在这种心理下,他们一头撞到了李定国的前锋,然后人翻马扬,只听得有清兵惊恐的喊道,“象兵!”

李定国就像是预料到清兵会朝着他那边冲过来一样,三十头大象一字排开,朝着前方猛冲,仿佛一道厚厚的移动城墙,任何撞上它的人,都会被碾个粉碎。

黑夜之中,那些八旗兵根本就没有看得太清楚,闷头闷脑冲了上来,等他们发现情况不对的时候,顿时傻了眼去,马匹冲击的速度太快,根本调不了头,然后一头撞到大象的脚下,栽倒在地上。

这些穿着几层棉甲的八旗兵,一向都是他们用骑兵去践踏别人,什么时候试过让别人践踏,可是在这些大象面前,他们纵横无敌的骑射,就是一个让人狠狠践踏的下场。

不能不说,李定国对这些象兵的运用是极其的巧妙。实际上,对付象兵的方法有很多,若是准备充分,可以轻易的击垮象兵组成的军队。但是,八旗兵的攻击本来就是仓促之间决定的,现在又失去汉军的配合,面对象兵的攻击,他们除了茫然之外,就是恐慌。

不过,这些八旗兵将要承受的打击还不仅仅于此,在那些象兵的后面,是李定国的大队骑兵,挥舞着战刀,不断的收割着那些漏网之鱼的性命。

卓罗在听到“象兵”的那一刻,就知道不好。可是,他现在根本不能回头,别说回头之后,李定国会乘势攻进他们的营地,更别说一旦下达撤退的命令后,他的军队极有可能因此而崩溃。

于是,对着部下喊道,“放箭,射死他们的象兵。”

其实,根本不用他的呼喊,一些八旗兵已经开始放箭。

不过,象兵之上的士卒身着铁甲,只要不是正中面额,都能浑然不理,而大象又是异常的皮厚,对弓箭同样是毫无畏惧。八旗兵射了半天,没有起到半点效果,反而是他们自己在象兵和骑兵的联合攻击下,死伤惨重。

面对这种一面倒的屠杀,这些八旗兵已经忍不住朝两边跑去,企图绕过去,直接攻击李定国的骑兵,他们现在无论如何也不愿再面对这些象兵了。

可就是在他们撤向两边的那一刻,身披锁甲的火枪骑兵突然出现在他们的眼前,拿起一杆火枪,也没有看见燃烧的火绳,然后就是“轰”的一声枪响。

飞射的弹丸穿过八旗兵的脑袋,留下一个大大的血洞,然后便看到一名八旗兵栽倒在地上。紧接着,更多的枪响声传来,这回不再是一颗弹丸,而是形成了一片弹雨,把那些撤向两边的八旗兵几乎杀了个干净。

幸存的八旗兵怔怔的看着身边倒下的同伴,然后发出一阵惊叫,也不知道喊了一声什么,就朝着后面疯狂的逃跑起来。

此时,随着那一轮火枪,其他的八旗兵也看见了从两翼杀过来的火枪骑兵,更看见了他们打着的那个大大的“孙”字旗号,然后心中猛然一跳,那天晚上的情景浮现在眼里,于是再也承受不住的颤栗起来。

紧接着,当第二轮排枪朝着八旗兵打响的时候,这些八旗兵不仅没有拉弦反击,反而一路慌乱的朝后撤退。

李定国怔怔的看着他们,没想到那些火枪骑兵只是稍稍的露了一个面,就直接让八旗兵陷入崩溃之中,这实在太难以理解了。

不过,他也知道,八旗兵在象兵和骑兵的联合打击下,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而孙永金的火枪骑兵,只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而已。

卓罗也怔怔的看着眼前的情形,他知道这支八旗兵完了,彻底的完了,在李定国的追杀下,他们除了逃跑什么也干不了。

同时,他背后的营盘也传来了欢呼的声音,但这绝对不是属于他们八旗兵的欢呼,而是属于明军的欢呼。

孙七部的火枪手连着朝八旗兵的营地放了几轮排枪后,挥军发动前所未有的攻势,几乎是在一上来就投入了所有的力量,要用泰山压卵之势一举击溃八旗的斗志。大队的重骑兵沿着破开的栅栏处,蜂拥而入,紧接着便是火枪骑兵以及大量的步卒,密密麻麻的堆满了八旗兵的营地。

马惟兴的军队看到孙七部如此勇猛,也是一阵振奋,更暗自庆幸自家主将的抉择。如今,纵横天下的八旗兵就在他们面前,露出屁股,等着别人来殴打,这种痛打落水狗的机会,他们怎么可能放弃,也是奋勇向前,追逐着那些溃败的八旗兵。

随着孙七、祁三升、马惟兴等部的军队杀进八旗军的大营,防守塔新策方向的八旗兵军心浮动,面对这些叛军的攻势,再也坚持不住,同样也陷入崩溃之中。

那些刚刚逃回营地的八旗兵,傻傻的看着乱成一团的营地,这个他们以为还比较安全的地方,同样也成了一片修罗地狱。军心动荡,官兵分离、完全就是一片混乱的他们,无论是面对孙七如狼似虎的重骑兵和火枪兵,还是面对马惟兴、塔新策等人的叛军,他们都是在被一面倒的屠杀。

这个时候,卓罗知道,他们已经败了,而且败得很彻底。

实际上,从吴三桂把所有的精锐主力调走之后,他们的败局就已经被注定了。这些投诚兵失去了监视,又怨气深结,被明军稍稍的一挑动,就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背叛,然后把这支八旗兵推入深渊。

李定国同样也在发出感慨,随着孙七部和塔新策部等军队冲八旗兵的营地,卓罗连重新整顿部队的机会都失去,他们的败局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情,唯一的问题就是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歼灭他们而已。

同时,随着卓罗部八旗兵的惨败,昆明城外的这支清兵也可以宣布全军覆没了。孙永金以及他所采取的一系列措施,也终于见了成效。

一直以来,无论是孙永金、还是他都没有忘记重新让这些投诚兵归入明军的阵营,白文选的信件更是对推动马惟兴重新归顺产生了决定性的作用。

随着吴三桂把嫡系亲信调开,更是给了他们绝好的机会,两路夹击,再加上投诚兵的反正,这路清兵的命运确确实实是在一开始就注定了。

如今,他真正需要担心的是孙永金那边,那可是吴三桂的嫡系精锐啊!

第一百一十八章 败走曲靖(一)

狭隘的山路上,被战火点燃的树木在熊熊燃烧,它们的下面是一片片伏倒的尸体,如果不是其中偶尔能看见有人动一下,或许没有人会相信,这里还存在着活物。www.65txt.com

这条狭隘的道路上,正对着的是同样被犁成平地的两个小山头,凭着这个时代的火炮,能够做到如此地步,实在可谈得上是一件奇迹了,也不知清兵炸了多少个炮弹才造成这样的效果。

但是,真正让人感到恐惧的是山脚下昼夜不停,永无止境的进攻,李如碧的投诚兵十停去了七停,剩下的三停也不过是在尸体堆里挣扎求活而已,然后在清兵的驱赶下,一脸麻木的朝着两边的山头发动进攻。

随着李如碧部渐渐的失去战斗力,吴三桂已经没法再把自己的嫡系亲信置于身后,于是大队的士卒再次增援到第一线去,同李如碧部的投诚兵混杂在一起,他们不少人是从陕西征召进吴三桂的军中,但是其中也不乏从辽东跟过来的老弟兄。

看着自己最可靠的力量投入到无望的战斗中去,那些吴三桂嫡系亲信的脸庞在微微抽搐,就连身为副都统的石国柱也微微叹了一口气,虽然明知道这是毫无希望的战斗,但他还是不得不这么做,因为他必须给对面的明军造成一个印象,那就是吴三桂不拿下这支羞辱了他的军队,决不罢休。

只有如此,明军才不会想到,他们会悄悄的逃跑。

不能不说,他们所做的这一切还是很成功的。

贺九义站在小山坡上,看着清兵如潮的攻势,稍稍的有点心惊。他一向认为自己的南宁兵已经足够精锐了,但是同扼守两边山头的孙永金士卒比起来,却是大大不如。如果让他的南宁兵来面对清兵这样的攻势,他相信,自己一定坚持不了这么久。如今的吴三桂像是发了疯一样,一刻不停的把自己的军队投入到这个狭隘的小路上,然后一片片的阵亡,看他的架势,不攻克孙永金的军队,他是不会甘休的。

按照吴三桂进攻的烈度,如果孙永金还是保持这种程度的抵抗,他总有一刻会坚持不住的,虽然他的火枪兵很是了得,但是火枪有着一个极端致命的缺点,就是火枪的寿命和使用时间。在这种连绵不绝的攻击中,那些火枪恐怕烫得让人拿不住了吧,现在他们还能坚持在那里,已经算得上一个极大的奇迹了。

想到这里,贺九义忍不住对孙永金说道,“孙殿下,不如让我的南宁兵上吧。”

孙永金摆摆手,很轻松的说道,“没事的,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凭着吴三桂这种攻击,还攻不下我的山头呢。再说了,你的南宁兵可是有大用的,怎么能轻易暴露出去呢。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的休息,到时候会有你们的用武之地。”

贺九义微微怔了怔,在吴三桂如此烈度的攻击下,还不使用,难道还有什么比现在更重要的时刻吗,他显得很不解。

这时,孙永金用很肯定的语气说道,“吴三桂要跑了。”

贺九义被他的话吓了一跳,如此猛烈的攻势,吴三桂那里有半点要跑路的迹象,他怎么就说出这么肯定的话。

不过,他毕竟也是打老了仗的人,刚刚想到这里,突然眼前一亮,对孙永金的话有点明白了。吴三桂那个老奸巨猾的家伙到了现在怎么可能还不知道他被耍了,昆明城外的清兵一旦被明军全歼,吴三桂就彻底的成了一支孤军,到时候再掐断他的退路,肯定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所以,吴三桂最急着要做的不是攻克孙永金控制的山头,而是赶快撤出云南的战场,保存实力。

只要实力尚在,清廷就不敢轻视于他,特别是在八旗兵连遭败绩的情况下,更是会极端的倚重吴三桂的军队,对于他们擅自撤离战场不仅不会怪罪,还会感到万分庆幸才是,毕竟如此忠诚而又有战斗力的奴才也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

至于丢弃云南,尽管很肉痛,但是对于吴三桂这样的人物来说,该舍弃的时候,还是会毫不犹豫的舍弃,拿得起、放得下才是枭雄的本色。www.65txt.com

想到这里,贺九义已经对孙永金的想法很是了然,于是心中不由自主的钦佩起来,想不到在如此紧张的战斗中,他也能够将这样复杂的事情想得通透,然后毫不犹豫的做出了抉择。

他相信,把南宁兵掩藏起来,不让吴三桂有所察觉,肯定是为了更加重要的事情,因为他隐隐的记得,孙永金可是打算把吴三桂的主力部队全部埋葬在云南的,怎么可能让他轻易的走脱。

只是,面对如此疯狂的攻势,他真的顶得住吗,吴三桂可是拼着血本来制造一个假象,若是让他弄假成真,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这时,孙永金仿佛是看穿了他心思一般,很淡定的说道,“没事的,吴三桂的军队虽然够疯狂,但我也还没拿出十足的力气呢。”

听到孙永金如此说,贺九义还有什么好说的,现在他所要做的就是静静的站在这里看着,相信他就是了。

一切果然如他所预料的那样,就算孙永金部下的火枪精良得变态,现在也开始渐渐的出现了问题,再也无法保持犹如弹幕一般的连续射击。

吴三桂的亲信,与他交好的绿营兵,李如碧的投诚兵都非常敏锐的察觉到这一点,投入了这么多的兵力,死伤了如此众多的军队,如今总算是看到一点成果。那些孙永金的部下,仿佛手上拿着的不是火枪一样,射击了这么久,依然还能保持充足的火力,如果是他们的鸟枪,现在恐怕早就烫得不能拿在手上,要拿它们再去进行射击,那就更加扯蛋了。

如今,看到孙永金的火力开始变得稀疏起来,吴三桂再次让人挥军向前,发出了一波更加惊天动地的攻势。虽然吴三桂所有的亲信都知道,他们只是在制造一种假象,但他们绝对不介意假戏真做,就算不能彻底的歼灭山上的明军,至少也要给他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

顿时,狭隘的道路上充斥着清兵,一队接着一队,蜂拥而至,这个时候,无论是吴三桂还是李如碧都使上了全部的力量。李如碧知道,如果在这一战有所表现,或许还能挣扎出一条性命出来,如果此战落败,那些吴三桂的亲信们绝对会把他们所有的怨气撒到他身上。

吴三桂更是对眼前的这支明军满肚子的怨气,如果不是形势所迫,如果不是他还保持着一丝理智,他甚至恨不得不惜一切代价把他们摧毁掉才好。

只见得满山遍野的清兵沿着山坡爬了上去,越过破烂不堪的马防栏,朝着明军的阵地杀来。在后世,曾经有一道非常残酷的军事算术题,那就是将进攻士兵的密度和防守火力的密度进行对比,如果进攻士兵的密度超过了对方防守火力的密度,那么便达成了突破。

虽然在最初之时,孙永金利用山坡的梯度,极大的增强已方的火力密度,再利用狭隘的山道,难以行走的坡地,以及他故意设置的马防栏,在削弱对方进攻士兵密度的同时,也在增大他们前进的难度。

可是,随着战斗的持续进行,他部下的火枪兵频频出现哑火的情况,精良的火枪在连续的过度射击中,更是不知被损耗了多少。所以,尽管还拥有山坡的梯度优势,但是已经不再具有凶猛的火力。

蜂拥而来的清兵虽然不停的有人倒下,但是已经没法再挡住他们的脚步,他们就这样践踏着同伴的尸体,一步步的翻过了孙永金所设置的障碍,朝着堑壕里的火枪兵杀了过去。

他们相信,只要冲了上去,那些火枪兵就只有挨宰的份了。

与他们有一般想法的还有山坡上的贺九义,看着蜂拥而来的清兵,他喉咙“咕哝”了一下,想说什么。

但他看向身边的孙永金时,发现他的神色丝毫不变,对于犹如浪潮一般的清兵视若无睹,淡定得要命。

于是,他刚刚冒到喉咙里的话又咽了回去,还是先看看吧,毕竟这是一支创造了奇迹的军队,就是他们将云南的局势一下子翻转过来。

现在已经不是收复云南的问题了,而是如何才能歼灭这支吴三桂统领的庞大主力。

他将视线再移向正在战斗的前线,从千里镜里,他可以分明的看到,负责指挥的小队军官很冷静让所有的火枪兵装上刺刀,他们身后的长枪兵也是蓄势待发,一些剑士已经拔出了长剑,很是无所谓的看了一眼兴冲冲杀过来的清兵。

这一刻,几乎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们肉搏不过清兵的时候,只有他们自己不这样认为。

又一轮排枪过后,密密麻麻的清兵再次倒下了一批人,但同时,他们离堑壕的位置更近了。所有人都知道,这将是火枪兵能够施展的最后一轮排枪,接下来,他们不可能躲在坑道里挨杀,要么向前冲,要么向后撤。

正在冲锋的清兵们不认为这些火枪兵会愚蠢到选择朝前冲锋,一定会向后撤退,因为火枪是没法肉搏得过大刀长矛的。

可是,那些火枪手就是采取了一个他们认为最为愚蠢的决策,挺着刺刀,朝前杀了过来。

这回他们算是再次见识了一次孙永金火枪兵的与众不同,那就是无论是射击缓慢的火绳枪、还是使用燧发装置的自生火铳、又或者是能够速射的奢侈品掣电铳,都毫无疑问的装有刺刀这么一个稀奇古怪的玩意。

看到那些挺着刺刀的火枪兵,一种搞怪的感觉袭上心头,难道这群家伙的脑袋被驴踢了,以为在火枪上绑上一个古怪的刀子,就能在肉搏中战胜他们。

这些冲锋士兵的背后,站着一名级别颇高的清兵将领,细细一看,不正是吴三桂的亲信,副都统石国柱吗。但见他拿着一柄千里镜,不停的看向最前线,看到那种奇奇怪怪的刺刀,然后冷冷的讽刺到,“画蛇添足。”

此刻,他无论如何也意识不到,这些刺刀接下来将要给他造成多大的麻烦。

在火枪兵的背后,是大队的长枪兵,他们迅速的朝前冲锋,很快同火枪兵们混成一团,再与同样急速冲锋而来的清兵迎面撞到一起。

凭着从上向下的那一股冲势,当下便有几名清兵直接被插成了人串。紧接着,他们发现这些挺着刺刀的火枪兵同样不弱,长长的刺刀,再配合上火枪本身的长度,犹如一杆小小的短枪,与清兵对拼起来,竟然完全不落下风。

他们的最初印象很快被火枪兵的刺刀纠正了过来,不停的有人在心中暗骂到,这都是群什么样的火枪兵,远程射击就不说了,连近战也这么恐怖。

不过,最让他们觉得可怕是那些披甲剑士。

这还是一个属于勇气的时代,当他们看见那些剑士一剑一个的斩杀他们的同伴时,他们不是愤怒,而是脚肚子在发抖,只想离那些家伙远远。

同这么一群家伙拼杀了许久,清兵突然发现,虽然冲了上来,可是在近身肉搏中,他们依然占不到丝毫上风,双方相互交织在一起,每一刻都有人在不停的倒下。

此刻,比拼的就是双方的意志,看谁能够坚持到最后,谁能够坚持到对方崩溃。

那些抱着奢望还在苦苦坚持着的清兵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们面对是怎么恐怖的一群人,不会有投降、不会有崩溃、甚至于连恐惧都不会有。

如果说这些孙永金的部属一定会在乎什么,那就是对毁率的计算,也即是一名明军能够拼掉多少清兵。

孙永金的部属对这样的一个数据似乎有着超乎寻常的执着,他们完全按照游戏的思维来看待战争的胜负,在游戏中,对毁率就意味着究竟谁会最先被拼光,谁能够夺取最后的胜利。

按照这种对毁率的计算,一名傻傻的剑士信誓旦旦的在孙永金面前保证到,冲上山头的清兵会在他们之前全部阵亡。

贺九义怔怔的听着那名剑士的汇报,什么叫做对毁率,他很是纳闷。

经过一番解释后,他总算是明白了,可是却变得更加纳闷了。打仗难道还依靠这样奇怪的一个数据吗,在真实的战争中,就算你的伤亡比别人更惨重,但只要你能击垮对方士气,或是占领关键的战略要地,依然能够取得最终的胜利,对毁率从来不是左右战争的关键因素。

经历过这么多场战斗的孙永金当然也明白这一点,如果对毁率真的能够左右战争胜负的话,那么当他以少击多,同马宁进行对阵的时候,恐怕早就死了,因为只要清兵亡命一蹬腿,数量居于绝对劣势的他们,完全有可能被全歼,但是人类是惜命的,他们极少会玩出全军阵亡这样的恶劣事情。

不过,他的军队除外,所以,对毁率对别人或许没有什么作用,但是对他绝对有着超乎寻常的意义。

贺九义看着那名剑士,看了许久,觉得这家伙绝对不是在搞笑,他是很认真的在汇报着一件事情,同时,孙永金也是在很认真的听取着。

看着他们的神色,贺九义突然想到一件事情,这家伙的军队该不会是时刻都做好的全部阵亡的准备吧。

想到这里,一阵寒意袭上心头,面对一支永不后退,永不崩溃的军队,那绝对是相当恐怖的一件事情,也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此刻,冲上山头的清兵就在做着这么一件危险的事儿,他们从头到尾就不曾比拼过双方的战斗意志,而仅仅是比拼着他们自己的战斗意志,看他们能不能够撑到最后。

贺九义并不看好他们,那些冲上山头的清兵,在他的眼里,现在已经成了死人一般的存在。如果他们不想全部死,只能是乘早崩溃。

果然,那些冲上山头的清兵经历兴奋了一阵,很快陷入艰难的战斗中,如今更是露出一丝不支的模样,说不得什么时候就会崩溃呢。

山下的石国柱把山头的一些看在眼里,从最初的兴奋到后来不可思议,再到现在的焦急。那些火枪兵,那些长枪兵实在太出乎他的预料了。

绝对不能就这么崩溃了,石国柱暗暗的想到,立刻再次派遣了大队的清兵增援上去,无论如何都要彻底的冲垮眼前的这支明军,然后给予他们沉重的打击。

看到清兵如此举动,贺九义又是脸色一沉,虽然对孙永金的胜利已经不抱怀疑,但是清兵的增援会延缓他们崩溃的速度,杀伤更多的明军士卒。

如今,这些孙永金的部下,在他的眼里,那可是宝贝一样的存在,他不知道孙永金是如何训练出如此精锐的部队,就算是他最亲信的部队恐怕也做到这种地步。不过,他知道如此精锐的部队绝对是不好训练的,死一个就少一个。

他无论如何也想到,孙永金的这些部队完全是量产,一个小时能训练很多出来呢。

不过,孙永金不是那种残酷的人,虽然知道这些克隆人从不畏惧死亡,虽然知道自己能够从城镇中心获得源源不断的补充,但是,能够避免的伤亡,他一定会避免。

面对清兵的援军,山头上突然冲出来一队人,拿着一种古怪的兵器,拥有着很多长长的管子,然后对准这些援兵,突然开始一轮齐射。

铺天盖地的弹丸飞驰而来,看花了那些清兵的眼睛,更看得山下的石国柱差点吐血。

第一百一十九章 败走曲靖(二)

多管的火枪,连续不断的射击,这一刹那,突然发威的迅雷铳,仿佛把人带到了十九世纪的战场,旋转的钢管,摇动的机枪,瞬间把冲锋的士兵打闷了过去。三五中文网

清兵什么时候见过如此跨越时代的火力,尽管这种火力仅仅只能维持住短暂的一瞬间。可就是这一瞬间跨越时代的存在,把那些朝山坡上增援的清兵就像是割麦子一般,轻轻松松的割倒在地上。也就是在这急促而短暂的火力中,他们连逃跑的念头都还来不及思考,就源源不断的倒了下去。

当成排的迅雷铳射完了他们所有的子弹时,杀声震天的冲锋士兵突然间安静了下来,仿佛万籁俱寂,连时间都来不及流逝。

没有人还能思考什么,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怔怔的看着前排倒下的清兵。

不过,就在他们陷入停顿的一刹那,站在山头的明军再次退后,然后又是一排迅雷铳伸了出来。

他们仿佛是打碎时间的小恶魔,瞬间就把愣过神去的清兵吓清醒了过来。

旋转的黑色枪管,随时都会奏响死神的乐章。

军功虽好,封赏虽高,但若没有小命,便什么也享受不到。

愿意去冲锋陷阵,并不代表他们是傻瓜,归根结底,只是在利益和风险之中做出的一种抉择。

面对死神一般的迅雷铳,他们无论如何也下不了白白送死的决心。

此时,也不知是谁最先喊了一句,“见鬼了,跑啊!”

顿时,整个增援过来的清兵心神俱裂,全线崩溃。

站在他们后面的督战队同样怔怔的看着眼前的那一幕,还没有回过神来呢。面对有如山崩的溃兵,他们那里还有半点督战队的模样,在溃兵的裹胁下,头也不回的疯狂逃跑了。

山头上同明军厮杀在一起的清兵们,刚刚看见援军增援上来,士气大振,从崩溃边缘上挣扎出来,要与明军古怪的刺刀和精锐的长枪兵分个胜负。

可是,戏剧性恶变化再度冲击着他们的头脑,看到这突如其来的打击,看到他们的援兵一溜烟的跑了,顿时,士气直线下降,直接从高昂得近乎九十的士气瞬间降落到崩溃的边缘线以下,几乎的毫不犹豫的就转过头去,宁愿把自己的后背留给敌人,也不愿意再在这个山头上进行厮杀了。

“败了,这样就败了!”石国柱喃喃说道,这样结局实在太出乎他们的预料了,他们用无数的鲜血才争取到的肉搏机会,就这么败了,而且还是败得这么惨。

你说拿着刺刀能够拼赢清兵的长枪也就算了,现在还突然蹦出这么恐怖的东西出来,“砰砰砰”的射个没完没了,这还让不让人活啊!

这个时候,吴三桂倒是显出了自己的枭雄本色,如此众多的亲信士卒倒在山坡上,死伤枕藉,血流成河,可他依然能够做到面无表情,甚至于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不过,只有他知道,他的心究竟有多痛,投靠满清之后,征战十余载,什么时候遭受过这么惨重的伤亡,他关宁系士卒的性命,什么时候这么不值钱过。

杨珅走的时候,他的心曾经绞痛过一次,现在他还将继续痛下去。

实际上,震撼的又何止是清兵。

贺九义被眼前的场面震得愣过神去,拿着千里镜在那里念叨着,“我的乖乖啊,这还是鸟枪吗?”

这时,孙永金很认真的告诉他,“这当然不是鸟枪,这叫迅雷铳,是高科技。”

贺九义砸吧着舌头,喃喃的说道,“高科技,这也太高了吧。”

虽然他并不真正的理解“高科技”三个字的意义,但是说出来的话还是很准的,孙永金手上的迅雷铳拥有着这个时代无法复制的技术。

在攻占永昌之后,他曾经招来了工匠,希望能够把掣电铳、迅雷铳这些武器大规模的生产,可是,这些工匠无论做了多少次的实验,无论如何的精打细造,也造不出跟城镇中心一模一样的迅雷铳和掣电铳出来。

不过,对于自生火铳倒是获得了不小的进展,只是无法做到量产的地步。孙永金心知,自生火铳就是燧发枪,也是火枪未来发展的方向,就是在它的基础上,一步步的改进,一步步的变得强大,最后成为主宰战场的武器,并彻底的淘汰了冷兵器。

因此,他在一得到消息之后,马上下令,让自己有限的工匠把视线从迅雷铳和掣电铳这些高难度的火枪上转开,全力改进自生火铳的生产。***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可是,尽管有了布置,自生火铳的量产化却不是短时间能办到的,所以,孙永金部队中的火枪基本上还是依靠城镇中心传送过来的,清兵之中缴获的,以及一些明军投诚过来时自带的。

其中,孙永金所有的精锐部队,基本由克隆人构成,他们的武器也是清一色的城镇中心制造。

如今,清兵面对就是这样一支军队。

贺九义到了这个时候,对于孙永金再无任何怀疑,有如此军队,有如此利器在手,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吴三桂、石国柱以及其他一些不甘心的清兵将领,不得不下了同样的判断,如此强军,如此利器,又是据险而守,虽然极有可能只有区区几千人,但也不是他们短时间能够攻得下来的,怪不得敢于挑衅清兵数万精锐,怪不得敢临战分兵。

“西南从此多事了。”吴三桂无奈的摇头说道。

听到他的话,石国柱也是发了一会愣,如此的强军,又是如此的具有进攻精神,确实不再是能够轻易抹杀了。

何况,八旗兵战力的下降,众人已经是有目共瞩,随着昆明城附近的几场战斗,绿营将不再对八旗拥有绝对的畏惧之心。经此一战,将来的天下是个什么样的格局,谁也难以预料,甚至于清兵是不是能够稳坐江山,都是一个极大的问题。

如今,确实到了该保存实力的时候了。

到了这个时候,吴三桂以及他的亲信们再也不抱任何攻破山头的希望,虽然还在一波接着一波的发动攻势,但更多的是在做戏了。

这种进攻直到当天的晚上才停止。

可是,纵然是停止了进攻,李如碧部依然被留在山脚下,缩在各种掩护后面,既像是要随时发动进攻,又像是在监视山头的明军。

此刻,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吴三桂的军中究竟商量着什么。

大帐之中,停火通明,清一色的吴三桂嫡系亲信坐在帐中,眼睛齐刷刷的看向最中间的那个人,血战数日,真实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为了一个掩饰。

只听得吴三桂满是悲怆的说道,“各位兄弟,这几日辛苦你们了。”

这些亲信忙答道,“王爷都是为了我们这些辽东的老弟兄着想,才不得不出此下策,这点辛苦和牺牲算不得什么。”

这时,吴三桂又是说道,“唉,想不到我们关宁铁骑南下以来,竟会遭遇如此惨事,仅仅是为了撤退,就伤亡了如此多的弟兄,对于他们的家眷,我们以后要好生照顾,万万不可让他们受了委屈。”

听到吴三桂的话,那些亲信们鼻子也是一阵酸楚,为了摆出强攻的架势,他们可是下了老本,一路南下,共事了十数载的老弟兄死于此役,那些后来培养起来的亲信更是死伤无数。

对于牺牲,他们没有半分的怨言,唯一的希求,就是自己家眷能够得到很好的照料。

于是,众将心中一番感伤,对着吴三桂说道,“王爷请放心,我们以后绝对不会忘了今天为我们死伤的弟兄。”

“好,好,好!”吴三桂连连叹了三个好字,然后说道,“诸将以为我们今日撤退可好。”

诸将相互看了看,终于到了该做出抉择的时候,然后听见石国柱说道,“王爷,我军势大,明军势弱,若是他们依险而守,或许我们还拿他们没有办法,若是他们敢冲出来,难道我们还会怕他们不成,明军不是傻瓜,不会想不清楚这样的道理。”

听到他的话,有人在点头,有人却不敢肯定,为何在确定明军分兵远袭之后,他们不敢轻易的撤退,因为双方处于接触之中,一旦撤退,最怕的就是对方衔尾追杀。

这时,又有一将说道,“这几日里,我们连续发动强攻,明军早就被打得精疲力尽,如今应该只想着努力防守,希望我们不要再去打他们才是,应该没有精力来管我们了。”

众将频频点头,他们打了这么多天的血战,不就是为了这么一个目的么。

“没错。”又是一名将领站了起来,缓缓道来,“我观察了山头上的明军很久,确实与我们以前看见的明军大不相同,明显全是孙系军队,李定国的兵马只怕早就带着全数军队前去围攻卓罗,而且他还极有可能带走了姓孙的骑兵。他们两军合起来不过两万,李定国带走了自己大部分的军队,如今,又带着了几乎所有的骑兵。这个小子现在恐怕只有区区几千步卒,难道这样还敢出来突击不成。再说了,如果他敢出击,乘我们立足未稳的时候,就该动手了,那会等到现在,这几日里,没有看到他有任何动静,那么今日,十有***是不会动手的了。”

众将听他说得条条有理,纷纷点头,他们实在不愿意在这里进行毫无意义的攻坚战了。每日里死伤如此多的士卒,偏偏还毫无成果,何况昆明那边战事如何,他们也没法知道得清楚,说不得李定国已经同昆明城里的明军前后夹击,彻底的打败卓罗,收编了那些不稳定的投诚兵,并且尽起精锐,朝着他们这边杀过来了。

于是,有人对着吴三桂说道,“晚走不如早走,李如碧那个傻瓜在前面顶着,明军定然不会想到,我们已经悄悄的撤了。只要我们撤出一天的路程,明军再想赶上我们就没可能了。”

众***是点头,吴三桂看大家都急不可耐的想要撤退,再也没有人提什么家眷的事情,总算是放心下来,同时,他也觉得,凭着这么几日的强攻架势,明军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们会突然间撤退,于是,对着众将下令到,“下去准备,能丢掉的东西,全都给我丢了,轻车简从,先撤到曲靖再慢慢收拾。”

一声令下,吴三桂的亲信们也是干脆得很,立刻就下去收拾。同时,那些绿营兵也得到了通知,于黑夜之中,静静的收拾着,随时准备跑路。

唯一没有得到消息的就是蹲在山脚下的李如碧。堂堂的一名总兵,大明曾经的***伯,现在一脸苦bi的模样,率领着仅剩的数百士兵,极端凄惨的蹲在山脚下。

在这里,虽然明军一直没有发动大规模的反攻,但是时不时的会传来一阵枪声,一个不留神就会丢了脑袋。

如今的李如碧完全丧失了攻下明军山头的信心,此时,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将来的前途在那里,满脑子都是绝望的念头。攻不下明军的山头,吴三桂亲信们的怨气就不会消除,就是他自己也极有可能被推出去当作替罪羔羊。同时,重回明军这么有前途的一条路也被自己的阴谋堵死,他已经彻底的断绝了自己的退路。

想到这里,一个大好男儿,竟然忍不住失声痛哭。

就在此刻,山坡上隐隐绰绰的跑了一个人下来。

李如碧的部下当即便握紧了手上的武器,可就在这时,一阵熟悉的声音传来,“是我!”

李如碧的部下定睛一看,这不正是李如碧的侄儿么。

只见他三两步走到李如碧的面前,痛哭着喊道,“叔父!”

看见失散多日,不知是死是活的侄儿,李如碧再次忍不住老泪横秋,半晌之后,才问道,“明军怎么肯放你回来了。”

这个时候,他的侄儿才想起自己的正事来,哽噎着说道,“叔父,我对不起你。”

李如碧微微一怔,有点不解,不过,他也知道,明军不会这么平白无故的把他的侄儿放回来,于是问道,“有什么事,慢慢说。”

听到李如碧的话,他的侄儿更加哽咽起来,吞吞吐吐的说道,“我……我……”

他说了半天,就是没有再多吐出一个字来,看着周围的投诚兵将领一阵心焦,偏偏又不好说什么。

只有李如碧知道他要说什么,问道,“明军让你来劝降,是吗?”

他侄儿垂下头去,狠狠的点了两下头。

不过,他周围的投诚兵将领更加纳闷了,不就是劝降吗,有什么难以启齿的。

这时,李如碧又是微微的叹了一口气,仿佛是猜到了什么一样,对着他的侄儿问道,“什么条件。”

听到他的问话,李如碧的侄儿像是狠狠的下了一番决心,然后说道,“我们的家眷在丽江府被明军抓住了,孙殿下说,如果投降归顺,我们军中的弟兄们可以活,我们的家眷可以活,但是叔父必须死。”

李如碧握刀的手微微一颤,不过并没有多说什么。

可是,他手下的将领却是群情激奋,揪起李如碧侄儿的衣领,怒声喝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还有良心吗,难道你不知道平时你的叔父都是怎么待你的吗?告诉你,如果总兵大人不能活,我们谁也不会……”

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一脸黯然的李如碧摆摆手,说道,“算了,自作孽,不可活。今天这样的下场,是我自己造成的。现在能有一个机会让你们在这个乱世之中挣扎出一条活路来,我这条性命也算是值了。”

听到李如碧的话,他的侄儿已经是泣不成声,其他的部将更是抿住了嘴。

这时,李如碧又说道,“不过,我还有一个条件,希望明军能够答应。”

众人微微一愣,然后听见李如碧咬牙切齿的说道,“我希望能够死在战场上,今天晚上,请让我带人去劫营吧。如果我不撕了吴三桂那个王八蛋,我就不是人。”

一句话出来,这些投诚兵将领也是一阵激愤,他们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究竟是谁害的,还不是吴三桂,再想到清兵把他们当作炮灰一样的朝山上驱赶,更是怒不可遏。如今听到李如碧的话,淤积在心中的怨气一下子都爆发了出来,大声叫着,要跟他去劫营。

这一丝扰动很快传到不远处一支清兵的耳里,吴三桂把李如碧放在山脚下,并不代表着信任他,该有的布置那是一个不少,这些清兵就是负责监视李如碧部投诚兵的,只要他们稍有移动,他们就能向后发出警报,同时朝前镇压。

可是,在这个至关重要的夜晚里,他们只是伸着脑袋朝这边看了看,发现扰乱停止之后,很快便缩了回去。

因为他们知道,今天晚上以后,无论这些投诚兵做什么都无所谓了,而且凭着他们区区几百人,又能做得了什么呢。

此刻,这些投诚兵唯一的作用就是当作一道警戒线,当明军从山下大规模冲下来的时候,他们可以事先预警,让清兵有一个准备。

毕竟,这是一个黑夜,清兵又是处于撤退的途中,若是遭到明军的突袭,说不得会演变成什么模样。想当年,李成栋何极嚣张,雄兵十万去攻打江西,然后遭到清兵的突袭,当天晚上,全营崩溃,连李成栋自己也死在乱军之中。

如今,吴三桂可不想重蹈那些将领的覆辙,先是在明军的阵前堆满了投诚兵,又派人对这些投诚兵进行监视,并且下达了一个死命令,天色未明,这些负责监视投诚兵的亲信绝对不能撤退。

至于那些注定要被抛弃的投诚兵,他们的命运,已经不是吴三桂所要关心的了。

可是,就算是如此严密的布置,这支满清的精锐主力部队,依然没能避免即将到来的厄运。

李如碧下定决心,便再无迟疑,让他的侄儿传话回去,很快得到孙永金明确的答复,“可以!”

