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大江 - xp1024.com
《明月照大江》作者:随侯珠
文案:
高三新学期,江眠班新转来两个同学,一个是来自顶级军校退学回来的军校生,一个是打架斗殴失败进过局子的混混学生。
江眠的看法均是emmmmm……
结果,军校生不像军校生,混混学生也不像混混学生。
其中一人,还妄想当她爹!
“乖,叫爸爸。”
内容标签: 时代奇缘 成长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眠,景照煜,江之河(张大贺) ┃ 配角:安莉,王赛儿,郑泽阳,宗兴,阮南溪,江睿,章一新…… ┃ 其它:大珠
第1章
  同江校长吵架赌气离家两个星期后,江眠认命地收拾好行李,从安莉的公寓打道回府。
  主要,她也快开学了。
  忘了介绍,安莉是她妈,江校长是她爸,目前两人一个在S市工作,一个呆在龙海市任教。但不是异地分居,而是各自生活。
  没错,就是已离婚的意思。
  她家江校长大名江之河,曾经也算人如其名,大气磅礴气吞山河,只不过现在是……越来越□□了。
  同样也更难以琢磨了。
  她妈安莉呢,离婚之前被她爷爷奶奶家数落全身上下都透着小家子气做事温吞没格局,现在是S市一家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一个人的单身日子过得别提多顺畅,多扬眉吐气。
  所以说,做人最重要是有钱,因为有钱就有底气。不过这不符合社会核心价值观的话可不是她说的,而是她那位掌管爷爷半数生意的小叔挂在嘴边的至理名言。
  这边她刚检票下来,手机便震来一条江校长发来的消息。简单干脆的一句话—
  “什么时候回来?”
  顿了下,又进来一条:“快开学了。”
  江眠:……
  不经意间,不管心里还是面上都有些异样的别扭。因为她已经赶在回家的路上了……这不,刚从检票口下来。
  结果,江校长那边还觉得她在耍孩子脾气不愿主动回家。
  开学季了,高铁站台不仅人多,大多还是年轻面孔。江眠是连人带行李被涌上了车厢,身前推着拉杆箱,怀里护着背包,趔趄着往前挪动。因为买到的是无座票,她先找了一个可站可靠的位置安顿自己,然后压了压头上戴着的棒球帽帽檐,靠在拉杆箱截了一张手机里她这列高铁到点照片;
  正要发过去,撤回。
  换成手动输入了一个字:喔。
  一个喔,尚能保留两分她仅剩的骄傲和尊严。
  只是,现在已经是18点30分,从S市到龙海需要三个多小时车程,抵达龙海高铁站差不多就要夜里十点了。夜里十点对一个爱混酒吧的都市男女可能夜生活才刚开始,对一个还未成年的高中生来说,已经很晚了。
  这边她收拾行李从S市回龙海,安莉也不知道。因为昨天就收拾行李出差清澜去了……
  环视一圈,江眠考虑要不要将行李箱放在车厢行李架上,结果她就发一条微信的时间,车厢行李架下面的位置便没空位了。只剩下最上面还有个空位。伴随着一道清脆的“哐当”声,一双骨节明晰,手肌流畅的男人手正托着一个26号行李箱,将它竖放到了行李架最上层。
  行李箱很大,男人的脸被挡着,只看到一截烟灰色的衬衫袖口和米色长裤。江眠撩了撩眼皮,低下头玩自己的手机。
  “谢谢你呦,大帅哥。”
  “不客气的,阿姨。”
  前面的声音来自阿姨的道谢,感激的语气里可以听出是徽市口音;声音里的一丝兴奋,真像是看到什么赏心悦目的画面。
  后面那位大帅哥的回应,倒也担得上声线明朗,且年轻。
  江眠是一个爱美的俗人,听到大帅哥这个称呼,不由地再次抬起头看。十分遗憾,大帅哥刚好转过了身,只留给她一个坚毅的后脑勺……
  和一丝刚刚夹在嘴边又转瞬即逝的礼貌笑意。
  高铁缓缓启动。
  江眠打算等大家都坐下来,看看前方车厢有没有可以蹭坐几站的空座,她提着行李箱挨过去。第一眼望去,第二排和第三排都空着两座位,但第二排的座位却被占用,放着一个不大不小的黑色皮质方箱。看起来还蛮贵重的。
  但是多贵重的东西,也不能占多余的空位啊。
  江眠欲要上前,却被一个打扮时尚的女孩抢了先,女孩踩着细跟凉鞋走到第二排,面朝着对方,扬唇询问道:“你好,请问这个座位是不是没人坐?”
  趁着女孩问话,江眠果断选择了第三排的空座,坐了下来。然而注意力,还停在右前方。原因是被询问的那位座友——似乎有些无动于衷?
  江眠大脑自动跳出各类霸道乘客占用多余空位的新闻热搜,忍不住又斜视了他两眼。女孩面上有些不耐烦了,那位座友摘下耳塞,抬头迎接女孩的扫视。
  有些俊。
  这是江眠的第一感觉。
  怕男生没听清楚,看到男生摘下耳塞后,时尚女孩又问了一遍:“请问……这个座位上是不是没人坐?”
  问话方式仍是礼貌客气,语气却比前面要刻薄了一些。
  吃瓜群众向来不嫌事多,何况两位主角还都是颜值担当。江眠歪着脑袋,观察得很投入,想知道男生会如何回应。下一秒,男生嘴角扯起了一丝抱歉的笑意,但一看就是那种又假又敷衍的样子。不过他开口说话的声音却比正常人要轻一些,反而显得礼貌十足。
  “这里是没有人坐。”他先回答了时尚女孩这个问题。
  很正常的答案,江眠心里下意识却觉得有些奇怪。
  直到,他继续说:“但是你可能要再找个其他座位,因为我这个方箱必须放在平稳的座位上,当然这个座位……”
  “——我也买票了。”
  “……”
  “喔。对不起,打扰了。”女孩尴尬开口,面容不爽地提着包包走向了后面。江眠收回视线,打开手机英语APP里的一档英文电台节目,闭眼听了起来。
  夜里10点,高铁停靠在龙海站,小城的灯火沉没了半边城。
  江眠提着行李箱从10号车厢下来,一块下车的乘客比她原先预想得要多,结果视线转了半圈,她又在下车的人群里看到了那个给方箱买座位票的男生。
  他个子很高,身形修长却不单薄,加上气质很特别,人群中总是有些惹眼。他手里除了大号行李箱,就是那个需要买票的皮质方箱。
  江眠跟随人流上下电梯,来到出租车等候区排队,口袋里手机“笃笃”震了两下,她拿起来查看,消息接连着弹跳而出。
  消息均来自她妈安莉,叮嘱她晚上不要学习太晚,早点休息,不怕麻烦的话做个清洁面膜再睡觉。江眠回复消息,顺便说了一个事:“妈妈,我回龙海了。”
  “你回去了???”“一个人回去吗?”“坐的高铁?”一连串的问题,安莉在聊天框里不停地追问她。
  “嗯,刚刚到。”江眠简单回复,原因是后天她就要开学了。
  “……等会,我给你爸打电话。”
  “……”
  一会后,江眠发过去一个逗趣的表情包。
  安莉没回复她。估计是给她爸打电话了,可能是让她爸过来接她,也可能是单纯交代一句。毕竟两人离婚后,每次聊到她的问题,公事公办的态度感觉她只是他们共同开发的一个项目,由于两位合作方已经分道扬镳,也只能关心关心项目进展了。
  至于项目好坏,似乎都觉得不太重要了。
  出租车等候区在火车站广场外面,夜里的龙海火车站对比S市,显得空旷又安静。车站出来,有人等候出租车,有人呼叫专车,有人等着亲朋好友来接,原本一拨人三三两两便散了。
  那个男的就排在她前面,中间隔着两个人,比起她将背包搁在行李箱,全程他都没有将方箱子放在行李箱,而是沉沉地拎在手里。
  这个方箱子里面到底是什么?还需要格外买张票?什么盒子,是又方又正……还要买票的?
  江眠终于忍不住开始猜测起来,答案浮现在脑里时,一阵凉风呼啦而过,她冷不丁打了一个寒颤,僵直了脊背。
  ……大晚上的,她瞎想什么呢!
  夜深人稀,浮想联翩,不知不觉江眠已是冷汗淋淋。出租车候车区,她跟着队伍缓缓向前走,由于排在她前面的两位同前排两位是家人,一块闹哄哄地上了一辆车,整个等候区就剩下她和男生两人。人少了,等候区安静了,江眠内心压力反而更大了。
  就在这时,他还回过了头,望了她一眼。
  “……”
  不明所以,她还是接住了他的目光。
  “你先上吧。”他开口,对她说。
  “……”
  原来是等候区还有他和她两人,却只剩下最后一辆出租车了。龙海的出租车向来是一阵一阵的,这次结束不知道下一批什么时候过来。半会思量,江眠噢了一声,接受对方的绅士精神;同时麻溜的,她从他左边绕了一个圈,小心翼翼避开他手中的方箱子,登上了出租车。
  不过,临走前,她还是道了一声谢。
  “……谢谢。”
  一道轻得像是被风一吹就散的“谢谢”落进景照煜耳里,景照煜稍微低下头,算是谦虚地收下了。待出租车飞扬而去,他悠悠地呵了一口气,换了另一只手拎方箱子,见一时半会没有出租车过来,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单手抖了一根出来,叼在嘴边。
  接着,单手点燃。
  街头私家车陆陆续续来往,对面的宾馆招牌红得惹眼,夜里的雾气笼罩着整个小城。待前方终于有一辆出租车驶来,景照煜微微拢起眉峰,往路口凝视了一眼,利索地掐掉烟头。
  ……
  “骨灰盒可以随身携带登上高铁吗?”
  江眠在出租车百度了一下,就得到了一个明确答案:骨灰盒不在不得带入车内物品的范围内,是可以携带上车,不属禁止携带物品。但要包装好,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和误会。
  江眠:……
  手机里安莉又给她发来消息,问她是否坐上车,江眠回了一个嗯。心里大致也猜到安莉可能和前夫沟通不善,不然以安莉的性子肯定会让她留在车站等着她爸来接她。
  江眠打开她和江校长的聊天框,消息停留在她发送的喔字。后面也就没有任何的关心和询问了。莫名的,江眠对江之河有些恼火;恼火里,还夹着一丝微妙的委屈,令她情绪不上不下,难以消化。
  好了,她和江之河原本就岌岌可危的父女情分可能更要雪上加霜了!
  今晚,班级微信群倒十分热闹。之前她一直屏蔽群消息,但是今天不少同学@她出来,不免多注意了两眼,原来这个学期班里要来两个新同学。因为她与江校长的关系,同学们都求她爆料内幕。
  不就是两个转校生,大家怎么那么激动?像是炸了锅般。
  江眠翻了翻之前的消息,有些明白大家为什么如此激动了。原来其中一个男生是从军科大退学回来的……
  军科大?是她知道的那所军科大吗?有“军中清华”之称的顶级军校?
  大一退学来到她们班读高三?!
  手机里,她的同桌王赛尔给她单独发来了消息:“眠眠,关于我们班即将新来的军校生,求打探消息啊!!!”
  什么消息……
  她不仅不知道内幕,可能还是全班最后知道这个消息的人。因为没什么内幕可以提供,她只能给王赛尔提供一个新的表情包。
  不到一会,王赛尔又发来消息,还是语音。江眠点开来听,隔着手机屏幕都能感受到王赛尔语气里的激动和兴奋:“军哥哥啊,一定很帅有没有!”
  江眠:……
  她觉得王赛尔完全忽略了军哥哥前面的定语,退学回来复读。如果能考上军中清华的男生是一颗璀星,那退学归来,大概就是一颗……陨石吧。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咳,陨石砸下来了……
开新文啦~~~
其实,大家看了文案基本知道这是一篇什么样的文,但是大珠觉得,文案只是这个故事一个棱角而已!
所以,希望你们能陪着大珠写完这个故事,我觉得应该会是一次比较有趣的追文体验。不过太保证的话也不敢说,总之,我很期待也很盼望你们都参与明月照大江的新文连载里。
因为……这篇文一定是连载看比完结看更有意思。
好了,我也不瞎忽悠了,开文也需要你们热热场子,留言撒花,600个红包会自动落下来,前面三章,另外每章会抽取一人送《照见星星的她》全套特签书。
大概就这样吧,爱你们,每天12点见~~~

第2章

  洗手间的两盆绿萝长势喜人,茎叶茂密,亭亭玉立的样子显得鲜嫩而翠绿;大清早的阳光也从打开的百叶窗放了进来,折射在浅黄色的地砖墙砖,清清浅浅,透着夏日特有的光芒。
  水声哗哗……
  电动剃须刀笃笃笃……
  嘴边小曲哼哼唧唧……
  江之河眼尾向上剔着,下巴高抬,一边哼着曲子一边立在洗手台前修理着连续三天未打理的面容,小心而细致。
  不然今天眠眠见到他又要抬杠一番。
  什么不修边幅,什么越来越中年油腻,一脸老干部的发福样……损起人来完全不顾谁是谁的爹!
  作为一位“高龄”四十五的中年男人,江之河可以说是一个完全熟透了的老西红柿,加上还是龙腾中学的校长,工作形式和学校环境都需要他时刻端着一张老脸,以至于面容越发庄严凶悍;事实年轻的时候他也是当地响当当的帅哥一枚,全街最帅气的靓仔,高大帅气,文气俊挺。只是现在上了年纪外加发了胖,就自然而顺利地从大帅哥变成了女儿眼里的老干部。
  不苟言笑、面容刻板严肃,一开口说话就是命令式说教的那种……老干部。
  可是,江之河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何况,作为一个离异三年的中年男人,也不能对他要求过高。
  对了,忘了介绍,眠眠是他女儿,他和前妻安莉十七年前共同制造的爱情结晶,只是三年前,他和安莉还是由于性格不合适分道扬镳。但由于这几年的上学需要,眠眠一直跟着他生活。前阵子,眠眠去了安莉工作所在的S市玩,大概是太久没见到妈妈了,女儿有些乐不思蜀。可是眠眠即将跨入高三,加上开学在即,不想回来也要回来。
  总之,江之河掐指一算……女儿应该是今天下午回来。
  对着盥洗台镜子,江之河摇了摇头,男人一旦过了四十很多事情都不想折腾了……可是他周边那些哥们朋友,却个个都不服老。有的开始健身准备二胎,有的开始了第二春,他们大多都已经有过一段婚姻,或还在苦苦经营或因为各种原因结束,回到自由的单身状态。
  江之河是不幸又是幸运的后者,不同的是他是被离婚的……
  洗完脸,江之河顺手翻起身上穿着的大背心,打算换掉直接丢进洗衣机,结果看到女儿江眠正一脸不爽地站在他对面。
  江之河:“……”
  回来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
  江眠只是默默瞧了自家老爸一眼,继续折回到厨房打开冰箱,打算找点吃的填饱肚子,然而冰箱空空,里面唯一剩着的半瓶酸奶,还是她离家出走之前留下的。
  “啪嗒!”江眠将冰箱里的酸奶丢进了垃圾桶。
  江之河也来到厨房,好笑地看着女儿发脾气的样子,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江眠无语地眨巴眨巴眼睛,故意用说话的方式发泄着心里的不满:“早知道家里什么吃的都没有,我还不如不回来。”
  “不回来?学不上了啊???”江之河悠悠反问,脑门写上了三个问号。
  “不上了不上了,明天我就继续去流浪。”江眠赌气道。
  江之河那个无可奈何,可是他家闺女就是这样,脸蛋很漂亮,大脑里的思想却很中二,加上性格倔强自尊心强烈,每次女儿出门在外他都担心会不会吃亏。
  “流浪,你怎么流浪呀?”江之河走到厨房,同样打开冰箱看了眼,发现真没有什么吃的。主要上个月家里的阿姨有事回老家,后面眠眠又去了安莉那边,他自己一个人就随便对付对付,自然而然冰箱就空了。但这有什么,江之河回头说:“等会爸爸带你下楼吃。”
  江眠已经在沙发坐了下来。
  江之河接着刚刚的话题,看到沙发旁书架后面搁着的小提琴建议说,“或许你可以背上你的小提琴,用街边表演的方式赚一些路费。”
  “……”
  江眠更不想说话了,面无表情地往后靠了靠,过了好会,发出一道不服的嘁声。
  江之河摇头笑了一下,从沙发拿起昨天丢着的条纹衬衫,背朝着女儿扣上两颗衬衫纽扣后,身体一转,再次发问:“昨晚回来的?”
  江眠仍是一脸的横眉冷对,不然呢!
  真是一个坏脾气的大姑娘,不知道以后要祸害哪家乖儿子……江之河继续无奈一笑,还打算再问些什么,门口的可视电话铃声骤响——
  他走过去接听,屏幕里小区的保安大叔正朝他微笑问好,然后说:“江校长你好,有一位家长带着她儿子要上门拜访你,学生妈妈姓吴,学生叫什么……张、大、贺…对,张大贺。”
  “张大贺?”江之河念了一下名字,想起对方是哪位学生,告诉保安说,“我知道了,你让他们进来吧。”
  有人又要接受学生家长虚伪的吹捧抬高了……
  江眠走人了,往口袋揣二十块钱,趿着人字拖,直接下了楼。一位十八线普通高中的普通校长,几乎每天都有上门拜访的学生家长。这个现象,很危险啊。
  所以出家门临走前,江眠再次回过头瞧了眼江之河,嫌弃的眼神带点若有若无的警告。
  江之河心里那个摇头叹气,十七岁的女孩,思想逐渐成熟,却到了最令人头疼的年纪。明明即将步入高三学习,个子也拔到了一米六七,心性还就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女孩,说有想法吧,都是一些乱七八糟想法,说有思想吧,都是一些亚健康思想,完全的中二期!
  同时,行动永远走在想法前面……很危险啊。
  ……
  江眠在电梯里吐槽自家江校长的同时,没想到自家老爸也在头疼她。电梯门一打开,前方刚好走来一对母子。儿子大概一米七八,头发棕黄,穿着一身品牌的运动衫运动裤,脚上是一双限量版球鞋,一脸吊儿郎当的臭屁样,一看就是那种肱二头肌发达于大脑的男生。旁边的母亲一米六出头,体型偏胖,一边拉扯着儿子,一边不停地对着儿子念念叨叨。
  手里还拎着两盒登门礼。
  江眠基本猜到了他们是谁,不用说肯定是要来上门拜访她家江校长。不过这个男生,她之前在学校好像从来没见过。
  “你好,小姑娘,请问江之河江校长是不是住这2号单元呀?”男生的妈妈似乎还不太确定单元号,见她走出电梯便是顺嘴一问。
  江眠不想助纣为虐,摇了下头,冷漠道:“我不知道。”
  “呵呵。”一道十分不屑的呵呵声忽地从这位拥有着发达的肱二头肌男生嘴里发出来,江眠眼睛往上斜了他一眼,只见他嘴巴斜着,眼睛斜着,连鼻子都是斜着的。
  然后,因为这声呵呵,她也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
  ……
  “妈,刚刚那位就是龙腾校长的女儿。”电梯间里,张大贺对自己妈妈说。
  “啊!那你怎么还不跟人家好好打个招呼?”张妈妈十分惊讶和遗憾。
  ……打招呼?怎么打,没看到对方一副傲上天的臭屁样么?张大贺同学双手抄袋,就在这时,他的袖子被他妈强行拍打下来。
  “如果不是龙腾校长收留你,你今年就没学上了!”
  张大贺:……所以说,龙腾中学就是一个渣滓收留所啊。
  江眠手机里,群消息还一直在不停地刷屏,她打开班级微信群消息,从昨晚开始看。关于那位军科大的消息都是她们全班男女同学心中女神兼班长阮南溪爆料的。同她一样,阮南溪也是龙腾中学教职工的孩子,阮爸爸是高三组的语文老师,阮妈妈则是校图书管理员,可见消息来源是真的可能性很大。
  “你们说,那位军科大的为什么要退学来龙腾中学复读?”
  “……大概是考核过不了?四门全挂……”
  “不会吧,好可惜。”
  “可惜什么,说不定人家明年又考上去了。”
  “不行的,军科大只收应届生。”
  “我是说明年直接考上清华。”
  “……”
  因为班里要新转来一位退学回来的军科大,江眠突然觉得就算即将迎来最为烦闷的高三学习,班里同学都多了一份期待。
  这份期待,姑且也可以称之为……八卦。
  总之这位退学回来复读的军科大太有话题性,导致另一个也要转到她们九班复读的男生都无人关心了。
  然后,阮南溪继续爆料:另一位一块转学的男生的名字叫张大贺……
  张大贺……
  张大贺……
  江眠坐在楼下的早餐店,点了一份小笼和一碗龙海特色牛肉汤,吃饱之后,用筷子夹了最后一个小笼包戳了戳,心想张大贺这个名字怎么有点耳熟……?
  早餐店墙面挂着一本电子日历,见江眠多瞥了两眼,早餐店老板笑问她:“眠眠是不是要开学了?”
  江眠嗯了声。
  “开学是高几了?高二吗?”老板问她。
  江眠抬眼否认:“不是,是高三。”
  “……高三,那可要抓紧了!”老板温柔敦厚地笑了笑,望着她说,“不过你学习好,肯定能考个好大学的。”
  “嗯。”江眠轻轻扯了一下嘴,点了下头,站了起来。
  9月3号是什么日子?江眠付了早餐钱走在小区路上,八月末的阳光落在她趿着人字拖的脚背,显得脚背白净而血管明晰,太阳投射晃下的影子长长地位于她的正西面。
  后天,是爷爷的生日;大后天,却已是江校长和安莉两人的离婚三周年……江眠之前在网上看到一句话,离婚三年的夫妻复婚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了。
  第二天傍晚,江眠将背包锁在2号教学楼下面的车库个人储物间,拿了几本今晚自习课看的书和习题册,从楼梯口上去。
  傍晚五点半,天色仍是明亮而清透,唯有一片浅红的霞光抹在楼檐的西边。天际看起来又淡又远。
  新的高三九班位于2号教学楼五楼最靠右边楼梯的第二个教室,2号教学楼,也是龙腾中学最高的楼层了。江眠戴着耳机从楼梯走上了五楼,转角上来的时候,有人从她左侧快速擦肩而过;等她从楼道口走来,不远不近,刚好瞧见一个高个子男生倚靠在长廊的围栏上,弓着身,曲着腿,一副随意而无聊的样子。
  一入九月,太阳沉下后的晚风带点温热的凉意。
  迎着傍晚的晚风,江眠的降噪耳机里正淅淅沥沥下着秋雨:雨水砸向瓦片,落在青板砖……下雨的声音稀稀疏疏,密密麻麻。雨水汇聚在芭蕉叶上,越积越多,一点点压低了□□宽厚的叶片,直至“啪啦”一声,滑落的大片雨水在石上肆意飞溅,忽得惊起……
  ……前面斜靠在栏杆上的男生转过了头。
  男生有一头极短的头发,鬓角修长,以至于露出额头有些方阔,但是他眉眼深刻而俊秀,加上长腿阔背,整个模样看起来无辜而帅气,风流而不拘。
  江眠从小到大都有些脸盲,但是一眼认出了他——方箱子!
  “景照煜,欢迎你啊。”一道大方爽快的问候响在她面前。班长大人阮南溪从教室后面走出来,双手相握地来到了这位景同学的面前。
  “谢谢……班长。”景照煜同样礼貌一笑,轻轻一顿,叫出了阮南溪的班长身份。
  阮南溪愉快地眨了下眼,继续说:“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或不适应的都跟我们说,我们班同学都很好相处的。”
  “谢谢。”
  “……不客气。”
  “嗨,江眠——”阮南溪叫住了路过的她,微微歪着脸,眼睛含笑地瞧着她。
  干哈啊。她停下脚步,然后比起阮南溪,这位退学自军科大的景同学先朝她丢了一句招呼:“嗨,好巧。”
  “……”
  “……”
  “不记得了吗?”他继续自来熟地与她打招呼,一只手搭在长廊围栏,一只手放在口袋,嘴角翘着,看起来像是很亲切似的。
  “火车站。”他加了一句提醒。
  然后,江眠才回应道:“……嗯,巧啊。”
  所以,眼前这位就是那颗坠到他们班里的……陨石?这样一想,江眠又抬眸扫了对方一眼,果然人不可貌相,看着可一点都不像陨石呢。
作者有话要说:  
在江校长“变身”之前,每个人物都先出场一下……

第3章

  步入高三第一个晚自习,江眠状态有些不对,强撑着做了两道题,放下笔揉了揉发胀的额头;她的同桌王赛儿的状态也有些不对,眼睛一直往某个方向飘,然后也揉了揉自己的脸颊……
  “那位大学生长得挺好看啊。”王赛儿低声同她交流起来,不忘用左手挡住嘴遮掩一番。
  江眠大脑发胀,不想评价王赛儿这番掩耳盗铃的行径,懒懒地嗯了声。
  晚自习上课铃声已经响过,田老师还没有过来,加上今晚是高三新开学第一个晚自习,教室仍是一片交头接耳的窸窣声,阮南溪喊了两句安静,依旧效果不大。龙腾中学,大概是唯一一个高中不分重点班的学校,好生差生聚集在一个班,班级的学习气氛就不那么统一了。
  这个学期,带他们的班主任仍是田长胜田老师,主课老师换了两位,她喜欢的赵老师杨老师都不再带高三。目前座位是随意坐的,不过田长胜是一个排座狂魔,加上班里又进来两位新生,肯定要重新排座。
  江眠和王赛儿坐在靠走廊的倒数第二排,因为她和王赛儿都算是班里个子比较高的女生,她一米六七,王赛儿更高,一米七一。与王赛儿身高体型不太匹配的是——虽然王赛儿样子颇为壮硕,却长了一颗实打实的少女心。
  田长胜还没来之前,江眠和王赛儿说了一会小话,直到有人喊了一句:“校长来巡逻了!”
  顿时,班级鸦雀无声,个个低头开始看书或写卷子……
  王赛儿坐在靠长廊窗户的座位,用余光瞅了瞅长廊走来的一行人,又话痨地冒出一句:“乍眼一看,还是你爸最帅。”
  江眠:……
  今天晚自习来纪律巡查的除了江之河,还有两位副校长和教导主任。见他们班班主任不在,两位副校长进来绕了一圈,江之河和教导主任一块立在门口,大致瞧了一下。
  江眠没有去看自己老爸,也没有装腔作势写作业,至于王赛儿,视线又飘到了教室窗外。一不小心,视线还同路过他们班窗户往里扫进来的江之河撞在一起。
  这道来自校长爸爸的特意凝视,就这样被王赛儿截胡了。
  “哈……”
  王赛儿下意识推了江眠的瘦胳膊,见江眠毫无反应,自顾朝着江校长嘿嘿一笑,得到江之河严肃的点头回应,激动地拿出了一本书,稍微倾过身,十足做作地摊在了江眠的面前:“眠眠,我们讨论一下这题吧。”
  江眠:“……”
  王赛儿是一个大叔控,这是她自己说的话,同样还表达过她爸是她最喜欢的理想型男人。每每王赛儿说这样的话,江眠都很想送给王赛儿一个自行体会的眼神,真不知道王赛儿是视力问题还是脑子问题。
  “对了,不是说我们班要转来两位新同学吗?还有一个呢?”王赛儿瞅瞅扫视了一圈问。
  “不知道。”
  “诶,难道不来了?”王赛儿又看了看坐在最后面的军大生,只见他转向旁边坐着的章一新,两人一番对话,章一新立马“恭敬”地从抽屉拿出一本数学书奉上。
  军大生接过了书,大致了翻了翻,浏览的目光像是与这些书久别重逢似的。不知道为什么,王赛儿看得十分热血澎湃……
  其实,刚刚的情景和对话是非常稀松寻常,景照煜网上买的课本习题册都没有寄到,就找旁边的章同学借一本书看,不然单坐着太无聊了,然后章一新就问他想看什么书。
  他说都可以。
  章一新就拿了一本数学书出来。
  “要不要做张卷子感受一下?找找手感什么的……”章一新再次顶着自己憨厚老实的脸在新同学面前刷好感。对于这位坐在自己边上的军哥哥,章一新从晚自习开始就处于一种兴奋外加受宠若惊的复杂心情,只是两人坐了好一会,交流还停在前头的两句“你好”上面。
  终于,军哥哥开口跟他借书了,章一新更加努力彰显自己“热情待客”的友爱之心。
  “好。”景照煜回道,顿了下,不得不又麻烦了对方,原因他还需要从章同学这里借一根笔。
  半分钟,章一新在班级私群发了一条消息:“军哥哥从我这里借了一根笔!!!”
  “……”
  “……”
  “……”
  连笔都没一根的人……这位军哥哥真的是回来复读吗?一时之间,不少同学都对这位景照煜怀疑上了:长得挺像好学生的样子,难道只是像而已?还是真的是他们之前猜测的那样,四门全挂被军科大退学了?
  但是军科大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考上的大学,作为一所最顶级的军校,录取的分数不输国内最顶级的那两所大学,对身高体格还有严格要求……
  噢,他们好像又自觉地忘记了,那位叫张大贺外校转过来的新同学。
  田老师终于来了,班级再次自觉地进入各自学习的状态。经过两年的磨合,全班同学不仅非常熟悉田长胜的处事风格,更熟悉田长胜的走路声响。
  待田长胜来到教室,一半同学都放下手中的笔或书,默契地抬头看向讲台前方——
  讲台上除了一如既往面容严肃的田老师,还跟着进来了一个男生,只见他吊儿郎当地杵在讲台另一侧,头发棕黄,上身是logo明显的大T恤,下身也是宽松的大裤子,鞋子AJ,青春的面容捎着一丝不屑和拿捏的帅气。见底下打量自己的眼神多了,嘴巴往上一斜。
  沙雕……
  这是江眠某一刻里内心最为真实的感受。
  “大家可能前两天就知道了,我们班这个学期多了两位新同学……”田长胜开口说,不过大概是不想两位新同学分走他们过多的注意力,话锋一转道,“不过具体我也不介绍了,久了大家自会熟悉。”
  “老师,那就让他们做个自我介绍吧。”有人提议说,声音期待。
  “……行,好吧。”田长胜同意了,目光同最后的景照煜碰了碰,转头看向左边,
  “张大贺,那你先来吧。”
  “没问题。”张大贺照样斜着身,耸了耸肩后,开始介绍自己,内容和语气还有两分幽默:“我……张大贺,之前是龙五中学的,对,就是安定区的龙五中学……简单来说我这个人学习不怎么样,人也不怎么样,不过我打架还可以,很荣幸转到你们学校你们班……以后如果我们班被欺负……”
  “如果真有这样情况,希望你可以先来告诉老师。”田长胜及时拦住了张大贺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张大贺倒也是一个脸皮厚的,立马笑了笑接话说:“当然……我也是这样想的,田老师。”
  “好了,大家欢迎张大贺。”田老师总结说,拍两下手以示欢迎。在田老师的带头上,同学跟着鼓了掌,稀稀疏疏。
  “景照煜,你也上来吧。”田老师唤了最后一排的景照煜上来。
  全班同学:……!!!!
  不同张大贺,景照煜显然更吸引班级同学的眼光和注意力,一方面是他的上学经历,军科大归来复学;另一方面,比起张大贺身上那种显性的小弟气质,夸张虚浮。景照煜身上则带着一股隐性的大哥气质,内敛而生动;可能也是在军校上过一年学的经历,身姿比常人更英朗挺拔,却也没有过度坚毅,反而有一丝与身俱来的亲切随性。
  亲切这东西,放在颜值一般的人身上就是亲切;若放在颜值高的男人或女人面上,很容易就化成半分风流……
  不过,即使同学对景照煜更有好感,但是比起张大贺,景照煜明显还是更有距离感的那一个……怎么说呢,张大贺虽然夸张虚浮,同学里偶尔也有这样类型的,但是景照煜这样的,他们还是头一次见。
  从最后座位走到讲台,景照煜从讲台桌上拿了一根粉笔,一转身,直接在黑板写上了自己名字,从景字开始到煜字结束,字迹大气而工整。回过身,他将粉笔放在粉笔盒,正要开口介绍,响起了一道笃笃笃的手机振动声。
  ……谁的电话???
  班级是不允许带手机进教室,偷偷带手机过来的同学基本也是将手机调到静音状态,所以这个电话是谁的?
  手机振动的声音貌似还是从讲台传来。
  “不好意思,我出去接个电话。”景照煜对田长胜道,礼貌地点了一下头,出去了。
  ……
  ……
  ……真他妈的社会啊!
  景照煜走出去某一刻里,江眠觉得田长胜的脸是完全僵硬状态,一会后,他动了动嘴巴朝向全班开口:“好了,大家自己看书,明天正式开课,都高三了,都拿出高三该有的样子来。”
  高三该有的样子是什么?反正不会是景照煜和张大贺这种……
  20点50分,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准时响起。比起其他高中,龙腾中学的晚自习时间不算晚,走读生基本这个时间回家,住校生可以再自习一节课,或自己到宿舍或自习室继续学习。
  龙腾中学里走读学生和住校学生大概是一半一半,下自习后的校大门还是比较拥挤,尤其是高一新生,几乎一拥地喧哗而出。江眠王赛儿郑泽阳一个小区,距离学校骑车不到五分钟,从车棚取车到路上,江眠和郑泽阳一块等着王赛儿在路过的摊子买炒冷面,前面王赛儿弓着身,不停说着:“老板,多加辣椒,多加点孜然。”
  郑泽阳奇怪道:“王赛儿,你妈夜里不给你做宵夜吗?”
  “做啊。”王赛儿回郑泽阳,“如果我学到十一点,我妈还给我熬燕窝呢!”
  郑泽阳嘴巴一张:“那你还能吃下那么大一份冷面!”
  “嘿嘿。”王赛儿提着老板装好的冷面上来,朝着郑泽阳眉头一挑,“看样子你就没喝过燕窝,燕窝那玩意能顶饱吗?”
  “对,我没喝过燕窝,谁喝那女人喝的玩意。”郑泽阳不客气回击,然后看向江眠,“你们女生晚上都喝燕窝吗?”
  “我没喝。”江眠回话,清清淡淡道,话里却有一份强调,惹得郑泽阳哈哈大笑。
  龙腾中学出来就一个路口,三人从路口绕弯时,伴随一道挑衅的口哨声,一道影子快速地一闪而过,王赛儿眼尖地抓到一抹背影说:“那不是张大贺吗?”
  “装货!”下一秒,王赛儿评价说。
  “人家怎么你了?”郑泽阳不同意地说,“比起来,那位叫景照煜不是更装——不好意思,我出去接个电话,啧啧啧,那口气还当自己大学生呢。”
  “我说郑泽阳,你是不是羡慕人家大学生啊。”
  “我羡慕?我羡慕他被学校开除回来复读吗!”
  “郑泽阳,你这就是赤裸裸的嫉妒啊,嫉妒人家身高,还嫉妒人家长得帅……”
  郑泽阳侧过头:“王赛儿,你有没有审美。”
  “我没审美,难道你有审美?”
  虽然已经有些生气了,郑泽阳还是拿出了自己的幽默基因与王赛儿怼话:“我跟你们说,男人太帅并不好,只要一点恰好的帅最最好,尤其像我这种有点小帅的男生最受欢迎,正所谓小帅怡情,大帅不安宁,当然不帅也不行……对不对,江眠?”
  江眠:……
  “呕!”王赛儿将买来的一盒冷面挂在车手把上方,同时做了一个快要吐的表情,回击郑泽阳说,“那真是不幸,你属于不帅那种,毕竟以你的身高,分数够都上不了军科大。”
  郑泽阳蓦地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王赛儿,不过也没说什么,拿出了君子不跟女人斗的风度,两脚一蹬,加快车速骑在了她们前面,远远甩开了她们。
  “……生气了?”王赛儿问江眠。
  江眠告诉王赛儿说:“难道你不知道郑泽阳的理想大学就是军科大吗?”
  ……
  “赛儿,我到前面药店买个药。”路过小区南门,江眠对王赛儿说。
  “买药,买什么药?”王赛儿念了两句,回过头问她:“要陪你一起吗?”
  “不用了,明天见。”说完,江眠骑着车穿过了小区南门,来到距离小区大门一百米左右的一家连锁大药房,停下单车,进了药店。
  “欢迎光临。”
  ……
  “欢迎光临。”
  药店大门装着感应开关,每有客人进来买药都会自动播报一遍欢迎光临,江眠拿了一盒消炎药一盒感冒冲剂,准备付钱的时候,只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门外进来。
  老实说,看到景照煜从外面进来,江眠心里很惊讶。不过她可能天生对不太熟悉的人具有警觉性,表现出来也只是微微抬了一下眼皮。
  “真巧,你也买药?”景照煜主动问她,口吻十分清爽,自然。
  “嗯。”江眠点头,觉得不够礼貌,加了一句解释,“我就住着这小区。”
  “常青藤吗?”
  “……是。”
  “我也是。”
  “……”
  那还真巧的,谁能想到那天同坐一列高铁的人会成为同班同学,现在又成为了同个小区的邻居。不过也没太意外,龙腾中学好多走读生都住常青藤小区,甚至之前不住常青藤的,为了方便照顾孩子,家长也在常青藤租了房子。
  比如郑泽阳爸妈就是这样。
  付好钱,江眠没有等景照煜,拿着药骑上单车就走了。骑车进小区大门,无意回了一下头,见一百米外景照煜慢悠悠从药店出来,下意识反思了一下刚刚她的无礼行为。
  ……作为同班同学,她是不是应该等一下他的,就算不等他,也要说声再见什么的。
  算了,她又不是班长阮南溪。
  快到家了了,江眠从单车上下来,当她提着药见到坐在小区楼层大厅的安莉,眼皮就不只是简单一撩了,而是瞪大双眸;唇角更是难以置信地往上一撇,讶异道:“……妈。”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咳,这篇文之前还有一个文案是这样子的:
十八线高中龙海中学高三九班转来两个新同学,一个是来自顶级军校退役回来的军校生,一个是打架斗殴失败进过局子的混混学生。
江眠的看法均是emmmmmm……
结果,军校生不像军校生,混混不像混混……
距离变身还有一章。
不说了,明天12点见。不清楚到底是啥故事的童靴,跟着我~

第4章

  天气预报提醒明天夜里有台风登陆龙海,今夜龙海市的夜空依旧是一望无际的清澄,江眠抬头望去,几颗遥遥悬着的星点仿佛与她亲切对视。
  小区单元楼下面,站着一对人,是安律师和她的校长前夫。
  今晚安莉是清澜出差回来顺道过来看看她,同时给她带了好几袋子的礼物,可怜江校长连一根草都没有。不过,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离婚的夫妻便如同陌生人,但母女总归是母女,有天然的血脉相连。
  只是,不知道底下这对“陌生人”在说些什么呢?
  江眠坐在卧室靠窗的飘窗台,歪着头看向底下这对Divorced couples,安莉穿着黑色职场套装,高跟鞋,长发剪短到及耳,原本离婚前温婉的贤妻良母穿上一身利落的女士西服,站在人高马壮的江之河前面,已经没有半分失势。
  反而她家江校长,条纹衬衫短袖,老式西装裤,皮带外扣,一手公文包,一手保温瓶,一如既往的中年直男风装扮。
  夜风习习,两人站在小区草坪旁,蚊子多得有些恼人。一块聊了两句女儿的话题,安莉想起刚刚女儿买回来的感冒药,开口问:“眠眠是不是感冒了?”
  为什么要问江之河,因为刚刚她也问了眠眠,但是眠眠告诉她没有,说是买着有备无患。可是,作为一个妈妈,尤其是一个不跟女儿生活的妈妈,对女儿的关心往往是缓不济急还无从下手。
  “眠眠感冒了?”江之河有些不相信,对妻子,喔,不,前妻说,“没有吧,傍晚去学校还挺精神的。”
  江之河这样一说,安莉就知道江之河也不太清楚女儿情况,面上自然一沉。
  结果,江之河还相当不要脸地来了一句:“前两天我倒是感冒了,眠眠回来那晚我就是……”
  咳,安莉没听江之河说下去。因为手机响起来了。她看了眼来电显示的号码,对前夫说,“我走了,等会上楼还是给眠眠量个体温吧。”
  “……好。”
  “眠眠有什么情况,麻烦及时跟我说。”
  “……好。”
  “辛苦了。”
  这句辛苦,江之河慢了半拍回答,望着安莉这双要与他划清界限的眼睛,同样强调一句:“照顾自己的女儿,不辛苦。”
  ……如果,江眠听到楼下这两人聊天内容,绝对脑袋一转,撇撇嘴角发出一道不屑的切。
  安莉要走了,江之河开口说:“我送你。”
  “……不用了。”
  江之河还是送前妻安莉到小区后面门口,然后发觉安莉并不是跟他假客气。小区后门停了一辆奔驰车,车窗落下来,里头一个戴黑框眼镜的男人朝着安莉挥手致意。
  长得那个油头粉面。
  “他谁啊?”江之河眉头一横,下意识问。
  “同事。”两个字的回答,说完便走上了车,平飘飘的解释像是恩赐给他似的。
  江之河牙齿一咬,收了收腋下的公文包,目送奔驰车子扬长而去。
  当安莉还是江太太的时候,江之河觉得“安莉”这个名字有着说不出的温柔可人;只是当安莉成为了安律师,感觉就很不一样了。
  记忆里,安莉一直是一个温柔细腻的小女人,细声细语地说话,万事好商量的处事态度,外加一副柔软心肠,简直是最好的妻子形象。自然,安莉也做得很好,十年如一日地操持好家里的一切,默默无言到江之河差点忘了安莉除了是自己的妻子,眠眠的妈妈,她还是一个女人,也有自己的脾气和想法。
  只是这一切,等他有这个意识已经晚了,安莉非常坚决地跟他提出了离婚……
  上楼之前,江之河站在小区的垃圾桶旁抽着一根烟,他已经是二十多年的老烟民,安莉怀孕那阵子戒过一次,眠眠小时候闻不了烟味又戒一次;然而事不过三,两次都没有戒掉,后面江之河也就不为难自己了。
  一根烟了事,江之河回到家里,江眠还在卧室看书学习,他想起安莉的叮嘱,上前敲了敲女儿卧室的房门,关心道:“江大眠,你要不要出来量个体温?”
  然而语气,像是问要不要出来吃个宵夜一样。
  ……
  半会,里面响起江眠沉闷的回答:“不用。”
  “确定不用?”江之河追问。
  “确——定!”江眠加重声音回道。
  好,江之河不再打扰女儿用功学习了……
  房间,江眠脑袋一仰,头戴耳机,重重地落在了柔软的枕头上。耳机里,响着是霹雳巴拉的重金属音乐……
  ——
  第二天下午,江眠坐上小叔江之海的车子奔向老江家,给爷爷庆生。今天是爷爷八十岁生日,加上天气预报说今天有台风登陆龙海,爷爷奶奶就让小叔叔过来接她。
  至于江之河,需要开完会才能赶过去。
  “你爸怎么比你这个高三生还忙啊。”江之海说。
  江眠敷衍回答:“他是校长嘛。”
  “校长又不教课。”
  “不教课才有一堆乱七八糟的事。”
  “咳,的确。”
  ……
  今天下午江眠上完最后一节正课就跟田老师打了声招呼,提前走了;结果田长胜在江眠走之后,重新进行了课桌排位。
  这是一轮大换洗,每个人的名字写在黑板上,基本以B类生包围A类生的排座思路。江眠和阮南溪成为了同桌,景照煜坐在阮南溪后面。至于张大贺,一个人被分配到了最前面。
  紧紧挨靠着讲台的左边。
  随着一道不满的“靠”,教室进入大规模搬动桌椅的场面,桌椅相互碰撞,又与地面摩擦,发出一道道撕拉声。外头刮起了风,原本大大敞开着的教室后门,嘎地一声响,直接被关上了。
  立马,教室里的喧闹声重了。
  因为今天有台风登陆龙海,所有年级的晚自习都已经取消,走读生回家学习,住校生到宿舍自习。对于学校而言,比起成绩,最重要还是学生安全。
  “……江眠的桌子在哪儿,谁帮忙搬一搬啊。”阮南溪突然一声喊,微微笑着环视一圈。阮南溪性格是全班公认最好的女生,但是性格好不一定适合当班长。由于大家都在忙,一时间也没人理会阮南溪,阮南溪顿时尴尬地站在最中间。
  就在这时,路过的张大贺贱兮兮地开口说:“校长的女儿就是不一样啊,不仅提前走,课桌也让别人搬,了不起啊。”
  “咳……”张大贺这样一挤兑,阮南溪更尴尬了。
  “而且座位也在最中间,这个待遇真是不得了呦。”
  咳,对比张大贺紧靠讲台的座位,江眠的座位的确处于中间黄金区。
  “我说班长,你就不能纵容这样的不良风气,就应该让校长女儿明天自己回来搬桌子,大家都是平等的,凭什么要为她效劳?”张大贺继续挑事。
  “张大贺……你……”张大贺一句又一句,阮南溪完全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一只手落在张大贺的肩膀,同样新来的景照煜对张大贺说:“让一让。”
  景照煜的手劲有些大,而且有意收了收。张大贺条件反射地转了个身,像是一条炸毛的狗撒泼在景照煜对面:“你干什么!”
  景照煜只是下巴略微一抬,面带笑意,然后以一种玩笑又挑衅的口吻说:“没什么,就是过去帮忙搬个桌子,顺便宣扬一下助人为乐的班风班训。”
  说完,俊秀的眉眼还冲张大贺一挑。
  这份随意,这份刻意,这份作秀!
  张大贺:“……”
  然后,不等张大贺反应,景照煜已经利落地越过张大贺,留张大贺立在课桌之间的走廊,痛、心、疾、首!
  反应了一会,才意识到自己的面子完全被景照煜给赚走了!
  TMD!这厮段位很高啊!
  同为新来的同学,原本景照煜在张大贺眼里就是好学生一枚,即使不知道他为什么从军科大退学回来;但是能上军科大的,自然不会是差生。所以既然是好学生,那有个共同点,好的不起眼。
  结果,居然还有景照煜这种,助人为乐都那么高调!总之张大贺觉得自己很没面子,因为——这位新来的“人民解放军”居然比他这个流氓混混还嚣张!!!
  ……
  江眠手机里,收到了王赛儿特意发过来的新座位表;座位表田老师写在黑板上,王赛儿用手机拍下照片。紧接着,王赛儿对她说:“江眠,你的课桌是我和军哥哥一块帮你搬的诶。”
  “……谢谢。”江眠在微信里道谢说。
  王赛儿又发了一条:“看到没,军哥哥就坐你后面。”
  江眠:“……看到了。”
  王赛儿又发来一串话,遗憾她和她不能坐在一起了。江眠不知道回什么,习惯丢了一个表情包过去。耳边,继续江之海的念叨。
  一路上,江之海都在给她讲所谓的人生大道理,江眠全程嗯嗯呐呐地应着,脑袋靠向另一侧。她很奇怪,小叔明明比她爸小十多岁,外人眼里正经八百的青年才俊,怎么就是一个话痨?
  “不过,你爸也不容易。”江之海又开始总结道。
  江眠真是听多了这句话,因为只要是江家人与她说话,都会与她强调这一点:你爸不容易。似乎对一个男人来说,离异带孩子是一件特别辛苦的事。即使她吃住全是阿姨负责,偶尔生个病也是她自己去校医院拿药,心情好与不好全靠自己消化。
  当然,她爸也关心她,那就是在学习上。每次模拟考成绩出来,就找她各种分析问题。让她觉得,她爸也只有在学习问题上对她上点心。
  “我爸怎么不容易了?”江眠忽地反驳江之海。
  江之海一顿,一时不知道如何反驳,然后默默地,拿起操控台上的依云水,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江眠抿了抿唇角,望着车外沉沉的云层自顾说了起来:“我知道的,像我这种父母离异的孩子,对任何一方都是一种负担。”
  “……”
  江之海喝水的时候差点呛住了喉咙。刚好前方转弯红灯,他侧头看向江眠问:“……眠眠,告诉小叔,你心里不是真这样想吧?”
  江眠回视了小叔一眼:“不然呢,你们每个人都对我说我爸不容易,这不是告诉我,是我让我爸不容易吗?”
  咳……
  江之海不否认,他刚刚的确有这个意思,对于江眠这位侄女,他关心不多,也了解不多。平心而论他更喜欢她小时候的样子,像是一个漂亮的小公主,可爱聪明到人人夸;连他不喜欢小孩的人每次看见了都要逗一逗。可是女大十八变吧……他大哥和大嫂离婚后,江眠就变得沉闷而敏锐。
  事实,如果大人一直将身边的孩子当小孩看待,一般是不太喜欢孩子的敏锐,即使她敏锐得很准确。
  “哈哈,哈!”江之海轻笑了起来,然后拿起手机拨了一个号,“大哥……是的,眠眠在我这。我先带她回老江家,你好了就过来吧。”
  副驾驶上,江眠偏了一下头,将手机放回怀里的背包里。手机短信显示,她寄出去的快递门卫已签收……
  江眠双手相握,抬头看向前方道路。
  车里的电台播放着今天的台风情况,不过这次台风对龙海的影响并不大,龙海市区街道依旧车来车往,唯一能感受台风过境,就是城市道路绿化树广玉兰摇摇曳曳……
  ——
  龙海的市树就是广玉兰,连龙腾中学都种植了不少广玉兰,校园门口门卫后面就有一棵几十年的老玉兰。傍晚五点半,学生和老师基本散了,江之河大致检查完一遍情况,大步地从2号教学楼下来。
  身后,跟着缠上来的田长胜。
  “你把景照煜放到我班就算了,你还把张大贺放在我班,校长……”
  “欸,我不是信任你嘛。”
  信任……信任你个鬼啊!你这个臭校长,坏得很!
  见田长胜憋着一张脸,江之河只好安抚地拍了拍田长胜的肩膀道:“老田,高三段班我最信任的班主任就是你了,不然我怎么把眠眠也放在你们班?”
  这样的肯定,田长胜有些受不了,嗤声道:“真是谢谢校长那么信任我啊。”
  “那还不是你自己能力好,管得住学生。”江之河笑着说,正要大步流星地从学校大门出来,门卫叔叔探出一个身叫住他,“江校长,有你的快递。”
  快递?
  ……
  月光照不透乌压压的云层,城市的灯火却远远近近一大片。
  台风似乎真的来了,别墅花坛外的灯影都有些飘忽。老江家,江眠一言不发地坐在闹哄哄的客厅,等待爷爷生日会开始……
  陈旧却温馨的房子,景照煜笔直地坐在一家三口的饭桌前,接过女主人递过来的一碗饭,礼貌道谢:“谢谢阿姨。”
  常青藤小区,王赛儿坐在书桌前,右手握着笔杆,左手却刷着微博。认真投入写作业的郑泽阳,就算妈妈在门外温柔地叫了他两声,还是浑然不觉。
  “阳阳,吃饭啦。”
  郑泽阳这才回过头,请求说:“妈,你们先吃。我这道题先解出来。”
  晦暗不清的巷子网吧外,张大贺跟着一帮人推推攘攘地等着小吃店老板的炸香肠,刺啦啦地油煎声将他肚子里的馋虫都勾出来,忍不住动了动发达的肱二头肌催促起来:“快点!”
  老板见这帮社会小青年长得凶神恶煞的,导致放辣椒的手一抖,结巴地问:“微……微辣吗?”
  “微……微你妹,要辣辣辣,变态辣!”
  就在这时,巷尾停下一辆尾号9的绿牌车,里面下来一位高大的中年男人。然后巷子里一伙伴对张大贺抬手一指:“大贺,那不是你新学校的校长吗?”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最后一章前奏终于写完了!
好了,哐当,要变身了,文案里早透露江校长要变成张大贺。那张大贺呢,他变啥?
答案:A校长;B动物;C香肠; D台风……
张大贺:他妈的作者你还有没有良心!
ps:忘了说,赛尔这个名字由于大家都出戏,都改成了王赛儿,同个念法哈。