这个时候,跟着他侄儿一起下来的还有大队的明军士兵,都是小心翼翼的行走在山坡上,连躲在山脚下的李如碧部都极难发现他们的身影,至于仅仅只是负责监视李如碧部的清兵就更难发现他们的动作了。

只见大队的明军士兵很快占据了李如碧部投诚兵所控制的阵地,把整个身子都掩藏在清兵堆积的沙袋后面,然后将黑洞洞的枪管伸了出去,对准那些负责监视的清兵。

此时,李如碧也看清了负责头前突袭的人,正是原孙可望的部将,广国公贺九义。看到他的时候,他心头微微一震,如果贺九义在这里,那么他的南宁兵还会远么。

如果南宁兵在这里,为什么在这么多天的交战里,从来没有看到他们的身影。

孙永金部士卒的战法与贺九义等人的战法有着极大的不同,只要的是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他不相信自己会看漏眼。

可是,就是在清兵冲上山头,战事发展到最为激烈的时候,孙永金依然没有动用这支强悍的兵马,给所有人造成一种印象,那就是明军的实力虽然强悍,但也仅仅就只能依险而守,不足以向清兵发动攻势。

可是,当李如碧看到贺九义在这里的时候,他知道,吴三桂错了,而且错得很离谱,他以为他能够安全的离开,他以为明军只有等到李定国、孙新等人从昆明带兵合围时候才会发动攻势,但是现在这些明军就在他的眼皮子低下开始行动了起来。

当那些清兵突然看见贺九义的军队出现在他们面前,会产生什么样的心理,李如碧已经有点猜得到了。

可惜,他现在再也无法成为明军的一员。

不过,他却还能做点什么,至少让自己的家人,以后在明军的控制下,不会过得太艰难。

于是,一名投诚兵朝着后面跑了过去,同时还有十几名投诚兵在后面疯狂追赶。

第一百二十章 败走曲靖(三)

“快,抓住那个逃兵。35zww.com”十几个追赶的投诚兵大声呼喝到,引起监视在后方的清兵们一阵侧目。

不过,当他们听到只是一个逃兵的时候,顿时放下心来,对于他们来说,只要不是李如碧部集体叛逃,其他的一切都是无所谓的。

这十几个清兵策动着马匹,似乎还真的准备上去帮一把手,在那名逃命的投诚兵脑袋上给上一刀。但是,在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冲上去的时候,那名逃兵被追赶上来的投诚兵一把扑倒在地上,然后双方扭打着,似乎就要把这名逃兵给抓了起来。

看到他们一脸狼狈的模样,十几名清兵一阵“哈哈”大笑,放下提防之心,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们扭打成一团。

那名逃兵似乎颇为亡命,同时追赶上来的投诚兵也没有伤他性命的意思,只想着把他揪回去,毕竟经历了这么几天的血战,李如碧的部下几乎死伤殆尽,谁也下不了这个狠手,再把仅存的兄弟也弄死了去。一时间,十几个人依然拿他不住,竟然让那名逃兵再度逃了出来,朝着后方直奔而来。

追赶的士兵紧紧的贴在他的后面,十几号人转眼的时间便冲到了相距清兵不远的地方。那些清兵见了,拔出刀来,准备帮他们拦上一拦,随便把那名逃兵一刀宰了,免得那些投诚兵还在那里纠缠不休。

就在此刻,弓弦拉响的声音传来,但见一名清兵的额头上钉着一根箭支,还没来得及弄清楚什么回事,便轰然倒地,一时之间,把那些清兵看愣了神去。

不过,这些派来监视的清兵毕竟灵醒,很快听到有人惊呼,“快,快回去,李如碧叛乱了。”

这一声传来犹如炸雷,瞬间就把这些清兵的心神震荡起来,一边拔出刀来,摆出作战的架势,一边就要纵马狂奔,其中一名清兵更是拿出一个竹筒,想要对空发射信号。

可是,李如碧派遣出来的这十几名士兵是他最为信重的精锐,是一等一的好手,他们射起箭来更是又刁又毒,几乎每一声拉响弓弦的声音传来,立刻就会有人受伤,那名拿着竹筒,想要发射信号的清兵更是被直接射中额头,死在当场。

这群清兵眼见带队的军官阵亡,士气大跌,神色更加慌张起来。

同时,也就是在这一刹那,那名假装逃跑的投诚兵冲将上来,只见他提着一柄又厚又重的斩马刀,浑然不顾自己的性命,冲进人群就是一阵乱砍,顿时,又是数名清兵落马,无主的马匹堵塞在道路上,使得他们彻底的丧失了在狭隘山路上狂奔的机会。

乘着清兵陷入混乱之机,那十几名投诚兵也冲到了跟前,因为假意追逐逃兵,所以发动进攻的时候,他们离清兵不远,三两步的功夫就冲将了上来,顿时彻底的将清兵纠缠住,再也没有逃跑的功夫。

同时,躲在各种掩护后面的明军一拥而上,转眼的时间,便把监视的清兵斩杀干净,无一人走脱,唯一让人意外的是那些清兵见难以走脱,便狠狠的打响了手中的鸟枪,希望能够给撤退的同伴示警。

可是,他们的这一番良苦用心完完全全的让那些一心只想着撤退的同伴给浪费了。

只见几名清兵朝着明军所在地方望了望,摇摇头,低声说道,“真是没完没了,都打了几个晚上的枪,还不肯消停。”

另一名清兵也是颇有感触的说道,“别理他们了,反正我们就要走了,就让明军在那里折腾吧。”

听到这名清兵的话,周围的清兵微微一笑,这个时候,谁的声音也不敢大,尽管前方有李如碧部的投诚兵顶在那里,可谁知道明军的哨探有没有绕过来呢,若是因为他们的大笑而误了大事,那些当官的肯定不会饶过他们。

果然,听见这里有人在小声低语,一名把总模样的人走了过来,阴沉着脸,低声呵斥道,“找死啊,若是让明军发现,我们全都得死,明军不杀了你们,王爷也会杀了你们。三五中文网”

听到把总充满威慑性的话语,那些清兵噤若寒蝉,再也不敢小声低语,忙跟上队伍,快步撤离。那名把总回头看向明军的阵地,也是微微摇头,这几天的晚上,明军的枪声就没有消停过,明明黑夜之中,根本射不死几个人。

想到这里,他也跟上队伍,闷着声,快步前进。整个队伍都是在黑灯瞎火的情况下行军,就连马匹都衔着嘴,包上布包,不肯发出一点声响。

在没有人打扰的情况下,清兵的撤退显得格外的有条不紊,如此的素质,倒也真可以称得上是一支精锐了。

如此严谨的撤退,就连清兵自身也是满心的佩服,虽然依旧是心中惴惴不安,但也在想着,这种情况下,想必明军不会有所发现吧。

可是,他们错了,而且错得很离谱。

明军不仅摸了上来,而且已经潜伏到了他们身边,死死的瞪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只见各个营盘之中,清兵很有顺序的依次而出,行走在狭隘的山道上,居然丝毫不乱。

看着清军的架势,贺九义一阵心惊,如果不是孙永金带着他们摸上来,恐怕谁也不知道清兵会偷偷的逃跑。因为谁也想不到,吴三桂发动如此猛烈的攻势,竟然只是为自己的逃跑做一个掩护,还以为他真的拼死都要攻破孙永金控制的山头呢。

不过,既然让人给摸上来了,吴三桂再要想轻松跑路,只能是白日做梦,只见几门火炮被推到了小山坡上,正对着吴三桂撤退的那条山路。

与清兵极端的追求大炮的威力和射程不同,孙永金的部队之中还拥有着不少的山地炮,无论架设还是移动都是极为方便。如今,他们就在清兵的眼皮子低下移动到他们眼前,然后准备完毕,在炮口填满火药,然后塞进去一颗开花炮弹,只听得“轰”的一声,在黑色的夜空划过一道最为绚丽的弧线,在清兵发愣的当口,一下子就落在清兵撤退的山路上,在地上猛弹了两下,轰然爆炸。

随着这一枚炮弹的出现,其他的火炮像是得到了信号一般,划破夜空的弧线接二连三的出现在清兵的眼前,爆炸声持续不断,惨叫声连绵不绝。

“敌袭!”

如果清兵还不知道他们遭到了攻击,那也就太傻了吧。

不过,山路狭隘,再加上是夜晚行军,尽管看起来井然有序,但是某些地方还是让清兵聚集成堆,人挨着人,如果没有袭击,这些地方很快就会得到疏通,让清兵迅速撤离。

但是,一旦面临炮火的袭击,清兵顿时就慌了神去,急匆匆的推挤着前方的士卒快速撤离。可是,越是这么推挤,在狭隘的山路上便越是难以行军,人群拥簇在一起,谁都动不了。

看到前方难以前进,有些士兵立刻便想要调转回头,甚至于想要带兵朝着火炮所在的地方扑过去,于是同那些拼命朝前推挤的清兵拥堵在一起,弄得场面更加的混乱,使得撤退的清兵全部挤压在一起,只能是不停的挨炮。

如此的情景,如此只能挨打不能还手的境况,很快逼得一部分清兵陷入绝望,再也不理最初的布置是什么,看见有逃命的路子,立刻钻了进去,甚至于还有人朝着完全没路的山林里冲。

顿时,慌乱的情绪迅速的在清兵之中蔓延,他们本来就是撤退的途中,黑夜之中遭遇突然袭击,根本不知道敌军的数量究竟是多少。如今,在四散奔逃的士兵带领下,更是炸了窝一样的陷入混乱。

那些没有遭到炮火轰击,没有陷入堵塞的军队,毫不犹豫的推嚷着更前面的队伍前进,头也不回的跑了,不能逃跑的军队则各顾性命,自找门路。

只有一些还保持着理智的清兵将领还在大声的维持秩序,努力的要把他们从暂时的混乱中扭转过来。可是,炮声不断,那些炮弹不仅落入狭隘的山道上,也落入清兵的大营之中。因此,尽管他们在努力的维持着秩序,但是短时间内,混乱的局面完全没法得到根本性的扭转。

贺九义见状,抽刀向前,身先士卒,当先便杀了出去。看见主将在前,其他的明军也是奋勇争先,特别是贺九义的亲兵更是直接挡到主将的前面,此时此刻,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主帅遭受危险。

顿时,冲将上去,迅速的迫近清兵的营门。

在撤退的途中,清兵的大营早已极为空虚,再加上遭受火炮的袭击,使得清兵更加混乱,看到贺九义冲上来,守门的清兵心下大惊,几乎是扭头就跑,使得明军不费吹灰之力就攻进他们的大营,然后四处放火,引得火光冲天,也引得清兵更加的恐慌。

不过,清兵之中也有奋勇之士,特别是那些吴三桂的嫡系亲信们,他们非常清楚的知道,如果在此处落败,再让人乘胜追杀,他们将陷于一种怎样恐怖的下场。一旦这支从山海关一路过来的关宁系军队丧失了他们所有的实力,必然会被清廷所轻视,他们的家眷也将陷入苦海之中。

只见一名清兵将领对着另外一位好友说道,“照顾好我的家人。”

紧接着,他便毫不犹豫的带着部下朝贺九义的军队直直的撞了过去。

可是,没过多久的功夫,那些刚刚在清兵将领率领下冲过去的士卒便再度逃散而来。

那名清兵将领的好友看得瞠目结舌,然后一把抓住一名溃兵,怒声喝道,“你们的千总呢?”

那名溃兵哭丧着脸,浑身瑟瑟发抖,在那里喊道,“我们的千总大人被明军一刀砍了,来的是南宁兵,是贺九义的部队。”

那名清兵将领听到他的话,顿时手足冰冷,李定国的军队不是应该走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可是,战事的发展速度已经来不及让人想得太细。

对面的明军一点也不肯消停,在那里不停的喊道,“晋王李定国在此,投降不杀。”

一阵接着一阵的呼声像破浪一样不断的击打着那些清兵的心灵。

不过,这还没完,紧接着,只见一群同样梳着大辫子的军队冲入人群之中,大声的喊道,“晋王李定国从昆明回师,要来杀我们啦。”

这一阵喊声犹如晴天霹雳,震得清兵全都晕了过去。

如果李定国已经从昆明回师,那该带来多少兵马,说不定昆明城那支恐怖的骑兵也杀了过来。

他们刚刚想到这里,果然看见无数的骑兵出现在清兵的视线里,拿着他们招牌式的转轮打,一枪接着一枪的向清兵人群之中射击。

同时,跟在他们后面的是大队大队的火枪兵和长枪兵,一轮轮的排枪同样毫不犹豫的朝着清兵人多的地方轰了过去,长枪兵们更是见人就通。

陷入混乱的清兵已经没办法去思考,也没办法去理会杀到跟前的火枪骑兵究竟是来自对面的小山头,还是来自于昆明城内。

来自于对面的小山头,他们不会有多幸运,来自于昆明城内,对于他们更是一个灾难式的打击。于是,他们宁愿相信这些人来自于昆明城内,然后匆匆的逃跑,或许还能活得下一条命来。

此刻,还有更大的灾难就潜伏在他们的身边,而他们却完全没有意识到,只见无数的清兵在人群之中喊着更加恐慌的话语。

“不好了,副都统大人被祁三升部明军斩于马下。”

“大家各顾性命吧,咱们的平西王也死了。”

“跑啊,明军杀上来了,打的是晋王的旗号。”

“弟兄们,别朝前面冲了,叛军刘之复、刘偁、马惟兴包抄了我们的退路,正在拿着红衣大炮在轰呢。”

“白文选提着卓罗的人头,杀上来了。”

“躲到山林子里面去吧,或许还能挣扎出一条活路。”

这一阵阵的喊声,极端动摇着清兵的士气,就连一些本来还打算抵抗的清兵将领,也被这一阵阵的喊声吓得昏了头去,落荒而逃,而一些脑子稍微清醒的一点,虽然知道这其中有问题,可是溃兵四散冲击,很快便将他们也裹胁进溃兵之中。

可是,他们一直没有发现,那些在大声喊着恐怖话语的清兵,都在左臂上绑了一根白色丝带,分明就是李如碧的投诚兵。等到谣言四起,连一些吴三桂的嫡系亲信也开始这样喊的时候,已经没人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谣言传播的速度是异常恐怖的,很快传言到整个撤退的清兵队伍之中,引发了清兵新一轮的恐慌,众人你推我攘,自相践踏,还没有真正的看见明军,就已经是死伤惨重了。

石国柱抓住一名清兵,怒声喝道,“你说什么,我被祁三升砍了?我现在不是还好好的站在这里吗。”

不能不说,石国柱的出现对于稳定清兵的队伍还是起到了很好的作用,不过,能亲眼看见他的人能有多少,并且能够真正认识他的又能有多少。

很快,在后端混乱的清兵之中,有人喊道,“前面的副都统大人是假的,他是叛变的刘之复部假扮的。”

顿时,那些朝前涌着,要挣扎出一条性命来的清兵一阵大哗,可是还没等他们来得及思考,突然听见站在石国柱那边的人,大声喊道,“塔新策将军有令,杀光清兵,堵住这条道路,绝对不可以让一个清兵走脱。”

这一声喊,就像是故意对着那些慌乱的清兵喊一样,同时,还很有几个清兵表示配合一样的朝着那些慌乱的士兵杀了过去。

在这边的清兵人群之中,也有人高声喊叫,“不是刘之复,是塔新策的叛军,大家杀啊,杀一条血路出来。”

在他喊声下,再在几个人的带领下,这群犹疑的清兵很快也跟着杀了上去。

“杀啊,杀了塔新策的叛军,冲出去啊!”

震天的喊声响起,双方的清兵在黑夜之中交织在一起,就这样开始相互杀了起来。

此刻,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无论是在人群中喊话的人,还是假装冲在最前面的人,全部都是李如碧部的士兵假扮,等到双方真的开打起来,却是真真实实的全都是清兵。

经过这么一挑拨,清兵更是乱成了一团糟。

不过,这还没完呢。

很快,就在清兵的一头,又有人喊出这样的声音,“张勇反了,张勇带着绿营反了。”

可是,又有人纠正着他喊道,“张勇不是要反了,他是要乘机灭了我们这些平西王的嫡系。”

“张勇被我们王爷得罪狠了,早就想着报复了。”

本来,在人群之中,还有人不信,就在这时,有人带着兵马朝着他们杀了过来,顿时全场一片哗然。

同时,就在张勇部的绿营附近,也有人喊道,“快跑吧,吴三桂想乘机把我们灭口。”

喊完之后,那名喊话的人撒腿就跑,紧接着,果然有一队兵马朝着张勇部的杀奔而去,大声嚷嚷着就冲了上去。

第一百二十一章 败走曲靖(四)

厮杀的声音响彻长空,所有的秩序都被彻底的打乱,没有谁能够完全的分清楚究竟谁是敌人,谁是盟友。三五中文网张勇的绿营、吴三桂的嫡系、还有李如碧的投诚兵交织在一起,时不时就能碰上有人从背后捅上一刀。

更加恐怖的是明军还在从后追杀,炮火不断的轰击在人群中,骑兵、步兵源源不绝的冲杀上来,逼迫着清兵更加疯狂的逃跑。

在这种溃烂的局面里,人类展现出了最为邪恶与残酷的一面,他们现在关心的只有一件事情,就是活命。为了在明军的追杀中夺路而逃,他们根本不管堵在前面的是叛变的投诚兵还是自己的盟友,只要挡住了自己的退路,都是毫不犹豫的斩杀。

来自于背后的刀子是最为难以预料,也最为难以防备的,一群慌不择路的清兵很快便被另一群慌不择路的清兵活活砍死,然后以他们的生命为代价,在这条狭隘的山上疏通出一条血路来。

山路本来就很崎岖,就算小心翼翼的行走也要时刻小心,避免滚下山去,可是,一旦碰到这种恐慌的情况,谁还能够小心翼翼得下去,不时的有人被推下山去。如果碰上后方有兵追杀,更是会把前面成堆的人挤下山坡,摔死在山谷之中。

整个场面异常凄惨,仿佛修罗地狱一般,清兵在这场大崩溃中,可说得上是用他们的行动诠释了兵败如山倒这么一个词儿。

不管是谁没头没脑的喊上一句,都会立刻引发新一轮的发疯狂潮。山脚下、山路上、树林中,到处都是溃散的军队,同时也到处都是不幸死在乱军之中的尸体。

面对此等乱象,就算是自负雄才大略的吴三桂也无力回天。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的传到他的耳里,什么李定国率领明军主力夜袭大营,什么马惟兴、塔新策叛变投敌,什么云南诸府尽数投降,明军二十万大军围攻于他,什么卓罗已死、罗托已降,重重传言不一而足,真真假假让人难以区分,自相矛盾的更是数不胜数,而其中最为搞笑的是他吴三桂居然已经死在了乱军之中。

听到这些传言,吴三桂陡然笑出声来,一边笑着,一边流出一行泪水。

他身边的亲兵看到吴三桂这般模样,一阵心惊,如果不是心中到了极度凄绝的地步,堂堂的平西王,怎么可能做出如此表露心情的神态。

一名亲卫也是哽噎着说道,“王爷,咱们的军队完了,你可不能再倒下去,我们关宁系还需要王爷力挽狂澜啊。”

听着那名亲卫声泪俱下的声音,吴三桂极度失态的说道,“力挽狂澜,你现在叫我如何来力挽狂澜,咱们的军队已经被明军彻底的冲散了,兵找不到将,将找不到兵,我还如何来力挽狂澜。”

说完,他仰天失声痛哭了三声,半晌才止住自己的泪水。

紧接着,他仿佛把所以的情绪都发泄完毕,毅然决然的说道,“撤,撤出乱兵的圈子,只要我吴三桂在这场战事中挣扎出一条性命,有朝一日,必屠尽姓孙的满门。”

听到吴三桂这样的话语,他的亲卫顿时觉得,以前那个枭雄模样的平西王又回来了,心中振奋,齐声吼道,“我们的这一条命是王爷给的,今天纵然拼死,也要护得王爷周全。”

说完之后,他们的亲卫们聚集成团,朝着贵州方向杀奔而去。

“平西王在此,谁敢挡路。”这些亲卫一边大声叫着,一边将那些脑袋不够机灵的挡路人砍掉。

这些亲卫本来就是军中的骁勇之士,作战向来勇猛,那些毫无士气的溃卒如何抵挡得住,常常稀里糊涂的被砍下几个脑袋,然后剩下的兵将就一窝蜂的跑了。

在厮杀的途中,一些溃兵见这支部队极其勇猛,心中已经起了跟随于后的心思,又见他们声称是平西王吴三桂的亲卫部队,更是心中大动,在这混战之中,最好的办法就是跟着一支有实力的军队一起冲出重围,于是再不犹豫,管他们是不是真的吴三桂亲卫部队,先跟出去再说。***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顿时,吴三桂亲卫部队的后面,出现了一条长长的尾巴,他们之中,不仅有吴三桂的嫡系亲信,也有张勇的绿营,此刻,他们再也顾不得张勇部与吴三桂的间隙,先逃出一条性命再说。

于是,一路厮杀之下,竟然真的让他们逃出一条生天,渐渐的已经看不见大股溃兵,而在他们的后面,则是用清兵鲜血铺出来的一条道路。

吴三桂回过头去,看了看火光冲天的战场,只问了一句话,“石国柱回来了没有。”

亲兵摇摇头,表示很茫然,在乱军之中,他们几乎是见人就砍,那里去区分谁是谁了,至于石国柱有没有跟在尾巴里,那只有天知道。

看到他们的表情,吴三桂就知道了结果,微微的叹了口气,说道,“罢了,听天由命吧。”

说完之后,再不回头,他不愧是只为自己搏命的枭雄,在确定局面再也无法挽救之后,虽然短短的出现过一段时间的沮丧,但是很快便重新振作起来,他相信,只要能够收拾败卒,多多少少还能重新集结起一点力量,还能得到清廷的信重。

于是,率领着他所能控制的最后一点军队,一路狂奔。

可是,能够像吴三桂一样,轻易杀出来的军队和将领并不多,有的死在明军的突击之下,有的死在自己的践踏之中。

石国柱同样知道事不可为,但是他却没法下得了像吴三桂一样的决断。于是,他先是利用自己控制住的军队想要稳定秩序,结成一道防线,避免恐慌和混乱的扩张,眼看着已经颇有成效,可是,在李如碧部投诚兵的捣乱下,引得他的军队和不明就里的清兵厮杀在一起,瞬间就杀红了眼,使得双方谁也没有办法轻易罢手。

看着这一片乱象,看着自家兄弟不断的倒在自相残杀之中,石国柱的心在不停的滴血,不断的暗自问道,“这支从山海关一路杀到云南的兵马,难道今日就要折在这里吗?”

他很不甘心,明明已经快到安享富贵的日子,怎么就能一朝尽陨呢;明明是来围城打援,结果怎么就成了被明军援兵***呢。

他不甘心,实在不甘心啊,他要把这个场面镇下来,至少要在这里堵住明军的追击,让吴三桂率兵撤退的时候,不要面对明军的威胁。

于是,他不断的派遣着部队去***前进的道路,寄希望于他们能够稍稍的延缓一下溃兵和明军对这边的冲击。

甚至于不惜派出了身边的亲卫部队。

可是,面对杀疯了眼的清兵,他的那点亲卫部队仿若大海里荡起的一丝涟漪,除了“扑通”一下声响之外,再也没有丝毫的作用。

一名亲信部将带着满身的血迹扑倒在石国柱的身边,一边大口的喘着气,一边说道,“副都统大人,咱们快要挡不住了,请大人先撤吧!”

他说完之后,便朝着石国柱周围的亲卫看去,希望他们能够劝劝。

这些亲卫都是极为机灵的人,其实不用他说,这些人就能看出,堵住道路的清兵只是在勉力支撑,那些溃兵虽然慌乱,但也并不是完全的毫无组织,明显的有人在推波助澜,挑起风雨。

如果是在双方还没有正式交战以前,或许石国柱还能想得出办法,但是现在双方已经杀红了眼,根本没法轻易脱离接触,再加上溃兵急于逃命,常常集结成团的朝这里冲击,更是没有让双方重新冷静下来。

一名石国柱派遣过去的士卒,在前线大声的喊道,“副都统大人有令,所有军队在这里集结,挡住明军。”

可是,他所说的话在一片厮杀的声音里,连一点回响都没有引起。反而是溃兵的地方,一名清兵引导着一群士卒冲了过来。

“杀啊,要想活命的就杀了那些塔新策的叛军。”

“我们是副都统的部队!”

“别相信他们,杀过去才有出路。”

其实根本就不用他去喊,一些人根本不管这里究竟是谁的部队,只要挡路了的,都是一路杀过去。

再加上后面的人根本听不清楚前面在喊什么,推挤着前队的人朝前进攻,就算前队士兵因为对方的喊话有所犹疑,也被推挤着前进,转眼的时间,又是一波溃兵杀进了石国柱的阵列之中。

石国柱的部队虽然占据要害,但是已经同对方短兵相接,就算拥有地形之利也发挥不出来,不得不承受着巨大的伤亡在那里硬扛。

于是,就在这块地方,一方是要逃命,一方却想把他们堵住,双方交织在一起,每时每刻都在死人,杀得尸山血海,死伤枕藉。

但是,那些亲卫们也知道,就算是这样的局面,他们也未必能维持多久,因为他们如今能控制的部队实在有限,但是那些溃兵却像永无尽头一般,一波接着一波的冲上来。

这样,总有一刻,他们防线会被彻底的冲溃,而他们也会死在乱兵的践踏之中。

于是,不由自主的看向那名清兵将领,其中一人蠕动了下嘴唇,对着石国柱说道,“副都统大人,撤吧,没救了,那些溃兵现在只想逃命,就算我们证明自己不是叛变的投诚兵,他们也会拔刀砍过来。”

一旦有人第一个开口,其他的人立刻就跟了上来,无论是石国柱手下亲信将领还是他的亲卫都纷纷说道。

“是啊,那些家伙全都疯了,我们就算投再多的人进去,也挡不住他们,只会有越来越多的溃兵前来冲击,总有一刻,我们会挡不住的。”

“大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让我们缓过气来,今天的仇,我们一定会报。”

那些部下们苦苦哀求,把他们能够想到的理由全都说了出来,可说得上是丝丝入理,极为的打动人心。

但是,面对最为亲信的人这般哀求,石国柱依然一动不动,双目赤红的瞪着混乱一片的战场,冰冷着脸,说道,“撤,往那撤,只要我们一撤,明军就会驱赶着这些溃兵杀过来。难道咱们就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从辽东一起过来的老弟兄在乱兵之中死无葬身之地吗”

听到他的话,大部分的亲卫顿时闭上了嘴去,他们都是关宁系的一员,自然应当以维护他们这个团体的利益为至高原则。

不过,总会有不甘心的人,其中一名将领说道,“大人,我们的前路同样也乱了,就算我们能堵得住明军,也避免不了他们自相践踏啊!”

石国柱把手按在刀柄上,对着那名说话的将领狠狠一瞪,顿时吓得他缩了回去。

不过,石国柱知道,像他一般想法的人肯定还有不少,于是对着部下们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前路已经乱了吗,但只要没有明军驱赶,那些兵马再乱,至少会有个限度,至少还能有不少人逃出生天。再说了,王爷就在前路兵马之中,这个时候肯定会找机会稳住阵脚,收拾败兵,我们在这里多挡住一会明军,王爷就会多一点时间,我们就能多保存一份实力。”

听到他的话,那些清兵低下头去,再无话语,他们知道,石国柱是豁出了性命的要挡住明军的攻势,给予吴三桂逃命和收容军队的机会。既然主将面对死亡尚且毫无畏惧,那么他们这些当下属的性命难道比副都统还要值钱吗,紧紧跟着便是了。

看到部下的情绪被自己稳住,石国柱微微点头,继续说道,“各位弟兄,咱们这些从辽东杀过来的老弟兄是一个整体,只要王爷还活着,只要我们的实力尚在,我们的家眷便不会遭受欺辱。一旦撤退,使得我们的军队荡然无存,那些满人还会把我们当人看,还不是想怎么折辱便怎么折辱,到时候就算活得一条性命,恐怕也是生不如死。”

这些部下想想,倒也确实是这个理,直望吴三桂能够振军重来,到时候想必会看顾一下自己的家眷,让他们好过一点。

于是,众人对着石国柱说道,“大人请放心,我们誓死坚守,绝不放明军过去。”

正在他们说话的当口,突然听见一人冷冷的说道,“我的副都统大人,你说不放谁过去啊!”

这人说话的声音极冷,即使身处于极端喧闹的战场,仍旧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然后回头看去,但见那人不正是应该蹲在山脚下挨枪子的李如碧么。

众人再定睛看去,只见他已满脸是血,身上还插着几根箭矢,分明身受重伤,但偏偏屹立不倒,紧紧的握着半截折断的腰刀,如果有人能够细细看去,他便会发现,就算是折断成只剩半截的腰刀,刀刃上竟也有无数卷曲的缺口,不知道他究竟砍死了多少人,才把一柄刀折腾成这种样子。

跟在他身边的是几个清兵模样的人,一根大辫子留在脑门后面,如果不是左臂上时隐时现的白色丝带,没有人能分清他们跟真正的清兵有什么分别。只见他们神色坚毅的跟在李如碧的身边,同样浑身是血,显然是在这乱兵之中杀人无数。

看着他们的神色,听着他们语气,再联想到他们本来的使命,石国柱身边的将领已经猜想得到,肯定是李如碧叛变,引明军来攻,这才引发了这么一场大崩溃。

如今,他们又仗着清兵难以区分他们,在军中四处挑拨,更悄悄的潜伏到石国柱等人的身边来了。

果然,还未等石国柱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得李如碧带着嘲弄的语气说道,“我的副都统大人,你们从山海关投奔鞑子的时候,可有没有想到今天这样结局。”

这等话说出来,石国柱身边的将领就算是个傻子也能知道,李如碧已经叛变,仗着自己这边的人多,李如碧潜伏过来的人少,当即便要杀上去。

这时,却见石国柱摆摆手,很是轻蔑的对着他说道,“我说什么时候刘之复的投诚兵杀到我军营后了,我说马惟兴、塔新策、刘偁这些家伙怎么可能这么快就从昆明杀回这里,说到底,原来全是你胡诌的鬼话。可是,你把我们害这么惨,你又能有什么好处,明军招降,你不听,还跟我们一起给姓孙的下了个套,你认为明军还会放过你吗?”

听到他的话,李如碧的几名部下脸色微微一滞,想起明军同意他们投降的条件,就是李如碧必须死,于是脸色变得异常黯然。

石国柱从那些投诚兵的脸色中,就能看到,李如碧即使投降了明军,依然没有获得什么好下场,顿时胸中气闷之情尽消,猖狂大笑,大声说道,“李如碧,李总兵,***伯,如今你到底是那个身份呢,像你这等小人,原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把你当作炮灰还是看得起你了。你现在投诚明军又能怎么样,还不是一个字,死,哈哈,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地下吐了口唾沫。

同时,石国柱的部下也是一阵大笑,虽然遭受明军偷袭的事情已经没法改变,但是能够折辱李如碧一番,至少也能让他们有所发泄。

这个时候,他们已经能够想象得到积压在李如碧的胸中的怒火,他们就期待着他发作出来呢。

可是,他们期待了许久,却只听见李如碧“噗哧”一声,极度嘲弄的笑声,他不仅没有发火,反而满脸蔑视与同情,然后听得他缓缓的说道,“说得好啊,我李如碧是做过蠢事,竟然愚蠢到给鞑子做事。但是,无论我曾经做过多少的错事,我在死的那一刻,都是为杀贼而死,而你们将身负汉奸之名,像狗一样死去。如此,虽死,足矣!”

第一百二十二章 败走曲靖(完)

一句话,跟在李如碧身边的几名士兵顿时心神激荡,过去的种种浮现心头,那些同清兵交战的场景如同一幅幅画面,不停在自己的眼前闪现,曾几何时,他们也曾经在战场奋勇杀贼。www.65txt.com

如此,是否也算此生足矣。

看着眼前这些投诚兵的神色,石国柱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一缕不愿回想的记忆袭上心头。

当吴三桂引清兵入关之时,并不是所有的关宁军都甘愿听从命令,其中不惜以性命相抗者不乏其人,他们用自己的生命书写了杀身成仁,舍身取义的悲歌。

可是,投敌之后,一路挣扎到今天,曾经镇守边关的关宁军已经逐步蜕变成清廷的忠实走狗,满心里都是他们这个团体的利益,满手沾染的都是大明子民的鲜血,屠山西、屠四川,一路杀、杀、杀。

想到这里,他不知为何,竟然打了一个寒颤,他更不知,自己为何会在这个时刻,想起这些不该想起的记忆。

他再抬起头来,看向李如碧所在的地方,竟然没来由的感到一丝颤栗,仿佛他会死在这个男人手上一样。

尽管这人已经浑身是血,满身是伤。

当下,他似乎再也不能容忍这个男人还站在眼前,歇斯底里的喊道,“杀了他,快杀了他!”

石国柱身边的亲卫和将领们听令,拔刀而出,气势汹汹的扑了上去。看着占据绝对优势的亲卫,石国柱心下大安,只要眼前的那个人死了,他的心就能够得到平静。

看着那些亲卫,李如碧身边的部下相视而笑,脸上露出决然的神色,然后义无反顾的杀了上去,只见他们突然拿出几个黑球,猛然朝前扔了过去,其中一颗更是直直的对准一名清兵的脑袋。

黑球飞行的速度不快,那名清兵轻松闪过,但当他看清楚这颗黑球的时候,撕心裂肺的喊道,“散啊,是万人敌!”

万人敌,古代版的手榴弹,他所爆发出来的威力可以想见。不过,此物极为笨重,不是军中力士,没法扔得出去。此刻,眼前的几位李如碧部下显然不是什么军中的力士,而且经历血战之后,能够使出来的力气也不大,那些万人敌根本就是在扔在双方的脚边,一旦爆炸便是同归于尽的下场。

石国柱顿时手足冰凉,他终于明白李如碧手下的决然之色,究竟代表着什么,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李如碧明明居于劣势,他还会忍不住的害怕。

他身边的亲卫虽然忠诚,但面对死亡,依然会颤栗,依然会恐慌,依然会四散奔逃。

不过,就算是在最危机的时刻,他的身边还是有着足够忠诚的亲卫,一名士兵将他扑倒在地上,然后“嗤嗤”燃烧的引线也终于走到了它的尽头,“轰”的一声,铁蒺藜、碎石、碎铁飞溅而出,仿若漫天的星辰,密密麻麻的到处都是。

那些四散奔逃的亲卫纵然跑得再快,他们能够跑得过爆炸的铁蒺藜吗?

但见爆炸过后,那些四散奔逃的清兵死伤无数,那名将石国柱扑倒的亲卫,更是满背都是入肉三分的铁蒺藜、碎石、碎铁等物,眼瞅着,便不能活了。

李如碧的部下同样伤亡惨重,尽管是他们点燃的万人敌,但是爆炸出来的铁蒺藜、碎石、碎铁等物依然毫不留情的朝着他们扑面飞来,其中两人直接便扑倒在这种攻击之中。

可是,纵然同样承受着惨重的伤亡,那些李如碧的部下却在爆炸刚刚停止的那一刻,就毫不犹豫的冲杀上来,乘着清兵还没有回过神的当口,抽刀乱砍乱杀,鲜血迸流,无论是清兵的,还是他们自己的,都不停的溅落在他们身上,把整个儿浇成一个血人,仿佛是从地狱之中的血池刚刚爬起来一样。35zww.com

石国柱认为自己是不怕死的,但他的心却在颤栗,他从来没有感到如此恐惧过,不停的呼喝着身边的亲卫冲上去,寄希望凭借着人数的优势彻底的把对方压倒。

一名李如碧的部下倒在地上,他不记得自己砍死了几个人,只知道自己刀已经缺了。此刻,他的生命在一丝丝的从身体里抽离,渐渐的向空中飘荡,可在即将完全离开的那一刻,他的脸上却露出一抹笑容,因为谁都没有注意到,他的手上滚落下一颗铁球,分明就是刚刚吓得众人四散奔逃的万人敌。

引线在“嗤嗤”的燃烧,然后“轰”的一声爆炸,整个世界都仿佛清静下来,没有人能料到这种情况下还会有人点燃万人敌,自然也就没有人能够躲脱,他们与漫天的铁蒺藜一起,画下他们生命中最后的篇章。

石国柱口中喷吐着鲜血,刚刚想要站起来,胸口上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摇摆着他不再灵活的手,在上面抹了抹,抹出一块猩红的鲜血,以及铁蒺藜所带来的刺痛。

就在此刻,他在栽倒一片的人堆里,看见某个人在蠕动,只见他推开了挡在上面的一具尸体,然后慢慢的爬到了他的面前,满脸的鲜血,几乎让人认不出他的模样。

可是,石国柱还是认了出来,此人就是害得他陷入此等下场的李如碧,只见他一边爬着,一边露出嘲弄的脸色,慢慢的爬到他的身边,从背后鼓鼓囊囊的小包里又掏出一个黑色的铁球,点燃引信,然后憨笑着放在石国柱的脑袋旁边,同时还在一边喷着鲜血,一边说道,“副都统大人,这是我替那些死在昆明城下的弟兄送给你的,我李如碧自从降了清兵以后,做了很多对不起他们的事,今天总算有机会还上一还了。”

此刻,在他们说话的当口,一些在前线厮杀的清兵也发现了不对,尽管兵力极度紧张,但还是抽调出了十几名士兵杀回来看看。

可是,他们看到的只是一个傻笑的清兵,还有石国柱被折弯的旗帜,紧接着,又是一声惊天巨响,增援而来的十几名扑倒一片,而石国柱和那名清兵模样的人,已经炸得血肉横飞,再也找不到一个完整的人形。

当幸存的清兵从人堆中爬出来的时候,一个不好的消息很快传到前线,“副都统大人死了!”

急促传来的消息,一下子就把前线厮杀的清兵震得差点晕过去,面对源源不断的溃兵冲击,他们已经是在勉力支撑,随时都有可能沦为溃兵的一员,副都统阵亡的消息传来,更是直接把他们的主心骨抽干,再也没有半点的斗志,当下也不战斗,同样朝着撤退的路疯狂的逃跑。

顿时,溃兵蜂拥而入,清兵最后一支有组织抵抗的队伍,也彻底的陷落在自己人的手中。

看见溃兵急速的撤退,孙永金、贺九义等人加紧攻势,逼迫着清兵更加疯狂的逃跑,一路追杀,不肯停息,直到天亮的时刻,才让步卒停止进攻,收拾战场。不过,骑兵依然不停,挥舞着他们的战刀继续进攻,虽然只有区区几百人,但是清兵已经是草木皆兵,根本提不起丝毫战意,刚刚组织起来的军队,仅仅因为看见骑兵的到来,就再度陷入崩溃之中。

如此,清兵又是死伤无算。

当太阳总算从山尖上冒出一个头来时,一抹暖色的光辉照进山路,厮杀了一夜,那些慌乱的清兵总算能够看清楚,他们究竟处于什么样的境况。但见哀鸿遍野,一夜之间,浩浩荡荡的数万大军在几千明军的打击下全盘崩溃,自相践踏,死伤无数。因为相互退攘,落入悬崖,山沟,陡坡之中的清兵更是可以用海量来形容,这些人或是脑袋着地,把脑浆涂了一地,或是摔断骨骼,在那里止不住的哀嚎。在这条山路之上,夺路而逃的清兵也是留下的一地的尸首,有的地方,他们甚至于就是踩着尸体走过去的。无主的马匹,摔死的马匹比比皆是,丢弃的大炮像废铁一样扔在荒山野岭之中。

这数万清兵都是进攻云南的主力,当年他们一路意气风发之日,想必怎么都没想到,他们会有这样的一天。

此刻,就算是逃脱的清兵,也是惶惶不可终日,犹如惊弓之鸟,一路奔逃,半点不敢停歇,吴三桂更是一鼓作气,跑到罗次城中,紧接着便是蜂拥而入的溃兵。他正待收拾兵马,稍作整备,哨探来报,明军杀到,顿时,心中大惊,也不去清点来犯之敌的数目,率五十骑再奔。

罗次清兵眼见主帅逃跑,大恐,刚刚安定下来的的心再度慌乱起来,于是疯狂溃逃,被区区几百骑撵得狼奔豕突,再也不复精锐模样。

这支溃兵一路向东,连过数城,都是刚刚安定下来,便遭到明军突击,然后慌不择路的溃城而逃,直到逃入云南边境,碰到率先离去的巴思汉八旗兵还算真正的镇定下来。

两军合营一处,然后来到曲靖府城。

这个时候,巴思汉已经没有嘲笑吴三桂的心思,只想为清兵守好他们留在云南最后的据点。

当卓罗的噩耗传来之时,他的心中已经满是悲伤,更对西南一役充满犹疑,在此役中,赵布泰轻敌,五千健儿填于沟壑;然后多尼再败,丧师失地,一溃千里;紧接着罗托与他惨败于昆明城下,一名宗室固山额真竟然生死不知;再然后,卓罗阵亡于清兵大营,收编的数万投诚兵尽反。

此刻,进入云南的满清八旗中,仅仅只剩下他巴思汉的军队还在苟延残喘,其余的军队,可说得上是凋零殆尽。

原来他还指望着吴三桂能带回一点部队,可没想到,他撤退之时,居然谋事不密,遭到明军突袭,数万大军,一夜崩溃,赫赫有名的平西王仅以身免。

至此,满清主力损失殆尽,而巴思汉和吴三桂唯一的希望就是朝廷派遣的内大臣一等公爱星阿的援兵。

又或者是明军来不及发动攻势,让他能够收容战败的溃卒,这样好歹还能再聚集起一点力量。

可惜,援兵迟迟不至,而明军已经是大军云集。

原来孙永金击溃吴三桂的主力大军后,立刻与李定国等人汇合,以孙新守昆明,其余的军队全师而来,浩浩荡荡的朝着曲靖杀奔过去。

但见旌旗如云,大军逶迤而行,一眼望不到尽头,长枪如林,火枪成堆,披甲之士密密麻麻,一百五十位红衣大炮在马匹的拉动下缓缓前行,虎蹲炮、佛朗机炮更是应有尽有,英姿飒爽的骑兵纵马飞驰,哨探纵横,将前方的军报一份一份的传回大军之中。

转眼的时间,孙永金与李定国率领大军以泰山压卵之势,逼近曲靖府城,紧接着,战鼓如雷,大军次第而出。

曾经在云南边境苦苦挣扎的祁三升、高文贵、贺九义等人,痛哭流泣,当时流落边地之时,那是何等的绝望,差一点起了投降清兵的念头,那时,他们怎么会想到,仅仅是过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满清曾经的三路大军灰飞烟灭,云南全境,只有这曲靖一府尚未光复。

许名臣、那嵩等人更是哭出声来,防守沅江之时,面对吴三桂的近十万大军,那是何等的无助,可是,随着孙永金在腾越的崛起,一路冲杀,威胁清兵后路,使得沅江峰回路转,竟然在如此困境中,奇迹般的挣扎出一条性命。

如果要问他们最为感激谁,他们自然是孙永金了。如今,就算是让他们把心掏出来给他,恐怕也是心甘情愿。

看着属下的神情,李定国也是颇有感触,西南一仗,他犯错甚多,使得清兵乘虚而入,一举夺了云南,原以为希望渺茫,没想到随着孙永金的强势崛起,竟然让明军打了一个翻身仗,不仅能够收复云南,而且还歼灭了清兵的云贵主力。

这其中的利害,李定国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满清虽有绿营九十万,但是并非个个都是战兵,其中像吴三桂部,张勇部这样的能战之士更是极其珍贵,此战过后,清兵至少暂时丧失了向西南发动攻击的机动力量。

同时,四川、广西等省的清兵空虚,正是乘势夺取的大好时机,倒是贵州有点麻烦,多尼窜逃之后,就躲在贵阳城里,收容了大量的八旗溃兵,爱星阿率领的满清援兵也是走的贵州一途,再加上贵州本来就驻扎着洪承畴标下的另一名提督李本深,到时候三军合营一处,很是可观。

不过,麻烦毕竟只是麻烦,已经谈不上什么太大的威胁,所以现在李定国心情颇好,看向身边的孙永金时,发现他的心情也是极佳。

其实,这个时候,孙永金的心情怎么可能不好呢,在初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怎么也想不到,不到一年的时间,他已经拥有了如此庞大的势力,其中城镇中心传送过来的克隆人士兵更是他最为信任的心腹,和最为能战的精锐。

不过,最让他心情好的,是在天空的黑幕即将拉下它最后一角的时候,他能够站在历史的风云浪尖,力挽狂澜,给予满清迎头一击。

当然,这一切全都依靠了一个极为bug的东西,但是,只要能够让这片黑暗依然能够闪烁出一丝希望的光亮出来,让这种变态的bug存在,又有什么不好呢。

同时,他也知道,自己要走的路还有很长,城镇中心的爆兵程度似乎快要达到一个极限,现在每升一级的所需要的声望都是一个极其恐怖的天文数字,但是,这已经足够了,他已经在这块世界获得了立足的资本。

沉思之间,一百五十位红衣大炮已经架设完毕,震天的轰鸣声响起,一颗接着一颗实心弹像雨点一般的落在城墙上。

此刻,无论是巴思汉还是吴三桂都是脸色灰白,他们无论如何也料想不到,如此壮观的景色会在他们几乎要统一天下的时刻,落到他们的身上。

实心弹丸撞在城墙上,震起漫天的碎石,更让守卫在城池上的人觉得天摇地动,仿佛天地随时都会塌下来一般。

那些守卫城池的八旗兵更是脸色惨白,因为他们知道城破之后,他们这些人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下场。他们曾经对云南百姓怎么做的,这些明军定会百倍千倍的还回来。

所以,他们只能是死守城池,哪怕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要守住曲靖城池。

可是,纵然曲靖城里,所有的清兵都抱着一样的想法,他们也知道,在明军绝对性的优势面前,他们就算真的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守不住这个城池。

三日后,明军的红衣大炮在城西北角炸开一个缺口,大队兵马蜂拥而入。巴思汉、吴三桂在缺口处集结大军与明军交战,双方死伤枕藉,如果把尸体全部堆积起来,已经足够堵塞缺口。

紧接着,南面城墙又遭明军云梯部队突破。

巴思汉、吴三桂无力回天,率队与明军展开巷战。

巷战之中,吴三桂被火枪兵乱枪打死。

巴思汉见势不妙,退守曲靖府衙。

明军将府衙团团围住之后,纵火焚烧,但见火箭无数,有如漫雨,府衙之中,房屋尽焚,再添上十几个万人敌投入府内,巴思汉与几十个八旗兵无一生还。

噩耗很快传到贵州,然后天下震动。

第三卷第一章 屯田

紫禁城的红墙金瓦铺垫出一股恢宏的气势,一张张精美的壁画更是张扬着此地的财富,数之不尽的宝物、古董静静的摆放在精致的阁楼中,无一不是聚集智慧与血汗的结晶,他们象征着这块土地上人们所取得的辉煌成就。www.65txt.com

可是,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懂得其中的意义,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它的创造者一样,小心的爱惜它。

在一个月光明亮的夜晚,一对精致的青花瓷瓶“啪”的一声脆响,跌落在地上,工匠们花了无数个夜晚,精雕细琢,所创造出来的价值,也就在这“啪”的一声脆响之中,荡然无存。

推倒它的是一个男子,远远的看去,显得有点瘦弱,甚至还有气虚的感觉,但是,任何人都不能因此忽略了他的暴躁脾气。

因为这个人就是满清王朝名义上以及实质上的统治者,顺治。

一个普通人拥有暴躁脾气,那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是作为一个皇帝,那么他的暴躁脾气将是极为可怕的一种存在,而当他发脾气的时候,周围的人更是得战战兢兢、伏跪在地。

如今,这个曾经当过很久傀儡皇帝的顺治,就在不停的爆发着他的怒火,仿若喷发的火山,久久不能停歇。

古董,文物,代表着历史传承的东西,在他肆虐下,仿佛摇晃在大海中的玻璃杯,以人们难以想象的速度淹没在时间的长河,埋葬在历史的垃圾堆里。

对于只要抢夺就可以得到的东西,人类向来是没有什么爱惜之心的,顺治很显然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所以,那些闪烁着历史光芒、体现着智慧结晶的精美物品,在他的眼里展现不出丝毫的价值。

如果要说这些东西一定有什么价值的话,就是让他暴怒的情绪得到了发泄。

赵布泰中伏身亡,五千八旗全军覆没,陪他们一起送死的是无数的绿营和吴三桂部下的亲信将领杨珅。

紧接着,局势更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的恶化,多尼败、罗托败、云贵主力大军受挫。

一个接着一个噩耗传来,使得他心情也在一天天的变差,就像是有一口痰憋在胸口里,怎么吐也吐不出来。

如今,更是传来一个天大的噩耗,吴三桂和卓罗被分而击之,云贵大军全军覆没,当年杀进云南的三路大军,十停去了七停。

听到这样的消息,一直憋在胸口中的那口痰顿时吐了出来,上面夹满了血丝,带着警示的意味出现在顺治的眼前。可是他浑然不顾,一下子就扑倒一张地图面前,一块代表着吴三桂的黑点被他狠狠的划掉,然后把笔摔到地上,再用力的踩上两脚。

当他再看向那张地图时,眼睛里几乎可以喷出火来,眼看着统一天下的一盘大棋要在他的手上落下最重要的一颗子,没想到打虎不成,反而被虎给咬了。

这其中最为可恨便是腾越的一个小员外,就是他在大局已定的情况下,给明军来了一个咸鱼大翻身,奇迹般的一路连败清兵,势如破竹,无人能挡,进入云南的八旗兵几乎尽数凋零。

满人兵少,汉人兵多,八旗兵死一个便少一个,迟迟难以补充,可在云南一役,多尼、赵布泰、卓罗这些个家伙,竟然给他连续折损八旗兵达数万之巨,这要他如何能不痛彻心扉,火冒三丈呢。

不过,更为可怕的是对满清八旗声望的打击,无敌威名一旦破灭,那么汉人还会在他们面前俯首称臣么,蒙古人还会那么老实听话,乖乖的当他们的盟友么,还有那个一向软弱的朝鲜,不知又会蹦出什么幺蛾子出来,这些家伙不是一向崇明反清的么。

总之,不把那个小员外兴起的歪风邪气压下去,是绝对不行的。

想到这里,他再不迟疑,拔出长剑,朝着一张雕花椅子,狠狠的劈下去,怒声喝道,“我必御驾亲征,亲手拧下永历小儿的脑袋不可。”

就在顺治信誓旦旦的劈烂椅子时,身在前线的爱星阿、多尼、李本深可没有他那样的信心。

吴三桂战败身亡的消息传来,对于他们来说犹如晴天的一个霹雳,瞬间就把他们炸得晕头转向。35zww.com

赫赫有名的平西王,威名无双的八旗兵,满清集结于西南一带最为可怕的一支主力精锐,一夜之间,就这么没了。

同时,作为云贵主力的后方基地,贵州的清兵更是承受着吴三桂战败所带来的直接恶果。

爱星阿得到消息之后,除了快马飞报京城之外,第一件事就是同多尼、李本深等人会师,合营一处,共同商讨对策。

多尼结巴着没有多话,但是只要开口,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固守贵阳,向朝廷请求更多的援兵。

李本深畏惧之色倒不是太多,再加上吴三桂与他交好,听到噩耗之后,甚为悲痛,寻思着乘明军久战师疲,为吴三桂报仇呢。

爱星阿作为朝中的一等公内大臣,更是不能弱了气势,何况京城来人,向来瞧不起明军,没有吃过苦头,以为只要奋勇出击,就算不能攻破云南全境,至少也能遏制住明军攻击的势头,于是,极力主战。

双方唇枪舌战,谁也说服不了谁,李本深虽是方面大员,可是在满清贵胄面前,那就是狗一样的存在,双方虽然争论的激烈,但完全没有要参考他意见的意思。

因此,李本深也只能是乖乖的在一旁听着,模样儿甚是乖巧。

可是,双方还没来得及整出个所以然来,明军大军压境,朝着黔西一带发动猛烈的攻势。

多尼、爱星阿再也来不及争论,忙点齐兵马,在安庄一带与明军遭遇,然后展开了一场惨烈的厮杀。

明军攻势如潮,马惟兴、塔新策等人更是立功心切,面对多尼部下赫赫有名的八旗铁骑,居然毫不畏惧,犹如一柄尖刀一般,冲进敌军阵势,打乱对方的阵型。

多尼部八旗兵在云南连遭败绩,士气低落,虽然从贵阳出城之时,气势如虹,仿佛又成了那支无敌雄师一般,但实际上已经被明军打得胆战心惊,面对马惟兴、塔新策等人悍不畏死的攻势,顿时,心下大恐。

紧接着,孙永金增援马惟兴、塔新策等部,派出火枪兵,将如雨的排枪击打在那些八旗兵的身上,恐慌之情,迅速的扩散到每一个清兵的身上,再次崩溃已经变得不可避免。

多尼溃败之后,李本深和爱星阿立刻便变得立脚不稳,如果不是爱星阿和李本深都派遣了军队断后,说不得这支贵州的强军当下就得全军崩溃。

不过,纵然他们逃得性命,但是面对明军的攻势,也不得不暂避锋芒。

因为他们非常清楚,强弩之末不可穿鲁稿,明军用师已老,纵然现在士气大涨,但是也不可能攻破清兵重兵把守的贵州。

果然,双方在黔西一地展开对峙,小规模的摩擦不断,但是大规模的交锋却没有再出现。

看到明军暂时停止进攻,李本深、多尼、爱星阿等人悬起来的一颗心,顿时放了下去。

经此一战,无论是李本深还是爱星阿,再也没有半点主动求战的心思。

如今,他们最大的愿望就是让双方这么对峙下去,直到永远。

因为一旦开战,谁也不知道他们会落下一个什么样的下场,谁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成为下一个吴三桂。

想到吴三桂的下场,李本深、多尼等人一阵黯然神伤。

自从孔有德、尼堪之后,又一颗在清兵入关,征服天下的战争中闪烁出耀眼光芒的巨星,陨落了!

而且,同样是死在西南明军的手上。

这支明军仿佛总是能给予满清无穷无尽的意外一般。

在金声恒、李成栋这些反正明军被铲除之后,清廷以为永历朝现在总该走向终点了吧。

然后孙可望、李定国带领大西军整合明军残部,向清兵发动了西南反攻,打得清兵丢盔弃甲,一路溃败。

在孙可望内讧之后,清兵一路压到云南边境。

结果,孙永金强势崛起,一举扳回了明军的颓势,最后连吴三桂都陷落到了这一场该死的战争中,把他的大好头颅,像玩具一样摆在双方的阵前,不停的摇来摇去,侮辱之意,令人发指。

这可是赫赫有名的平西王啊!

可惜,明军觉得,仅仅是这样还不够过瘾,而且清兵也没有多大反应,于是很快改变了玩法,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吴三桂的大好头颅在空中踢来踢去,好不热闹。

最后,他们似乎觉得仅仅吴三桂一个人的脑袋在空中飞舞,实在太过寂寞,于是很体贴的割来了卓罗和巴思汉的脑袋,跟吴三桂的头颅一起,在空中像皮球一样展开了一场乱战。

看到这种情景,李本深有几次都想率众而出,抢回三人的首级,杀人不过头点地,那有这么折辱人的。可是明军防备森严,不来殴打他们就已经是万分幸运了,难道他还真想去挑逗明军不成?

李本深可不傻,尽管心中冲动万分,但还是按捺下胸中的情绪。

爱星阿更加不傻,安庄的血战是他刚刚经历的,攻灭吴三桂的明军,现在是士气高涨,谁敢跟他们对战,谁就得倒霉。

多尼便更不会冲动了,昆明一战已经把他打怕了,这些明军远远不像传言中的那么好欺负,那些云南的百姓也远远不像京城中的平民,一副奴才的模样。

可是,他们的聪明举动却让清兵的士气更加低落,而明军的士气更加高涨,齐齐在胸中吐了一口闷气,大声叹道,“原来真满洲兵也不过如此。”

于是,求战之心更切,就连曾经的投诚兵,也为自己曾与这群人为伍,感到极度的羞耻。

不过,众将的请战最终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孙永金站在山坡上,拿着千里镜,看着双方对峙的前线,微微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好肥的一块肉啊,真想一口气把这些清兵冲垮,直接杀进贵阳城里!”

听到他的话,祁三升也哈哈笑道,“是啊,这些清兵太不禁打了,要我说,这些清兵就该再派些方面大员来才行,比如孙殿下说的那个什么满洲第一勇士,巴图鲁鳌拜。听说这家伙可是在辽东的时候就跟在皇太极手下混了,比多尼这些鸟毛都还没长齐的家伙,可有味道多了。”

众将听到他话,也是一阵“哈哈”大笑。

李定国看见他们的神态,不仅摇头,祁三升这家伙,跟孙永金混的时间长了,说话渐渐的跟这些家伙一副德行。

不过,他又不得不说,无论是孙永金还是孙七,虽然胆大包天,但是却粗中有细,而且带着大军,总是能够连番取胜,也怪不得将士们爱戴了。

马惟兴、塔新策等人,更是饶有兴趣的看着祁三升这个家伙,虽然已经是老战友了,但是现在,却有一点不认识的感觉。

难道这孙殿下不仅能带着将士们打胜仗,还能改变一个人的性子么。

他们以前可没看到祁三升把威名远播的清兵当成浮云过。

其实,这根本谈不上什么改变,只是打的胜仗多了,心气儿自然上去了,面对曾经威名赫赫的八旗兵,再无畏惧之心,平时的本事也能够十分,甚至十二分的发挥出来。

相反,清兵因为连遭败绩,面对明军之时,战斗还未开始,便胆气先丧,一旦短兵相接,立刻崩溃,就连李本深、爱星阿这些以前与孙永金等人交战不多的将领,也会不可避免的受到这种颓丧士气的影响。

马惟兴、塔新策等人也是稍稍的明白这样的道理,不过,却没有时间去想得太细。

这时,孙永金又微微的叹了口气,说道,“可惜啊,这么大块的肉摆在面前,我们却没时间吃了。”

众将微微一怔,然后大声请命的说道,“两位殿下只管放心,只要一声令下,我们定然一举攻破清兵防线,拿下贵州。”

“士气可嘉!”孙永金脸上带着鼓励的笑着,然后摊开双手,能无奈的说道,“可惜自从咱们家里来过一回强盗之后,就一直无粮下锅啊!”

众将稍稍一愣,然后很快明白过来,清兵进入云南,有如蝗虫过境,一路烧杀抢掠,可说得上血流成河。

云南百姓为了躲避如同禽兽一般的清兵,拖家带口散奔逃,倒毙路途的不计其数,死在荒山野岭的更是难以统计。

今年入秋的时候,刚刚收获秋粮,便又遭到清兵地毯式的收刮,几乎把云南百姓最后一点口粮也夺了干净。

正是清兵如此残暴,那嵩、许名臣等人才在沅江率部而起,反抗满清暴政。因为与明军统治云南的时期相比,这实在是天壤之别。

但同时,也正是因为清兵的残暴,如今的云南已经是满目疮痍,伤痕累累,百姓们连活命都成了艰难的事情,要想维持大军的行动,更是千难万难。

所以,孙永金只是稍稍一点,众人便明白了过来,当日百姓被清兵抓住之后,拷问窖粮窖银的情形浮现心头,就连洪承畴自己也在奏章中说道,被杀死、拷烙死者堆满道路,周围数百余里杳无人烟。真使贾生无从痛哭,郑图不能尽绘。职不知滇民何至如此其极也。

顿时,一种悲痛的情绪油然而生,对清兵的憎恨也越发的深刻。

这时,孙永金又说道,“其实昆明城的粮食还没有吃完,而且从吴三桂手上又缴获了一点。”

听到他的话,诸将微微一怔,然后大喜,咬牙切齿的说道,“我等必尽屠清兵,为云南百姓雪恨。”

孙永金摇了摇头,说道,“我决定把这些粮食拿出去接济云南缺粮的百姓,帮他们渡过难关。”

众将先是不解,然后恍然大悟,说道,“这是理所当然!”

祁三升更是骂骂喋喋的说道,“就让多尼那个小子再多活几天,还有那个什么巴图鲁,也让他再多蹦跶几天。”

不过,孙永金还是摇摇头,说道,“不过,就算我们现在帮云南百姓渡过难关,将来粮食还是不够。”

众将一阵纳闷,异口同声的问道,“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孙永金很直白的说了两个字出来,“屯田!”

说完之后,他看见众将一片茫然的神色,再次说道,“没错,就是屯田!”

就在这时,李定国也表示支持的说道,“云南一战,我们虽然把清兵赶了出去,但是百姓惨遭屠戮,生产凋敝,再也难以供养得起十几万大军,所以我是支持孙殿下的意见,并且,我会带头去广南府一带屯田。”

听到晋王殿下都表示支持,诸将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再说了,经过孙永金和李定国这么一说,众人都勾起了云南惨状的回忆,满心都是悲愤,既然两位主将都已经决定,想必已经有了主意,他们自然毫不犹豫的依从。

于是众人计议一定,便布置开来,李定国率兵于广南府一带屯田,相机进攻广西;孙一于滇西北一带屯田,联络建昌投诚兵,相机谋取成都;孙七率领主力部队,与清兵在黔西一带对峙,再于曲靖一带设置屯田兵,战争不急的时候,便恢复生产,一旦有急,立刻就能增援前线;孙永金撤军回昆明,恢复大明在云南的统治。

布置之后,众军散开,并且把明军无粮的消息传到对面。

多尼、李本深、爱星阿等人,心中大松。

此时,爱星阿心中大动,说道,“不如我们乘明军无粮之际,发动攻击。”

多尼听了之后,暴跳如雷,骂道,“放你娘的狗屁!”

第二章 血色年关

将近年关,明军忙于屯田事物,清兵龟缩不出,双方在贵州安庄一线的茫茫大山中,上演了一场贵州无战事的河蟹戏剧,看起来倒也是其乐融融。***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可是,在接近年关的时刻,广西提督线国安却怎么也提不起喜庆的兴致,仿佛总有什么东西悬在自己的头上,随时都会落下来,然后自己便真的为清廷肝脑涂地了。

他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全是昆明的那场战事给闹的。

虽然昆明战事已经尘埃落定,但是他所泛起的涟漪却像投入湖面的小石子,久久不肯停歇,一圈接着一圈,将整个大地都晃动了起来。

广西的线国安便处于最接近震源的那一处涟漪之中,虽然暂时还没有遭到明军的攻击,但他的恐惧之心,绝对不亚于刚刚在安庄一线同明军进行了一场血战的贵州提督李本深。

从那一份份战报里,从那极其简短的字里行间,他能够分明的感触得到昆明战事的惨烈,一幅幅画面在他的脑海里活灵活现的勾勒了出来,就像是他自己亲身经历的一样。

不过,对于普通士兵来说,他们可没法看到这等同机密的战报,而且就算把战报递给他们,恐怕也不会认识上面的字,所能依据的唯有口口相传的传言了。

可是,这些传言又怎么比得上,直接看见清军溃兵来得震撼呢。

如今,就有这么一群士兵逃回了广西,用他们自身的遭遇和狼狈的形象,给予广西绿营以最直接的视觉冲击和最深刻的榜样教育。

但见他们刚刚回来,便用脏兮兮的双手一把抓起两团米饭,大口咀嚼起来,瞧他们的模样,仿佛是十几天没有进食的饿鬼,浑身上下,再也称不出二两肥肉,地地道道的皮包着骨了。

这些人都是线国安滞留在云南的士兵,在广西绿营之中,有的是这样那样的关系,如今遭难回来,更是引起了众多绿营士兵的集体围观。

众人看着他们的模样,一片讶异,是什么样的洪水猛兽,能够追得无恶不作的清兵,连抢劫吃饭这样重大的事情都来不及进行,便慌不择路的辗转千里,一刻不停的逃了回来。

这个时候,那些溃逃回来的士兵酒肉饭饱,看着围观的士兵,打了个饱嗝,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说道,“看什么看,我们这还算是好的,至少自家的脑袋还挂在脖子上,可不比那些八旗兵,被明军活活的围杀至死。”

众将士一听,忙不迭的问道,“你们究竟被多少明军围攻,二十万还是三十万,八旗兵怎么说没就没了!”

其中一名溃逃回来的士兵一阵嗤笑,用竹签挑了挑牙缝,然后“呸”的一声,吐出一丝饭团的碎屑,说道,“还被围攻呢,人家明军人数还没我们一半多呢,而且压根儿没空搭理我们,直接朝着八旗兵的大营杀过去的。”

这群绿营士兵听得瞠目结舌,结巴着问道,“你说明军直接……直接冲八旗兵杀过去了。”

看着他的模样,那名溃逃回来的士兵,狠狠的睨了他一眼,就像是看刚进城的乡巴佬一样,说道,“真是没见过世面,人家明军说了,他们打的就是八旗兵。如果不是这样,你以为我们还回得来吗?人家总兵李茹春现在都已经投靠明军了,当了个什么先锋营的头目。”

“乖乖也,连八旗兵都不怕,这些明军该有多恐怖,该不会是三头六臂吧。”

那名溃逃回来的士兵也没有多解释,任他们自个去想象吧,有时候还是要保持点神秘感才好,反正连八旗兵都败了,他们就算逃跑也没什么可丢人的。

就在此时,一名士兵突然冲进来,大声嚷嚷着说道,“不好了,明军杀进广西了!”

话音刚落,只见一名刚刚抓住饭团的绿营士兵,手上一个哆嗦,米饭掉在地上,然后也不顾肚中的饥饿,撒腿就跑。www.65txt.com

这时,其他几名经历过昆明战事的绿营士兵也跳将起来,做出同样的动作。

看着他们的模样,连带着那些没有经历过昆明战事的绿营士兵也是一阵惊慌,不自不觉的就要跟着他们一起跑去。

这个时候,刚才报信的那名清兵一阵大笑,指着他们狼狈的样子,然后在那里说道,“明军是杀进广西了,不过只是从咱们安隆过了一下路,然后便向广南府一带屯田去了。”

听到那名清兵的话,众绿营士兵一阵唾骂,刚才可把他们吓的,那可是打败了吴三桂和八旗兵的强悍军队,哪能这么随意的玩笑。

不过,当他们听见明军要去屯田的时候,也是心下大安,便没有怎么责怪刚才哪位吓唬他们的清兵。其实,对于屯田一事,他们很是知道其中的利害,一旦明军聚集了足够的粮草,便会发动更加凌厉的攻势,可是他们宁愿抱着得过且过的心态,暂时先把这个年关躲过去,也不愿去思考将来。

抱着这种心态的可不仅仅是低级的绿营士兵,就连身为提督的线国安也同样是既心怀担忧,又暂时找到了安全感。

当日三路大军进攻西南,清兵军势何极强盛,而他会同赵布泰北攻贵州,一路势如破竹,但短暂的分别过后,居然成了一场生离死别。

固山额真赵布泰、提督张国柱、吴三桂藩下的杨珅、石国柱,一个接着一个陨落,最后连吴三桂自个也陷入战败身死的境地,说起来不能不让人一阵感伤。

其实,这并不是因为他与吴三桂等人的感情有多好,实在是因为兔死狐悲,生怕接下来便该轮到他了。

所以,一封接着一封请援信被他递向京城,不住的强调着这样一个严肃的事实,一旦明军屯田后,必然能够更快的聚集粮草,到时候定对广西大举进攻,当双方交战之时,凭着他一个提督,恐怕抵挡明军不住。

所有的求援信都经过了文官的润笔,务必做到情真辞切,感人肺腑,可是,那些华丽的辞藻,对于顺治来说,简直就是对牛弹琴,全部的求援信递过去,都是石沉大海,没有半点效果。

线国安其实早便知道了这样的结局,听说朝廷那边闹翻了天,皇帝叫嚷着要御驾亲征,群臣疯狂劝阻,现在还在折腾,一时半会肯定不会理会他了。

不过幸好,明军粮草匮乏,无力发动更进一步的攻势,否则广西危矣!

此刻,线国安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他最大的安全感来自于孙永金传递的半真半假的信息,实际上,他已经渡不过这个年关了。

明军缺粮确实不假,为了救济云南百姓,会花去大量的粮草更加不假,但是,没有人能够想像得到,孙永金的高产农田在这一年里究竟生产了多少粮食。

虽然仅仅凭着这些粮食,要想供应整个明军的军事行动有点困难,但是发动一次小规模的军事冒险,还是可以做到的。

当所有的人都被贵州异常宁静的前线蒙骗时,大股的明军以屯田的名义悄悄的朝广西方向转移。

李定国先是带着大军从广西安隆过境,顺带招降了当地军队,然后进入广南府境内。

当所有的清兵都以为他真的是要去屯田,可以欢欢喜喜的过上一个热闹年时,李定国于除夕之夜,率众而出,直直的朝前线的清兵猛扑过去,孙永金的火枪骑兵在前,贺九义的南宁兵在后,措手不及的清兵当即崩溃,满桌子的酒席被摔了一地,然后仓惶而逃。

李定国乘胜追击,只杀得这股清兵哭爹喊娘,如果不是线国安及时堵住明军的攻势,说不得他这个提督已经踏上了黄泉之路,接过了孟婆之汤。

当双方的战线再度稳定起来的时候,广西半境失陷,线国安损失近半。

在清兵大营中,线国安看着如今广西的版图,欲哭无泪,就是吃了一个年夜饭的功夫,明军便占下这么大的一个便宜,他们怎么连过个年也不肯消停呢。

孙永金的火枪骑兵在离去之前,更是甩下一句话来,“咱们就是要屯田,也要跑到清兵的家门口来屯。”

听到那些火枪骑兵的话,线国安气得七孔冒烟,明军什么时候这么拽了,就算是孙可望、李定国发动西南反攻,连创桂林大捷、衡阳大捷的时候,也没这么拽过。

不过,就在他想到桂林大捷的时候,心中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当年他镇守南宁,桂林被围之后,他立刻率部救援,但依然被明军攻破省城,孔有德自杀身亡。

当日的情景,他还历历在目,他该不会重蹈孔有德的覆辙吧。

幸运的是明军确实无力发动更加强有力的攻势,虽然攻破了广西半境,但是收集到粮草不多,不得不暂时停顿进攻,收兵休整。

同时,在川南一带,与线国安合着眼泪吃完年夜饭不同,这里的清兵将领可是一日三惊。建昌一带,明军经营日久,在这里有着深厚的基础,当年蜀王刘文秀更是在这一带布置重兵,准备北伐收复全川,只是随着孙可望内犯,不得不放弃。

后来清兵入滇,驻扎建昌的冯双礼誓死不降,可惜部将狄三品叛变,这才导致川南全境沦陷。

不过,这里毕竟是明军的一个重要基地,驻扎着大量的军队,当孙一率领大军逼迫过来的时候,这些投诚兵根本无心作战,不是投降,就是倒戈相向。

因此,只要孙一发动进攻,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骚扰,也会让这些清兵将领恐慌莫名。

清兵四川巡抚高民瞻更是满怀忧虑。

吴三桂带领清兵入滇之后川空虚比广西更甚,如果不是幸运的招降了川南的明军,说不得他们连抵挡川南明军的攻势都是一个问题。

可是,随着吴三桂在云南的惨败,明军士气大振,那些投诚兵军心不稳,哪怕是明军最弱的一个兵团,孙一带着一小股不能称之为军队的军队前来恐吓一番,都能引得大批的投诚兵反正。

如今这些投诚兵已经不是他功劳簿上最耀眼的一笔,反而成了一颗随时都会爆炸的炸弹,不知什么时候,就能把他炸个灰飞烟灭。

他在成都城里思量了许久,最终打定主意,在年关过后,遍邀川南投诚兵将领,集聚一堂,好酒好肉的全都拿了上来,在相互说了一番恭维的话之后,高民瞻拿起酒杯,说出了此次宴席最为重要的一句话,“各位大人,马惟兴、塔新策等人的事情,想必大家都听过吧。”

众多投诚兵将领先是面面相觑,然后脸色一沉,冷声说道,“巡抚大人,咱们都是粗人,不会这么多歪歪绕绕,你有话,就请直说吧!”

高民瞻心知,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不弄到点什么东西是绝对不行的,于是也不客气,显得很自然的说道,“诸位大人休要动怒,其实本巡抚的意思是很明白的,就是希望大家能够将家眷安置在成都府内,如此一来,同贼人作战之时,才不会有什么后顾之忧。”

狄三品听到他的话,咽了一口苦水,这根本就是人质嘛,不过他没有立即发作,而是随意的说道,“巡抚大人这是不信任我们。”

高民瞻也是苦笑了一下,这件事情本来是准备缓缓实行,这样才不会在投诚兵中引起太大的反弹,但是现在却不能不如此暴躁的行事,于是也是摇着头说道,“非是本巡抚不信任诸位大人,实在是形势逼人,不得不出此下策,还望各位大人海涵。”

狄三品依然是苦笑了一声,他其实已经可以猜想得到高民瞻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清兵的宴席,向来是宴无好宴。可惜,一步走错,便再难回头,如果他能多坚持一会,坚定的跟在庆阳王冯双礼后面,或许便能支撑到孙永金的腾越大反攻了。

如今的他已是不忠之臣,重回明军纵然不死,肯定也不会大用了,就像那个杨威一样。

高民瞻显然也是知道这一点的,他相信狄三品一定会妥协,只要有他带头,其他的自然可以慢慢解决。

可是,正当他满怀希望的时候,却听见狄三品很强硬的说道,“如果我们说不呢。”

高民瞻脸色大变,拿起的酒杯“哐”的一声落到地面上,顿时,清兵蜂拥而入,冲进酒席之内,将这些投诚兵将领团团围住。

这时,众人方才听见高民瞻缓缓的说道,“如果诸位大人不肯配合的话,那么只好委屈了。”

狄三品处变不惊,依然好整以暇的坐在席位上,对着高民瞻说道,“巡抚大人,我们有个三长两短不要紧,都是一些粗人,向来命贱,可是如果巡抚大人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就可惜了。”

高民瞻一听,便觉得有点不对,问道,“什么意思!”

狄三品依然还是那样的好整以暇,缓缓的说道,“我的意思这么明显,难道你还听不出来么,就是告诉我的弟兄们,现在不动手,更待何时。”

说时迟,那时快,狄三品在一边说话的当口,一边从长鞋中掏出一把短刀,当即便向身边的一名清兵刺了过去。

那些被高民瞻邀请过来投诚兵将领更是掀翻了桌子,纷纷露出隐藏起来的兵刃,同那些涌进来的清兵进行厮杀。

高民瞻原是埋伏别人,那里料到会变成这般情景,心中大恐,眼珠子贼溜溜的一转,便要从后门溜走。

可惜,狄三品虽然在与人厮杀,眼睛珠子却一直都在看着他呢,眼见他要逃跑,立刻拼杀过去,犹如老鹰抓小鸡一般,轻轻松松的将他俘虏,然后一声大喝,“不想你们的巡抚大人送命,就都全给我滚出去。”

一声喝下,全场皆惊,那些清兵犹豫不定,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高民瞻如今被抓在狄三品的手上,只觉得裤裆底下一湿,一边挥着手,一边嘶哑着说道,“滚,还不给我滚出去。”

正在他嘶哑的大声喊着之时,一个更加惊慌的声音传来,远远的在院子之中就喊了起来,“巡抚大人,大事不好,狄三品等人的亲兵在四处纵火。”

狄三品听到之后,哈哈大笑,一边把高民瞻抓得更紧,一边大声喊道,“你们巡抚大人正在喝酒呢,你在院子里回话便是。”

刚刚还在同这些投诚兵将领厮杀的清兵只觉得一阵恶寒,心想外面的传信兵应该没那么蠢吧。

可是,他们那里想到,外面哪位朴素的清兵在院子里铿锵有力的喊道,“喳!”

喊完之后,似乎还觉得很得意,“砰砰砰”的跑了出去。

那群刚刚还在同狄三品等人厮杀的清兵顿时集体晕倒,可是巡抚大人落在他们的手上,上又不敢上,撤又不敢撤,就在那里傻呆着。

紧接着,一个更加不好的消息传来,“巡抚大人,大事不妙,川南叛军攻城。”

听到这一个消息时,高民瞻便知大事不妙,果然,不久之后,一个更加让他绝望的消息传来,“狄三品的亲卫打开城门,接应川南叛军进城,我军已经抵挡不住了。”

高民瞻还没有听完,便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手足无力,在狄三品的劫持下,都差点瘫软过去。

当他被狄三品弄直起来的时候,只觉得口中一阵苦涩。

至此,狄三品率川南、成都归降明军,清兵再度收缩于保宁一带。

正月,孙一率部进驻“满城荆棘”的四川省会,成都。

第三章 历史剧庄亲王的

西南兵败,噩耗连连,年关的喜庆味儿还未消散,整个京城便笼罩在一片愁云惨淡之中。三五中文网广西、四川相继遭到攻击,成都刚刚在满清的袋里拿捏了几个月,便再度落入明军手中,一方大员川巡抚高民瞻兵败被俘,川陕总督李国英于慌乱之中调兵堵截。广西提督线国安则更加惨淡,好好的年夜饭也没能吃个安心,还差点被对方打了个全军崩溃。于是,一封封加急文书快马递入京城,震得太和殿中的君君臣臣一片骇然,心中惶急,拼命的调兵遣将,想要堵截明军。

实际上,今天的这种局面,在吴三桂、卓罗兵败身亡的时候,他们就应该想得到了。西南一战,原先聚集于四川、湘西、广西一线的清兵全线推进,在云南惨败之后,惹得偌大的一个后方陷入极度的空虚,面对明军的强势反扑,自然难以招架,接连丢城失地,一溃千里。

这个时候,其实他们应该觉得庆幸才是。西南战役,明军被摧折更甚,云南诸府已是满目疮痍,没有十年的功夫,再难恢复原来的模样。如果不是这样,明军的进攻便不会仅仅止步于成都、安庄、桂林一线。

不过,顺治皇帝仿佛不明白这样的道理一样,依然变得更加的怒不可遏,再提御驾亲征一事,冲着群臣便是一阵劈头盖脸的骂过去。

在世人的眼里,顺治或许是个温和睿智的皇帝,但只有真正了解他的才知道,伴君如伴虎,这句话是丝毫不假的。

在顺治的怒吼之中,众臣伏跪于地,不敢抬头看他半分,心中不由自主的回想起顺治十五年时的情景。

当时清兵主力入侵西南,江浙空虚,郑成功乘机发动,重兵劲卒尽数而出,有如乌云遮天,一路席卷而来,很快便兵临江宁城下。

顺治闻言之后,当即便要撤回辽东,被群臣劝阻之后,又暴跳如雷,叫嚷着要御驾亲征,如果不是太后及时呵斥,还不知要闹出什么事情来。

性情反复,便是如此。

如今,群臣在顺治的怒叱之下,隐隐的觉得,这次的事情,纵然太后劝止,恐怕也难以起到太大的作用。

于是,在众臣退朝之后,无不是心中打鼓,顺治真的能打仗吗?

顺治能不能打仗,尚且不说,但是京中的八旗劲旅却确实是怕了。

西南一役,多少八旗子弟出征千里,然后又是多少八旗兵的家中尽皆缟素,数万精锐丧生于茫茫大山之中,你叫他们如何能不害怕。

在这种惊恐情绪里,总是滋生谣言的好地方,再加上京中八旗总有各种各样的关系和门路,太和殿里刚刚议论出来的事情,说不得还没有下朝便传到城中百姓的耳中。

顺治在朝上大发雷霆的事情,广西和四川遭到攻击的事情,一个接着一个传出来。

当在京的八旗兵听说顺治要御驾亲征的时候,虽然有所意料,不过依然心中震恐,多尼的前车之鉴在前,难道还要他们接二连三的去送死吗?