第5章

  意外和明天,不知道哪个先来——但是你的坏脾气一定每天都来。这是江之河打趣女儿江眠的一句话。都说女儿对父亲是温暖的小棉袄,江之河却觉得自己生了一个小地雷,常常不知道自己哪儿就踩到雷了。
  傍晚六点半,江家人和前来祝贺的亲朋好友差不多都到齐了,除了她家江校长还在赶来的路上。不远处,江睿又在拍摄什么鬼视频,见镜头对上自己,江眠反感地转了个身。
  其实,如果不是有事或必须过来一下,一般情况江眠并不喜欢往爷爷奶奶这里跑。她虽然姓江,却不太喜欢江家。
  她爷爷奶奶一共生了三个儿子,除了她爸和小叔,还有一个二叔。
  首先说她小叔江之海,年纪倒也不小了,却是大龄未婚男青年一个。每天梳着大背头,涂着油蜡的头发根根分明,走得是英式腔调的型男风格,只是一回到家就被爷爷追着逼婚。三十五六的人了,连个婚姻选择权都没有。
  另外,就是铜臭味更重的二叔,江家另外的半数生意就在他那里。
  江家算有钱人家吗?江眠不太清楚,比起世界首富无非也就是在龙海有几间酒店几排商铺外加几个破厂子。但江家人自信,不管对外对内端的都是大户人家的姿态。
  江睿就是她二叔的独生子,只比她小一岁,从小到大她和他就相互看不上。但是不管私底下如何,江睿面上还要叫她一声姐。
  “姐,你们班是不是新转来一个龙五的学生,叫张大贺来着。”江睿突然放下手机凑上来问她。
  江眠不是很想回答,顿了下才说:“是。”
  “他是我的死对头来着。”江睿有意无意地望着她说,“怎么样,人挺横的吧。”
  江眠不想搭话。
  江睿又来一句:“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嚣张得不得了。”
  江眠觉得这个形容,同样很适合江睿自己。
  唉……实在是聊得没趣,江睿歪嘴一笑,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说:“大伯怎么还不来?”
  江睿这人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最怕的人就是大伯江之河,也因为从小都惧怕这位校长大伯,江睿高中特意选在龙五而不是龙腾。
  至于江睿为什么怕大伯,这恐怕也是遗传,因为他爸包括小叔,都很挺怕他们的大哥……当然,江睿也早早领教过江之河训人的手段。事实他大伯那人面上对谁都是笑眯眯,然而凶起来,超可怕的。
  就在刚刚,江之河往家里打了一个电话,说临时有事,晚点过来。能这样堂而皇之地放全家人鸽子,也就只有江校长了。
  ……
  车子临时停在老商业楼林立的巷尾,江之河从前方楼道出来回到车上的时候,一道身影从他车后面一晃而过,江之河没有注意,重新坐进了驾驶座上;车子一键启动时,头疼地瞧了眼挂在行车记录下方的石头挂坠。
  这就是他半小时前从快递盒里拆出来的“收获”。
  除了这条石头材质的车挂坠,快递盒里还有一张卡片,上面写着一句话:“送给江校长的离婚三周年礼物。”
  不用想,江之河也知道这份离婚三周年礼物是谁送的,同样也猜到女儿眠眠为什么送这样的礼物给自己,无非是想气气他,提醒他一下。
  至于眠眠为什么选择送他一块石头,大概是指责他在他和她妈妈离婚态度上表现得过于铁石心肠。瞧,他生的女儿多厉害。
  十分明白女儿送自己离婚周年礼物的含义,所以收到礼物后,江之河特意将这颗石头挂在后视镜上方……
  车子上了路,想着女儿眠眠这三年性情上的改变,江之河胸口泛起一阵不爽快的闷意。他将车窗开了半扇,点了一支烟,然后一手掐着烟,一手握着方向盘。
  外面起了风,台风呼呼地涌进来,车内的石头挂坠叮叮当当地晃动起来。
  关于他和安莉离婚这件事,或许今晚他要找眠眠认真地好好地聊一聊,成人的感情可能跟她现在理解的不太一样,有时候并没有谁是谁非的判断。但是作为爸爸妈妈,他和安莉都是非常爱着她……
  平心而论,江之河也觉得这种话没有说服力。何况眠眠并不是一个好交流的孩子。归根到底,大人在处理感情问题的确很自私。
  可是,眠眠今年高三了,虽然学习成绩相对不错,但是以他对眠眠的了解,眠眠完全没有拿出最好的状态迎接高三……
  别说最好状态,他能感受到,在学习上眠眠完全是瞎几把学,如果稍微投入用心点,绝对不是现在年级前三十的水平。
  换句话说,眠眠的智力完全对不上她现在考出来的分数。不过话说回来,他的心态也符合每一位父母的心态,总觉得自己孩子潜力无限,成绩不理想只是没有好好用功……
  ……唉,总之因为江眠这个学期上了高三,不是作为龙腾中学的校长,而是作为一个爸爸,江之河对女儿的学习问题操碎了心。
  然,由于心里脑里都在操心着想着女儿江眠,江之河一时忘了,开车最最忌讳开小差。
  外面的风声越来愈大,头顶乌云沉沉移动过来,似乎即将下起暴雨。如果从上方鸟瞰龙海城,整个龙海市像是一团黑影漩涡被笼罩在风起云涌的苍穹之下;渺小的车子行驶在来来往往的双向车道,那一闪一闪的殷红尾灯,如同一盏盏小橘灯笼浸没在无穷无底的深渊之中。
  车子向左转弯的时候,行车记录仪下方挂着的石头忽然亮了起来,江之河感到眼睛一刺,原来是前方一辆逆向行驶的车子打着炽白的强光照过来……
  同时,前方人行道上,一辆自行车趁着最后一秒红灯飞快地穿梭而过。
  江之河眼尖地看到了骑车的人是谁,猛地一个急刹,结果伴随着一个巨大的碰撞声,他的车子就被后面的车往前推了出去。追尾事故发生得太快,加上前头逆行而来的车子,在仅剩的反应时间里,江之河将方向盘往右边打,将车子撞向最为安全的绿化带里……
  可是,令人奇怪的是,在这个碰撞的瞬间里江之河没有感觉到车子被撞飞出去,而是自己整个人都飞了出去。身子仿佛重重地被抛出了车外,接着沉沉地落了下来,不知道落在了哪里……
  人到中年,不管做事还是思考问题都更趋向谨慎,生怕一时疏忽犯下大错。可是,人到中年,身上的枷锁也更多了。对家人的责任,对孩子的责任,对社会的责任……然而出事的那一刻里,江之河脑海里唯一能想到的只有爱。他对前妻安莉有过的爱,对女儿眠眠的爱,对教育事业的爱,对这个世界的爱……
  同时,就在不到一百米的距离,事故发生的同一时间里,张大贺正一边吃着烤肠一边单手骑着车从十字路口快速穿梭而过,回想之前在小巷给江之河的车轮胎扎了一枚铁钉,越想越可乐,结果不知道从哪个绿化灌木丛里,跑出一只脏不拉几的哈士奇,凶狠地冲向了他手中的烤香肠……
  张大贺前一秒得瑟,后一秒抖擞,一个不小心,连人带车摔了下来……
  对比江之河出事时的复杂的心境,张大贺摔下去最后的一刻里,只想着一个问题——他的烤肠!
  ……
  ……
  ……
  十几分钟后,江之河耳边隐隐约约听到“嘀呜——嘀呜”的救护车鸣笛声,大脑一丝一缕恢复了清明,确定自己意识清醒,心里自然一松;然而紧接着,他感觉自己人中一疼,不得睁开了眼睛。
  视线还是有些模糊。
  “应该没事了,只是暂时休克。”有人这样说。
  “喂,小伙子,你感觉怎么样啊?”又有人这样问。
  江之河觉得这两道声音都不是对他说,首先他出了那么严重的车祸,身体都飞出去了,怎么就一句轻飘飘的应该没事,那也太福大命大了吧;另外他一个四十多岁的老男人,怎么就小伙子了?
  只是接下来每清醒一分,视线更清楚一些,江之河越发确定眼前这两人就是在跟他对话。同时,大致明白了经过和情况。
  这是一家临街中医诊所,因为他晕过去,就被几位好心的路人抬到了这里,眼前围绕在他身边的人除了诊所里的老中医,就是送他进来的好心人。
  “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啊?”一位老阿姨问他,满脸皱纹,头发花白。
  既然对方是一位老阿姨,这声“小伙子”江之河勉勉强强也就接受了。看来他真是福大命大,从车里飞出去也只需要掐一掐人中好了,看来他还是十分的身强力壮啊!同样自己也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无任何不适,江之河替自己由衷地感到庆幸,面上也愉快地笑了起来。
  还好还好,他还能健健康康地陪着眠眠,陪她高考,送她上大学,然后等她找工作找男朋友,最后他牵着她的手,将她托付给另一个男人。
  他家眠眠脾气不太好,作为爸爸一定要看准那个男人的脾气是不是真的好。
  就在这时,一个蹲在他旁边的小朋友指着杯子说:“大哥哥,你要不要喝水呀?”
  大哥哥……???现在的小朋友真可爱。
  哗啦哗啦,外面下起了暴雨,嘈嘈切切的声线里透着杂乱的路人交谈声,同时过来的救护车依旧嘀呜嘀呜地鸣个不停。
  ……应该还是有人在刚刚的事故车祸里受伤了。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像他这样好运,不守交通规则的人,简直是对生命最大的不尊重。江之河在心里这样想。
  感觉身体真没有任何问题后,江之河便从中医诊所的躺椅起来来到,在他人的注视下认真地走了两步,双腿同样都十分利索,唯独说话的声音有些沙——
  礼貌地对诊所里的人一一道谢,江之河迈着沉稳的大步走到诊所门口。
  外面正下着瓢泼大雨,狂风卷着暴雨如同拼命地往门口台阶打下来。诊所的老中医好心地借了一把伞给他,江之河望向前方自己破一个车头的七座SUV电动车,略微心疼地皱了皱眉头。
  他的车啊……
  “不过比起人没事,车坏了都小事。”他开口道,口吻带着两分中年人的释然。
  旁边,老中医指了指前方靠在绿化带旁的黑色山地车,笑眯眯地回他:“小伙子,别担心,你的车也没什么事!”
  江之河瞅了眼老中医,默默不说话,心里尊重对方年纪大眼睛不好使。
  出了这样一个事故,前方自然站着一群冒雨也要打伞围观的人,江之河撑着伞上前,拨开围观的人群,打算到交警做个笔录,只是他刚看到交警就被拦在了警戒线。
  搞什么,他是事故当事人。
  江之河烦躁地抬了抬眉头,然后,整个人就僵硬地定格住了。
  因为,因为……因为他看到了一幕这辈子最为令人刺激最难以形容最不可思议的场景,他看到前方车祸现场中心,“自己”正被一帮医护人员齐力抬上了担架……
  对,就是他自己。那个身高一米八,体型微壮,身穿条纹衬衫黑色西装裤棕色皮鞋的中年男人,不是他江之河,还是谁……呢。
  只见“他”双眼紧闭,面色暗沉,一动不动地躺在医护担架上……
  五十米外,“江之河”完全不知作何反应,只能又怔又懵地看着浑身鲜血淋淋的“自己”被医护人员抬上救护车……
  所以,他是谁,他在哪儿,他到底看到了什么……难道他妈的他已经死了???所以才能看到这样的场景。
  然后,江之河这才完全清醒地看着自己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碰了碰自己的胸口,最后不顾老中医的呼喊,长腿一迈,追上了救护车。
  等等,等等,等等他啊……
  不远处,同样澜海路事故现场旁,行人道上,一条腿被自行车砸伤的……哈士奇正在嗷呜嗷呜地叫着,叫声悲痛而惨绝人寰。在他……不,它的面前,还有两根同样淋着雨的烤香肠。
  像是最后的伙伴,陪着它。
  风雨啪啦啪啦地从天空砸下来,街上的行人只关心车祸出事的人,根本没有人理会一条在路边大声哭泣的流浪狗,更没有人在意为什么一条狗会发出狼嚎般的哭声。
  绝望的时候哭是最为无用的反应,有时候还会招来更惨的恶魔之手。因为这一道道嗷呜嗷呜的哀嚎声,小巷里一条大黄狗冒着大雨也要冲过来,然后,快速叼走了地上的烤香肠……
  好了,连香肠都没了。
  风声萧萧,雨幕茫茫,待救护车嘀呜嘀呜开走,风中,雨中,只剩下……张大贺嗷呜嗷呜地哀嗷声。
  嗷呜——
  嗷呜——
作者有话要说:  
大致给你们翻译一下最后几道嗷呜嗷呜的叫声:“卧槽,劳资怎么了,我是谁,我在哪儿……卧槽,快来个人啊。卧槽,卧槽……”

第6章

  由于受台风天气影响,今天全市中小学生放假一天。常青藤小区正门口左侧有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景照煜出来买烟的时候,刚好看到同班同学江眠从一辆黑色宾利车下来。
  高三九班原先一共56人,相处了两天,每张脸景照煜基本都能认出来,但是每次一眼就能注意到的人,还是这位校长的女儿,江眠同学。
  不过他与她打过照面的次数也比其他同学多,除了那晚在车站第一次碰面,回龙海之前他就在一张照片里看过她,全国青少年小提琴比赛获奖者的现场照。
  比赛在去年,十六七岁的女孩基本都发育完好,所以照片里的她同真人并没有太大区别。唯独比起照片,真人反而更白一些,也更瘦一些。
  这两天有意无意的观察,他觉得江眠跟他之前猜想的样子不一样,也不符合五中校园贴吧有个帖子的对她的评价,骄纵自私品行不良的炫富少女。
  至于为什么,五中贴吧会有对她的讨论和评价,还是一些看似不太符合的抹黑,这事就有待置喙了。难不成就是像现在这样,被人看到从宾利车下来?
  ……景照煜真有些不太理解了。
  今天一大早,他也已经知道江之河出事的消息,所以看到江眠从车里下来的模样并不奇怪,哪有爸爸出事不伤心的女儿。不过对比一般女生会哭红脸的样子,江眠比他想象中要平静,只是默着一张脸。唯一能看出她低迷的情绪,原先整齐绑在后脑的马尾由于一夜未睡,有些微微凌乱;散落下来一些发丝,被斜着的风雨打湿,贴在白皙的额角。
  身上,她还穿着昨天离校时的夏季校服,白色短袖蓝色长裤……薄款宽松的学生校服在下车后就被一涌一涌的风呼呼地往后鼓,显得少女身形更为单薄秀长。
  “不要烟了。”景照煜对老板说,临时打消了买烟的念头,然后从货架上随意地拿了一盒口香糖,付钱走人。为什么突然不想抽烟了,他倒不是怕被同班同学看到自己买烟抽烟的不良形象。原因纯粹是刚刚一身校服的江眠提醒了他,他景照煜不再是军校生,而是跟江眠一样,龙腾中学高三九班的高中学生。
  班训上写得很明白,高中男生不得抽烟喝酒打架斗殴。一直以来,景照煜都还算是一个比较守规的人。
  当然,这也只是他的自我认知。
  “江眠。”景照煜叫住了前面撑伞走着的人,年轻清透的嗓音在潮湿压抑的空气里仍是清爽十足。
  前方江眠回过头,望向叫她的人,一脸的安静木然。
  景照煜迈着长腿,加快了两步,来到她跟前。距离近了,他才清晰地看到江眠的脸,她的眼。原来同样也是哭红了眼。
  因为睫毛又长又直,才挡住了眼底的一圈泛红。
  “有事吗?”江眠出声问他,声音清淡,又困倦。
  “额……”景照煜瞧着眼前人,想了一下,直接说,“我在校论坛看到江校长出事的消息,还好吗?”顿了下,加了一句真心的疑惑:“……怎么一个人啊?”
  疑惑的语气里,还捎着一份直白的关心。
  本身作为同班同学,出事的人又是自己学校的校长,关心两句很正常。特意忍住不问,反而奇怪了。
  然后,江眠开口回答他:“手术刚结束,还有两天的观察期,医生说会度过危险期,等淤血消散就好了。”
  她说话的样子,很认真。
  “会没事的。”他说。安慰的话,不痒不痛。
  江眠点了下头,然后又轻轻地嗯了声,不像是回应他,而是告诉自己。
  景照煜稍稍低下头,莫名,有些心疼这位才同学两天的女同学。当然也只是轻微的心疼,不足为重。昨晚江之河出事,他也很意外,从江之河出事的时间来看,应该是从宗兴家刚刚离去,然后在澜海路上遭遇了车祸。
  为什么他会知道,因为昨天他就在宗兴家吃晚饭,结果撞上了突然上门拜访的江之河。
  有些事怎么说,万事难测吧。可是这世上有些意外不只是意外,还是事故。
  江眠交代了两句,转身就走了,景照煜礼貌地跟着走了几步,一路送江眠到25幢楼前面。景照煜一直是挺有礼貌的一个人,不过这真不是他的自我认定,而是周围人的一致评价。
  用那位一起考上军校的室友对他的形容,做人正直又风流,做事得体又放肆。景照煜觉得这话真够扯的,果然夸完之后,室友就跟他借钱了。
  不过,景照煜还是借他钱了,因为他就是一个爱听好话的人。爱听好话这个,倒是可以算是景照煜对自己的客观认知。
  然而,江眠却不知道景照煜为什么要一路跟着自己,难道他跟自己还同幢楼不成。从昨晚到现在,江眠一直没睡,所以小叔叔才将她从医院送回来。她现在真的又累又困,以至于心里的担忧和难过都冲淡了不少。
  她只想好好睡一觉,等醒了希望什么事都没发生。
  虽然,她也知道这也根本不可能。
  25幢楼前站着一个人,王赛儿撑着一把花伞抬起头小心翼翼地望着她,顿了下,上前默契地挽着她的手,同时对身后的景照煜说:“谢谢煜哥。”
  谢?
  “不客气,都是同学。”景照煜答道。
  不客气?
  江家客厅里,王赛儿陪着江眠,打算等江眠妈妈回来再离开。江校长昨晚出事住院,江眠妈妈安莉今天就会回来照顾江眠了。王赛儿知道江眠一直希望妈妈回来重新一家人生活,没想到是江眠妈妈今天回来了,却是因为她的校长男神出事。
  老实说,王赛儿心里也很难受呢。
  江眠在卧室睡觉,王赛儿一个人呆在客厅刷了一刷龙腾中学的校贴吧,今天校贴吧第一热帖就是传言江之河校长车祸离世的悼念长帖。
  一个个的,都开始悲伤点蜡了!妈蛋,这群小王八羔子。
  ……
  台风来得快,去得也快,等风一过去,天空就放了晴。
  龙海资讯站微博放了一组照片,照片是昨天傍晚台风莉莉娜登陆龙海,有人用无人机拍出的城市高清鸟瞰图。
  上面那一组组电闪雷鸣风起云涌的高清照片,简直像是科幻大片里的场景。但是现在资讯站用的标题是:“昨晚又是哪位道友在龙海历劫啊!”
  实在是有些皮呢。
  可是,江之河真觉得一定是神仙历劫,才无辜殃及了自己。难不成他也是神仙肉身,身负历劫的宿命?转身一变,就从老爸变成了龟儿子,但这他妈也太坑人了吧!
  ……同江眠一样,江之河也是一夜未睡,昨天傍晚出了车祸后,他先是以为自己会重伤,然后发觉自己毫发未伤,看到“自己”被抬上救护车,又猜想自己是不是已经死翘翘,等追了几步,就被前来的吴妈妈强行带回了“家”。
  吴妈妈就是张大贺的妈妈,在“他”被路人送到附近的中医诊所后,路人就通过他裤兜里的手机打电话给了吴妈妈,接到儿子晕倒的电话,吴妈妈立马叫了司机坐上车赶了过来。
  对于这位吴妈妈,江之河前两天恰好也见过,一个很普通的家庭主妇,初中文化,但是对儿子的学业却异常操心。丈夫做建筑生意,农村出身,高中文化,发家秘诀全靠不要命。作为龙腾中学校长,江之河对这对夫妻没有任何意见,算起来他和他们还是同龄人,都是正在步入中年的70后。
  然而现在,他成了他们家的……儿子。真不知道是他们的荣幸,还是他的……荣幸。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江之河心里真是又愁又憋屈,恨不得点支烟冷静冷静。可是冷静有什么用,也只能是从暴走的别人家儿子……变成冷静的别人家儿子。
  ……突然,想到女儿眠眠!
  江之河噌地从椅子站了起来。
  ……
  “大贺,你现在还发着烧,你又要上哪儿?”客厅里,吴妈妈上前拦住儿子问。
  江之河顶着张大贺的脸,客客气气地看向吴女士说:“我出去……散个步。”
  “你还要散个啥子步呦。”张奶奶也从厨房出来,年迈80多岁的人,双手稳健地捧着一碗刚熬好的草药,眯缝着老花眼递给自己的大孙子:“来,贺贺,先把这个草药给喝了。这个草药是奶奶从老家带来的,发热发烧特管用。小时候你只要一发热就喝这个,立马就好!”
  江之河低头瞧了眼这碗黑乎乎的草药,心里只有一句……他的娘啊。昨晚,江之河还是跟这一家人澄清了一下,说他不是他们的儿子。
  结果,张老板还是一个暴脾气,差点一脚就朝他踢了过来:“有本事你再给老子说一遍!”
  女儿眠眠之前说过一句话,青春期的孩子最没尊严。江之河昨晚在躲过张爸爸那一脚的时候,有些明白眠眠这句话也不是瞎扯的。
  ……
  江之河还是出门了,条件是喝了那碗黑浓浓的草药,理由是上同学家写作业。下楼之后,他立马叫了一辆车,奔向自家的常青藤小区。
  可是,等站在常青藤小区门口,江之河又陷入了沉思,他以……身份见眠眠?
  别说是什么身份,他现在连张门禁卡都没有。原本对他十分客气的门卫大叔,现在看到他,立马揪住他,瞅了又瞅说:“你应该不是常青藤小区吧。”
  江之河:……
  “我找同学。”半晌,江之河沉稳道。
  同学?
  “你同学住哪栋,叫什么名字?”门卫大叔继续盘问。
  原本,对于一个普通学生来说常青藤的门卫都不会管得那么严格,可是眼前这位不一样啊,谁让他长得那么社会呢!
  江之河还没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形象在外人眼里是一身不学好的社会气。昨天他出事到现在,已经十几个小时了。他不知道女儿江眠在不在家,想了想,就说了另一个知道的学生家:“12幢3单元301,郑泽阳。”
  郑泽阳,眠眠同班同学,现在也是“张大贺”的同班同学。
  “那你再等下。”结果,门卫还是江之河拦在了外面。拿起拨号器,拨到了郑泽阳的家。
  人到中年,脾气就比较好说话,江之河无奈摇摇头,眼睛一瞥,又给他逮住了一人。
  里面,景照煜正慢悠悠地从小区大门景观后面走过来。刚送完江眠,景照煜还是想抽根烟,所以他又出来买烟了。没错,虽然他是一个比较守规则的人。
  但,他同样也是一个不会委屈自己的人。
  “那个,他……也是我同学!”大门外,江之河抬手一指,落在了正前方景照煜的身上。
  前方,景照煜眼睛一抬,眯了眯眼睛,同指向自己的“张大贺”对视了一番,上前对门卫说:“没错,他是我的同学……张大贺。”
  景照煜念出了张大贺名字,语气说不上愉快,但也绝对不是友好那一卦。门卫大叔听到这个名字,倒是想起来了,因为前两天一位妈妈带着儿子登门拜访江校长,就是这位儿子啊。唉,难怪他对这孩子没好印象呢,上次他也是要通报一下,结果这厮就骂了她一句,说他这门卫真是会巴结的!
  巴结他个鬼,他那是敬业,是职业素质!
  然,门卫大叔并不知道现在的张大贺已经不是原来的张大贺了。
  “那个,小景同学……”小区大门外,江之河习惯性地将手放在学生肩膀,打算借一步说话。
  不好意思,景照煜肩膀一抖,左手一拍,就将江之河的手打了下来。
  江之河:……
  这位军科大归来复读的男学生,似乎不太友爱啊。
  就在这时,景照煜抬出另一只手,轻轻地搭在了江之河的肩膀,像是哥俩好地开口:“走吧,小贺。陪我去买包烟。”
  江之河:……
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还不知道谁是谁的老弟。
有童鞋说之前文案不好,那就再改一下,如果还是觉得不吸引人,那就是这篇文不合你们口味。
反正,我是……不会承认,我写的不好哒~哼~
好了,明天12点继续见。

第7章

  江之河和景照煜一块抽起了烟,原先景照煜递烟给他的时候,江之河内心是拒绝的。他不阻止学生买烟抽烟就罢了,还跟学生一块抽烟,成什么样子。
  然而,内心拒绝,手却很诚实,都不等他再纠结一下,已经自然地从景照煜这里接过了烟。
  点火的时候,景照煜先给自己点上,江之河原本想直接从景照煜手头跳动的火苗借个火,景照煜便将打火机随手甩给了他。
  这个臭小子,真的上的是军科大,而不是社会大学?
  江之河点上烟,深深地吸了口,对上景照煜似有似无投过来的视线,咂咂嘴说:“你这小子,可以啊。”
  景照煜笑了,唇角满不在乎地划开一丝笑意,眼尾同样在他面上一扫,仿佛也在骂他臭小子。
  江之河无奈摇了下头,唯有忧伤地吐出一个烟圈。
  景照煜瞧着“张大贺”这拿烟的动作,吐烟圈的方式,刚刚还说自己不会抽。但是这个手势,没有两年烟龄下不来。
  不好意思,不是两年,是二十年!
  江之河夹着烟抖了抖烟灰,不忘对景照煜教育说:“烟可不是一个好东西,还是少抽好。”
  “对,不是好东西。”景照煜认可这个话,不过听张大贺这样意味深长的说话方式,嗤笑了两声,瞧着眼前的张大贺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江之河停下了抽烟。一言难尽啊。谁能想到有一天他回自己小区会被人问过来做什么……
  “……瞎逛。”想了下,江之河说。
  景照煜笑笑,显然不信这个话,主要他向来不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过多的问话只会让对方编个谎言忽悠自己。而他也懒得听人忽悠。
  “今天天气还是挺好啊。”景照煜抬头望了望天,扯出这句话。
  江之河幽幽地回:“是啊。”
  “打球去?”景照煜紧接着邀请。
  “噢……不不不。”江之河连声拒绝,怎么能打球去呢。他还要找女儿眠眠呢,也不知道他出事了眠眠怎么样了。
  景照煜又笑了,因为张大贺绝对不是瞎逛来这里。然后,两个人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12幢楼,住在301室的乖宝宝郑泽阳有些迷,门卫说有同学来找他玩,对方却一直没有上门,所以郑同学亲自下楼迎接了,结果走出一楼大厅,转了个身,便瞧见新同学张大贺和景照煜……
  只见两人好兄弟似地立在不远处的一棵桂花树下方,像是等候他许久。
  手里还各自夹着一支烟。
  郑泽阳仿佛受到了惊吓,堪堪止住脚步,心里实在有些不解:……要来找他玩的同学真是他们两人吗?
  就在郑泽阳内心越来越迷的时候,前方张大贺还用一种很熟稔的口吻朝他打招呼:“那个泽阳……来,过来一下。”
  随后,景照煜也朝他扯了一个笑容,丢给他一声嗨。
  哈?真是他们啊。郑泽阳尴尬地回以笑脸……还是很想认真地问一问,请问他跟他们很熟吗?
  “你们找我有事吗?”郑泽阳上前,礼貌问。
  景照煜立马撇清关系:“不是我找你,是他——大贺。”
  江之大贺:……
  郑泽阳转向张大贺,用更礼貌的口吻询问:“张……大贺,你找我有事?”
  “有事。”江之河回,沉吟了片刻,才郑重开口道:“我来找你们,主要是商量一下关于江校长出事,作为同班同学……我们是不是要探望一下江眠同学,给她一些安慰和鼓励。”
  “……”
  “……”
  “你们说呢?”江之河继而商量地问。
  真真没想到,打架进局子被五中退学的张大贺居然那么友爱啊!
  “尤其高三在即,不管是你们,还是江眠,都不能因此分了心啊。”江之河再次说明原因。
  “……”
  “……”
  更没想到,大贺同学还有这样的深思熟虑啊!
  一时间,郑泽阳望向张大贺的眼神都友爱了。不比同为新同学景照煜的眼里只是多了一丝戏谑和探究,点了点头道:“我们的大贺还挺有心啊。”
  江之河不爱这话,面容一摆,“作为同学,这不是应该的吗!”
  “咳咳……”郑泽阳开口了,解释了一下,“原本我也想去看看江眠的,但是王赛儿刚刚给我发来短信,说是江眠好不容易睡着了……我觉得我们还是先不去打扰江眠吧。”
  说完,郑泽阳看向张大贺。
  景照煜一顿,也看向了张大贺。
  大贺·江之河只好点了点头:“……那我们就等眠眠醒了再说吧。”
  眠眠?
  ……那么,现在呢。郑泽阳其实不想招待这两人,尤其是景照煜,他对景照煜是存在偏见的,好好的军科大不读回来复读,简直是浪费别人的机会和梦想。可是,作为同学,郑泽阳不会也……不敢跟景照煜起任何冲突。
  “那现在我们先上你家坐坐吧。”江之河主动提出来说。
  郑泽阳:“……好。”
  顿了下,他问了问景照煜,“……景照煜,你也要上去坐一坐吗?”
  很显然,郑泽阳这样单独一问,稍微通点人情世故就知道郑泽阳不太欢迎景照煜上他家坐一坐,何况景照煜这种人精里的人精,所以景照煜想了又想,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了郑泽阳的邀请:“好啊,那我就陪大贺一块上去坐坐。”
  郑泽阳:……
  大贺·江之河却想:……莫非,他和小景已经成为哥们了?
  男人想问题的方式跟年龄一般有很大的关系,然而到了一定年纪,看问题又会从复杂到简单。刚刚等在楼下的几分钟里,江之河好好琢磨了一番,打算在事情没清楚前,先不告诉眠眠自己就是她老爸这件事。主要这事玄得很,如果眠眠不信,他怎么解释都没用,如果眠眠相信,他让她怎么对着张大贺的脸叫爸爸?
  过来之前,医院那边他已经打电话到护士台咨询过,说是江校长还在昏迷观察期,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来,反正就是还没死透。然而,现在的问题是,他本人的意识却跑到了张大贺的脑里。
  ……真是玄得要命!
  同样,他也不知道张大贺本人,跑去哪儿?
  总之,江之河一时半会也没什么好主意,所以打算按兵不动。以他活了半辈子的人生感悟来说,这事还是得靠机缘。
  他们上来的时候,郑妈妈正要出去买菜,看到儿子同学过来玩,自然热情地邀请他们留下来吃午饭。江之河本跟郑家夫妻关系很好,没有客气就答应了,还对旁边的景照煜说:“郑妈妈做饭好吃,我们就留下来吃吧。”
  额?郑泽阳满脸疑问,张大贺这是已经上他家吃过了吗?
  咳咳,江之河也察觉到刚刚的话有些不妥,加了一句补救说:“没看到郑妈妈将儿子养的那么好嘛,不用说做饭肯定好吃的。”
  郑泽阳:……真不要脸。
  对于这不要脸的话,景照煜不想接,笑了笑,对出门的郑妈妈礼貌道:“谢谢阿姨。”
  郑妈妈也笑道:“不客气不客气,很欢迎你们呢。”然而,心里却很微妙。刚刚儿子已经对她介绍了这两位同学就是新转来的那两位。就在昨天儿子还跟她抱怨,班里转来两个特不靠谱的新同学,结果她儿子人缘可真好,俩不靠谱的新同学都上她家做客了!
  ……
  同住一个小区,虽然郑家只是暂时租在这里,江郑两家一直关系不错。如果江之河心里有心仪的女婿人选,就是郑泽阳这样的。不过现在孩子还小,又在上高中,还没到说破的时候。但是喜爱之情通常是掩饰不住,表现出来就是郑泽阳常常成为江之河嘴里的——别人家儿子。
  “你想要郑泽阳那样的儿子,我还想要郑泽阳的爸妈呢。”这是眠眠反驳他的一句话。
  在此之前,江之河觉得眠眠说这话只是儿戏话,但是当他以郑泽阳同学张大贺的身份跟郑家一块吃饭,的确更为深刻地感受到郑家人的温馨。
  “我熬了海鲜粥,等会你给眠眠送碗过去。”饭后,郑妈妈给儿子安排了一个任务,同样也是想打发儿子下楼。景照煜和江之河蹭了郑家的午饭,自然要一块过去。
  何况,江之河就想上自己家瞧一瞧。
  三位“年轻小伙子”又一块下了楼,郑泽阳聊起江校长车祸的事,忧伤地感慨起来,“以前我还希望江校长偶尔感个冒发个烧什么的,不用天天来学校瞅着我们,现在他真出事了,真的好难受,不知道江眠怎么想。”
  话音落下,一只手重重地放在了郑泽阳的肩上,对上郑泽阳莫名的眼神,江之河宽容地拍了拍郑泽阳脑袋瓜子,忍住不说话。
  ……敢情他心里把郑泽阳当未来女婿,郑泽阳这小子却在心里盼着他感冒发烧?
  全程,景照煜走在楼梯前面,下了楼道手机刚好响了,看了看屏幕,利索地对这两位小伙伴说:“我就不去了,有事约了个朋友,明天学校见。”
  江之河摆摆手,也不想景照煜过去凑热闹。
  然,就在景照煜走掉后,郑泽阳对他说:“张大贺,你能看出来景照煜喜欢江眠吗?”
  江之河:……什么!景照煜喜欢江眠?这不才刚来两天吗?
  “我看不出。”半晌,江之河回答。
  “我也是。”郑泽阳接了一句,顿了下说,“不过王赛儿就说景照煜对江眠有意思。”
  郑泽阳这样一说,江之河就释然了,因为在王赛儿那孩子眼里,苹果都可以对西瓜产生不一样的感情。
  楼上,江眠醒来的时候已经12点多,王赛儿也回家吃饭了。门铃响起的时候,她想是不是王赛儿又过来了,结果是郑泽阳。
  郑泽阳后面,还跟着一个……张大贺。
  “嗨,江……眠同学!”站在门外的江之河终于见到了女儿,立马扬起一个最为亲切的微笑。
  只是……
  不好意思,原本江之河虽然面容严肃性情强势但是如果面带亲切笑容的话,还是会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但是张大贺的脸不行啊。张大贺长着一张典型的丑帅脸,小麦色皮肤,大嘴,白牙,斜长的眼睛,外加发达下颚肌肉,枯黄的发色,壮硕的肱二头肌……
  这样的外形,只有走桀骜路子才能充分展现男性魅力,外加张大贺之前在江眠这里印象过于沙雕,现在突然炸到了她家门口。
  开门就冲她笑,露出那一口大白牙。原本还有两分的桀骜气质瞬间就变成了邪魅……
  总之,江之河不笑还好,一笑,真的把屋里的江眠给笑吓着了!
  ……
  ……
  ……
  吴妈妈给儿子打了好几通电话,终于在下午三点,把儿子催回了家。张家住的是联排别墅,小区管理更为严格。楼下花园人工水池旁,吴女士一边等着儿子回来,一边同几个老姐们聊着天。
  圆桌上,放着层层叠叠的点心和水果茶。自从老公有钱了,吴女士也努力提高生活水准,可是生活水准可以用钱来提升,儿子的学习成绩却是用钱也砸不上去啊。
  不过自从儿子暑假跟人斗殴进了局子后,吴女士对儿子的要求只要他安分就好,成绩不行就不行,反正他们家平均文化就是初高中,儿子再不济也拖不了全家的后腿。
  然而,吴妈妈笑嘻嘻地跟老姐们聊着老公儿子的话题,一条黑不溜秋的狗子不知道什么逃进了小区,趴在了张家花园外的栅栏,眼巴巴地瞅着吴女士。
  奇怪的是,它也不汪汪地吠叫,而是用一种难以形容的狗声腔调一声声地咩着:“嘛嘛……嘛嘛嘛……嘛嘛嘛……”
  这是哈士奇吗?谁家丢的狗?吴妈妈还是很有爱心的一个人,尤其这狗看着还有些可怜。她的老姐们也都对这条狗很感兴趣,开玩笑说:“老吴,你看它冲着你喊妈妈呢!”
  妈妈?
  真有意思啊,一条狗居然会喊妈妈。
  吴女士和老姐们凑上前,结果这条狗还朝她们伸出了爪子,像是跟她们都很熟一样,尤其对着吴女士,恨不得投入吴女士的怀抱里。
  “嘛嘛嘛……嘛嘛嘛……”哈士奇又咩了起来,似乎还有感动的泪水从圆溜溜的眼角冒出来。
  “要不给它一块蛋糕吧,瞧着好可怜喔。”
  “我觉得索性养了它。”
  “对啊。瞧它跟老吴多有缘分,见面就喊妈妈,不是一般的狗啊。说不定上抖音还能红一把呢。”
  “对对对!”
  老姐们一句一句的,说得吴女士也有点心动,可是她没养过狗,真要养还要问问老公和儿子的意见,就在这时,江之河迈着沉重的脚回来了。
  沉重,自然是心情导致的,心情不好的原因是女儿眠眠对他的态度……非常的不友好啊。
  看着儿子那副不理人的样子,前方吴女士不满的摇摇头,连狗都知道叫她嘛嘛嘛嘛嘛的,自己儿子却连个招呼也不打。
  “大贺,过来……看看这条狗,长得可像你了。”吴妈妈对儿子打趣地喊。
  江之河更头疼了。成为别人家儿子就算了,还要被说像条狗。他现在在别人眼里就没有一点成熟男人的魅力了么?
  结果,原本跟吴女士很有缘分的哈士奇见到前方慢条斯理走来的张家儿子,突然就迈开四条腿,直直地朝眼前的冒牌张大贺冲了过去。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变狗快要二十四小时了,强烈的愤怒终于战胜了一切的心理障碍,真正的张大贺终于学会了汪汪汪叫了。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原先不会叫还好,一学会,张大贺都叫得停不下来了。
  儿子从小就怕狗,吴妈妈前一秒还喜欢这条有眼缘的流浪狗,后一秒见它对自己儿子乱吠,似乎还要咬自己儿子,护子心切的她立马抄起了地上的一根树枝,就朝着狗子挥打过去。
  “你再叫,就把你炖了吃狗肉!”吴妈妈拉着江之河到身后,凶神恶煞地吓唬突然无措的哈士奇。
  然后,然后,然后——
  这条貌似被吓傻的哈士奇突然趴在了地上,打了两个滚,样子像是悲痛到抽风地抖了抖狗身,接着它双腿屈在地上,继续朝着吴女士咩咩叫:“嘛嘛嘛嘛……嘛嘛……”
  某一刻,冷静看完这一切的江之河突然脑洞大开:这狗不会就是张大贺本人吧!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江校长喜提二哈一只。以后也是有狗的人了!
有人问这二十多小时里,张大狗,哦,不是张大贺怎么度过,有没有吃东西,有没有被其他狗追赶。
善良的小天使那么多,所以我们还是来问一问张大贺本人吧。
“大贺,能不能给我们说说呢?”
张大贺:“嘛嘛嘛咩咩咩嗷嗷嗷……”
好了,大珠给你们翻译一下,大贺说他一切都好,让我们不要担心。
张大贺:……
抠鼻,明天见。

第8章

  意外每天都在发生,周围一切仍是照常进行。即使江校长出事躺在医院一动不动,他的工作很快就被安排妥当。
  除了至亲的人,这世上没有谁真正离不开谁。
  台风过去,大清早常青藤小区的清洁工就在收拾地面上被风刮断的树枝,江眠吃了安莉做的早饭,再由安莉送她上学。
  从小区到学校就五分钟的路,安莉之所以送她,也是怕她会出事。昨晚从S市回来,安莉跟她做了很久的思想工作,就是为了让她不要有任何负担,好好上学。
  校门口,安莉又拍了拍她的肩膀,面对安莉殷切的目光,江眠点了一下头。
  “妈,我进去了啊。”江眠说。
  “嗯,晚上回来给你做你最喜欢的萝卜丝肉丸子。”安莉朝她笑了下,温温柔柔的样子。
  江眠努力扯了一下嘴巴:“好……”
  其实她很想问安莉几句话,安莉在选择离婚的时候跟她说她已经不是一个小孩了,还说什么以后的路都要自己走,爸爸妈妈不能陪你一辈子。
  而现在,她怎么又把她当小孩了。
  只是一路过来,两人都没什么话,或许安莉不理解她为什么那么平静,她也不理解安莉如此坦然地接受江之河出事。
  前夫,难道就真的没有感情了吗?
  班里重新换了座位,江眠脑子有些空,一时间找不到自己的课桌,就在这时,阮南溪朝她招手,愉快地面向她:“江眠,你坐这!”
  “……以后我们就是同桌了。”
  “说起来同学那么久,我们还没同桌过呢。”
  “江眠……”
  阮南溪不停地说着话,江眠从书包抽出一本英文书,刚好早读课铃声响了,自顾坐了下来,没有搭理阮南溪。她不是听不到阮南溪跟她说话,而是真的不太想理阮南溪。
  一方面她爸刚出事,面对阮南溪这番笑脸盈盈她实在有些提不起劲儿;另一方面高二有个学期她无意撞到阮南溪在背后说她坏话。
  没有人会喜欢一个背后讲自己坏话的人。当然,江眠也不喜欢当面说自己坏话的人。
  她这人有点轴,就是爱听好话。
  待江眠坐下来几秒,一个同样只爱听好话的人过来了,手里,还抱着一个大箱子。不知道为什么,江眠觉得景照煜跟大箱子特别搭。
  景照煜的快递到了,从校门卫那里签收取来,就直接抱到了教室。快递箱里是高中三年所有的新课本,以及一些习题册和三年高考五年模拟的练习卷,全都是崭新的。由于景照煜一下子把所有书本都扛到了教室,引起不少同学的围观。
  然而,早读课铃声一响,大家还是各回各位。
  “咳咳,煜哥,之前你读高中就没有书剩下吗?”同桌章一新问景照煜。目前两人还是同桌,就坐在江眠和阮南溪的后面。
  后座,景照煜哐哐当当地整理起了课本,动作像是在军队搬砖一样,同时面对章一新的疑惑,他给予了充分的解答,口气里还有两分遗憾:“当时高考结束觉得自己考得还行,也就没想过复读这回事,考完就把所有的书都扔了。”
  只是这番遗憾的表述丝毫没让章同学新生同情……对啊,高考结束想不到复读,但是谁能想到你都读大学了,还能回来复读呢。
  “那你以前的上课笔记不都没了么,好可惜。”章一新又说,这个是真的替景照煜可惜。
  然,关于之前的笔记景照煜自个倒没太大感觉,依旧十分真诚地回答章一新说:“这个倒没什么,因为我以前也没怎么写过笔记。”
  章一新:……突然好像打人怎么回事!
  “对了,你这个名字好像有点熟悉,像是在哪儿听过。”景照煜也回问了一句章一新,语气像是随意瞎聊般。
  章一新最怕回答这个问题了,景照煜想到了什么,趣味一笑,将章一新里最后“新”发音往后拖了拖,发出了带后鼻音“兴”字,蛮开心地说,“没想到我还能跟明星同桌呢。”
  嘿……好冷的笑话。
  章一新摸了摸脑袋,他怎么觉得自己好像被煜哥给调戏了。
  前面,阮南溪忽然回过头,对章一新和景照煜说:“章一新,现在已经是课间早读课了,你们不要说话了好吗?”
  阮南溪朝后特意点名的人是章一新,回答的人却是景照煜。只见他一副相当不解地笑问阮南溪:“不说话?那怎么读?”
  阮南溪面容一红。
  景照煜顿了顿,视线往右边一斜,反问起阮南溪:“或者要像江眠这样,默默地读?”
  江眠没想到自己不说话也能中枪,阮南溪也没想到景照煜居然是一个这样难搞的人,一时间急得面颊绯红,转回了身。
  果然,有人不可能无缘如故被退学回来。
  同样景照煜也没想到……这位女班长那么容易羞愤,继续瞧了眼江眠默读的英文书,找了一本同样的出来,翻阅起来。
  嘴里,也毫无架子地朗读了起来,声音不轻不重,语速不急不缓。
  这发音……同桌章一新差点秒跪,他也觉得景照煜不像是军科大退学回来,而是英国留学回来的。那伦敦腔,太正宗了吧!
  然而,很快,景照煜就回到了正常的中式读法,对膜拜他的章一新说:“其实,我也就会那么几句而已。”
  章一新:……哦!
  然而……
  早读课都快结束了,田老师也过来了,那位叫张大贺的同学怎么还没来。果然学渣就是学渣,放假一天就迟到了。
  ……江之河真不是有意迟早,只是做惯了校长,一时变成学生不习惯,还处于自我改变的调整期。
  早上,江之河喂了张大贺一些牛奶面包,就牵着张大贺来到了校门口,结果门卫如何也不让变成狗的张大贺进来,至于张大贺本人,也双腿往前死死按住地面,无论如何也不要到学校上课……
  江之河作罢,自己慢慢悠悠地走上了教学楼。还没有走两步,就遇上了教导主任老李,老李瞧见他便横眉竖指地质问:“你,哪个班的,叫什么,过来登记一下。”
  非常不好意思,江之河作为张大贺上学第一天,就被教导主任李老师当场抓住,由于迟到外加在上课期间还在学校四处晃荡扣掉班级素质分2分。
  当田长胜气啾啾从教导处把学生张大贺揪回来,刚好早读课也结束了。后面一二节课都是田长胜的数学课,由于田长胜坐镇,即使是课间时间班级气氛都有一份克制的安静和有序。
  田长胜来到江眠课桌说了几句,直到铃声响起,拍了一下江眠的肩膀,走到了讲台。
  其实,江之河也想上前看看女儿,但是由于他迟到还被老李抓到扣了班级分,老田罚他站在班级最后面。
  不到上课不准回到自己座位。
  终于,上课了,江之河回到了自己的课桌。也不知道张大贺前面两天怎么得罪了老田,他的课桌居然紧贴着讲台的最左边。
  江之河叹了口气,无奈地坐了下来,内心真是又伤又憋,只想抽支烟冷静冷静。
  “同学们,在上课之前我说两件事。”田长胜站在讲台上,严厉又动容地讲起了前两天的校长车祸事故,“第一件事想必你们都知道了,就是我们的江校长江眠的爸爸前天台风天出了交通事故,目前还在医院治疗。”
  嗯!江之河点了下头。
  “但是,我必须澄清一下,江校长没有离世,你们在学校贴吧点蜡追悼即便是好心,但是有没有想过这件事有着非常不好的影响,同样有没有考虑过你们的同学江眠的心情!”
  江之河:……真有很多人给他点蜡了吗?咋不给他烧点钱呢……这帮熊孩子。
  “总之,不传言,不信谣,不要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目前江校长还在医院接受治疗,结果你们个个都开始点蜡,等他回来看到做何感想。”
  “老师……”
  “好了,开始上课。”田长胜面容一摆。
  “老……田老师!”江之河高高举起了手,面朝田长胜客气地笑了一下。
  “张大贺,你要说什么?”
  “那个关于江校长的事,我有话要说。”江之河说,拍了拍自己,表明他要说的话有些重要。
  田长胜并不想理会:“那你就下课再说。”
  江之河:……
  老田这人对差生还是存在着很大的偏见啊!
  但是,江之河当校长好些年,还没有他想说话还不能说的情况,一堂数学课结束,江之河就走上了讲台。
  “同学们,大家静一静,我有几句话要说。”江之河拿起教鞭在讲台面轻轻拍了一下,面朝着全班同学,微微一笑,十分沉稳地划开一句开场白。然而,张大贺本人的声线真的很沙很糙,就算江之河现在用以前的语气说话,也没了领导发言的感觉。
  全班同学只是满头问号:……张大贺这是要做什么?
  “关于前面老……田老师说的事,我有几点想简单地补充一下。”江之大贺开口说。
  全班同学:……
  “首先,我们要有个充分的认识,校长出事并不会影响学校运作,我们每一位都不能因此松懈高三学习。”
  “其次,意外每天都会发生,活在当下作为重要,我们的当下最重要的事,还是——好好学习!”
  “最后,我想对江眠说几句话,不管如何都不要影响学习。你爸爸只是暂时不能陪在你的身边,但是你还我们,有老师,还有……爱你的妈妈。总之大家都非常关心你,照顾你,体谅你,所以你一定要克服悲伤,调整情绪,好好加油。”
  “好了,我话说完了……”
  只是,班级静静悄悄的,仿佛每个同学脸上的表情都凝滞了。
  江之河猜想是不是自己讲话太过官方老成,扯起亲和的笑脸,露出白牙,接着双手握拳,目光真切地朝着全班同学说:“总之,高三来了,我们一起加油!江眠加油!高三九班加油!”
  “加油!”
  “对,加油!!!”
  “江眠加油!”
  “高三九班加油!!!”
  “大家都加油……”
  原本凝滞的班级气氛,因为有人附和起来,激昂的情绪被江之河一波又一波地带动起来。
  江眠坐在底下原本有些无动于衷,最后也莫名轻轻地扯了一下嘴巴。
  她望向讲台上的张大贺,张大贺也望着她,目光那个难以形容……算了,江眠不去看张大贺了,揉了揉自己额头,她觉得张大贺就是一个神经病。
  ……
  中午食堂吃饭,“神经病”还要坐在她对面,前面还要帮她打菜打饭。打菜打饭也就算了,江眠眼见着张大贺要把一个肉丸子夹到自己餐盘里,眉头都打结成一团了。
  幸好她手快护住餐盘,才不至于被张大贺得逞。
  “大贺,没有你这样谢殷勤的。”江之河旁边坐着景照煜,笑悠悠打断了他的动作,然后从江之河筷子里夹走了丸子,放到了自己的餐盘里。
  江之大贺:……呵!
  不远处,围观的同学心里眼里都有些八卦和疑惑,一是景照煜和张大贺交上朋友了吗?二是,桀骜少年张大贺怎么对江眠如此狗腿了
  其实,坐在学生食堂吃饭的江之河心里也有一个疑惑,无关自己为什么变成张大贺,而是关于景照煜为什么从军科大退学来龙腾中学复读这件事。
  因为昨晚,他接到一个电话,电话是张大贺之前学校的混混朋友打来的,电话里大贺的朋友提到了一个熟悉的学生名字。
  宗兴。
  “大贺,我跟你说个事,你要小心你们班跟和你一起新转来的那个人。”
  “叫什么景照煜来着,他是宗兴同父异母的亲哥哥!”
  “宗兴,就是上回我们斗殴瞎了眼的人。”
  “……”
  宗兴,江之河同样也很熟悉这个学生名字,就在那天他出事之前,他还去了一趟宗兴的家。
  江之河担任龙腾中学校长五年,一直秉持着不放弃任何一个差生的原则,更不会轻易开除学生。所以担任校长五年,江之河从头到尾也只开除了过一个男生。
  很不凑巧,那个男生就是——宗兴。
  ……
  食堂喧闹而菜香诱人,坐在对面的景照煜忽然抬起头,颇为认真地评价了一句龙腾中学的伙食说:“没想到龙腾中学的学生食堂还挺好吃的。”
  莫名的,大贺·江之河只觉得自己心口一紧。
  “是不是,大贺?”顿了下,景照煜还挑着眉问了问,“比起五中食堂,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回到家的江大贺拿着教鞭质问张大狗:“不要跟我汪,我问你,你是不是认识宗兴!宗兴的眼睛是不是你搞瞎的!”
张大狗:……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劳资就不说。
ps:解释一下这篇文设置。
1、江眠,景照煜,江之河,张大贺都是主角,四位主角,不然怎么会取名《明月照大江》呢,四人的名字都在书名里了。所以不存在谁抢谁的戏。
2、主视角有两个,江眠视角和江之河视角~所以父女感情戏会比较多。亲情向
3、有感情戏,但是不太言情,如果只是为了看江眠和景照煜的对手戏的宝宝,可能会失望。
4、剧情和校园逗趣日常同时进行。
5、不同的写法和尝试,大珠除了挑战自己,也是为了给读者更多的不一样。
6、喜欢就追,不喜欢就退,爱你们。