于是心中一片悲戚,可是顺治既然做了决断,他们又能如何呢。

刹那间,原本繁华得有点畸形的京城便有了一丝萧索的味道,仿佛这些八旗兵要跟上卓罗、巴思汉等人的脚步,渡过易水,踏上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道路。

每个八旗兵也不再花天酒地的晃荡于京城大街之中,尽量的与家中妻小待在一起,享受着这最后的温馨。

顿时,各种各样的销金窟,茶社、酒楼、赌坊生意都清淡了很多,就连平时在年关时刻,生意最为火爆的戏台班子,竟然也出现了接不到生意的情况。

兴冲冲赶到京城的杜班主便这样一头撞到了南墙上,大叹流年不利,原打算乘着年关时刻的热闹劲头大赚一笔,谁知道落下这么一个结局,白白的折腾了来回的路费。***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正当他垂头丧气,打算放弃最后的努力,回到南边的时刻,倏然之间,一个衣着华丽的奴才来到他的面前,将大笔银子一摆,然后只说了一句话,让他到庄亲王的府上去演戏。

杜班主只觉得喜从天降,忙不迭的磕头叩谢诸天神佛,在他将近绝路之时,柳暗花明又一村。此刻,他那里知道,所谓的大笔银子其实只是那名奴才贪墨之后的一部分而已。

不过,当他跨进庄亲王府的时候,还是发现这一台戏还真有点不一样。

但见正座之上坐着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子,而在他的右手边,则坐着一名手执折扇的年轻书生,如果不是他剔着一条长长的辫子,倒真有点戏文中所说的风流倜傥、一代军师的模样。

可是,在平时听戏之时,最多的老少妇孺却是一个没有看见,更加让人奇怪的是,那名锦衣华服的男子没有半点要点戏的意思,反而扔给他一个剧本,要他们照本来演。

说起来,杜班主也是明白点戏文中的意思,无非就是鹤蚌相争,渔翁得利,孙永金是鹤,李定国或是投诚兵是蚌,清兵便是渔翁了。

杜班主眉头微蹙,他的那颗七巧玲珑心几乎是在一刹那间就可以肯定,这台戏定不简单,而且真正想听戏的人恐怕也不是这位锦衣华服之人,只怕地位还要更加崇高。

顿时,脸上一喜,督促着班中那群懒货,让他们加紧排练,没三两天的功夫,便演练完毕,然后在庄亲王的带领下,穿过红色的高墙,来到一个他们从来没有想象过的地方。

原来,真正的听戏之人,居然就是顺治。

杜班主更是心中一颤,卖力表现。

只见最初之时,中间穿黄袍那人脸色阴沉,虽然是在听戏,但根本就是心不在焉,仿佛随时都会发作一样。

不过戏剧一旦开始,那黄袍之人瞬间就被吸引了过来。

戏文很简单,无非就是照抄清兵入关的历史。

可是,这一段历史,对于北京城里的八旗兵却是炫耀不完的荣耀。

因此,虽然戏文之中没有丝毫的新鲜东西,但是顺治还是刹那间被吸住了,脸色逐渐变得红润,双目炯炯有神,很是亢奋的模样。

杜班主心中大喜,眼睛笑眯了起来。

而当他们演到左良玉东下南京,清兵乘机下江南,杀得明军如同土鸡瓦狗一般时,那黄袍之人更是拍手称好。

可是,戏剧发展得很快,不久,孙可望内讧,清兵大举进入西南,在即将大功告成之时,一个不知名的小儿如同彗星般的崛起,瞬间将清兵的幻想打得支离破碎,良臣猛将尽数陨落。

当看到这里的时候,那黄袍之人的心仿佛被揪了起来一样,悬在空中,迟迟落不下去,急切的想看看,历史接下来将如何进行演绎。

戏文很快便接着唱了下去,原来那如彗星般闪烁的小儿在西南没有多少根基,与原来明军之中的系统又格格不入,再加上一场场大胜,更是能够引人嫉妒,很快内战爆发,李定国与孙永金决战于云南,清兵乘势而入,一举奠定了战局。

而在满清的八旗大军班师之时,也便是一曲终了之际。

当杜班主缓缓退场之时,只听得顺治爆喝了一声,“赏!”

杜班主顿时大喜。

不过,他也知道,这场戏剧之中,最为喜庆的应当是哪位庄亲王才是。

果然,一曲终了,顺治已经是满脸笑容,对着庄亲王说道,“你能如此为朝廷着想,朕甚是欢欣。不过,你想仅仅凭着这么一场戏剧就打消朕御驾亲征的念头,恐怕不行。”

庄亲王也是憨厚的笑了起来,对着顺治说道,“皇上英明,我当然不会指望着这么一个小小的杜撰戏剧能说明什么。只不过,我觉得明军内部向来闹得欢腾,当年的左良玉东下南京,后来的唐、鲁对立,以及现在的孙可望内讧,无一不是等到明军内部先闹出了纠纷,我们清军方才一举获胜。”

听到庄亲王的话,顺治微微点头,这些故事他都是知道的,正是明军内部的一次次的内讧才给了清兵以绝大的机会,既让他们相互消耗,同时又能各个击破。

看到顺治的神色,庄亲王大受鼓舞,接着说道,“其实现在的永历朝廷也不是铁板一块,东面沿海的郑氏海贼,虽然遥奉永历为尊,实则各行其是。西南面的孙永金、李定国两大藩王,本来应当以李定国为尊,但是如今孙系兵马强壮,如何还会向李定国低头,这中间定然会生出间隙。再加上明军刚刚收降的那些投诚兵,这些人曾经投降过我们,李定国、孙永金他们还能放心使用么,如果不用,他们又该怎么处理,只要稍有不当,这些人肯定会生出事端,毕竟狄三品、马惟兴、塔新策这些人也是手握重兵的。再来说说那些云南土司,经此一战,云南民生凋敝,粮食肯定不多,明军要想维持住与我军对抗的十几万大军,就不得不从那些损失较轻的土司之中征粮,而那些土司有兵有粮,会甘心的被他们欺压么。”

这么一番话出来,庄亲王只说得口干舌燥,拿起手中的茶盏,紧紧的泯了一口,然后见顺治听得入神,急忙又是说道,“这么一群人聚集在小小的一块西南之地,便是典型的可以共患难,而不可共富贵也。如果我军大兵压境,他们定然紧紧的抱成一团,相互支持,轻易难以撼动,但是,如果没有了我们的威胁,他们则会嫌隙丛生,不知会闹出什么幺蛾子出来。”

“你的意思是?”顺治做出沉思的模样。

“对西南应徐徐图之,而不可急躁。”庄亲王很有名士风范的说道。

这时,顺治也是微微点头,然后寒光一闪,冷声说道,“这等机密事情,恐怕不该让那些汉人知道!庄亲王,你太孟浪了!”

庄亲王见顺治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建议,那里还在乎那个小小的杜班主,忙不迭的说道,“皇上教训的是。”

于是,顺治当即下令,让侍卫把杜家班的人,一个不留的杀了。

顿时,如狼似虎的满清侍卫冲了出去,把杜家班的人团团围住。

杜班主见状,心中大恐,但想到自己刚刚在皇上面前表演过,而且还接受了赏赐,怎么也该算是见过皇上的人了,说不定能套套近乎,于是忙对着侍卫们拱手说道,“各位军爷,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咱们可不能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了自家人,咱们杜家班可是皇上请来唱戏的。”

那名侍卫头领满是戏谑的看着杜班主,说道,“放心,我们不会误会,正是皇上让我们来杀了你们。”

说完之后,对着手下喊道,“给我杀,一个不留。”

刹那间,血流成河。

杜家班的血渍在太监和宫女的洗刷下,渐渐的消散不见,仿佛世界上从来没有存在过这么一群人。

忙于记载国家大事的史官们当然也不会把他们高贵的目光停留在这样的小人物身上,对于茫茫的历史长河来说,杜家班只是微小得不能再微小的一粒沙土,他所能造成的影响,比蝴蝶的翅膀还要微弱。

可是,这张蝴蝶的翅膀毕竟还是扇动了。

杜班主用他的鲜血污染紫禁城洁白地板的第二天,顺治显得温文睿智了许多,没有再继续咆哮着要御驾亲征,也没有指着那些汉大臣的鼻子骂娘,而是采取了一系列深思熟虑的措施。

首先表彰了川陕总督李国英、广西提督线国安,表彰他们在抵御明军攻势中的英勇表现,在两地完全处于空虚状态下,依然稳住了战线,同时提醒他们,在与明军作战的时候,不要主动出击,以保存实力为要。

其次,肯定了贵州提督李本深、内大臣一等公爱星阿在安庄会战中极大的牵制和消耗了明军的实力,并重重的挫伤了明军的锐气。

再次,严令满洲第一勇士、巴图鲁鳌拜率满、汉、蒙八旗精锐南下,抵御明军攻势;召回洪承畴,让他暂停告老还乡,以内翰林国史院大学士兼兵部尚书、都察院右副都御史的名义总督军务,经略五省。

最后,严厉斥责多尼临阵脱逃,畏敌不前,革其多罗信郡王爵位,勒令回京,其部下军队暂交与爱星阿,待鳌拜南下之后,交由鳌拜节制。

一番布置,顿时显得有条有理了很多,再也不是最初那种纯粹的暴怒和一个劲的叫嚷要御驾亲征,不灭南明,誓不罢休。

朝中大臣惶恐之心立减,鳌拜出征,这还是比顺治亲征可靠很多的一个决定,而且看皇上如今的布置,也不是要于明军进行诛死决战,只是让鳌拜采取一个观望的态度,能进则进,不能进,便保存实力,抵挡住明军的反扑便是。

那些八旗兵听到这样的决定,相互拥抱着,痛哭流泣,想不到,从阎王殿里逃了一条命出来,泪水反而更多了。

鳌拜出征与皇帝亲征那可不是一个级别的,他们之中不少人还是能够继续留在京城安享富贵,何况这次南下观望居多,并不一定是要进入大山之中去拼死拼活。

逃出一条活路以后,他们再度神气活现的对着外人吹嘘到,西南一败,非战之罪,实在是八旗精锐不习山地之战。在那里瘴疾丛生,道路艰难,八旗精锐还未与人交战,便先折损了不少,然后带着久病的身子骨与明军几十万大军交战,自然难以取胜。再说了,卓罗之败,实在是那些投诚兵太过可恶,如果不是他们临阵倒戈,无敌的八旗兵怎么可能被明军击败,这分明不符合逻辑嘛。

那些京城百姓听了,也纷纷觉得有理,八旗兵都是一些北方人,擅长的都是平原上的对阵冲锋,那里经历过山地中那种到处都是袭击,到处都是埋伏的战争。再说了,整个天下这么多的精锐军队都被八旗兵打败了,一个从来没有听过的土员外,怎么可能打得过无敌的八旗兵,这确实不符合逻辑。所以,综上所述,一定是那些军爷们说的那样。

看到那些京城百姓开始应和他们,这些八旗老爷更加得瑟起来,对于被革去爵位的多尼居然满怀同情,纷纷说道,“你说一个从来没经过战事的年轻小子,那里见识过那种山地战争,他一定是被那些野蛮的明军给吓坏了。要说啊,这场战事还真亏了多尼,否则进入云南的八旗兵一个都回不来,你看看卓罗、巴思汉,他们够坚挺吧,结果呢,全军覆没,一个都没跑回来。他们根本就是看不清楚形势啊,这山地战,根本不是八旗老爷该干的事。”

这一番话出来,更是在八旗兵中引起了广泛的共鸣,不过,皇上都已经定了,他们也是无法,只能是对多铎的这个儿子表示同情。

可是,对于另一件事,他们可有的是办法。

因为有人传言,孙永金是孙可望的儿子。

孙可望根本就是假投降,实际上引清兵进入茫茫群山之中去送死,不然的话,为什么孙永金也姓孙,而且出现得这么恰到好处,还能够获得投诚兵的支持和拥有强大的私兵。

听到这样传言,八旗老爷们顿时群情激奋,站在“义王”孙可望的府前,大声叫嚷着,“孙可望,滚出来。”

孙可望没有出来,不过出来一个买菜的。

八旗老爷们看见之后,立刻抓住,吊起来暴打。

第四章 安顿灾民、收服降将

孙永金是个孝顺的孩子,从来没有胡乱认爹的习惯,即使是在后世那个拼爹的时代,他也没有这么干过。www.65txt.com

对于北京城里,那些八旗老爷们的美好愿望,他只能是很遗憾的说道,“真是对不起,让你们失望了。”

现在的孙永金正忙碌着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呢。昆明城外,一个个帐篷被支了起来,难民们感激流泣的捧着碗里的稀粥,合着泪水把它喝了下去,然后发自内心的说了一句,还是大明好啊

大明真的好吗?这其实是一个充满争议的严肃话题,如果将他搬到网路上,让正反两方来进行辩论,那么将永远的纠缠不清和没完没了,因为任何一方都能不断的拿出它好的一面,同时又能拿出它坏的一面,就像一个硬币的两面,它既有花,又有字。

不过,此刻的难民们可不会去思考如此复杂的哲学问题,对于他们来说,清兵到来的时候,他们颠沛流离,那里偏远便往那里跑,一路上尸横遍野,妻子儿女生离死别的惨剧,每日每夜的在这块土地上上演,它比那最有名的花旦唱出来的戏文更加的催人泪下,痛彻心扉;明军到来的时候,他们绝望的心灵突然间看到了一丝光亮,仿佛这天空的黑幕被撕开了一角,然后吸引着他们奔向大明旗帜的脚下。

孙永金憨笑着看向那些舔着饭碗的难民,很有一种满足的感觉,不由自主的想起父亲给自己说的一段话,“小子,知道为什么要在你的名字后面取个金字。”

那时,他立刻回答到,“妈说,我的生辰八字五行缺金,所以要加一个金字来补一补。”

父亲狠狠的一敲他的脑袋,说道,“傻蛋,我给你取个金字是要提醒你,以后做事要无利不起早,这个时代,当好人的都是孙子,以后做事,要一切向钱看,别像你老爸一样,做那么多的蠢事。”

想到这里,他会心的一笑,虚长了这么多年,终究还是辜负了父亲的期望啊。

如果凭着这些赈济难民的粮草,再加上明军连番大胜,士气高涨,他一定还可以组织一场规模宏大的进攻,说不得能够一举收复贵州呢。

可惜了,经过一番休整之后,清兵肯定能够腾出手来,巩固广西、贵州、四川一带的防线。

可是,要他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云南的难民因为缺粮而死,他不忍心啊。因此,他调集了自己大批的精锐,整理粮仓,核算土地,统计人口,协助地方文官,有些地方甚至于直接取代地方文官整顿经济,维持民生。

清一色的克隆人士兵踩着整齐的步伐,轰隆隆的开向各个州府的乡间地头,以世人难以想象的顽固和清廉的姿态,来扶助那些连生存都成为问题的难民们共渡时艰。

孙永金非常的清楚,就算是在这样的时刻,也少不了一些昧良心的人,大发国难财,用他人的痛苦,来构建自己的富贵,活脱脱的上演一幕幕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话剧。

他当然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粮食是他用放弃攻打满清的大好时机来换取的,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那些蛀虫们悄悄的啃食,喂肥一个又一个的官仓鼠。

而且,兵灾过后,血淋淋的屠刀下,演变出一片又一片的无主之地,这些肯定是要收归官府,然后再下发给那些有需要的百姓的,但是经过官府这么一过手,中间说不得就要出现什么猫腻,也许该分到土地的,一点没有分到,那些富得流油的地主们倒是分到了不少。

如此种种,不一而足,孙永金很清楚,凭着他这颗年轻的小脑袋是绝对斗不过那些老奸巨猾的贪官污吏,因为世上最好的制度依然是由人来执行的。

不过,他的手上有着最重要的法宝,就是城镇中心出来的克隆人士兵,他们或许不够灵活,但绝对够清廉。

于是,一声令下,几乎赈灾和安置难民的所有的流程都拥有这些克隆人士兵的参与,他们的黑色眼珠儿闪烁着慑人的光芒,任何事情到了他们那里,都必须是照章办事。

昆明城外,那些火枪手,长枪兵,还有剑士们,当他们脱下盔甲,放下武器,拿起一杆粗糙的毛笔,摆上一桌子的文书之时,竟然很有一股文职人员的味道。此刻,恐怕那些曾经同他们对阵过清兵打死也不会相信,就是这些人把他们杀得屁滚尿流。只见他们拿起早便准备好的问题,规规矩矩的端坐那里,开始照本宣科。

“你是那个村的?”

“现在家里还有几口人?”

“你家里还有多少田土?”

“如果没有田地,你是否愿意接受官府的安排?看见那个招牌了没有,三年免征、五年土地归耕种者所有,官府提供耕牛、种子和一年的口粮,你只要在那里报名便可以了。三五中文网”

在这种问话里,那些难民是又欢欣又苦恼,一边满怀感激的朝天谢谢诸天神佛,一边犹豫着该不该去报名,心中小算盘打得“砰砰”直响。

“孩子他娘,听说官府在分地呢,现在正在招人报名。”一名看起来很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刚刚喝完稀饭,舔了一口上面剩下的饭粒,很是苦恼的对着自己的妻子问道,他们家是世代的佃户,对于拥有自己的土地,那可是在做梦的时候,才能梦见的美事儿。

孩子他娘听见这样的好事儿,心中一个激灵,她的这个男人啊,做事就是不够果断,这样的好事儿,还犹豫什么,于是跳将起来,提高嗓门,喊道,“那你还待这里干什么,快去报那个什么名啊”

看到妻子的模样,孩子他爹一脸的苦相,犹豫着说道,“孩子他娘,有个事儿,咱还没说,就是报名得一门一户的报,而且分配的地方,完全靠抓阄,到时候,咱家兄弟三个,说不得就要分开了,到了外地,若是没个熟人,恐被人欺负。”

孩子他娘眉头一皱,狠狠的瞪了她男人一眼,说道,“你真够没出息的,这分配出去的,肯定不是我们一家一户,到了地方,大家都没熟人,谁还能欺负谁啊。再说了,就算你们兄弟几个都在一起,没有土地,别人还不是想怎么欺负便怎么欺负。上次你家二哥被村头的财主打伤,这件事情你还记得吧,你们兄弟三个都在村里,你们放出一个屁出来没有,还不是因为你们都是财主家的佃户,指着他的田土吃饭呢。”

这一番话说出来,顿时说得她的男人哑口无言,想了想,觉得孩子他娘说的确实很对,于是硬着头皮跑到报名处。

只见那里人群汹涌,难民们早就排成长长的队伍,如果不是旁边手持大刀、鸟枪的士兵在维持着秩序,这里还不知会闹成什么样呢。

所有的人脸上都是写满了焦急,这种分配土地的好事怎么可能天天发生,肯定会有限额的。

看着这种情况,那个男人也是后悔不迭,早知如此,他当时便不该犹豫,若是因此错失了拥有土地的机会,孩子他娘不知又该埋怨成什么样子。

这个时候,他们那里知道,孙永金现在什么都不多,就是土地多。

清兵入侵云南,一路烧杀,用他们血淋淋的双手创造了数之不尽的无主之地。再加上,狄三品率川南、以及成都一带投降,更是让他夹袋之中的土地急剧膨胀。

成都现在为何被称为“满城荆棘”,通俗点说,便是城中根本无人居住,都开始长野草了。

所以,孙永金现在一点也不缺土地,缺的是耕种土地的人。

当然,耕牛、种子和一年的口粮依然是他很发愁的一个东西。

不过,先一步步来吧,他相信会找到办法解决的。

因此,那个被称为孩子他爹的男人很快便排到了前面,来到一名火枪兵的前面,小心翼翼的说道,“军爷,我报名”

这名剑士埋着头,一边填写前面哪位还没有填写完的信息,一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赵三。”

“大名?”

“军爷,俺家穷,没读过书,那会取什么大名。”

“家里还有几个人?”

“一个老婆,两个娃”

“都叫什么名字?”

“……”

“他们都叫什么名字啊?”

“……”

“怎么不说话啊?”

“军爷,没名字”

“那平时都叫他们什么?”

“一个管叫孩子他娘、两个崽子一个管叫二娃,一个管叫五娃。”

那名火枪兵很认真的在记录簿上记下“孩子他娘”这样一个名字,然后掏出一个小盒子来,递给他,说道,“抓阄”

接下来的事情便很简单了,根据抓阄的结果分配土地,一家四口在第二天的晨曦之中,同一支北上的队伍簇拥在一起,踏上了他们追逐幸福的道路,然后在蜿蜒曲折的山路中渐行渐远。

在离开的途中,小队的士兵在护送着他们,大大的“明”字旗号,在风中不停的飘扬,看到这些护送他们的士兵,这些难民们没来由的觉得一阵安心,因为在恍惚之中,他们觉得这些士兵即使舍弃自己的生命,也会护得他们周全,而这些士兵全都是孙殿下的百战精锐。

想到这里,那个在记录簿上,被写作“孩子他娘”的女子拉着自己的丈夫,对着南边,那个在他们的视线中即将消失不见的昆明城拜了两拜,眼眶里噙着泪水。

看到那名女子和他丈夫的举动,旁边的难民也是深有感触,齐齐的朝着南边拜去,在周围那些克隆人士兵不解的目光中,挥洒下他们真情流露的眼泪。

就在此刻,“哒哒哒”的马蹄声传来,飞扬的旗子上同样写着一个“明”字,然后一行人渐渐的在山路上露出了他们的身影。

来人正是反正的狄三品,跟在他后面的是大队的亲卫,当他们看见难民南面而拜的时候,微微觉得有一丝讶异,不过,更加让人觉得震惊的是,这些难民看向他们的时候,居然带着一缕敬重的意味。

不过,狄三品很快便擦身而过,也没来得及思考得太多,因为他正急着赶往昆明。

作为一个背叛过大明的叛将,他很清楚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有多么的恶劣,无论他将来立下多少功劳,这都是难以抹去的污点。如今,他只祈求一点,孙永金不要将他像杨威一样,彻底的闲置起来。这样,他会彻底的失去将功赎罪的机会,那时,人们只会记得他曾经背叛过大明,而不会记得他也曾经在抗清的战事中立下过汗马功劳。

就在这种思虑中,他快马来到昆明,然后看见了塔新策和马惟兴两人。

相对于心思重重的狄三品来说,塔新策和马惟兴显得轻松许多,笑呵呵的邀请他走进酒楼。如今的昆明满目疮痍,百业凋敝,虽然在孙永金的努力恢复下,战争的创伤正在一点点的愈合,但是街面上,还是异常的冷清,就连大着胆子开业的酒楼,生意也是格外的清淡。

偌大的一个酒楼里,连一个人都看不见,所以轻易的便让他们寻了一个靠近窗台的位置,三人点上几个好酒好菜,然后不由自主的朝着窗外看了一眼,只觉得整个昆明城已经是格外的惨不忍睹,于是,不自禁的摇摇头。

这时,狄三品很是关切的问道,“两位大人,你们在昆明城里也有些日子了,这孙殿下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你们可能透露一二。”

马惟兴和塔新策无奈的苦笑了一下,说道,“这件事,恐怕你真是问错人了,孙殿下只说了一件事,就是让我们看看这昆明城的内内外外,让我们看一看满清铁蹄践踏过的芸芸众生。”

“难道两位大人就没能猜出点什么意思。”

马惟兴和塔新策都是摇摇头。

就在此时,突然间听见一个响亮的声音,说道,“三位将军其实不用猜,我从来不会搞打哑谜这么麻烦的事情。说起来,我们都是带兵的人,向来讲究个干脆利落,所以,你们就别猜了,跟我一起去看看吧。”

马惟兴等人回过神来,只见孙永金已经从楼梯走了上来,心中顿时一惊,然后立刻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恐怕对方都是看在眼里,于是敬畏之情更深,忙站起来说道,“参见孙殿下。”

孙永金摆摆手说道,“别客气,我带你们去听听故事。”

说完,带着几人走出酒楼,来到一座大院之中,三人看了看府前已经消失不见的门匾,依稀记得,这曾经是某个朝廷大员的宅子。

可是,当他们跨进院子的那一刻,既没有看到身着锦衣的豪奴家丁,也没有看到衣着精巧的体面丫鬟,唯一能看到的,只是在院中不停玩耍的小孩儿。

不过,也并不是所有的孩子都能无忧无虑在那里戏耍,一些明显年龄偏大的孩子便蹲坐在院子的某个角落里,呆呆的看着天空,看着院子中的花花草草。

看着这些孩子,马惟兴等人微微一愣,用这种豪华的宅子来寄养孤儿,是不是太奢侈了。

这时,孙永金也朝着他们看了过去,开口说道,“你们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吗?”

三人微微摇头,然后说道,“还请孙殿下明示。”

孙永金叹了一口气,略带悲愤的说道,“他们都是因为家人全部死在清兵的手上,所以才来到这里的。”

说完之后,他指着一个年龄颇大的孩子,继续说道,“那个女孩名叫二丫,清兵到来的时候,他们的父母躲避不及,被乱箭射死。”

“还有那个男孩,清兵过来的时候,他的父母刚刚将他藏入地窖中,然后任由清兵四处掠夺,可是,就算是这样,清兵还不肯放过,将他们吊在树上,拷问窖银窖粮的所在,他们因为担心清兵发现自己的儿子,死活不肯松口,然后被清兵用火烙活活的烫死。”

“再说说那个看起来有点痴呆的女孩,你知道她父母是怎么死的吗,是在她的眼前被活生生的剥皮抽筋而死。”

“如此的事情数不胜数,相信不用我多说,你们也是知道的吧。”

马惟兴等人顿时垂下头去。

这时,孙永金又是说道,“这些事情本不该发生的,如果你们能同清兵奋勇作战,决不投降的话。”

听到这样的话,马惟兴、塔新策、狄三品三人忙跪了下去,说道,“还请孙殿下责罚,属下自知罪孽深重,就算殿下要了我们的性命,也绝不皱一下眉头。”

孙永金挥挥手,说道,“你们想死,那也太便宜了。如果你们没有在战场上杀上个几千的清兵来将功赎罪,我是不会让你们轻易死掉的。”

狄三品、马惟兴、塔新策等人,脸上大喜,忙不迭的说道,“我等敢不效死”

孙永金狠狠的冲着他们的胸口锤了锤了,说道,“嗯,不错,还是条汉子。不过,接下来,我还要带你们去一个地方。”

说完,几人朝着城外飞驰而出,然后在一个风光秀丽的地方,看见了一片工地,忙碌的石匠在不停的叮叮咚咚敲着什么,细细一看,只见那些都是上好的白玉石头,是雕刻墓碑的材料。

当这些工匠们看见孙永金等人打着明军的旗号到来时,纷纷站起身来,肃然起敬。

孙永金也是微微的点头示意,然后带着众人来到一座墓碑面前,洁白的碑面上雕刻着刚劲有力的几个大字,“公安伯李如碧之墓”。

看到这几个字,狄三品、塔新策、马惟兴三人神色一动,鼻子一酸,如果不是因为都是堂堂的七尺男儿,说不得就会有泪珠滚落下来。

李如碧的事情他们都是听说了,虽然他曾经背叛过大明,但是在最后的那一刻,确实是死得壮烈。

此刻,孙永金没有多说话,而是深深的鞠了一躬。

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鞠躬,但是三人却觉得鼻子倍加酸楚,嘴唇蠕动着想要说点什么,可只觉得喉咙里格外的哽咽,久久没有说出话来。

正在此时,他们的背后突然间传来了一阵嚎嚎大哭,然后听见一个年轻人在那里掩面喊道,“叔父,大明又承认你是公安伯了。”

听到这样的话,狄三品、塔新策、马惟兴三人的泪珠再也止不住的滚落下来,他们倏然间更加理解了孙永金刚刚的一个鞠躬,那代表着大明已经原谅了他,承认了他,李如碧依然是大明册封的公安伯。

这时,他们又听见孙永金语调深沉而缓慢的说道,“昆明一战,鞑子走狗吴三桂尽集满清精锐于西,欲击我援兵,公安伯李如碧率五百壮士突袭之,斩敌将副都统石国柱,搅动满清军势,遂使我军能够顺利的追亡逐北,尽灭鞑子云贵主力。战毕,五百壮士,仅还三十余人,公安伯李如碧怀抱‘万人敌’与敌军同归于尽,壮哉”

孙永金说到这里,站在众人背后的那个年轻人已经是泣不成声。

不过,孙永金顿了顿之后,还在继续说道,“此时此刻,我所念者,唯有公安伯临终之言,‘为杀贼而死,虽死,足矣’”

话音刚落,向来都是爽朗汉子的马惟兴跪在李如碧的墓碑前,猛的磕了两个头,然后说道,“李兄,想不到你也是个烈性汉子,我以前还真是小瞧了你,从今以后,我记住你那句话了,‘为杀贼而死,虽死,足矣’”

塔新策、狄三品也是颇有感触,悄悄的抹了抹眼角上的泪水,然后信誓旦旦的说道,“为杀贼而死,虽死,足矣,李兄,我们记住你这句话了,以后再不会犯糊涂。”

“历史也会记住你们的。”孙永金轻声说道。

听到孙永金的话,三人都是露出一丝憨笑,眼角儿朝着四周一瞟,倏然看见几个大字,上书“忠烈祠”几个大字,顿时心中又是一阵感动。

这些人在以前确实动摇过,但在此刻,他们却再次变得坚定起来,而且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第五章 挑拨之计、兵逼阿瓦

庄亲王府,作为满清世袭罔替的铁帽子王之一,这里的府邸自然也是格外的豪华气派,雕梁画栋,书写着一派富贵雍容。www.65txt.com

此时此地,如果有人看见这座府邸的主人,恐怕想破了脑袋,也想象不到,他的祖辈来自于辽东那样的苦寒之地,只闻得淡淡的清香越飘越远,渐渐的飘荡得满屋子都是,然后让人忍不住赞叹了一句,“好茶”

茶是好茶,这人也是气度不凡,只见庄亲王下首的位子上,坐着一个幕僚模样的人儿,一身素雅长袍,静静的勾勒出一丝淡然,仿佛任何事情传到他的耳里,都只会报以轻轻的一笑。

坐在上首位子的庄亲王将此人的神态尽收眼底,心中不禁暗暗赞叹,看来这汉人之中确实有些人物,先辈立下来的以汉制汉的策略果然还是应当坚定的执行下去。

正当他的思绪悄悄的飘散开来,那下首的年轻人微启嘴唇,很是自然的说道,“看来永历小儿新封的伪王倒是很有几分本事,竟然会产生为武人立祠这样的奇思妙想,而且祠堂中供奉的,居然还有像李如碧这样的反复小人,想一想倒真有几分可笑。不过,也正是此举彻底的收服了马惟兴、塔新策、狄三品等降将之心,让向来珍视自家实力的明军将领,竟对整编一事没有提出半分异议,这份拉拢人心的本事,实在让人惊诧。如此一来,孙系兵马之中,便平白的增添了数万精锐,多了几个能征善战的猛将。”

庄亲王微微的一阵叹息,说道,“如何不是呢,咱们大清自立国以来,便以李定国、孙永金二人最为难缠。如今,那孙永金恩威并施,轻描淡写的几个手段,便将明军之中最可能闹出乱子的降兵降将收入袋中,如此一来,我大清自李定国之后,又多一强敌。”

话音刚落,他抬眼看向对面,但见下首那人依然在怡然自得的摇着折扇,口中虽然也是在夸赞敌人,但是脸上却是格外的淡定,仿若成竹在胸。

庄亲王心中一喜,暗道,某非此人真有什么计较不成,于是放下身段,忙不迭的问道,“先生可有化解之法。”

下首那人淡然一笑,收起手中的折扇,对着空中连连点了三下,说道,“为武人修祠,咋一看去,确实很妙,实际上却是大有问题。”

庄亲王一听,大感兴趣,探过头,问道,“有何问题。”

下首那人眼见庄亲王不耻下问,表面上很是淡定,实则心喜若狂,寒窗十年,不正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货于帝王家么,此时此刻,如何还能掖着藏着,于是细细道来,“伪明惯例向来是以文制武,就算要修祠祭祀,也应当是供奉运筹帷幄的文官,身居高位的首辅,那里有把一个武将胡乱的摆在祠堂之中供奉的道理,而且还是曾经背弃过大明的叛将。如此行径,他将置天下文臣于何地,让那些居于庙堂之高的文臣首领情何以堪。伪明如今虽然是武人当政,但是治理天下,终究还需文臣,何况在缅甸之地,他们还有着一个皇帝和一帮大臣在受苦受难。”

庄亲王心念转得极快,立刻便想到了什么,然后身子稍稍倾斜,问道,“难道说,伪明的那些文官还能为我们做些什么。”

下首那人淡淡一笑,接着说道,“云南的地方官吏是难成大器,暂时搅动不起什么风云了。他们之中不少人都有归顺我大清的记录,明军没有秋后算账,他们便已经千恩万谢,那里还敢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可是,孙永金抬高武人一事,终究深为天下文人所忌讳,虽然明面上不敢做什么,但暗地里添点恶心是绝对能够做到的,再加上平头百姓多是无知,听风便是风,听雨便是雨,长年累月的听着文人咒骂孙永金,渐渐的也会对此人难有好感。此刻,若是能够有一个引子在群臣之中点起一圈怒火,云南顿时便会风起云涌,乱成一团。”

“其实,这引子一事并不难找,就在伪明内部便有一颗。三五中文网永历小儿流亡缅甸,李定国、孙永金、白文选等人要想号召天下,谋取一个名正言顺的地位,便绝对少不了这颗棋子。因此,白文选入缅迎接永历,便成了题中之意。我军在云南小挫,缅甸王定然畏惧伪明军力,再不敢扣押永历小儿,如此一来,李定国、孙永金、白文选等人便又有了一个朝廷,可以站在同一面旗帜下战斗。所以,照常理来说,此事应当对孙永金等人更加有利,但实则不然,伪明朝廷向来派系林立,擅长内斗,特别是那些文臣看见孙永金不断拔高武人的地位,更是会极力的打压。那些曾经流落缅甸的文臣,可算得上是与永历小儿共度患难的人物,他们的每一句都对永历有着难以预料的影响。这些人群之中,难免会有心胸狭隘之辈,只要他们轻轻的一挑拨,没有实权的永历和手握重兵的藩王之间,便会心生间隙。”

庄亲王恍然大悟,经过此人抽丝剥茧的一番分析,他的眼前豁然开朗,南明朝廷之中,那些复杂的关系都是有条有理的摆在自己的面前,让他看得一清二楚,并且以一反三,很快便想到什么,斜着身子说道,“永历小儿虽贵为皇帝,但实则懦弱,无论是在李成栋手上,还是在孙可望手上,都形如傀儡一般。如今的孙永金、李定国、白文选等人,恐怕也是打着一样的主意,想要把皇帝像傀儡一般的供奉着。可是,依着永历的性子,恐怕不会开罪于手握重兵的诸位藩王。”

不能不说,庄亲王一下子便说到了点子上,如果永历明显的居于弱势,那么纵然他们之间有着再多的间隙,也闹不出什么大乱子来。

不过,听见庄亲王的提问,下首那人依然是一脸的淡然,不慌不忙的说道,“若是孙永金等人真的把永历小儿像傀儡一般供奉起来,那就更好了。纵然永历小儿比较懦弱,但是他手下的大臣们可是什么都能做得出来的。若是伪明仅仅只有孙永金这么一位实权人物,或许他们蹦跶不出什么,但是还有一位被册封为晋王的李定国,明军诸部多为他的旧属,就算是孙永金的军队之中,也有不少原属于晋王的兵马。如果永历给李定国写一封信,说孙永金骄横跋扈,期望得到晋王的保护,你认为李定国会怎么办。”

听到这里,庄亲王已经是拍额称赞。

不过,那人还在继续说下去,“如果庄亲王嫌伪明乱得不够快,还可以派人前去挑拨一二,只要让人在民间风传一些孙永金骄横跋扈的谣言,便足够让他喝上一壶了。如果永历身边再有几个有心人,把谣言之中的内容添油加醋的在他耳边述说一番,恐怕永历小儿当即便会惶恐不安的寻求李定国和白文选等人的保护。”

这一番话出来,庄亲王再也没有半点矜持,连连赞了两个“妙”字,然后又觉得心有不足的说道,“孙永金兵多,李定国兵少,就怕李定国打他不过啊。”

那人打开折扇,嘴角边微微闪过一丝得色,然后满怀信心的说道,“孙、李二藩开战,表面上孙系兵马赢面更大,实则胜负难料。庄亲王可还记得居住在京城之中的‘义王’孙可望否,当年可望进攻昆明之时,兵力不强么,二十万大军气势汹汹的杀奔过去,面对李定国、刘文秀区区三、四万人,交水一战,竟然被打得全军覆没,仅以身免,以至于不得不归附我朝。”

听到这番话,庄亲王心下大喜,他正担心双方军力相差悬殊,即使打起来,也打得不够热闹呢,当下再不迟疑,急急的朝着皇宫之中奔去。

顺治眼见这位庄亲王乐呵呵的跑来,笑着说道,“可又是你的哪位幕僚给你出了什么好主意。”

庄亲王听了之后,忙是说道,“皇上英明,所料丝毫不差。”

说完之后,他便将刚才那人所说的话,一字不差的向顺治转述了一遍,听得顺治频频点头,然后说道,“听你这么一说,倒确实是个主意,不如将挑拨明军一事交于他处理,若是确实处理得漂亮,帮他入个旗籍也并非不可。”

庄亲王再次说道,“皇上英明,如此一来,那些汉臣之中的能人,便为我所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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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治是否英明暂且不论,就算他真的非常的英明,对于现在的孙永金,对于大明,以及大明名义上的皇帝永历,甚至于整个天下的苍生黎民来说,都不是一件值得可喜可贺的好事。

正是顺治在位期间,永历一路仓惶难逃,逃入茫茫丛林的缅甸国境内。

说起来,这个缅甸国原来还是大明的领土。洪武年间,大明在这里设置缅中宣慰司,直属于云南布政司,直到嘉靖年间,缅甸才得以自立一国。

永历初入缅甸之时,缅甸王莽达喇多多少少还有点善意,但随着吴三桂、赵布泰、多尼等满清统兵大将节节胜利,莽达喇的态度也在发生急剧转变,甚至于企图以交送永历为条件,来换取清兵攻打李定国、白文选等驻扎在缅甸边境的明军。

在原来的时空里,缅甸王的弟弟莽白发动宫廷政变,在篡位成功之后,制造了骇人听闻的“咒水之难”,将沐天波、王启隆等跟随永历流亡缅甸的一干大臣尽数杀害,然后又将永历移交吴三桂,使得明朝最后一位皇帝在昆明被活活的勒死,并进一步导致李定国、张煌言等人倍感前路艰难,相继倒毙。

因为,这个时候的大明,已经不再是一个政权,而是象征着反抗满清暴*的一种精神,是人们还能够继续奋斗下去的精神支柱。

不过,在这个时空里,无论是吴三桂还是缅甸王,都失去了摧折这种精神的机会,吴三桂的脑袋正像皮球一样在空中飞来飞去,如果不是自然界中的分解者如此的尽职,还不定他的脑袋会继续飞到什么时候呢。

至于缅甸王,现在的他再也没有了当初的那份悠然自得,雍容气度,因为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明军所谓的残军败将会如此的凶猛。

当白文选率两万多腾越惨败的降兵降将进逼缅甸之时,莽达喇召集缅兵十五万,象千头,枪炮无数,横阵二十里,与明军决战于锡箔江。

那一仗,只见双方的箭矢遮云漫日,双方的鸟枪弹丸犹如暴雨,大炮的声音几乎能够把天空都震塌下来。

面对缅兵人数上的绝对优势,白文选激励部众,奋勇作战。

此时,白文选部下多是降兵降将,本来应该士气不高,但是身在异乡,只能抱团守一,面对缅兵绝对优势,丝毫不惧,争先向前。

缅军驱象兵来攻,文选以火枪兵在前,弓箭手在后,先是鸟枪齐发,再辅以漫天火箭。象兵因此受到恐惧,倒卷回去,践踏缅兵无数,文选挥师攻击,大败缅兵,斩杀过万,渡过锡箔江,直逼大金沙江。

缅甸王这才觉得惊恐,原来明军即使在清兵面前连遭败绩,也不是他一个小小的缅甸国可以轻辱的。

于是,一边在险要处设置炮台,阻挡明军攻势,一边遣派使者,联络吴三桂,企图相约攻打白文选部。

不过,清兵还没有等来,白文选部已经在大金沙江边设厂造船,随时准备强渡。正在此时,一个意料不到的事情发生在戏剧般的战场上。

原来留在缅甸的孙洋不知从那里弄来的钱财,招募了五百红夷雇佣兵和两千土兵,一路突袭,轻而易举的摧毁了缅军三座炮台,白文选顺势渡江,两军合营一处,直逼阿瓦城下。

自从明军到来之后,缅甸王可说得上是夜夜难寐,时不时的便会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嘉靖年以前,缅甸可是大明的一个宣慰司。所以,明军一怒之下,废了他这个缅甸王,将缅甸重新并入大明,那是完全有可能的。

想到这里,他的心中不禁颤栗起来。

此刻,那些曾经认为他对明军太过软弱的大臣鸦雀无声,面对黑压压的一片明军,他们突然间对“黑云压城城欲摧”这句话,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

凭着他们单薄的城墙能够抵挡得住明军大炮的攻击吗?

这个时候,恐怕谁也不会拥有这样的自信,就连一直叫嚷着要对明军强硬的莽白,也不敢做出这样的保证。

十五万大军,据锡箔江天堑,依然被打得一片惨淡,现在被围成一座孤城的阿瓦,沦陷已经是迟早的事情了。

此刻,唯一阻挡住白文选脚步的不再是区区的一个阿瓦城城墙,而是被扣留在城中的永历皇帝。

原来缅甸王眼见自己的兵马不敌明军,急忙要挟永历,要求他下令明军撤退,同时表示愿意同明军和谈,交出永历皇帝。

面对永历下令退兵的敕书,和缅甸王释放出来的和解之意,白文选不得不停止进,暂时休整。

此刻,缅甸国的君君臣臣依旧怀抱一丝幻想,表面上善待永历君臣,实际上却是希望以和谈来拖延时间,等待满清的援兵。

不过,他们遣往云南的使者并没有给他们带来好消息,因为跟着他一起过来的并不是吴三桂的满清大军,而是孙永金增援过来的精锐部队。

一门门的火炮跋涉千里,在阿瓦城的城门前昂起了自己的头颅,然后听得“轰”的一声响,一颗炮弹落下,溅起漫天的铁屑,当即便杀伤了十几个缅兵。

这还仅仅只是一门火炮射击,而在缅兵的目力所及处,这样的火炮可是一字排开,一眼看去,几乎望不到尽头,如果它们一起射击,那该是怎样一种惊天动地的的感觉啊。

一丝恐惧之情油然而生。

可是,更加恐惧的则是那名使者所带回来的消息,只听得他说道,“清兵败了,十几万大军全军覆没,吴三桂授首,卓罗身亡,满清大军一溃千里,明军已经班师而回,随时可以大举进攻缅甸。”

话音刚落,缅甸王呆坐于王座之上,诸大臣一片木然,整个王宫寂静得像人类消失了一样,除了鸟雀的声音之外,再难听到其他。

许久之后,他们方才回过神来,倏然间发现自己在天空中捅了一个大窟窿,如果他们再不补救,整个王宫的人类可就真的要消失了。

只听得缅甸王莽达喇急促的喊道,“快,快有请天朝皇帝。”

然后,在阿瓦城这块神奇的土地上,很快出现了极其诡异的一幕,缅甸王率领着诸大臣远远的伏跪于地,有如山呼一般的喊道,“罪臣恭迎大明皇帝。”

此时,一西方传教士途经此地,非常诧异的喊道,“欧,买股的,这大明皇帝不是缅甸王的阶下囚吗?”

一时之间,大感费解。

第六章 帝在缅甸(一)

“这是一个书写传奇的时代,也是一个充满了无限可能与无限机会的时代。35zww.com”西方传教士在他的笔记本上如此写到,然后便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看向缓缓步入王宫的大明皇帝朱由榔,他相信,一个人在最落魄的时刻,总是会愿意接受上帝的感召。

雍容华贵的衣裳遮挡不住永历长期缺乏营养所带来的满脸菜色,尽管大明所有官员都在努力的维持着所谓的体面,可是他们在王宫门前出现的一刹那,便更加印证了西方传教士的猜想。

大明的流亡政权成了缅甸国君臣的阶下囚。

不过,正如其他的先驱者淳淳教导的那样,东方是块非常奇妙的土地,这里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有趣的事情,在这里永远不要用静止的目光来看待事情,因为接下来将要发生的,往往会大大出乎你的所料。

传言中,明军已经被北方的鞑靼政权打得只剩一群残兵败将,再难让人在时代的风云录上,为他们洒下更多的笔墨,如果一定要书写他们的话,也只能是留下一段谢幕的挽歌。

可是,正是被世人认为只剩下一些残兵败将的明军,与缅甸国十五万大军决战于锡箔江边,以少胜多,一路直逼阿瓦城下。

戏剧性的转变,让缅甸君臣瞠目结舌,在度过了最初的茫然和不适应之后,同样做出了难以预料的转变,在对待永历一行人的态度上,越变越恭谨,先把永历君臣从井梗邀请到城内,现在更是直接从城内邀请到了王宫。

看着这一步步的转变,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身处欧洲最有名的大剧院里,让一幕幕最具有戏剧性的故事在他眼前不停的闪过。

为此,他努力的想要打听到外面的明军究竟是谁在率领,竟然能够创造出如此的奇迹,很快他听到了一个名字,白文选。

一个震撼了缅甸人心,让人刻骨铭心的名字。

不过,他很快了解到,这场戏剧的导演者,其实还有一人,正是他沉重的打击了北方的鞑靼政权,让缅甸国彻底的丧失了希望,下定决心转变态度。

如今,那位将军或者说是国王的军队就在阿瓦城下,将大炮一字排开,耀武扬威的要求缅甸交还他们的天子和赔偿战争损失。

在大炮的射程之内,缅甸国的君君臣臣非常清楚的知道,在大明政权和鞑靼政权之间,他们做出了一个极其错误的判断,这个错误是如此的致命,就像是提前翻开了启示录的篇章,要将整个缅甸贵族沐浴在审判的洗礼之中。

西方传教士并不介意大明的军队审判这群愚蠢的家伙,可是,人类的审判总是会出现各种各样的纰漏,如果因此错怪了上帝的子民,那可就大大的不好了。

所以,当他把真实的情况了解清楚之后,忍不住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暗暗叹道,幸好缅甸王还没有蠢得过分。

同时,他又在暗暗的念叨着,世俗的传奇已经被大明的那些将军和国王们创造了,那么神界的传奇便由他来创造吧。

当然,他会谨守东方的戒律,世俗归国王,神界归上帝,他可不会像那些愚蠢的罗马教士,以神权去干涉国王的世俗事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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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西方传教士的念头,永历显然是不知道的,虽然满身的锦衣华服代表着天朝上国的至高威权,但是此刻的他,只是觉得如此的不堪重负,就连这单薄得没有多少份量的衣服,也觉得分外的难以承受,面对着缅甸君臣恭敬得变态的姿态,他却想发自内心的喊出一句话来,“朕累了,朕只想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多么朴实的愿望啊,可是他知道,被全国的抗清志士寄予厚望的他,绝对不能说出这样的一句话出来。***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朱由榔只是一个凡人,但世人皆认为他是天子,于是便有了永历。

其实,永历自个也是知道的,真正的大明从永历六年的时候便灭亡了,接下来的大明只是人们艰难抗清的一种精神寄托,而他无论是在李成栋的手上,还是在孙可望的手上,都不过是一个提线玩偶。

对于永历的心思,身为兵部尚书的马吉翔是知道得很清楚的。

从后人的历史记录中来看,此人简直就是佞臣中的代表人物,正是他私心自用,才使得永历放弃北上建昌的决策,一路向西,仓惶而逃,让云南、四川等地依然还在抵抗的明军失去主心骨,迅速的陷入瓦解之中。

不过,越是佞臣,越能理解皇帝的心思。

马吉翔作为一个合格的佞臣,不仅要不断的揣摩皇帝的心思,还要在阿谀奉承的过程中,不断的将自个的权力最大化。

他非常清楚的知道,李定国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一旦永历移跸昆明,定然会深受晋王的影响,还有白文选、马宝等人,永历也一直念念不忘,常常念叨着说道,“白文选未封亲王,马宝未封郡王,是我负了他们的忠心。”

如果让皇帝处于他们的身边,他那里还能专权于朝廷。

如今,他更是隐隐的听说,明军能够强势翻盘,全赖了自腾越崛起的孙永金,此人现在正驻扎于昆明一地,手握重兵,若是到了昆明,恐怕连他的立足之地都没有了。再加上沐天波、吴启隆等人,素来深恨于他,到了那边更不知道会说出什么话来,若是让他们挑动这几位藩王,把他一刀给砍了,那可就太冤枉了。

因此,缅甸虽然辛苦,但却能威福自专,而且远离云贵兵灾之地,不会有性命之虞。

现在明军在云南大胜,又狠狠的教训了缅兵一次,在缅甸土司之中,素有威望的黔国公沐天波又居于此地,想必缅甸王也不敢为难他们,说不得还得日日好酒好肉的供着。

所以,现在最重要的是轰走白文选,不可让这些藩王与皇帝接触,如此他们才能在缅甸过上一份安定的日子。

正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倏然身上一凉,原来是黔国公沐天波以警惕的目光扫视过来,仿佛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投以警告的一瞪。

马吉翔的脚步微微一抖,差点站立不稳,好在此时缅甸王已经在王宫之中大摆筵席,恭迎永历及诸位大臣入座,只见好酒好肉的全都端了上来,于他们初次进入缅甸之时,已经大不相同。

在筵席之中,大明和缅甸君臣似乎相谈甚欢,谁也想象不到双方的军队,就在不久之前狠狠的打了一仗。

就算是现在,阿瓦城依然被明军团团围住,阻断了缅甸诸郡的援兵,时刻准备攻城。

因此,那种相谈甚欢终究只是表象,最终还是要回到正题上来的。

正当双方其乐融融,一派祥和之时,缅甸王莽达喇狠了狠心,下定决心,对着永历说道,“我等小邦,不识礼数,与上国藩王之间多有误会,这才导致兵戎相见,实在是人间惨事,我孰知上国君臣向来仁慈,还望大明天子能够开口劝慰一二,消弭双方的误会。”

这一番话,声音不大,但双方的众臣都是听得清清楚楚,刹那间,整个宴席,变得鸦雀无声,把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上首的位置。

在一片寂静之中,黔国公沐天波冷冷一哼,说道,“你真的能够确定这中间只是误会吗?”

听到沐天波的话,莽达喇脸上一红,他何尝不知道这中间根本没有什么误会,纯粹是他把永历一行人扣在国内,不想归还,引得明军引兵迎驾,与缅兵大战数次,只杀得缅甸军队一片狼狈,兵临阿瓦城下。

可是,这种话他又如何说得出来呢,于是避实就虚的对着永历说道,“大明天子请放心,如果能够开解误会,我缅甸虽是小国,也会拿出足够的诚意来答谢天子。”

此言一出,众人便知,缅甸王这是要掏腰包请明军出去,脸上都是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喜色,他们过了这么久的苦日子,总算能够看到一点油水了。

而此时,缅甸国的诸大臣则如丧考妣,可是明军已经兵临城下,他们不掏出点东西来,又怎么可能将对方礼送出境呢。

此刻,众人都把眼睛齐刷刷的看向上首就坐的永历皇帝,希望他嘴里能够蹦出一句话来,让双方的误会消弭于无形。

可是,永历尚还没有说出什么,马吉翔却是率先说道,“启禀陛下,微臣听说昆明虽被收复,但是百业凋敝,百姓十不存一,短时间内恐怕再难恢复,而且黔西一带,我军还在与鞑子交战,若是漏上几个鞑子骑兵过来,恐怕会有害圣驾。”

话音刚落,缅甸众臣便是一阵鄙视,因为马吉翔此言,分明是贪念缅甸安逸,不愿回国振作兵马,重新收拾江山。

于是乎,众人便不由自主的想起一些事情。

永历流亡井梗期间,很多官员都见识过马吉翔、王维恭等人醉生梦死、党同伐异的嘴脸,对于这等人,连他们这些异国臣子也觉得万分愤慨,甚至于有老成的官员私下感叹到,“天朝大臣如此嬉戏无度,天下安得不亡”

而沐天波听到马吉翔的话,直接便是怒了,“天子守国门,这是祖上定下来的规矩,陛下怎么可能因为害怕区区几个鞑子,便不去昆明呢。再说了,云贵诸府,日日盼望皇上,唯有陛下移跸昆明,方能重振我军士气,收拾山河。”

沐天波说得铿锵有力,字字都是正理,但马吉翔更明白永历的心思,朱由榔凡人一个,早失去了恢复山河的幻想,“遐方寸土,仍存三恪”便是永历现在最大的梦想了。

实际上,“燕雀自安”这样的想法,已经在流亡缅甸的诸位大臣之中形成了一股思潮,他们再也不想回到兵火连天的云南去担惊受怕,所以,马吉翔绝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后面站着整整一大批贪图安逸的大臣。

这些人为了他们以后在缅甸的幸福日子,肯定会寸步不让,据理反驳的。

可就在其中一人要开口说话之时,一位缅人狂奔而来,缅甸众臣细细看去,这不正是他们派往城外,与明军进行和谈的使者么,只见他满脸焦急,用最急促的语气说道,“出大事啦,明军扬言要攻打阿瓦,他们把炮弹都已经塞到大炮里去了,说是一炷香的时间还没有回话,便开炮攻城,强行救出他们的天子。”

缅甸国君臣闻言,一阵大恐,莽达喇更是哆嗦着把酒杯都摔到地上,然后更加焦急的问道,“不是说好了要谈判的吗,怎么又要攻城。”

那名和谈使者朝着周围看了看,说道,“明军也不知从那里听来的谣言,向问我到,既然要双方和谈,为何又把他们的天子骗进宫去,严辞威逼,想要草草的把他们诓出缅甸去。”

莽达喇大窘,他向大明天子下跪的时候,脸都快贴到地板了,什么时候严辞威逼过,现在他可是小心得不能再小心,生怕说错了一句话,便惹得明军发怒,废了他这个缅甸王呢。

倒是这些大明臣子,在缅甸王宫之内,将在坐的缅甸君臣视若无睹,公然讨论要不要去昆明的问题。

不去昆明还能去那,不就是待在他的缅甸境内么。

可是,面对那些明军的诘问,他也不能不答,求助似的看向大明的诸位大臣,然后忙不迭的对着使者说道,“你速速告诉明军,我等小国连慢待大明天子尚且不敢,怎么敢严辞威逼呢。”

沐天波、吴启隆等追随永历流亡缅甸的大臣顿时狂晕,见过脸皮厚的,但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什么叫不敢慢待大明天子啊,都蹬鼻子上脸,把他们当俘虏一样扣留了起来,还叫不敢慢待大明天子吗。

不过,此刻他们也不说什么,因为那位使者已经开始哭丧着喊道,“我说了啊,但是他们不信,说阿瓦城在咱们手上,怎么做、怎么说还不是由得我们。就算我们把大明天子,还有黔国公都一刀宰了,然后说成是他们自杀,也没人能证明他们不是自杀。”

听到使者的话,莽达喇差点气绝,脸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心中暗暗的骂道,这还是明军吗?

可是,这话他可不敢说在嘴里,那些大明臣子都看着他呢,于是,小心的问道,“那么明军是个什么意思。”

“他们说要派遣一名绝对不会自杀的使者来王宫之中,看着他们的天子与我们一起谈判。”

话音刚落,沐天波便有点明白了,城外的明军肯定是要在缅甸王身上讨点东西,如今云南残破,这象马粮糗便只能坐落在缅甸身上,再加上双方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让缅甸知道了厉害,现在又是兵临城下,正好可以讨要。

想到这里,沐天波是又喜又怒,喜的是得到缅甸的粮草供应,便可以让云南百姓少一份负担,怒的是明军无视皇帝安危,肆意恐吓缅甸,若是缅甸君臣情急之下,把皇帝一刀给宰了,可如何是好。

不过,他倒也想看看,巩昌王究竟派那个大胆的来谈判,竟然肆意妄为到这种地步。而且他们在城中扣留的时间太久,又受到缅兵的监视,只能是隐隐约约的听到一些传言,对外面的情况并不如巩昌王等人了解得清楚,让他们来谈判,确实比较有利,于是对着永历说道,“陛下,巩昌王等人一片赤诚忠心,如果不让他们看到皇上还好好的,恐怕不会安心,不如让外面的明军遣使入城谈判吧。”

永历此刻正犹豫于沐天波、马吉翔等人的意见之中,一时之间难以做出决策,若是能够听听外面明军的意见,倒也是不错,于是微微点头,表示赞同。

这个时候,缅甸王根本不在乎永历等人的意见,无论他同不同意,都会立刻让明使入城,听到永历等人的话之后,更是急不可耐的说道,“快,快马请明使入城。”

那名缅甸使者闻言,赶紧扭头出去,夺了一匹马,飞驰而去,一炷香的时间可不长,若是让对方万炮齐轰,他可就成了阿瓦城的千古罪人。

幸运的是,大炮终究没有打响,香也还没有燃完。一个笑容可掬的男人站在大炮的旁边,看他的模样,很是悠闲,似乎只是拿着一个火把在那里玩耍,可是,只有真正与他交锋过的人,才知道此人究竟有多么的邪恶。

正是这个人,带着五百多个红夷和两千多个缅兵端掉了他们据险而修的三座炮台,而且正是在他的鼓动下,白文选等人即使收到永历的退兵敕令,也丝毫没有放弃围城,甚至于对永历航闽一事,他们也是嗤之以鼻。

如今,又是这个人气势汹汹的给他们带来了一份绝对难以接受的条约,然后几乎是掐着他的脖子说道,“签,还是不签”

面对这样的条约,面对这样的谈判,这已经不是他一个小小的使者能够承受的了。

现在,这个皮球推给缅甸王,倒也是个好事,于是对着他说道,“哎哟,我的爷啊,快把火把放下,缅甸王有请明使。”

第七章 帝在缅甸(二)

当孙洋的一只脚踏进缅甸王宫的那一刻,和谈的使者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仿佛千斤重担就此卸下,再也不用担惊受怕的面对这个恶魔一般的男人。三五中文网七路中文

此刻,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这微不足道的一脚会给这块大地带来多大的震动,仿佛一个纪元已经结束,而新的时代即将来临。

不过,在莽达喇看见孙洋的第一眼时,丝毫没有感受到这种历史的波纹,倒是觉得有一点不妙,就像是他会心甘情愿的被眼前这个男人坑骗一样。

如果他穿越在二十一世纪,然后来到火车站的旁边,一个长得很像孙洋的人对着他说道,“哥们,要打个电话吗?”

然后,他便会有一种似曾相似的感觉,一句话袭上心头,“妈妈说,火车站旁边有人搭话,不要理他”

紧接着,他便会像风一样的远离火车站。

可惜,此时既不是二十一世纪,他也不是火车站旁边一个普通的旅客,他是堂堂的缅甸王,他的身上肩负着整个王族兴亡的命运,肩负着这满城百姓的期盼。

所以,他的屁股扭了扭,终究没有像风一样的跑了。

只是,他在淡定下来的那一瞬间,倏然感受到一丝寒光闪过,让他打了一个颤栗。但是,当他向寒光来源之处扫视过去的时候,那丝寒光已经消失不见,泯然在一派祥和的酒宴之中。

莽达喇眉头微蹙,看向言笑正欢的弟弟,而完全没有注意到,孙洋在踏入酒宴的一刹那,便将各人脸上的神色看得清清楚楚,就连缅甸王细微的皱眉,也没有放过。

然后,他像是确定了什么一样,露出两颗牙齿,显出异常灿烂的笑容,朗声说道,“大明广宁王藩下缅甸军团总兵官孙洋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然后再见过缅甸王,但愿你千秋万载,寿与天齐,喝水不会塞牙缝,吃饭不会被噎死。”

这不伦不类的一番言辞,对于现在的人来说,或许没有什么,但是对于在座熟读经典,注重礼仪的大明臣子来说,则显得太过搞笑,就连身为武将的吴启隆也悄悄的笑了起来。

那些缅甸诸臣原来还不觉得有什么,以为真的只是一些普通的祝词,现在看见大明众臣微微一笑,也隐隐的听出一点不对,什么叫做“但愿千秋万载、寿与天齐”,说得好像缅甸王现在便得死了一样。

这根本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缅甸众臣回过神来,顿时一片盛怒。

身为强硬派领军人物的莽白脸上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笑容,然后佯作盛怒的模样,怒叱到,“伪明欺我缅甸无人么。”

一句话出来,大明这边也是怒了,沐天波当即便是说道,“照你这话的意思,缅甸算是已经投靠满清鞑子了,是吗?”

“便是倒向大清那边又能如何。”另一名缅甸大臣口没遮挡的说道,顿时便把缅甸诸臣之中,某些人的心态表露无遗。

听到这等话,一些大明臣子更加盛怒,而另一些人,虽然同样身为大明的臣子,应当维护大明的体面,但此刻,他们却是怕了,只见马吉翔求助似的看向沐天波,沐家世镇云南,在缅甸土司之中颇有声望,若是他能说一句话,服一个软,定然能够镇得住缅甸众臣。

但是,他的眼睛只是刚看向沐天波那边,便陷入绝望之中,原来黔国公抓住一个酒杯,双目赤红,怒不可遏,如果不是顾及到皇帝还在这里,说不得已经把酒杯砸了过去。

大明威严,既是他们缅甸小国可以轻辱的。35zww.com

而缅甸那边也不示弱,眼睛死死的瞪着沐天波,只要他一发作,便要扑将上来,双方剑拔弩张,暂时还没有打起来,已算得上是很克制了。

看到这种情景,永历脸色大变,坐立不安,当下便要说点什么,此时,突然发现酒席之中,有人投来让人安心的一笑。

朱由榔看向来人,原来正是双方剑拔弩张的导火索,孙洋。

但见他好整以暇的坐在那儿,仿佛这种紧张氛围已经跟他再无关系,浑然没有身处缅甸王宫、敌军腹地的自觉,似乎更没有意识到,这些言笑晏晏的缅甸大臣随时会呼喝侍卫将他们一刀宰了。

不过,永历却能够感受得到,这份冷静不是来源于愚昧无知,而是来源于胸有成竹的自信,和对周围情况细细的观察。

于是,一向懦弱胆小的朱由榔竟然在他这份自信的鼓励下,平静了下来,侧身朝着缅甸王看去,倏然间发现,实际上,缅甸王比他还要害怕,而且害怕之中还隐隐的夹杂着一丝苦水。

自从永历朝西南惨败之后,缅甸众多大臣便对他迎入朱由榔一事,颇多抱怨,再加上很多明军残部退到缅甸边境,常常与双方发生一些纠纷,所以他们纷纷叫嚷着要联合满清灭了这些明军残部。

联合清兵灭亡明军,不是不可以,其实他也很有这么一番心思,不然的话,便不会派遣使者去联络吴三桂。可是,如今明军兵临城下,恐怕清兵还没有赶来,他们自个倒先被灭了,何况云南那边的消息已经确认,清兵惨败,已经退出云南,一时半会是跟他们联合不上了。

此刻,该是转变态度的时候了,该吃的亏要吃,明军要粮要米、要象要马都给他,只是恳求他们不要割走木邦,这样会让他颜面大失,再难坐得稳王位。

可是,莽白等人口气不松,虽然围城之后,不再蹦跶得这么厉害,但是暗地里却不知道在干些什么,与朝中廷臣频频交往,常常聚集于密室之中。

正是这一桩桩的举动,让莽达喇感到了一丝危险,缅甸虽小,但也有国君,在王位面前,从来没有亲情可言,自古以来,兄弟萧墙的种种典故,便在一刻不停的给每一个国君敲响着警钟。

不过,当他发现这一切的时候,已经迟了,城中的军队开始指挥不灵,一丝不妙的感觉袭上心头,莽白这个家伙乘永历到达缅甸,大臣们心怀怨言的机会,在他的脑袋上套了一个绳索,如果不是明军突然围城,说不得已经把绳索勒紧了。

丛林中的毒蛇已经吐出了他的蛇信子,只差最后在他的胸前咬上这么一口,而他莽达喇也绝对不会束手就擒。

此刻,他首先要做的便是制止莽白的继续胡闹,不要让他在打压下去自己的威望之后,并进一步的在他和明军之间,制造难以弥补的裂痕,于是正要说话。

这时,孙洋微微的抿了一口酒,仿佛是看穿了莽达喇的心思一样,很是平淡的说道,“缅甸王,看看你的这些大臣们吧,你可看明白了什么。如今,你还觉得我是冤枉了你么,如今,你还觉得,寿与天齐这样奢侈的事情,不应该用‘但愿’来形容么。”

声音不大,但是刚才还是剑拔弩张的双方,顿时变得鸦雀无声,沐天波、马吉翔等人听得莫名其妙,面面相觑,难以猜透其中终究有什么内幕,而莽白和诸位大臣则是听得心惊肉跳,其中一人更是扫视四周,若不是莽白以目示意,当即便要发作。

莽达喇更是脸色惨败,孙洋一句话,直接把他与莽白的矛盾摆在了桌面上,使得那些叛臣想不发作,都不可能了。不过,他毕竟是一国之主,这点应变能力还是有的,立即镇定下来,佯作不知孙洋话中的含义,打着哈哈,和着稀泥的在那里说道,“各位上国大臣,我等小邦,不识礼数,说话多有得罪的地方,还请见谅,今日筵席只是我等略尽地主之谊,所以只谈风月,勿论国事。”

这一番话,听得沐天波等人越发纳闷,缅甸王此次宴席,分明是想让大明皇帝向城外的明军求情,网开一面,免得玉石俱焚,怎么突然间便只谈风月,勿论国事了。

只是稍稍一想,他们便大觉有异,在座的诸位大臣,那个不是长着一颗七巧玲珑心,平时说一句话,想一个词,都要思量半天,那里会听不出缅甸王话中的问题。

这些人不缺才华,不缺机敏的思维,缺的是一颗胸怀远大,忠心为国的心思。

他们再看向孙洋,只见他微笑不语,拿着酒杯朝着上首就坐的缅甸王敬酒示意,而莽达喇居然苦笑着回敬了一杯,他们顿时便印证了心中的猜想,再不说什么。

原来还是闹成一团,水火不容的两国君臣,刹那间,又是一派和谐,仿佛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

可是,那种实际上的貌合神离,众人已经是心知肚明,缅甸众臣勉强把这场筵席应付过去,便脸色大变,匆匆的四处联络。

永历等大明君臣则莫名其妙的的被莽达喇留在宫中,然后单独召见孙洋,只见他整了整衣裳,以一国君王之尊,向着区区一个明使,行了一个大礼,极其诚恳的说道,“还请大明使节救我。”

孙洋仿佛早便预料到了这一刻,急忙将莽达喇扶了起来,也是极其诚恳的说道,“缅甸王多礼了,我家殿下曾经教育我等,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但也只有雪中送炭,方能结下永世不灭的友谊。缅甸之难,大王心中自知,我大明如今也是生死存亡的关头,双方拥成一团,相互取暖才是正道,否则,唇亡齿寒,纵然你等安然渡过此劫,将来清兵大兵压境,恐怕今日的大明,便是明日的缅甸。”

“对于这等道理,暹罗则很是明白。晋王殿下在孟定之时,暹罗国王便多次邀请明军入境暂驻,提供象马粮糗,助大明反攻云南,我等这次能够重挫满清,从暹罗得益良多,而缅甸虽容我大明天子入境,但却日日刁难,反而把一番恩情演变成了双方的仇恨,更是刀兵相见,有伤天和。若是有遭一日,缅甸、暹罗两国交战,你认为大明会站在那一边呢。”

话音刚落,莽达喇便觉得一阵寒意袭来,因为孙洋此言确有可能。

不过,孙洋还没说完呢,只听得他继续说道,“实际上,缅甸迎接我大明天子入境,已经是狠狠的得罪了满清鞑子,现在无论你做什么,都跟我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失去了明军阻挡,清兵迟早会跟你们秋后算账。”

“此刻,你最重要的不是想着如何去讨好满清,而是想着如何跟我们一起抵抗清兵的入侵。正如刚才所说,雪中送碳难,但雪中送碳的情谊也是最深刻的,今帮助我们共同对抗满清,将来我们也不会忘记你们。听说南面马六甲的荷兰人极其强盛,其中又以海军最强,若是有遭一日,这些人在缅甸南面登陆,想必大王也不想孤军作战吧。还有西面的莫卧儿,若是那些土王勾结红毛夷自西而来,缅甸真的自信能够抵挡得住么。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威胁数之不尽,想必也不用让我细细道来了吧,而且这还是近在眼前的威胁,还有那潜伏在暗地的威胁,又有多少。如果这个时候,你能够拥有一个强大的外援,恐怕那些想要作乱,或是想要入侵缅甸的人,总要掂量、掂量。”

听到他的话,缅甸王居然不自禁的微微点头,先不说孙洋说的这一大堆好处和一大堆威胁,便是眼前,他便有一个难以渡过的大劫,说不得还没等荷兰人上岸,西面的土王和红毛夷杀来,他的脑袋先被莽白一刀子割下了呢。

再说了,这个明军本身不也是一大威胁么,真要惹恼了他们,攻进城来,还不是一个玉石俱焚的下场,倒不如化威胁为盟友的好。

这时,孙洋又笑着说道,“我们现在最大的威胁是满清,不会出尔反尔,把缅甸怎么样的,而且我家殿下只是想要一个坚定的盟友,而不是战火不断,拖住我军兵力的缅甸宣慰司。”

这句话一出来,本来便很是意动的莽达喇立马放心下来,忙不迭的说道,“上国天使请放心,大明恩情,我缅甸时时都能记得,当年若不是嘉靖皇帝仁慈,又怎么会有我缅甸一国呢,如果不是大明天子的恩德,又怎么会有木邦、孟养、蛮莫等地,因此,我莽达喇发誓,缅甸世代皆为大明属国,矢志不渝,如果大明有难,我缅甸又怎么敢不效犬马之劳呢。”

“好,不过,我家殿下说了,凡事都要立个字据,诏告天下的好,这样才不会忘记。”

莽达喇微微一怔,然后笑道,“那是自然”

王宫之中,孙洋与莽达喇相谈甚欢,王宫之外,以莽白为首的缅甸强硬派也是蹦跶得欢快,只见密室之中,廷臣无数,济济一堂,好不热闹。如果此刻有谁能够看到这种景象,自然知道莽达喇的危机感究竟从何而来,但见廷臣之中,重量级的大臣尽聚于此,其中几位还是手握重兵,负责防守阿瓦的大将。

这么多人,不是聚集在朝堂之上,还是聚于一间密室,他们的心思实际上已经是昭然若揭,仅仅只差捅破窗户纸的那一下了。

其中一名廷臣怒声喝道,“奇耻大辱,我堂堂缅甸,一国君臣,竟然要向一群醉生梦死之徒,屈膝下跪,实在是奇耻大辱。”

听到他的话,其他的人也很是愤慨,马吉翔等人的模样他们也是看见了的,满朝君臣居然要向这等废物下跪,想一想都是恶心。

莽白眼见群情激奋,心中暗喜,假意安抚着说道,“此乃我王的决定,大家须得谨守,不要非议。”

这句话表现上安抚大家,实际上却是提醒诸位,这等屈辱的决定正是他们的君王,莽达喇做出来的。

果然,他话音刚落,众人的矛头便齐齐对准缅甸王,有人义愤的说道,“莽达喇无道,我等应当拥戴莽白为新王。”

这话一出,立刻便得到了大部分的廷臣支持,不过依然有人稍有犹豫,说道,“明军在外,我们现在起了内乱,恐怕不妙。”

这时,立刻有人提议到,“其实,要化解此等危局倒也不难。明军所要者,无非就是他们的皇帝,我们还于他们便是了。”

话还没有说完,便听得有人说道,“话虽是如此说,那么象马粮糗、割让木邦等地该怎么办,也一样的答应他们吗?若是如此,我们与莽达喇又有何异。”

话刚说完,提议那人眼角儿微微瞧了莽白一眼,然后鼓了鼓勇气,说道,“象马粮糗,割让木邦等事,我们先与伪明虚意逢迎,假装答应,先骗走他们再说。等到明军离开,一些还不是由得我们,到时候据险而守,难道他们还能有第二个孙洋从背后袭击我们不成。”

众人闻言,微微点头,说道,“并非不是一个办法。”

此时,莽白还要假意推辞一番,但众人如何肯依,纷纷劝谏。

到了这个时候,莽白故作无奈的说道,“天命如此,我莽白自当顺天而行,大义灭亲。”

这一番话出来,众人欢声雷动,再无犹豫,密密布置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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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帝在缅甸(完)

他不记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窥视王位,也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拉拢廷臣,只记得自己的声望日隆,得到廷臣们的支持越来越多,然后便不知不觉的认为阿瓦城内的至高王权只有握在他的手上,是为合理的选择。***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于是,乘着莽达喇迎入永历,引起廷臣非议的机会,以(强)硬派的姿态出现在众臣的面前,颇为得到了一些重臣的支持,甚至于连几位向来忠于莽达喇的带兵将领也开始倒向他这一边。

他相信,缅甸的时代即将到来,而他则将手握阿瓦城的王柄。

在这种不可遏止的野心之下,阿瓦城的天空变得格外的(阴)郁,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氛围萦绕在每一个阿瓦居民的头上,就连来自于西方的传教士也隐隐的觉得有点不对,在向大明皇帝递上精致的名刺之后,便匆匆的向他向来厌恶的英国东印度公司寻求保护。

此刻,缅甸重臣家中,他们的家兵满怀着激动与紧张的心情摩拳擦掌。造反,一个多么让人心血澎湃的名字,成则功成名就,败则身首异处。不过,那些身处高位的廷臣们显然要文雅得多,就算是造反,他们也能说一些道理出来。

“莽达喇无道,莽白代天讨之,我等缅甸重臣,当顺天而行,尔等戮力向前,事成之后,必不相忘。”

振振有辞的话语,刹那间就把众多家兵的疑虑打消了个干净,何况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他们本来就是这些廷臣的私兵,如今家主有令,自然该是他们拔刀出鞘,展(露)锋芒的时刻。

但见他们目光坚定,随着那些廷臣的一声令下,汇成一道洪流,朝着王宫所在的方向直奔而去,渐渐的这道洪流越聚越大,席卷进这场叛乱的朝中重臣越来越多,甚至于一些本来应该在城墙上防守的士兵也加入这场叛乱之中,仿佛喷薄入海的江水,无人能够阻挡。

莽白便在这道洪流中间,看着他鼓动起的这一股风潮,再次双手合十,“我佛慈悲,但愿缅甸经此一难后,再无灾厄。”

神态之中满是虔诚,仿佛古佛青灯下的一个出家弟,用满怀慈悲的心态,俯视天下众生,然后不自(禁)的发出一句悲天悯人的话语。

但是,只有参悟禅机的他自个明白,一切怜悯皆是假象,天下众生,熙熙攘攘,皆为利来,皆为利往。

满朝重臣,为了这定策之功,为了不让明军侵占他们的利益,甘愿为他所驱使。

正是因为他看穿了这一切,所以他相信,此夜,胜利的天平已经掌握在他的手中,而他所要做的,只是缓步的踏上缅甸的王座,承受佛祖的光芒,天神的眷顾而已。

思绪之间,由廷臣们的家兵,和一些亲信于他的将军们所组成的乱军已经逼近王宫门前。这个时候,按照约定,里面的内应将会打开宫门,放众军杀入。

内应是可靠的人,是一个绝对值得信任的人。

因此,胜负在他发动的那一刻,便已经决定了。

可是,他发出的信号响了许久,但是宫门依然没有丝毫的动静。

莽白眉头微蹙,产生一丝不妙的感觉,立刻让人再发一次信号,催促里面的内应赶开门。

这次,宫门上倒是有了些反应,成排的火把燃起,一个满是戏谑的声音传来,“小莽白,你不乖啊,造反这样危险的事情,你怎么也不跟你的哥哥商量一下啊,缅甸王可是很伤心的哟,都无心朝政,要让我代他来处理一下了”

听见这样的声音,莽白脸色大变,那些参加白日筵席的廷臣们也大叹不妙,因为正是这个人一下就把缅甸王与莽白之间龌龊的事情摆到了台面上,逼得他们不得不乘夜发动。三五中文网

如今,这样的声音再次在宫门上响起,就像恶魔的交响曲,法院的死刑判决书。

那些廷臣们当即便想退下去,可惜,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那人的话音刚落,城墙上扔下一个人头,众人不用看都可以猜测得到,此物曾经为宫中的内应所有,现在则是自然界内分解者们的美味大餐。

紧接着,箭如雨下,冲在前排的士兵躲避不及,当场便被射倒了一片。

一名廷臣对着莽白说道,“咱们的内应被杀了,暂且退吧。”

话音刚落,莽白拔刀,挥斩,一气呵成,然后大声喝道,“造反乃是诛灭九族的重罪。如今,我们只有有进无退,一举攻破城门,杀进王宫,能逃得一条生路,大家跟我一起杀啊。”

这个时候,那些廷臣们也是清楚,既然已经造反,便再也没有退路可走。阿瓦现在已经被明军团团围住,就算他们能够退出城外,也逃不脱明军的剿杀。于是,狠了狠的心肠,催促着家兵们努力攻城。

同时,那些乱兵眼见莽白带头攻打城墙,也是士气大振,在廷臣们的鼓励下,面对宫墙上的箭雨,居然丝毫不退,架起云梯,就要冲将上去,一名阿瓦城的守城将领甚至呼喝着部下,去城墙上,把用来防守明军的火炮推下来,调来攻打宫墙。

一时之间,双方杀得难分难解,震得整个阿瓦城的居民一片惶恐。躲在英国东印度公司里的传教士惊恐的向外张望,只见大明皇帝步入缅甸王宫的大门处,火光冲天,枪声不断,看来叛军的实力颇强,居然有强攻宫城的力量。

想到这里,他便不自(禁)的为哪位满脸菜色的大明皇帝担忧起来。虽然那名皇帝还没有经受过洗礼,但是他已经隐隐的把他当作上帝的民,他夹袋之中的东西,不想他受到那些缅甸贵族们的伤害。

正在此时,一名东印度公司的职员似乎也为这吵闹的枪炮声所惊醒,一边摇着装满红酒的酒杯,一边来到传教士的面前,说道,“神父是在担心自个的小命,还是在为你的传教事业所忧心,又或者是祈求上帝原谅这些异教徒。”

听到他的话,神父立刻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然后说道,“上帝,请原谅这个无知的孩吧,作为上帝的民,怎么可能害怕死亡呢,如果上帝一定要我死,那么定然是要我肩负什么必须由我来完成的使命。”

那名职员被神父的话逗笑了起来,说道,“那么神父是在为你的传教事业所担心咯,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劝你还是离开东方,这里的人们远比你想象的顽固。如果你一定要坚持的话,我建议你考虑一下日本,听说那里已经有了很多的上帝民,不过他们的幕府将军似乎很反感这件事情,正准备大举镇压呢。”

“哦”那名神父又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然后说道,“日本的幕府将军一定是恶魔的化身,他将会遭受上帝制裁之剑的审判,是的,一定会受到审判的。不过,我并不打算去日本,因为我发现,就在这座城里,有一个人非常的值得我们拯救,而他也一定会把上帝的荣光发扬光大。”

“欧”那名职员摇动着酒杯,若有所思,然后想起今天听到的传言,说是一个傻乎乎的神父居然求见大明的天,该不会就是他吧。

想到这里,他对着神父说道,“你该不会是担心大明的皇帝吧。”

“是啊这是我来到东方之后,发现的值得拯救的一个人,真不希望他出事。”

他话还没有说完,那名职员便戏谑的说道,“放心吧,你的皇帝陛下不会出事的。”

那名神父见他说得这么肯定,脸上一喜,忙问道,“为什么?”