第9章

  所以,小景是不是因为弟弟宗兴才从军校退学回来?
  宗兴眼睛出事到底跟张大贺有没有关系?
  一时间,江之河也没什么头绪,想到已经变成哈士奇的张大贺更是头疼得厉害,也不知道他(它)现在怎么样了?要怪也怪他自己,一时心软收了张大贺来龙腾中学读书,结果现在他成了张大贺……
  如果说小景真的是为了弟弟宗兴才回来,张大贺又是搞瞎宗兴眼睛的那个人,那小景为什么还要跟他做朋友?
  某个瞬间,大概也只有四个字能形容江之河的内心感受了,那就是细、思、极、恐!
  食堂出来就是一个小卖部,不少学生饭后都要在这小卖部消费十几二十几块,所以小卖部生意特别火旺,这小卖部的老板就是他们学校副校长的妻子蒋丽女士。午饭结束,王赛儿和景照煜一块到里面买水,王赛儿站在里面喊话问江眠要不要,江眠点了一下头。
  王赛儿拿了两瓶冰镇汽水出来。
  同时,景照煜也付了两瓶矿泉水的钱。
  外面,江眠自动跟“张大贺”保持着一米的距离,只要“张大贺”跟她靠近一步,她就走开一步,最后江之河也死心了。明白不是自己有问题,而是自己的女儿跟张大贺压根就是不对盘。
  ……其实,江眠现在对张大贺也没什么恶感,今天他讲台上那一番做作的讲话还让她心里有些感动。但不影响她仍觉得他脑子有病,远离张大贺的原因就是怕他突然犯病波及自己。
  而远离脑子有病的人也是江眠的为人原则。
  江之河哪知道女儿脑里的弯弯想法那么多,他有模有样地立在小卖店门口,看着这些来来往往的年轻学生,都很想提醒他们一句,不要喝太多碳酸饮料!
  就在这时,一块出来的王赛儿和景照煜各自朝江眠递了一瓶水。只是一瓶是汽水,一瓶矿泉水;一只手胖胖乎乎,一只手骨节清晰。
  然而,面对景照煜的这番好意,跟江眠一块感到奇怪的是,还有江之河。
  “谢谢。”江眠对景照煜道谢一声,接过了王赛儿手中的水。她和王赛儿本就轮着买水,不存在谁占谁的小便宜。
  景照煜很快收回了手,刚刚他也是随手一给,让江眠多个选择,既然江眠选了喝汽水,景照煜就把多余的矿泉水送到了“张大贺”的手里。
  江之河接过矿泉水,猜想景照煜让眠眠先选择或许是出于绅士精神;可是作为爸爸他从小到大都限制女儿喝汽水,不管在家里在外面玩眠眠几乎都不喝,怎么他一出事就喝上了!
  江之河从江眠手里拿过了汽水,换过去自己的矿泉水,开口说:“我们换一换。”
  江眠瓶盖还没有拧开呢,手中的汽水就被抢夺了,换成张大贺递来了矿泉水,她眼睛自然瞪大地瞧着张大贺,张大贺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还给了她理由说:“女孩子喝太多汽水不好。”
  ……什么!
  “张同学,那你怎么不换我的汽水呢!”旁边王赛儿八卦好事的眼睛都要冒光了,咧着嘴看看张大贺,又看看景照煜,“不得了不得了啊,你们这两个!”
  “什么不得了。”景照煜揶揄一笑,拍了拍“张大贺”的肩膀,就带着“张大贺”先走了。
  留下一个八卦的王赛儿,和一个莫名其妙的江眠,立在小卖部门口面面相觑。
  王赛儿不只八卦,而且观察能力极强,当然一般八卦的人观察能力基本都不错。回班级的路上,王赛儿跟江眠说了一件事:“眠眠,你知道景照煜第一天晚自习上课穿的衬衫是什么牌子吗?”
  江眠都想不起那天景照煜穿的是长袖还是短袖,连颜色都不记得了,怎么会知道衬衫牌子。
  “是品克,Thomas Pink!”王赛儿强调道。
  江眠疑问:“……很贵吗?”
  “也不是很贵,反正没学生会穿那个牌子的衬衫。”
  江眠不太相信王赛儿的话,冷幽默了下:“或许是在拼夕夕买的呢?”
  王赛儿:“……”
  其实,有时候王赛儿觉得江眠的脑回路跟一般女生不太一样。王赛儿奇怪的也不是景照煜会穿Thomas Pink的男式衬衫,而是之后连着三天都在穿这款条纹T恤。
  原先她还在想景照煜这两天身上穿的条纹短袖是什么大牌新款,后来她在校门口出来的左拐角一家农贸衣服店看到了一模一样的条纹大T恤。
  上面写着100块三件,吐血大处理。
  就算这样王赛儿也觉得巧合,直到前面两天外加今天,景照煜将每一款不同颜色的条纹T恤衫换着穿了个遍……
  敢情,景照煜真的买了那100块三件的大T恤啊。
  不得不承认,人帅穿什么都好看,就算穿100块三件的处理货有人依旧身姿笔直模样招摇,但是景照煜这品味落差也变得太大了吧。这落差,大得跟张大贺的变化差不多了。
  ……
  不知道哪儿传来的消息,有人说张大贺这番浪子回头脱胎换骨的改变跟他妈妈有关系,为了让儿子好好做人,张大贺妈妈以死相逼,终于张大贺幡然醒悟开始悔改……
  当然也有人在猜想,张大贺喜欢上了江眠,爱情的力量才这般伟大。
  ……但是不管什么原因,都阻止不了张大贺要当班长的决心。
  没错,张大贺要当高三九班的班长,当田长胜将阮南溪由于高三学习压力太大辞去班长一职的消息公布出来,重新选班长的工作自然也安排了下来。
  基本情况,班主任强势厉害,班长就相当于闲职,班主任随心所欲,班长就特爱管事。阮南溪基本也是当了两年的闲职班长,所以就算阮南溪不当班长,大家也没有太大感觉。
  不比,张大贺主动站出来,表明他要当高三九班的班长。这事就让大家很讶异,很激动了!
  高三九班同学都还记得张大贺第一天自我介绍的那番话呢——“我……张大贺,之前是龙五中学的……简单来说我这个人学习不怎么样,人也不怎么样,不过我打架还可以,很荣幸转到你们学校你们班……以后如果我们班被欺负……”
  这是在选班长,不是在选举黑帮小头目啊!
  选班长在当天晚自习正式举行,由于参选人只有张大贺一人,田长胜十分无奈也好,故意纵容也罢,还给了张大贺上台拉选票的演讲机会。
  反正就一个张大贺参选,大家只需投票同意或不同意。只要达到一半票数以上张大贺就成了他们班的新班长了。
  “咳咳,我想之前大家对我可能印象并不好,事实我对以前的我……那也是相当的不满意啊。”讲台上,张大贺开始组织语言。
  这厮还没有当上班长,居然先打起了官腔了?
  “但是,我还是想从两个目的五个方面陈述我为什么要竞争班长,希望大家能同意我做高三九班的班长。”
  “首先,先说第一个目的……”
  “第二个目的……”
  “第一个方面……”
  “……”
  巴拉巴拉,等张大贺陈述完他参选班长的两个目的五个方面,全班同学几乎都鼓起了掌,唯有江眠一动不动地瞅着张大贺。
  很快,她摇了摇头,捂住自己的脸。她怎么能将张大贺这张脸跟她老爸想象成一张脸,就算一个流氓混混口才再好,也只是一个油嘴滑舌的流氓混混,她老爸就算再□□油腻,也是堂堂龙腾中学的校长。
  如果说,江眠对老爸江之河的一句话形容是□□油腻里透着中年男人的成熟,江之河对女儿的一句话评价则是中二骄傲里带着两分孩子气的可爱。所以父女两人不管如何相互看不顺眼,江之河在江眠心里还是一个稳妥成熟的爸爸。同样,江眠在江之河眼里也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儿……
  现在,讲台上变身张大贺的江之河已经说完竞争班长的演讲,微微一笑,凝视了一圈台下的学生,老实说,他居然有点紧张,比之前任何一次的校长讲话都要紧张得多。
  更紧张的是,他还在等待着这帮兔崽子到底有没有投票给自己,终于票数出来了,他几乎全票通过成为了高三九班的新班长。
  唯有一人,不同意他做高三九班班长。
  ……
  “江眠,原来是你不同意张大贺当我们班班长啊!”晚自习回去的路上,王赛儿得知是江眠投了不赞成的那一票,忍不住挤着眼说,“我觉得张大贺很好啊,你要给他机会。”
  江眠不是不想给张大贺机会,她就是觉得奇怪,张大贺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当班长。
  “你就不怕张大贺把我们班都带偏了么?”江眠反驳王赛儿。
  “怎么会。”王赛儿清清嗓子,念出了张大贺参选班长两句话,“权力是一种责任。职务赋予的权利却来自大众的信任……瞧瞧,我们的张班长多有思想境界!”
  江眠哼哼,回了一句:“这些话百度一下一大堆。”
  然,张大贺当班长就当班长呗,更让江眠郁闷的是,他还成为了她的后桌。没错,原先景照煜的同学是章一新,由于张大贺当了班长,立马跟田老师提出来换座的请求。
  一个敢提,一个也真敢给。
  可怜章一新才跟军哥哥同桌几天,就被发配到了边角。
  ……
  江之河不是有意跟章同学抢景照煜这个同桌,至于他为什么一定要坐在景照煜边上,还不是他察觉景照煜来龙腾中学复读目的不纯粹,或许还有一些危险,作为校长他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呢?
  夜里晚自习结束,江之河回到了张家,张老板还没有回家,吴女士一人坐在客厅看电视,还有一狗蹲在吴女士的旁边,模样瞧着比吴女士看得还认真。
  见他回来,哈士奇·张大贺和吴女士各自扭过头望过来。一个眼里充满爱意,一个全是恨意。
  只是来自哈士奇的恨意,看起来更像是浓浓的幽怨。
  “大贺,妈妈给你下碗饺子好不好?”吴女士对儿子说。
  “不用了。”江之河拒绝了吴女士的夜宵,上前两步,抓上张大贺狗脖子上的项圈,直接拎着他(它)来到了房间,然后关上了房门。
  门外,吴女士虽摸不清儿子要对这条刚领养的流浪狗做什么,还是忍不住操心地提醒说:“大贺,这狗还没有打疫苗,你可别被它咬了!”
  纳尼!门里张大贺狗身一颤,劳资被逼吃狗粮也就罢了,还要打疫苗!?
作者有话要说:  张大贺:今天劳资差点被他妈一条泰迪给上了!
宠物店老板:……绝育套餐了解一下。

第10章

  卧室里,江之河和张大贺人眼对狗眼,面面相对。半会,张大贺感觉自己气势有些输人,跳上了自己的电脑转椅,四腿平稳地扎在椅面上方,以俯视的姿态回应江之河的老成目光。
  即使变成一条狗,还是一条母狗,张大贺也拿出了狼的雄姿!
  “嗷——呜!”张大贺朝着江之河就是一声嚎,露出两颗白白的犬牙,吓死你这个糟老头子!
  唉!江之河只是从面无表情到嘴巴微微动了一下,心想……这孩子,是不是受到的刺激太大,已经傻了?
  终于,有人觉得他遭遇的刺激有些大了……其实,张大贺有些想哭。
  鬼知道这些天他经历了什么!每天人不人狗不狗的,那天烤香肠被大黄抢走后,后面又有好几条野狗来他这里找事,好不容易从野狗混战里逃了出来,又来了打狗队,幸好他身姿敏捷头脑冷静才在城管打狗队里保住了狗命,终于等他徒步十几公里回到了自己的小区,再逃过保安法眼找到妈妈……
  结果发现,他的身体却被别人占领了。
  得知占据他身体的人是校长江之河,张大贺真的很想大声嚎叫一声,为什么!老天为什么要这样报复他!他不就是给校长的车轮胎扎了一枚钉子么……知道江之河还是出了车祸才占据他的身体,张大贺也有了□□自己的心。可是,他现在是一条母狗,只能被人……(画面不和谐,18岁以下读者请勿想象)
  难道,就是因为他那颗小钉子校长才出了车祸,然后老天为了惩罚他,校长变成了他,他变成了狗?!
  嗷呜!他不服啊!
  人狗殊途,眼神交流十分有限,江之河哪知道张大贺此时的内心活动这般丰富绝伦,叹了叹气问张大贺:“我问你个事,你认识宗兴吗?”
  张大贺:……
  江之河想了下:“认识就点一下头。”
  张大贺:……
  江之河又想了一下:“……摇尾巴也可以。”
  张大贺:……劳资咬死你啊!
  现在两人的交流真是一个很大的问题,江之河颇为怪责地瞧了眼张大贺,不知道这孩子是本就不机灵,还是当了狗才脑子瓦特掉了。然后,江之河拿起张大贺的狗爪子看了看,研究了一番道:“要不试试……打字?”
  张大贺:“……”打字?玩电脑么,好啊!如果可以,他更想玩手机,变成狗之后,他都不知道这爪子还能不能吃个鸡上个王者呢!
  江之河哪知道张大贺此时心里还想着游戏,他只想知道宗兴到底怎么出事的。那天出事之前他去了一趟宗兴家,但是在家的只有宗兴的爸妈。宗兴不在。
  他之所以去宗兴家,主要是想起宗兴退学那件事,当时他迫于无奈将宗兴退学,得知后面宗兴就没有再上学了,他就想上宗兴家看一看,如果宗兴愿意可以,可以重新回龙腾中学上课,或者他帮忙联系其他学校。
  好好的孩子,不好荒废了。
  可是,宗兴发生了什么,眼睛瞎了?
  “宗兴的眼睛瞎了,你知道吗?”江之河又问张大贺。
  这个问题,也让椅子上转圈玩的张大贺有些震惊,他四腿一摆,将转椅稳稳地控制下来,发出一个简单的嘛音。
  “嘛?”
  江之河才疏学浅天资有限实在听不懂狗语,还是默默地打开了电脑……
  当张大贺用爪子敲打着键盘的时候,江之河有些欣慰,没想到大贺它(他)键盘使用还是很熟练的,就算变成一只狗。
  那是!……别说电脑,就算手机游戏,就算他变成一条哈士奇,他都能带他上王者好不好!张大贺继续啪啦啪啦地打着字。
  吴女士站在儿子门外敲门的时候,江之河连忙上前堵住了门,不然她进来可能就看到,一只狗后爪撑着椅子,前爪放在电脑键盘前面,尾巴高高翘起,正对着电脑摇头晃脑,噼里啪啦地打着字。
  张大贺在写什么呢,自然是今年暑假打群架完整事件陈述报告。
  好处是什么呢,只要张大贺写出了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江之河就拿出手机给张大贺玩一盘吃鸡游戏。作为高中校长,江之河自然知道吃鸡王者都是一些什么玩物丧志的游戏,不过他之所以答应张大贺,并不是纵容他玩游戏,而是明白张大贺这个爪子,估计也只能玩玩切水果了。
  ……
  蓝蓝的天空,飘着几朵白云,那天我和王小鑫几个人在网吧打Data,结果快要赢的时候突然断网了,劳资当场就火了……
  在张大贺废话连篇的事件陈述报告里,江之河仔细看了看,提炼出了几个重要的点。宗兴是那家网吧的临时网管,当时并没有参与斗殴。
  断张大贺网也是另有其人,那个人江之河同样很熟悉,是他的侄子,江睿……
  -
  “老板,两小时网。”景照煜独身一人来到张大贺报告里同家的网吧前台,对值班的老板道。老板光头,脖子上挂着金项链,手臂纹着身,偏小一号的T恤衫像是紧身衣一样亲密地贴着胸膛。瞧着景照煜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他误认为景照煜是还没开学的大学生,随口问了一句:“大学生啊。”
  景照煜嗯了一声。
  老板这才给景照煜开了一台机器,原因无他,自从今年暑假发生了一起高中生网吧斗殴事件,龙海的公安和教育系统联合给网吧下了规定,不准向高中生及以下在校学生开放机子。
  但是规定也就是规定,不是法律,也就是嘴巴问一问。
  比如眼前这个人,黄老板瞧着他就不像高中生,虽然长相年轻学生气,但高中生哪有他这番气势,那目不斜视的样子,像是训练过似的。
  景照煜很少在意自己在别人心里的形象如何,所以很少回应别人的注视,但是面对黄老板的打量,景照煜微微一笑,开口说:“对了。老板,等会结束我们算一算上次宗兴打工的工资,应该还有一半没有支付。”
  黄老板一惊:“……咳,你是?”
  “我是他哥。”
  ……
  常青藤小区中间有个绕湖的橡胶跑道,江眠回到家写好一张卷子,头疼得不行,换上跑鞋下楼跑步了,等身体累了她自然就可以倒头就睡。
  不会难过地想到她爸到底什么时候醒来这个问题……
  安莉无奈,给她定下了一个时间,最多只能跑半个小时,半小时必须上来。江眠点头答应,戴上了耳机。
  江眠体质一般,跑了十几分钟,差不多就大汗淋漓了,今天的夜里的气温还有些高,盛夏虽然过去,又快到了秋老虎的时候。
  坐在湖边围栏下方的长凳,江眠想起小时候唯独一次江之河和安莉带她去游乐园玩的场景,那天下了一场大雨,导致他们一家三口什么项目都玩不了只能躲在旋转木马转圈里避雨,然而即使游戏项目都玩不了,那天她还是觉得很开心。旋转木马里,江之河一手搂着安莉,一手抱着她,外面的漫天雨幕,将她们一家三口遮挡在一个安静的小世界里……
  等雨过天晴已经临近傍晚,明明没有玩什么项目,她却觉得收获很大。最开心是,那天她还在儿童乐园捡到一块漂亮的石头。江之河和安莉两人离婚三周年那天,她将那块石头送给了她爸。
  她希望,她爸能想到什么……可是,他却出事了。
  江眠双手抱膝地坐在长凳,将脑袋埋在了膝盖上,轻轻擦拭着眼眶冒出来的泪水,江之河出事,安莉怎么都不难过呢!
  难道,安莉真的有了新的爱人了吗?
  江眠越想越难过,直到有人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她抬起头,顺着高高的人影往上看,对上一双兴味又直接的眼睛,心里一恼,江眠下意识用双手捂住了脸。
  景照煜:……
  “喂,江眠。”景照煜叫她名字。
  江眠不说话,吸了吸鼻子。
  结果不吸还好,一吸眼泪更是泛滥成灾,她只想一个人安静地发泄一下情绪,没想到被同班同学逮了个正着。
  她仍用双手捂住脸,然后她的一只手被景照煜移开,他望着她礼貌地道歉说:“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刚刚在哭。”
  江眠:……那现在知道了,是不是可以快点走啊!
  “想校长的事?”景照煜问她。
  江眠:……
  景照煜一时没话,然后像是对待小动物一样,摸了摸她的脑袋,“你要坚强一些。”
  江眠:……
  她缩回了手,继续将脸埋在膝盖上,除此之外,江眠也不知道怎么面对景照煜的打量。因为她真的不想让同班同学看到自己这番狼狈好笑的样子。
  景照煜继续个子高高地站着,望着江眠脑袋垂在膝盖静静不吭声的样子,心里的波澜就像这近处可见的人工湖,因为夜风吹拂着湖面看起来波光粼粼,然而湖水却在月色下显得晶莹而冰凉。他蓦地想起一段话,然后几乎一样说了出来:“你爸爸只是暂时不能陪在你的身边,但是你还有我们,有老师,还有……爱你的妈妈。大家都非常关心你,照顾你,体谅你,所以你一定要克服悲伤,调整情绪,好好加油啊。”
  江眠终于放开了手,抬起头瞪了景照煜一眼:“你干嘛学张大贺说话。”
  “不这样,你怎么会抬头看我?”景照煜笑着回她,语气轻轻落落,让人顿时觉得轻松而自在。
  ……
  第二天一大早,六点30分,江眠骑车到学校,单车绕过小区大门两百米的岔路口,看到景照煜排队在包子大叔店门口买包子,莫名其妙停了下来,冲景照煜道了一声早。
  “早啊。”景照煜转过身,回她。
  刚好,轮到他了,他又转过头,拿着手机对老板说:“微信可以吗?”
  江眠踏上车板,蹬了半圈,骑车走了。
  昨天景照煜和张大贺都被拉进了班级微信私群,什么是私群,就是没有任何老师在的微信班级群。然后,昨天江眠的微信里多了两个好友申请。
  一个是景照煜。
  一个是张大贺。
  江眠通过了景照煜,拒绝了张大贺。
  来到学校,江眠提着一袋书上来,走进班级,前两天都迟到的张大贺已经早早地坐在了她后座,面前还有模有样地放着一本书。
  ……有人当了班长果然不一样了啊。
  江眠走过张大贺,拉开自己椅子正要坐下,原本拿着笔看书的张大贺突然伸出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胳膊:“江眠,昨天我加你微信了,你有时间给我通过一下。”
  口吻那个居高临下,不像是同学之间的请求,而是一种习惯成自然的吩咐。
  江眠自然是……不理会。
  唉,江之河也不想过多以张大贺的身份打扰女儿,但是这些天眠眠表面看起来很正常,一副坚强又寡淡的样子,但是自己的女儿,江之河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眠眠越是这样,心里越是难过。
  所以,江之河打算以张大贺的身份,努力同女儿成为朋友,贴心的好朋友。
  虽然,目前看起来很没戏的样子。
  ……
  江眠却想,张大贺是不是跟自己较上劲了?当她得知,张大贺全家还要搬到常青藤小区来住,面上平静无波无澜的江眠心里也忍不住在咆哮一番:她上辈子是不是挖了张大贺家的祖坟啊!
  不要妄自菲薄,事实哪是江家挖张家的祖坟,明明是张家挖了江家的祖坟好不好?真正的张大贺被牵着来到常青藤小区,心里也想着他上辈子可能是一个盗墓贼,专盗江家人的墓。这辈子才会沦落到这般境地……
  没错,变成狗的张大贺已经提前从自己家的别墅搬到了常青藤25幢7楼的701大平层。
  为了庆祝搬家,吴女士也买了一个超大的狗窝给哈士奇,用之前,拿出来放在了太阳直射的阳台晒一晒。张大贺误以为她妈要让他睡阳台,愤怒地将狗窝拖回了客厅,这是要热死你家儿子吗?
  吴女士记性不好,以为自己忘记晒狗窝,又将客厅的狗窝拿到了阳台。
  然后,狗窝自己又回到了客厅。
  ……终于,吴女士发现是小哈自己拖回来,忍不住那个惊喜啊,蹲下身摸了摸小哈的脑袋,宠爱有加地说:“哈哈你可真聪明,比我家大贺还聪明呀!”
  张大贺:……
  为什么张家突然搬家到常青藤小区,因为她们的儿子终于上进了啊!居然主动提出来为了多些时间看书,节省在路上的时间,想在学校附近的常青藤租个房子。
  对于儿子不合理的要求,吴女士基本都会满足,别说这合理到不行的要求了。
  所以,为了儿子的高三学业,吴女士便学孟母举家搬到了常青藤小区,同时牵上了真正的儿子大贺·哈士奇。
  他儿子可说了,这条狗跟她家有缘,要好好对它,不然她一定会后悔的!
作者有话要说:  张大贺:没错,如果嘛嘛你再给我吃狗粮,一定会后悔的!
小剧场:
妈妈不在家,张大狗在ipad上玩吃鸡,虽然理想很饱满,现实却很残忍,即使他狗爪子再灵活,怎么能玩上吃鸡这样的游戏呢。
ipad里,队友忍不住大骂:你他妈小学生吧!
张大狗回敬:汪!汪汪!
队友:……卧槽,难道他是在跟一条狗在战斗吗?
为什么小剧场都是张大贺的,自然是因为……他(它)也是主角之一啊。

第11章

  江之河从校长变成张大贺,大致经历了这三个心理过程,第一个阶段是,他要怎么办;第二个阶段是他要怎么做;第三个阶段是,怎么做才比较好。
  目前,江之河已经处于第三个阶段,最大的感受就是这个高三的学习任务有些重……
  下午午休时间,田长胜宣布了一则消息,高三所有班级晚自习增加一节课,不管走读和住校必须要10点才能放学。
  顿时,全班同学叫苦连天。
  江之河坐在女儿后桌敲着笔杆,念念叨叨:“怎么能这样呢?他们怎么能这样呢!”
  他们是谁,自然是龙腾中学的几位副校长。一直以来,江之河都秉性素质教育理念,龙腾中学实行的也是特色教育,他担任校长以来虽然重本率没有明显提升,但是本科率却大大提升了一倍还不止。如果问学生龙腾中学哪儿最好,一定是龙腾中学晚自习放学时间是最早的。
  正所谓“张而不弛,文武弗能也,弛而不张,文武弗为也,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也。”同理,在教育问题上,江之河从来不觉得逼得太紧是一件好事,学习是需要自觉性和专注度,而不是以时间长短取胜。
  一直以来,江之河也坚守着这一点,就算校长头上也顶着政绩压力。
  结果,他一出事,几位副校长就开始变法改革了?
  “我去,10点诶,都赶上龙一中学了。”
  龙一是龙海市最好的重点高中,那位龙一校长执行的是高强度学习教育方针,从高一就开始晚自习到10点才能结束,除此之外,中午吃饭时间不准超过半小时,所有能用在学习上的时间都不准浪费。当然,在这样的管理下,重点率也是蹭蹭蹭地往上涨,招牌好了,每年自然搜刮走龙海市最好的学生苗子。
  不良影响也有,每年都会发生学生跳楼事件。
  当时,眠眠的中考分数也够上龙一,但江之河总觉得龙一中学太苦,女儿眠眠也很聪明地选择了龙腾中学,而不是龙一中学。
  龙腾中学招生虽然没有龙一这样垄断,但是一直以特色教育出名,前两年还有了航空班和德语班,学生也是五花八门得多。但是龙腾中学的师资质量还是很好,一方面江之河擅长挖人,另一方面老师管理不错。他不太抓学生,但是他抓老师。
  老师勤了,学生自然也勤了;老师懈了,学生也就松了。
  江之河站起来,打算去校长室提意见,然后肩膀被人一勾,景照煜对他说:“走吧,踢球去。”
  高三一周体育课也就只有一节了,有时候还会被其他老师占用,难得今天体育课健在。英语课后,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还有半个月,就到了校秋季运动会。高三学生虽然重在学习,校运动会还是要参加的,唯一不再需要的就是走方正。
  操场上,江之河发现景照煜俨然成为了班级男生里的老大,明明不到两周时间,大家已经一口一口叫他为煜哥,江之河自然不会跟着这帮小崽子称小景为哥,最多也是叫小景一声照煜。
  “大贺。”
  “照煜。”
  有一次他和小景相互这样称呼,路过的王赛儿十分夸张地看向他们两个,开口道:“请问,你们俩是在卖腐吗?”
  卖腐?卖什么腐?
  体育课上男生踢球,女生就自由活动,王赛儿和江眠坐在操场带有树荫的台阶下方,江眠戴着耳塞听音乐,听到王赛儿跟她说话,摘掉耳塞挂在脖子上,王赛儿目视前方,看了一圈前方的景照煜和张大贺说:“江眠,你不觉得景照煜和张大贺有些基情四射么?”
  江眠抬头望了一眼,难得翘嘴笑了起来:“有吗?”
  不远处,张大贺一脚剔空了球,一屁股摔在了草坪上,由于摔姿太过夸张,惹得男生们哈哈大笑,唯有景照煜上前拉了张大贺一把。轻轻伸出手,一把将张大贺从地上拎了起来。
  张大贺明明长着一副体育健将的身板,没想到一点也没有体育细胞……
  江眠轻轻一笑,王赛儿自然能感受到江眠get到她的笑话了,双手捧着脸颊笑望向她,“眠眠,你好久没这样笑了。”
  江眠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有些感动,也有些不好意思。
  “对了,你不觉得张班长比之前顺眼了吗?”王赛儿又问,同时,视线追着张大贺在球场跑了起来。
  就算张大贺不是球场里球踢得最好的,身姿也不是最矫健的,他却是看起来最稳重的。稳重……对,就是稳重。
  江眠同样看了眼张大贺,觉得他就是球不会好好踢还喜欢逼逼叨的类型,跟她爸一样,每次电视看球都一副恨不得自己是现场教练的样子。
  不由自主,江眠多看了眼景照煜,随即,移开视线。她心里突然有个自己都觉得可怕想法,她觉得景照煜很帅。帅的不只是脸,更多是他身上有一种吸引她的气质。
  体育课已经是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之后就放了学,王赛儿本来挽着江眠的手,因为前方两个同班女生叫了她,想了想,松开挽着江眠的手,说:“我陪她们买点东西。”
  江眠嗯了声。
  眠眠不是合群的人,也不是会交朋友的人。如果王赛儿不是有意跟江眠做朋友,郑泽明不是一块住在常青藤小区,眠眠可能在班里连一块上下学的人都没有。
  操场回来,江之河和景照煜走在江眠后面,面上若有若无的沉思着,这个问题他以前就意识到了,他只是觉得眠眠过于骄傲,对外人兴趣不大,但是真正成为张大贺坐到女儿的后面,江之河才具体意识到,她女儿江眠在这个班里,好像有点……落单?
  “江眠。”比江之河先开口,是他身边的景照煜。
  前方,眠眠转过了头,景照煜朝她一笑,大大方方地开口:“等会要不要一块到自习室学习?”
  龙腾中学的自习室就在食堂的正对面,中间隔着一个篮球场。自习室原先也是车棚改建出来的,改造的时候江之河搞到了赞助,所以里面环境特别不错,一列列现代书架靠着白墙,上面放着各种免费阅读的学习杂志。
  自然,江之河也跟着景照煜去了自习室,景照煜一副想带他又不想带他的样子,下楼梯的时候,他回头问:“大贺,你难道真喜欢上江眠?”
  江之河眉头一皱:“胡说什么!”相反,他还觉得景照煜这小子对眠眠居心不良呢!
  结果,景照煜又是一笑,将手放在江之河肩膀,“喜欢女生又不丢人,又不是喜欢我,急什么。”
  “……”
  江之河觉得景照煜这个男孩吧,明明才二十岁,却一副早早入世的聪明还带点玩世不恭的痞气,别说一般女孩子招架不住,他这个大叔都觉得这小子的眼睛很勾人。
  恨不得,给他两拳头,有事没事别直勾勾地看人。但是江之河对景照煜的看法仍是四个字,有待观察。
  人到了一定年纪,就不太欣赏锋芒外露的人,甚至觉得小景那点痞气浪费他身上的聪明气,太过聪明,也太过自信,迟早要吃大亏。
  但是,江之河的确也很欣赏景照煜,不是因为他很聪明,而是他比一般孩子更有勇气,也更有想法。同样做起事情也很专注,玩就玩,学习就学习,重读高三,有计划有目的完全不按照老师的节奏而是靠自己温故高中三年知识点。
  所以,景照煜到底是真回来复读,还是为弟弟宗兴回来?
  “照煜,你知道吧?我进过局子,暑假在网吧跟人打群架。”江之河突然丢出这句话,目光似有似无地瞧着景照煜。
  “是吗?”景照煜望着张大贺,“厉害啊。”
  江之河:“……”顿了下,“你不想知道原因吗?”
  “什么原因?”景照煜将放在他肩上收了回去,放回自己校服裤袋里,口吻轻轻地说,“说说呗。”
  张大贺陈述报告里,提到了江睿,事实打架的时候江睿并没有出现在网吧;他是江睿的大伯,从头到尾也不知道江睿暑假跟人打过架。如果江睿也参与过打群架,为什么江睿没有被学校处理。
  张大贺说了,宗兴的眼睛瞎了跟他没有关系,他也不知道宗兴眼睛为什么会瞎,他和宗兴根本不熟。但是那天他接到张大贺朋友的电话,为什么会说宗兴眼睛是在斗殴里出事?
  是张大贺在说谎,还是有人陷害张大贺?
  江之河一时没办法判断,最头疼还是张大贺变成了一条狗,就算他把张大贺牵着送回警局调查又如何。
  “照煜……”江之河开口,他也不喜欢憋着事,直接说,“我知道你和宗兴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但是宗兴的眼睛出事可能……”
  景照煜停下了脚步,眼睛一眯,反问:“你知道宗兴是我弟,还知道他眼睛出事?”
  江之河沉重地点头:“我知道。”
  景照煜不经意地撇了下头,然后回过头对他说:“宗兴眼睛是出事了,不过是意外。现在已经好了。”
  江之河:……
  “那你回来做什么?”
  “复读啊。”景照煜看着他,“难道你以为我回来做什么?”
  江之河:……
  “好好加油,争取再考一所理想的大学。”终于,江之河露出欣慰的笑意,不管如何宗兴眼睛无妨就再好不过了,事情不像他想的这样复杂心里更是轻松了不少。
  景照煜只是略略地扫了眼张大贺,他觉得张大贺可能都意识不到自己现在看起来多奇怪,多突兀。
  原先嚣张的眉眼透出了一份温和的长者味道,说话口气不疾不徐像是经过岁月打磨,身上不仅没有一点少年气,还有那么一份稳妥的成熟男人气度。
  夜里晚自习结束,终于搬到常青藤小区的江之河自然跟女儿江眠、王赛儿郑泽阳景照煜他们一块放学回去。
  吴女士租的房子跟江家还同一幢楼,一路上江之河跟着女儿走,江眠没理他,但也没不理他。直到电梯打开,里面走出一条正要下楼的哈士奇。
  对,只有哈士奇,没有人。
  看到他们要上去,哈士奇抬头瞧了瞧他们,黑溜溜的眼珠子仿佛在打量着他们这两个人类。
  “这狗是谁的啊?”江眠下意识问。
  “我的。”江之河说。
  “你家养狗?”江眠问,眼眸十分有兴趣地望着哈士奇,从小到大,她都想养一条狗,像郑泽阳家那样。但也只是想想而已。
  终于,女儿对自己说了一句像同学样的话了,也知道女儿喜欢小动物,虽然眼前这只不算正宗的动物,更不是什么小动物,江之河还是缓缓蹲下身,摸了摸张大贺的狗脑袋,笑着说:“小哈,同眠眠握个手。”
  大贺·哈士奇:……
作者有话要说:  不久之后,江之河的狗就变成了江眠的狗。
大贺·哈士奇:我不想做她的狗,我想做她的男人。
江之河:……好好当狗,不要想其他的。
本文还是有感情戏,真的……不骗大家。

第12章

  江眠对张大贺的感觉很奇怪,以前是不爽和轻视,然后是质疑和抗拒,结果随着慢慢的接触,她居然对他产生一种奇怪的……亲切感。
  所以,这些天江眠对张大贺的同学情谊可以说是非常矛盾。当她认识到张大贺并不是那么糟的一个人,他很关心同学,他真的想变好,他也真的挺有想法后,江眠觉得张大贺之前种种不怀好意的行为,都有了具体的解释。
  人就是那么奇怪,当你认为一个人是好人,他所有行为都是好的。当你认为他是坏的,对他的任何所作所为也都会质疑一番。
  江眠羞耻自己对张大贺之前存在的偏见,可是她一向不是一个轻易妥协认输的人,更不是善于交流解决矛盾的人,所以这些天她对张大贺的好意仍是不冷不热地回应。
  她爸以前这样说她,也只有老爸才能忍受你的坏脾气,知道你并不是真的自我和不在意他人感受。眠眠你知道么?其实你这样才是最吃亏的人,不是怕别人一时误会你,而是你会错过很多很多有趣的人,有趣的事。
  所以就在刚刚,这条哈士奇从电梯里神气赳赳地走出来,她才生硬地冒出一句话。下意识说出了心里想说的话。
  没有憋着,也没有刻意同张大贺保持距离。
  结果,张大贺一声“眠眠”又让她浑身起了颤子,她别扭地瞧着张大贺。同张大贺一块瞧着她的,还有哈士奇。
  随后,像是考虑了好一会,哈士奇朝她伸出了爪子。那表情那样子,像是被张大贺威胁了一样。
  江眠不由就乐了,蹲下神,伸出了手同哈士奇的爪子握了握。
  “它叫什么名字?”江眠问。
  这个嘛。也没有正经取个名,原本叫大贺,现在他成了大贺,那么也不好再叫大贺了,叫小贺呢,感觉他和狗成为了兄弟也不太好。
  “就叫哈哈。”江之河告诉女儿说。
  哈哈,哈哈你个妹啊!张大贺在哈士奇身体里大骂江之河,狗眼还是落在江眠面上有意无意总之特别使劲地瞧了瞧。原本他对江眠十分不顺眼,原因也是她先对他不顺眼,可是现在她眼里透着满满的喜欢,让他真是不习惯得很啊。
  干嘛对他笑啊笑的,勾引他啊。
  不止是眼里有喜欢,江眠还摸了一下哈士奇的脑袋,轻轻地叫了一声哈哈。张大贺那个烦,朝江眠咧了下嘴,劳资吓死你啊。
  江眠可不害怕,拍了下哈士奇的脑袋,慢悠悠地站了起来。
  ……
  一番心满意足的交流结束,江之河带上张大贺,同女儿一块进了电梯。
  张家房子租在7楼,不高不低的好楼层,但是江家房子当时由于安莉的喜爱买在了2楼。因为2楼附赠一个超大的露天花园。
  电梯门很快打开,江之河微笑地朝女儿道别:“江眠同学,明天见。”
  江眠嗯了声,顿了顿:“明天见。”
  就在两“同学”相互道别的时候,一道身影从电梯门直对的露台花园拉门后面走出来,安莉面带温柔的笑意,也朝着女儿问:“眠儿,你同学呀?”
  然后,电梯里的江之河与前妻安莉投来的探究目光,十分短暂地,交汇了一下。
  直至,电梯门缓缓合上。
  安莉……
  人到中年,江之河其实不太在意两人到底以什么方式维持配偶关系,然而安莉提出离婚的理由其中有一条是:江之河,我发现你从头到尾都没有爱过我。
  他觉得安莉不可理解,安莉却对他心灰意冷。
  最后,他尊重安莉的决定,如果说眠眠的倔强在表面,安莉的执拗却藏在骨子里。
  夜深人静,江之河在7楼的房间里给张大贺在地板上摊上一本英语高考词汇,自个到了外面的小阳台点上一支烟。
  徐徐地,他吐出了一口烟;缓缓地,他又叹了口气。
  同在常青藤小区,景照煜也在学习……高三的知识点还是很多,他就算有计划地温故书本,真的消化起来还需要时间。
  嘴里叼着烟,手里握着一根水笔,景照煜运笔如流水,嗖嗖地计算着试卷上这道几何方程式,心里多少也有一丝操蛋。好比上个学期他在宿舍床上坐起来,突然对室友们说,“我要回去复读。”
  他们也都各自坐起来:“我去,班长,你他妈有没有搞错啊。”
  对于他的决定,他们个个也都感到无比操蛋。他不是适应不了军校生活,他也不是成绩不好,他的身体素质和指挥能力都是同学里最好的那一个,但他还是做了这个决定。
  他想,他没错。他应该也……不会后悔。
  ……终于写好了老师布置的试卷,景照煜掐灭了烟,然后将试卷平整地折好,放在到了背包里。
  书桌对面是他的床,上面被子床单同样十分整齐地折叠铺平。没办法,上了一年的军校,他现在的生活习惯就是那么好。
  ……
  学习能力上,江之河和景照煜都属于学霸性质,但是两人也都是昔日学霸,尤其是在语文背诵上面,颇有难兄难弟的感觉。
  大清早的早读课,景照煜和江之河各自拿着语文书,背诵得很起劲。江眠语文也不太好,但是齐老师为了提升她对语文的热爱,就让她担任语文课代表。昨天语文老师也布置了一张试卷,江眠从语文组长那里一一收齐。
  景照煜没有做,原因是忘了。
  江之河也没有做,原因也是……忘了。
  下课时间,景照煜和江之河一块补起了语文试卷。景照煜的字好,从小练的是柳体书法,江之河的字自然也很好,尤其写着一手好欧体;但是为了不让眠眠老田老齐起疑,他下笔的时候刻意收了收笔锋。
  好在张大贺前两天从不做作业,没有原样也就没有对比。
  等两人试卷都交到江眠手中,江眠瞧了瞧两人的试卷,对张大贺更是另眼相待了,没想到他的字跟她爸有的一比。
  除了力道没她爸那么苍劲险峻。
  看到江眠拿着试卷看了老半天,江之河坐在后头心跳砰砰砰,忍不住问:“江眠?”
  江眠这才放下试卷,回过头对这两人说:“下次你们别忘了。”
  景照煜和江之河各自点了下头。
  “我正要去齐老师办公室,江眠我把试卷给你带上吧。”同桌阮南溪突然开口说,微笑地朝她伸出手。
  江眠先是瞧了阮南溪一眼,然后捧着试卷说:“不用了,我自己去。”
  曾经也是有一次阮南溪给她带试卷,齐老师有些不悦地对她说:“江眠,你怎么能那么懒,老是麻烦阮南溪。”
  走廊上,江眠路过洗手间碰到回来的王赛儿。她叫了赛儿名字,原本对她咋咋呼呼的赛儿只是朝她撇了下嘴,从她身边走过了。江眠回头望了眼赛儿,心里有些异样的奇怪。因为这两天,赛儿跟她的关系不像以前那么亲近了。
  晚自习第一节课下课,王赛儿眉头紧蹙地来到讲台,来对坐班的田老师请假说:“老师,我来例假肚子疼,想早点回家休息。”
  田老师是男老师,基本对女生这方面的请假都不会阻拦。很快给王赛尔出示了一张请假条。江眠心里有些起疑,因为她知道王赛儿来事从不会闹肚子。
  她从座位站起来,跟着王赛儿下了楼梯,她叫住了王赛儿:“赛儿,我陪你回去吧。”
  王赛儿回过头,神色为难又纠结地看着她:“我自己就可以了。”然后,匆匆地下了教学楼楼梯。
  ……江眠觉得自己有一个神奇的技能,那就是她不好的预感一向非常准。那天她呆在爷爷家她感觉不对结果她爸出事了,后面两节晚自习下来,江眠同样有不好的预感,直到铃声响起,放学了。
  她从书包里拿出静音的手机,里面正进来一条王赛儿发来的求救消息:“江眠,你能不能带五千块过来,我在酒吧被人敲诈了。一定不要告诉老师,也不要报警!!!更不能告诉我妈,拜托,拜托,拜托!”
  江眠:……
  如果赛儿真的在酒吧被人敲诈,她知道告诉老师或报警的后果,赛儿就算不会被全校通报批评,也会被记过。
  拿出五千块对江眠并不难,她从小到大零花钱都很多,尤其她爸她妈离婚后,更不会在钱上委屈她,加上小叔爷爷奶奶给的压岁钱。江眠有一笔不菲的私人小金库,这事赛儿也知道。
  她学琴学唱歌的费用,很多都是用她自己的钱。
  学校出来的斜对面路口过去一百米有一家工商银行,外头就有两个24小时自动取款机。江眠把自行车停在外面,人到里面,关上了防护锁。
  对着里面的ATM机使用无卡取款业务。
  她虽然有钱,但是她的卡在她爸那里,所以她开通无卡取款的手机银行业务。不过她也从来没有取过钱,当取款机簌簌地吐出五千块整,她憋了半会,顺出一口气。
  低头将一叠钱放到背包里,江眠打开保护亭的门锁,刚抬起头,她的视线便直对着外面的两人。
  张大贺和景照煜。
  两人各靠在自行车上,一人姿势倾斜,一人脑袋倾斜,目光都直直地地落在她身上,然后还意味深长地打了半圈。
  ……江眠猛地攥住了背包。
  ——
  夜里10点30分,江眠、景照煜和江之河一块来到了龙海江畔的酒吧一条街,行走在吵杂喧闹的酒吧街上,面上神色各异。
  明明三人行,江眠觉得紧张忐忑的人只有自己。
  然后,快来到王赛儿发来地址的那家酒吧,江眠对景照煜和“张大贺”说:“等会我先进去,你们再进来。”
  “不行。”江之河拒绝女儿的提议。
  旁边,景照煜一手插袋,一手拍拍他的肩膀:“没事大贺,出不了事。”
  作为校长作为长辈,今晚江之河能答应过来也是无奈身份的转变,如果是以前以这样的情况,他根本不会允许这帮孩子单独行动。
  因为景照煜这番笃定的样子,江眠心里绷着的弦松了一下,同样对张大贺说:“放心吧,我先去看看赛儿到底什么情况。”
  江眠的办法是可行的,只是一个不到十八岁的女孩,她还是头一次走进酒吧,刚一进去,就被里面震耳欲聋的音响震得心跳加快。事实,她也只是紧张。
  江眠假装淡定目不斜视地走在拥挤的酒桌长廊,然后她在晦暗的光线下,找到了王赛儿,只见赛儿被一群流氓小青年控制在最角落。
  见她终于过来,赛儿激动地要站起来,结果对方又压住了她的肩膀。
  江眠一急,又恼又急,喊了出来:“你们要干什么!”
  “呵,还来了一个漂亮的。”他们不客气地啐了她一口,然后意图明显地朝她伸出了手,江眠犹豫要不要从包里拿出钱,余光一瞥,一道修长帅气的身影便从迷离的光影里走了过来。
  景照煜手里拿着一杯酒,十分有姿态地瞧了他们所有人一眼,然后一个有意的倾斜,他杯中的鸡尾酒全洒在了其中一人的脸上。
  “你他妈找事啊!”被洒酒的人当场站了起来。
  “你——他妈,说谁呢——”景照煜上前一步,没有废话,也没有前奏,直接把拳头挥了过去。
  趁机,江眠带王赛儿走出了酒吧。
  江之河没想到小景会跟他们干起来,他本想上前劝架把事情经过如何说清楚,结果感到后背一疼,原来是有人打他。
  妈的,这群兔崽子,江之河劈手就是一掌,回敬了过去。
  ……
作者有话要说:  大贺·哈士奇:打架这种辣么适合热血暴躁青年的戏码,作者居然不让我出镜!
好滴,下次一定放你咬他们。
张大贺:……
今天周日最后一天,提早更新,爱你们么么哒。煜哥和大河,乃们觉得谁打架比较帅?