那名职员喝了一口红酒,说道,“那些缅甸贵族不敢伤害他,至少在把城外的明军忽悠走之前,绝对不敢伤害他。”

“但愿明军永远也不要离开阿瓦。”神父忙画着十字,又是说道,然后想是突然想到什么,满怀紧张的再次问道,“刀剑无眼,如果出个万一可怎么办?”

那名职员还是很淡定,摇晃着红酒,说道,“没这个可能了。”

“为什么?”

神父紧追不舍,而那名职员朝着窗外指了指。

他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整齐的步伐渐渐传来,他们踏在阿瓦城的大街上,显得是如此的刚劲有力,这分明就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这些天来,神父对缅甸的军队也算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他们不缺火枪,不缺大炮,但是绝对踩不出如此整齐划一的脚步。

因此,下面的那支军队只能有一个答案,那便是明军,只有以两万兵马打败装备精良的十五万缅军的明军拥有如此的素质。

这时,那名东印度公司的职员继续说道,“明军不会放弃他们的皇帝,不会放弃缅甸的粮仓,阿瓦”

明军将要入城。

对于这一点,莽达喇知道得很清楚,因为明军正是他放进城的,尽管他知道,一旦明军入城,所有的局势将不再由他来掌控,但是,这一切都是他那个好弟弟莽白给逼的。

他要好好的教育一下他这个好弟弟,让他清楚的知道,造反有风险,叛乱需谨慎。

他以为自己获得了绝大部分廷臣的支持,便稳操胜券,立于不败之地了吗。

可是,他绝对想象不到,他莽达喇还能借助明军来一场绝地大翻盘。

此刻,他安然的坐于王宫之中,摆上一副棋局,同大明天对弈起来。他的棋术很烂,而永历也是心不在焉,常常不知不觉的便把自己的儿给堵死了,然后很尴尬的笑了笑。

缅甸王莽达喇同样报以一笑,如果不是他的棋术实在烂得过分,下错,跟没下错都是一个样,恐怕这一盘盘棋局,他将要下得加不堪。

只见他时不时的朝着殿外张望了一下,表面上是异常的淡定,实际上,那种焦虑之情却是显而易见的。

廷臣之中尽是莽白之党,宫廷之中也多有叛徒,就连城防军队里,也有不少莽白的亲信。

所以,今日一战,那是万分的凶险,弄得不好,明军还未入城,叛军便先杀了进来,到时候他身首异处,即使明军能够把莽白等人镇压下去,对他又有何用。

因此心中焦急,时不时的让亲信之人去探听一番,看看双方的战事进行到了怎么一个地步。

同时,拉上大明天一起对弈。他心中非常的明白,莽白虽为(强)硬派的领军人物,实则心虚万分,只要城外的明军一日尚在,他就不敢真把大明皇帝怎么样。因此,万一他的亲卫部队抵挡不住,也可以拿大明天抵挡一二。

永历懦弱,但是不傻,莽达喇的心思,他如何不知,于是便有了对弈之中,错棋无数的情况出现。

正当他们杀到第三盘的时候,爆竹般的鸟枪声响起,然后听见宫中亲信满脸欢喜的跑了进来,大声喊道,“明军来了,明军来了。他们鸟枪一发,叛军便抵挡不住了。”

莽达喇闻言,心中大喜,不自觉的一伸脚,竟踢翻了棋盘,然后忙将棋盘摆正,笑着说道,“再来一盘,再来一盘。”

这个时候,永历也是心下大安,流亡缅甸的这些日月,虽然远离清兵的穷追不舍,但也是提心吊胆,常常遭受缅甸当局的刁难。如今,总算有一支效忠于他的军队来到了身边,喜庆之中,挤出了一滴泪花,然后也在那里说道,“再来一盘,再来一盘。”

棋局之中,两万多的明军,大部入城,接管阿瓦城防,将莽白为代表的(强)硬派尽数剿杀,只有这个莽白,因为是缅甸王的弟弟,所以交由莽达喇亲自处理。

莽白到达王宫之中,已经是天色渐明,莽达喇一夜未睡,但依然神采奕奕,听到这个消息,当即让人把他带了进来。

然后,一个捆绑得像粽的人被推了进来,满脸的狼狈,丝毫没有了贵族的模样。

莽达喇把他弄到面前,看了看,说道,“我佛慈悲,我的好弟弟啊,你怎么就落下这么一个下场,不知你叛乱之时,可曾想到过今日,可曾念过兄弟亲情。”

莽白挣了挣身上的绳索,心中很是不甘,怒叱到,“莽达喇,你(勾)结明军,残害我阿瓦百姓,你认为自己会落下一个好下场吗?天下众生,皆为利益所驱使,你认为明军会有所例外吗,今日的莽白,便是明日的莽达喇。”

这一番铿锵有力的话语,若是别人,只怕还真给说动了,但莽白的笑容看起来依然是那么平静,只听得他轻声说道,“好一个天下众生,皆为利益所驱使,想不到我的好弟弟也有这般见识。你既然如此的明白,便应该知道,明军既然要对抗北方的满清,便不会愿意留下大量的军队驻扎缅甸,不希望占领一个烽烟四起的缅甸,这样他们除了两面受困之外,根本没有任何好处。”

莽白一时语绝,因为这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

这时,莽达喇又是说道,“其实我缅甸一国,与暹罗连番大战,使得我国国力日衰。此刻,我们需要的是一个强力的外援,而不是一个加强大的敌人。当日吴三桂要求我送还永历,知道我为什么心动吗,因为那时的大明已经日落西山,而满清加强大,但你看看今日,我们都被对方兵临城下了,你居然还幻想把对方忽悠出去,他们这是摆明了不得到象马粮糗的供应,便不会善罢甘休。”

听到他的话,莽白已经明白,缅甸王是准备妥协了,于是狠狠的说道,“想不到我东吁王朝竟然除了你这么一号人物,真是可笑啊,如今的缅甸王与大明的走狗何异,于当年大明设置缅中宣慰司的时候何异,恐怕比那个时候,还要有所不如吧”

“你错了,是盟友”缅甸王叹了一句,“再说了,我们在大明身上损失的,再在其他国家脑袋上补回来便是,因为你永远也想不到我们究竟签订了怎样一份条约。算了,喝酒吧”

说完,莽达喇让人抬上一杯酒来,莽白当然知道,那是毒酒。

翌日,缅甸王和永历皇帝诏告天下,两国签订《明缅盟约》。

盟约郑重宣称,两国正式结成攻守同盟,双方任何一国遭受攻击,另一国必须提供无条件的帮助,双方任何一国发生内乱,另一国可在得到邀请的情况下,出兵平乱。

同日,明军宣称,为恪守条约义务,将帮助缅甸王平定国内叛乱。

同日,缅甸王发表严正声明,再次重申,大明王朝为中国唯一合法政权,其他的一切非法组织,皆为叛军。缅甸将根据盟约义务,为明军提供一切可能的帮助,协助明军平定国内叛乱。

又过一日,缅甸王宣称,已组织大象三百头,马匹无算,粮秣无数,民夫数万,输送云南。

这一系列的声明,顿时震得天下一片大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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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纵横(一)

清凉的庭院中,一棵光秃秃的树桠下,坐着一个安静的老者,但见他神色之中带着几分落寞,似乎是若有所思。35zww.com细细看去,只见他所依附的石桌之上,放着一份别致的文书,若是有人此时能够拿起那份文书看上一看,便能知道,这便是震动南洋,再接着震动整个中国的明缅盟约。

老者手上的盟约显然只是一份抄录,但是这薄薄一张纸,对于老者来说似乎有着难以承受的重量,只是轻轻的把纸张触碰一下,便会忍不住的颤抖。

此情此景,倒真有几分老年痴呆的模样。

此刻,下人们从不远的地方经过,看见老者的神色,情不自禁的一阵纳闷。若是其他的老者出现这种情况倒也正常,可是,出现在这个老者的身上,绝对是一件足够诡异的事情。

因为这个老者不是别人,正是经略五省,为满清征服天下立下汗马功劳的洪承畴。

说起来,洪承畴此人,确确实实是这段历史中的风云人物。他曾在明朝担任三边总督,把闹得风生水起的李自成等流寇杀得一片惨淡,后来又参加松锦大战,亲率大明主力与皇太极决战辽东。

如果此人就此烟消云散,或许天下只会为他留下一片赞誉之辞。

可惜,他最终走上了降清的道路,将他的大半生都贡献给了满清征服天下的大业之中,可说得上是,鞠躬精粹,死而后已。如此敬业的精神,怎能不让人感动,于是乾隆亲自批示,将他的大名赫然立于《清史二臣传》,可算是对得起他的丰功伟绩了。

洪承畴当然不知道后世的乾隆是如何对待他的,甚至于不知道后世还会不会出现乾隆这么一号人物。此刻,他为了满清,殚精竭虑,双目成疾,以垂暮之年颠簸于南北之间,帮助清廷再次挡住明军的疯狂反扑。

眼睛瞎了,用耳朵来听,没法写字了,让别人代书。

每日里听事不断,前来汇报的部下更是络绎不绝,张勇虽在云南遭遇惨败,但非战之罪,怪不得他,部下精锐亲信尚在,便让他在湖南重建绿营;李本深提督贵州,双方主力云集,大战随时可能发生,当将其标下兵马急速补充。

一个接着一个命令发布出去,岌岌可危的四川、广西局势,竟然有了一丝稳住的迹象,贵州一带,兵力也得到了极大的补充,全国的精锐兵马源源不断的汇聚于湖南、湖北等地,枕戈待旦,就只等着他的一声令下。www.65txt.com

就在此时,明缅盟约传来,当他细细的听过一遍之后,居然奇迹般的没有说出什么话,更没有做出任何应对的措施,而是满脸落寞的回到自己的庭院里,一坐就是一个下午,任由冰冷的寒风摧折他枯瘦的身子,一言不发,仿佛万千思绪萦绕在他的脑中。

明缅同盟,多么奇怪的一个名字。自从秦始皇混一宇内以来,似乎很久没有听到同盟这样奇怪的一个词语了,这个世上要么是君,要么是臣,仿佛一些都可以纳入朝贡贸易的体系之中,然后营造出一种万国来朝的氛围。

春秋战国时期,苏秦、张仪等人纵横捭阖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倒是在万历年间,闹出一个大明、日本两国双双被一个商人耍弄的场景,自今想起,依然是可叹、可笑。

如今,大明在攻陷阿瓦之后,居然弄了这么一出,实在是出人意料啊。

面对那古怪的语言,毫无艺术感的条约,他最初也是想发笑的,然后如其他的人一般,轻轻的把一纸盟约抛在边上,语气之中包含戏谑和蔑视的说道,“区区缅甸,纵然他们全力相助于明军,又能如何。”

可是,正在此时,他不知为何想起了利玛窦所画的那副“坤舆万国全图”,然后那张地图便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里,迟迟挥之不去,仿佛这不是一张地图,而是一个恶魔,它将要颠覆自己以前的全部认识。

正是因为这一丝不妙的感觉,让他呆呆的静坐于庭院之中,仿佛真的成了一个痴呆老者,再也难以跟上时代的脚步。

这个时候,他有一丝感觉,那个突然从腾越崛起的家伙一定是认识到了“坤舆万国全图”的作用,或者说那副世界地图的作用。

想到这里,他揉了揉太阳穴,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体,对于时日无多的他,什么“坤舆万国全图”全都是虚的,只有明军迫在眉睫的威胁才是真实的。

若是永历小儿一举吞并缅甸,或许他还不会这么担心,当年大明全盛之时,尚且被安南弄得焦头烂额,凭着现在的明军,他们真的能够在清兵的压迫下,吃掉缅甸么。

不过,若是缅甸与明军联合,那么性质便完全不同,虽然不至于直接颠覆双方的实力对比,但也会让清兵极其的头疼,特别是缅甸王支援明军的三百头大象,用得好的话,那可是一个大杀器。

想到这里,他便忍不住微微叹息了一声,“农闲时节,西南恐怕又有一场血战。”

洪承畴是个很聪明的汉奸,这是可以肯定的,成为他的敌人绝对是一个很痛苦的事情,如果让孙永金去选择的话,他宁愿去面对拥兵数万的吴三桂,也不愿意面对一个瞎眼的洪承畴。

吴三桂像一把锋利的长剑,一旦出鞘,被他轻轻一擦,便会拉出一条长长的口子。洪承畴则像一个舞剑的人,利剑只有在他的手上才能展露锋芒,直取敌人的头颅,有时候,甚至于敌人的剑,也会变到他的手上,然后反手把它原来的主人给杀了。

所以,洪承畴重新经略五省,对于大明来说,绝非福音。他的威胁恐怕比鳌拜率领的满、蒙、汉八旗精锐还要可怕。

不过,这一次,时间却站在了大明的这一边,岁月催人老,如今的洪承畴已经是垂垂暮者,时日无多。

熟悉历史进程的孙永金如果能碰见他,绝对要满怀欢喜的祝贺到,“洪督师,恭贺你出师未捷身先死,你的死讯真是我大明的福音啊。”

但是,此时此刻,没有谁真正关心洪承畴究竟在想什么,无论是孙永金还是昆明城中的百姓。

明缅盟约的消息早就传到了昆明百姓的耳里,春节的喜庆劲儿刚刚过去,他们便再度陷入狂欢之中,相互串门着,开口只问一件事,“你知道吗,缅甸现在站在我们这一边。”

对于这些朴实的百姓,他们并不知道这场盟约是怎么签定的,更不知道白文选现在还驻扎在阿瓦城内,只知道,他们再也不是孤零零的面对清兵的几十万大军。

缅甸的粮队来的很快,跟着他们的还有近万的明军,那些缅甸的使者想要不快都是不行。他们的到来,瞬间就把云南的百姓淹没在幸福的海洋里。

正是这一车车的粮食挽救了他们的生命,将云南从惨遭蹂躏的创伤中拯救过来。

一名主管粮草的官员更是掩面而哭,情不自禁的说道,“有救了,云南的百姓有救了。”

可是,来到云南的可不仅仅只是粮食,三百头大象刚刚出现的人们的视线中,便引起众人的一片围观。他们见过大象,可是没有一次见过这么多的大象,于是,脑海中不停的回放着这样的镜头,三百头大象一起朝着清兵的脑袋上碾过去,“啪”的一脚,便将那些辫子兵踩成了肉泥。

每每想到这一点,云南百姓便感到极度痛快的一阵舒畅,仿佛挤压在心头中的血块,突然间便被吐了出来。

同样看到这些粮秣、马匹、大象的还有驻扎在此地的明军士兵。虽然昆明大部分都是孙永金的克隆人驻扎,但是也有相当一部分的普通人士兵,他们在这里接受整编和训练,然后源源不断的奔赴前线。

当他们看到这些大象的时候,山呼一般的喊道,“万胜”

这种声音有如波浪一般的朝着四周扩散,然后荡漾到每一个人的心中,让人们对这场战事更加充满希望。

那些运送物质来到云南的缅甸民夫似乎也深受这种氛围的感染,一名缅甸大臣忍不住说道,“同仇敌忾,这等民心,大明如何会亡,莽白实在是太糊涂了。”

话音刚落,便引得其他大臣一阵赞同的点头。

这些大臣,在缅甸之时,便是亲明派中的代表人物。

对于他们,孙永金当然不会吝啬,好酒好肉的拿上,以高规格的待遇款待了他们,依然拿到了如此众多的实惠,为什么不能让缅甸的使臣觉得特有面子一些。

不过,真正让这些使臣们讶异的是,孙永金并没有用对待属臣一样的姿态,来对待这些缅甸使者,言辞之间,皆是平等的称呼,真真切切的让他们感受到,身为大明的盟友该是什么样的。

一时之间,感激流泣,心中琢磨着,回去之后,要更加巩固大明与缅甸双方的关系,毕竟面对国内此起彼伏的叛乱,面对孟族的威胁,面对暹罗时不时到来的侵略,他们确实需要一个强大的盟友。

对于缅甸使臣的感激,孙永金打心里感到高兴,在缅甸国内,扶植一批亲明派,让他们获得更多的利益,这样才能让双方的盟约维持得更加稳定。

酒过三旬,大明和缅甸双方皆是尽兴而归。同时,从缅甸国,更是带来了一份份敕书,孙永金为楚王,孙一、孙新、孙七等人也一律封侯。

唯一奇怪的是,永历并没有移跸昆明,而是继续留在阿瓦。

今天实在只能更新这么多,明天争取补上。.。

第十章 纵横(二)

阿瓦城里繁华依旧,熙熙攘攘的人群簇拥在大街上,喧闹着叫卖,他们仿佛忘记了此地刚刚经历过一场规模宏大的叛乱,甚至于连缅甸曾经还存在过莽白这么一号人物,也是记得不大清楚了。三五中文网:)

对于普通的百姓来说,终究还是买卖更加重要,生活更加真实,明军的到来并没有让他们感到被占领的悲哀,好像他们真的只是来帮助缅甸王平乱的一样。至于大明皇帝决定暂居阿瓦,更是让他们欣喜若狂,精明的人儿一眼便发现了其中的商机。

皇室向来都是消费的大头,仅仅是他们的日常用度,便需无数的商家忙活上一年,何况如今住在阿瓦城里的,还是大明天子,天朝上国的皇帝。

因此,对于永历的这个决定,阿瓦城里的百姓是举双手赞成,那些胆大的人,更是急急的去与永历随行太监联系,要招揽下皇室的生意,然后在梦中都要让成堆成堆的金银笑醒过来。此刻,至于两个君主如何共存于一座城市,他们已经无暇再去思考,甚至于根本就是在回避这个问题。

莽达喇则是心如明镜,近万明军在此,根本容不得别人说半个不字,既然不能反抗,倒不如痛快的享受,如此,大明还未必会灭了他呢。

说起来,这个莽达喇倒也豁达。

幸运的是,永历突然跟一个西洋和尚搅和在一起,对于大明政事极少过问,阿瓦的那些俗事就更加不加理会了。

新近被册封为越王的白文选,也仅仅只关心军事上的事物,其他的政务依然是缅人处理,阿瓦还是缅甸人的阿瓦,缅甸还是缅甸人的缅甸,只是稍稍的明朝在此拥有驻军而已。

不过,明军虽然驻扎于此,但却奇迹般的没有任何过分的杀戮,除了那些以莽白为首的强硬派被铲除干净以外,其他的贵族丝毫未伤,甚至于连他们财产都没有遭到任何的侵犯。

这个时候,如果有谁想要浑水摸鱼,抢劫这些贵族,立刻就会遭到无情的镇压。其实,不仅仅是那些贵族,就算是普通的商户,最为缺乏势力的百姓,都会受到明军的良好保护。

一时之间,阿瓦城的秩序比明军来到之前还要好了。

西洋的传教士不吝于用最华美的语言来赞美明军,荷兰和英国的东印度公司更是立刻活跃起来,因为他们知道,良好的秩序向来是商业繁华的温床,他们没法用大炮来征服这个国家,但绝对不妨碍他们同这个国家进行正常的商业往来。

阿瓦城里,看着严守纪律的明军,那些在叛乱中残存下来的贵族更是满怀欣慰,甚至于对明军还有一点点的感激。

莽白叛乱,对于他们这些大户人家并不是什么好事,势力庞大的,将会因为没有在关键时刻支持莽白,而遭受极其致命的惩罚,实力弱小的,则会在乱兵的余波中惨遭抢劫。

可是,随着明军的到来,莽白的势力烟消云散,叛军们还没来得及作乱,便被铲除干净,他们所担心的一切全都没有发生。

于是,几个大着胆子的贵族开始在市场上购买日常用度的物事,然后更多的人涌出来,挤向市场,进行疯狂的大采买。

围城日久,这些大户人家的家里,现在是什么都缺,从日常用度的柴米油盐,到女人的胭脂水粉,几乎是看见东西就抢,转眼的功夫便将阿瓦城商户们刚刚运进来的货物抢购一空。

可就算这样,那些大户人家派出来的家丁还尤嫌不足,对着商户的老板预约到,“下次进货,可一定要先供应我家啊,咱家少爷娶亲,正在四处张罗,若是短了东西,面上不好看,也丢了咱们家的脸。”

像这样的吩咐比比皆是,因为不管明军围城还是不围城,红白两事都是少不了的,现在明军放开交通,自然把日子挤在一块来了。

虽然缅甸国国势日蹙,但缅甸贵族可是半点不穷,上百年累积的家业足够他们狠狠的挥霍一番。因此,碰上家中大事,在铺张浪费上面是丝毫的不甘人后。

那些孙洋雇佣的红夷雇佣兵疯狂的叫道,“这些东方人一定是疯了,绝对是疯了。”

不过,与他们一起被雇佣的土人士兵却是像看乡巴佬一样的看着那些红夷,就只差低声唾骂出来,“蛮夷就是蛮夷,没见过世面。”

那些红夷雇佣兵似乎也发现了不对,一名红夷士兵忙咳嗽了一声,说道,“其实我们那里的国王比你们的贵族还要奢侈,结婚都不送礼物的,直接送领地。”

“还有直接送王位的呢。”

“对,还有送王位的,这事,咱们的总兵大人就知道,他曾经说过,哈布斯堡王朝便是他们结婚收嫁妆,给收来的。”

这些话说出来,那些土人也是奇了,都是围了过来,要听他们说说欧洲的故事。

顿时,那些红夷们觉得倍有面子。

他们实际上都是来自各个国家的冒险者,如果不是家里穷,他们也不会轻易的来讨这海上的营生。

这虽然是属于大航海的时代,但是海上的风险丝毫不减,只有真正的勇敢者,才能踏足于海洋之上。

可是,如果说这些冒险者有多少学识,那恐怕就未必见得了,只听得他们东拉西扯的,最后居然还扯到了普鲁士森林里的小仙女,甚至于连小红帽和灰太狼都出来了。

正当他们聊的热闹的时候,孙洋来令,选一排红夷士兵,三排土人士兵,跟他一起去暹罗,其他的人,在军官带领下,回到南面的港口,继续在那里征税。

这些军官自然是孙永金的克隆人士兵了。

在第一次出使缅甸的时候,孙洋与王品两人,便带着不少的克隆人士兵,如今,孙永金又将三千克隆人士兵调于他管辖,他的实力几乎是成倍增长,再加上他在南边招募的土人和红夷雇佣兵,已经算得上是孙永金手下的又一强力兵团。

此刻,孙永金也是知道,孙洋在缅甸究竟做了什么。

他在缅甸占了一块土地,当起了一方小诸侯,而他所选择的位置正是后世的仰光。缅甸经过与暹罗的多次交战,早就压不住手下的地方势力,对于孙洋占地为王的举动,自然也只能是听之任之,只是没想到,最后居然让他干出这么一桩事情出来。

同时,孙洋在南方也是闹得非常的风生水起,通过给过往商船提供补给,征收税赋,竟然能够维持得住一支两千多人的雇佣兵团。三五中文网

于是,孙永金在联系上孙洋之后,当即便赋予他修建船坞的权力,这是城镇中心另一样升级出来的建筑。

不过,此刻孙洋却有着另外一件更加重要的使命。

他的手上拿着一份地图,上面画着暹罗和缅甸,然后在背面歪歪扭扭的写着几个如同鸡爪一样的字,细细的辨认,方能看得清楚,一看便是孙永金独特的字体,只见上面写到,“缅甸、暹罗、世仇”。

孙洋是孙永金在克隆人里找到的另一个聪明人儿,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几个字,但孙洋已经了然于胸。

缅甸只是一个支点,而它将要撬动的则是整个南洋。

直接受命于他的雇佣兵很快到来,跟着他们一起出行的还有两百克隆人士兵,这样一群人非常融洽的集合在孙洋的旗帜下,然后把他们的目标直指暹罗的国都——大城。

这个时代,南洋恐怕很难有人不知道暹罗,在很多人的眼里,这是一个穷凶极恶的名字,他曾经同缅甸发生过数次战争,把缅甸打得一片狼藉,他还曾经入侵过马六甲,赶走过那里的苏丹。

在后世,它周旋于英、法两个大国之间,努力的玩弄平衡之术,居然没有彻底的沦为别人的殖民地。

暹罗的国王们似乎历来便有这种长袖善舞的外交手腕,国与国之间的关系被他们分析得丝丝入扣,然后见缝插针,巧妙的运用他们之间的矛盾,从中渔利,或是保证自己的生存。

可是,明缅盟约的传来,却在刹那间让暹罗国王陷入冰窟之中,坐立不安,不停的来回走动着,想要做点什么,可又不知该如何入手。

正在此时,孙洋出使暹罗的消息传来。

然后,一支看起来并不庞大的队伍缓缓的步入暹罗的国都,大城。

这支来自天朝上国的军队没有奢侈的华盖,没有神气的仪仗,有的只是普普通通的四百多名士兵。

可是,从这四百名士兵的身上,大城的百姓和贵族们却看见了一支久经沙场的百战精兵。看到他们,人们忍不住发出一声赞叹,“怪不得明军能以区区两万余人,大败缅甸的十五万象军,有兵如此,纵然横行天下,又能如何。”

此刻,这些百姓们根本没有想到,打垮缅兵的并不是这支军队,而是白文选手下的一群降兵降将。他们只是非常简单的认为,大明所有的军队都是一般,都是如此的厉害。再一想到,在大明西南,还有十几万明军在同数倍于他们的清兵进行对阵,心中便止不住的一阵仰慕。

于是,大城的百姓们便不断的传扬着明缅盟约,虽然里面有很多话极其的直白,可是这些百姓反而觉得欢喜,觉得这比那文绉绉的话语好听和容易理解多了。

如果他们也与大明有着同样的一份盟约该多好,那时候,便只能是他们暹罗去欺负别人,而别人却不能去欺负暹罗。

朴实的百姓,朴实的梦想,或许不知道这份盟约诞生过程中的龌龊也是一件好事吧,不知道缅甸是被大明绑上了他们的战车,反而让他们的思想更加纯洁吧。

不过,那些暹罗贵族们显然对这份盟约有着更加深刻的理解。

暹罗曾经数次入侵缅甸,这种仇恨是刻骨铭心的痛,他相信阿瓦城里的莽达喇时时刻刻都记着,无时无刻不想报复,只是缅甸国国力日衰,内部诸侯蜂拥而起,他们能够暂时维持住表面上的稳定已经是难能可贵,那里还有精力来入侵别人。

可是,一旦同大明签定协议,那便大不一样了。缅甸王根本就是抱着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的心思,到时候,缅甸与暹罗一旦开战,大明的军队肯定会南下,到时候或是两线夹击,或是与缅甸合营一处,他们可不敢打包票一定能够抵挡得住能够以两万人大败十五万象兵的明军。

一旦暹罗大军遭遇重大挫折,安南绝对会落井下石,使得他们面临三国瓜分的局面,甚至于连老挝都有可能跑进来插上一腿,让他们更加雪上加霜。

想到这里,他们心中不寒而栗。

在这种担忧中,孙洋已经到了王宫的门口,正当他要一脚跨进去的时候,突然朝外面的暹罗贵族来了一个笑容。

笑容是如此的灿烂,仿佛在他们阴郁的天空中,洒下一缕阳光,然后把整个乌云都驱散开来。

此刻,那些暹罗贵族们感觉到,孙洋的到来或许是一个好消息,局势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

暹罗国王当然也希望孙洋带来的是好消息,虽然孙洋自称这是一场非正式访问,但是暹罗国王丝毫不敢怠慢,高规格的接待了孙洋,以及他的卫队。

满堂之中,尽是暹罗高官,在座的也多是国中勋贵。酒宴之中,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朝着前排看去,一个极端年轻的少年安然的坐于离暹罗国王最近的位置上,言笑晏晏,虽然举止之中,颇有一些不和礼仪的地方,不过在座的高官勋贵没有一个人敢因此而小看他。

此人在缅甸南方驻扎着数千精锐军队,都是极其悍勇之徒,听说这些军队之中,还有数百红毛夷。

对于这些红毛夷,暹罗国可是很有着几分了解,当年缅甸的东吁王朝偏居一隅之时,据说正是从一个叫做葡萄牙的红毛夷那里借来精兵,一举挫败了缅甸其他竞争者,奠定了他们如今在缅甸的地位。

同样也是缅甸的一个封建主,伙同沙廉的葡萄牙红夷一举攻破过阿瓦,很是把东吁王朝蹂躏过一番。

可以说,这些红毛夷可是让缅甸刻骨铭心的存在,正是从那些红毛夷身上,缅甸国学会了使用鸟枪、火炮。

同样,暹罗也因此了解到了那些红毛夷的厉害。

如今,这个年轻人能够像使用自己人一样使用红毛夷,可见本事非凡。

不过,真正让他们觉得可怕并不是这些,而是这个年轻人身后的势力,他是大明新贵楚王殿下的新贵,代表着楚王殿下的意志。

楚王殿下是谁,正是那个在腾越展开绝地大反攻,一举歼灭清兵云贵主力的传奇人物。暹罗的贵族们不是一群躲在自己的小圈子里夜郎自大的人,他们非常清楚清兵的恐怖实力,更知道吴三桂部下的强悍战力。

可是,在他们眼里不可战胜的力量,就这样败了,而且败得如此的凄惨,甚至于他们还隐隐的听说,一举打败缅甸十五万大军的白文选,只不过是带领了楚王殿下俘虏的一群降兵降将而已。

如果让楚王殿下亲自带兵出师缅甸,那又该是怎样恐怖的一种场景。

再加上楚王殿下现在声望日高,坐拥重兵,永历又当上了甩手掌柜,他几乎可以代表整个大明的意志了。

因此,孙洋在此刻说的每一句话,都极有可能在大明和暹罗两国之间造成不可估量的影响,尽管他本人声称这仅仅是一场非正式的访问,代表的只是他个人的意见。

当孙洋轻轻的把酒杯放下,似乎有话要说的时候,整个宴席之中,居然没来由的安静下来,无数的眼睛看向最前面,然后听见那个年轻人缓缓的说道,“看来国王陛下和诸位大臣也感到大事不妙了,是吗?”

在座的暹罗大臣们没想到孙洋说话会如此的直白,一下子便点破了他们的心思,一些最有头面的大臣皆是默然无语,倒是一个地位低一点的大臣站了出来,说道,“孙总兵何出此言,我暹罗国兵强马壮,国泰民安,那里有什么大事不妙。”

“是吗?”孙洋依然是微微笑着,不慌不忙的吐出几个字,“暹罗、缅甸,世仇也”

“你的意思……”

那个站出来的大臣刚刚说出这么几个字,便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有些东西,在筵席上心里明白便好,不用说出来,特别是像他们这样不能决定大局的官员,于是忙将后面的话吞了进去,作为一个暹罗大臣,他也不能表现得太傻不是。

其实,不用孙洋点出这么几个字来,暹罗的重臣们对于那份盟约的利害,已经是心知肚明,暹罗国王更是心如明镜一般。此时,听到孙洋的话语,更是暗加赞叹,想不到大明重臣之中,居然有人能把南洋诸国之中的复杂关系理得如此清楚,实在难得啊。

此刻,倒也不是什么矜持的时候,否则,说不得便有亡国之祸,于是对着孙洋说道,“不知孙总兵有什么主意。”

孙洋知道暹罗诸臣都是极其精明的人,特别善于左右逢源,便如他对待大明与满清一样,一边派遣使团去北京进贡称臣,一边收留大明流亡大臣,为李定国抗清提供支持,但是有时候,人是必须彻底的站稳立场。

于是,只听得孙洋缓缓的说道,“其实,国王陛下已经有了主意,不是吗?缅甸能够与我大明订立盟约,那么暹罗为什么不能跟我们订立盟约呢,甚至于我们三国组成一个同盟也不是不可以。”

“暹罗与我大明历史源远流长,诸位先辈原是我云南布政司之民,当年为了躲避元兵迫害,方才来到暹罗,然后在此立国,开创出一番基业,虽然分为两国,实则血浓于水。若非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刻,我大明绝不愿与暹罗兵戎相见,同室操戈。”

“不过,我大明也是极为重视信誉的,若是缅甸与暹罗起了争端,我们定然不会将盟约弃之不顾。”

“如此一来,难免伤了两国情谊,何况国王陛下在我军抵御鞑子进攻的时候,多有帮助,实在不愿意伤害到暹罗子民。因此,我x思夜想,便想出了这么一个法子,特来与国王陛下和诸位大臣商量商量,若是暹罗有意,我倒可以在中间撮合。”

孙洋的每一句话,暹罗君臣都是听得极为仔细,其实,在明缅盟约刚刚传来的时候,他们便萌生了与大明结盟的念头,只是想到一旦与明军结盟,便要跟清廷彻底的决裂,心中不免犹豫。

毕竟现在清兵势强,明军势弱,一旦将来大明战败,他们恐怕难以承当整个中国兵力的雷霆之怒。

孙洋当然知道,结盟之事,绝对不可能在酒席之一说,便能让对方的满朝君臣轻而易举的答应,暹罗可没有被明军兵临城下,更不存在内乱可以利用,对他们越是逼迫,越是适得其反,于是对着暹罗君臣说道,“结盟事大,绝非筵席之上,三言两语可以决定的,国王陛下不妨再考虑考虑。”

这一句话点中了暹罗国王的心思,更让暹罗诸臣放下心来,于是借坡下驴,笑着说道,“好,咱们今日定要不醉不归。”

顿时,双方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酒宴虽过,但孙洋所说的那些话,仿佛投入湖中的石子,久久不肯消散。暹罗王宫,说话最有分量的几位大臣聚集一堂,就在暹罗国王的跟前说着话儿,而其中的话题自然便是结盟一事。

暹罗乃是大明的不征之国,对明朝向来亲厚,虽然顺治九年便遣使进入北京,但是明里暗里都在支持着明军。当晋王李定国被清兵挫败,退入孟定之时,暹罗就曾提议让李定国退入暹罗境内,暂时整顿,然后反扑。

虽然这中间多多少少的有一点希望明军在前面挡住清兵的意思,但总算还是偏向大明一边。

因此,向来精明的他们,在明缅盟约传来的一刹那,就萌生了与大明结盟的念头,以应对缅甸所可能带来的威胁,孙洋的到来,则让这个念头直接搬上了暹罗国的议事日程。

休论大明与缅甸之间还有着一纸盟约,就算没有,凭着缅甸帮云南渡过这个危机,将来缅甸与他们交战,大明也极有可能站在缅甸的那一边,何况一旦破灭暹罗,他们还能从中割走大片的领土呢。

特别是明军在北方的战事不顺时,极有可能会伙同缅甸一起,拿着暹罗开刀。

想到这里,暹罗重臣也显得有点心焦,在那里说道,“国王陛下,其实结盟一事倒也是个机会,咱们缅甸、暹罗本就是南洋大国,现在再与明军联合,此地还有谁人可挡,纵然是安南,恐怕也挡不住我们三国的联军。”

暹罗国王微微点头,然后说道,“这等道理,我如何不知,只是担心明军抵挡清兵不住,最后惹得清兵大军入境,这才是最大的危险。”

那名重臣也是点头称是,再接着说道,“酒宴之上,老夫坐在明使身边,当时听见明使说到,只有高风险,才会有高回报。虽然语气之中满是铜臭,更兼几分市侩的味道,但如今细细想来,确实如此,清兵势大,明军势弱,这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的事情。可也正是这样,明军才急切的需要得到别人的帮助,而我们对于清兵来说则是可有可无。何况纵然我们向清兵示好,便能保证以后他们不会侵略我国吗,鞑子无信,要我说,倒是明军的盟约更加可靠。”

听到这里,暹罗国王更是不住的点头,鞑子南下,一路屠城,他是早有耳闻,当年元军入侵大理的惨痛教训还历历在目,他们实在不愿像先辈一样再承受一次这样的厄运。

那名重臣本来就是地道的亲明派,虽然现实让暹罗不得不向满清低头,但对明军是充满同情的,见国王已经心动,便再加一把劲,继续说道,“西南残破,明军遭遇重挫,连大明天子都避难于缅甸,从表面上看,似乎明军确实希望渺茫,但实则不然,清兵得以顺利的杀入云南,全赖孙可望内讧,李定国不能及时整顿明军,收拢降将,方才有了机会。可是楚王殿下、晋王殿下、还有白文选殿下皆是在战火中结下的友谊,又是豁达谦恭之人,轻易不会内讧。楚王殿下又于昆明竖忠烈祠,收降将之心,如今大明上下,同仇敌忾,只盼着于鞑子一战,士气高涨,民心可用。反观清廷,云南惨败,云贵主力毁于一役,八旗精锐更是避敌畏战,早已不复当日入关之时势如破竹的气慨,而他们绿营士兵地位低下,若是满清强盛,倒还没什么,若是满清显出虚弱之象,恐怕遍地皆是反卒,无处不是叛乱。其实,我观清军这十几年的战事,都是借助明军内讧之际,乘机渔利,有时候,他们根本就是借用汉人之手,来铲除汉人的势力,所以满清远远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强大。”

看得出来,这名重臣很是做了一番功课,下功夫研究过大明的战事,这才能够说出这么一番话出来,洋洋洒洒的,顿时说得满堂重臣皆是频频点头,在那里说道,“看来大明与鞑子之间,咱们还真得好好的思量思量。”

“其实,这根本没什么好思量的,鞑子虽强,但离我们还远,明军再弱,也是近在咫尺。若与我国交好,自然两利,若与我国交恶,则大祸临头。”

其实说到这里,暹罗国王已经是被说服了,说道,“看来与大明结盟,也许还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这时,那名重臣又是说道,“若是能够建立一个三国同盟,更加有利,就是怕缅甸王莽达喇没有那份胸怀,放不下这份仇恨。”

听到此言,暹罗国王和在座的各位重臣都是哈哈一笑,暹罗与缅甸交战多年,大多数都是缅甸吃亏,自然不介意与缅甸和解。

和解,对于缅甸王莽达喇来说,这是他字典里从来没有过的词语,至少是在面对暹罗的时候,是从来没有的。对于暹罗,他只有休兵罢战,绝对不存在和解。

可是,孙洋却给他带来了一个极度挑战情商的消息,暹罗不仅想与他和解,而且想缔结攻守同盟,共同进退,在南洋的地区事物上发挥更大的作用。

幸好缅甸王莽达喇还是一个能控制住的情绪的人,虽然脸色变得异常的难看,但却把即将喷发的火山硬生生的压下去了。

孙洋当然知道缅甸王的心思,笑着说道,“国王陛下可是想着要挥师东进,与我们大明一起两面夹击,一举攻占暹罗。其实这样的想法虽好,可是却难以实现。暹罗本来就是南洋的大国,兵马强盛,纵然你我联手,攻下大城,难道你认为真的便能就此征服暹罗吗?若是没有十数载的功夫,暹罗绝对不会屈服。”