第13章

  如果说景照煜是有意挑事,江之河却是被迫热血了一把。两人打架风格也完全不同,一个专业,一个业余,一个动手利落行云流水,二话不说直接上;一个下手之前还要啰嗦两句,你们这帮臭小子,有没有在上学,哪个学校哪个单位的?
  不过,就算风格不同,两人配合得还不错;战术上也达成了一致,不恋战,打完就跑。
  同时,外面江眠已经带着王赛儿跑出了酒吧街,酒吧街外面就是一个派出所,按照前面约好的,江眠拉着王赛儿在派出所门外等景照煜和江之河。
  然后,她拿出手机呼叫出租车。
  王赛儿望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江眠拍拍王赛儿的肩膀,开口说:“我们等一下景照煜和张大贺他们。”
  “江眠……”
  江眠回过头,对上王赛儿心虚忐忑的目光,保证地说:“我没告诉老师,也没告诉你爸妈,放心吧。”
  王赛儿这才吁出一口气,红了红脸,半晌道:“谢谢啊。”
  “应该说谢天谢地才对。”江眠拉上王赛儿的手,斜过头说,“幸好我取钱的时候被景照煜和张大贺他们逮着,不然我一个人也……挺害怕的。”
  王赛儿嘿嘿一笑,低下头。
  不远处的酒吧巷口,很快地跑出两个年轻的高中学生,是景照煜和张大贺他们过来了。江眠连忙跟他们挥了一下手;结果紧跟着他们身后,还有五六个流氓混蛋。
  江眠猛地攥住王赛儿的手,随后张大贺也朝她们走来,留着景照煜一个人对峙着他们所有人。因为就在派出所旁边,这群流氓混蛋也不敢做什么,景照煜稳稳地后退了几步,退到了派出所正门口,然后他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朝着派出所里面指了指,即使一对五,他神色也是傲慢又挑衅。
  像是在邀请他们,要不要在警察局门口再干一架。
  “照煜,好了。”江之河站在王赛儿旁边,忍不住提醒自己这位超强斗力的“队友”,虽然这里是派出所门口,但是如果事情闹大了,他们都是龙腾中学学生,也不好收手。
  江之河作为校长,虽然变成张大贺两星期了,校长架子还是有的。可不想有一天以打架斗殴的缘由被请家长。
  就在这时,两束车大灯突然从前面罩了过来,是江眠叫的出租车过来了。面朝着五个流氓混蛋,景照煜对着他们微微一笑,转过了身。
  他跨步,朝着江眠大贺他们走去,然后随手牵起最旁边江眠的手。当着不远处五个人,他大大方方地,面色如常地护着江眠上了出租车……
  夜风吹拂,烧烤的味道不知道从哪个方向飘来,一阵阵地消散在这光影暧昧的江边灯火里,酒吧街上也传来年轻动感的金属音乐,一个音符一个音符地激荡在耳边。
  江之河反应了一下,女儿眠眠已经被小景手牵手,像是男女朋友那般牵上了车。他也拍了拍王赛儿的肩膀,带着她上了出租车。然后问题来了,两位女孩子都坐在后面,他和景照煜谁坐前头呢?没留给江之河选择,景照煜已经打开了江眠这边的车门,缩了进去。
  “挤一挤吧。”景照煜出声对里面的人说。
  车厢后座,江眠立马往王赛儿那边靠,屁股挪走了一大半。景照煜身材属于非常匀称的那种,但是他个子高,长手长脚的,身躯肌肉又结实坚硬,就算江眠屁股挪走一大半,他的大腿还是紧紧地挨着她。
  同时,“张大贺”也坐上了副驾驶。车内多了俩刚打完架的“热血青年”,车厢里的温度像是火苗轻轻划了一下,徒地高了。
  刚打完架,江之河的大脑还有些亢奋,向来敏锐洞察力强的他,自然瞧到了小景牵着眠儿上车的刻意样子,何况小景牵得那般光明正大,嚣张傲慢。不管出于同学还是老父亲的眼光,他都很容易误会小景的动机,但是江之河觉得刚刚小景牵眠儿上车的动作应该也只是出于一种保护;至于为什么牵的是眠儿的手,不是王赛儿,因为小景在挑选保护对象的时候选择了距离他更近的眠儿。
  这样一想,江之河觉得后座几人的同学之情又纯粹起来了。
  “赛儿,他们到底是什么人?”江之河问后座的王赛儿。
  王赛儿支支吾吾,双手相握,一时开不了口,后面江眠侧头望了眼王赛儿,低声说:“不想说没关系。”
  江之河:……
  然后,他问女儿:“江眠同学,你今晚那么晚回去,你妈知道了吗?”
  “知道了啊。”江眠坦坦荡荡地回答张大贺,“我来的时候就告诉我妈了,我和赛儿一块看个电影。反正明天休息半天。”
  江之河那个气,没想到女儿早就瞎编好了理由。
  “江眠同学,真没想到你这种好学生也那么会骗家长。”江之河酸酸地说。
  江眠觉得张大贺怎么上车后说话就阴阳怪气,她反问张大贺:“难道你没骗过爸妈?”
  江之大贺:……
  江眠微微扯了一下嘴巴,再说:“这世上没有不骗孩子的爸妈,也没有不骗爸妈的孩子。”
  江之河更心塞了。一直以来他觉得女儿脾气差点就差点,好歹行为规矩思想端正,但是随着以同学的身份接触,他怎么觉得江眠同学这思想也很不端正啊。
  “江眠同学,我跟你说,你这样是不对的……”
  江眠哪会觉得张大贺真的在教育自己,以为他是开玩笑耍嘴皮子,刚好她借机转移王赛儿的尴尬,右手偷偷拉起了王赛儿的手。
  王赛儿心里对江眠充满着感激,刚刚张大贺问她原因,她真的非常窘迫。她也不是不想告诉同学原因,只是难以启齿而已。因为她不是第一次被敲诈勒索,而是很多次了,原因是去年她见了一个网友,他对她……
  这事她从来没有跟人说过,江眠也不知道,甚至她还每次从江眠这里骗钱。可是,她不仅骗江眠,这些天还有意疏远她。但是江眠不仅不跟她置气,还帮她留面子。
  龙海市不大,从酒吧一条集过来,大概也就半个小时。但时间已经很晚了。终于,着急的家长给孩子们打来了电话,第一个接到电话的还是……江之大贺。
  江之河拿起手机,看着手机里显示的“妈妈”两字,头疼用将手指滑了一下手机屏幕,放到了耳边接听。
  “妈……”这声妈,江之河叫得十分别扭,不情不愿。
  “呵……”景照煜突然笑了,一路过来没有太多话的景照煜忽得一笑,自然是对张大贺的嘲笑和奚落。
  江眠也觉得张大贺刚刚这声妈挺好笑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脸莫名有些红了。当景照煜也意识到他和她坐得太近,选择转过身面朝车窗,将自己往车门那边贴了贴。
  “咳。”一个不小心,景照煜咳嗽出声。为了掩饰这声咳嗽。晦暗的车厢里,景照煜伸手碰了碰鼻子。
  江眠顿时变得小心翼翼,连呼吸都小心得很。她抬了抬眼睛,刚好手机滴了一声,安莉发了消息过来,她低头回复安莉说:“就在小区门口了。”
  作为校长以及长辈,江之河还是想找王赛儿了解情况,以便思想教育以及防范未然。结果一下车,王赛儿就像一阵烟儿跑了。景照煜住在小区最中间的10号楼,跟他们同行了百来米,帅气地提着背包朝江眠张大贺道了别,走了。
  临走前,还问了江眠作业。
  江之河和女儿一块回到了25幢,他再次问江眠:“王赛儿到底认识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朋友?”
  虽然眼前“张大贺”口气不善,江眠还是能感受到张大贺是真的关心她和王赛儿,可是她也不知道,如实地摇摇头:“我不清楚,但是我觉得赛儿不会认识乱七八糟的朋友,她应该是真的被敲诈了……”
  江之河觉得自己女儿应该是真的不清楚,点点头。
  某一刻,江眠觉得张大贺这副管事的样子很像她……爸?转而,她想是不是张大贺在端班长架子?
  大脑充斥着乱七八糟的想法,很快电梯停在了二楼。
  “妈……”江眠叫出了等在电梯门口的安莉。
  “安——阿姨。”江之河下意识按住了电梯门,一不小心他差点叫了安莉,最后加了两个字补救。
  “是你和眠儿一块看电影啊?”安莉有所疑惑地问电梯里的男同学。长得高高的,不是那种非常帅气的男生,却是学校里很招女孩子喜欢的坏小子类型。
  所以,安莉心里才会有些怀疑。
  江之河当然知道前妻这样问他是为什么,心里也十分无语,他老老实实回答安莉:“除了我和江眠,还有两个同学,都是这个小区的,王赛尔和景照煜。”
  安莉被这一本正经的回答逗笑了,瞧着男生那么坦然,她满意地笑说:“早点休息吧,你们这帮孩子,都高三了,还让我们做父母的那么担心。”
  “是的,安——阿姨。”江之河再次称呼前妻为安阿姨,口吻神色带着一份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得意。以前妻子还说他行为思想老成,没想到吧,有一天他还能叫她一声阿姨。
  电梯门缓缓关上,安莉失笑地摇摇头,对女儿眠儿说:“你这刚搬过来的同学还挺有意思的。”
  江眠耸肩,随后同意地点了一下头,说:“他是挺逗的,叫张大贺,这个学期刚转来,现在是我们班的班长。”
  “班长?”
  “对,自告奋勇要当的班长。”顿了下,江眠弯唇一笑,扬着眉毛对安莉说,“全班除了我,都选了他。”
  “噢,那我们眠儿很有想法啊。”安莉肯定道。
  江眠有些不好意思,换了鞋,等回房间前,她转过头:“妈,明天你能不能跟我一起看看……我爸?”
  “……好。”安莉答应女儿。
  江眠点点头,胶原蛋白满满的脸上端着淡淡的笑意,然后关上了卧室门。
  ——
  第二天是星期天,可以休息半天。龙腾中学高三执行大星期和小星期,小星期只能是周日休息半天,大星期则按正常休息两天。但是高三了,即使休息两天,很多学生的家长还是会让孩子上辅导班。
  大清早,江眠和安莉去了市医院看躺在监护室里的江校长,她小叔江之海安排了专业的看护和阿姨照顾她爸。医生办公室,医生对她说,江校长是由车祸导致脑出血造成的昏迷。
  可是都那么久了,她爸为什么还没有醒来的迹象。“我爸会不会变成植物人?”江眠问医生。
  医生说:“植物状态持续一个月以上患者才能断定为PVS,也就是持续性植物状态。”
  刚好,今早小叔江之海也在医院,宽慰她说:“别担心,等淤血散了你爸就醒了。”
  旁边安莉对江之海说:“之海,之河的事辛苦你了。”
  江之海一笑,呛安莉说:“安律师,你客气了……应该说是眠眠的事辛苦你了。”
  ……不管江家人如何内斗,对外人他们都非常团结。这是安莉嫁到江家的最大感受,她当了江之河那么久的妻子,可是在江家人眼里,她还是外人。
  上午回常青藤小区,安莉提前在附近的菜场下了车;小区大门旁,江眠从出租车下来,视线前面,刚好瞧到景照煜和一个衣着优雅外貌秀丽的女人站在一块。他们旁边,还停着一辆低调的豪车。
  江眠打算装作看不到,从他们旁边走过。
  结果……待自己妈妈坐进车里,景照煜顺势将车门一关。好巧不巧的,他一抬起头,直接与下车的江眠,目光相撞。
  江眠刷卡进小区。
  小区大门正对着中央景观花园,今天天气放凉,又是星期天,不少住户都下楼玩乐放松。江眠看到了一条熟悉的朋友,哈哈。
  它正被张大贺的妈妈牵着,江眠暗暗地琢磨着要不要打个招呼,张大贺妈妈已经朝她走来:“哎呀,你不就是大贺的同学吗?”想了下,又关心道,“那个你爸江校长……”
  吴女士停下来,江眠回答说,“他还在医院。”
  “噢噢,没事没事,一定会好的会好的。”吴女士笑眯眯地说着好话,见底下的哈哈一直瞧着江眠,江眠也对哈哈有兴趣,便把手中牵引绳送到了江眠手里,“我刚想去买个菜,能不能帮我遛会。”
  江眠一时愣着,然后点点头:“……好!”
  就这样轻易地,被自己妈送到同班同学江眠手里,张大贺很无语,忍不住翻了一个狗眼。
  吴女士提着包包离开,江眠牵着张大贺站在中央景观没有离开,随后肩膀被人轻轻一拍。
  江眠转过身,景照煜肩线笔挺地站在她后面,然后他稍稍低下头,笑着问她:“江眠,你在这里是等我吗?”
  什么?!江眠没想到景照煜会这样说,举起牵绳的手解释说:“……我在遛狗!”
  “我开玩笑。”景照煜兀自唇角带笑,顿了下说,“一起遛会?”
  江眠:……
  张大贺:……这两狗男女!
作者有话要说:  请问,最后画面里几条狗?
A一条,B两条,C三条,D四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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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张大贺为什么会下楼散步,不,是遛弯儿。作为全小区最孤傲也是最有人权的一条狗,张大贺没事宁愿自己一个人,噢,不,是一条狗孤单地望着窗外的天,也不愿被人牵拉着遛弯儿,至于今天为什么跟着麻麻下楼,原因是江之河那厮自己写试卷也就罢了,还要拉上他!
  他妈的他都变成一条狗了,江之河都不放过他!!!
  然而现在,他被江眠牵着,旁边站着景照煜,落在新班级他最讨厌的两个人手里。新班级最讨厌的人,原本江眠第一,景照煜第二,由于江眠每次摸他狗头的时候还算温柔,江眠变成第二,景照煜就顺利上位成第一了。
  哈哈……
  江眠哪知道她牵着的哈哈心里怨气会那么大,因为哈哈尾巴高高翘着,她还以为哈哈很高兴呢。
  关于自己的尾巴为什么每次看到江眠就会翘起来这事,张大贺不会承认自己可能是口嫌……尾翘。前面江眠要带他散步,他后脚一蹬表示拒绝,然后江眠叫了他两声哈哈,他也就半拉半就地跟着江眠走了。
  张大贺想,他是懒得跟江眠计较。毕竟,他现在最大的靠山,是江之河,也就是她的爸爸。
  ……
  从头到尾,景照煜风姿卓然地跟在江眠旁边,双手放在口袋,难得安静得一句话都没有。他身上依旧穿着白蓝色条款的T恤衫,胸口还有一个可爱的小猴子。王赛儿偷偷跟她说过,景照煜最近身上穿的T恤衫都是农贸店一百块三件买来的。
  可能是有颜任性吧,景照煜这样穿还是很清爽很好看。她想,如果景照煜真的没钱,她推荐他到拼夕夕买衣服,花很少的钱就可以买到AJ这些大牌。
  小区湖边的棕色亭子里,江眠从书包里拿出一瓶酸奶,打开了瓶盖,然后将瓶盖放在了地上,示意给哈哈添。
  张大贺怒了,尾巴自然落了下来,江眠居然吃酸奶要让他添瓶盖!
  “嘛?”张大贺抬起狗头,发出质疑的单音。
  江眠没想到哈哈还会说话跟她道谢,摸摸哈哈的脑袋,又往瓶盖里又倒了一些酸奶。结果,哈哈对她的好意扭过了头。难道她会错意了,江眠不由有些失落,对哈哈说:“那你想吃香肠吗?”
  香肠?烤肠?
  张大贺的狗尾巴又重新翘了起来。
  ……
  “那个……”江眠抬头,发现景照煜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不由尴尬了一下。她头发在安莉和她爸离婚后就没有剪过,三年时间都快长到了腰上,每次都用发带绑着,站起来的时候,由于脑袋往上一抬,又顺又亮的马尾从肩上滑向了前面。
  江眠站直脊背,姣好的少女面庞透着可见的局促,然后景照煜也有些不自在了……
  景照煜比江眠大两岁,就算早早入世心性也比同龄人沉稳,有时候他也是会被一些外在事物吸引注意力,比如就在刚刚几秒里,他都在走神,他在想江眠头发全部披下来是什么样子,甚至他还想,顺手摸一摸的感觉会如何?
  这也就是景照煜会有的好奇,对江眠。或许,再老成的少年,也会有那么几个瞬间里,有过像微风像细雨像初阳的怦然心动,让他难以克制,却很好消化。
  然而,江眠对景照煜的好奇,更多源于他本身就是一个自带话题的复读生。不过,江眠不是一个对不太熟悉的人和事都会充满怀疑的人,就算心里有些疑惑,她也不会问出来。比如第一晚见到景照煜手里提着的方箱子,她心里有过好多猜测,也不会主动问景照煜。
  还有刚刚她看到的那位优雅漂亮女人。
  原因很简单,就算昨天景照煜帮了她和王赛儿,她和他的关系也没有熟悉到随便问事。
  “刚刚那人是我妈。”景照煜突然开口,语气不轻不重,却带着一份亲切随意,仿佛在她和他之间打开一个话题。
  江眠感受到景照煜话里的有意解释,配合地,她噢了一声。
  “她和我亲爸离婚十多年了,之后我就跟着她去了G省,在继父家生活长大,直到考上了军科大。”景照煜又说。
  江眠没想到,景照煜会对她说这些。每一个字都很隐私,他却随口跟她说了出来。以至于她觉得自己不问他些什么,都会显得她没有八卦精神,不,是共情之心。
  面朝着景照煜,她问出了自己最好奇的一个问题:“军科大很好啊,你为什么要退学?”难道是因为亲爸在这边的关系?
  江眠心里这样想。目光却凝固在底下的哈哈这里,装作不太在意的样子。
  旁边的张大贺,也已经高高地竖起了狗耳朵。
  “咳……”这个问题,景照煜笑了笑,像是猜到江眠会问他这个事,他在亭子里走了两步,面对着一池亭亭玉立的荷花,回过头说,“军校太苦了。”
  呃?
  “读下去……感觉找不到女朋友。”景照煜又加了一句,玩笑话。
  “……”什么?
  江眠嘴巴微张,察觉不太礼貌,抿成了一条有弧度的线。
  底下,张大贺正大光明听完景照煜给出的理由,忍不住翻了个狗眼。景照煜这厮坏,真坏!
  江眠也眨巴眨巴眼睛,直接问出来:“你回来复读,难不成是为了找女朋友吗?”如果这样,对自己人生也太不负责任了。
  然而,张大贺又觉得景照煜还蛮有追求的,或许是真话。
  军校的确苦,妹子又少,换他也受不了。虽然张大贺这个钢铁小混混对妹子还不太感兴趣,每次有女生对他表白,自告奋勇做他女朋友他都很嫌弃。他好歹是五中的一哥,一哥的女人岂是那些歪瓜裂枣可以胜任的?他不喜欢江眠没错,但是女朋友的长相至少要对标江眠这样的。
  皮肤白,脸蛋小,眼珠子黑,笑起来有浅浅的梨涡,然后说话走路都要有范儿,最好甩出一哥女人的倨傲感。但私底下摸他脑袋要温柔……
  察觉景照煜嘴角透出的笑意,江眠知道自己被忽悠了,有些生气,可是她不会在不太熟的人面前表露自己的脾气,默默地撇了一下头。
  景照煜嘴角笑意更重了,他蹲了下来,朝哈士奇伸出手,他见这条狗表情丰富,也忍不住顺毛一把。然而张大贺还记得换座位那天景照煜刻意压在他肩上的手。
  这样一想,张大贺便朝景照煜扑了过去,咬死你丫的!
  景照煜反应极快地躲了过去,身手好得像是学过专业的格斗,张大贺却起了劲儿,刚好江眠一时松懈,他从江眠手里挣脱出来,拖着牵引绳同景照煜较量起来。
  一人一狗,一前一后,张大贺雄赳赳地朝着景照煜发出十级进攻,随着江眠一道呼声,张大贺感觉自己后颈一疼,他已经被景照煜拎了起来。
  “这狗性子野会咬人。”景照煜皱眉说,然后对江眠叮嘱,“你以后少接触它。”
  “嘛!!!嘛!嘛嘛!!”张大贺前爪扑腾,后脚空踢。然后,景照煜才将哈士奇放了下来,从江眠手里拿过了牵引绳。
  这下,张大贺彻底落在了景照煜手里。它更真想咬死他了。
  江眠也惊讶原本看起来忧郁兮兮的哈哈会毫无理由地扑向景照煜,她望向哈哈问,“哈哈,你刚刚是真的咬人,还是跟景照煜玩?”
  张大贺:……
  “如果只是玩,你摇摇尾巴。”江眠又说。她之所以会问哈哈,原因是张班长跟她说过,哈哈很聪明能听懂人话。
  ……这不是废话嘛,他当然能听懂人话。
  大贺作为学生混混那么多年,也明白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个道理,听完江眠的话,立马摇起了尾巴。左边摇一摇,右边摇一摇。
  江眠立马笑了,望着景照煜说:“你看,它只是跟你玩。”
  是吗?景照煜也笑了,重新蹲下来拍了拍这条哈士奇的脑袋,力道不轻不重,仿佛是对它刚刚行为的惩戒。结果,这一敲,张大贺却觉得肚子一疼,痛苦地伏在了地上。
  额……
  这狗还会碰瓷吗?
  张大贺是真的疼,如果不是出于做男人的尊严,他都想嗷嗷地叫出声。江眠原本猜想哈哈是不是故意假装,结果看到哈哈真的起不来的样子,也急了。
  江眠很快联系上呆在7楼房间琢磨作业的“张大贺”,三人一块把哈士奇送去了宠物医院,她才彻底嘘了一口气。
  听到大贺身体出现问题,过来的时候,江之河很纠结,不知道送大贺去人民医院好,还是宠物医院好,然后已经跟着女儿和小景来到宠物医院。
  一番检查,穿着白大褂的兽医身前挂着泛光的金属听诊器,面带笑意地对他们说:“它怀孕了。”
  额……
  “身体会抽搐应该是胎动,胎像不稳。”
  “打两保胎针就好。”
  ……
  ……
  ……
  哈哈怀孕了?一时之间,江眠惊喜,江之河震惊,景照煜好笑。至于张大贺本人,彻底惊吓过去了。
  “……哈哈,哈哈你怎么了?”江眠摸着眼皮一翻,直接趴在宠物检查台上的哈哈。
  没什么,就是不想活了。
  突然,张大贺从检查台坚强地站了起来,对这该死的兽医一番汪汪叫,兽医虽然很懂动物,但也听不懂这条哈士奇在汪个啥。
  汪你妹啊,他的意思不要保胎!劳资不保,给我流!立马给我流掉!
  兽医仍是……不懂。
  张大贺只能看向江之河,快,给劳资翻译一下。
  这个……江之河跟着张大贺一番眼神交流,面容犹豫又沉稳地对兽医说:“那个医生,这个狗胎我们不想要,有没有针对狗狗的无痛人流?”
  “啊?”兽医迷惑了,什么?狗狗的无痛人流?
作者有话要说:  瞧,大河对大贺多好,都要特意问有没有无痛的……
张大贺:这到底是什么操蛋的戏码啊!
……那个,你要相信,你后面的戏份非常好。
信你个鬼啊,你这个扑街作者,劳资咬死你!
别别,大贺,你现在已经是有身孕的狗了。
好了,昨天的问题,是四条狗,江眠景照煜两条单身狗,外加大贺和它肚子里的宝宝。
张大贺:……!
这章所有笑了的童鞋,你们都是魔鬼!魔鬼知道嘛?

第15章

  狗狗的无痛人流?那不应该称为……无痛狗流吗?
  得知对方根本不想让自己的宠物怀孕,兽医痛彻心扉地说:“如果你们不想要狗崽崽,就应该早早带它来绝育啊。”
  不管是人流狗流,哪个不伤身体的,瞧着这帮人还挺在乎这条狗的,还问流产术有没有无痛的,简直是假仁假义。
  因为不解,兽医更是眉头一皱,望向江之河的眼神就像看那些不负责任的小男人似的,严肃道:“它已经怀孕一月多了,难道你都没发现吗?”
  他怎么发现?又不是他让张大贺怀孕的……顿了下,一个月?江之河很快想了想,那就是之前受孕的。唉,大贺这倒霉孩子,都是一些什么事啊。他还以为是小区那泰迪的……
  你这江之河,居然怀疑劳资跟狗OOXX,你他妈还是一个人?因为猜到江之河心里所想,尤其看着江之河面上那松一口气又无奈可何的表情,张大贺趴在检查台差点要发飙,结果肚子又是一阵痛。
  他去,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阵痛?!
  总之,张大贺的态度就是不要,鬼知道他能不能变回自己,作为一条狗他已经够惨了,还要成为喂养一窝狗的母狗?张大贺表示如果这样,他宁愿去死。
  正所谓士可杀不可辱,他响当当的五中贺哥,怎么能被命运之鬼这样糟蹋!
  江之河尊重张大贺的决定,继续跟兽医询问流产手术。旁边,江眠听得一愣一愣的,开口说:“张班长,你为什么不让哈哈留下宝宝?”
  江之河看向女儿说:“……因为我养不起。”
  江眠:……
  江之河说的可是真心话呢。管一条张大贺已经够他操心了,后面他还要管大贺的一窝崽?老实说他也累得慌!
  景照煜轻轻呵笑起来,然后他像一个行家似地上前两步,居高临下地摸了摸哈士奇的下腹说:“狗怀孕基本两个月就可以生产,它这都一个多月了,肯定要进行剖腹产堕胎……这手术估计不小吧。”说完,景照煜看向兽医问,“这狗的剖腹产堕胎术要多少钱?”
  兽医懒懒回答:“手术费麻醉费检查费B超费加起来,包括后面一些药费营养费,最少也要三四千。”
  三四千?
  江之河指了指张大贺,打个狗胎要三四千?
  张大贺却只听到剖腹两个字,脑袋一撇,彻彻底底,生无可恋地磕上了自己的狗眼……
  宠物医院回常青藤小区的路上经过一条小水渠,张大贺突然四腿一蹬,驻留在这条水渠河畔良久;人行道落下来的杨柳枝条徐徐摇曳,马路车子一辆一辆地逆向飞驰而过……面朝着下面平静流动的污水,张大贺陷入了人生第一次抉择。
  苟活?还是学霸王项羽“污江”自刎?
  哈哈……这是怎么了?面对女儿江眠再次投来的询问眼神,江之河没办法告知女儿哈哈·大贺现在的情绪可能有些低迷,只能说,“可能哈哈知道自己要当妈妈,他在思考如何当一个好妈妈吧。”
  啊,真没想到啊……
  景照煜却单手抄袋,悠悠冒出一句:“我还以为它要寻死呢。”
  江眠:……
  “……”同样,听到景照煜这番不同的见解,江之河赶紧将张大贺拉走了。
  回到常青藤小区,江眠没有跟张大贺和景照煜继续呆在一起,她想到了赛儿,打算去赛儿家一趟。临走前她弯下腰摸了摸哈哈的脑袋。
  原来哈哈是母狗呢。之前她觉得哈哈那么雄赳赳,尤其走路姿势像是一头桀骜不驯的狼,觉得哈哈肯定是一条雄哈哈,没想到是母哈哈。
  “哈哈,你要高兴啊……”
  江之河看着女儿这正儿八经的样子,会心一笑地说:“等哈哈生了,只要你们不影响学习,就送一只给你们养养。”
  终于,底下的张大贺有反应了,倔强地抬起头,对视江眠的水亮眼睛。劳资才不送!凭什么送他的崽给他最讨厌的人。
  “……那个不用了。”江眠也摇摇头,开口说,“我爸醒了不会同意的。”
  额?
  江之河:“……”
  对,以前眠眠就想养一条狗,每次他都极力反对。有一次一条流浪狗都差点跟着眠眠回到了家,是他毫不留情地驱走了那条狗。然后,眠眠还下楼找了那条狗许久……
  唉,人生都是一团谜,里面藏着每个人的小秘密。
  赛儿住在小区湖边的叠墅区,她家在8栋最高两楼,带一个空中花园。今天周日,王家却只有赛儿一个人,江眠过去的时候,赛儿正靠在沙发看电视,手拿遥控器不停换着台。
  一副心情烦乱的样子。
  见她过来,王塞儿放下遥控器说:“眠眠你来得正好,我有道题想问你。”
  “喔……”
  沙发对面的红木茶几,的确放着一堆作业,只是基本都没有写。
  江眠坐在沙发给赛儿解起题,然后她看赛儿根本没有听她讲解的意思,放下了习题册。赛儿低了低头,对她说:“江眠,你过来是问我事吧。”
  江眠点头,神色认真地说:“当然,我必须要了解你为什么会被恶意敲诈,还有你为什么会去酒吧?”
  王赛儿转了转头,咬了咬唇,然后才开口说:“敲诈我的人,是我的男朋友。”
  江眠:“……你男朋友?”
  “对,我男朋友。我和他是去年玩网游认识的,然后就见了面。”
  江眠:……她无法形容自己的震惊和不理解,她震惊赛儿居然会通过游戏交男朋友,也十分不理解赛儿为什么会任由男朋友敲诈自己。
  “其实……他除了会找我要钱,其他还是很好的。”王赛儿低头说。
  “……你信吗?”江眠反问,很生气地说,“如果你真觉得他很好,你会这样低着头告诉我吗?”想起之前赛儿总找理由跟她借钱,江眠再次警觉地问,“你之前从我这里借钱,是不是也都给你那个男朋友了?”
  王赛儿不说话。江眠现在看她的眼神,带着仔细的审视,让她十分不舒服。
  江眠什么都明白了,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完全又气又恼,恼王赛儿骗自己,也恼王赛儿被大混蛋欺骗,她下意识拉住王赛儿的手:“赛儿,我们报警。”
  王赛儿拨开她的手,开口问:“江眠,你想让我被学校所有同学嘲笑吗?”
  江眠:……
  王赛儿突然情绪激动起来,接着一句句飚出伤人的话:“就是因为你,我已经被别的同学嘲笑,说我是你身边的一条狗!现在作为朋友你不帮我就算了,你还要把我往火坑里推。好啊,你去报警,让警察来抓我,反正我爸妈也不管我,你来管好了!”
  “赛儿……”
  “江眠,你少来这一套了。你是校长的女儿,家里有钱,高高在上习惯了当大小姐,看问题都是别人的错,你真的了解过我么?你真的当我是朋友吗?如果是朋友,你根本不会说出报警的话!”
  ……江眠被王赛儿问得煞白了脸,她没想到赛儿会这样看她,更没想到她的行为会让赛儿发出这样的质疑。她都不知道什么才是朋友,什么才是真正的关心和帮助了。
  “……那就不报警啊。”江眠低低地说,默默地她红了眼眶,王赛儿也流下了眼泪,伸手胡乱的擦着。
  “我先走了……对了,下午还要上课,你别忘了。”江眠又说。临走前,她将王赛儿家的门,几乎不发声地关上。
  一走出王家,眼泪也就簌簌落了下来。江眠难过地想,她真的是赛儿说的这样吗?
  因为年少,好像总是那么容易相信别人说出来的话;因为年少,也总是那么轻易就说出伤害他人的话。下午三点,高三全班同学回到学校,开始英语测考。高三总是很忙,也因为忙,没有那么多精力维持顾及所谓的朋友情谊,然后任由裂缝越来越大,最后还不明白怎么一回事,就开始分道扬镳了……
  晚自习,田长胜说了秋季运动会的事,反正鼓励报名,如果没人报名就用直接弃赛。
  江之河不太欣赏田长胜以这般消极的态度对待校运动会,同样为了起到表率作用,江之河报了男生的五项全能。
  景照煜像是作陪好兄弟,也报了男生五项全能。
  一直以来,班级一百米女生跨栏都是王赛儿和江眠,这次王赛儿不参加,江眠一个人报名了。令她意外,阮南溪也报名了百米跨栏。
  自习结束,王赛儿自然不跟江眠同行,郑泽阳也发现了王赛儿奇怪的地方,挨在江眠旁边问:“你们闹别扭了?”
  江眠摇头,没啊。
  “泽阳,你跟王赛儿走吧。”取车的时候,江眠对郑泽阳说。刚好,后面走来景照煜和张大贺,郑泽阳嗯了嗯,挑着眉问:“你为了等景照煜他们吗?”
  什么跟什么啊,江眠抬了下眼说:“赛儿一定会买夜宵吃,你跟着就有你的份。”
  切!郑泽阳走了,临走前关心她一句:“那你小心点。”说完,嗖地骑上车,追上了前方的王赛儿。
  江眠解开车锁,景照煜悠悠地踏车过来,后面坐着张大贺。同为插班生,张大贺和景照煜似乎已经成为一对形影不离的好基友。
  两人各自默契地等江眠,江眠瞧了眼张大贺说:“张大贺,你自己不骑车吗?”
  “小景骑了就好,我搭个便车。”江之河随意地说。
  “可我真不想给你搭这便车……要不你骑江眠的车,让江眠坐我后面?”景照煜开口说。
  什么?!车棚暗淡的灯光看不到江眠倏然涨红的脸,明明景照煜说得磊落大方,像是随口一提。
  ……江眠骑上车,先走了。
  坐在车后座的江之河恨不得掐死出言不逊的景照煜,他拍了下景照煜宽阔笔直的肩头:“你这小子想得倒美!”
  景照煜但笑不语,任由后面的张大贺骂他臭小子,然后他慢慢悠悠地跟上江眠,随意自在地尾随在江眠的后面。不疾不徐。
  放学路上十分吵杂,江之河操心地问出一个事:“……景照煜我问你个事,你必须老实回答我。”
  景照煜:“行,你问吧。”
  “你是不是喜欢江眠?”
  景照煜不做声,在老实回答“张大贺”之前,他也开口问:“你呢?”
  “我什么我?”
  “别说你对江眠没意思。”景照煜这样说,目视着前面道,“你表现出来可比我明显多了。”
  江之大贺:“……”
  景照煜突然开口,跟后座的人商量道:“大贺,你下车一下。”
  下车干什么?虽然疑惑,江之河还是稳稳地从后座下来,等着景照煜做什么……结果,等他一下车,景照煜便蹭地踏车走了,留下江之河一人站在原地差点吐血,最后只能捶、胸、顿、足地表示一下愤怒之情。
  景照煜这……臭小子!
  夜风温柔地轻拂着路边广玉兰的叶子,同样抚上放路上每张青春洋溢面颊,景照煜很快来到江眠的旁边,与她并排同骑。
  江眠歪过头,看了眼景照煜问:“张大贺呢?”
  景照煜微微一笑,故作姿态地说:“太重,丢了。”
  “噗嗤”一声,江眠也笑了,整个晚自习压在心口烦闷的情绪瞬间烟消云散。就在这时,后面传来张大贺十级威胁声:“景照煜,如果你敢——”
  “我当然敢啊——”
  景照煜单手把持着车头,然后左手高高举起来,朝着被自己甩在后面的“张大贺”比划了一个手势,那个手势是他在一个大学室友那里学的。
  叫做笔芯。
作者有话要说:  ……年轻人的套路,江校长你不懂哇!
说个事。
明天这本估计会入V,这篇文不长,体量大概就是星星的一半,希望大家能继续支持支持,虽从数据上,感觉也赚不到多少钱。估计可以赚个给骄傲打官司维权的钱。
这本是我所有文里数据最差的一本,不过写到现在,我蛮随意的,但是随意不代表随便。因为每次开文都有人质疑为什么只喜欢我那本文,不喜欢我这本文,我的想法是,不说大珠写文那么久,想法和价值观都在变化。每篇文我也尽量用不同的思想维度去构思,有时候我们的维度能重合,有时候不能重合,就像你们同人交流,也不一定都能寻找完全重合维度那个人。
看文也是,但是我不能一直写同一个维度的小说。我只能用我的真诚和努力,尽量打动你们。如果我写啥都喜欢的童鞋,那是我的幸运,因为遇到了很多知己。
总之,希望明月照大江能给你们带来快乐,也给你们带来不一样的体验。
笔芯。200红包送你们,留言里抽取~

第16章

  关于景照煜是否喜欢眠眠这件事, 江之河的态度就是没有明确态度, 在景照煜这边以试探观察为主,眠眠那边还是暂时不能打草惊蛇。
  免得将简单的好感变成复杂的灾难。
  从小到大, 眠眠都不热衷交朋友这件事,比如上幼儿园明明想加入小朋友过家家的游戏, 可是小朋友一邀请她,她的脑袋摇得比拨浪鼓还欢快。江之河现在还能想起,幼儿园江眠最好的朋友是他特意安排的, 然而效果并不好。
  家长可以为孩子做很多事,唯独没办法替决定孩子小时候能交到什么伙伴, 年少会喜欢上什么人, 长大后又会为哪个混小子辗转难眠……
  总之, 除去校长这个身份, 江之河自认为自己还是一个思想年轻懂小孩的家长。当然,他现在的样子也是十分的青春无敌啦。
  因为被小景故意丢下, 江之河是步行回常青藤小区, 但也就十来分钟的路,他半小时才到常青藤小区大门。原因是路上他遇到了一伙人, 一帮来自五中张大贺昔日的哥们,他们特意结伴来龙腾找“他”, 江之河就揪着他们来到小巷口排队教育。
  一个个不好好学习,整天厮混晚归让爸妈操心,不想考好大学了?不要文凭了?彻底放弃放弃光宗耀祖了啊?
  为什么会提到光宗耀祖那么闪耀的事,主要其中一个男生就叫甄耀祖。
  “贺哥, 我们只是找你吃个宵夜……”
  “贺哥贺哥,不要叫我贺哥,叫我贺同学。”
  “贺……哈哈哈,大贺,你是不是脑子瓦特了?”
  “我脑子瓦特了?难道像你们这样不学无术才是脑子聪明顶呱呱!”江之河眼皮一抬,端着张大贺的脸,单手叉腰,继续训斥这帮臭小子。
  就在这时,这位叫甄耀祖的男生开口说:“我说大贺,你现在这样是不是因为扎了校长轮胎良心不安的表现啊?”
  “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不是觉得校长车祸跟你扎了他的车轮胎有关系!”
  江之河:……!
  半个小时,江之河来到了常青藤小区地下车库。他的车子已经被小弟之海修好,停回了地下车库。他握着亮着照明灯的手机,检查起四驱轮胎。
  然后摇摇头站了起来,就算轮胎真被扎了钉子,也在修理厂就被处理好了……
  江之河回到了张家,一进门,就看到沮丧着狗脸趴在地毯上看电视的张大贺,令他咋舌的,张大贺看的电视节目是一档妇女生育健康栏目,现在正在播放的内容是高龄妇女二胎须知。
  ……真没想到贺同学还有这个心。
  见他回来,沙发上的吴女士立马关上电视,尴尬得整起了衣服。
  江之河明白了,原来是吴女士和宝刀未老的张老板打算要个二胎啊!不过他们瞒着他做什么,你们儿子张大贺每天蹲家里听你们说话,该知道早知道了。
  ……是的,张大贺前几天就听到他妈和他爸对话,两人打算再要一个孩子。要求也不高,不管儿子女儿都可以,但是一定要生个听话的。
  这话说的,仿佛可以由他们决定似的。对于爸妈要生二胎这事,他们还这般小心翼翼顾及着怕他知道,张大贺自己却没太大感觉,反正不管是弟弟还是妹妹,以后都会被他欺负……
  目前更让他抓耳挠腮的事情,是他妈没怀上,他怀上了!!!
  ……你说气不气人!
  江之河本打算问问钉子的事,见张大贺这副郁郁寡欢的模样,话到嘴边也问不出来,大贺现在怎么说也是一条孕狗,他跟他(它)见识什么。
  沙发旁,整理好衣服的吴女士心虚地看向儿子问:“肚子饿不饿,妈妈给你煎个牛排怎么样?”
  大晚上吃什么牛排,不过说起牛排,他倒是想吃楼下北门老李家的牛肉汤了。江之河跟吴女士说了一声,下楼喝牛肉汤了。
  呆在家也无趣,张大贺从窝里撑了撑狗腿,跟着江之河出门了。走出小区北门,看到小区保安盯着自己肚子猥琐兮兮地瞅个不停,大贺恨不得仰天长啸,吟诗一首:夜色蒙蒙,人生漫漫,他这当狗日子何时是个头啊!
  牛肉馆就在北门出来五十米处,夜里快11点了还在营业,但是客人也就一个。江之河带着张大贺进去,里面正在喝汤的王赛儿惊讶地瞧了过来。
  “大晚上还吃宵夜呢!”江之河笑着问。
  “你不一样。”王赛儿回话。
  江之河无奈一笑,又问:“方便坐你对面吗?”
  王赛儿:“……你坐就是了。”
  江之河慢悠悠地坐了下来,然后也要了一份牛肉汤一份煎饺,他本想找王赛儿谈谈话,正巧现在撞上了,就开口了:“赛儿,你和眠……江眠是闹别扭了吗?”
  “江眠跟你说了?”
  “她那个闷葫芦哪会说这个。”
  “那你怎么知道的?”
  江之河指了指自己眼睛:“观察力啊。”
  王赛儿不屑的嘁了声,随后沉默了下来。
  江之河自顾开口说:“你们这些孩子,为了一点小矛盾小误会就开始疏远,以后准会后悔。等你们再大一些,尤其人到中年就会知道人这辈子有几个一起长大的朋友有多珍贵。”
  王赛儿:……
  靠在墙角真正的张大贺同样很无语,江之河请你不要用我的嘴说这种酸巴拉几的话好不好!
  “班长,你好有意思。”王赛儿轻轻一笑,开口说。
  “我可不是开玩笑。”江之河强调。
  王赛儿点点头:“不过你说话也太老气横秋了,我之前还听人说你在五中挺厉害的,是说教厉害吧。”
  江之河不由觉得现在孩子看人看事都不简单。王赛儿家他也知道,夫妻两人各忙各的各玩各的,对孩子也就没太多上心,跟他和安莉情况还不一样。所以王赛儿,从小待人接物上思维就很物化,但又不是真正的成熟。
  “班长,你好像很关心江眠呢。”王赛儿又说。
  “是!”江之河不置可否地点了下头,顿了下,“……因为我是班长嘛,这不我也很关心你吗?”
  王赛儿低下了头,握了握筷子说:“我是真当江眠是好朋友,但是有人……觉得我很狗腿。”
  “那人是谁”
  “你要做什么?”
  “我也去教育教育她啊。”江之河讲起玩笑。
  王赛儿乐了乐,江之河想了下又说:“你和江眠认识那么久,应该很了解她的性格,那天她二话不说就为你取了五千块出来,如果不是我和景照煜逼问她,她怎么都不会告诉我们。”
  王赛儿:……
  “所以你和江眠到底怎么相处,轮得到别人来评价吗?”
  “再教你一个道理,回应别人议论最好的办法就是坚持做自己,不然就让别人得逞了。”
  “……”
  一顿临时的谈话结束,江之河带张大贺上楼睡觉,本想再问问轮胎钉子的事,最后变成热了半杯牛奶倒在碗里,送到张大贺面前。
  “睡前补补钙,对胎儿发育好。”
  张大贺原本都要睡了,受到刺激又站起来,朝江之河龇牙咧嘴。
  江之河安然若素地回房睡了,想到十几年前安莉怀孕得知自己要当爸爸那刻的幸福感,停下脚步,他不知道自己那点心境分享给大贺有没有用,还是开口说:“等你当了爸,喔,是妈妈,说不定一切都变好了。”
  张大贺想跳起来打人,如果真有变好的可能,那只有一个可能,他生只藏獒出来咬死江之河丫的!
  人人都有梦想,只有敢做梦,哈士奇都可以生出藏獒来。
  ……
  快十月了,天气仍是变化莫测;今天一大早,天又下起了骤雨。头顶黑云翻墨,路面白雨跳珠,校园里不管建筑还是操场大树都是迷潆一片,教室玻璃窗布了雾蒙蒙的水汽。
  高三9班教室前后门大大地敞开着,从外到里扩散进了一股股甘凉。陆陆续续,教室人多了,空气也变得浑浊,几个人偷偷吃着带来的早餐,田老师还没有到,几道细细碎碎的早读声夹杂着各式各样的说话声。
  江眠对着语文书里的一篇文言文念了两遍还不顺,感到手肘被人推了一下,她转过头,同桌阮南溪找她说话:“……江眠,你打开课桌看一下。”
  江眠打开课桌盖,只见里面静静悄悄地躺着一瓶鲜牛奶。
  ……谁放她这里的?
  “张大贺给你的。”阮南溪说。
  江眠:……
  没错,这瓶鲜奶是江之河放的,吴女士给他订的牛奶,他喝不了,就留着给自己闺女了。他原本放得很小心,没想到被阮南溪逮了一个正着。
  他对阮南溪嘘了一口气,表示不要告诉别人。阮南溪微笑同意,但是没说不告诉江眠。
  前面,江眠猛地一个转身,将鲜奶放回了后桌,江之河身体猛地一弹,摸了摸额头,无奈用手掌挡住了眼睛。旁边景照煜呵呵一笑,窥过来的眼神,像是说你小子居然想出这种拙劣的招数跟我竞争……事实,江之河只想对女儿好而已啊。
  结果,眠眠根本不领情,景照煜伸出长手,大大方方拿过鲜奶,作势要拧开瓶盖。
  江之河从景照煜手里夺回了牛奶,给谁也不给他!
  景照煜背起了语文古诗:“卷地风来忽吹散,望湖楼下水如天……”
  ——
  国庆放假前,龙腾中学秋季运动会如期热烈举行。
  江之河和景照煜都报名了五项全能,男生的五项全能分别是跳远、掷标枪、掷铁饼,200米和1500米。因为田长胜自己对体育不感兴趣,他们班一直也没有多少体育精神,但是高中最后一个运动会,因为两位新同学的加入,开场就拿了六个高分。
  不要意外,拿高分除了景照煜,也有江之大贺。原因无他,张大贺本身底子……真他妈的好!发达的肱二头肌,一米七八的匀称身材,全身上下肌肉年轻而充满着弹性。穿着张大贺原先购买的正版的AJ运动鞋,江之河帅得差点快横扫全场。
  如果……忽视那个比他更帅一点点的景照煜的话。
  高三组男子跳远在女子百米跨栏后面,一个上午,一个下午。一直以来班里的女子跨栏都是江眠和王赛儿参赛,原因也无他,两人都没受过专业的训练,除了腿长任性。
  这一次,是阮南溪跟她一块比赛,两人还分到了同一小组。如果江眠多少还有跨栏的经验,阮南溪连经验都没有。
  她不明白,阮南溪为什么要来参加这个比赛。
  “不是没人参加吗?”阮南溪穿着白色运动裤对她,随后,她微微侧过头。
  江眠不说话,动了动小腿做起了热身运动,看到不远处走来景照煜和张大贺,移开视线,不料张大贺直接朝她握了握拳头,以示加油。
  景照煜悠悠开口:“很好,都非常英姿飒爽,加油啊。”
  江眠和阮南溪各怀心思地转过头,张大贺和景照煜这两人,一人总是让女生生气,一人却总是让女生脸红。
  很快,哨声吹响,江眠如箭上弓,没想到从没参加过女子跨栏比赛的阮南溪几乎可以跟她差不多速度,但是也就到前面三个栏。
  随着嘭的一声,阮南溪不小心摔了地上。
  江眠没有停下来,继续一个又一个跨栏成功,她没有时间顾及阮南溪摔倒后发生了什么,只听到全场一阵阵哗然声,直到她获得小组赛第一名回过头,不远处阮南溪被张大贺背去了校医处……
  “江眠,恭喜啊。”景照煜已经站在她前面说。
  江眠:“……谢谢。”
  比起江眠获得第一名,摔倒在地还要继续跨栏的阮南溪显然更受班里同学的关注;阮南溪摔倒的时候,距离阮南溪最近的是张大贺和景照煜,为什么上前助人为乐的是张大贺,江眠一点也不奇怪。张大贺当了班长后,完全就是一个热心boy的样子。
  事实,只有江之河明白景照煜这厮有多心机,操场上他对他说:“我去看江眠,你去扶阮南溪。阮南溪背后传言你喜欢江眠,你必须要自己打破这个谣言。”
  ……
  下午,男子跳远。
  跳远跳高向来是围观同学最多的两个项目,比赛还没有开始,现场就围满了人。景照煜比赛序号在江之河前一个,比赛开始前又凑在一块预热。
  对比江之河一身名牌运动服,景照煜下身是校裤,上身也是校服,只是一件是龙腾中学校裤,一件是军科大发来的迷彩棉质T恤。他是真的没衣服穿,才这样奇怪搭配。景照煜自己也不知道的是,他穿的随意反而更吸引女生目光似糖果地黏在自己身上……
  后面随着一个起跑,景照煜完成了一个漂亮的急行跳远。分数也漂亮,刚好打破了校记录。
  江之河见景照煜就这样嗖地飞了出去,明明个子那么高,却像弹簧一样厉害,不由举起大拇指喝彩:“照煜好样的!”
  只是排在景照煜后面比赛,江之河不由也感到压力极大。
  围观的同学里,江之河看到了立在前面的女儿眠眠。
  好吧,就让眠眠看看爸爸的实力!江之河踢了踢腿,拍了拍手,同样一个快速的助跑,然后,同样也像景照煜那样高高腾空身子——
  万万没想到的是,张大贺的身体爆发力可以那么强,等江之河打算收腿落地的时候,没收住。整个人仍是不受控制地往前飚出去。
  某个瞬间,江之河感觉自己的灵魂从身体飞了出去。
  对,就是灵魂出窍的感觉。
  同当时车祸发生那刻一模一样的感受,灵魂像是棉花一样飞了起来,身体却像铁饼一样重重砸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咳,仙女们,追V愉快~~
  没有加更,但是有小剧场——《关于谁是本文C位主角》
  明月照大江,谁的名字都在书名上,但谁是C位主角呢,这个需要你们来投票。好了,现在是第一轮拉票环节。
  景照煜:作者说我是本文的颜值担当,苏点担当,当然我自己并不这样认为,只承认自己是实力担当。我觉得我是C位,因为这篇文在晋江,我是文里最像男主的人设。男主,自然就是一篇文的C位,何况照在明月和大江中间,照已经排在了C位。
  江之河:不不不,我才是c位,你们看本文主要事件是发生在我身上,所有事件也围绕在我身上,我最成熟,最有魅力,最有身份……当然我也不这样认为,但是c位不能让。
  张大贺:呵,江之河你对着镜子瞅一瞅,你现在长什么样子,你那张脸都是劳资的!劳资对c位没兴趣,但是作为全文怀孕生崽的狗,第一主角毫无疑问。
  江眠:……我是女主,你们作者好像是女主控……
  好了,你们觉得本位谁是C位主角是谁?投票回赠红包。不加更,但是红包多呀!尤其前排
  爱你们,么么哒!
  后续见……

第17章

  “张大贺……你醒醒!”
  “大贺……”
  “张班长……”
  江之河听到周围很多人纷纷叫着他的名字, 吵杂的声线飘飘荡荡落在他耳里, 可是他的世界仍是模糊一片;晕晕乎乎间,他感到面上一凉, 像是被人浇了凉水。
  他睁开眼,高三九班数张脸都关心直对着他, 站在最中间的景照煜手握矿泉水瓶,瓶盖拧回,旁边站着他的女儿眠眠。
  “……那个, 我是谁啊?”江之河发出气若游丝的声音,发问这帮兔崽子。
  “大贺。张大贺……我们高三九班的班长。”他们一一回答他。
  “喔……”江之河这才应了一声, 顿了下, 他又问, “那我现在在哪呢?”
  “操场, 草地上。”回答他的是女儿眠眠。
  没得装了……江之河收住叹气,快速从地上站了起来, 动作那个矫健如龙, 完全看不出前一分钟摔晕在了地上。
  “张大贺,你他妈居然假装?!”有人质疑起来。
  对此, 江之河只是整了整运动服,然后摸了一把脸上的水, 环视一圈故意说:“刚刚是谁用水洒我的脸?”他的目的是,要用班长的公信力让大家对景照煜群起而攻之。
  结果,景照煜不仅爽快自己承认下来,还朝他扬了扬手中剩下的半瓶水:“怎么了?还想要剩下半瓶水朝你洒完吗?”
  江之河:……!
  围观的同学各自大笑, 笑声里他朝景照煜挥了一拳,景照煜轻笑着躲过,江之河自己也笑了。他继续扮演张大贺身份也挺好的,至少还可以跟这帮兔崽子闹在一起。
  余光里,女儿江眠微微抿了抿唇,转身离开了。
  跳远比赛时张大贺由于发挥过猛自己把自己摔晕过去,很快此消息就在操场不胫而走,出事时更有同学跑去跟田长胜打报告;操场那边田长胜戴着一个老式的钓鱼帽赶了过来,逮住张大贺仔细瞧了一圈,严肃的面容挂着班主任式的操心,开口问:“好点了吗?”
  江之河客气一笑:“谢谢田老师关心,我很好。”
  “你这臭小子,居然还跟我贫,长得那么高那么精神,跳个远也能把自己摔晕,厉害啊。”田长胜拍了下他的肩说。
  江之河那个想笑,然后心里乐悠悠地琢磨一个问题,难道在大叔眼里年轻男孩子都是臭小子不成?
  “老师,张班长刚刚是故意装的!”有一同班女生开口说,不厚道地跟老田陈述“事实”。
  田长胜这下也恼火了,伸手指了指向学生“张大贺”,正要一脚劈过去,江之河顶着张大贺的身子往后退了一大步,扬了扬嘴,直接绕过田长胜,跑了!
  “……”
  田长胜眉头一皱,然后才慢慢舒展开来,老实说……他现在还蛮喜欢张大贺这孩子,只是心里不说而已。但是张大贺的表现他都看在眼里,尤其是他给他机会当了班长,越来越有大将作风了。
  这世上,有句话叫做浪子回头金不换。张大贺现在表现不只在田长胜眼里是这样,在全班同学,张老板吴女士,甚至江眠眼里,大贺同学不管哪个方面都在改过自新。
  ……简直是可喜可贺,还应了大贺这名儿。
  高三的运动会差不多就是跑跑龙套,虽然没有强制性集中上课,但是大多同学比赛结束还是自觉地从操场回班里自习。江眠和张大贺一块回到了班级,一前一后地走进来;因为快要中午放学,班里大概只有三分之一的人。
  大多都是班上的女生。
  一帮女生凑在一起聊天说话,唯独王赛儿坐在靠窗的旁边,一个人听着歌。当江眠和张大贺一块从教室前门进来,教室后门一推开,景照煜也走了进来。
  班里女生视线落在了前面,开着玩笑问张大贺:“张班长,为什么你跟江眠关系这样好?”
  “对啊,你是不是喜欢江眠?”
  “你是在追求江眠嘛?”
  她们一人一句,连二接三的八卦问题猝不及防地砸向江眠和江之河,江眠脸颊一热,视线又对上从后门走上前的景照煜,忍住什么话都不回应,自己坐回了座位。
  “我喜欢江眠?我当然喜欢江眠啊!”江之河出声回对这帮挑事的女孩子,“我也喜欢你们呐,张欣欣,还有你,杨乐琪,我更喜欢你。”
  “……”
  “……”
  “哎呦,我们大贺真是博爱啊。”景照煜已经走上前,笑呵呵地开口,然后来到江眠课桌旁边,随便一靠,就挨靠在江眠的课桌边。
  距离江眠旁边的阮南溪也很近。
  阮南溪上午跨栏摔了跤,就直接回班上学习,在这帮女生大声八卦江眠和张大贺两人有奸情时,她从头到尾不发表看法,只是自己写着作业。一方面学习时间紧张,她摔倒就是为了后面两天都可以正大光明地在班里学习不用到操场晒太阳;另一方面,她才不会跟她们一样对江眠表现出明显的恶意,就算她爸江校长躺在医院但也还是龙腾中学校长。
  还有呢……真正挑事的人向来都是保持沉默的那一个。景照煜懒懒地抬了抬头,对着张大贺难得有些恼怒的样子,给他一个暗示的眼神,回过头对这帮女生说:“你们怎么会觉得大贺喜欢江眠,大贺和江眠明明只是朋友,合得来而已。”
  江眠一声不吭,只是当景照煜用“合得来”来形容她和张大贺关系,面容再故作淡定冷漠,心里也快吐了血。
  景照煜哪只眼睛看出她和张大贺合得来?在她心里张大贺就算浪子回头变好了,也还是半个神经病,难道她也是半个神经病不成了?!
  景照煜只是随便一说,因为他的重点是后头,目光继续一转,他望向阮南溪说道:“反而,我觉得大贺更喜欢我们的班花阮南溪同学呢。”
  轻飘飘的一句话,一下子吸引了到班所有人的注意力。
  江之河更是眼皮一眨:……小景脑子是不是抽到了?
  莫名被景照煜拉出来的阮南溪猛地站起来,羞怒地面朝景照煜说:“景照煜,你不要乱说……”
  “我有吗?”景照煜斜着肩膀歪着头,看看张大贺看看阮南溪,“你下午摔倒,张大贺那么火急火燎地背你去医务室,真的十分在意你呢。”
  “景照煜,你!”
  “我觉得也是呢,上午张班长背阮南溪的时候可着急了。”靠窗的王赛儿也添油加醋地说了起来,笑眯眯地望过来。
  阮南溪一脸羞中带怒,快要哭了起来,有意挑事的景照煜根本不为所动,顿了顿,眼眸带笑地回视阮南溪,“你这样激动,难不成是你也喜欢张大贺?”
  “景照煜……”
  “那敢情好啊!今天9月29号,不用说肯定是一个好日子,寓意天长地久,要不趁着今天你们把日子给定了?”
  “景照煜!”江之河也出声提醒景照煜,不要太过了。
  然后,景照煜才话锋一转,慢条斯理地总结道:“所以我说大家明明都是同学之情,不要看着两人一块走进教室就胡乱传言,免得传言到自己身上。”
  语气不轻不重,却字字清晰,重点明确。
  景照煜比班里的同学差不多大两岁,两岁的差距和军校退学回来的经历让他在班上本就很有气势,只是平时他作风随意亲切,班里同学都会开玩笑地叫他一声煜哥。
  但是现在景照煜突然来那么一段刚柔并济的告诫,玩笑里透着气势,气势里藏着警告,顿时,坐在班里的同学都安静下来。
  阮南溪眼眶猛地泛起了红,景照煜也终于瞧见了,怜香惜玉地歉意一笑:“我只是随意一说,没有针对任何人,南溪你性格好,还是前班长,千万别跟我这个外来客计较。”
  阮南溪无语,只能坐了下来。
  景照煜真真堵得阮南溪说不出一个话来,被景照煜作为枪使的江之河同样震惊不已,他觉得比起有意挑事的这帮女生,景照煜更会来事。
  或许,小景是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晚自习结束,江眠走在长廊,背后跟着一人,一前一后地走了一大段后,江眠回过头。王赛儿犹豫片刻,挽上了江眠的手。
  “一起吃东西好不好?”王赛儿问,声音别扭。
  “嗯。”江眠点头,面上也有些别扭。
  王赛儿和江眠一块到校门口出来的巷口买冷面,景照煜江之河郑泽阳一块骑车过来的时候,郑泽阳不解地开口说:“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你们女生嘴都会那么馋。”
  “等你有媳妇就明白了。”王赛儿回话。
  就在这时,江之河也到对面的烤肠摊买起烤肠,付钱的时候问了景照煜和郑泽阳:“你们俩要吗?”
  两人都不要,景照煜看向江眠手里的冷面:“我觉得冷面倒不错。”
  江眠一缩手,见景照煜像是要打劫的样子,不由嘴角一翘,笑了。
  “你们不要就算了,那我就给哈哈一根。”江之河叹笑着说。
  “哈哈是谁?”郑泽阳问。
  “他的狗。”景照煜回答郑泽阳。
  郑泽阳:“……卧槽,大贺,你居然把我们当你家狗一样对待!”
  当然了,可不是么?江之河提着打包好的烤肠回过头,你们个个除了眠儿外加是他亲生女儿,跟家里的大贺可不是一样身份,都是他学校的学生。
  ……提着烤肠回到家,江之河对吴女士说下楼遛遛哈哈,便带着大贺下楼了。来到小区湖边跑道,等了一个晚上,迫不及待的张大贺要朝江之河伸出了舌头。为什么说张大贺等了很久,因为晚上张大贺是自己用狗爪子在ipad给江之河发的消息。
  狗爪打字真的不方便,还好ipad可以发送图片,张大贺就用爪子在ipad画了一根烤肠发给江之河,江之河自然懂他意思。
  回复他说:“回来给你带。”
  果然江之河一回到家,张大贺就闻到了烤肠香,勾着他狗肚子里的崽崽们都亢奋了,踢了他好几脚。
  然而,在江之河的理解里,张大贺变得那么馋跟以前安莉怀眠眠半夜想吃土豆饼是一样的性质……孕妇和孕狗,都是哺乳类,本质应该也没有太大区别。
  ……江之河,你他妈倒是把烤肠喂给劳资吃啊!
  江之河这般磨磨唧唧藏着烤肠不拿出来,可把张大贺急坏了,用前左狗腿朝江之河小腿踢了两脚,快点!
  江之河这才把烤肠从塑料袋里取出,对着张大贺说:“你现在肠胃比较敏感,所以我没让老板放辣椒,你将就着吃吃,等会吃完,我跟你说个事。”
  张大贺张嘴,就咬走了半截烤肠。还好,比起狗粮,就算不是变态辣的烤肠,也是人间美味。张大贺砸吧砸吧地蠕动着犬牙,很快就将半根烤肠吞下了肚。
  ……还要,还要,劳资还要!雾蒙蒙的绿化树旁路灯下,张大贺继续跟江之河龇牙咧嘴。
  这孩子,江之河无奈地摇了摇头,一边喂着剩下半根烤肠,一边对张大贺说:“大贺,你先吃完,吃完之后我跟你说说我们变回去的办法……”
  呃?张大贺突然不吃了,一双狗眼激动地对视着江之河。如果真的能回去,别说一根烤肠,让他这辈子不吃烤肠都可以!
  ……
  ……
  ……
  ——宗兴,在吗?
  景照煜来到小区湖边抽烟的时候,手机QQ号弹出这样一条消息,来自好友“溪上花开”这个ID。
  ——在。
  景照煜拿着手机回复。
  ——你现在上线时间真少。
  溪上花开说。
  ——忙,要打工。
  ——你就不上学了吗?
  溪上花开问。
  ——不想上了。
  景照煜回道。
  ——随便你。其实上学也很痛苦,整天面对自己不喜欢的人。
  半晌,溪上花开说。
  ——“你是说……那位校长的女儿吗?”
  景照煜试探地打出一句话。
  然后,溪上花开突然发来一张照片,紧跟着,她问出一个问题——
  你觉得她漂亮吗?
  照片里是一个背光而站的女孩,因为背着光,女孩原本白皙透亮的皮肤在照片里看不出优势,反而显得有些黑,修长的身材也因为角度和校服关系,看起来像是五五分。
  关键照片里江眠煞着脸,像是对这个世界感到不爽快,十分得不可爱。
  景照煜呵呵笑了,就算知道对方想听到的答案是什么,他还是回了一句:“挺漂亮的啊。”
  他抬起头,便瞧到不远处跟自己爱犬窃窃私语的张大贺,收起手机放回裤袋,开口说:“大贺,那么晚还遛狗啊。”
  江之大贺也看向景照煜,见景照煜随意掐掉嘴里的烟,转手丢进了垃圾桶,就算站姿随便,脊背仍是笔直平稳。
  ……景照煜这人,怎么说呢。就算小小年纪不学好抽烟喝酒,仍是一副俊逸清爽的样子,就像电视里演反派的正派脸,就算做再坏的事也不会让观众人咬牙痛恨,而是痛心疾首。
  所以,也更让人捉摸不透。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觉得真正的大贺性格上虽然乖戾,还是有个很大的优点,还是很能适应人生的。
  昨天微号里更了一个段子,今天作话也放一下。
  江眠:“张大贺,请你距离我远一点,我爸不让我跟缠着太紧的男生玩。”
  江之河:“没错,你爸是这样教育你——但是,江眠你要知道,我跟那些目的不纯的坏小子并不一样,他们对你好是因为他们想做你的男朋友,而我,只想当你的……爸爸!”
  江眠瑟瑟发抖:“……所以你看上了我妈?”
  江之大贺:……你真要这样理解,也是可以的。
  大贺·哈士奇:江之河请你不要用我的身体搞得那么重口好不好?劳资今年才17岁,不管是思想和身体都还很纯洁……
  景照煜一笑:哪方向的纯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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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见。

第18章

江之河对张大贺来来回回分析自己的换身理论, 张大贺也用他的狗脑子努力想了想江之河的话,敢情江老头也没有把握, 只是一个猜想?江之河说的离魂概念,他好像在物理课本上学过,叫什么离心运动来着。
张大贺翻了一个狗眼,幼稚!扯淡!无稽之谈!按照江之河说的,他和他一块跳支舞是不是就可以回归本体啦?旋转跳跃你我不停歇……
但, 张大贺还是想试一试。结果——
江之河按住他的狗头,再次语重心长地说:“唯一的问题,我觉得这个尝试太过伤身,你现在有孕在身, 也不好做激烈运动。”
妈的!张大贺猛地上前一口咬在江之河的运动服,也不顾那是自己的名牌运动服,只想将衣服撕碎了咬!江之河再跟他提一句有孕在身试试看!
“哈哈,不要激动,小心动了胎气。”景照煜走过来时,江之河故意朝着大贺说, 为了补救刚刚被景照煜瞧到的人狗交流场景。
“你这狗也真有意思。”景照煜立在后面,气定神闲地开口说。
江之河:呵呵呵, 可不是么, 如果不是意外,他的狗还要上学考大学呢!
“景同学, 你又下楼抽烟了啊?”江之河站了起来, 就算习惯与景照煜同学的身份相处, 看到不好的事还是会说出来。
景照煜低低一笑,提醒他说:“我们不是常常一块抽吗?”
江之河:……
旁边,张大贺踢了江之河一脚,过分了啊!你居然还用我的身体抽烟……劳资自己都没有抽过烟!快……抽一根给劳资瞧一瞧!让劳资看看自己摆着脸抽烟的帅气模样!
作为曾经响当当的混混学生,怎么能不会抽烟呢!但张大贺的确抽不来,他也学过很多次,每次都被烟味呛得眼泪直流,最后也就放弃了。混混不会抽烟,总比作为混混抽烟会被烟味呛住要好一些……所以有时候每当那些不良哥们递烟给他,张大贺都会沧桑地拒绝,极力挽尊道:“我已经戒烟很久了,你们个个少诱惑我。”
景照煜先回去了,临走前单手随意地往江之河衣兜里一塞,接着拍了两下他肩膀,扬长而去。江之河摸了摸衣兜,从里面取出景照煜刚刚塞给他的东西——半包玉溪烟。
江之河:……
“送给你了——”前方传来景照煜清朗带笑的声线。
江之河握着这半包玉溪,忍不住咳嗽一声。小景是不是误会他刚刚的话了,他真不是跟他讨烟的意思啊。他明明是在提醒他,能少抽还是少抽!
所以小景啥意思,干嘛把烟给他了?赏给他吗?
不管景照煜行为风格如何入世又老练,江之河心里还是把小景当做一个孩子,跟底下的张大贺一样对待。但是张大贺和景照煜两人对照起来,他底下这只简直可以说是……童真未泯。
上楼之前,江之河将最后小截烤肠喂给了张大贺,然后牵着他回房睡觉。
……
第二天,江之河又接到了一个电话,也是大贺以前的一个朋友打来的。手机一接通,对方便试探地问起他:“大贺,你真的误伤了宗兴的眼睛了么?你班上那位军校生真是宗兴的哥哥吗?大贺……”
回应过去的,是一声狗叫。
……因为看到手机来电显示是大贺以前的朋友,江之河就将手机放在了大贺毛茸茸的小竖耳旁,听到里面这位瞎扯的人,张大贺自然回应愤慨的汪汪叫。
朋友奇了怪了:“大贺?你在听吗?”
张大贺又是一阵汪汪叫。
电话那边朋友似乎把手机拿开了一些,对旁边的人说:“不是大贺接的,是一只狗接的。”
“我去,狗还可以接电话?”
“不信,我也来听两声。”
……
“——汪!”张大贺无疑也听到手机那边两人的对话,配合也好故意挑衅也好,用力地汪叫一声,震得对方耳朵发聩。
随即,他们说这狗是不是在骂他们?张大贺又叫了一声,没错,就是骂你们两个,臭傻逼!
张大贺骂得(叫得)十分起劲,甚至越骂(叫)越上瘾,直至,江之河拧掉这通电话,面容严肃地盯着他看。
江之河干嘛这样看他,张大贺不解地动了一下尾巴,难不成江之河还信了那俩臭傻逼的话?!
……江之河就算不信,但是他都接到了两个人的电话,都说是张大贺误伤了宗兴的眼睛,他心里能不再怀疑一番吗?
面对江之河严厉的视线,张大贺无畏地挺了挺脖子,小眼珠往左边一瞥:反正不是劳资干的。
“那你说是谁?为什么他们都说是你误伤了宗兴眼睛?”江之河发问。
张大贺:……劳资怎么知道!他想为自己反驳一句,如果是他干的,他就是狗!想了想,还是算了。
江之河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还有,当时江睿根本不在场,你的申述报告里为什么说网吧里有江睿?”
张大贺:……因为他就是要江之河知道他那位侄子是一个什么货色!
的确,那天江睿不在网吧,但是张大贺知道那天之所以干架肯定是江睿挑事,所以他就把江睿名字写上去了。
房间里江之河很愤怒,对着张大贺说:“我跟你说,你变成这样就是你之前胡作非为的报应。”
什么?!你这遭老头子说什么!你再给劳资说一遍!
江之河已经走出房间,提着书包摔门离去,张大贺撒腿追上前,朝着外面吠了两声,可是江之河没有回过头。
十分的无情。
“嘛嘛嘛嘛嘛——”张大贺被关在屋里面,气得快要早产,最后踢了踢地板线,趴下身来。
麻蛋,为什么他们都说是他搞瞎宗兴眼睛,他和宗兴无冤无仇,他脑子有病搞瞎宗兴眼睛,搞瞎别人眼睛不要坐牢啊!
厨房里,吴女士系着围裙走出来,朝着哈哈训斥:“哈哈,你是想要拆家吗!”
刚刚江之河说那么大声他妈听不到,他踢个地板线耳朵又那么灵了……张大贺龇牙咧嘴,脑袋一撇,又气又冤。
走出小区,江之河慢慢也冷静了,如果他们都明确宗兴的眼睛是张大贺误伤,为什么还要接二连三打电话过来探问?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江之河也十分明确的地方:张大贺虽然混,接触以来他并不是一个真的有坏心的孩子,甚至用调皮捣蛋来形容他更为合适。
如果真的误伤了他人眼睛,大贺不会是这样反应。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宗兴眼睛会瞎?
江之河想起之前他和小景的对话,小景说弟弟宗兴的眼睛只是一个意外。既然这样,宗兴本人应该是知道自己眼睛到底为何出事,到底是人为还是意外。
江之河打算以张大贺的身份再去一趟宗兴家,他经过天复巷口时停下来,往里面贴着各种小广告的电线杆看了两眼。最里面老旧的楼道,刚好下来一人。
出事之前那天他也去了宗兴家,但并没有见到宗兴;给他开门的是宗兴的妈妈,对他十分不客气,说了两句就关上了门。他能理解宗兴妈妈为何那样对他,当时他将宗兴退学,宗兴妈妈苦苦哀求他良久,让他相信宗兴是一个好孩子。
可是,他还是将宗兴退学……
现在,江之河又看到了宗兴妈妈,手里提着一个藤编的菜篮子,身上衣服半新不旧,却十分整齐,像是他对宗兴那孩子的印象,虽然学习不好但是样子干净。
江之河微笑上前,拦住了宗妈妈,开口打招呼:“宗兴妈妈,你好。我是宗兴朋友,我想来看看宗兴……”
……
操场飘来激昂有力的运动会进行曲,校播音员念起了运动会上的各班加油稿,江之河坐在一号教学楼机房都可以听到诸如高一二班赵子龙你是最棒的这些加油词。
他用自己校长的ID登陆了教育内部系统,现在国内教育系统已经全国联网,可以检查每个学生档案情况,他输入了“宗兴”两字。
全国有无数个宗兴,龙海市也有两个宗兴。但是在龙腾中学念过书的只有那么一个宗兴……
默默地,江之河抬了抬眼,一时无法形容看到宗兴档案是灰色的心情。
灰色,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这个学生已经离世。
“高一二班张子龙你是天上的腾龙,地上的胖头鱼,希望你在今天比赛上化鱼为龙,一飞冲天!”
“高二四班顾溪泽,你永远是我们的班级的骄傲!”
“高三六班,杨合一,跑吧,追吧!在这激烈的赛场上,跑吧,追吧!你似骏马似离铉的箭……”
……
……
江之河内心有着说不出的难受,仿佛被什么压着沉甸甸地透不过气来。尤其是听着广播这些稿子,一个个学生的名字被铿锵有力地念了出来,每个人像火像花像朝阳地存在这个世界上,他们有如火的热情有似花般绚烂,人生更像朝阳一样蓬勃向上。
未来可期。
可是,宗兴……他的档案已经是灰色的。只有死亡,真正的离开这个世界,一个人才真的没有了任何希望,彻底变成了灰色。
一抹离开这个世界的灰。
江之河想起前两天他和景照煜在回去的路上,他问景照煜:“照煜,放弃军科大你就真的不可惜吗?”
当时景照煜回过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望着前方说:“可惜什么,比起有人放弃生命,前程名利钱财不都是身外之物吗?”
放弃生命?
……难道宗兴是自杀?!
-
运动会结束,便是国庆长假,高三全年段也有三天的假期。这是开学以来高三所有师生最长的假期,但是放假不代表可以好好休息。
主课老师们早早发放了试卷,每个人都务必带回家做好了带回来,回来第一天就讲试卷。江眠放学之后就去了一趟医院,医院遇到小叔江之海,二叔江之流和堂弟江睿。
晚饭,江眠是在爷爷奶奶家吃的。对于他爸出事,原本江家人都瞒着爷爷奶奶,但是被江睿不小心说了出来。吃饭的时候,爷爷奶奶个个唉声叹气。
临走前奶奶塞了一叠钱到她手里说:“也不知道你妈妈会不会照顾好你,要不明天就来奶奶这边吧。家里房子大,你跟爷爷奶奶住。”
钱,江眠不善推托就拿走了;但是奶奶的提议,她坚决地摇摇头:“常青藤距离学校近上下学方便,我妈也把我照顾得很好。”
奶奶作罢,由她了。
比起江睿这个宝贝孙子,江眠在爷爷奶奶这边都不太讨喜,但是他们最爱的儿子却是她爸。可是,她爸那人在外是教书育人的老干部形象,在爷爷奶奶这里也混得很,向来都喜欢跟爷爷奶奶对着干。
比如当年娶安莉的事。
父母对孩子的爱总是格外矛盾。孩子越混,他们越操心;越操心也就越惦记;越惦记也就越生气。
今天安莉回了S市,处理律师事务所剩下的交接事宜,反正后面江之河如果醒不来的话,安莉也就没办法做回职场精英了。
这样一想,江眠觉得自己真像一个拖油瓶。要不她告诉安莉,她完全可以一个人照顾自己。就像景照煜那样,自己一个人生活……
好端端的,她怎么又想到景照煜了。江眠来到小区外面的便利店选购明后两天的食物,一份吐司一盒牛奶还有两盒泡面。
付钱的时候,江眠从书包里拿出奶奶塞给她用牛皮信封装的钱,厚厚的一叠,差不多有小一万。财不外露的道理,江眠还没有明确体会,当她从信封里抽出一张钱,收银员嘴巴惊讶一张,才从她手里接了过去。
后面,递过来一瓶水。
江眠回头看了眼,对收银员说:“一块付了。”
“谢谢江同学。”景照煜先是一愣,随即嘴巴勾起一个微小的弧度,坦然地接受了她的阔气。
“还你上回的。”江眠回道,然后把一信封钱装回背包里。
景照煜略略挑了一下眉。
忘了吗?就是上次在小卖部外面那次……他那瓶多买的水被张大贺送到她手里。
景照煜点点头,算是想起了。
江眠提了一大袋,走出便利店景照煜便朝她伸出手,然后不等她反应,直接从她手里拿了过来,替她拎着。
江眠将落空的手放在校服裤袋,一声不吭地看向前方,直到景照煜笑着对她说:“江眠,你有没有觉得我们挺有缘的。”
嗯?
……江之河心思沉重地牵着张大贺从前方草坪绕过来时,张大贺突然用狗腿子踢了踢他的小腿,示意他往左前方看。
左前方10号楼外面,江眠和景照煜双双立在一块,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神态都很自然,也有一丢丢的不良亲密感。景照煜手里还提着一大袋便利店买来的东西,侧着身,面上端着淡淡的笑意。
路灯昏暗,树影重重,在皎洁的月光的映衬之下,江之河终于看到了不一样的猫腻。
顿时,江之河感觉自己的心思……更重了。
很快,景照煜还带着江眠上了10号楼,像是领她到自己住的房子做客。
……快,快上去看一看啊。底下张大贺那个急不可耐,继续踢了两脚江之河,狗头抬了又抬,仿佛在对江之河说:还愣着干什么,他妈的快去阻止奸情的发生啊!!!
  作者有话要说:  窃听风云之——人狗组合。
  队长:江之大贺
  副队长:大贺·哈士奇
  窃听对象:纯良的江眠同学,神秘的景照煜。
  窃听目的:两人是否有早恋(奸情)行为,景照煜接近江眠是否目的不纯。
  窃听方式:一人一狗分别蹲门口。
  ……
  为什么宗兴叫宗兴,因为他是全文主线的“中心”……虽然他离开了。有人还知道这个故事讲什么,大珠自己的总结是:一份机缘,一个中心(宗兴),以及你和我的青春。
  红包见,明天见。

第19章

  当景照煜说出他和她还挺有缘的, 江眠仔细想了想, 认同地点了一下头。
  然后,两人都笑了。
  景照煜是那种不笑很帅, 笑起来却好看的男生,同样在景照煜眼里, 江眠是那种不笑让人有距离感,笑起来立马让人想亲近的女生。他在宗兴的聊天号里看到不少关于江眠的是非,加上五中论坛的特意抹黑, 未见面之前他对江眠的印象除了不太良好,更多是好奇。
  好奇她到底是一个怎样孤立独行的女孩。
  高铁站第一次见面, 他没有认出她, 也没有联系地想到她就是龙腾中学校长的女儿, 估计可以作为他对她的第一眼印象。一个长相鲜艳, 气质却内敛的淡定女孩,再接触下来, 他发现江眠身上的淡定不是真的淡定, 而是一股来自内心的矜持和少女的高傲,才这般气质鲜明……
  没有景照煜这样的观察力, 江眠对景照煜的印象只有,好奇, 好奇,好奇……
  因为聊到高铁站,景照煜对她说:“那天你一个女孩那么晚回家,我心里还挺奇怪的, 琢磨着怎么没人来接你。”
  说到这个,江眠就想起她爸,那晚回来她才知道那天江之河不是故意不接安莉电话,而是睡着了。床头还放着感冒药退烧药。
  可是,她还是忍不住生气,不是气她爸没有接她,而是气……
  气什么,她现在也不记得了。
  但是,景照煜说起这件事,江眠也有话要说,开口道:“那天我对你也感到很奇怪呢。”
  嗯?奇怪什么?景照煜用格外温柔的眼神询问她。
  江眠转了转头,不知道该不该问,因为她奇怪那天他那个买票的方箱子啊。
  难得在江眠面上看到忸怩的神色,景照煜轻轻地笑了。桂花树下,两人面朝面双双而站,一个眼睛放着愉快的光,一个薄薄的眼睑盖住了眸子。
  薄暮冥冥,天际最后的光线也逐渐消失殆尽,路灯金色的光圈下飞动着一群轻盈的白蛾,高频率地扑闪着双翅……
  见景照煜如此耐心地等着,江眠开口说:“就是你手里拎着的方箱子。”
  景照煜眨了下眼。
  江眠补充一句:“像是航空箱什么来着。”
  景照煜也想到那晚明明他让她先上车,结果江眠远远绕过他,直到上了车才对他道谢,心里不由也有了一个猜测。
  “难道你猜里面放着什么忌讳的东西吗?”景照煜问了出来。
  江眠抬起头:……她可没那么说啊。
  “上楼,我带你去看看。”景照煜直接提出了跟他上楼的邀请。江眠见景照煜面上的笃定神情和笑意,感觉那方盒子里装的东西一定不会让她失望。
  没有过多犹豫,她跟着景照煜上了楼。
  景照煜住在三楼,他带她走得是楼梯,楼道装的都是感应灯,原本坏了一盏,物业一直没有来修,景照煜自己换上了;不同前面两楼的白光灯,三楼长廊是一盏暖黄灯。
  一楼两户,景照煜从口袋里拿出钥匙打开门,稍稍侧过身示意让她先进,江眠迟疑半会,不知道要不要换鞋,景照煜拉了下她手臂,直接带她进去了……
  景照煜一个人住这两厅三室的房子?确定景照煜真是一个人住,江眠表示不解。原先这房子房东分租给三人,每个卧室都放着床。景照煜不仅整套租下来,还选择了床最小的那个房间住……
  “是习惯问题,因为这张床最像军校里单人硬板床。”景照煜说,递了一杯水给她。
  江眠接过水。
  景照煜身上有着他们班同学都没有的成熟,相差两岁真的区别那么大……江眠疑惑地将眼睛转向另一边。
  然后,坐在景照煜椅子上,她认真地看起了面前这组昂贵到可怕的耳机系统。
  ……对。这就是那天景照煜拎在手里的贵重物品,一组价值五万多美金的耳机系统。这世上最昂贵的耳机系统,而且还是限量版。
  江眠喜欢音乐自然知道Orpheus,但是她没有在景照煜面前表现得太过激动的样子,只是目光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大奥耳机,然后盯着放大器面板功能不同的按钮,音量、输出端子、crossfeed档位……
  “要不要试试音?”景照煜对她说。
  景照煜是知道江眠喜欢音乐的,不然也不会带她上楼。
  “可以吗?”江眠抬眸问,眼眸里有着掩饰不住的淡淡激动。
  “你觉得我是那种只准你看看的人吗?”景照煜随意地开着玩笑。
  然后,景照煜递上耳机,给江眠播放的音乐是一首钢琴名曲——《the secret garden》
  这首曲子,江眠非常喜欢,她没告诉景照煜的是,这曲子她不仅喜欢还能拉奏得很好。但是她觉得自己再告诉景照煜这件事,她和他的关系可能会有很微妙的变化。
  江眠也说不出的微妙变化到底是什么,好比两人本来就很有缘了,结果还喜欢一样的乐曲……甚至在感情上,江眠就算再迟钝,也能感受到她和景照煜之间似乎存在着一份无形的引力。
  只要她再放开自己,她一定会朝他越走越近。
  当舒缓轻妙的音符一个个清晰准确地落在她耳里,江眠的世界顿时只有令人沉迷倾心的演奏曲……
  ……
  里面怎么那么安静?
  这也太安静了!
  安静得过分啊……
  门外江之河和张大贺面面相觑,都想象不到里面江眠和景照煜到底在干什么,然而,越是想象不到越闹心好不好!
  江之河头疼得不知道怎么办,张大贺已经躯体灵活像是练过瑜伽地屈身趴在了地面,用狗眼往门缝看过去,里面仍是空荡荡一片。
  感到江之河拍了下它的狗头,张大贺不耐烦地咧了一下狗嘴,没看到他(它)还在看吗?
  “……”
  幸好现在没有被人瞧到一个人和一条狗相互蹲门角的样子,不然还以为是小偷带着小犬做什么犯罪的事,就在这时,对面一个老人家打开门,看到蹲在对面住户旁的一个小伙子一条狗,忍不住呼叫出声:“哎呀,你们是谁呀!你……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啊!”
  江之河惊吓地回过头,看向更为惊讶的老太太,连忙开口解释说:“奶奶,不要紧张,我是好孩子。”
  ……好孩子!?
  “对,刚刚我们只是看看同学在不在家。”江之河沉稳地站起身来,随即伸手,直接敲了敲房门,对着里面喊:“小景,小景……你在吗?”
  底下张大贺:……
  他突然觉得江之河这人临场反应能力还挺强的,可能是他的脸皮比他的狗皮还厚。咳咳,可是江之河现在顶着他的皮,张大贺又放弃了这个想法。
  只能说,江之河就是一只披着羊皮的大尾巴狼,顶着鲜肉脸的老腊肉!
  很快,里面景照煜打开门,面朝着外面的一人一狗;外面江之河微微一笑,打起招呼:“嗨,照煜。”
  底下,张大贺也摆了一下尾巴,但不是礼貌,单纯表明一下存在感。
  对面住户的奶奶真的十分友好,提醒景照煜说:“小景,他刚刚蹲你外面好久,不像是好孩子。”
  听到这话,景照煜微微动了一下嘴巴,视线越过江之河告诉老奶奶说:“的确,他不是什好孩子,不过的确是我同学。”
  “……哦。”老奶奶还是不太信的样子。
  景照煜带着“张大贺”进了自己的屋,后面跟着真正的张大贺。比起有所顾虑的江之河,张大贺一进门就气势汹汹地巡逻起来,然后在前面景照煜的房间揪到了江眠。
  右前狗腿往门板用力一敲,张大贺傲慢地对视回过头的江眠,像是一只过来捉奸的狗。
  “……哈哈!?”江眠回过头,看向出现在景照煜房门外的哈哈,从脑袋上先摘下这昂贵的耳机。
  他还以为干嘛呢……原来是上景照煜这里听歌来了。张大贺默默转过了狗身。
  江眠走出景照煜房间,发现张大贺也来了,正一言不发地坐在沙发上;见她出来,张大贺眉头先是微微一皱,随即又腆着笑脸问:“江眠同学,请问你作业都写好了吗?”
  江眠觉得……张大贺就是脑子有坑。
  可不是嘛,不管张大贺脑子到底有没有坑,江之河却不能再随意地想了。原本他觉得小景来龙腾中学上学只是不喜欢军校生活才重新复读,可弟弟宗兴已经离世了……
  如果宗兴真是自杀,自杀的原因是因为失明,失明的原因是网斗殴;那么宗兴之所以会在网出事,原因却在他。
  如果不是他退学了宗兴,宗兴不会在网打工。
  这样一想,江之河觉得宗兴会出事自己有着不能推卸的责任……事实他会这样想,那么景照煜有可能也会这样想,所以景照煜为什么还对眠儿那么关照有加?
  为她打架,为她出气,现在还带她上楼听音乐?!
  越想越不对,江之河正襟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向茶几上放着的水杯,想想可能是眠儿之前喝过的,他端起来对景照煜说:“那个……照煜,能不能也给我倒一杯水?”
  ……
  江眠下楼了,手里牵着哈哈;哈哈怀着孕,她没带哈哈走楼梯,选择坐电梯下楼。为什么她会牵着哈哈先行离开,因为楼上脑子有坑的张大贺提出要跟景照煜聊一聊男孩子之间的话题。
  那么狗和女孩自然提前退场了。
  作为一个真正的男孩子,张大贺亢奋地抖了抖一身狗毛,继续迎着温柔地晚风,带着江眠往前走。
  江眠不知道要不要送哈哈回张家,想到自己家里没有人,就带着哈哈回二楼自己家。江家,张大贺之前来过一次,当时还是她妈带着他来给江之河送礼,结果江之河装清高什么都没收。
  像是进了自己家,张大贺左边瞧瞧,右边瞧瞧。
  厨房里,江眠打开冰箱看看有什么东西可以招待哈哈,然后发现安莉做了一个苹果派蛋糕留给她,十分惊喜地拿出蛋糕,转过身对着哈哈说:“哈哈,你看,有蛋糕呢。”
  蛋糕……蛋糕有什么好吃的,有烤肠好吃么!张大贺张了张狗嘴,不屑地撇了撇;然而,当江眠一口一口喂他吃蛋糕,他还是乖乖地伸出舌头舔了又舔。
  江眠说:“哈哈,你快要做妈妈了,开心吗?”
  不开心。张大贺用眼睛明确地回答江眠。
  “……我知道你可能有些紧张。”江眠摸了一下哈哈的脑袋。
  切!劳资是那种会紧张的狗嘛!
  张大贺选择蹲坐在江眠的旁边,他现在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身子难免有些重了。百无聊赖地,当江眠再次摸他脑袋,张大贺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江眠的手背。
  动作自然地,像是一条真狗会有的反应。
  这下,张大贺自己也把自己吓到了,他刚刚在做什么!他居然伸出舌头舔江眠的手背……呸呸呸!张大贺仿佛受辱地怀疑起自己的本质属性,江眠却很愉快地笑了,又摸了摸他狗头。
  然后,他看到江眠伸手解开了后脑马尾的头绳,一头秀长柔软的头发顺势披散下来……
  莹莹灯光下,她继续弯下腰对他笑啊笑的。
  砰砰砰!张大贺觉得自己的狗心脏血液骤然加快,心跳却像是漏了好几拍……卧槽,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心动……心肌梗塞的感觉?
  ……
  ……
  ……
  10号楼,301室,江之河仍坐在沙发,对面是双手抱胸的景照煜;面对着景照煜目光悠悠地打量,江之河冷静地抬了抬眉毛。
  “宗兴已经是离世了,对吗?”江之河开口问景照煜。
  面对这样单枪直入的问话方式,景照煜也没有太多的意外,只是问张大贺:“你从哪儿听来的?”
  宗兴死在乡下,家人是办好葬礼再回龙海,这边根本没几个人知道宗兴已经死了。但是如果有心想知道,也是能了解实情。
  张大贺这样反复追问宗兴,看来真的很关心这件事。他原本都弃掉张大贺这条线了,结果张大贺接二连三地让他感到意外。
  因为……江之河说了他接到两通电话的事。
  景照煜乍然对视沙发上的人,目光审视而直接:“宗兴眼睛出事,你到底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江之河开口说,“但是宗兴眼睛是在网斗殴时出事,我是事件的起因,不管宗兴眼睛出事是意外还是人为,我也想知道事情到底如何。”
  何况,外面都在传言是张大贺弄瞎了宗兴眼睛……
  一个激灵,江之河恍然明白外界为什么有宗兴眼睛出事的传言,他对上景照煜无比磊落的视线,开口问:“宗兴的消息是你自己放出去的?”
  景照煜如实回答:“是。”顿了下,“但是我并没有提宗兴的眼睛出事跟谁有关系。”
  这样一说,江之河就明白景照煜的钓鱼动机,下意识开口问:“你怀疑我吗?”
  之前是怀疑过,后面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景照煜说:“如果我怀疑你,你觉得我们能这样好好谈话吗?”
  江之河:……也是呢!
  景照煜转了下身,顿了顿,再回过头说:“你刚刚说你接到两次那天参与斗殴的人打来的电话,都说是你弄瞎的宗兴的眼睛?”
  江之河点头,是的。
  景照煜眼神陡地一深,开口说:“那倒很有可能是……那个散布谣言的人。”
  没错!如果不是张大贺,那么很有可能就是有意栽赃陷害张大贺的人……得知同父异母的哥哥要回来调查此事,就找个替罪羊出来。
  猛地,江之河从沙发站了起来,少年的面容沉沉道:“照煜,我不知道你回来到底是复读,还是调查你弟弟出事的真相……但是,我都可以帮你。”
  面对张大贺这番庄重语气,景照煜只是挑了一下眉,反问出声:“你帮我?”
  作者有话要说:  张大贺:变成狗还算了,还有人在劳资头上泼污水……但是作为一条狗,我什么都不想知道,我只想顺利生下我的崽崽……
  大贺·哈哈:他妈的狗作者,请你不要学劳资说话好不好?
  咳咳……哈哈,难道你不想要感情戏吗?
  大贺·哈哈:好,你快把我变回来,我要追江眠!
  ……那个,其实我觉得等你生下狗崽崽们,带着它们围着江眠转圈圈更有效果。毕竟,你的竞争对手是景照煜,不好正面较量……只能智取!
  大贺·哈哈:……智取你妹!