不能不说,孙洋说的还是很有道理的,暹罗是南洋大国,能跟后世的英、法两国周旋,本身没点实力,那是不可能做到的。对于这点莽达喇并不是不知道,只是不甘心。

这时,孙洋又是说道,“若是咱们大明、缅甸、暹罗能够结成同盟,放眼南洋,还能有谁是我们的对手。听说缅甸西面的孟族死灰复燃,蠢蠢欲动,颇有谋反的迹象,相对于暹罗,恐怕国王陛下更要担心的应该是他们吧,若是能够拥有一个稳固的同盟作为支撑,这些势力恐怕又要多几分考虑吧,还有缅甸国中的各个诸侯,在这么稳固的同盟下,想必他们同样会有所顾虑。实际上,缅甸想要发展,不一定非要朝着暹罗这样的大国下手,你说对不对。”

一席话,说得缅甸王若有所思,再想到阿瓦城内驻扎着近万明军,叹了一口气说道,“罢了,便听你们的吧”

孙洋脸上露出一抹笑容,他知道,南洋已经再难平静,缅甸这个支点正在悄悄的翘起整个南洋的局势。

但见明缅同盟的余音尚在这块天空飘扬,另一个同盟又如一声炸雷一般的出现在南洋这块土地上。

大明、缅甸、暹罗,三个在南洋有着极大影响力的强国奇迹般的会盟与云南边境,然后信誓旦旦的宣称,缔结三国同盟,共同进退。

此刻,一个有趣的小插曲出现在三国会盟期间,澜沧王国的使者,哭着喊着来到会场之上,莫名其妙的的痛斥满清一番,对于大明的遭遇深表同情,然后说出了此行的目的,澜沧王国,也就是老挝居然主动要求加入同盟,为人类的和平事业做出一份贡献。

一时之间,众人哑然。

不过雷鸣般的掌声很快传来,大明代表首先对澜沧王国的这份正义之心给予高度的赞扬,再对他们的问候表达了衷心的感谢,同时支持澜沧王国加入这个同盟的大家庭。

然后,众人决定给自己的同盟取一个好听的名字,孙永金发话,就叫南洋条约组织。

听到孙永金那没营养的名字,众人表示一阵鄙视,就连大明的臣子也显得很不好意思,堂堂的楚王殿下,实在太没文化。

可是,真要决定取什么名字的时候,众人仍然是争论不休,只得暂定南洋条约组织这么一个古怪的名字。

会盟过后,再度诏告天下,众人顿觉意气风发,虽然这个什么条约组织还什么事情都没干过,但说出去还是挺唬人的,这可是南洋的几大强国组成的同盟。

如果真的可以同心协力的话,在南洋,没有任何一个势力可以抗衡与如此庞大的一个组织。

此时,众人唯一觉得遗憾的,便是这个同盟的名字实在太没文化了,连南洋的大臣们都觉得不好意思说出口。

不过,正是这一个很没文化的名字,第一时间便传到了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耳里,然后飞快的传入巴达维亚,让那里的荷兰殖民者一片愕然,喃喃的念叨,“香料群岛多事了”

安南国王更是直接从他的饭桌上跳将起来,抓着那名报信的,大声喊道,“大明想干什么,是不是想来打我们”

报信的使者结巴着说道,“不知道,不知道想干什么。”

“该死的东西”安南国王怒声骂道,这时,他想起了一件事情,广西还是广东的某个大明将领在被清兵击败之后,准备流亡于安南,被他拒绝了。

想到这件事,他心中打了一个寒颤。

居住在北京城里的八旗老爷们尽管反应迟钝,但还是得到了姗姗来迟的盟约消息,然后一片纳闷的说道,“暹罗、老挝是个什么东东,伪明真是莫名其妙。”

消息传到洪承畴的耳里,他显得更加苍老了,喃喃的说道,“南洋多事,中国多事了”。.。

明末之帝国时代第十章纵横(二)(正文)

第十一章 纵横(三)

巴达维亚,荷兰在南洋设立的重要据点之一,也是他们控制香料群岛的大本营,可是,商人们逐利的本性,使得他们并不甘心仅仅满足于对香料的摄取,一片更为广袤的市场浮现在他们的视线里。35zww.com的

获取鞑靼人的好感,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巴达维亚的评议会成员脑袋里不断的冒出这样的念头,特别是在所谓的“南洋条约组织”成立之后,这样的念头便变得越发的诱惑人心。

其实,这样的念头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在巴达维亚的荷兰殖民者脑海里,自从他们来到香料群岛之后,最大的愿望便是能够垄断整个南洋的贸易。

为此,他们不仅想要挤走大航海的先驱者——葡萄牙和西班牙,还极度的关心明、清两方的战事。在日本的成功经验,使得他们对获取中国对外贸易的特权,有着异样的期望。

不过,他们要获得这一切,都必须面对郑氏海军的挑战。他们不仅分享了日本白银贸易的巨大利润,而且占据着中国的庞大海关关税,更加可怕的是,一旦郑氏集团在大陆失利,就有可能会威胁东印度公司在台湾岛上修筑的据点。

如今,在他们的威胁名单中,又多了一个名字,南洋条约组织。

非常古怪的一个称呼,这些荷兰殖民者还是第一次看见东方人取了如此有趣的一个名字,但是对这个名字背后的威胁,这些荷兰人可是半点也不敢忽视。

南半岛上,暹罗、缅甸、安南等国相互牵制,连年战争,本来对于这些殖民者来说,毫无威胁,但是,一旦他们联合在一起,那么形势瞬变,第一个受到威胁的就是南洋的关口,马六甲。

他们可不相信大明纠集出这么一个组织仅仅只是为了维护世界和平,对于明、清两方的战斗,他们可是了解得异常清楚。在永历朝的北面是几十万鞑靼政府的士兵,数倍于他们,又善于陆战,急切之间根本打不开局面,所以,他们相信,明军肯定会抱着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的念头,与他们争夺南洋。

缅甸、暹罗这些都是南洋的大国,明军急切之间,肯定吞并不下,而荷兰的马六甲则不一样了,那里的荷兰人并不居于多数,有些地方,倒是中国人显得更多了。

如果他们顺着马六甲一路侵入香料群岛,那么东印度公司在海外的最大业务将遭受重大挫折。

他们绝对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就算他们并不觉得,大明纠集起来的乌合之众,能够打得过他们的荷兰雇佣兵。

一名荷兰东印度公司的重要官员在评议会上措辞严厉的喊道,“必须让鞑靼政府给予明军更大的威胁,绝对不能让明军有实力分兵南下。没有大明的撮合,暹罗、缅甸、老挝就是一群乌合之众,还等不到出兵,自个便会先打起来。”

一句话出来,众人纷纷点头,这些精明的商人,几乎是在四国盟约刚刚传来的时候,便嗅到了其中的危险味道,更在私下里相互协商,达成共识。

“对,我们必须向北方鞑靼政府派去使者,表达我们的善意,同时我们可以帮助鞑靼政府进攻厦门、金门两地,把鞑靼的兵力从东南沿海解放出来,投入到对永历朝的威胁之中。”

“凭着我们巴达维亚的兵力是没法同时应对南洋条约组织和郑氏集团两方面的威胁。”一名评议会成员很不好意思的给众人浇了一盆冷水。

不过,巴达维亚的这些高官们显然不会因此而放弃,一名评议会成员几乎是在那人话音刚落,就毫无犹豫的说道,“大明的威胁已经迫在眉睫,如果不采取断然措施,公司的香料业务将会遭到史无前例的打击,甚至于公司的整个南洋事务都会毁于一旦。我相信荷兰本部绝对不会坐视公司最重要的海外业务就此丧失,我相信在座的诸位议员肯定也不愿意看到有一天,我们荷兰的船只从马六甲海峡过路的时候,还要被南洋条约组织狠狠的征一笔税。35zww.com”

“征税”,几乎是刚刚听到这两个字眼,巴达维亚评议会中成员便觉得眼皮子一跳,心中暗暗的念到,没有人能从他们东印度公司手上征税,更没有人能从公司最为火爆的香料生意中抽成,就算是那个所谓的南洋条约组织也不成。

正是这一刻,巴达维亚评议会的成员已经把南洋条约组织视作头号大敌,一艘船朝着西面驶去,另一艘则直奔北京,危险必须扼杀在襁褓之中,这是他们的惯例,即使要跟鞑靼人打交道,也在所不惜。

北京城里,四国盟约的消息在荡起了小小的一圈涟漪后,悄然不见,喧闹在百姓耳里的尽是八旗子弟的嬉戏玩乐之声,对于他们来说,听戏和遛鸟显然是更为重要的事情,而且比起枯燥的盟约条文,显然有趣得多。

如果孙永金想用四国盟约来吓唬一下他们,那么他失败了,因为他完全没有想到,北京城的八旗子弟已经悄然步入提笼架鸟的时代,不仅仅是那些满州八旗,汉军旗的士兵也没好到那里去,除了奴才的味道更加浓厚一点以外。

不过,这个时代的满清贵胄却非完全的愚蠢之徒,相比于经历过“康乾盛世”的满朝君臣,他们视野或许还要开阔一点,至少他们不会认为狗血可以破解西洋的火枪火炮。

如今,紫禁城里,顺治站在“坤舆万国全图”前,微微的咳嗽,他还没有愚蠢到认为暹罗、缅甸、老挝站到大明一方,会对如今的战局毫无影响,至少云南不会因为缺粮而饿死大量的百姓。

阿瓦粮仓、暹罗的大米,这些物质会给残破的云南源源不断的输血,让明军渐渐的恢复血气,再也不甘龟缩于西南的山地。

这还仅仅只是得到缅甸、暹罗、老挝三个国家的支持。

如果明军继续南下……

顺治倏然产生一丝非常不好的念头,然后拿上一根笔,在南洋那块地盘上狠狠的一画,圈下偌大的一块版图,顿时,大明的局势瞬变,他们已经不是偏居一隅,而是具有了与清兵分庭抗礼的财力和人力。

“南洋条约组织,绝对不是搞笑。”顺治很肯定的说道,倏然,一个念头再次袭上心头,御驾亲征,绝不能让明军再折腾下去了。

可是,想到京中的传言,他默然了,八旗子弟已经极度的害怕进入山地作战。

此时,对着地图发呆的绝对不是顺治一人。

洪承畴的府邸中,那个瞎眼老者又极其落寞的坐在一副地图的前面,虽然地图上的线条异常的粗糙,与“坤舆万国全图”相比,简直不可同日而语,但还是可以分明的看得出来,这是一份世界地图。

老者静静的坐在那里,许久之后,方才站了起来,抬起他那双饱经风霜的手,轻轻的朝着那份地图摸了过去,身犯目疾的他轻轻一指,便指向了南洋所在的地方,仿佛那份地图已经不再仅仅只是画,而是刻在他的心里。

半晌之后,才听得这个瞎眼老头缓缓的说道,“周昌,你觉得伪明的这个盟约究竟意味着什么。”

直到这时,人们才能发现,原来那个老者的后面居然赫然站着一个人儿,瞧他的模样,一身长袍,风度翩翩,分明是一个颇有学识的人物。如果再细细看去,还会发现他与庄亲王府上,那个长篇大论的幕僚长得极为相似。

此刻,一定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便是缺了在庄亲王府中的那份儒雅风度,只见他静静的站于洪承畴的身后,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如果不是洪承畴亲自说话,人们还真难知道,这个房间里居然还有着这么一号人物。

不过,这个人还是相当倨傲的,一旦开口,便显示出了一份非凡的自信,语气之中对曾经代表汉人江山的大明没有丝毫的敬意,在那里满是不屑的说道,“永历小儿,实在无能,难道他以为拉拢了几个西南小国,便能偏居一隅,安享富贵不成。如此不思进取之人,众人还指望他能够力挽狂澜,救此天倾,真真可笑。经略大人其实完全不用为此担心,只需遏制住明军的攻势,则其兵自乱,到时候我们乘乱而下,伪明定可一鼓而破。”

洋洋洒洒一番话甩出来,他自认为点中了要害,定能打动人心,就算是经略五省的洪承畴也不例外。

可惜,洪承畴摇了摇头,眼中露出一丝失望,他以为庄亲王推荐的这个年轻人多少会有一些见识,结果比他人强不了多少。如果一定要说他有什么特别强的,便是他能在读懂八旗勋贵心思后,洋洋洒洒的说出一番道理出来。何况他洪承畴虽归降于满清,但好歹曾是明朝的重臣,对大明多多少少还有着一份感情,听见周昌的语气,眉头已经是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轻声说道,“罢了,罢了,下去吧”

周昌已经听出洪承畴语气之中的不耐,也是眉头微蹙,退了下去。

等到他走出之后,洪承畴又陷入沉思之中,他在北京城里曾经看见过的那份“坤舆万国全图”不断的浮现在脑海里。

虽然他从没有听说过大航海时代,更没有见识后世缤纷复杂的国际局势,可是从南明的一桩桩举动中,他还是嗅到了一丝异样的味道,然后如同顺治一般,拿着一支毛笔,在画布上凭着记忆轻轻的一画,将整个南洋勾进大明的势力圈里,然后扔下毛笔,大声叹道,“好一个楚王,好一番风云”

说到这里,他立即唤来文书官员,写了一份折子,朝着北边快马递去,然后打开窗户,朝着朦朦胧胧的远处看去,虽然他双目成疾,早已没法看得清远方,但他却下意识的感觉到,天要变了。

天是否变了,周昌并不知道,不过他知道,十年寒窗绝对不是为了自娱自乐,而是有朝一日能够货于帝王之家。

在庄亲王的跟前,他可以摆出一副飘逸清高的模样,展现出儒雅非常的气度,但绝不代表着他不渴望获得富贵荣华,不想衣锦还乡,光耀门楣。

可是,此刻周昌,虽然还是那个周昌,此刻的他挥舞折扇的时候,还是那样的潇洒,不过,他的心却乱了。洪承畴的府上,他并没有获得对方的赏识,甚至连挑拨离间这样的大计都还没来得及说得出口,对方便挥挥手,让他下去。

若是碰上别人,挥挥手让他离开,也无不可,可是那个人是洪承畴,是汉奸之中的典范,是将来的乾隆皇帝要亲批于二臣传中的人物,所以,他的淡漠绝对大有问题。

此刻的周昌面前也摆着一份世界地图,但见上面线条粗劣,绘画潦草,甚至于在纸上一抹,还能抹出大量的墨迹出来,根本就是刚刚才画上去的。

如果有人还能看得更加仔细一点,恐怕还会发现,清朝的地盘明显偏大,几乎占了大半个地球,而大明、暹罗、缅甸等控制的地盘也是格外的异样,实在难以同真实的情况对照起来。

此时,若是有一个西方的制图师站在这里,一定会万分讶异的问道,“你真的确认这是世界地图吗?”

不过,是不是真的世界地图,对于周昌来说已经不要紧了,他的脑海里渐渐的理出一丝线条,然后线条变得越来越清晰,继而编织出一副异常绚烂的图画。

在这幅图画里,张仪和苏秦风采翩翩的穿行于诸国之间,用他们的三寸不烂之舌,逞兵戈之利,只言片语之间,便让诸国形势风云变幻。

当这幅画最终成型的时候,周昌感觉到,他已经知道洪承畴在想着什么了,不自禁的拍案称奇,大声叹道,“好一个合纵、连横”

清兵在云南的时候,曾经给缅甸王写过一份恐吓信,言辞激烈的威胁到,如果不把永历交出来,就灭了他的缅甸国。如今想起来,这份恐吓信可能适得其反,特别是在明军全歼清兵云贵主力之后,不仅没有吓到缅甸王,反而把缅甸国彻底的逼向了明军那一边。

至于暹罗,当年元军入侵大理的阴影还历历在目,对于清兵也是极为害怕的,谁也不敢保证清兵灭了大明之后,不会接下来继续灭亡他们。

老挝极可能也是抱着一样的念想。

这么一群国家,原本相互敌视,轻易联合不到一起去,即使清兵发动灼灼逼人的攻势,真的吞并了某个国家,这些家伙也会死不悔改。

可是,在大明的一番手腕下,这些国家就这么纠集在了一起,虽然现在还没有做出什么事情,但是难保将来不会对清廷产生什么危害。

如此手段,他隐隐的想起了一个词语,合纵。

既然有合纵,自然会有连横,他的目光迅速的朝着安南看了过去,然后淡淡笑了起来。

想通此节,周昌再不犹豫,打马朝着北京直奔而去。挑拨之事,他已经布置开来,自有下人去执行,用不着他时时盯着,倒是这个发现应当极早汇报,如此方能博得主子欢喜。

可是,当他来到北京,还没来得及开口说出心中所想,便被庄亲王拉去看红夷进行火器表演,还说要给他入个旗籍,当他们满人的奴才。

他闻言微微一喜,当即便感激流泣的表示要为满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不过,接下来的红夷火器表演却震得他思维陷入停顿之中。

倏然间发现,他似乎有点跟不上这个时代,他不知道究竟是世界变了,而是他的认识根本就是错误的,那些从古老典籍中获取的知识似乎显得越来越不够用。

足不出屋而知天下事,他曾经自信满满的如此自诩。

但是,仅仅只是一个荷兰使团的到来,便把他的这种自信打得支离破碎。

初时,他以为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蛮夷,仰慕天朝上国,不远万里前来朝拜。于是,心中异常自得,因为他也即将被容纳到这个天朝上国的统治阶层之中,当然,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是学而优则仕。

当红夷们的火炮不停的在耳边炸响时,他很想说,异巧,何足道哉。”

可是,他默然了。

此时,倒是那些八旗士兵显得从容许多,鸟枪鸟炮,他们见得多了,不过是红夷的炮更猛,枪更好。

可是,纵然再好又能如何,明朝的火器不多吗,三眼铳,鸟枪,红夷大炮,不一而足,但是在满清骑射的打击下,土崩瓦解,不堪一击。

倒是顺治微微笑着,对八旗的表现很是满意。

不过,真正打击周昌的是红夷带来的那幅地图,在那幅地图上,清朝的江山居然是如此的小,可这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这些红夷在整个南洋写下了一个大字,“明”

周昌的心在微微的颤抖,洪承畴能够有这般见识,也就算了,没想到一群茹毛饮血的红夷竟然也能看出这一点。

然后,在这种颤抖中,他听见红夷使者说道,“皇帝陛下可愿意看到伪明有这么一天。”。.。

明末之帝国时代第十一章纵横(三)(正文)

第十二章 纵横(完)

顺治的眼皮儿微微一跳,庄亲王知道,这位大清帝国的最高统治者心动了,云贵主力的覆灭深深的刺痛了这位高贵帝王的内心,而八旗兵对山地战的恐惧,更让他觉得耻辱。三五中文网(成都:手打)

此时,对盘踞于西南的明军政权,他只剩下一种摧之而后快的渴望。对于东面的郑氏集团,他也逐渐的失去了耐心,郑功成、张煌言发动的长江战役,更让他觉得盛怒。既然不能拉拢,那就彻底的摧毁他吧。

荷兰殖民者的到来,恰恰应和了他的这种期望。

那些红夷们蹩脚的汉语,明显没有迎合八旗口味的世界地图,都不再成为阻挡满清统治者和荷兰殖民者相结合的障碍,对于顺治来说,只有明朝才是最具威胁的敌人,只有保住八旗的铁杆庄稼才是最为重要的事情。

宁赠友邦不予家奴,并不一定要到清朝的晚期才能出现。

如果荷兰殖民者能够摧毁郑氏海贼,把满清集结在东南面的兵力解放出来,压向最具威胁力的西南一方,那么让这些红夷在厦门、金门两地修筑据点又有何妨,赋予这些荷兰人在中国境内自由贸易的权力又有什么要紧的。

如果荷兰殖民者能够阻挡住明军征服南洋的脚步,那简直就是一个最具价值的添头,偏居一隅的永历小儿同占据了大半个中国的清兵,谁胜谁负,已经是件显而易见的事情。

清兵可以经历云贵主力覆灭这样的惨败,但明军绝对再经受不住孙可望那样的内讧。

顺治的思维格外的清晰,把与荷兰结盟的利弊也是想得清清楚楚,然后故作仁慈的姿态,表示愿意将厦门、金门两地赐予荷兰殖民者暂驻,以利于双方的贸易往来。

听到顺治的话,周昌的脸庞微微的抽搐,意识到这有点不对,也不符合他心目中的传统理念,不过,他最终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

来自于东印度公司的使者,则是欣喜若狂,信誓旦旦的表示,定会与清兵水师夹击郑氏集团,将大明的国姓爷郑成功,彻底击杀在他最为骄傲的海洋上。

正在此时,周昌似乎从顺治的许诺中恢复过来,开口建议到,“皇上,其实伪明纠集缅甸、暹罗、老挝等小国组成同盟,可不仅仅只是威胁到荷兰一国,真正直面伪明全部兵力的可是这里……”

周昌一边说着,一边指向地图上,安南所在地位。

顺治微微点头,说道,“该赏”

在周昌的建言下,南洋最有影响的几大势力几乎都把目光投向了安南所在的地方,穿行于升龙、富春两地的使者络绎不绝,如此频繁的外交往来,就连最为普通的百姓也感觉到了一丝异样,仿佛平静的天空再安宁不下来,整个南洋的风云都将因此而搅动,而安南正处于这场风暴的风眼之中,表面上看起来异常的平静,实际上,谁也不知道,将来会有什么样的漫天暴雨扑面而来,然后将他们宁静的生活撕裂得支离破碎。

黎维褀,风暴眼中名义上的最高统治者,他几乎是在南洋条约组织创建的一刹那,便隐隐约约的感觉到,安南的天要变了。暹罗的使者,缅甸的使者,澜沧王国的使者,大明的使者,一拨接着一拨的到来,紧随他们其后的是法兰西的使者,英国东印度公司的使者,如今连满清鞑子的使者,荷兰东印度公司的使者都踏上了安南的土地。

如此众多的各国使者,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出现这里,看着这种景象,还真是比“万国来朝”还要来得壮观。

可是,黎维褀知道,这种“万国来朝”的景象并不好看,反而有点残酷。无论是以大明为首的南洋条约组织,还是满清鞑子,都不是他小小的一个安南可以轻易得罪得了的。

至于法兰西、英格兰等国的使者,路过打酱油的小痞子而已,驻扎于升龙、富春两地,观望风色,随时准备落井下石,跟胜利者一起分一杯羹。www.65txt.com

不过,王座之上的黎维褀一边忧心忡忡的想着,一边自嘲了起来,他明明只是这个国家名义上的最高统治者,却还在为安南的外交政务操心费神,真是可怜可笑。

纵然郑王不肯收留大明战败的将领又如何,这一切根本于他没有任何关系。

无论任何一个国家的使者,对居于王座之上的他,都仅仅只是抱有一种最基本的尊崇和礼貌,对于实际上的外交事务,则压根儿没有搭理他的意思,而且他们也知道,就算搭理他也没用。

安南的黎氏王朝在很早的时候便被分裂为越南、越北两大势力,越北以郑氏家族为主,越南则是阮氏家族当政,两大政权争锋相对,长年敌视,反倒是王朝名义上的统治者彻底的被架空,完全成了一个摆设。

因此,无论是那个国家的使者,都要同时奔赴于升龙和富春两地,方能及时的掌握安南未来的动向。

升龙城里,郑氏集团的当家家主郑王,也就是安北国实际的统治者,已经完全的陷入一片苦恼之中。在两个鸡蛋上跳舞,两个鸡蛋都不破的政策,已经在南洋条约组织成立的一刹那宣告破产。

大明使者的意见非常的简单,安南国身为大明藩属,该是表明立场的时候了,要么与满清政权彻底决裂,加入南洋条约组织的阵营之中,那么让大明在这里重设郡县制。

大明使者的每一句话都是灼灼逼人,什么叫做重设郡县制,郑王可是记得很清楚。当年大明强盛之时,甚至吞并安南,但是派遣的官吏贪腐成性,逼得安南遍地狼烟,使得明军陷入战争的泥潭中不能自拔,最后不得不撤兵了事,也使得安南得以自成一国,黎氏王朝得以建立。

如今,大明使者再次信誓旦旦的说道,如果不加入南洋条约组织,就吞并他的国家,这要他如何不胆战心惊,气愤非常呢。

同时,缅甸、暹罗、澜沧王国也气势汹汹的说道,绝对服从组织的命令,如果安北不肯屈服,他们将毫不犹豫的出兵。

听到他们的话,郑王差一点当场把桌子砸到这几名使者的脸上去,见过欺负人的,没见过这么欺负人的。

不过,能够成为一国的实际统治者,这点控制情绪的本事还是有的,但见他言笑晏晏的送走几名使者,然后迎来了另外两名使者。

细细看去,只见其中一人风姿儒雅,除了那一条大辫子外,倒还真有一副风流名士的味道,若再看得细一点,此人不正是周昌么。

不久前,此人尚在北京,怎么这么快的功夫便到了安南,先不说其中的路途遥远,仅仅凭着郑成功控制的海面,李定国驻扎于广西,他要轻易来到升龙城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过,如果人们能够再看看他身边的哪位红夷,只怕立时便会了然。

这名红夷正是出使北京的东印度公司高官,巴达维亚评议会的议员之一。正是借着荷兰的快船,周昌才能如此快捷,也才能够躲过郑成功舰船的拦截。

当然,所谓的快捷也仅仅只是相对于他从跋涉而言,实际上还是耗费了不少的时日。

不过,也正是这一路行来,周昌对所谓的红夷有了更加深刻的了解。他知道,荷兰所在的国家离这里远在万里之遥,在地图上,他更知道,中国和荷兰两国根本就是身处于大陆的两端,而这块大陆东西的长度不知几万里。

也正是在这条船上,他知道地球居然是圆的,因为人家红夷都绕地球跑过好几圈了。然后在这浩瀚的见闻面前,他原来的知识系统几乎陷入崩溃,在面对这些红夷的时候,他倏然间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乡巴佬。

正是这一连串的打击,如今的周昌,在郑王面前,少了几分倨傲,多了几分谦逊,他已知天外有天,又何必再做那夜郎自大的形态呢。

或许正是这份谦逊,一下子就让郑王生出了几分好感,只见他屏退众人,仅留下几位使者,模样儿显得格外亲热。

看着他的神色,那些心思玲珑的侍者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一丝异样。郑王对待前后使者的不同,使得他们几乎可以断定,越北已经做出了选择。

想到这里,那些侍者隐隐的觉得有点不安,大明余威尚在,如今更是联合了缅甸、暹罗、澜沧王国,这真的的一个越北可以抗衡的吗?

北方的满清鞑子实力虽强,但隔着一个大明,他们又能做得了什么。一名侍者悄悄的堵在墙角下,隐隐约约的听见里面说道,“汉人无状,忍无可忍。”

“安南出兵于南,大清出兵于北,定可一举攻破伪明,到时候缅甸、暹罗、澜沧不过土鸡瓦狗一般,则郑氏一族大业可成,若是家主有意王位,我天朝上国也定会鼎力相助,其实,纵然割土相赠也无不可。”

听到这句话,那名侍者神色大变,神仙打仗既是他们这些凡人可以插手的,看看缅甸的下场,这便是一个经典案例。若是与各国使臣虚与委蛇,等到大局已定的时候再参战,或许越北还能保全,可若是郑王贪婪大明国土,只怕难以承受四国同盟的雷霆之威。

到时候恐怕不是什么郑氏一族大业可成,而是全族上下,满门抄斩吧。

想到这里,冷汗涔涔而下,或许他得预先谋图后路才是,免得跟越北郑氏一门一条路走到黑。

升龙城,周昌下榻处,酒香四溢,整个使团都陷入一片欢欣的氛围之中。此刻,只要是个明白人都能看得出来,在这场外交战争中,满清和荷兰的使团大获全胜,虽然至今还没有任何明显的消息传出来,更没有像南洋条约组织一样大张旗鼓,可任谁都知道,安南郑王势力投向了清兵的怀抱,那场秘密会谈和满清、荷兰使团的欢喜模样便是证据。

周昌打开窗户,看向驿馆外贼头贼脑的安南人,然后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瞧他们的模样,那里有一点过路或是做生意的样子,分明是各个势力派遣过来的探子。

可惜,这些安南人显然是第一次看见如此多的使节抵达升龙城里,更是第一次充当其他势力的探子,明显的对这个身份很不习惯,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的做作,简直就是在自己脸上贴了探子两个字。

他相信,如果是在京城里,那些勋贵们的机灵家丁,只怕也要比这些安南探子们强上不少。

正在此时,荷兰使者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把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然后朝着窗外一看,也看到那些贼头贼脑的安南人,于是用他蹩脚的汉语,一字一句的说道,“那些是探子,清使大人,我们必须把他们赶走,不能让他们窥视到我们的秘密。”

周昌摆了摆手,很是淡然的说道,“不,我们来到安南不是要进行什么秘密行动,我们与郑王之间的友好关系,是光明正大的事情,不用害怕别人知道。再说了,你不觉得让伪明使节知道我们与安南的郑王保持着良好的关系会更加有趣吗,如果他们再从中产生什么误会,不是会让升龙城里的故事越发的好看,也越发的不可收拾吗。”

他一边说着,嘴角一边浮现出一抹得意的笑容,仿佛他根本就是故意把这份欢喜的气氛透露给其他势力知道一样,仿佛安南已经跟满清、荷兰结盟,大势已经宣告判定。

荷兰使节想通此节,忍不住说道,“清使大人,你真聪明。”

周昌淡淡的笑了,也不再去看那些探子,而是看得更远,看向大明使节所在的地方,紧接着,轻轻的抿了一口酒,嘴角边的笑容更加浓厚了。

对这股笑容之中的意味,荷兰使者似乎知道得很清楚,只听得他又是问道,“清使先生,你真的确定要这么做吗?”

“当然,如果你听说过班超出使西域的典故,便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要想让安南彻底的倒向我们这一边,就要完全断绝他们的退路。”

“你们中国的典故真多”荷兰使者满怀佩服的说道。

听到荷兰使者的话,周昌心中满怀骄傲,仿佛从老祖宗的典籍中找到了一丝慰籍,至少相比于这些红夷对地球的了解,他也拥有值得骄傲的地方。

当他再次把目光看向窗外,倏然间,看到黑夜之中闪过一丝火光,紧接着,越燃越大,渐渐的成燎原之势,再也不可遏制。

嘈杂的叫嚷声不停的传来,升龙城中居民慌乱的四处寻找水桶,疯狂的扑向火焰。看着那些乱成一团的居民,周昌淡淡的笑着,丝毫没有让人出去帮忙的意思。

荷兰使者笑着说道,“清使大人,你真是太邪恶了”

周昌不以为意的说道,“无毒不丈夫,要成大事,就必须硬得下心肠。密室中的协定终究不太可靠,但若是逼绝了郑王的退路,他便不得不跟我们合作”

荷兰使者默然。

正在此时,一名打探消息的侍卫匆忙的跑来,开口就是说道,“伪明、暹罗、澜沧、缅甸使者出城游玩未归,驿馆之中只是杀死了一些护卫,烧死了一些杂役。”

荷兰使者脸色微变,说道,“那我们白干了吗?”

周昌又打开折扇,在这个并不冰冷的天气里扇了扇,然后说道,“无妨,死与不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安南绝对脱不了干系,现在郑王纵然想反悔,也是没可能了。”

荷兰使者恍然大悟,忍不住用中国人的习惯,大喝了一声,“高”

安南城外,四国使者把酒言欢,好一派悠闲的味道。

正在此时,一名护卫纵马狂奔,突入筵席之中,煞是破坏气氛,他满脸是血,浑身是伤,一脸焦急的模样,众人一惊,当即便要将他拿下。

幸好大明使节居然认得此人,这才容他细细汇报而来。只听得那人风急火燎的说道,“禀告各位大人,安南人突然率大队兵马杀进我等使团驻扎的驿馆,弟兄们抵挡不住,只得败退。在我们退出升龙城时,发现那些安南人四处纵火,已经把我们的驿馆给烧了,请各位使节大人快快撤离,说不得他们的追兵已经杀出来了”

缅甸、暹罗、澜沧三国使者听闻之后,勃然大怒,当即摔了酒杯,厉声喝道,“安南当真以为我四国同盟不敢灭他么。”

此时,倒是大明使者黎维祚显得更加镇定,放下酒杯,说道,“越北郑王这是要跟咱们撕破脸皮了,如此也好,我南洋条约组织成立以来,还从未开刀,如今便拿这个郑王作为祭品。”

大明使节开口闭口皆是郑王,丝毫不提安南的正宗国王黎维褀,分明就是要把越北的郑氏集团孤立起来,各位使节都是心中了然,也是纷纷应和,紧接着,率领残余的使团人员,朝着南面奔去。

没过多久的功夫,安南国,富春城,阮主拍额大笑,“郑王自取灭亡,真是天助我也”

当即,安南国的另一大势力宣称,加入南洋条约组织,讨伐大逆不道的越北郑王。。.。

第一十三章 战鼓(一

升龙城的百姓相信,平静的日子正在打破,暴风骤雨即将袭来,但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这场风暴会来得如此迅猛,更没想到首先发难的会是来自南方的阮氏政权。35zww.com(疯狂打)

不过,正如一个人倒霉的时候,喝水都会塞牙缝,吃饭都会被噎死。龟缩在高平,几乎已经被人遗忘掉的莫氏王朝居然不声不响的突然发难,完全没有半点预兆,然后与南方阮福濒率领的军队对升龙形成南北夹击之势。

此刻,升龙城中的百姓可是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身处于风暴眼中的滋味,虽然战火还没有烧到城墙上,但是郑王所能控制的地盘已经是四境烽烟。

幸运的是,几乎是在安南兵戈遍地的时候,南方的占城和真腊竟然奇迹般的站到了郑氏一族的阵营里,率兵向阮氏军队发起了攻击,迫使阮福濒不得不率师回援,打破了南洋条约组织南北夹击的优势。

正在此时,荷兰东印度公司的雇佣兵登陆安南,跟随荷兰舰船而来的还有一小拨辫子军,他们准备于郑氏军队一起,首先打垮南洋条约组织之中最弱的一方势力,高平莫氏。

同时,北京的满清政府更是宣称,他们将在广西、贵州一线发动一场大规模的攻势来支援安南战场。一时之间,在这块满布丛林的地方,战云密布,鼓声雷雷。

如果能够把地图放得更大一点,人们还能发现点燃战火可不仅仅只是安南一处。几乎是在中南半岛战成一团的同时,大明国姓爷郑成功发动了收复台湾岛的战役,顿时就把巴达维亚的视线很是牵扯了一部分过去。

若是再把视线朝北看一点,人们还能发现一支身穿朝鲜服饰的军队逶迤的行走在中原大地上。原来在顺治一再严令下,朝鲜作为满清政府的藩属,出兵两万,南下参战。

至此,整个东方都几乎陷入全面战火之中,中南半岛则彻底的沦为了大明、满清两方势力的角斗场,安南更是这场角斗的主要战场之一。

郑柞,越北郑氏集团的当代郑王,也是这场角斗之中最为倒霉的家伙,其实他从一开始就应该想到,为什么南洋条约组织中各国的使者会用那灼灼逼人的态度来同身为郑王的他对话,他们根本吃准了安南国南北对立,只要稍有机会,南面的阮氏政权就会毫不犹豫的扑上来,不过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高平的莫氏竟然会乘火打劫。

至于鞑子使者,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从驿馆着火的那一刻起,郑柞便将周昌彻底发划出入阴险、狡诈、不可信任的一类人之中,因为他用屁股都能想得出来,烧毁驿馆一事,绝对不会是安南人干的,就算是当代阮主阮福濒也想不出这样恶毒的点子。

可是,他纵然知道又能如何呢。

莫氏一族的军队在荷兰人的排枪下一波*的倒下,渐渐的演变成了溃败之势,他相信,只要再发动一场攻势,他就能够逼近高平城下,彻底的灭亡躲在这里苟延残喘的莫敬宇。

看到如此顺畅的攻势,郑柞突然产生了一丝遐想,或许这一场危机,也是一场机遇。经此一战,他将彻底的统一整个安南,创建一个崭新的王朝,或许正如那个邪恶的鞑子使者所许诺的那样,他将取代黎氏,成为安南名至实归的国王。

不过,随着莫氏军队的全面溃败,他思维迅速的从飘浮着的空中拉回了现实,其实最终成败并不决定于他是否能够吞并莫氏,是否能够打败阮福濒,真正决定这场战争胜负的在更北面的广西、贵州一线。

满清政权将大明呼之为贼,大明则将满清称之为叛军。三五中文网当然,他知道大明在非正式,将满清一律称之为鞑虏,就连与满清协同作战的荷兰人,都时不时把满清称之为鞑靼政府。尽管身为清使的周昌数次向荷兰官兵进行解释,但是毫无作用,就连最尊贵的评议会议员,在私下里依然将满清政府称之为鞑靼政府。

看到他所谓的盟军是这种模样,他忍不住产生了一丝担忧。至于占城和真腊,他已经完全的把这两个盟友彻底的忽视了,在他的印象里,这两个国家从古至今就是被暹罗和安南蹂躏的对象,他们能不能挡住阮福濒的军队都是一个问题,更别提随时都有可能南下的暹罗了。

此刻,他唯一的希望就是满清能够更快的解决西南的明军,这才是这场战争中最重要的一个砝码。

只有这样,他才能够与满清合兵一处,应对白文选统帅的四国联军。

线国安并不知道郑柞把所有的赌注都压在广西战线的身上,他的目光甚至于都没有稍稍的向安南移上一移,对于那块烽烟四起的苦难之地,他的关注恐怕还比不上昆明、成都、大城、阿瓦等城市的普通百姓。

但见昆明城中,暹罗人、缅甸人,澜沧王国的人,穿梭不休,经历了如此惨烈的一场战争后,这座四季如春的城市,居然渐渐的恢复了一点人气,而在这座城市里,人们最为热衷的事情便是听书了,以至于酒楼之中,总是要为说书人留下这么一个位子。

如今,四海楼中,早已宾客满座,而在案桌之后,坐着一个年轻的书生,也不知他在桌上摆了一份什么,只要朝着上面瞟上一瞟,立马唾沫横飞,口若悬河,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只听得他说道,“话说郑柞小儿,乃是天狗星下凡,诞生之时,便是为了吞天食月,只是可惜,降落在安南越北之地,根本搅不起什么风浪。不过,世上之事,总是这般巧,郑柞出使北京之时,朝着金銮殿上的哪位一看,赫然发现,这顺治不正是天魔星下凡么,于是计上心头,想要讨好。这时,真可以说得上是无巧不成书,这天魔星下凡之后,yin秽不堪,不仅与大玉儿有染,还沾染上了龙阳之癖,这天狗、天魔二星,顿时勾搭成奸,想要颠覆日月。可是他也不想想,凭着他区区一个天狗星,能搅得起什么风浪。”

这一番唾沫横飞,听得酒楼中的客人尽是神采飞扬,酒楼老板更是眉飞色舞,缅甸、暹罗、澜沧、安南,这一个个在史书之中代表荒蛮的名字,逐渐成为昆明百姓耳熟能详的存在。他们倏然间发现,大明的命运居然跟这些国家紧密的联系在一起,共同进退。

对于安南,这样一个以前极少听见的名字,他们竟能知道那里存在着郑氏势力、莫氏势力、阮氏势力,他们还知道郑氏一族架空安南国王,嚣张跋扈,堪称孙可望第二。

至于阮氏势力的阮福濒,说书之人倒是说得不多,只知道他们也是大明的盟军之一,同另外几个鞑子的敌人正在交战。

如今他们真正关心的是高平一带的莫氏一族,因为一旦郑柞攻破高平,很有可能放开手来攻打广西、云南,与北方的鞑子成夹击之势,可惜路途遥远,他们要想如此清晰的掌握高平战事的动态,实在太难。