第20章

  张大贺觉得自己刚刚的狗心萌动是蛋糕吃多了塞住胸口的缘故……这不, 他再次看向江眠, 觉得江眠除了比以前顺眼点,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甚至, 仍然在他最讨厌人的排行榜里。除了排名,往后退了几位。
  ……江眠哪知道“张大贺”养的这条哈士奇心里的花花心思那么多, 见它盯着自己看个不停,还以为它也喜欢自己,面容愉快地朝着它扮了一个鬼脸。
  张大贺:……丑!
  见哈哈不忍直视地撇了撇脑袋, 江眠真的哈哈地笑了起来,然后她闭眼哼起了曲子, 嗓音好听独特如同天籁之音, 温柔又悦耳地撩拨着张大贺的狗耳朵。
  张大贺悄悄动了动毛茸茸的小尖耳, 没想到江眠还有这一手。平时他听她说话只是轻缓舒服, 没想唱起歌来简直是斩男音哪!
  兴致起来,江眠已经顺手从客厅架子里取下自己的小提琴, 上托着放在左肩, 微微侧过脑袋,拉奏起了《秘密花园》这首曲子, 悠扬又忧伤的音符像是倾述着最近的少女心思。
  她一边拉奏,她一边走动, 客厅开着窗,挂着的白色纱窗被外面的微风轻轻拨开,送来桂子的清香。随即,江眠脱掉了脚上的麻质拖鞋, 穿着薄薄的船袜踏着原木地板,跟着曲调轻轻跳动两下。
  完全跟上小提琴的节奏。
  少女的模样,是这般灵动,这般轻盈,这般……优美。
  地上张大贺目不转睛地看着,前后腿不知不觉屈在地板上,直到江眠停下来,他才听到外面好像有人敲门。
  是听得太专注了,还是他的狗耳朵已经失灵了?
  ……门外站着景照煜和江之大贺。一个双手插袋,一个单手插袋,全都神清气爽的模样。不过,两人也不是空手而来,因为景照煜手里拎着一袋子便利店食物。
  没错,就是江眠自己买的那袋子面包泡面。
  前面江眠和哈哈一块被找上门的江之大贺赶出去,全然忘记带上了自己买的东西。所以两人聊完两个男孩子之间的话题后,景照煜便弯下腰从沙发拎起一袋子便利店食物,随意地勾上江之大贺的肩膀说:“帮我之前,先跟我一起把这袋面包送回给江眠。”
  ……就这样,两人又哥俩好地出现在了江眠的面前。
  “我们可以进来坐坐吗?”江之河问女儿,即使站在自己的家门口。
  景照煜只是抬了抬手,将手中这袋便利店食物递给江眠,江眠连忙接过,道谢:“谢谢你们。”
  “不用客气。”回答的是江之河。
  江眠不太想搭理自己的班长大人,拿了安莉准备的拖鞋各自递给他们。江之河进屋之后不由感慨,这个家被前妻安莉重新收拾过就是不一样啊,就算之前阿姨隔三差五也会搞卫生。
  然而,一个只是搞卫生,一个却会用心布置。
  “你妈不在吗?”江之河在沙发坐下,问女儿。
  江眠懒懒回答:“她回S市两天,处理好工作就回来了。”
  江之河自然能想到安莉回S市是什么缘由,之前景照煜说那一袋子速食是江眠的,他就知道安莉可能回S市了,不由操心地眉头一皱:“你妈也真是的……”
  江眠:“……”
  不远处,真正张大贺上前,踢了一下江之河的小腿,不要用他的嘴乱说话好不好!
  景照煜呵呵一笑,插话说:“但是你也不能都吃速食啊。”顿了下,问江眠,“你自己会做饭吗?”
  这个问题,江眠真的很羞愧,沙发上江之河恨不得替女儿回答,别说是做饭,泡面都泡不好。他家女儿除了琴拉得可以,有点文艺细胞,爱听音乐爱唱歌,锅碗瓢盆柴米油盐一律不感冒。
  然而,这样的女儿不也是他之前培养出来的吗?江之河突然想到一个不错注意,面色自然地提出来:“要不这样,这两天你上七楼张家吃饭。”
  他如此辛苦地替张老板吴女士养他们的狗儿子,还要操心张大贺被栽赃的事,换几顿他们父女俩的伙食不也天经地义?
  什么?江眠没想到张大贺会这样提议,下意识拒绝:“不要。”
  不要什么!上张老板家吃饭总比一个人吃泡面好!顿了一下,江之河考虑女儿是不是面子上尴尬,转向景照煜说:“那个,照煜……你也上我家吃。”
  底下张大贺抬起狗头:……TMD江之河,你当劳资家开食堂啊!
  没想到张大贺还振振有词地说了起来,江眠一抬头,却跟景照煜的视线碰撞在一块。她刚刚开门太急,将小提琴随便地放在茶几上,景照煜比江之河先留意到,开口问:“刚刚我们在外面听到里面有小提琴声,真的是你在拉啊。”
  江眠咳嗽一声,嗯了声。她回来之所以拉琴,也是被他的天价耳机触动。
  “江眠小提琴拉的可好了!我想……”江之河对景照煜说,口吻很随意,仔细一听,藏着满满的为人父的骄傲。
  江眠完全不想搭话张大贺,旁边景照煜抬眸问她:“我可以用一下你的琴吗?”
  江眠点头:“可以。”
  ……江之河完全感受到了女儿的区别对待。不由想到以后眠眠有了对象,自己是不是更会被嫌弃到不行。这样一想,江之河对景照煜又有些生气,恨不得将他一脚踢开。
  景照煜拿过小提琴,同样抬在了耳边,他小时候练过一年的小提琴,当时家里也没多少钱,他妈依旧舍得给他付昂贵的学琴费用。原因大概就是他有一个无比向往着上流社会的母亲,自然对儿子的培养也是无比得上心。
  他也喜欢音乐,更喜欢小提琴悠扬的音质。但小时候他真的很反骨,因为被逼迫着学琴,等有了不学的理由就彻底放弃了它。
  之后他妈带他离开龙海,去了一个更大的城市,再后面他妈在他继父的帮助下成为了一代商业女性,原本向往上流社会的女人真的活出了上流社会的样子。
  可是,景照煜觉得他还有一半的骨血流淌在龙海,那份骨血也早已经在灰白的童年时光里同龙海的小巷小港融合在一起……
  从江眠这里借了琴,景照煜也只是简单地试了试音,对小提琴唯一记得也是拿琴的姿势和简单拉奏的方式,他把小提琴还给江眠,随口一说:“有时间再跟你好好学。”
  顿时,沙发上江之河翻了翻眼,不情不愿地提醒某人说:“都高三了,还哪有时间啊。”
  景照煜回过头,不轻不重地回道:“那么就高考之后,以后总有时间的。”
  江眠&江之大贺:……
  真是说的好听,高考之后都各奔东西地上大学了……不过这话,江之河没有说出来,不管是相处下来还是前面的谈话里,他觉得景照煜还是一个有分寸的男孩,只是回来复读已经很冒险了,中间还要查出弟弟出事的真相……这两件事已经够他对付了。
  难不成,小景还要拐走眠眠不成,一年复读时间,连老婆女朋友也想搞到手?!
  人不风流枉少年,江之河也年轻过,十分理解年轻孩子们那点花花心思,但是他的态度仍是人不上进枉为人,当务之急还是要好好学习!
  想到这,江之河故意摸了摸底下张大贺的狗头教育说,“你呀,估计就是不好好学习,这辈子才如愿变成一条狗,每天吃喝拉撒,啥事都不用操心。”
  “……”
  “……”
  什么叫做躺着也中枪,这就是!地上的张大贺愤怒了:……他去,江之河这是什么话,劳资吃你家大米啦!就算是狗粮,那也是用的他家张老板的钱买的!倒是你,每天穿我的AJ喝我爸的枸杞花我的零花钱,不知道感谢就罢了还逼逼叨叨的!
  烦不烦啊!
  “嘛嘛嘛,嘛嘛嘛!”张大贺弓起身,气势汹汹地面朝江之河反驳回去。
  江眠:……哈哈这是真听懂了话吗?
  景照煜也颇为奇怪,侧过头认真端详起张大贺和他的狗。
  算了。江之河不想被人知道他教狗无方,牵着张大贺回去了,临走前不放心又叫走了景照煜;依依不舍关上门之前,他对江眠说:“明早我来叫你上楼吃早饭。”
  江眠:……不要!
  第二天7点30分,江之河准时出现在自己家门口,按响了门铃……
  只要皮厚心意诚,神佛也能请上门,何况江眠也只是个十七岁女孩,根本不懂中年人的技巧和套路,最后真的憋着脸被江之河请上了七楼吃早饭。
  早饭下来,郑泽阳刚好提着保温瓶出现在她家门口,见张大贺和江眠双双而立,尴尬地开口:“我妈知道你妈回S市了,特意让我过来给你送早饭。”
  “那个……你们已经吃过了吗?”
  最后,这份多余的早饭送到了景照煜那里。早上起来的景照煜穿着纯白短袖,黑裤子,肩宽腿长地立在江之河面前,重重地打了一个哈欠。
  “多谢啊……”景照煜从江之河手里接过早饭。
  江之河关上门,面朝着景照煜说正事:“今天我们去见几个人。”
  景照煜知道张大贺说什么人,自个坐下来,开口说:“不了,今天我要写作业。”
  江之河:“……”顿了下,“那就明天?”
  “明天我要去看电影。”
  看电影?江之河这才明白景照煜根本是不想接受他的好意,忍不住,他再次面向景照煜评价:“景照煜,我发现你这人真是太自信了。”
  “有吗?”景照煜轻笑反问。
  “你就那么有把握,能重新考上好大学?”因为操心,江之河语气颇重地提醒说,有人要调查宗兴出事真相就算了,现在还要看什么电影!?
  怎么不去看唱大戏呢!
  景照煜仍是一副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样子,转了转头头,发问江之大贺:“语数英的试卷我都写好了,你呢?”
  张大贺操心他?他还操心他呢!
  江之大贺:……
  景照煜这一问,江之河立马沉默是金了,想到那一堆的试卷,幽幽地叹了口气:“什么时候才能迎来真正的素质教育啊。”
  这次,不仅江眠觉得张大贺脑子有坑,景照煜也觉得张大贺脑子有坑。
  然后,在景照煜的提醒下,江之河才知道明天要上映一部有名的国产动漫电影,亲情向的治愈片子。这部动漫电影在他出事之前眠眠就跟他提过,提前跟他预定了一块看这场电影的请求。
  时间好像就是明天。
  ……想了想,江之河对景照煜提议说:“要不叫上赛儿郑泽阳和江眠……他们?”
  “可以啊。”景照煜无所谓地点头,顿了下,开玩笑问,“是不是还要带上你的狗?”
  江之河不由正色道:“如果电影院可以带狗,我真会带上它的!”
  景照煜笑笑,一个人看电影,还是一帮人一块看电影,他没有太大感觉,何况他也挺乐意见到江眠的,对张大贺说:“那你去叫他们。”
  江之河:……他真是可惜景照煜没有在军校待下去,不然就是将军的苗子啊。瞧,多会发号施令!
  ……第二天,一行人来到了龙海市中心电影院,除了江眠。过来的时候,大伙都已经上车了,江眠突然找理由对他们说:“我不去了,你们去。”
  眠眠这临时主意变得那么快,江之河都有些措手不及,他本想从出租车下来,结果眠眠将车门给他一关,转身走了。
  这孩子!
  电影播出一半,江之河还是不明白眠眠为什么会这样反复无常,直到他想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没错,10月2号,是他的生日,江之河本来的生日。所以眠眠才会提前跟他预约看这部电影,所以眠眠才会临时爽约不跟他们一块看电影了,所以眠眠去哪儿了……
  他的小地雷也是他的小棉袄啊。江之河瞬间热泪盈眶,坐在景照煜和郑泽阳中间突然呜呜嘤嘤地哽咽起来。
  手捧爆米花,老泪纵横。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没话要说,你们有嘛?
  大珠听你们说。(乖巧脸。)

第21章

  这部国产动漫电影还是很感人的, 就在江之河老泪纵横的前面几分钟, 郑泽阳同学内心也被深深触动了一把,只不过强忍住了流泪的冲动, 加上旁边王赛儿唧唧地嚼着爆米花,他想哭也哭不出来。
  直到, 他听到左边传来细微又感性的哽咽声……郑泽阳缓缓转过头,嘴巴震惊地张了张,顿时什么情绪想法都没有没有了。
  光影闪烁的影院里, 只见大贺眉头紧锁,泪水直流。关键, 大贺流泪的样子绝对不是鳄鱼的眼泪, 更像发自内心的共鸣……不会, 要不要这样夸张?
  真的没想到, 杀马特少年张班长也是这般至情至性之人。郑泽阳转而又想。
  默默地,郑泽阳递过一包纸巾;塞到对方手里后, 立马转过头继续看电影, 不想与张大贺视线有任何的交汇。原因自然是怕尴尬,怕张大贺尴尬, 也怕自己尴尬。
  郑泽阳能听到坐在中间的班长哽咽声,景照煜自然也能察觉到, 但是他并不想搭理什么。只是,当张大贺接过纸巾还有些收不住的样子,他直接往张大贺嘴里塞了一把爆米花,轻声警告道:“有病就吃点爆米花, 别打扰他人。”
  江之河:……
  知道他为什么喜欢郑泽阳做自己的准女婿了吗?这就是原因!
  江之河突然站起来,离开了播放厅。临走前,他在常青藤之星的微群里留下一句话:“我不看了,先走了。你们慢慢看,回家的时候注意安全。”
  ……
  ……
  ……
  江眠也在赛儿建的“常青藤之星”微信群里,来到医院的时候也看到了张大贺留下的话……面对张大贺突然丢出的这句话,江眠的第一反应是电影不好看吗?不过亲情治愈系的电影的确不适合张大贺,他能看下来倒是奇怪了。
  张大贺的微信号叫“张家小贺”,头像是某位NBA篮球明星的胳膊特写,上面是满满的纹身。非常符合中二少年的气质。
  然而,原本张大贺的微信根本不叫“张家小贺”,而是叫“张家小爷”,是江之河硬生生将小爷改成了小贺。
  ……坐在市医院花园的长椅上,江眠研究起小群里每个人的微信名和头像。张大贺是“张家小贺”和纹身胳膊的头像;赛儿是美少女战士的Q版头像,大名“王二赛”;郑泽阳的头像则是他家的金毛狗,ID名“阳熙山立”;至于景照煜,他的ID就是他原名,头像是一本……三年高考五年模拟的试卷封面图。
  王赛儿说景照煜不像回来复读的人,但是从微信头像来看,没有比他更像一个高中生了。
  至于她自己,微信名“江枫渔火”,头像是以前她跟爸妈旅游拍的一张风景图,一棵有千年树龄的枫叶树。
  今天,是她爸的生日,可是她爸躺在医院,就没多少人记得了。安莉不记得,江家人也不记得;她差点也忘了,如果不是张大贺要提出来看那部电影。
  或许,他们是故意不记得她爸的生日。谁能想到上个月还好好的人,这个月就躺在医院一动不动了呢。
  不提反而没有太多伤心。就像她爸以前对她说的一句话,等你真的长大了就会学会藏事了。
  ……
  电影院正门口,面对跟他出来的赛儿郑泽阳,以及……景照煜,江之河站在台阶上不解地发问:“你们干嘛地一个个都跟我出来啊?”
  郑泽阳撇了撇眼,心烦地回他:“你都哭成这样了,我们能不跟出来看看吗?”
  王赛尔跟着点头,目光关心:“张班长,你没事。”
  景照煜单手插袋,低了低头,来了一句褒奖:“这电影这样名不副实,你能看哭也是厉害。”
  江之河:……能不能不要再提他哭这事了?
  “幸好江眠没有来,不然也会中途退场。”景照煜又道,话里轻飘飘地提到了江眠。
  旁边,郑泽阳默默地不说话:“……”
  不比景照煜品味超凡,郑泽阳还是很喜欢这部动漫电影,如果不是王赛儿硬要拉他出来,他一点也不想管抽风告辞的张大贺。
  大贺又不是女生,哪有那么多事……
  结果,大贺一脸正色地对他们说:“你们知道江眠去哪儿了吗?”
  “不是去医院了吗?”赛儿说。之前在出租车上她就给江眠发了消息,问她为什么不去看电影,江眠回复她说是要去医院看看。
  “那你们知道江眠为什么突然要去医院吗?”江之河又问。
  王赛儿摇头。
  郑泽阳也摇头。
  半晌,郑泽阳猜测起来:“……难道校长醒了?”
  “太好了,如果校长醒来,我们是不是可以恢复正常的9点放学回家了?”王赛儿说。
  江之河:……!
  景照煜没忍住,轻轻勾了下唇,微笑地面朝着今天不停发神经的某人,结果某人又正经起来了。
  正常……是因为江之河想了想,还是不好意思开口说,告诉这群兔崽子今天是自己生日又怎么样,难不成他还指望他们对他们的校长有什么感情,背后少骂他几句就很好了。
  就在这时,王赛儿突然懊恼地拍了下脑袋,开口说:“天哪,今天是我男神生日!”
  你……男神是谁?
  “贝克汉姆吗?”郑泽阳慢半拍地问。
  “我们校长,江眠的爸爸啊!”王赛儿说,然后更加懊恼地低下头,“难怪江眠不跟我们一起来看电影,好好地去医院看校长。”
  一时间,江之河百感交集,居然真的有学生能记住他的生日。
  咳咳,王赛儿之所以知道江校长生日,还是要感谢她有一对马屁精爸妈,去年这个时候,她爸她妈还让她订了一束花鲜花送到校长室。结果大人就是那么现实,今年江校长躺在医院,她爸她妈就忘记这茬了。
  ……
  如果江之河之前的心情是百感交集,当后面他手捧鲜花,跟着在手拿蛋糕的王赛儿走进医院的时候,内心还多了一份微妙神奇的忐忑和难以言表的激动……
  有生之年他能以学生的身份给自己过个生日,这样的机缘真不是普通人可以拥有的。
  前面王赛儿提出今天是校长的生日,郑泽阳就接话说:“如果这样,今天江眠肯定很难过,我们也去医院看看她和校长。”
  “嗯,好,我这就联系江眠,让她在医院等我们。”
  “……咳,不用了,不用那么兴师动众。”江之河原本是劝阻的,主动揽下活来,“要不这样,让我这个班长作为代表过去一下就可以了。”
  可惜,他的话遭到王赛儿和郑泽阳的不满和讨伐——“张班长,你和江眠真的没有我们熟。”
  ……既然都这样说了,江之河只好保持沉默。
  “何况,马屁怎么能让你一个人拍了。”王赛儿又来一句。
  这孩子,江之河微微一笑,纠正王赛儿的话:“这不是马屁,是心意,等校长醒来知道你们都那么很关心他,肯定很欣慰。”
  张大贺把她的话圆得那么漂亮,王赛儿脸蛋一红,嗯了嗯。
  郑泽阳心里哼哼,开口问从头到尾不吭声的景照煜:“那个煜哥,你要去吗?”
  呃?景照煜略微迟疑了一下,然后提醒道:“如果要一块去给校长庆生,是不是应该带点礼物过去?”
  对,对……至少也要买个蛋糕来着。
  果然,煜哥就是社会人!
  对此景照煜只是谦虚地扯唇一笑,顿了顿,又说:“希望江眠能接受我们的唐突和好意。”
  呃……江眠没有你说的那么不识好!
  ……
  江眠收到王赛儿短信,就在医院走廊等着,然后就等来了携鲜花和蛋糕而来的张大贺和王赛儿,以及景照煜和郑泽阳他们。
  一番面面而对,眼神相撞,江之河亲自把鲜花递给了女儿,一本正经地开口:“今天是校长生日,我们代表高三九班集体过来慰问,并给校长过个生日。”
  江眠:……
  然后,王赛儿也扬了扬手中的六寸小蛋糕,轻笑着说:“我选了黑森林巧克力味的!”
  “你们……”
  “江眠,我们陪你。”王赛儿、郑泽阳,和江之河一块道。
  江眠:……
  景照煜走上前,单独开口:“江眠,其实我们也没其他意思,就是不想让你一个人孤单地呆在医院。”
  一句话,秒杀了前面三人的我们陪你。
  一时之间,江眠真不知道说什么,心里有感动也有难过,有难以言说的感激也有想立马吐槽的冲动,然后她扯了扯嘴,把话说完:“你们到底要搞什么啊……”
  就是给校长过个生日啊……
  一行人来在医院的观察室外面,得到护士的允许后,王赛儿拿出蛋糕点上蜡烛,对着里面的江校长说:“校长,我们给你来过生日了,你一定要早点醒来喔!”
  “放心,校长一定会醒来的。”江之大贺欣慰道,然后对女儿眠眠说,“江眠,你替你爸爸许个愿。”
  “噢……”江眠闭上眼睛,许下了愿望。
  什么是十七八岁的少年,就算内心各有各的骄傲和中二,做出的事唐突也令人哭笑不得,却让人觉得年少真好。
  青春无敌。
  当值班的医生护士们看到这几个高中生呆在观察室门口唱生日快乐歌,心里都有这样那样的感叹,然后其中一个医生温柔上前,拍了拍学生里长得最混蛋的那个说:“你们校长还挺得人心的啊。”
  “当然!”江之感动地接话。
  “我们校长人很好的。”旁边,郑泽阳跟着说。
  “他还是我的男神。”王赛儿也对医生道。
  唯有景照煜真的说不出这虚伪做作的话,扯了一下嘴巴。
  作为校长的女儿,江眠沉默地微微垂下脸,内心却已经泛滥成灾,然后像有一把小刷子清扫掉了她身体里所有的负面情绪。
  真没想到有一天她发现她爸还挺得人心这件事是在这样的场景里……
  明天,三天国庆假期就结束了,明天下午就要回学校自习,准备下个模拟考。医院出来,当赛儿他们带着江眠来到KTV唱歌,已经变成打着给校长过生日的借口放松学习压力。不过江之河允许了,还主动买单付了KTV包厢的房钱。
  但是,他也只买了两小时。两小时结束,立马回家。
  KTV里,江之河和景照煜前后去了厕所,合上牛仔裤拉链的时候,江之河来到外面,瞧了瞧立在盥洗台一副漫不经心洗着手的景照煜,犹豫一番,开口问:“那个小景……你是不是对校长有些意见?”
  嗯?景照煜歪过头。
  江之河说:“就是你弟弟的事。”
  景照煜愣了一会,反问问话的张大贺:“我弟弟的事,跟校长有什么关系?”
  江之河说出心里的结:“……是江之河把宗兴退了学。”
  景照煜蓦地笑了,说:“如果这样说,这个社会才是最大的原罪。”
  江之河:“……”
  “就事论事,何况江之河当时没相信宗兴也不是他不负责任,而是要对更多人负责。换其他学校校长,也是差不多处理。”
  江之河心中感慨,却没话说。
  景照煜抽了一张纸巾擦手,继续不咸不淡地说:“不过你问我对校长有没有意见,虽然我对他没什么意见,但也真的没什么好感就是了。”
  江之河:“……嗯。”
  “不过,因为江眠的关系,比之前感觉要好了一些。”说到这,景照煜微微侧过头,直白地对视张大贺,兴味地补充一句,“毕竟,江眠真的挺好看的。”
  “……”
  你这小子!江之河猛地朝景照煜劈掌,结果被景照煜一个反手,桎梏在了洗手台和墙角中间,壁咚一声,推到了墙面上。
  “张大贺,你问了我那么多,我也问你一个问题——你到底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江之大贺:……人生艰难。
  大贺·哈士奇:少得了便宜还卖乖,劳资都没感慨狗生艰难。
  咳咳。今天常青藤之星都出门放松了,真正的大贺在家干嘛呢?小剧场——
  吴女士发现哈哈爱看电视后,今天特意找了一部主人公是狗的影片给哈哈看,所以大贺也在家看电影,看的是《忠犬八公》
  同样是催泪电影,看的张大贺狗眼一翻一翻,当狗算了,还想要教他当一条忠狗,劳资跟你们说,没门!
  么么哒,提早更新,等会我还要出发一趟外地,夜里12点赶回来,明天更新可能会推迟~~~
  大家随意刷新。

第22章

  “——你到底是谁?”
  张大贺本躯身高只比景照煜稍微矮个两公分, 放在人群里也是挺高挺酷的小伙子, 结果轻轻松松就被景照煜逼到了洗手间的墙角……江之河有些没面子,憋屈地抬起头, 疾言厉色地吼了吼:“我是谁!我是谁你不知道吗?”
  他这样一吼,景照煜落下来的视线更多了一份审视, 神色凝固片刻,把问题具体化:“我问的是,你除了张大贺, 你还是谁?”
  暗暗的,江之河心里吁了一口气。想想也是, 小景就算再敏锐再聪明, 也不能想到他根本不是张大贺……而是躺在医院里的江之河, 是他的校长, 江眠的亲爸爸!
  “除了张大贺,我还是你的……同桌啊。”江之河面色恢复如常, 坦然自若地开口, 语气悠悠,拿出了中年人最爱玩的招数——打太极。
  景照煜也不急, 继续问:“还有呢?”
  江之河:“我爸妈的好儿子。”
  “还有呢?”
  “你的好班长。”
  “呵,还有吗?”
  “祖国未来的……好栋梁!”
  “……”
  终于, 景照煜懒得再问下去,见不远处有人望过来,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抖出一根放在人靠墙角的张大贺的嘴里, 然后拿出打火机,咔嚓一声,火苗倏然跳动。
  江之河不仅被景照煜推到了墙角,还被逼着嘴里夹着烟,但是景照煜也不给他点上,自顾咔嚓咔嚓地玩起了打火机;小小的火苗在打火机上一跳一跳闪烁,眼神危险又威胁。
  江之河欲要丢掉嘴上的烟,景照煜又替他点上,微微一笑,再次问他:“大贺,你说一个人好端端的为什么会突然的性情大变?”
  他就知道,景照煜这小子还不想放过自己!江之河叼着烟,甘冽浓郁的烟味让他本能地吸了两口,幽幽地,他望向景照煜说:“说明人被改变了呗。”
  “被改变?”
  对,就是被改变……江之河从嘴里拿走烟,说教道:“正所谓教书育人,就是这个道理。”
  景照煜十分不屑,凉飕飕道:“那改变你的那个人也真厉害,能把一个社会渣滓改成了祖国栋梁。”
  江之河:……
  对视景照煜的眼神,江之河眨巴了两下眼睛,别说张大贺本人眼睛还挺大,典型的下三白眼,用力瞪眼便会给人性格桀骜不驯的感觉。但是江之河用自己老干部思想中和了这份桀骜的少年气,转换成了半分倔强半分犀利,望着景照煜还有两份真诚,慢慢地,江之河开口强调说:“景同学,我本来也不是社会渣滓。”
  “抱歉。”景照煜不以为然地道歉。
  “我以前只是调皮捣蛋一些,你误会我了。”江之河再次解释。
  “喔,是吗?”语气仍是轻飘飘。
  江之河点头,对,当然。
  “好,人格变化是改过自新,我理解。那字迹呢?”景照煜又丢出一个质疑,他打开手机直对着江之河的眼睛,发问,“这是你原先书上写的名字,这是后来每天写的字,你说说为什么相差那么大?”
  这个问题……江之河给出一个官方解释:“字如其人,我人都变了,字当然变了啊。”
  ……
  咳咳,见景照煜根本不信,江之河只能实话实说:“前面的名字不是我写的。”
  “不是你,那是谁?”
  “是哈哈。”江之河眼睛都不抬地回话。
  “哈哈?”景照煜轻扬嘴角,语气自带嘲笑和奚落,“没想到你厉害到人格可以任意切换,你家狗也能会写字。”
  “当然。”江之河一副满满当当的样子,顿了下拿起景照煜的手,甩出一个令人无法质疑的理由,“因为我握着狗爪子教它写啊!”
  ……
  ……
  ……
  话为什么要这样说,不然呢,还能怎么办!看到手机里张大贺写的那几个字江之河也想吐血,那是字么,简直就是狗爪子画出来!
  “那个,你们在干嘛啊?”包厢里郑泽阳来到男厕所找人,见景照煜和张大贺双双站在墙角,其中张大贺嘴里还叼着一根烟,样子那个熟练。
  “抽烟啊。”回答郑泽阳的是景照煜,随后邀请说,“也要来一根吗?”
  江之河推了一把景照煜,你他妈别想带坏我未来好女婿。
  同样,郑泽阳晃了晃脑袋说:“我妈不让。”
  “好孩子,你妈说得对。”江之河上前两步,将烟蒂在左前方金属垃圾桶上的白色细沙点了点,掐断了烟头后,丢进了垃圾桶。
  郑泽阳看得嘴巴一张一合,眼睛对上景照煜,景照煜也开口说:“既然不会就别学。”
  这个嘛!回包厢的路上,郑泽阳走在景照煜和江之大贺中间,聊起了工作以后的设想:“如果以后我从商,难免要沾染一些坏毛病。”
  “不可以。”江之河立马给予否定,他的女婿怎么能沾染坏毛病,必须一辈子都是好好先生。
  “唉,等以后入了社会没那么简单了。”郑泽阳又说。
  江之河有些好笑,拍了拍郑泽阳的肩膀:“我说泽阳,你现在连大学都还没有考上,就想着工作以后怎么被社会侵蚀,你倒是很会居安思危啊。”
  郑泽阳羞愧地笑了一下,瞧了眼景照煜说:“我不就是看到煜哥有感而发嘛。”
  “他那是早熟,跟你不一样。”江之河又说,随后挑衅地朝景照煜一抬下巴。景照煜转了下头,恨不得立马炖了张大贺这厮。
  江之大贺无所谓地耸肩,就算景照煜再厉害,他一个中年大叔还能怕他不成?如果不是顾及自己女儿……
  倒是眠眠……
  包厢里,王赛儿正在嗨唱最近爆红的某女团热歌,江眠捧着爆米花默默地听着,见男生们回来,往沙发里面坐过来一些。
  自然,江之河坐到了女儿旁边。江眠视线撇了撇,没有说话。
  然后是王赛儿唱完,郑泽阳开始唱,郑泽阳唱完又王赛儿接下去唱,敢情这两人二人转?
  “江眠,你不唱吗?”江之河问女儿。
  “江眠都是最后唱的。”王赛儿拿着麦克风回过头说,故作羞涩地说,“不然等眠儿一唱,我们都不好意思开口了。”
  嗤!江之河笑了起来,收起神色里的骄傲,打趣赛儿说,“郑泽阳不敢我信,你就不一定了。”
  王赛儿被张大贺一打趣,生气地把麦克风丢到了张大贺手里说,“好了,我知道班长要唱,来,我把麦克风给你。”
  这下好了,江之河握着麦克风,顿时陷入了为难的沉默……他已经被景照煜怀疑,原因无疑是他表现得不像十八七岁的少年郎,结果他会唱的歌还是□□十年代的老歌,不是更让人起疑了吗?
  这样一想,江之河便把话筒交到了旁边景照煜的手里,说:“那个,还是你来。”
  中年人有中年人的为人技巧,年轻人也有年轻人的套路,当江之河把话筒递给景照煜,景照煜对江之河说:“好啊,那你去给我一首歌。”
  江之河认命地去点歌,来在点歌台回过头问:“你要新点的歌,还是老点的?”
  景照煜:“不老不新的。”
  然后,江之河点了一首——《上海滩》
  ……
  最后这首老掉牙的《上海滩》,由江之河景照煜共同完成,对于张大贺点这首《上海滩》景照煜还真一点也不意外。他怀疑张大贺人格改变却没有怀疑过他的本性。这倒是没错,不管是以前的张大贺,还是现在的江之大贺,身上的都有一股子的江湖气。
  只是张大贺是少年的匪气,到江之河这个年纪就会变成中年的义气。江之河对张大贺的照顾,收留被退学的张大贺来龙腾中学读书,其中一个原因也是在张大贺身上看到曾经的自己。
  那个龙海街头最嚣张的靓仔。
  然而,时间一半过去,江眠也没有开口唱,她接到了安莉打来的电话,对包厢里的人说:“我妈回来了,我要走了。”
  “好,那我们一块走。”江之河顺势站起来。
  “不用了,我自己一个人回去就好。还有一个小时,你们继续唱。”江眠拒绝,转身走出了包厢。
  这孩子,江之河跟上,然后他发现,前几分钟走出包厢的景照煜已经下了楼,正立在前方的一个暗处接听电话,他旁边有盏半明半暗的路灯,光将他的斜长的影子直直地打到女儿江眠的面前。
  “这是要回去了吗?”景照煜先看到了下来的江眠,然后再看到了跟在后面的人。目光转了转,接着说,“我跟你们一块走。”
  江眠没有回景照煜,转过身,面朝着张大贺说:“张大贺,今天谢谢你给我爸爸过生日,但是我刚刚说了,你不用跟我一块走。”
  眠眠这般正气凛然,江之河硬生生收住脚步,目光闪闪,望而却步。
  江眠继续转身到街头拦车,江之河看了看女儿的背影,又看了看静静立在左侧的景照煜,开口喊:“那让景照煜送你回去好不好?”
  江眠蓦地一个回头,怔怔地看向张大贺,然后快速地收回目光。张大贺刚刚唱上海滩的时候她想到了自己爸爸,刚刚他那声妥协的商量口吻,又让她想到了自己的爸爸。
  但是,她仍对张大贺摇摇头:“不用了。”
  比起常常不知道如何表达的父爱和现在拘谨的身份,外面的狂蜂浪蝶总是直接而令他无法招架,刚刚他也只是随口一喊,景照煜已经上前,跟着他女儿江眠一块坐上了出租车。
  话少,动作快,样子又自然。
  江之河仰了仰面,觉得有时候人生就是那么操蛋,他刚发现女儿眠眠是自己的小棉袄,结果他的小棉袄就被捡走了……
  事实,如果景照煜真的知道张大贺是江之河本尊,他可能应该大概或许会给江之河开个车门,而不是像刚刚那样车门一关,先行离开。
  ……
  五个人,本来也坐不了一辆车,后面江之河带着赛儿泽阳这两孩子一块回去,赛儿小心翼翼地问他:“班长,你是不是喜欢江眠啊?”
  这个问题,江之河反思了一下,在这些孩子眼里,他对江眠的确表现出不同寻常的关心,才这般惹人误会,但是他怎么能认同这件事呢,想了想,语重心长地对赛儿他们说:“我只是感恩江校长收留我进龙腾中学。”
  江之河这样一说,郑泽阳和王赛儿都明白了,尤其王赛儿低了低头,心里偷偷乐了。旁边郑泽阳瞅了眼王赛儿,有些不爽地说,“王赛儿,我劝你好好收收心,下周就模拟考了。”
  王赛儿托腮看往车窗外,轻幽幽地回话:“模拟考而已。”
  然而,郑泽阳的话没有戳到王赛儿,却戳到了心思更散的江之河,不由脑瓜一疼,也不知道自己能给张大贺考出一个什么成绩来。
  如果成绩还不如张大贺原先的,他好像更不能让人知道自己就是校长了……
  前面出租车,江眠和景照煜坐在一块,比起江眠侧歪着脑袋,无处释放内心的微妙情绪,景照煜上车之后就接到了电话,用普通话跟朋友聊着天,对方貌似是他的军科大的同学。
  江眠不想偷听,可是景照煜也没顾忌她和他同在一辆车。
  就在这时,出租车大叔问她:“小妹,等会你们是南门下,还是北门下?”
  江眠身子微微靠前,用很轻的声音回答司机大叔:“南门。”
  然而,她声音再小,景照煜手机里的朋友已耳尖地听到了猫腻,大叫出声:“煜哥,小妹是谁?!”
  江眠手心冒出了汗,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
  小妹?哪是什么小妹……
  车外霓虹闪烁,车内光影浮动,景照煜转头不经意地望了眼旁边的人,然后,才对大学室友说:“同学。”
  “大晚上的,你居然跟女同学一块回家?我跟你说啊,你他妈可别骗人家小姑娘。”对方没有丝毫的顾忌,十分夸张地喊了起来。
  里面的人把话说得那么刻意,江眠坐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心里更是尴尬不已。
  然后,一道轻轻落落的笑声从景照煜嘴里冒出来,开口说:“你这话说得我好像多大似的。”顿了下,他回答大学室友之前的一个问题——“我现在的快乐,是你们无法想象的。”
  说完,挂上了手机。
  作者有话要说:  我现在的快乐,也是你们无法想象的!哼哼。今天更完了,前面的童鞋都有红包~~~
  小剧场——
  决定回龙海复读的前一天,景照煜在宿舍床上翻起一本英语高考单词词汇册,室友看到高考两字,夸张地跳起来:“煜哥,你快把你的书拿开,我看不得高考那两字,快拿开!”
  景照煜用书砸向室友。
  然后,悠悠道:“过阵子我们几个出去吃个饭。”
  什么饭?
  “散伙饭。”
  散伙?
  得知景照煜要复读,几位室友的反应都是卧槽卧槽卧槽,以为景照煜开玩笑……直到景照煜将微信头像换成了“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的封面图。
  之后,等景照煜来到龙海都开始了高三生活,那位看不得高考两字的室友还在苦苦哀求:“煜哥,你要再战高三没问题,但是,麻烦您换个头像封面好吗?我真的有心理阴影,真的。”

第23章

  回到常青藤小区差不多是夜里10点半。
  景照煜送江眠来到25幢楼下, 一路过来的时候他讲起军科大的那几个室友, 因为他决意要回来复读他们纷纷嘲笑他,所以他刚刚在出租车上才那样说, 说着说着,景照煜面上多了一丝自己也难以察觉的局促。
  藏在俊秀端正的眉眼里。
  有些情绪仔细想想都有两分耐人寻味。明明他不是一个容易局促的人, 不管在同龄人还是在这群弟弟妹妹面前,同他们相处起来都十分游刃有余,可是面对着江眠, 总有些不一样。
  这份不一样,景照煜目前心里的理解是,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从僧多肉少的军校回到高中, 跟女生相处肯定就没跟男生相处那么自然。
  ……没错, 在景照煜这样老油条学生眼里江眠无疑就是一块鲜美的嫩肉, 他就算不下手,出于男性本能也会盯着多看几眼。
  况且景照煜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他妈妈灌输给他的竞争主义。
  莫名的, 景照煜有些想笑, 原本好看的唇角轻轻一弯,舌头不留意地在下唇一舔, 然后,上下唇抿出最为含蓄礼貌的一条线。
  “再见, 明天见。”景照煜轻声道别。
  江眠点了下头:“……再见。”
  路灯长立,影子交叠成双,老油条如景照煜都局促了,江眠心底的拘谨更是难以言表, 但是她面上表情还是淡淡的,只将冒出汗的两只手都放在校服的口袋里。
  这样的小动作,自然不会被发现;待景照煜转身离开,她偷偷吐出一口心中热气,转身走进了门厅,一抬头,便看到了双手抱胸而立的安莉。
  安莉歪着头,眼底全是趣味盎然的打量。
  江眠:……
  “那位大帅哥也是同学吗?”电梯里,安莉终于按捺不住,追问起来。
  面对安莉,江眠倒没什么介意,嗯了嗯声。
  “这学期你们班新转来的军科大?”安莉又问。
  江眠有些奇怪了:“你也知道啊?”
  “我是你妈,我当然知道了。”安莉回她。
  江眠哼哼,不再说话。
  直到,安莉再次表态,特意地瞧着她说:“其实你们现在这个年纪里异性之间相互欣赏很正常,这样的感情也很美好,只要有分寸就好。”
  “妈!”江眠瞪向安莉。
  安莉笑得更灿烂了:“看来你们关系还很纯洁呢。”
  纯洁!纯洁什么,根本就是没关系好不好!江眠恼羞地呼了呼气,安莉瞧着女儿做出这个小时候最爱的动作,亲切地拉起女儿的手说:“眠儿,妈妈不像你爸那种老干部,不管学习方面,还是喜欢的人这事上,专业的选择上,妈妈都尊重你的选择。”
  江眠被安莉说笑了,想起之前电梯里安莉见到张大贺可不是这个态度,故意问出来:“之前对七楼的张大贺,你倒是没那么开放啊。”
  “哦,七楼那个啊。”安莉想了想说,“他没刚刚那个帅。”
  江眠咧开了嘴,转过头,说起自己妈妈:“你居然还颜控呢。”
  安莉作为一位70后妈妈本身年纪也不大,在S市工作这三年思想又进步了很多,现在跟女儿说话方式更像朋友之间的聊天,不比江之河老摆父亲姿态,惹得眠儿越发爱他叫板。所以,对于女儿刚刚的话,安莉认同地点点头:“对啊,我就是颜控,不然当年也不会被你爸的那张脸给骗了。”
  “我爸那张脸还能骗得你啊。”江眠不信地挑了下眉。
  “你又不是没过你爸年轻时候的照片,很帅的,长得特别像那个赵寅成!”
  “……不觉得。”江眠脑袋摇到不行,哪里像了!?
  “不觉得啊,如果不是我和你爸两人基因都好,能生出你那么好看的孩子。”
  “……不觉得。”江眠继续摇头。
  “还不觉得啊?”安莉反复确认。
  “我说,我不觉得自己有多好看。”江眠解释说。
  “唉,原来我生了一个眼盲的女儿啊。”
  “……”
  ……
  江之河在二楼门口立了一会,抬了三次手都放下去,最后垂着头走回电梯,电梯门合上时,他看到前方的玄关旁的花架上多了一盆君子兰,眼睛不由微微一闪。
  “如果你生日,我不送你花,就送你一盆君子兰。”这是很多年前,安莉对他讲过的话。姑且,可以当做是爱人之间的情话。
  当时他和安莉都年轻,眠眠还是一个姗姗学步的小丫头,安莉生日的时候他难得订了一束玫瑰花送给她,开心得安莉一整天都捧着那束玫瑰笑意吟吟。
  之后,他好几年生日,安莉都会买一盆君子兰。可是君子兰也挺不好养活的,之后他和安莉离婚,家里那几盆君子兰都陆陆续续萎了。
  不比安静的二楼,七楼很热闹,吴女士张老板都还坐在客厅沙发追看最近热播的狗血大剧,难得是张大贺没有跟爸妈一块看电视,而是死狗一样躺在柔软的狗窝里。
  见亲儿子回来,吴女士便指着狗窝里的狗儿子说:“大贺,你说你要养的这条狗嘴怎么那么挑呢,今天我换了一个狗粮牌子,它怎么都不吃了,怎么打它也不吃。”
  江之河:……你们还打它了?他不是仔细交代他们一定要对哈哈好吗?
  就在这时,狗窝里的张大贺回过头望了江之河一眼,随后倔强又难过地撇过头,江之河瞧了眼餐厅长饭桌上还没有撤掉的烤牛排大鱼大肉,差不多就明白了,难免心疼地说:“他不就是不吃狗粮嘛,你们给他吃几口羊排不可以吗?”
  吴女士:……不是说狗不能吃人吃的食物吗?
  江之河反复强调:“哈哈肠胃好,没关系的。”
  “哦。”吴女士点点头,走过来,用筷子在餐桌夹了一根烤羊排,然后一副主人姿态地丢进了哈哈的专用狗碗上,“来,小祖宗,赏你一根羊排!”
  结果,哈哈硬是将脑袋一转,表示自己不吃!
  “你说这狗,还跟我气上了。”吴女士十分好笑地说。
  江之河叹叹气,这哪是气上,是心里委屈呢。江之河蹲下来摸摸大贺的脑袋,温柔地说:“哈哈,你跟我来房间。”
  张大贺:……
  慢慢的,狗窝里的哈士奇还是起了身,弯了弯腿,跟着江之河回了自己房间。
  然后,都快进卧室了,吴女士突然眼尖地瞧到儿子格子衬衫里面露出来的背心边边,上前揪住儿子的衬衫,忍不住呵笑起来,开口:“你爸前两天还找这个大背心,原来穿你身上了。”
  呃?
  江之河自己也掀开花衬衫看了看身上穿的男士背心,咂了咂舌,这背心是他从阳台收下来的,觉得合适就穿上了,原来不是大贺是张老板的吗?
  底下张大贺同样瞧了眼,无语到狗眼一翻,懒得计较了。
  江之河只能是尴尬一笑,回吴女士说:“我等会就脱下来还给爸爸。”
  “不用不用,你爱穿就穿,总比你之前穿花花绿绿的衣服像个人样。”吴女士又是一笑,眉目愉快,对儿子现在的表现是越来越满意了。
  然而,听到他妈这个话,张大贺不满意了,心里完全日了狗啊。原来之前他穿得那么潮,在他爸妈眼里连个人样都不像?江之河穿的这个90年代下乡插秧的样子,就是一个人样了?
  张大贺很生气,气到嘴里的狗舌头都快打成结,直到江之河领他进房,房门一锁,弯下腰摸他的狗肚子安慰说:“咱们不生气,小心气坏了身子,动了胎气。”
  张大贺屈身作势要扑向江之河,江之河坐在地上呵呵一笑,随即笑容停滞在嘴角,望了望天花板感慨说:“今天我真是过了一个终生难忘的生日。”
  “嘛嘛嘛嘛!”谁要听着老头子逼逼叨,张大贺踢了江之河一脚,提醒他站起来。
  江之河悠悠起身,对着张大贺的狭长俊气的狗脸问:“小贺,你也在跟我说生日快乐吗?”
  生日快乐你妹,劳资是让你起来,不要弄脏劳资的潮牌衬衫!
  江之河脱掉上身的衬衫,准备到卫生间洗澡了。张大贺虽然是一条母狗,里面却是正宗的男孩芯,何况还是对着自己的身子……所以江之河没有任何避忌,当着张大贺的面,陆陆续续脱掉背心和运动裤,最后只剩下一条穿着CK四角短裤。
  才,走进了洗手间。
  从头到尾,张大贺看着自己的长腿翘臀线条肌肉一一展现出来,都快爱上了自己!他这身材,也太……太太他妈的爷们了!
  然而,那么完美的肉身却被江之河这老男人霸占了!
  察觉到背后哈哈的逡巡目光,江之河回头看了眼张大贺一副发情的样子,扶着洗手间门框沉稳提醒:“哈哈,距离你预产期,还有十三天。”
  ……妈的!!!
  张大贺瞬间暴躁了,他妈的江之河每天哔哔哔哔给他报时预产期,操心个有完没完的样子,但是真正的精神压力谁来承受,是他好不好!就算江之河去洗澡了,张大贺还是站起来,往卫生间的门踹了几脚。
  他妈的,每天搞得那么期待,生出来让你来喂奶好不好!
  然而暴躁归暴躁,不知道为什么是不是神奇的母爱起到了作用,最近张大贺对产仔并没有特别的抗拒,甚至前两天还做了一个狗梦,他梦到自己一番难产之后生了一窝煤球,他生得十分不容易,然而生下的狗娃娃个个丑到不要不要,然后江眠景照煜江之河他们都猜测他是不是楼下那只黑色泰迪给上了……
  不行,由于来自父不详的恐惧,张大贺坚定了主意,不管如何十三天之前,他一定要换回来!他妈的变成一条怀孕的狗就算了,还要产下一窝父不详的狗子?令人嗤笑。
  简直太他妈……可怕了!
  ……
  ……
  ……
  然而,比起张大贺产仔期,高三段第一次模拟考更快地来临了。每个教室里,每张课桌各拉开了三十公分,拉开了一定的安全距离。
  坐在座位上,江之河握着自动水笔不停地按笔头。
  跟着节奏,左脚也习惯性抖了抖。
  前面,江眠把试卷往后传的时候,蹙眉提醒他:“张大贺,你腿能不能别一直抖啊抖的。”
  江之河连忙回女儿:“……好,好,我不抖。”可是,他都快三十多年没考试了,心里也紧张啊!
  对比江之河,不远处的景照煜表现出了如同身在球场般的镇定自若,就算江之河猜测景照煜这次模拟考也不会很理想,就算景照煜能快速补回高中数理化的知识点,语文那些重点诗歌景照煜也没记住多少……这一方面,还不如他。
  最淡定的还是女儿眠眠,望着眠儿已经开始冷静做题,江之河心想,真是虎父无犬女啊……只是,命运一开玩笑,将他和自己女儿一块放在考场上较量,结果可能是虎父变犬父,犬女变虎女了。
  因为张大贺迟迟没有动笔,亲自监考的这次数学考试的田长胜冷不丁地开了一个玩笑说:“张大贺,你不会就只能写个名字。”
  同学们顿时哄堂大笑,江之河抬起头,客气地回田长胜:“田老师,我只是在酝酿情绪。”
  “那你就好好酝酿……我再强调一下,大家都不要有小动作,收起不该有的心思,全程我都会好好地盯着你们。”
  田长胜站在讲台放话,当了校长这几年,江之河第一次觉得田长胜这人挺可怕的。作为老师他对学生还能不能有点信任啊?
  好在,他早有了心理防御战术——
  今天出门之前他特意商量地问了问张大贺:“那个今天要模拟考,你平时大概都考个几分?我琢磨着考个跟你接近的分数比较好,你觉得呢?”
  张大贺一副狗脸懵逼的模样,然后从以前一堆乱七八糟的书里翻到一些卷子,咬着给江之河看……
  这个成绩,真够零碎的!
  反复想了想张大贺试卷上的分数,江之河胜券在握地动笔了。喔,在他当校长之前,他也没有教过书,是教育系统里直接调过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调查!
  你们喜欢哈哈生啥狗崽崽?我觉得哈士奇跟短腿狗混交貌似蛮可爱的……
  呃,有更好的建议吗?大贺你看,我们也像江之河一样都会为操碎了心哇。
  张大贺:你们都是魔鬼!今天出主意的都是魔鬼!
  好,如果没有更好主意,直接一窝小煤球啊。
  张大贺:……
  明天见。

第24章

  第一天是语文数学, 第二天是英语和理综,高三段第一次模拟考就结束了。
  比起自己的成绩, 江之河更操心女儿眠眠考得如何, 这是进入高三第一次模拟考, 正所谓开山之战,意义十分重大, 然而江眠同学却是一副不当事的样子;晚自习课间时间,江之河伸出胳膊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关切地询问起来:“江眠同学,感觉自己这次考得如何啊?”
  这话,这语气, 让转过身的江眠莫名有些熟悉,像是每次考完她爸都会问她的一句话,可是面对张大贺,江眠并不想多说。不过……现在她也没觉得张大贺多讨厌。赛儿说张大贺都成为班里同学的人生导师了, 话里话外都在感慨张大贺这人的思想境界特别高, 不管他们处于什么烦恼都能指点一二。
  ……难道她之前真的看错了人?此时,面对张大贺万分真挚的眼睛,江眠点点头:“还好。”
  然后,回过了身, 继续戴上耳机。
  江之河:……又是还好。
  还好,是每次他问眠眠考得如何女儿丢给他的标准答案,敷衍到不行;待江眠转回身,前面的阮南溪转过身, 江之河也一视同仁地问了问:“南溪,你呢?”
  南溪这声称呼,让阮南溪十分不乐意,但也没说什么,遗憾地摇了摇头:“不太好。”
  江之河:“喔。”
  然而,每次考试结果出来,不太好的阮南溪都比他家江眠要高个十几分……慢慢悠悠,江之河露出了老父亲的微笑,比起老师眼里更为乖顺的南溪,他还是喜欢他家小地雷,好歹自信,对自己的成绩有着清晰的判断力。
  “你呢,景照煜?”江之河问起旁边在研究着数学大题的景照煜,这道题他已经研究了十几分钟了,貌似还没琢磨出来,手上玩转着的笔也没有停下来过。
  专注地,令江之河心里多了两分好感。景照煜只有这个样子,江之河觉得他才有两分回来复读的决心。
  因为脑里还在解题,景照煜随口回答他:“挺好的。”
  喔,又是一个挺好的。
  “景照煜,最后一道数学题你的答案是多少?”阮南溪出声问景照煜。
  景照煜头也没抬,想了想,说:“我忘了。”
  江之河:……不用说,肯定没做出来。
  阮南溪有些没趣,而后,轻歪着脑袋问张大贺:“张班长,你呢?”
  江之河觉得阮南溪这孩子有点好笑,明知道自己成绩不好还要问他最后一道大题的答案,不是存心为难他么?江之河再次伸手拍了拍女儿的肩膀,“江眠同学,你的答案是多少?”
  江眠当做听不到,拉上椅子往前面坐了坐,继续自顾自己听歌写作业。
  “江眠好像是根号三。”回答他的是阮南溪。
  喔。真像景照煜说的,南溪很关注眠儿呢。江之河好笑地摇摇头,随后想起什么,激动地说,“我好像也是根号3呢!”
  阮南溪:“……”
  江之河真的激动到开怀大笑,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父女连心!他瞎写一个答案都能撞上女儿的答案?
  “啊,我不是根号3……应该是我错了。”阮南溪垂下脸,瞬间沮丧起来。
  阮南溪这孩子,江之河心底真实的感受如何,觉得她表面上比一般孩子都容易脆弱,其实却是一个真正要强的孩子。如果他家江眠有阮南溪一半的要强,他也不用操心女儿的成绩了。
  旁边,景照煜终于放下了笔,江之河一转眼,发现景照煜已经密密麻麻地在纸上写好了解题步骤,还是双解的方式。
  “一种是高数解法,一种是田老师教的做法。”景照煜笑着看向他说,“我比较一下两种做法各自的优势。”
  江之河:……喔。
  景照又问他:“你刚刚是问我这次数学考试最后一道题的答案吗?”
  江之河点头,然后又摇头,不,不是他问他,是阮南溪问他。然后,前一分钟还失忆的景照煜终于想到答案地告诉他说:“根号3,正确答案。”
  真的没有比景照煜这小子更自恋的人了,说出自己答案也算了,后面还要添一句正确答案。不过,江之河乐得更开心了,拍了拍景照煜的肩膀:“不瞒你说,我也是这个答案。”
  “喔,是么?”
  江之河再次骄傲道:“江眠也是。”
  景照煜抬了下眼,忍不住笑了笑说:“那江眠应该是做对了,但你就不一定了。”
  什么意思嘛!江之河撇了撇眼,但是景照煜说得也没错,不过无妨,他要求也不高,就是不知道撞上正确答案会有多少分?
  2分?
  4分?
  还是有一半的分数?
  ……
  事实父女连心是好事,撞答案却不是什么好事,因为答案可以撞,解题步骤不好撞……
  模拟考每科成绩出来是星期六,由于明天可以休息半天,正好可以拿着试卷回去好好反省,尤其是张大贺同学。
  田长胜发下试卷的时候专门把张大贺请上了台,客客气气地发问他:“张班长,请问你是如何做到解题步骤完全不对,却得出完全正确的答案?”
  江之河:……因为父女连心啊。
  “瞎蒙的。”毫不畏惧,江之河一脸正气地回话。
  “瞎蒙的……”田长胜不以为然地哼了哼,然后把一张八十多分的试卷丢给江之河,“不错!除了最后一道题,你瞎蒙了不少正确答案,尤其是选择题。”
  “……”
  江之河自然听出了田长胜话里的意思,难道老田还怀疑他作弊不成?他堂堂龙腾中学校长是会作弊的人么?江之河十分真诚地眨巴两下眼睛,反问田长胜说:“田老师,数学考试可是您亲自监考的,全程您的眼睛可是一直好好得盯着我们,我有没有小动作您不是很清楚么?”
  田长胜反驳不过张大贺,只能点点头:“行,希望你下次也能考出那么高的分数!”
  江之河拿着试卷,转身走了讲台,姿态帅到不要不要,敢情八十分在田长胜眼里就是很高的分数了?偏见!严重的偏见 !
  八十分?还不高啊……
  这次数学难成这样,120分以上班里就两个,江眠和景照煜;自称数学小王子的郑泽阳也就110多分,至于王赛儿,直接是郑泽阳的分数打了一个对折。
  所以,张大贺数学能考到80分,王赛儿觉得比景照煜的136分还神奇。毕竟一个是军科大回来,一个是局子回来的……
  然而,景照煜也就数学和理综比较好,其他科目就不行了。语文江眠这次考得也不行,全班同学除了数学剩下科目都是阮南溪考得最好。
  阮南溪,不只是高三九班的女神,也是全校女神。关键,她还很平易近人,笑容亲切,不像那位江眠,时不时绷着脸,仗着自己爸爸是校长家里有钱各种看不起人……
  这是江之河自己也听到过的几句话,当他成为张大贺混在这些学生群里后。他很心疼女儿,然而女儿被人议论的原因一半还是因为自己。唯一能理解的是,眠儿也是同学里的焦点,性格本身不太合群;成为焦点之后仍是做自己,难免要承受一些无聊的议论。
  误会总是在有色眼镜和语言里产生。
  唯一好在,眠儿一向是一个做自己的孩子,也就不太在意别人说的话;这些议论都比不上她耳机里的一首歌对她的影响力。
  从小到大,眠儿都比其他孩子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
  一块回常青藤的路上,往左拐的时候,景照煜又再次放下张大贺,对江眠他们说:“我约了几个朋友,不跟你们一块回去了,再见。”
  说完,一溜烟儿地骑车走人了。
  王赛儿奇怪道:“景照煜在龙海还有朋友吗?”
  江之河又被丢在路边,望着景照煜离开的方向眉头一皱,他多少能猜到景照煜去见什么朋友,可是关于宗兴的事,景照煜不只不带他一块调查,还不信任他。
  头疼!
  “班长,你坐我后面,我搭你。”王赛儿发出邀请说。
  “不用了,哪能让女孩子载我。”江之河笑笑拒绝了。
  江之河不是一个自恋的中年人,但是最近总感觉赛儿这孩子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眨巴眨巴里面都是小星星,想了想,他坐在了郑泽阳后面,拍了下他的肩头说:“走,阳阳。”
  郑泽阳恨不得一个百米加速,将张大贺这厮甩到马路中间。
  前方,江眠和王赛儿双双踏着车子离开,江之河不由催着郑泽阳:“快点呀,每天喝牛奶的奶娃娃难道没力气嘛!”
  他妈的!郑泽阳吭哧吭哧一番努力,终于虎虎生威地追上了前方的两位女生。
  ……
  事实,这几天江之河也都没办法跟上景照煜,距离哈哈生产不到一个星期,这几天都是关键期。家里的张大贺已经生无可恋,他不只要操心大贺的身体状况,还要做好心理辅导工作……
  第二天,上午9点,小区楼下的宠物医院一开门,江之河就牵着张大贺去产检。宠物医院正对着外面的马路,江之河跟宠物医生一块帮忙做按压动作的时候,他眼睛一抬,刚好瞧到前方江眠和赛儿前后上了一辆出租车。
  随后,车子在他眼皮底下一晃而过。
  来自老父亲的不良预感,江之河觉得赛儿和江眠这次单独行动肯定跟上次酒的事情有关系,立马的,江之河对兽医说:“狗放在你这儿,我有事先走了。”
  说完,撒腿就往外走。
  不好意思,张大贺岂是一条能随意被丢下的狗,一个轻跳,便从检查台跳了下来,快速地跟上了江之河,身姿矫健到难以置信它是一条快要临产的狗,任由兽医反应再快,连一撮狗毛都没有抓到……
  江之河叫上路边的出租车,打开车门,比他更快的是,张大贺已经跳上了车,吓得前方出租车司机下意识开口道:“不好意思,我不载狗。”
  “嘛!”你说谁是狗呢!
  张大贺坐在出租车上怒吼出声,然后江之河上来,急切地对司机说:“那个,我加钱,你帮我追上前面那辆车。”
  ……
  王赛儿和自己那位打游戏认识的男朋友约在南城一家名为青荷一品的休闲茶餐厅,至于江眠陪她是为了一块要回被敲诈的钱,将她累计被骗的小一万人民币索要回来。
  青荷一品店名听起来高雅,实际就是一个不入流的茶餐厅,大量不务正业的小年轻每天都汇聚在里面喝喝茶打打牌。王赛儿本想约在肯德基这些地方,但是对方说了:“如果你还想要回钱,就来这里……老子如果今天能赢钱,就把钱还给你。”
  王赛儿信了这话,可又不太确定对方的诚信,她就找江眠说了说这事,然后江眠就陪她一块来了。
  “江眠,你真好。”车里王赛儿拉了拉江眠的手,万分感激地说。
  江眠摇摇头,说起一个事:“你那位男朋友叫张勇峰对不对?”
  王赛儿:“他已经不是我男朋友了。”
  江眠点头,然后说:“张勇峰是江睿的小弟。”
  “江睿?”
  “对,江睿是我堂弟。”
  王赛儿缓了一口气,江眠又说:“所以,我才把江睿一块叫过去。”
  王赛儿连连点着头。
  江眠同样吸了一口气,宽慰拍了拍王赛儿的手,对她说:“江睿有把柄在我手里,放心他不敢乱说话。”
  “江眠,你怎么那么厉害!”如果说阮南溪是全校的女神,那么江眠就是她一个人的女神!
  赛儿夸的太厉害了,江眠低了低头,其实她也只是知道江睿跟一群小流氓混在一起,搞了一个叫什么“白狼派”的流氓会。上次酒出事,景照煜和张大贺进来之前,她看到他们每个人手腕上都系着一个狼头的坠子。那个狼头坠子就是江睿搞出来的白狼派会员标志。
  其实,有一个这样胡作非为的弟弟江眠觉得挺丢脸的,尤其江睿还把流氓会的名字还整得那么脑残,白狼派……在她眼里简直跟“白痴派”差不多。
  她想,迟早有一天等她爸醒了,就把江睿的狼窝一锅端了!
  ……
  如果,江睿在江眠眼里像是一个大白痴,江睿对江眠同样看不顺眼;可是江眠手里有他成立白狼派的证据,江睿难免要对江眠忍让两分。江家的生意虽然在他爸和小叔这里,可是爷爷奶奶手里的股份和店铺都要给大伯,只要江眠能找一个入赘的女婿,那些资产也都是江眠的。
  所以,不管大伯还是江眠,在江睿眼里都是嚣张狂妄到不行,大伯好歹他爸都怕他,但是江眠,一个丫头片子有什么能力和资格继承江家的一切……
  每个人的不同,有时候并不是体现在现在他(她)是谁,而是每个人如何自我定义以后的人生,尤其是还未满十八岁的孩子。
  如果在江眠的心里对于未来有两个想法,音乐和自由。
  江睿的心里,对于以后也只有两个想法:家产和耍威风。
  ……
  出租车停在外面,江之河正要带着张大贺下车,前面刚好停下一辆威风凛凛的哈雷摩托车,后面还跟着三四辆摩托车,紧接着,为首的哈雷车下来一个身材劲瘦的小年轻,帽子拉轰地摘下来,甩了甩脑袋,那张脸正对着过来——
  就算距离一百来米,江之河也能认出来,那小子是自己的侄子,江睿。
  作者有话要说:
  白狼派……
  咳,有时候青春就是中二和自以为是。
  好了,哈士奇对上大白狼,谁赢谁胜?下注。

第25章

  青荷一品茶餐厅在二楼, 一楼只有台和木制的转角楼梯,还未上去, 江眠已经听到楼上传来各种侃大山的谈话声。江眠均了均气, 将两手放在口袋, 赛儿凑过来挽住她的手。
  江眠点了点头,轻声对赛儿说:“等会你别打退堂鼓。”
  “嗯。”
  赛儿也点了下头, 她看向江眠这番镇定沉着的样子,心底真的有些佩服江眠。大概就是传说中龙生龙凤生凤,她男神家的女儿果然不一般;不仅学习好,做事有谋有略,连对抗恶势力的勇气都比自己强。
  “……”
  江眠哪知道赛儿将她想得这般厉害, 事实她也很佩服王赛儿呢,居然敢跟这些社会小流氓交朋友。她不是对他们有偏见……算了,她就是对他们有偏见。
  ……
  江之河曾经对自己女儿的评价是外方内圆,菱角和锐气只是表面, 实则内心是一个讲道理守规则的稳妥孩子, 就像小刺猬一样,表皮刺多,里面却柔软。赛儿呢,则是外圆内方, 表面礼貌恭顺,实际胆子却比一般孩子都大,心思也多,做事不考虑后果, 有些方面简直像极了她的爸妈。
  所以,前面江之河看到她们一块上了出租车,立马心生警觉。不管是眠儿还是赛儿,两人在处事以及面对问题这方面都不够周全成熟。
  一个咋咋呼呼惹事而不自知,一个傲娇中二又不懂得自我保护。
  然而,江之河没想到是,今天他还能在这里揪住了他家的另一个混世小魔王。
  ……
  在江之河和江睿过来之前,江眠和赛儿已经上了楼,张勇峰他们在最里头的包厢,拉门推开,顿时可见一窝人烟雾缭绕嘈嘈杂杂的场景。
  他们正打着牌,盘膝而坐,见王赛儿过来,熟络地称呼起来:“哎呦,我的赛儿,你终于来了!”然后,目光一转,看向立在旁边的江眠,眯了眯眼,发问道:“上次就是你带人过来的,是。”
  “对,就是我。”江眠脖子一抬直接承认了下来,然后用自己最吓人的眼神瞪向他们,绷着脸开口,“所以快还钱!别到时候又被打得鼻青脸肿惨不忍睹!”
  “哎呦,还鼻青脸肿惨不忍睹。”张勇峰笑了,“上次我没来,就让我家赛儿给我几个哥们送点钱,没想到就被你们摆了一道,胆子还挺大啊。”
  不管他们说什么,江眠都是一副更凶的样子,放话道:“既然你都知道,还不快把从赛儿这里骗走的钱还回来!”
  哈哈哈,奶娃娃发脾气了!这个样子最近有个流行词叫什么来着,奶凶奶凶的!张勇峰毫不在意地耸耸肩,停顿一下,开口说:“我和赛儿说得很清楚,如果我今天赢钱了就把之前的钱还给她,但是真的不好意思,今天小爷我手气特别不好,连本都输光了。”
  张勇峰说得嚣张又挑衅,惹得他的兄弟们纷纷打趣他,什么勇哥就会骗人家小姑娘。张勇峰虚伪一笑,仿佛也觉得骗女孩子不好,想了想再次望向她们,商量道:“要不这样,你们再给我几千几百,我赢了就还给你们?”
  “我们没钱……”王赛儿回道。
  “无耻!”江眠一脸鄙弃,忍不住啐骂出声。
  “无齿?她骂我们无齿?”张勇峰更是无耻一笑,让所有的兄弟把牙齿露出来,“来,让她们看看我们的牙齿。”
  这群混蛋,一个个真的龇牙咧嘴地朝她们展示自己的双排牙齿。
  江眠顿时气得快要爆炸,一个漂亮的反擒手,便将张勇峰抵在了茶桌上,然后穿牛仔裤的腿屈弓抵在张勇峰的后背,死死地压着他。
  在升高中之前,江眠就练了十年的跆拳道,不过一直都是练习没有实战的机会;江校长对她的教育也是君子动口不动手,学跆拳道只是让她多个兴趣爱好,而不是用来打架惹事。事实,跆拳道的招数用到实战也占不到太多便宜。
  何况,对方人还那么多。
  江眠也只是控制了张勇峰一下,然后就被张勇峰的朋友拨开,当手腕被一人拿住,江眠大喊出声:“你们知道江睿是我的谁吗!”
  待她喊出江睿的名字,他们都停了下来,随即下一秒哈哈地笑起来:“江睿是谁,我们不知道啊。”
  江眠:……
  第一次,江眠感觉自己像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江睿在接到江眠短信时,心里那个得意,没想到高高在上的江眠也有事求他。江眠找他办事他自然要答应,可是他也想借这个机会耍耍威风,以后别动不动用鼻孔看他。
  她比他优秀,他也不比她差劲,只是两人风格不一样。
  ……所以过来之前,江睿跟张勇峰他们商量好,替他稍微欺负一下江眠,等差不多了,他再出面摆平,将江眠和她朋友从他们手里救出来。
  接着,他也跟江眠耍耍两面三刀,张勇峰那边只还一半的钱,剩下的一半他来补,原因无他,他要在江眠摆出能办事的样子来。
  江眠哪知道江睿那厮心思那么多,只觉得自己判断失误,对赛儿惭愧不已。见形势不好,她打算带着赛儿离开,然后她们被他们强行带到包厢里。
  江眠一个人从包厢里逃走很轻松,可是比起对付她,他们已经制服了赛儿,赛儿像上次那样被他们控制,江眠一急,右脚抬起往茶几一扫,将煮着的茶具全部扫落在地。
  ……
  “服务员,什么情况,到里面看看!”隔壁包间突然探出一个年轻男人的脑袋,指向最里面的包间说。
  听到隔壁叫服务员,他们松了松王赛儿的手,只表现出开玩笑的样子,张勇峰还从口袋里拿出一叠钱,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和服务员的惊呼。
  张勇峰以为是江睿过来了,正扬着笑脸相对,拉门被拉开,迎面朝他扑来一条狗;它一个高跳,直接骑在他的脑袋,一口咬住了他的肩头……
  那个凶狠野蛮,让人难以防备。他妈的快告诉他,这条狗是从哪儿冒出来……
  哈哈?!江眠一抬眸,就认出骑在张勇峰肩上的狗是哈哈,她也惊讶从外面突然冒出来的狗会是张大贺养的的哈哈;只有哈哈身姿才这般矫健,像是黑狼这般气赳赳。
  没错,就是本狗大贺君上来了!张大贺野蛮地骑在张勇峰肩上,某个瞬间,做到了真正的秒杀全场!
  然而,江眠能快速认出哈哈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哈哈的肚子……
  “哈哈,小心你的肚子。”江眠下意识提醒。
  原本张大贺一狗敌五都没问题,如果江眠没有提醒他肚子这一回事。结果,江眠这一他妈的提醒他,影响力简直是朝他的肚子踢了一脚!不过,原本做混混的时候张大贺就是最能打架的一哥,何况变成四条腿的“狼性动物”,这些小流氓哪是他的对手。
  一口一个,他咬死他们!
  ……
  为什么张大贺和江之河一块过来,上楼的只是张大贺,因为楼下江之河揪住江睿的时候,听到江睿正跟楼上的兄弟下达这样的命令:让他们再欺负欺负江眠,等差不多他再上楼。
  顿时,江之河气到爆炸,同为江家人,怎么就出了江睿这个货!
  二话不说,江之河拽上了猝不及防的江睿,将他拖到了墙角教育。然后,张大贺就独自上楼了。
  噼里啪啦!张大贺以一狗之力横扫整个包厢,身姿灵巧地硬是没有被他们抓住一撮狗毛,人狗混战中,江眠一把从张勇峰那里夺过钱,然后一个背劈,直接朝张勇峰的腰上重重一踢。
  他妈的,张勇峰原本也就是配合江睿逗逗江眠她们,结果现在不仅被一条突然冒出来的疯狗咬了一口,还被江眠踢到在地。
  随即,王赛儿也上前,她坐在张勇峰身上连续甩了他好几个巴掌,振振有词道:“你他妈的混蛋,大混蛋,不就是有我几张照片么?你继续威胁我啊,继续啊!谁怕谁,狗急了跳墙,你有本事就告诉我爸,看我爸打不打断你的腿!”
  包厢里气氛直接达到了沸点,然而一狗当前,这群小年轻都不敢上前帮忙了。
  ……
  以前她爸江校长最爱对她说的话就是生活总存在各种神奇的机遇,让她对这个世界多了解一些,也多感兴趣一点;这些话她总是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觉得江校长站着说话不腰疼,如果他每天要完成那么多作业,两点一线的上学放学,还哪有时间撞上那些神奇的机遇。
  直至,这个学期她班转来了两位身份和性格都各异的新同学……
  现在,她居然跟一条狗一块作战……
  如果江眠凶成一脸奶气,张大贺则是狠到狼性十足,他踏着四条腿护在江眠旁边,皱着哈士奇标志性的凶狠眉头,一道黑,一道白,气场全开,完全吓退了这帮流氓混混们。
  终于,张大贺抖了抖全身油光发亮的毛,姿态帅气地带着江眠和王赛儿下楼。
  楼下,张大贺以为江之河对付江睿肯定没问题,忘了江睿还带了两个人,而且江之河不想对自己亲侄子下手,结果……就被江睿带来的两朋友给擒住了。
  屈辱!极大的屈辱!
  如果眼前情况,江睿会有什么顾忌,那就是堂姐江眠下楼了;他腆着脸回过头,叫了一声姐,结果王者如张大贺,不管不顾,就从楼梯最后剩下的四级阶梯飞扑过去——
  江睿不知道楼上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跟江眠下楼的哈士奇像是一头狼似地扑向自己……从小到大,江睿天不怕地不怕,只怕两样:大伯和狗。
  他不知道自己让手下拿住的人是自己大伯,更不知道扑向自己的人是自己的死对头张大贺。他只知道这条狗不仅蛮狠地扑了自己,还作势要咬死他。
  江之河被放开了手,忍不住气愤道:“哈哈,咬他!”
  好啊!这可是你说的,张大贺原本也就是吓吓江睿这怂包,既然江之河都让他下口咬了,他立马露出了自己锋利的犬牙,朝着江睿的手臂就是一口。
  “……啊啊啊啊啊啊!”江睿哇哇大叫起来。
  然而,急得还是江眠,江睿总归也是自己的堂弟,她上前抱住哈哈不让它再咬江睿;然后,江睿才从地上爬起来。江之河是真的气,江家直系小辈里就江睿江眠两人,江睿居然存着对付自己眠儿的心思!加上刚刚还让人拿住他,更是瞋目切齿面向江睿,吓唬说:“我这条狗狂犬病严重,你们还愣着干嘛,不想感染的话,快去打针啊!”
  前两天,学校刚做了狂犬病的教育宣传。
  忙不迭的,江睿从地上爬起来,带着朋友跑了,临走前不停地敲着朋友的脑袋:“你他妈快查哪儿可以打疫苗。”
  总归是自己的侄子,江之河站在后面说:“南城的防疫站,打个车。”
  该死的张大贺!江睿回过头,十分刁恶地瞪了江之河最后一眼。在江睿眼里,江之河自然只是张大贺,更让他生气是,江眠居然带张大贺对付自己!
  ……
  青荷一品是江家很多年前开的一家店,这些年没有什么人管理这家店,以至于这家店成为了江睿那帮朋友群聚的一个窝点。江之河对江睿失望,对女儿眠儿也没什么好态度。
  更别说是王赛儿了。
  店门口,他眉头紧锁,盯着她们质问:“你们胆子是不是太大了一些!”
  比起愤怒的江之河,江眠只是奇怪:“张大贺,你怎么会带哈哈过来?”
  “你还问我,如果我不过来,你们还被他们欺负着呢!”
  江眠默默地抿了下唇,事实她觉得救她和赛儿的人不是张大贺,是哈哈,刚刚她可是看到张大贺被江睿的人控制着,是哈哈飞扑过去,他才摆脱了他们。
  各有各的心思,三人和一条狗来到大街,准备拦车回常青藤。毫无疑问,哈哈成为了今天最闪耀的主角,江之河自己跟自己气了几分钟,就被赛儿和女儿缠着问哈哈怎么那么厉害。
  哈哈平时都吃什么牌子狗粮?
  哈哈到底几岁了?
  哈哈……
  哈哈,嘴里不停的哈哈来哈哈去,底下的张大贺听了心烦,刚刚他也耍够了威风,终于察觉到自己肚子隐隐作痛,但是他忍住不嘛。
  直至,蹲下身子的江眠忽然紧张抬起头:“大贺,哈哈流血了?”
  哈哈流血了?
  江之河也是一惊……他的天,大贺不是要生了!
  紧接着,三人站在路边开始不停挥手,然后几乎挥断了手,也没有一辆出租车停下来,江眠又拿出手机开始打车。
  一时之间,也没有人接单。江眠急得快要剁脚。
  底下,张大贺咬紧狗牙,仍是坚强地一声不吭,原因无他,作为一条有尊严的狗他不能在江眠这里失了面子。
  哈哈这样不声不响的,别说江眠,江之河也不知道大贺到底怎么样,疼还是不疼,愁得他脑瓜疼,一颗心扑腾扑腾,心情像是多年前安莉要待产的时候。
  孕妇不急丈夫急。
  终于,江眠接到手机里司机打来的电话,同时,一辆白色jeep车停在他们跟前;车窗落下来,戴着墨镜的景照煜一脸微笑与他们打起招呼:“嗨,好巧……你们要去哪儿?”
  作者有话要说:
  呃,今天这章,C位是谁?
  ps:小景有驾照,是有证驾驶……

第26章

  里面这厮是景照煜?
  酷车配墨镜, 衬衫搭校裤,加上这番恣意做作到十分欠扁的打招呼方式,不是景照煜还会是谁?!
  可是, 江之河也顾不得那么多, 打开车门,试图要弯腰抱起大贺。
  不需要!大贺已经自己上了车……他妈的, 疼死劳资了,但作为一条有尊严的狗劳资要自己上车!
  Jeep车空间不小,可是上了一条大狗顿时逼仄了不少,王赛儿自认体型比较大选择坐在了副驾驶上,江眠来到后座, 目光一直关切地落在哈哈身上。
  大贺被江眠看得浑身不自主,恨不得吼一嗓子:“能不能不要这样一直盯着劳资看啊!”给劳资留点面子好不好?劳资还是一个纯洁的男孩子……
  可是, 张大贺是真的疼, 狗嘴里断断续续地发出了细碎的, 令人心疼的哼哼唧唧声, 旁边江眠附身不停地摸他的狗头,眼神温柔得令他心悸。
  张大贺往江眠这边贴了贴。
  江之河没发现张大贺的小动作,注意力来到景照煜开车这件事上, 眉心都快打结了, 想到景照煜可能已经考出了驾驶证,眉头又是一舒;但是有证又如何?江之河眉头又是一蹙。
  这哪是高中生该有的样子。
  “煜哥,这车是你的吗?”前面王赛儿已经问起来。
  “噢……不是。”景照煜回答,声音加重, 有意说给后座对他更好奇的那个人听,爽利道,“是我朋友的,刚刚我和他在附近见面,他临时有事,就把车丢我这里了。”
  话里话外,景照煜解释了为什么他会那么巧得刚好出现。
  “你们在这附近见面?”江之河问。
  景照煜没回答,主要他该解释都解释了,然后也轮到他问话了:“你们怎么都在一块,还有哈哈这是怎么了?”
  “哈哈可能快要生了。”王赛儿说。
  景照煜哦了哦,脚下加了一把油门,他虽然不介意一条狗在自己的车里生仔,但是如果可以避免,他还是希望哈哈不要生在他的车上。
  毕竟这辆车,他买来还没开过几次。这次他回龙海,才从朋友这里拿回来。
  没错,他扯谎了。这车不仅是他的,他也不是凑巧经过这里。就在前面江眠替王赛儿上青荷茶楼要钱的时候,他和朋友就在隔壁包厢。
  全程,他听到了隔壁包厢传来的所有动静,包括后面张大贺家的狗突然到场……听到里面茶具落地的响声,他本要站起来,最后是他朋友探出身叫服务员。
  这个餐厅真的很奇怪,服务员是两个社会小青年,对里面的情况根本不管不顾,然后,张大贺的狗就来了,气势汹汹地从楼梯冲上来,连服务员都拦不住。
  太多奇怪的地方,他查了查这家茶餐厅的产权,正巧是江家名下的。
  “所以这是要去宠物医院吗?”景照煜问,顿了下,轻笑着说出疑问,“不过狗不是一般自己就能生吗?”
  “对,宠物医院!”江之河回道,急得都快忘了。对于景照煜第二个问题,他也选择听不到。一般狗是自己可以生,但是他的大贺不是一般的狗啊。
  “哈哈,你可忍住啊!”江之河低下头鼓励道,将手放在大贺的狗脑袋,给予他爱的关怀和力量。对此,张大贺只想一口咬在江之河的腿上。
  ……
  依旧选择常青藤小区的宠物医院,待车停稳,江之河抱上大贺,便不管不顾地跑进了宠物医院,整个过程颠得张大贺心里直骂江之河这老男人日了狗。
  没想到哈哈都快生了,还能那样英勇地冲锋上阵,替她和赛儿挡在那群混混前面。江眠心里又急又愧疚,更多是难以言说的感动。
  眼眶不经意间微微冒水,她视线一转,触碰到景照煜投来的视线,尴尬地撇过头。
  “别太急,张大贺那狗不一般,不会有事的。”景照煜安慰说,双手放在口袋。
  江眠点点头,轻轻抿了一下唇,开口道:“我从来没见过像哈哈那么聪明的狗。”
  这话景照煜也十分肯定,回道:“狗的智商本来就有差异,哈哈的确属于很聪明的那种。”
  ……
  张大贺在里面疼得死去活来,外面江眠和景照煜居然还在讨论他的智商问题,如果他的智商在狗星人里称第二,还有哪只狗敢称第一。
  可是,作为智商第一的狗,张大贺也不知道怎么生崽崽啊。如果说原本母狗还有生育的本能,可是换了芯之后,他没有这个本能啊!
  里面江之河陪兽医一块进去,兽医检查之后说:“再观察几个小时,如果还生不出来,可能就要剖腹了。”
  什么,剖腹????
  上个月张大贺决定不流产就是为了不剖腹,作为一个勇敢坚强的少年,流产和生育在他眼里并没有什么本质区别,加上江之河一直给他洗脑,说他变成狗就是做儿子的时候太嚣张,结果才变成了狗儿子,如果变成狗之后还要杀掉自己的狗崽崽,更不可能重回原来的身份。
  人变狗这事本来就玄得很,张大贺自然被江之河这老男人说动,可是谁他妈的知道狗生崽会那么疼!
  他还以为母鸡下蛋一样,咯咯哒哒蹲一蹲就冒出来了!
  痛苦地伏在生产台上,张大贺想起了自己的童年时光,小时候他爸妈由于一直在外面创业,就把他丢在爷爷奶奶的老家,他从小到大就是一枚皮孩子,各种调皮捣蛋;爸妈由于亏欠他,越发在物质上满足他,爷爷奶奶更是将他宠上天。有时候,他也知道有些事好像不对,可是他就好奇又好胜啊。
  记得小时候有一次他跟同学打赌,他把一只狗崽崽丢进河里……原因就是想看看狗到底怎么游泳的……
  当身体虚弱到极致的时候,人就会回顾往昔,张大贺心底这番自我检讨也是无意识的,他就是希望可以想点其他事,转移一下注意力。
  让自己别那么疼。
  让自己不要一直想着生崽崽这件事。
  ……
  或许,他还可以想想外面的江眠,她那么喜欢狗狗,他就生一只送给她好了……没有比他亲自生的狗狗更珍贵的礼物了。
  张大贺脑里浮现一个画面,蓝蓝的天空飘着几朵白云,江眠穿着好看的裙子坐在草坪上,亲密地依偎着他,他和她的旁边是他生下的崽崽们,个个活蹦乱跳,伶俐又聪明,他和江眠摸都抱不过来。
  “嘛嘛嘛……”张大贺又想到了自己的爸妈,泪水哗哗地狗眼里冒出来。人疼喊妈,狗疼当然也喊妈了,江之河摸着大贺的脑袋,立马明白地给吴女士打了电话。
  吴女士接到儿子电话的时候正在做饭,听到哈哈正在楼下宠物医院生产,围裙也没有解,直接奔下了楼。
  这狗怎么跟人一样,还玩早产呢。
  时间不知不觉快到中午了,下午还要到学校补课。江眠接到了安莉打来的电话,她必须回家吃饭,吃完还要去学校;然而,作为张大贺暂时的“监护人”,江之河已经做好了请假的打算。
  不管如何,他也要陪着大贺这孩子生下崽崽啊。
  江眠虽然关心着哈哈,也不好留下来陪张大贺。作为学生,不仅时间不自由,想做事情也不自由。以前每当她这样说,她爸江校长就反驳她,这世上根本没有绝对的自由,如果想要更自由,必须更强大。
  晚自习课间,江眠眼皮连续跳动了几下;同时,景照煜手机进来两张照,以及张大贺发来的一句话:“知道你手机开机,照片发给你了,那个你也给江眠看看。”
  照片里是两只狗崽崽,一只偏黑,一只偏白,都十分得可爱。
  莫名的,景照煜感觉自己的心坎也有些触动,他难以区分是小生命带来的美好,还是宗兴的事让他觉得遗憾,他将手机夹在一本书里,站起来,来到前面江眠的课桌旁。
  至于为什么要把手机特意夹在书里,原因是田长胜还坐在讲台上,他可以正大光明将手机递给江眠,但是对江眠不太好。
  视线之下,江眠塞着耳机,脑袋趴在课桌上,瞧样子快操心一晚上了……景照煜弯下身,单手按在江眠的课桌边边,然后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敲了一下她的肩膀。
  江眠抬起头,景照煜朝她一笑,然后比了一个手势,对她说:“江眠,有道题我想找你讨论讨论。”
  嗯?
  景照煜要跟她讨论题目?江眠见景照煜拿在手里的书是一本语文书,心里更疑惑了。那个语文就不要找她讨论……
  只是,景照煜轻声说话嘴角还带着笑的样子真的很温柔,令人难以拒绝。江眠虽然不明所以,还是懵懵地点了一下头。
  景照煜这才把书递过去,然后,将语文书在她面前摊开。
  景照煜个高肩宽,微微躬身站在江眠课桌旁便能挡住前面田长胜的视线,何况他摊开书的时候还用撑在课桌上的手肘挡了挡。不管从哪个方位看,他都是在跟江眠讨论题目的样子。
  除了阮南溪,可以窥到两人的不正常。
  江眠这里,当她看到景照煜递过来的书里还放着手机,也就配合地侧了侧身。手机屏幕亮着,直对着她眼睛便是一张两只崽崽的照片。
  瞬间,江眠什么都明白了,伸手捂住了嘴。
  呜呜呜……哈哈终于生了!
  江眠的确习惯一来学校就关掉手机,但是今天她没有关机,就是为了等哈哈的消息。终于得到哈哈母子平安的好消息,江眠红了红眼眶,同时不自觉地伸手摸了摸脑袋,然后将语文书还给景照煜,开口说:“谢谢。”
  景照煜不客气地一耸肩,想了想说:“等会放学,我们可以买点礼物送给哈哈。”
  嗯!江眠同意地点头,可是要送什么呢?以前安莉带她看那些刚生下娃娃的阿姨们,都会买一些娃娃用的东西做礼物。
  可是哈哈需要吗?小狗狗要用纸尿裤吗?奶粉?还是小毯子?
  呵呵哒哒,江眠咧嘴笑起来,完全没主意的样子。
  景照煜也没什么主意,就说:“等放学我们一块去宠物店看看。”
  江眠点头,轻嗯了声。
  这世上有一种不安全感,就是身边两人在说话,而自己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事,阮南溪歪过头,试图进入话题:“江眠,你们在说什么啊?”
  然后,不等江眠回答,景照煜微微一抬头,打住了阮南溪的问话:“没什么。”
  说完,走回了自己座位。
  作者有话要说:  张大贺:报告作者,通过我的观察,我觉得景照煜这厮如果是女生,就是那种很会来事的心机婊绿茶婊……哼!
  呃,可是小景不是女的诶,他不仅是男的,而且还是一个比你帅比你聪明的男孩子,最关键他还是你的情敌,你要怎么办啊?
  张大贺:……
  ps:理想很饱满,现实很骨干,哈哈虽然觉得自己能生一窝,但只是生了一对龙凤胎。
  然而,这就是人(狗)森啊。
  抠鼻~