再说了,这说书之人恐怕也没有胆量把真实的军事机密更吐出去。

当说书人说完南洋的局势,酒楼之中的客人又嚷嚷着说道,“说书的,南洋那边的破事就先别念了,你看看有没有连载楚王殿下大破汉奸吴三桂的,咱就喜欢听那个,还是杀鞑子痛快。”

对,要听杀鞑子的文章。”酒楼之中其他的客人也叫嚷着应和到。

在众人的强烈要求下,说书人按了按手,笑着说道,好”

他一边说着,一边翻动案桌上的那张纸,但见上面如同蚂蚁一般,密密麻麻的布满了字。若是按照原来的历史进城,或许这里的人们要在几百年后方能看见这样东西。如果有人穿越过来,更是会脱口而出,“这是报纸,明末居然有报纸”

没错,四海楼里,这说书先生拿的正是一份报纸,以孙永金作为主编,的南约见闻。

说起来,孙永金好歹也是二十一世纪的青年,身处于一个网络触手可及,穿越小说满街都是的时代,对于那些小说,他纵然是再怎么孤陋寡闻,也总算是看过几本。来到这个世界后,自然迫不及待的拿来实践,玻璃什么的,后脑袋“啪”的一拍,便出来了。

可是,他几乎要把后脑袋给拍坏了,也没拍出什么新鲜玩意。

比如说燧发枪,在未来的历史中,他将成为欧洲列强们的制式武器,然后大放异彩,书写出一段波澜壮阔的时代。鸦片战争期间,英国人更是拿着它横扫了沿海的队。但实际上,燧发枪的原理早已成熟,此刻的东西方都会制造这么一个家伙,只是做工麻烦,还存在诸多毛病。孙永金在看见工匠们打造出一把自生火铳的时候,他绝了拍脑袋的念头,人家工匠懂得比他多呢。

不过,也正是这种燧发枪,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西方不断的将它加以完善和发展,最终成为克敌制胜的利器,而传说的“康乾盛世”则让它完全陷入停滞,当洋人的洋枪洋炮打过来,还以为是见了鬼呢。

此刻,唯有一样东西,他脑袋轻轻的一拍,便给拍了出来,那便是报纸。明朝的印刷术早已成熟,朝廷更是常常给各级官员传送邸报,唯一阻碍报纸出现的,不过是政府的控制,而孙永金所做的,只是放开政策,让民间也有阅读报纸的自由。

于是,大明第一份报纸南洋见闻就此诞生,它不仅传扬于昆明城里,更是大明所有军队,所有的官员的必读之物。

就连阿瓦、大城这些百姓也知道世上有着一个南洋见闻,知道北方出现了见人就屠的满清鞑子。他们更相信,如果不是大明在前方挡住了鞑子的屠刀,或许下一个挨刀的就该是他们这些小国了。

居住于阿瓦的永历更是每期都不放过,正是这个满清鞑子将他赶得四处流窜,对于鞑子之恶,他更是深有感触。当看到鞑子作恶的时候,咬牙切齿,看到恶人受到惩罚的时候,又仿佛放下一块大石子,狠狠的出了一口恶气,当兴致来了的时候,甚至还要撰文一二。

孙永金则给各县教谕下达了一项硬性命令,每个月他们都必须抽调学生前去各个村庄读报,其中满清鞑子在各地的恶行更是必读之文。

清兵杀进云南的记忆还深刻的印在这些百姓的脑海里,仿佛永远也无法褪去的烙印,除非生命已逝,否则绝对不会遗忘。当报上那一个个真实的事迹,在他们耳边响起的时候,那血迹斑斑的记忆立时涌上心头,或是泪如雨下,或是气愤填膺。

一时之间,西南上下,同仇敌忾,上下一心,只为杀鞑子。

这一阵阵的杀意渐渐飘散开来,只逼迫得与他们对阵的清兵连大气都喘不出来,其中又以线国安的广西绿营所承受的压力最大。就算鳌拜南下广西,以满、蒙、汉八旗精锐参与到对晋王李定国的作战中来,众人的心神也没有感到稍稍的安稳一点,反而萌生出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仿佛在这广西一地,会发生一场史无前列的厮杀,最后把好山好水全都染成一片血色,而他们则正好倒在血泊之中,渐渐的流干最后一丝鲜血。

如果郑柞知道他所依赖的清兵已经处于这样一种心境,不知是否还有兴趣将高平继续围困下去。如果郑柞知道自己都兵临高平城下,满清的主力部队还才仅仅南下,又不知会作何感想。

在战场的相互配合上,满清军队明显慢了半拍,就像一个臃肿的巨人,明明已经把筷子伸到了嘴边,却还没有张开口来,模样儿极其迟钝,就像是痴呆儿一般。

此刻,如果满清的广西兵力能够稍稍的有所作为,对于围困高平的郑柞来说,将是一个莫大的支援,至少明军不会轻易的南下,甚至于对白文选的四国联军都会产生一丝震动。

当然,广西提督并不知道这一切,他目光完全被李定国吸引住了,就连眼前那份奇怪的邸报,也远远的比安南更加吸引他的目光。

说起来,这份传到他手上的邸报还颇有名目呢,上面龙飞凤舞的印着几大字南约见闻,可若是众人细细看去,便会发现上面所说的可不仅仅是南约的见闻,在第一版上,便赫然印着极其显眼的一个标题,顺治与大玉儿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看到这样的标题,线国安吓得一阵哆嗦,差点没把邸报当场烧掉,先不论顺治和大玉儿是不是有这么二三事,就算是有,就算他亲眼撞见了,也应当扣下眼珠子,假装不知道才是。

不过,他终究还是忍住了,因为这份邸报是洪承畴发给他的,于是耐着性子细细看去。但见在这份邸报中,所谓的满洲兵完全成了野兽的化身,字里行间尽是鞑子暴行,烧杀无恶不作。当邸报中说道,鞑子在侮辱了一名双八少女后,又将她活刮致死,他突然情不自禁的拍案大喝到,“该杀”

拍完之后,他恍然大悟,鞑子该杀,他不是一样该杀,这样的事情,绿营也没少干。从头至尾,并不是因为他突然良心大发,纯粹是因为文中声色并茂,把鞑子的暴行刻画得入目三分,让人忍不住就想杀了那名鞑子。

想到这里,他一阵后怕。

可是,为了读懂洪承畴的意思,他不得不接着看下去。最后,当他看到明军将那些鞑子斩首的时候,竟然没来由的觉得一阵舒畅,就像是走火入魔一般,连带着文中的正面主角孙永金,更是莫名其妙的高大起来,明明他是清兵如今最大的敌人之一,是顺治最先铲除的对象。

最后,他在看完大堆辱骂满清的文字之后,方才看到一个更加莫名其妙的消息。原来安南不知做了什么孽,降下一颗天狗星下来,名曰郑柞,此人欺君犯上,四处作乱,如今又跟鞑子勾结在一起。

看到这里,他方才悄悄的一拍案桌,大声喝道,“原来如此,经略大人定是从中看见了什么有用的消息,要我以后对伪明的邸报多加留意。”

于是,心中振奋,可当他看到报纸的日期时,顿时“咯噔”了一下,这情报倒是情报,只不过是一份极度过期的情报。如果他派出探子,在安南随便抓个有见识的人问上一问,恐怕比这邸报上说得更加明白,来的更快。只不过,李定国的威胁近在眼前,他没有把视线集中到安南一带而已。

苦思许久,倏然间,一名护卫拿着另一份南约见闻闯了进来,然后线国安脑中灵光一闪,恍然大悟。连远在湖南的洪承畴都能看到南约见闻,那么桂林城里,南约见闻只怕更加泛滥成灾,想想刚才看见自己看到报纸之后,那种着魔的样子,若是让那些本来就对满清心怀不满的老书生看见了,还不知弄出什么事情来。

顿时,心中大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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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十四章 战鼓(二)

线国安说,“大清是最爱戴子民的一个朝代,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三五中文网(疯狂打)”

广西巡抚拿着手巾在额头上擦了擦,一阵汗颜,虽然大家都是鞑子的奴才,水平的差别,咋就这么大呢。

线国安说,“南约见闻是敌特诬蔑我朝的文化工具,是侵略的急先锋,必须坚决的予以禁止”

广西巡抚又擦了擦额头,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说道,“提督大人,你刚才说的话似乎全部改编自南约见闻中的句子,莫非你已经被敌特腐蚀了。”

线国安面不改色,义正严词的说道,“胡说,像我这样坚定的大清战士,怎么可能轻易的被腐蚀,皇上万岁,大清万岁。”

广西巡抚感动得眼泪巴巴的,这哥们的形象太高大了,这个巡抚倒不如让他来当的好。

于是,广西清朝衙门三令五申,任何胆敢收藏、流传南约见闻者,以谋反者论处,千刀万剐,灭其九族。

杀气腾腾的命令一个接着一个从广西衙门的口里蹦了出来,面对这么一份小小的另类邸报,清兵上下,居然如临大敌,八百里加急快速的传向各地,无论是九品的芝麻小官,还是无品的衙役,统统的动员起来,所为之事,只有一件,便是封杀这薄薄的几张纸片。

一时之间,广西上下,尽皆震动,人们争相打听,这南约见闻究竟为何物,竟然惹得官府老爷们如此的兴师动众,信誓旦旦的叫嚷到,宁可烧错十本,不可放过一张。

只是可惜,线国安的文化水平终究不足,二十一世纪有人肉搜索,永历年间则有口口相传。

南约见闻中的某些事迹,虽然不能在纸面上流传,但在人们耳中却是传扬得更加厉害。

扬州十日,嘉定三屠,还有云南百姓那一桩桩、一件件血迹斑斑的凄惨事迹,更是如同警钟一般的敲响在广西百姓的耳边。

只听得读报人摇头晃脑的念到,“当屠刀落在扬州百姓身上的时候,我没有动,因为我不是扬州人;当屠刀落在江南百姓头上时,我还是没有动,因为我没有那么幸运,能够出生在江南水乡;当云南百姓惨遭屠戮的时候,我仍然没有动,而当屠刀落在我自己身上的时候,已经没有能够再帮我了。”

这一句又一句极其直白的话语直击百姓的心灵,连那些最为老实巴交的人,也稍稍的变得有点激动了,此时,他们不由自主的便想到了一个故事。

那是南约见闻中记载的一桩真实事件。整整一村的逃难百姓,在途中碰上了一个清兵,然后有如待宰的羔羊,直到全部被杀光,也没有一个人站起来反抗,从头到尾,他们除了磕头求饶,便没有任何一点稍微有点作为的举动。

而文章的结尾,只留下这么一行字,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那些老实巴交的人喃喃的念叨着,然后一阵悲叹,他们纵然不识字,也能深深感受到这句话的意境,更为之而震动,仿佛这便是他们人生的真实写照,唯一值得庆幸的,不过是他们还没有碰上这么一个穷凶极恶的清兵。

从此以后,但凡有梳着辫子的兵从不远处过路,便会有一团火焰涌入这些听报人的双眼,死死的盯着那些手执利器的兵丁。虽然这群农民的手上只有一把锄头,可是那些兵丁却没来由的感到一丝寒意,面对这么一群明显是在聚众闹事的家伙,居然不闻不问,假装没看见,擦身而过。

如此的情景,源源不断的出现在线国安统治的地盘上,除了桂林、南宁等几个主要城池以外,其他的地方已经渐渐的脱离了他的掌控,甚至于他手中的绿营也开始变得不再那么可靠。

李定国的除夕夜袭,使得他损失惨重,为了补充实力,不得不大肆征兵,可正是这群新增兵力,已经成了安放在内部的一颗炸弹,谁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爆炸。***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如今,他甚至于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挺得过两个月,是否还能等到秋收到来的时刻,而他唯一的希望,便是谣传即将南下的八旗精兵。

可惜,晋王李定国似乎不给他这个机会了。

永历十四年,七月二十六,李定国麾下大将贺九义围南宁,线国安不肯救,南宁遂破。

八月,李定国亲率大军攻桂林,双方再次于严关一带展开激战,线国安绿营新兵临阵倒戈,明军乘机从侧翼突袭,清兵大溃,自相践踏,死伤无算,浮尸蔽江而下,极其惨烈。

线国安一路溃逃,缩回桂林,闭紧城门,做死守状。

第二日,李定国率兵围桂林,将他堵塞了一个水泄不通,红衣大炮尽数架上,日夜攻打,线国安朝北而望,苦侯八旗精兵不至,一路警报,朝着北面传来,鳌拜这才急了,驱策八旗精锐,昼夜兼程,只为救援广西危局。

原来鳌拜此人压根儿没把安南的生死存亡放在心上,倒是期待着明军精锐尽数南下,好乘虚而入,所以得到顺治旨意后,表面上率队南下,实际上行军速度极为缓慢,摆出一副观望之色。

对于八旗的举动,洪承畴也略有耳闻,向朝中连连上奏,阐明其中的厉害关系,可是顺治充耳不闻,任由鳌拜自由行动,说起理由来,也是格外的简单,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洪承畴一时语绝,对于顺治等人的心思,他也约莫能够猜测到一些。南洋条约组织的核心,便是实为盟主的大明,只要攻破昆明,缅甸、暹罗、澜沧等国自然瓦解,到时候或是拉拢,或是打压,千万般的手段施展出来,定能把这些小国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因此,安南已经成了顺治等人用过一次就扔掉的便纸,现在他们只希望把明军所有的精锐都陷到这块荒蛮之地。

可是,安南真的能够吸引住明军所有的主力吗?

洪承畴还没能够想得清楚,李定国就行动起来,有如闪电,仿佛根本没有经过集结这么一个过程,便发动强攻,一路杀过来,线国安损失惨重,短短的几天功夫,就出现了支撑不住的迹象。

鳌拜这才惊慌起来,安南丢了,那是郑柞他够傻,如果广西一战而败,那问题才大条了,于是马不停蹄的南下。

正在此时,贵州急报传来,孙七部明军倾巢而出,有如黑云压城一般,席卷而来,直逼清兵阵线,双方在安庄一带展开血战,清兵损失惨重,不得不退守安顺府。

鳌拜顿时便产生了犹豫,分兵乃是大忌,何况此次明军来势汹汹,分兵之后极可能被对方各个击破,重演云南一战的惨剧。此刻,判明明军的主攻方向便显得尤为重要,不过,他心中微微一思量,便想了明白。

广西一带,主要是线国安的绿营兵,纵然一战失地,也不过是损失一块地方,到时候再抢回来便是,反正广西那块地方,明、清双方争夺了好几次,就算再夺一次也没有什么,唯一可惜的,只是损失了线国安这么一个忠心的狗奴才。

实际上,就算是对线国安的生死,鳌拜也是不放在心上的。他就像是一个好玩的宠物,闲暇之时,逗逗还是不错的,但是它一旦溺水即将死亡,要主人为了它而下水冒险,那是万万不可的。老祖宗有言,汉人可用而不可信,鳌拜将其视为信条,因此,完全用不着为了一个狗奴才去拼死拼活。

倒是贵州那边,集结着云南战役之后,残存的相当一部分八旗精锐,他们才是大清赖以统治天下的核心,万万损失不得。

于是,鳌拜当即做出抉择,增援贵州。八旗精锐前脚刚刚踏足广西边境,后脚便退了出去,背离望眼欲穿的线国安,扬长而去。

正在此时,四川噩耗再度传来,孙一部明军展开攻势,兵锋直逼保宁城下,要把清兵遗留在四川的最后一颗钉子拔出。

消息传来不久,重庆、荆州、武昌急报,“夔东十三家”于湖北西处,出现极其不寻常的异动,既像是要发动重庆战役,又像是要朝东发起攻势。

说起来,“夔东十三家”可是大顺军的余部,也是明军之中颇有战斗力的一支部队。历史上,永历被俘后,他们依然在坚持抗清,直到4年,面对优势清兵,赫摇旗、刘体仁、袁宗第等人依然誓死抵抗,直到全部被杀,方才罢休。李来亨的茅麓山基地,更是以区区一个弹丸之地,给予清兵惨重的打击,连连斩杀数名八旗将领,吓得满洲兵再不敢上前,只得驱赶汉兵,长期围困半年之久,动员兵力达十数万之巨,方才将这股抗清势力最终摧折。

由此可见,明军并非没有善战的军队,完全是因为这一股股势力从来没有整合过。

因此,“夔东十三家”只是稍有异动,便让鳌拜心神一跳,微微的觉得有点不妙,明军的各个势力从来没有如此娴熟的相互配合过,就连是以前的西南明军,孙可望和李定国之间,也不能完全的做到毫无猜忌,特别是到了后期,孙可望防备李定国的时间,跟防备清兵的时间都快差不多了。

至于东西方向的配合便更别提了,南线广东一带,李定国猛攻广州,率十几万大军于清兵精锐凶猛厮杀,而相约共同进攻的郑成功部行动迟缓,甚至于可以说,根本没什么行动。北线,东西方明军同样相约发动长江战役,可是东面的张名振率舟师三入长江,而西面的孙可望部则因为内部矛盾,完全没有反应。

可是,鳌拜在今天却觉得有点不妙,眼皮儿依然跳个不止,仿佛他将听到的坏消息,绝对不止这么一点点。此时,一封急报朝着北京飞驰而去,统帅鲁监**队的张煌言率舟师逼近上海县,作势攻打。

一时之间,从西到东,烽烟四起,就连南京新败的郑成功也蠢蠢欲动,聚集于厦门一地的郑军更是朝北方的清兵控制区发动试探性的攻势。

统兵于两湖的鳌拜、统兵于东南的达素,居于北京城中的顺治顿时头大如斗,他们挑起安南战事,不过是为了从中渔利,没想到明军并没有调兵于安南,反而在国内大势进攻,惹起四境烽烟,上海、厦门、武昌、重庆、保宁、贵阳、桂林,处处皆在牵制着清兵的兵力。

如今,已经不是清兵乘虚而入,而是他们究竟应该做出什么样的应对。

保宁势弱,如果这里是明军的主攻方向,他们定然抵挡不住,就让他们先退出四川,保存实力;东南沿海,明军舟师虽强,但陆战不行,只要让达素留在那里,便可高枕无忧,若是明军敢登陆,就把他们赶下海去;“夔东十三家”动向不明,倒是让人极为忧心,只得让重庆、荆州等地严加防御。

这一番布置开来,顺治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可是面对最强的李定国兵团,孙永金的嫡系亲信,他却是头疼非常。贵州、广西,无论任何一地,都遭受到了前所唯有的猛烈攻势,一旦把明军的主攻方向判断错误,那里的军队就将遭到灭顶之灾,孔有德、尼堪、吴三桂等人便是一个例子。

不过,这种烦恼也只是稍稍的在顺治的了一下,贵州的军队有着大量的八旗,广西却以线国安的绿营为主,谁轻谁重,顺治掂量得清楚,然后几乎是立刻做出了鳌拜一样的抉择。

线国安再好,也只是一个忠实的狗。

或许,去死便是作为一个忠狗最应该的归宿吧

线国安在桂林城里望眼欲穿,仿若盼夫石上的怨妇,每日里都要登上城楼,向北眺望。八旗兵南下已久,鳌拜纵然原来还心存观望,但听到桂林被围,肯定不会再这么慢悠悠的行军。

他如此坚信着,就像依偎在男人怀里的小女子。

顺治说,“乖乖的待在桂林城里,我会来救你的。”

线国安眨着眼睛,做出一副撒娇的模样,说道,“嗯,我相信你”

可惜,他终究没能读懂政治这本难懂的书,倒是广西巡抚更加明白,在府衙之中纵情喝酒,还一脚踹开青楼的大门,彻夜留宿其中,放荡形骸,大声说着什么今朝有酒今朝醉,这般极端打击士气的话语。

线国安几度劝止,没想到反而被他往怀里塞了一个姑娘,然后说道,“提督大人,你真的认为清兵还会来救我们吗?”

“广西危机,若是桂林有事,则明军势大,再也难以遏制,若再让他们打通广东,连通郑氏海贼,便越发的没法控制了。皇上不会看不清楚,一定会让八旗精锐全师而来的。”

听到线国安的这一番颇有道理的话,广西巡抚仿佛听见了一个极其好笑的笑话,放肆的大笑起来,“提督大人,你分析得很对,一旦明军打通东西方的联系,则再也难以遏制,可是,这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线国安万分不解。

这时,广西巡抚一边搂着姑娘,一边大杯喝酒,然后畅笑着说道,“你觉得对于朝廷来说,什么最重要。”

线国安不是什么笨人,心中自然想得明白,对于八旗来说,入关不是为了拯救大明百姓于水火,而是为了享福,为了来坐江山的。

广西巡抚见他陷入沉思,又再度点拨了一下,“现在明军已经不是原来的明军,你以为他们还会各自作战么。”

这一番话,顿时点醒了线国安,如果明军向贵州发动攻势,那么无论是鳌拜,还是顺治都会毫不犹豫将绿营当作弃子一般的放弃。

一时之间,心中大悲,他为满清厮杀如此之久,没想到最后不过是换来这么一个结果。

此时,倒是广西巡抚更加看得开,只听得他说道,“提督大人,咱们做奴才的就应该有做奴才的觉悟。”

这一番话,线国安不仅没有感到安慰,反而更加悲痛。

是夜,桂林绿营新兵作乱,打开武胜门,明军一拥而入,桂林清兵陷入全面崩溃。

线国安登楼而望,更加悲戚,此情此景,与当年孔有德的遭遇何其相似,那时他驻守南宁,逃过一劫,没想到最终还没能躲过困死桂林的命运。

顿时,心中大痛,拔剑自刎。

至此,明军再度攻克桂林,广西全境大部收复。

四川,李国英的绿营精兵在孙一部的注目礼下,黯然退出保宁,把他们留在四川的最后一个据点也彻底丧失。他们非常清楚,从此以后,辫子兵们要想再轻易的踏上这块土地,堪比登天。

同时,广西境内,谁也没有注意到,还有一支小规模的军队越过太平府,打着明军的旗号,直奔高平而去。

因为整个中南半岛的视线,全部集中在了两个焦点上,一个是高平的城池攻防战,一个是集中了四国精锐部队的白文选部。。.。

明末之帝国时代第一十四章战鼓(二)(正文)

第一十五章 满清弃卒、火枪兵对决

弃卒,在他彻底的认清现实之前,是不会相信自己已经成为弃卒的。35zww.com(疯狂打)郑柞站在高平外的小山坡上,朝着北方翘首以望,期待着最为振奋人心的消息传来,哪怕他曾经觉得那些辫子是多么的丑陋,如今他也渴望着看见他们的出现。

南北夹击广西李定国部的计划,已经成为一件不可完成的事情。高平城中,莫氏一族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坚韧,荷兰、满清、郑王三部联军围城攻打,安南士兵铺满了城墙上下,荷兰人的火炮更是几乎没有休息过,但是他们在这座单薄的城池上,依然看不到丝毫陷落的迹象。

可是,时间并不站在郑柞这一边,他非常的清楚,凭着真腊和占城的那些军队,根本不可能挡得住阮福濒的兵锋,尽管阮福濒只是安南的一个势力,而占城和真腊却是两个国家。

正如中南半岛是满清和大明角力的场所,真腊这等弱国也向来是安南和暹罗角斗的地方,在阮福濒的强悍兵势面前,战事几乎没有什么悬念。

果然,正在他围城的时刻,南方噩耗传来,真腊、占城联军直逼阮氏势力的富春城,然后被阮福濒统帅的主力一举击败,十几万大军如鸟兽散,在南线的战事上,书写了大大的一个字,“完败”

紧接着,阮福濒毫不犹豫的再度北上,朝着升龙城杀奔而去。

至于西线上,白文选纠集的四国联军,已经缓缓的朝着安南杀了过来,纵然丛林再是难行,他们迟早也有到达的一天。

面对这支庞大的兵力,郑柞没有信心能够抵挡得住,特别是在阮福濒攻势正猛的时候。此刻,他唯一的指望便是北线的满清,只要他们能够顺利的突破李定国的封锁,则安南还有一线生机。

正在此时,一名哨探气喘吁吁的狂奔而来,只见他快马飞驰,几乎是朝着郑柞所在的地方硬撞进去,如果不是他及时跳下马,滚在郑柞的面前,大喊到,“急报”说不得郑柞周围的侍卫当场就要把他当作刺客斩杀。

郑柞此时也是焦急,一边制止着侍卫们的动作,一边急促的问道,“什么消息,是不是北方来人了?”

那名哨探上气不接下气的,听到郑王问话,顾不得气息未顺,忙不迭的答道,“是,是来人了。”

听到那名哨探的话,郑柞拍额大喜,“天助我也,从此再不忧白文选小儿之害也。”

这一番半文半白的话吐出来,连站在他身边的周昌也是逗笑了起来,在哪里应和着说道,“大清精锐一到,所谓的四国联军,不过如土鸡瓦狗一般,只要击垮了白文选所率明军,则缅甸、暹罗、澜沧等**队,自然退去。”

郑柞此刻心情大好,就连一向视之为奸邪之徒的周昌,如今看在眼里,也觉得不那么讨厌了。于是,笑着说道,“若是有朝一日,我郑柞得以一统安南,定然不忘先生今日之恩。”

周昌也是面露得色,安南一活,则整个南洋全盘皆活,明军再要想吞并整个南洋,已经是不可能了。再说了,请神容易送神难,清兵一旦进入安南,再想这么轻易的出去,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顿时,心中飘然,打开折扇,微微的扇了两扇,仿佛他真是张仪在世,苏秦重生一般。

正在此时,那名哨探总算是缓过神来,看着郑王和清使相互祝贺,颇有点丈二摸不着头脑的感觉,于是心中忐忑,小心翼翼的说道,“启禀郑王,北边人是来了,不过不是清兵,是明军。”

郑柞没有说话,只的千里镜“哐”的一声落在地上。

周昌也是冷汗涔涔而下,朝着四周瞧了一瞧,特别是看向跟自己一起来到安南的绿营兵,然后对着那名哨探说道,“你看到的明军有多少,是不是只有少量兵马,或者根本就是明军哨探。你贪生怕死,没敢探清楚便跑了回来。三五中文网”

那名哨探听了,急忙大声申诉着说道,“郑王,我冤枉啊,你休要听这鞑子胡说。咱们一队兵马十几个人,若不是为了探清敌军状况,怎么可能只有我一个跑回来,这支军队足有万人之众,而且他们还有莫氏军队带路,已经朝着我们这边杀了过来,顶多还有一日的路程。”

周昌的冷汗流得更多了,倏然间便汗流浃背,手脚有一点哆嗦。不过,他能出使安南,毕竟还是极为机灵的人儿,急忙又是说道,“这万余明军定然是被咱大清兵马打败的溃兵,走投无路,从莫氏控制的边关,一头扎进安南。既然如此,我们何不一举灭了这支溃兵。”

郑柞脸色阴晴不定,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时,那名哨探听到周昌的话,却是不依,一口咬定的说道,“启禀郑王,这支明军兵马严整,那里有半点溃兵的样子。郑王休要听这鞑子胡说,这可是咱们弟兄用性命换回来的消息,还请郑王早作准备,免得遭受明军突袭,依小的看,这支明军恐怕只是先锋,后方不知有多少大队兵马呢。”

郑柞倒还没有说什么,周昌则一边贼溜溜的四处打量,一边厉声呵斥到,“你一个小小的哨探,懂得什么,国家大事,自有上位者谋划,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指手画脚了。”

话音刚落,那名哨探不仅没有被吓退,反而说道,“启禀郑王,有一件事小的不知该说不该说。”

听到他的语气,周昌便知不妙,再度厉声呵斥到,“小小的一名哨探,汇报完了便该退下,剩下的事,郑王自会处理。”

话还没有说完,郑柞将手微微一抬,冷声说道,“清使大人,我很想知道,这里什么时候成了满清的地方了?”

周昌闻言,打了一个寒颤,再看周围侍卫的目光,那里还敢多嘴,忙稍稍的朝身边的绿营兵示意。

此处异样,那些绿营兵皆是看在眼里,虽然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察觉到了一丝寒意,再加上时不时扫视过来的敌视目光,一种不妙的感觉,油然而生。

郑柞身边的侍卫,更是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以众人难以察觉的脚步,悄悄的围了过来,若是有警,这些人便会毫不犹豫的挡在郑王身边,或是直接把周昌拿下。

那名哨探倒也机灵,等到侍卫们都围了过来,方才开口,只听得他说道,“我在边关之上,曾听人言,鞑子军队根本没打算跟咱们南北夹击,而是集兵于贵州,打算等到明军精锐尽入安南,乘虚而入,一举端了大明的昆明老巢。”

郑柞脸庞微微抽搐,周昌更是急着解释到,“只是一个谣言而已,正所谓谣言止于智者……”

话音未落,郑柞已怒声喝道,“来人啊,把这个骗子给我拿下。”

侍卫们听令,当即就要冲将上去,谁知周昌早有准备,一个跟斗滚落在绿营兵的身边,然后慌忙站起来,也不顾一身狼狈的模样,一边仓惶而逃,一边大声命令到,“挡住他们”

周昌作为满清使团的正使,自然有着独一无二的威权,何况他还见过皇上,入了旗籍,已经算得旗的自己人了,这些地位低下的绿营兵下意思的要服从命令。

可是,周昌的形象实在过于狼狈,再加上能够在绿营这种炮灰营中混上如此之久,大多还是精明非常,眼见周昌慌不择路的逃跑,当即也是毫不犹豫的跟上,只有十几个傻呼呼的绿营兵冲了上去。

等到那群傻蛋发现不对的时候,郑柞的侍卫已经冲了上来,三五个欺负一个,转眼的功夫,便将他们全部撂倒。

不过,这群绿营兵逃命的时候,也有够亡命的,后队的安南士兵完全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更不知道上国士兵怎么突然朝着他们冲杀起来,心中恐慌,顿时再站不稳阵脚,陷入一片混乱之中。这群绿营兵乘机逃跑,窜入丛林之中。

站在不远处指挥火炮的荷兰使者也发现了那处的异动,风急火燎的跑了过来,急促着问道,“尊贵的郑王殿下,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鞑靼人突然溃逃。”

郑柞努力的平复着情绪,对于这场战争,荷兰人还是尽力了,不仅派了两千名士兵,还带来如此众多的大炮。可以说,如果不是他们,郑柞绝对没法如此轻易的兵临高平城下,于是尽量使用平和的语气说道,“议员大人,我们都被鞑子给耍了,他们根本没有派遣军队南下作战,而是直接朝着昆明城扑过去了,现在明军已经杀过来了。”

荷兰人一阵结巴,仿佛是没有听清楚一般,说道,“郑王殿下,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郑柞给荷兰人重复了一遍,语气是如此的肯定,以至于荷兰使者当下暴跳如雷,怒骂到“该死的鞑靼人,我要宰了他们。”

这时,倒是郑柞身边的大臣稍微清醒一点,其中一人急忙说道,“郑王殿下,现在不是追究鞑子罪责的时候,我们得想办法堵住明军。”

郑柞和荷兰使者立马醒悟,正要布置开来。

这时,那名大臣又用极其细微的声音说道,“其实,我们现在还没有跟明军交战,若是投降恐怕还来得及。”

他说话的声音虽然极低,但荷兰使者身边的通译还是听了个分明,急忙翻译一遍,顿时吓得荷兰使者脸色大变。他来到这里的目的正是为了阻止明军继续向南进军,若是安南再降,则中南半岛无人能挫其锋,到时候,香料群岛危矣,东印度公司危矣,荷兰的东方贸易危矣。

于是,他定了定心神,问道,“明军究竟来了多少人。”

郑柞叹了口气,说道,“前锋万余人,后队不知有多少。”

听到明军前锋只有万余人,荷兰使者立马松了一口气,在那里说道,“郑王殿下请放心,明军前锋不过万余多人,而我军拥兵十几万,完全不用畏惧。”

郑柞苦笑了一声,有句话他没有说出来,明军前锋虽然数量不多,但后队不知有多少,何况双方的质量也是千差万别。这群家伙可是一举干掉吴三桂关宁铁骑的凶悍人物,既是他们可以轻挫其锋的。

不过,也许这些荷兰人倒是可以试试。

正在此时,那名荷兰使者仿佛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立刻说道,“郑王殿下请放心,区区万余前锋,凭着我的两千火枪兵定能将他挡住,完全不用担忧。”

郑柞大喜,满怀感激的看着这位长相怪异的西洋人,心中喃喃的说道,“还是这位哥们够义气。既然如此,他也不能小气。”

于是,他对着部下说道,“郑宝、郑兰何在?”

“末将在此”两名长着满脸横肉的将领出列,然后听见郑柞说道,“郑宝率精兵八千在前,郑兰率精兵一万在后,协助荷兰议员大人挡住明军。”

两名将领爆喝了一声,“末将得令”

顿时,安南、荷兰两万大军横阵于明军的必经之路上,摆开架势,做出一副决一死战的气慨。

不过,明军实在来得太快,高平一带本就是莫氏一族的地盘,指引明军的莫氏军队自然是熟门熟路,几乎是安南、荷兰联军刚刚抵达,他们的后脚便踏了上来。

看着风姿招展的明军旗帜,郑宝、郑兰二人一阵哆嗦,刚才的决死气慨,刹那间消散不见。从古至今,安南长期作为中原王朝的附庸而存在,甚至于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安南直接便是中原王朝的一部分。中原军队的威望更是深深的扎根在他们的心底,只要想一想,便觉得恐怖。面对这些明军,虽然他们占据着人数上的优势,但心中却是只打鼓。

倒是荷兰的军队毫无畏惧,西方自大航海以来,凭着他们一往无前的拼搏精神,建立起了前所未有的的自信。正是这种自信,使得他们敢于做任何尝试,也无惧任何国家的军队,几乎是战争还没有开始,他们便拥有了强大的心理优势。

只听得荷兰使者对着他的两千军队,大声喊道,“雇佣兵们,不用担心,只要我们打上三轮排枪,那些野蛮人便会崩溃,不管他们来多少人,都只能是被宰杀的份。”

郑宝、郑兰身边皆有通译,听见荷兰人的话,一阵汗颜,向来只有中原王朝将别人视为野蛮人,什么时候他们成为野蛮人过。

不过,他们也在悄悄的祈祷,渴望着战事真的如荷兰人所说的那样,只要三轮排枪,大明的军队便会崩溃。

思索间,明军已经摆好阵势,杀了过来。

双方的大炮几乎是同一时间打响,不过凭着这个时代的火炮,要想瞬间给予对方致命的打击几乎是很难的,除非他们碰上的是一支从来见过大炮的土著。

可惜的是,这里不是新大陆,明军更不是印第安人,无论是大明、还是中南半岛上任何一个成体系的国家,不仅都见过火炮,而且本身也拥有着这种利器,只有经历康乾统治过的清朝人,才会大惊小怪的称呼洋人船坚炮利,乃是鬼子。

因此,双方的火炮虽然打得激烈,可是任何一方都没有动摇的迹象,倒是明军越逼越近,仿佛准备发动攻势。

郑宝拿起千里镜,朝着明军进攻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明军同样成线性阵列踏步走来,在这崎岖的路上,整齐程度于荷兰人一般无二,甚至还要稍微强上一点,而且他们同样是大队的火枪兵,密密麻麻的席卷过来。

看着这种庆幸,郑宝脸色微变,这时听见荷兰使者大声吼道,“雇佣兵们,不用害怕,那些野蛮人都是一些胆小鬼,他们绝对不敢跟我们对射,只要三轮排枪,那些蠢货一定会崩溃。”

在喊声中,明军越走越近,双方几乎都能相互看鼻子看眼了,然后荷兰使者挥舞着佩剑,大声喊道,“开火”

正是他喊出这句话的同时,对面的明军已经率先打了一排火枪过来,弹丸如同雨点一般的砸在荷兰雇佣兵的身上,不少人还没有开枪,就已经倒在了血泊里。

被对方先发致人的荷兰雇佣兵一阵惊慌,也打了一轮排枪过去,杀伤明军无数。可是明军丝毫不为所动,机械化的在那里换阵,第二轮排枪又打了过来。

荷兰使者的心已经是在滴血了,他没想到这支明军如此的凶悍,面对面的对射居然毫无畏惧。郑宝则更是心惊胆跳,双方的士兵一排排的倒下,仅仅只是看着,他便已经承受不住这种压力了。

至于一旁观战的安南士兵,更不用说了,若不是,子弹还没有打到他们身上,否则只会跑得更快。

这场对射,根本就是双方勇气的对拼。

郑宝祈祷着荷兰人能够坚持下去,因为这里除了荷兰人,他不知道还有谁能顶得住这种弹雨。

可是,三轮排枪过后,对面的明军没有崩溃,反而是荷兰人陷入崩溃之中,所有的雇佣兵再也不肯听从使者的命令,直接朝着后队的安南人冲了过去。

明军乘势掩杀,顿时,无论是安南士兵,还是荷兰人,都有如山呼一般的喊道,“败啦”

郑宝在刹那间了悟,原来火枪兵对射的战斗,就是如此的简单。。.。

明末之帝国时代第一十五章满清弃卒、火枪兵对决(正文)

尾尾声

尾声

面对汹涌而来败兵,郑柞无比深刻的知道,郑氏一族盘踞越北的美好时代已经结束,心中黯然神伤,带着大军撤去,因为他非常清楚的知道,随着明军的到来,围歼莫氏军队的谋划已成幻梦,如今重要的是保存自家的实力。╔ ╗╔ ╗

实际上,这个时候,他非常清楚的知道,面对明军编织起来的一张巨网,面对数国联军以及安南国内部的那些势力,他那点实力,根本折腾不了什么,不过,这些实力却是他将来谈判的基石。╔ ╗

明军肯定不愿意阮氏独占安南,他们需要郑氏来平衡双方的力量,以谋图自身利益的大化,这一切都是他的机会。╔ ╗

事实的发展果然如他所料,明军并没有一棍子将他打死的计划,而经此一战,他元气大伤,为了对抗南方的阮氏集团,他不得不紧紧的抱着明军这条粗腿,至于占城等国,不用明军亲自动手,便已经败得一塌糊涂,让整个半岛纳入南约的势力范围之内。╔ ╗╔ ╗

对于这一切,北京城里的顺治皇帝都只是等到尘埃落定的那一刻,才弄了个分明,站城墙上遥望南方,但见秋风萧瑟,好不凄凉。

原以为他能够将明军的注意力吸引到南边去,让清兵主力乘虚而入,没想到鳌拜集结主力,贵州一带狂攻数月之久,毫无进展,反而随着南方战事的平定,明军再度集结主力,猛烈反攻,贵州土司是接连起义,前后夹击之下,鳌拜一战而败,大量的主力军队被分割包围,满清能战之士,丧失大半,再也没有了战略进攻的能力,转入全面防守之中。

思绪之中,他胸口觉得一阵气闷,吐出一口鲜血,跌倒地上。

不多日的功夫,北京城里传来消息,顺治身死,康熙即位。

不过,这一切都改变不了明清双方实力的变化,同时,此刻的大明已非原来的大明,特别是大明皇帝的权力已经消散殆,然后又孙永金有意推动之下,宪政逐渐确立。

同时,大明用南约这么一个框架,逐步的将自己的触角伸到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推荐阅读: - - - - - - - - - - - - - - - - -

(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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