第27章

  晚自习下课,江眠和景照煜, 王赛儿、郑泽阳四人一块骑车来到了附近的宠物店, 选购给哈哈和小狗狗的新生礼物。郑泽阳零花钱不太够,瞧了一圈还没有买到合适的礼物, 王赛儿由于刚从张勇峰那里追回了自己的钱,大方地甩了几张百元大钞给郑泽阳, 阔气道:“前几天早餐都是吃你的,这钱算是还你哈。”
  郑泽阳顿时红了脸, 硬是不要王赛儿的钱。
  江眠拿起一个狗狗吃的棒棒糖, 建议郑泽阳说:“你可以买这个给哈哈, 它一定会喜欢的。”
  郑泽阳上前看了看,人吃的棒棒糖才一块钱,怎么狗狗吃的棒棒糖就要五块钱一个!不过, 郑泽阳还是买下了这根棒棒糖,毕竟才五块钱, 宠物店最便宜的送狗礼物了。
  付钱的时候, 郑泽阳心里微微懊恼,他就不应该答应他们一块来。反正,他跟张大贺也不太熟, 别说跟张大贺的狗了。
  江眠微笑地看着郑泽阳,然后瞧了瞧王赛儿,就是前阵子王赛儿每天早餐都吃郑泽阳,郑泽阳才被王赛儿吃穷的。不比她和郑泽阳王赛儿是上了高中才认识,王赛儿和郑泽阳从幼儿园小学到高中都是同学。这样的缘分, 她问过郑泽阳,有一个从小到大一块长大的青梅竹马是一种什么感觉?然后真给郑泽阳冷幽默了一把:“就是眼看着一颗小青梅嗖嗖地长成一个大、冬、瓜!”
  自然这话,郑泽阳也不敢当王赛儿的面说。小时候王赛儿也是一个虎头虎脑的可爱小姑娘,结果也不知道是哪一年,王赛儿个头超过了自己,然后就一直在超越,从未停止过。
  直到高中,他的身高才勉强追平了王赛儿,事实……还差一厘米。
  身高是郑泽阳心里难以启齿的忧伤,偏偏王赛尔还喜欢拿他身高说事,什么一米七五以下的男孩都是三级残废。
  算了,郑泽阳看向不远处立在玩具架前方的景照煜,身姿高挺拓落,十分有型。谁不希望男孩子都有景照煜这样的身高,他也想啊,可是想了又没用。就像他梦想着考军科大,只能是他人生不能完成的一个梦。
  因为景照煜从军科大退学回来,郑泽阳最先对景照煜的感觉是非常不爽,相处之后又十分佩服他。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可以重新抉择自己想要的人生。
  当他们这群高中生一股脑儿地往前冲上独木桥,只有景照煜倒退而行。就像那天他放学路上问景照煜为什么要退学,他给他的答案:“有时候看不到前方的路在哪儿,继续往前走只会迷失,那就让自己倒退几步,反而有了重新选择的机会。”
  这两句话,对郑泽阳有着醍醐灌脑的作用,对景照煜之前的偏见也就此冲销。
  如果说景照煜是在复杂环境里变异成型的人精,郑泽阳就是正经家庭正常长大的正经小孩。在景照煜眼里,郑泽阳也就是一个小男孩,他能看出郑泽阳对自己的偏见,也知道郑泽阳此时的简单心思。
  “煜哥,你买什么?”郑泽阳笑着问景照煜。
  景照煜从货架上拿下一个狗狗玩的滑板车,侧过身说:“我觉得这个还不错。”顿了下,加上一句玩笑话,“大贺和他的狗都可以玩。”
  王赛儿哈哈大笑,郑泽阳也嘿嘿地笑起来,江眠抿开一丝唇角,背对着景照煜转过了身;然而,景照煜更朝她靠近了她几分,距离近得江眠心口直直鼓鼓的。
  她微微抬起头,生怕景照煜看出她的局促和不自然。
  景照煜只是跟她一块看起货架上的进口狗粮成分说明,两人由于身高差异,一个仰视,一个平视。这是进口狗粮,成分表都是中英文对应,一个看上面的中文,一个看下面的英文。
  然后,不等景照煜看完,江眠就硬着头皮伸手将货架上的狗粮取下来,景照煜没说什么,待江眠转身的时候,脚步往后退了一步。
  免得江眠一转身,就撞到了自己怀里。如果这样,他也太流氓了。
  比起景照煜的滑板车,王赛儿的动物飞盘,郑泽阳的棒棒糖,江眠买的礼物是最为实用的狗粮和狗毯子,又是吃的又是用的,诚意满满。
  不过这也不奇怪,如果说江眠之前对哈哈的感情就是同学家的狗,今天哈哈英勇地出场救了她和赛儿,她对哈哈的感情就不一般了。
  简直当成了自己的狗。
  这样一对比,王赛儿都觉得自己选的礼物有些随意,只是一组狗狗玩的飞盘,就是那种张大贺丢出去,让哈哈接住的飞盘……
  不过她买的是食物级绿色环保塑料材质,选的颜色还是最适合母狗的粉色。
  ……
  ……
  ……
  25幢7楼的江之大贺同学今天没有回校自习,他坐在客厅沙发看了看墙上钟表的指针,猜测女儿晚自习放学一定会过来看哈哈;果不其然,玄关门铃响起,眠儿来了。
  门外站着四人,除了江眠景照煜,赛儿泽阳也都来了,手里各拿着一样礼物。眠眠手里,还两样!
  江之河那个哭笑不得,开口说:“你们来就来,怎么还带东西呢。”
  “又不是带给你,是带给哈哈的。”王赛儿回话,说完,视线已经往里面飘,那个哈哈呢。
  呃……
  从晚上8点产下两只崽崽,大贺那孩子不知道是不是心理方面受了点儿影响,回来就独自进了他的房间,忧郁得厉害。
  连两只亲生的小崽崽都不看一眼,任由他怎么关上门说教,大贺就是不理会。
  江之河觉得眠儿景照煜他们过来也好,大家都是同龄人,大贺看到同学说不定心情会好一些。不说心情好一些,心绪总会放开一些。
  反正别得什么产后忧郁症就好。
  江之河觉得自己每时每刻都处于老父亲的担忧,以前是担心女儿江眠,现在是担心大贺这狗孩子;然而,张大贺今天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江眠他们。
  没错,他和他们是同龄人,是同学,可是他们在学校上学,他却在生小狗狗!张大贺觉得自己的人生观……狗生观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而且他费了大力气才产下两只崽崽,结果还要被宠物医院的兽医嘲笑,说人家狗狗都是产一窝,只有他生了一组龙凤胎。
  江之河那老男人就说什么龙凤呈祥。简直是扯淡的龙凤呈祥,他妈就是龙凤呈翔!
  然而,不了解真相的吴妈妈才头疼呢,她可不会担心哈哈得什么产后忧郁症,她头疼的是哈哈居然不产奶。生崽却不产奶,这不是耍流氓嘛!所以,抱着两只狗崽崽回来,江之河和吴女士又扮演了奶爸奶妈的角色,用奶瓶给崽崽们喂了喂奶粉……
  江眠他们过来,江之河也让女儿给其中一只有点卷毛的白崽崽喂奶,见小狗狗吃得这般满足,江眠心坎柔软到极致,发自内心地扬起嘴角。
  可是……她还是想见哈哈。
  江之河无奈,再次去自己房间的阳台请大贺。大贺体力恢复很快,感觉就像拉完一场肚子就好了,除了不产奶,身体没有任何的不适。
  卸了货,身姿更加灵敏,轻轻一跳,就跳上阳台的拉床,独自趴在上面遥望着头顶的星空。
  “哈哈,眠儿他们来看你了。”江之河立在阳台说。
  张大贺一撇狗头,不见。
  江之河又说:“那个,他们都给你带了礼物呢。”
  礼物?
  老实说,张大贺从小到大都没收到过几次同学的礼物,他和同学的关系不是他打他们,就是他们打他,剩下的也是远离他一百米外的泛泛之交。
  这样的关系,同学哪会送礼物给他。
  抱着最后一丝期待,张大贺走出了房间,事实作为一条狗,他就不应该对这个世界再充满任何的幻想。
  麻勒个去,放在地上这几样破东西就是他们送他的礼物?
  狗狗用的棒棒糖?飞盘?四小轮滑板车?更过分是江眠,居然送他一袋子狗粮!劳资是那种缺吃的野狗嘛!
  张大贺暴躁了,恨不得用自己的狗腿将这帮人踢出自己的家,尤其是站在江眠旁边似笑非笑的景照煜,实在是讨厌的很!
  “那个……哈哈今天刚生下崽崽,情绪有点不稳定。”江之河呵呵一笑,帮忙解释哈哈的反常。
  “……噢。”江眠和王赛儿面上都有点遗憾。
  “这狗不产奶吗?”默默观察一番的景照煜,又问出了关键问题。
  “这个,哈哈哈……”江之河十分尴尬地笑起来,大贺的确不产奶,可能是激素错乱导致没有分泌出足够的母爱……
  这是江之河自己的理解,何况对于产奶这件事,他也不强求了。
  可是吴女士不这样认为啊,立马笑眯眯问景照煜:“同学,你有办法吗?”
  景照煜温和地回话吴女士:“我也不太清楚,没养过狗。不过小时候我见奶奶给狗喂鲫鱼通草汤催奶,我想应该有点效果。”
  吴女士连连记下。
  张大贺:……他现在可以咬死景照煜这厮吗?让他瞎出主意,让他废话多,让他再逼逼叨叨!
  见大贺真的快要暴怒了,江之河连忙将眠儿他们请出了张家。免得大贺那孩子发起了疯,最后吃亏的还是他自己。
  ……哈哈好像是一条没什么母爱的狗。
  江眠他们今晚过来都以为会看到两只崽崽依偎着哈哈的美好画面,没想到是两只崽崽孤零零的抱团取暖,哈哈连瞧都不瞧它们一眼。
  心里……不免都有些失望。
  事实,张大贺不是不想瞧一瞧自己产下的崽崽,而是不想当着同学的面瞧,待江眠他们离去,他来到两只团子的旁边,伸出狗腿碰了碰它们。
  他也以为自己会生一窝呢,结果就两只!好胜的大贺嫌弃地缩回了狗腿,不过两只也有两只的好处,取名简单,不然一下子来个七八只,以他的能力只能取出小七小六小五这种名字。
  刚刚仰望星空的时候,他心里都给它们取好了名字,黑点的这只就叫小贺贺,白的这只就叫棉花糖。
  棉花糖可以考虑一下送给江眠,至于小贺贺他自己留着养。
  然后,张大贺叼着江眠送给他的狗毯子,铺在了自己床的旁边,准备休息……
  江之河用余光偷偷看完大贺这孩子所有的反应,心里真是由衷的欣慰,大贺这孩子不仅心理接受能力强,甚至还十分的乐观,随遇而安……
  很好,很好啊。
  第二天一早,江之河跟着女儿景照煜一块上学,结果刚出小区南门,门外便停下一辆宾利车。车里下来的人是他的小弟江之海。
  “小叔叔。”江眠叫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一大早小叔叔就过来找自己。
  江之海大步上前,根本不看江之河,反而对坐在单车上气势样貌更为显眼的景照煜多留意了一眼,随后他纠结地看向侄女,沉重地开口:“眠眠,你爸醒了。”
  呃?谁醒了?!
  “啪嗒”一声重响,江之河连人带车从自行车车上摔下来,嘴里原本塞着的饭团,也掉落在地上。
  这种奇妙的人生,江之河感觉自己也有些承受不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江校长醒了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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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早读课来到教室, 江之河就是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 只要猜测一番医院里的场景, 一颗心就十分的焦灼……前面江眠的座位空着,现在人应该已经跟着之海到了医院。
  事情太过搞人, 江之河心不在焉地念了几个英文单词,丢下课本, 恨不得学着他周围的小兔崽子们爆粗口, 大骂一句mmp!
  他人好好坐在这里,医院的“他”又怎么会醒来?除非像他和大贺这样……
  这样一想, 江之河更是坐不住了。
  旁边, 景照煜斜了他几眼,似乎在观察他为何这样的焦虑。想了想, 江之河用手肘推了一下景照煜,俯身商量道:“你替我跟老田说一声, 我肚子疼回家了。”
  毫不留情, 景照煜丢给他一个字:“烂。”
  江之河:……
  借口太烂, 有人拒绝表示说不出口, 既然这样——
  “那你就替我编一个好的。”江之河不负责任地甩下这句话, 便猫着身子离开了教室,然后在门卫的眼皮底下, 如同脚踏风火轮似地逃出了学校大门。
  从学校到医院,这一路,江之河深深体会到了来自内心不安带来的煎熬和焦躁,每一次堵车都像是命运锁锁住了他的咽喉, 直到他从出租车下来,心跳加快地爬上了自己监护病房所在的楼层。
  里面,大概会是什么样的场面?按照他之前的设想,脑海里浮现里面的“自己”很有可能趴在床上仰天长啸或汪汪乱叫……江之河真把自己吓到了,不再犹豫,直接穿过了长廊。
  观察室在长廊的最里面,江之河轻手轻脚地来到了门边,然后微微侧身,身体贴在墙角窥向里头;可惜余光被半掩的门挡住,他只能看到里面的一角画面。
  比起预期猜想的鸡飞狗跳的场面,里面十分安静,只有医生对江眠的官方解释:“江校长目前的情况应该是失语症,由于神经中枢病损导致抽象思维障碍,从而丧失口语、文字、表达和领悟能力……”
  “目前临床上失语症分Broca 失语、传导性失语、经皮质混合性失语等,有些情况还能保留部分感知能力,但江校长目前情况基本属于完全性失语。”
  他的天,原来他变成了一个傻子?一个不会说话也听不懂人话的大傻子?
  “为什么会这样?”里面江眠轻声发问,声音哽咽。
  主治医师继续说:“引起失语症基本以脑血管疾病最为多见,但是意外导致的外伤炎症也都会有这样的可能性。”
  “那我爸爸还会好起来吗?”江眠继续问。
  医生的回答听起来十分的遗憾:“这个真的很难说。”
  江眠哭了,江之海搂了搂侄女的肩膀,无奈之下安慰说:“眠眠,你还有小叔叔,还有爷爷奶奶……”
  门外江之河觉得之海这话不太对,除了自己,这世上对眠儿最重要的人,只会是安莉。唉!听到女儿哭成这样,江之河也眼冒泪水,伸手抹了抹。
  就在这时,江之海上前一步,完全打开了病房的门,犀利的目光同外面的江之大贺直面相对。面对弟弟一脸的不悦和探究,江之河连忙叫了一声里面的女儿。
  “那个,江眠……”
  江眠红着眼眶扭过头,怔怔地望了过来。
  江之河开口解释:“得知校长醒了,田老师派我过来看一看。”
  然而,他这样一说,江之海更不高兴了,强调说:“校长没什么事,你回去。”说完,江之海直接把病房门关掉,似乎不想让他多看一眼里面的场景。
  江之大贺:……江之海这个找不到对象的大直男!
  ……
  ……
  ……
  既然都从学校出来了,江之河也不想回学校,继续在医院驻留,就算他被弟弟之海赶下了楼。选择留在医院,一方面可以多打探一些“自己”的情况,另一方面也是留下来陪眠儿。
  他接二连三出事,眠儿无疑是最受伤的那一个,从接受爸爸出车祸到现在爸爸醒来却完全失语的状况。眠儿还在念高三,却被迫接受那么多的坏消息,他让她如何承受,如何面对,如何排解……或许他之前根本不应该隐瞒眠儿,就算事情十万分的离谱,眠儿也有知晓的权利。
  病房观察室下来是一个中心花园,现在正是金桂飘香的时节,坐在楼下长椅江之河想了又想,遗憾浓郁香甜的桂花香不能冲淡他心中一丝一缕的烦忧,他在想他和大贺有这样的奇遇,到底是历练还是惩罚……
  人到中年,就爱琢磨一些因果问题,可是现在结果如何又有谁知道呢。
  江之河打算起身的时候,瞧到不远处出现一个人,江之河对视着女儿的眼睛,面容复杂。桂花树下,江眠转了转眼睛,来到他的旁边。
  “真的是田老师让你来的吗?”江眠问。
  “不是,是我自己要来的。”江之河如实回答,他不想给女儿太多的压力。刚刚他说是老田让自己过来只是为了在之海面前解释一番。事实他也知道之海赶刚刚他下楼的原因,无非是不想让全校人都知道,他们的校长变成了一个傻子。
  顾全江之河的颜面,也顾全江家人的面子。
  你们江家人最爱的就是你们的面子。这是安莉离婚之前与他争吵时常说的一句话,以前他不觉得江家人爱面子,现在的确有这样的体会。
  “我小叔叔想把我爸爸送到精神病院……”江眠突然低声开口,不管语气和样子都有些无措。
  ……江之海这个大坏蛋!可是,江之河必须承认弟弟之海做了一个权衡之后的决定,可是让眠儿怎么接受?接受自己爸爸被送去精神病院?
  这个时候,江之河自然要给女儿勇气,也要尊重女儿的决定,他望向江眠问:“你呢,你自己怎么想?”
  其实,江之河也觉得送“自己”去精神病院挺好的,眠儿可以不用再为自己操心,暂时还可以封锁校长变傻子这个消息的传播。
  然而,江眠脑袋摇得像是拨浪鼓,双手捂脸地说:“不要,我不要爸爸去那种地方……”
  江之河:……
  江眠望向张大贺,讷讷道:“他好不容易才醒了,虽然不会说话也听不懂我说话,但是我觉得他能认出我。他是我爸,就算变成什么样子,他也是我爸,所以我要带他回家,带他回家……”
  江之河:……好女儿。
  江眠转过身,伸手胡乱地擦着眼泪。
  江之河默默地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抽了两张,一张递给女儿,一张留给自己用。他眼眶里饱含的泪水也快要决堤了。
  他的眠儿就是一个傻孩子啊。
  “大贺,我小叔叔不同意让我爸回家,所以你能不能帮我……你帮我一块带我爸回家,好不好?”江眠再次转过头,眼神请求地看向他,同时牙齿轻轻地咬了一下唇角,像是自己跟自己下了决心般。
  江之河哪会不同意女儿这个要求,郑重地点点头:“好!我帮你。”
  ……
  楼上病房里,“江校长”神情呆滞地坐在轮椅上,的确是一副完全失语症的样子……
  江之河无语又头疼瞅着轮椅上的“自己”,心里真是感慨万千,以前他骂过学生小傻子,哪会想着有一天自己变成大傻子。
  看着这样的自己,江之大贺难免流露出了自己嫌弃自己的神情,又怕女儿看到不太好,望着女儿说:“没想到叔叔躺了一阵子,还能这般英姿不凡。”
  江眠:……
  咳,江之河尴尬地舔了一下嘴巴。
  然而,眠眠好像真的一点也不嫌弃爸爸变傻的样子,甚至比以前更亲近地叫轮椅上的男人爸爸……江之河望了望天花板,敢情他以前做爸爸是有多失败啊,还不如一个傻子吗?
  江眠总归还是孩子思维,只想趁着小叔叔不在将坐在轮椅上的爸爸偷偷带回家,江之河想女儿,但也不是这个帮法。他想找之海谈一谈,毕竟现在之海是决定“自己”到底回家还去精神病院的那个人。
  事实,偷一个傻子出医院也没那么简单。江眠还没有推着自己傻爸爸出病房,江之海就回来了,面容一沉地说:“眠眠,你要做什么!”
  “……我要带我爸回家。”江眠强硬地回道。
  “回家,回哪个家?”江之海眉头紧皱,“如果我哥要回家,也是回江家。”
  江之河:……之海是不是脑子有坑啊。他要回家,肯定是回有眠儿有安莉的那个家。
  门外,江之海似乎也发现眠儿的倔强,走进来好好商量起来:“眠眠,小叔叔这样的安排是为了你好,你还要上学,不能再为你爸爸的事分了心……还有你爸妈离了婚,你带你爸爸回家由谁照顾,你吗?还是你妈?难道你不上学了,不考大学了,每天呆在家里照顾你爸?”
  江眠:……
  “叔叔知道你心里难过,但是你不能孩子气。”江之海上前拍着侄女肩膀,再次语重心长道。
  可是,江眠没有被说服,低低说:“我可以跟我妈商量……”
  不经意间,立在女儿旁边的江之大贺再次悄然泪下。他觉得江之海怎么就那么铁石心肠,没看到你侄女眼睛都哭肿了吗?
  江之海也不是真的铁石心肠,只是出于大人该有的思维考虑问题,他再次对着江眠摇起了头,提醒说:“你说你跟你妈商量……但是眠眠,你忘了你爸妈已经离婚了么?你爸好的时候你妈都要跟你爸离婚,现在他变成了傻子,你觉得你妈还会替你照顾你爸吗?”
  江眠被小叔叔问住了,江之河默默地撇了过头,他真想锤死江之海这个大猪头,这些话怎么能说给眠儿听!他和安莉离婚是两个人的事,怎么在他弟之海嘴里,都变成了安莉的错?
  难怪,江之海那么多年都找不到老婆,丫的就像安莉说的一样,完全的沙猪主义啊。
  “我还有钱,我可以请阿姨……”江眠抬起头回江之海,然后负气也好,倔强也好,江眠更是坚决地表述了自己的想法:“大不了我不上学,我留在家里照顾我爸。”
  江之河&江之海:……
  随后,江之河比江之海更快否定了女儿这个提议,摇起脑袋:“不行不行,这个不行。”
  江眠低下头,不再说话。
  空气开始静默,江之海无奈地撇过头,眼眶也微微泛起了红,就在这时,病房门推开,一身利落打扮的安莉站在门外,望向自己的女儿,沉稳开口:“谁说我不会照顾之河,眠儿继续上学,我来照顾她爸。”
  江眠:……
  “妈……”
  江眠稍微走向安莉,安莉同样上前,伸出双手抱住女儿给予依靠;深深吸了一口气,安莉望向江之海说:“之海,就让之河回家。我会照顾他,也会定时送他去医院接受治疗。眠儿希望爸爸回家,之河说不定也想回家住着,你联系医生要送之河去精神病院,我不知道你的想法是什么,但精神病院那是一个什么地方,你应该比我清楚。”
  江之海:……
  旁边,江之大贺都快点断了头,虽然坐在轮椅上的江校长仍是反应不大的样子;然而,就在江眠朝自己爸爸伸出手的时候,轮椅上的江校长也朝江眠探出手。
  父女两人的手,握在了一起。
  “哈……”江校长嘴巴张了张,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字来。
  ……
  ……
  ……
  下午回学校,江之河走在江眠旁边不停的念念叨叨,江眠猛地收住脚步,别扭地回过头说:“张大贺,你不要安慰我了,我没事!”
  江之河笑了:“原来你知道我在安慰你?”
  江眠轻轻一低头,随即无语地抬头:“我又不傻。”
  说到傻字,江眠面有不适,江之河开口:“江眠,你相信这世上有……神奇的机遇吗?类似童话世界那种奇遇?”
  童话?
  “爱情童话?”江眠问。
  江之河:“……”
  江眠突然眨巴眨巴眼睛,然后神色淡然地抬起头,面向江之大贺说:“大贺,我爸以前也跟我说过,让我相信这世上有许多浪漫的奇遇。但是我不信,因为这世上只有意外和灾难,根本没有奇遇。”
  江之河:“……”
  江眠:“但是今天我妈让我相信了一件事,那就是家人之间的爱,或许就是一种浪漫的奇遇。两个陌生人相遇,制造了我,不就是两人奇遇的结果么?”
  “眠眠……”
  “你别安慰我了,我觉得我爸虽然失语了,但任何事情都有好坏两面,你不觉得么?你看我们一家人团圆了。”
  一时之间,江之河完全说不出话来。江眠已经走在前面,江之河站在后面突然朝着女儿喊道:“那个江眠同学……”
  江眠再次莫名回过头。
  “你爸爸暂时不能听到你叫他爸爸,但是只有你愿意,你可以叫我爸爸,我……”
  无语地,江眠丢了一个白眼过去,蹭蹭地加快了脚步。
  江之河摸摸脑袋,他说真的啊。他都好久没听眠儿叫自己爸爸了……
  然后,内心幻想着眠儿叫自己爸爸,现实是一回到学校江之河就被老田逮到了办公室;田长胜气咻咻地拎着他的衣领说:“来,说一说你到底养了一条怎么珍贵的狗?”
  嗯???
  江之河一副完全不解的样子。
  田长胜拉长着脸:“不是你家狗丢了,你要回家看看吗?”
  江之河:……什么!!!
  嗯,没错,当田长胜问班长去哪儿,景照煜给田长胜的理由是找狗——大贺家的狗丢了,他要回家找一找。
  景照煜这臭小子!江之河牙齿都快咬碎了,努力之下转换成十分客气的微笑:“谢谢田老师关心,我家狗已经找到了。”
  “你有脸跟我嬉皮笑脸!给我面壁去。”
  “……噢。”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江之大贺回到班级:“景照煜,你干嘛说我狗丢了。”
  “嗯?不是你让我编个好点的理由?”
  江之大贺:好!你很好!
  景照煜:不客气。
  江之大贺:……早晚有一天,我让你跪下来叫爸爸!让你感受感受,什么叫做,我是你这辈子永远得不到的……爸爸!!!
  景照煜:……
  今天依旧作者卖血送红包!祝好运,但愿我们的生活,多一些奇遇,少一些意外。生活很浪漫,看书要留言~~爱你们。


第29章

  江之河在办公室面壁的时候, 田长胜叫来了江眠。不过他找江眠的原因不是今天上午没来学校, 而是关于前面的模拟考。上次模拟考, 江眠除了数学考得还可以,其他几门都下滑得厉害,尤其语文,也不知道想什么, 作文连字数都没写够。
  “我没东西写了。”江眠回答田长胜, 抬着头又加了一句, “能写的都写上了。”
  田长胜:……
  他也不是语文老师, 只是齐老师跟他说了这事,说江眠最近的状态非常不对, 他顺口就提了出来。作为班主任, 以及从小看江眠长大的叔叔, 田长胜是非常喜欢江眠这孩子, 聪明领悟能力又好,虽然不像阮南溪那样讨所有老师的喜欢,却是一个无比心实的孩子。
  何况他一直觉得江眠往唱歌演绎的道路发展更好, 从小气质就是天生的文艺范儿,心实, 却也灵动。以前他就对江之河建议过,让江眠好好唱歌拉琴,考个顶级的音乐学院不也挺好的。结果江之河甩他一个大白眼:“就算以后要唱歌,文化课也要学好啊。”
  如果江眠文化课真不好,田长胜觉得江校长早让女儿上音乐附中了, 事实江眠文化课也不输其他孩子,还是在严重分心学习之下,以至于做出哪样的选择都颇为可惜。现在,江校长躺在医院,更不能替女儿操心学业问题。所以,今天他找江眠谈话,不是出于班主任,而是作为一个长辈,好好地问江眠说:“高一的时候田老师收到过你们每人折的理想千纸鹤,里面写了你们最想填报的志愿,江眠……田叔叔问你,你现在的想法变了吗?”
  江眠:……
  那是高一新开学,田长胜让班里同学都在折叠千纸鹤的纸上写上最理想的志愿,当时她心里只有小提琴和唱歌,就填写了一所国内最顶级的音乐学府。
  不过——
  江眠摇摇头说:“已经变了。”
  田长胜噢了噢,莫名有些遗憾,又说不出遗憾什么。事实就算江眠放弃音乐,他也不担心江眠会考不到一所好大学,再不济还可以出国,江家有钱,江眠的人生已经赢在了大多数人的起跑线。只是一个孩子在某些方面真的非常突出,就像身后多长了一双翅膀,然而却因为一些客观原因选择折翼。
  “那你现在更要重新定一个目标,选一个好专业啊。”田长胜又语重心长道。
  江眠点了头:“我知道的,谢谢田老师。”
  “还有你爸爸的事,放宽心,不要被影响了。”田长胜拍了一下江眠手臂,余光扫到不远处回过头偷看的张大贺,狠狠瞪了眼,转而面朝江眠又是亲切无比,继续说,“江校长福大命大,看样子就是洪福齐天之人,他一定会转好的。但是你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好好学习知道吗?”
  江眠又点了下头:“我知道的,谢谢田老师。”
  唉!田长胜不再多说,再次温和地拍了拍江眠肩膀,话锋一转地说:“你回教室把景照煜叫过来。”
  “嗯。”
  ……
  景照煜趴在课桌睡觉,张大贺人在办公室面壁,景照煜旁边就空了,原本两人都是个高肩宽身材发育极好的男生,每次江眠转过头都觉得像是面朝着两堵墙。
  现在,张大贺座位空着,景照煜像是一只躬着身的大虾,一个人安静地趴在桌面小憩,不然张大贺也在的话,两人总是在讲话。不是景照煜话多,是张大贺真是无比话多。
  江眠来到自己座位,回过身,叫了声景照煜。
  景照煜像是没听到……
  江眠又叫了一声。
  景照煜还是没听到……
  呃,江眠不得不伸手敲了一下景照煜,景照煜突然反应极快伸出手,像是要抓住刚刚袭击他的人,江眠猛地一缩手,触碰到景照煜忽然含笑的眸子,便意识到自己被戏弄了。
  “田老师找你去办公室。”江眠甩出话,没有多说,转回了身。
  “哦,谢谢……”景照煜点了一下头,站起身来。然而,腿不经意一阵麻。唉!龙腾学校的课桌椅设计对长腿的学生真的不太友好,长时间曲着腿就容易腿麻,乃是血液循环受阻不通畅。
  景照煜路过江眠,稍稍探过身,多问一句:“关于上次模拟考成绩吗?”
  江眠嗯了声。
  景照煜摇摇头,大步地走出了教室。
  旁边阮南溪忽得一笑,开口说:“江眠,你说景照煜第二次高考要是还没有前面一次成绩好,会不会很遗憾自己退学回来?”
  江眠转过头,反问阮南溪:“你都不知道他为什么退学回来,怎么知道他会不会遗憾?”
  阮南溪被问得更是笑意盈盈,说出自己的观察:“看来你已经很了解景照煜了喔?”
  “不好意思,我也不了解。”江眠说,然后自顾戴上了耳机。
  阮南溪也不再自讨没趣,想了想,又拍了一下江眠的肩膀,提醒说:“对了,今天是你值日擦黑板。”
  景照煜来到田长胜办公室,罚站的江之河微微侧过身,瞪了他一眼,景照煜无所谓地抖了抖肩膀,直接来到田长胜面前:“田老师,江眠说你找我?”
  “对,我找你。”田长胜点着头,这次新转来的两男生,简直没一个让他省心,但是景照煜跟张大贺情况不一样,老师对有天资的学生就像在矿石里找宝石,有些只有一面发光,有些是顽石里藏着金子的心,都需要发现留意然后好好打磨出属于他们特有的光芒。然而,像景照煜这种已经自己将自己打磨出闪耀的镜面和棱角,田长胜自认为能给予的提醒和影响都十分甚微,所以对景照煜,田长胜只是开玩笑的问一问:“原先你是军中清华,第二次人生志向是不是要把前面两字去掉?”
  然而,景照煜想都没有想,直接谢绝了他的玩笑:“田老师,我对清华兴趣不大。”
  田长胜:……
  怒光再次一转,他对不远处将双手往后握的张大贺一声吼:“把手给我放好,不要当个班长真就把自己当领导。”
  江之大贺:……
  景照煜和江之河是一块回到了教室,江之河真想锤死景照煜这个兔崽子,朝他踢了好几脚,然后都被景照煜灵活躲过,江之河又踢去一脚。
  不好意思,事不过三,景照煜一个转身,直接反擒住了江之河的手,长廊上,男同学女同学一块看过来,江之河感觉面子不保,羞愤道:“好了好了,我不跟你闹了。”
  呵。景照煜这才收回手。
  “对了,田老师找江眠说什么了?”景照煜抄着手问江之大贺。
  江之河眼睛一抬:“不要操心不关你的事。”
  对此,景照煜轻轻一笑,歪过头:“好,相互竞争。”
  ……相互竞争?相互竞争你个鬼啊!江之河追上景照煜,他分明是拦着猪拱自己种的小白菜好不好!可是景照煜这头猪上过军校,实在是皮得很,打打不着,骂骂不走,每次都让他防不胜防!
  因为下一节课是体育课改自修,田长胜又陆陆续续找了不少同学谈话,景照煜回来,面朝着阮南溪,下巴一抬:“田老师找你。”
  “谢谢啊。”阮南溪客气道。
  江眠人站在讲台上用毛巾擦黑板,但只擦了一半,原因是还有一些同学没有记好剩下的板书,江眠不想等着,洗了手,直接回到了课桌。
  物理老师临时占用一下这节自修课,看到黑板还留着一半板书,不由发问:“今天黑板值日生是谁?上来把剩下板书擦掉。”
  “……我,是我!”江之河抢在了江眠前面开口。
  然而,比起江之河抢先开口,景照煜已经将手举起来,物理老师朝景照煜方向指了指,选了景照煜说:“那就照煜上来擦。”
  “……”
  “!!!”
  “???”
  从头到尾,来不及反应的江眠回过头,后座的景照煜和张大贺各自朝她一笑,江眠硬着头皮转回头。
  ……这两人,是一块较劲?还是一块犯病?
  然而,有些事别人可以帮忙,有些事只能自己做。晚自习放学,江之河贴在女儿旁边,徐徐善诱地发问:“江眠同学,原来你上次语文考试作文字数都没写够啊……你……”
  “为什么呢!”江之河不解。他家眠儿可不是肚子没墨的人,大脑里的中二思想一向非常丰富。
  “……”
  因为是她写作文的时候她走神了,时间来不及,就匆匆收尾了。不过她回张大贺的话却是一句傲娇的挤兑:“因为我没有你废话多。”
  旁边景照煜轻笑起来,临时提议:“我们一起吃个宵夜。”
  江眠不太想吃,结果被江之河和景照煜用不同的理由带到了常青藤小区外面的牛肉店,他们点了两份牛大骨,三份牛肉汤,外加一屉小笼。
  江之河将牛大骨的肉剔了一半,放在了江眠的面前,江眠视而不见。景照煜瞧了两眼,问江之河:“这是专门剔出来带给你家的狗吗?”
  景照煜这样一问,眠眠更不会吃了。江之河恨不得将景照煜踢出店门,可是打架,他不是景照煜的对手;算计,套路也多不过景照煜,唯有说教,江之河能不停唠叨到景照煜心烦。
  “那个江眠同学,我们三个玩个交换秘密的游戏。”江之河突然提议,一脸的“慈爱”。
  “……我对你的秘密不感兴趣。”江眠抬眸说。
  江之河摆了摆手脸,又看向景照煜:“那你呢——”
  景照煜看向自己的牛大骨:“我还是对它比较有兴趣。”
  江之河:……
  江眠回到家门口,安莉打开门的时候,发现跟在女儿后面还跟着七楼的张同学,主动越过视线说:“谢谢你送眠儿回来。”
  江眠自己进了屋,江之河立在门外,也没有走的意思,笑着开口:“安……阿姨,我想知道江校长情况怎么样?”
  “挺好的,已经睡了。”安莉笑意满满地回答。
  额?那么乖?江之河脸皮一厚,豁出去了:“那我可以进屋看看江校长吗?”
  安莉:……这个。不太方便。
  江之河嘴巴一抿,开始一本正经地说瞎话:“一直以来,我都特别尊敬江校长,我特别爱戴他,我……”
  “等明天校长醒了好不好?”安莉嘴角仍是捎着笑意,温和地商量。
  江之河没办法,望着前妻说:“好,那我明早再来看江校长。”
  终于,赶走了女儿这位像是狗皮膏药属性的男同学,安莉将大门一关;里面江眠已经悄悄打开了卧室门,看向里面躺在床上的爸爸。
  江校长的确很乖,很乖地躺在床上,但是没睡着。不知道是不是得了失语症的关系,她爸之前眼神里那股探究和凌厉都没了,只剩下迷茫和不安。
  可是只要她朝她爸伸出手,她爸都会回握她。除此,还会对她笑。
  安莉走到女儿旁边,也望向床上的人说:“你看你爸现在这样子,就像一个巨婴。”
  江眠心疼又难过,抱住安莉的腰:“妈,谢谢你。”
  安莉摸着女儿脑袋,半晌,说出心里话:“眠儿,就算不是为了你,我也不会丢下你爸。”
  江眠抬起头,安莉对上女儿的眼睛:“所以,不要对我说谢了,知道吗?”
  江眠:“……你还爱他?”
  “爱?”安莉笑了,坐在床边对女儿说,“我一直爱你爸爸,就是太爱了,太计较了,最后就心累了。”
  江眠猜过很多爸妈离婚的原因,但是没想到会是安莉这个说法,心里微微有些触动,她想了想说:“妈,如果你累了,跟我说。”
  她话里的累,跟安莉前面所说的累不一样。安莉伸手抱住女儿,江眠也歪头抱住安莉,然后母女两人侧过身,将江校长的手拉了过来。
  “其实,你爸现在这个样子,瞧着还挺可爱的。”
  江眠低了低头,心里又酸又涩,谁能想到有一天厉害的江校长会变成人畜无害的大宝贝。唯一遗憾的是,她爸变小了,她却还没来得及长大。
  ……如果时间能等等她多好,她就有能力照顾她爸了。
  今天田老师问她现如今的志愿是什么,她觉得学医挺好的,至少以后当了医生,她可以一直照顾江校长。
  七楼,张大贺正在玩景照煜送他的四轮滑板车,越玩越顺溜,从卧室到客厅,从客厅到厨房,吴女士惊喜哈哈的聪明伶俐,也头疼哈哈不像一条正常的母狗。
  哪有狗狗生了崽崽不管不顾,就顾着自己玩的滑板车的。一整天骨碌碌地在她眼前滚来滚去,烦人的要命。
  “哈哈,你不要玩了,看大贺给你带什么好吃的。”吴女士对滑板车上的哈哈说。
  张大贺扭过狗头望向回家的江之河,从滑板车跳下来,江之河摇头叹气进门,然后把原本剔给女儿吃的牛肉喂给了大贺。
  大贺吃到一半,突然挑剔地看向江之河:江之河,你不会是把吃不完的给劳资打包回来!
  不说以前,现在张大贺在家里的地位也蛮高的,作为儿子他没有正经八百地讨自己爸妈欢心,现在变成狗了,为了更好的生存,他恨不得使出十八技艺讨他爸妈的喜欢。因为只有这样,吴女士才把他当狗儿子对待。
  来,说个事!
  江之河带着张大贺回了卧室,关了门,为了跟张大贺平等交流,江之河坐在了地板上;然后张大贺也屈了屈狗腿,盘坐在了地上。
  “大贺,这个星期,我们想办法换回去。”江之河郑重开口,说出心中决定。
  张大贺狗眼倨傲地一撇:……喔。
  咳,为什么张大贺这般平静,因为他就等着江之河这老男人什么时候能跟他提出来,之前他急的时候江之河一直安抚他,跟他说一些扯淡的鬼话,现在他都生下崽崽了,好不容易刚找到了一点当狗的快乐,江之河终于有脸来跟他商量了?
  哼!到时候他就让江之河见识见识什么是狼心狗肺!
  今晚,龙腾中学教师宿舍的阮南溪没有睡着,提着心难以入睡。因为她无意得知一件事,宗兴已经离世。这个消息像是炸|弹一样在她脑里轰然爆炸,前面刚刚得知的时候,吓得她差点丢掉手机。
  她再次开启电脑登陆聊天账号,发现宗兴的号仍是亮着,想起前面她和他有过的聊天记录,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发出一句话:“……你是谁?”
  ——到底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咳,原本今天不更新,留着字数明天双更……
  算了,还是更。对你们来说,貌似没区别。
  努力加快剧情,然而细节真的太好玩了,舍不得不写……
  100个红包,祝好运,明天见·


第30章

  阮南溪和宗兴是在一次课余活动里认识, 当时她读高二,宗兴读高一, 因为宗兴小时候留级过一年,两人年纪一样。宗兴是那种长得非常漂亮的男孩子,虽然性格安静,学习也不太好,但是笑起来就格外让人喜欢,一双眼睛像是盛满了星光。
  她知道, 学校里很多女生都想认识宗兴, 即使不想跟他成为男女朋友, 也想跟他交朋友。
  不过,阮南溪不一样, 她非常清楚宗兴不是自己喜欢的男孩,只是她也想要宗兴成为自己的朋友。交朋友方面,只要她愿意,阮南溪一向非常主动, 很快她和宗兴就互加了网上的聊天账号。
  通过聊天,她知道宗兴已经谈了一个女朋友,一位就读五中的漂亮女生。女孩同样也拉小提琴,家境很好。为什么说同样也是,阮南溪就是很奇怪, 为什么她身边所有家境好的女孩子都会拉小提琴,江眠是,宗兴的女朋友也是, 甚至两人在性格上也有些类似,都是那种骄傲到目中无人,认为自己是这世上最独一无二的女生,令人恶心到不行。
  阮南溪没办法跟江眠成为朋友,她和宗兴的女朋友却成为了朋友;虽然很少见面,两人时常在网上聊天。她还给宗兴女朋友讲过作业,每次讲完,对方都会寄她一样礼物。
  后面,宗兴为什么会被江之河退学,她也知道,甚至她可能是最清楚整个事件的人。退学的主观原因是,女方的父母来到了龙腾中学校长室,强势要求学校退学宗兴,原因是宗兴侮辱了自己女儿。
  “我怀孕了……但孩子不是宗兴的。”
  当宗兴女朋友把事实真相私下告诉她的时候,阮南溪觉得这个女生可真够脏的。她想到了江眠,外表冰清玉洁骄傲矜贵,实际上是不是也同宗兴的女朋友一样,做着恶心到不行的事?
  ……
  阮南溪是知道真相的,还不只这一点。当时带宗兴的班主任是她爸爸,因为这层关系,她才认识了宗兴。知道真相后,阮南溪也是有过犹豫,她想告诉爸爸宗兴并没有侮辱他的女朋友,只是一到家她放弃了,原因她听到爸爸接了一个电话。
  “好的好的,情况我已经调查清楚,宗兴我不会留着,一定建议江校长将他退学……没事没事,我爱人的调动问题还要麻烦你们呢……”
  总归,阮南溪什么都没有说,就像她注定成为不了曾经梦中的女侠,就像她清楚自己以后也不可能成为善恶分明的好人,就像她知道自己爸妈从来也不是好人……他们所做的事情所有的努力都只是为了更好地生存在这个世上,因为他们就是这样的大人啊。
  她是他们的女儿,骨子里自然跟他们流着一样的血液。这个世界本就很残酷,大人们要更好地生存,上学的孩子也是啊。
  从小到大,她得到的哪样东西不是通过努力得来?她为什么要那么努力,因为竞争真的很残酷啊!
  被江校长退学之后,宗兴的人生几乎就毁了,他不想再上学,成为了一位网管……有时候看到宗兴发给她的工作环境照片,阮南溪更是无比明确自己以后的人生,她一定要好好学习,考上最好的大学,她要出人头地,要成为最好的阮南溪……她不能一辈子呆在龙海;她不能跟她爸妈一样,只是为了一个工作调动就那样哀求于人。
  她亲眼目睹宗兴人生被毁的可怕,更不能让自己的人生一块毁掉!
  ……
  然而,阮南溪没想到的是,有人告诉她,宗兴已经死了……死在这个学期开学之前,原因是自杀了……可是,就在上上个星期,她还跟宗兴聊过天呢。
  聊这个恶心的世界,聊她最讨厌的江眠……
  常青藤小区,皓月当空,有些寂寥地夹在斜倾出来树枝之间,手机天气提醒明天天气转冷,龙腾中学校务中心也发来了穿衣提醒短信。终于写好了作业,景照煜从厨房冰箱拿了一瓶纯生啤酒,打算开盖的时候,丢进了垃圾桶。
  最后倒了一杯水回来。
  滴滴,电脑消息弹出,来自溪上花开的一句话:“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景照煜懒得回复,直接退出了宗兴的账号,合上了电脑。
  下线之后,宗兴头像立马恢复了灰色,原本就该有的灰色……
  阮南溪顿时,心如死灰。
  ——
  第二天天气转冷,江眠出门等电梯的时候打了一个哈欠,摸了摸鼻子,电梯门打开,里面站着张大贺,视线相碰,他对她扬起热情的笑脸。今天没有太阳,张大贺的笑容却比太阳还要灿烂两分。
  江眠心情莫名转好,只是她真拿不出张大贺这样的热情,扯了扯嘴巴,算是回应了。
  “那个,我想看看校长……”江之河突然出声,小心翼翼地提议,然后伸出长手,及时拦住合上的电梯门。
  江眠走进了电梯,转过头,幽幽说:“我爸还在睡。”
  还在睡?那么能睡吗?江之河面上点点头,只能作罢,心底却是一片迷乱:他家大贺都下楼遛弯了,真正的哈哈却还在睡觉?
  这到底是如何错乱的人生啊!
  ……然而,张大贺并不是真的自己要醒来的,是他家吴女士起得早啊!五点!五点就拉上他出门晨练,他都变成狗了,都不用上学不用念书了,为什么他还要起那么早!为什么!
  张大贺控制不住自己的暴脾气,围着他妈不停转圈圈,想让他妈知道他的愤怒和暴躁,同时,拼命拉着自己妈往家里走。
  “我家狗可能是想拉尿了。”吴女士对同小区的邻居解释说。
  邻居笑:“对啊,你看它好急的样子。”
  张大贺:……
  TMD,他不是想拉尿!他是拉他妈回家,不要遇上一个八婆就聊个没完没了好不好!他要回家,回家睡觉!回家逗崽崽!
  不得不说,现在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是江之河,只要他一个眼神,就能猜出他的意图来。
  突然,原本疯癫不止的张大贺安静下来……当他抬着狗头看到不远处走出来的江眠,立马安静如鸡地站在了自己妈妈的旁边。
  变成了一只酷帅又冷静的哈士奇。
  前方不远处,江眠背着书包从门厅走了出来,身穿一件白色风衣外套,头发整齐地扎着,不见一缕碎发落下来,胸前佩戴龙腾中学校牌,脚上的鞋子是蓝紫色运动鞋,有些好看。
  不,他是说江眠有些好看。
  江眠后面跟着江之河,也就是他“自己”……身上已经完全没了自己以前桀骜不驯的帅气,看起来怂到不行,尤其跟在江眠后面,就像一枚屁颠屁颠的小跟班!
  视线再往前面移五十米,张大贺又看到了最讨厌的人,只见景照煜侧坐在自行车上,身穿一整套龙腾中学的校服,原本腿长手脚就格外帅气,外加偏心的晨风还特意吹向他,拨动着他一头墨黑的短发,搭配一副似笑非笑的招牌笑容,整个样子真的有些惹人注目。
  连他这样无比刚直的男性都觉得有些帅,别说江眠这样入世不深的古墓派小龙女了。
  果然,江眠抬头看到景照煜,露出了少许不自然的神色,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人心动的画面……变成狗之后,张大贺的观察能力比他当五中一哥时要强很多,有句名言怎么说来着,以前都是别人围着他转,现在是他围着别人转,做人角度不一样了!
  事实,张大贺不想承认,变成狗之后,他不仅观察能力强,还能偷听到各种小秘密和狗血八卦,比如谁家老婆给男人戴绿帽,谁家媳妇不会生孩子,谁家孩子可能是老王家的……
  严重侵蚀了他一颗美好向上的少年心灵。
  然而,江眠不一样,她已经从他最讨厌的名单里剔除,还成为了他目前眼里最顺眼的人儿。
  小区里晨风也没有偏心地只吹向景照煜,终于迎着拂面而来的一阵风,张大贺将前左狗腿抬起来,轻轻搭在了花坛上,然后朝着前面的江眠嗷呜了一声。
  风,吹拂着张大贺一身狗毛,也安抚了狗身里藏着的那颗躁动不安的少男心。因为江眠,张大贺就算成为一条狗,也要同景照煜较量,劳资跟他到底谁比较帅!
  不要看景照煜了,快,看劳资这里!
  原本,江眠注意力真被景照煜吸引了两分,因为张大贺一声嗷呜,视线立马越过景照煜,看到了景照煜后面的……哈哈。
  江眠嘴角自然地扬起,结果帅不过三秒的张大贺被吴女士重重地一拍狗脑袋:“要有礼貌,不要见人就嚎。”
  张大贺委屈地踢了一下狗腿子:……麻蛋,他哪是在嚎,明明是say hello好不好!
  江眠后面,江之河无奈地摇了摇头,头疼不已。就算最近张大贺这孩子当狗当上瘾了,也不能自暴自弃一直当狗。难不成真不想上学了?
  然后,他要一直替张大贺上学读书直到高考?全心全意扮演着吴女士和张老板的好儿子?安莉呢,一辈子照顾着家里的大宝贝?
  眠眠呢,他还能如愿地牵着她的手在婚礼殿堂上将她托付给另一个男人吗?
  最近大脑只要一想问题,江之河思绪就有些发散。上学路上,他坐在景照煜自行车的后座,对着江眠说话:“江眠,这个星期休息两天,你有什么安排?”
  江眠一边骑车一边回答:“没安排。”
  江之河笑了笑,说出重点:“好巧,我也没安排。”
  江眠:……
  顿了下,江之河加上一句:“要不这样,我们一起安排安排?”比如带着校长出门玩……一块坐个云霄飞车或者海盗船什么的?
  “……我要写作业。”江眠几乎脱口而出,谢绝了张大贺一块安排的邀约,然后一阵提速,骑在了景照煜前面。
  原本为了江眠,景照煜就骑得不紧不慢,现在江眠被后面这厮调戏走了,更不想搭载张大贺,悠悠停下来说:“大贺,你下来。”
  江之河吸取了上次教训,不愿下车。
  好,没事!景照煜长腿一迈,自己下了车,剩下的半段路他就当做锻炼拿来跑。好了,江之河再次被丢下,还跟着自行车一块被抛下,他对着景照煜喊:“景照煜——你厉害!你厉害!”
  景照煜已经跑在了前面,听到后面的喊声,耸了耸肩,同时抬起手,朝后面的江之大贺挥了挥。
  再——见!
  ……
  有人似乎天生就是发光体,跟宗兴那种只是长相漂亮的男孩子不一样,比起外貌,景照煜身上更吸引人是他的那股劲儿,目的明确,思路清晰。
  阮南溪第一次从爸爸那里得知他们班要来一个军科大退学回来复读的男生,她就很想见见对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到底是自信,还是对自己人生不负责任,直到开学那天,她看到景照煜趴在长廊的围栏上,弓着身,曲着腿,一副漫不经心又无所畏的样子。
  好像,他跟班里男生都不一样;好像,他跟他们也没有太大区别。
  阮南溪必须承认,景照煜是她认识的男生里对女孩最具吸引力的那种,她甚至观察到,高傲如江眠都被景照煜吸引,所以,她要跟江眠不一样,她不会被景照煜吸引……
  但是,谁能想到景照煜会是宗兴同父异母的哥哥呢……
  高三九班的包干区是3教学楼后面的小树林,今天刚好轮到江眠阮南溪江之大贺景照煜这排大组打扫卫生。
  按照前面的分组,江眠和江之大贺一块用扫帚扫前面的水泥路,阮南溪和景照煜一块用铁夹子捡树林里的垃圾。
  江眠拿着扫把一抬头,便看到前面阮南溪和景照煜立在一块说话,两人都侧身而立,不知道讲着什么,江眠不再关心,继续扫着地面。
  孩子上学的好处就是,他家眠眠在家里看到报纸掉在地上都不会捡一下,但在学校扫地还是有模有样的,同样瞧到景照煜和阮南溪在说话,作为一班之长,江之河朝着他们一声吼:“你们俩瞎聊什么?不要说话了!抓紧时间干活!别拖后腿。”
  江眠默默地转了身,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同景照煜说话的人是阮南溪,被张大贺这样一嗓子吼,她居然尴尬了一把。
  ……
  前方树林,阮南溪微微扯着唇,对景照煜说:“我和宗兴的女朋友的确认识,不过她和宗兴分手之后,就没什么联系了。”
  “喔。”景照煜应了一声,顿了下,轻轻一扯嘴地说,“真没想到啊!”
  没想到什么?
  阮南溪抬眸看向景照煜。
  景照煜什么都没说,拿着铁夹子走出了小树林,留给阮南溪一个坚硬笔挺的背影。不只是上过军校的关系,从小到大景照煜背挺得都很直,原因是他有个高要求的妈妈。
  有时候,他在想自己是不是要感谢自己那位有追求的母亲,他和宗兴的人生才会不一样……可是,有时候他和宗兴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
  今天是周五,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终于迎来了最为难得的大星期。
  一放学,江之河就在常青藤小群里发了一条消息——“等会大家要不要去我家看看哈哈,举手报名。”
  王赛儿第一个举手。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额,江之河不免有些尴尬,眠眠呢?那么快她就对哈哈没感情了?原本贺哈哈是江之河笼络并融入常青藤这帮孩子的一个**宝,结果今天貌似作用不大啊……
  难不成,生了崽崽的贺哈哈就没有了魅力?没有了吸引力?
  这样一想,江之河顿时对家里的大贺心疼不已,而后,群里江眠冒泡了:“我也去……”
  江眠一冒泡,景照煜也跟着冒泡,然后是景照煜的小迷弟郑泽阳……
  江之河:……还好,贺哈哈还是有点吸引力的!
  然而,家里张大贺只想安静地晒一晒太阳的余晖,理一理自己的全身性感的毛发,根本不想招待除了江眠以外的其他同学。
  结果一放学,江之河又领着一帮同学来看他。
  看什么,有啥子好看的!
  更过分的是,郑泽阳除了自己过来,还带上了他家养的金毛。对方是一个公金毛,见到他,不是……是看到他的崽崽就开始兴奋……
  张大贺暴怒了,将郑泽阳的狗赶出了自己的家。
  “嘛嘛嘛!”
  滚滚滚!全场,只有江之河能听懂张大贺的狗话,只能暂时将郑泽阳家的金毛系在外面的门把上……
  郑泽阳有些不乐意,但是没表现出来。为什么郑泽阳上门做客还要带上自己家的金毛,就是觉得张大贺整天在小群里秀自己的狗,同样有狗的人,他自然有些不服气。
  可是,原本他家金毛也很聪明,结果跟张大贺的哈哈一比,张大贺的哈哈简直精得像个人似的。
  明明,金毛要比哈士奇聪明,不是吗?
  ……如果,张大贺如果知道郑泽阳带一只金毛过来是跟自己比智商,他等会就让郑泽阳上医院打狂犬疫苗!
  金毛被带到外面,江眠瞧了瞧坏脾气的哈哈,将自己带来的香肠先喂给了外面的金毛,贺哈哈立在玄关,瞧着外面摸金毛脑袋的江眠。
  怎么瞧都怎么觉得眼前画面不太顺眼……
  麻蛋,他吃的狗粮是加了醋吗?大清早不仅要跟景照煜争帅,还要跟郑泽阳的金毛争宠?
  从小到大,张大贺虽然人生目标不清楚,却是一个很能明白自己心意的人,痛快不痛快都写在了脸上。
  现在,也写在了狗脸上。
  江眠终于发现了哈哈气咻咻地盯着她手中的香肠看,慢慢悠悠,她从书包里拿出另外一根,结果哈哈扭头离开……
  张大贺:他是那种一根香肠就能哄好的狗么?!
  ……江之河的目的达到了,原本他跟张大贺说换回去的计划,张大贺还有些不配合,一副他已经变狗他怕什么的架势,故意摆起了谱。所以放学回来,江之河就带江眠郑泽阳他们过来,让张大贺好好看一看,不要老想着当狗逃避上学,做回学生也很快乐。
  除了写作业考试,还可以愉快地吃零食,愉快地聊天说话,是不是?
  如果说江之河没有景照煜套路多,张大贺也没有江之河心思多。夜里,张大贺趴在房间的电脑前,打字输入:“江之河,快说你的计划!”
  江之河的计划就是……没有计划。
  如果他真有换回去的方法,他能拖到现在指望天意安排么?只是前面他还能耐心地等着,在安莉把“自己”从医院接回来,他等不住了。
  所以,就算只有一线可能,他也想试一试。
  但是,不管他要做什么,都要从女儿和安莉那里把“江校长”偷出来……事实再次证明,想要偷个大傻子出来真的非常不容易……
  周六一大早,江之河就在等待时机,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机会给他逮着了。今天天气好,安莉推着前夫江校长到外面的大花园晒太阳。
  结果,她只是回厨房切个水果,一会儿的功夫,花园里的前夫,就连同轮椅一块不见了……
  就是完全消失不见的那种不见了。
  眠眠还在房间写着作业,安莉那个着急又不好打扰女儿,只能自己先下楼找一找,然而,转了一圈,硬是找不到前夫去哪儿了。
  ……
  终于,把轮椅上的“大宝贝”偷出来了,江之大贺推着轮椅上的“自己”快速逃离了犯罪现场;旁边跟着从犯贺哈哈,踏着四轮滑板车紧密跟随。
  骨碌碌,咕噜噜……轮椅和滑板车,八个轮子在水泥路面虎虎生威地滑动着,又快又威风。
  时间不等人,江之河和张大贺用最快的速度来到小区西门外面的地下停车场入口——
  地下室停车场入口是一道急转直下的滑坡,按照江之河在运动会跳远得到的灵魂出窍的心得,这个滑坡带来的冲力完全可以达到之前跳远的速度……
  面朝着入口,江之河看了眼旁边已经屈腿站在滑板上的张大贺,一人一狗默契地交换了眼神,江之河数了三声。
  3
  2
  1
  ——走起!
  顿时,江之河使出全力将轮椅和轮椅上的“自己”往下推,与此同时,滑板上的贺哈哈也跟着往下冲……
  小区里找了一圈,还没找到人,安莉终于在保安的帮助下找到了自己的前夫,但是她没想到会亲眼目睹这样丧心病狂的场景:住在七楼的那位张同学居然将轮椅上懵懂无知的校长往地下停车场斜坡推去……
  过分!太过分了!报警……她要报警!!!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合一!!
  为什么今天晚更,因为要给你们双更的惊喜呀……
  好了,希望今天的留言也可以给大珠惊喜``
  嗷呜!


第31章

  对住在七楼张老板家的儿子, 女儿的新转过来的高三同学,安莉原本就心存偏见,甚至埋怨前夫将一个打架进过局子的外校转校生安排在自己女儿班级里。
  但是,偏见总归只是偏见,再爱闯祸的孩子总归也只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加上之后每次电梯里碰到对方都是笑眯眯地跟她打招呼, 安莉只能收起了自己的偏见。可是,安莉对这位张同学莫名就不太舒服,每天不仅像一块狗皮膏药一样贴着自己女儿, 每次叫她的那声阿姨,听起来总感觉格外不怀好意……
  总之, 安莉就是不太喜欢七楼张老板家的儿子,然而没想到的是, 张家儿子对她前夫江校长还挺上心的,每次遇到都要打探一句校长怎么样了,表现出来的关心真像他前面说的那样——“我特别尊敬江校长,我特别爱戴他……”
  难道, 因为江之河收留他来龙腾中学读书, 这孩子也懂得感恩?
  ……老实说, 安莉真的差点就信以为真了呢!
  事实就是狗屁的尊敬,扯淡的爱戴!难不成现在她亲眼看到的画面……把轮椅上的校长推向滑坡就是他爱戴校长的方式吗?
  一个黄毛小子竟然对她家只会微笑和握手已经是人畜无害的江之河痛下狠手!如果说这只是孩子的一个顽皮游戏,未免也玩得太过头了!
  同样,这已经不是懂事不懂事的问题,而是恶意谋杀!
  赶到地下停车场入口,安莉气到浑身发抖, 手脚发颤,可是轮椅上的前夫和张大贺那条大狗已经无比疯狂地冲了下去,包括张同学也趴在轮椅上跟着一块冲下去。
  就在这时,地下停车场转角处一辆亮着大灯的SUV,刚好要驶上来——
  疯了!疯了!安莉差点昏厥,幸好旁边的保安大哥及时扶住了她。
  ……
  ……
  ……
  在人和轮椅一块滑下滑坡的整个过程,江之河紧紧地抱住轮椅上的“自己”,由于保持了一定的平衡,前面滑行得非常顺利,只是他也没想到刚好会有一辆车驶上来。
  对方很快地刹住车,但是他没刹住……旁边的贺哈哈更是一冲而下,随着嘭的一声响,也不知道谁撞上了谁,江之河摔下轮椅的时候,眼睛本能地一闭。
  然后,他感觉脑袋一疼,接着,就被人从地上拎了起来,面对着保安大哥急呼呼的一张脸,眨了眨眼睛;结果保安大哥的口吐沫子仍毫不留情地往他脸上飞溅:“你这臭小子!坏蛋!大大的坏蛋!”
  江之大贺:……喔,没成功啊。
  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江之河转过头看向轮椅上的“自己”,以及穿着小高跟赶下来的安莉……还好,轮椅上的“大宝贝”并没有受伤,甚至安莉过来的时候,还朝安莉咧嘴笑了笑。
  安莉伸手抱住轮椅上的前夫,安抚了一番,然后也过转身狠狠瞪向一脸愣神的张同学,横眉怒指道:“你……你现在把你爸妈给我叫过来!不然我立马报警!”
  江之河是真的愣神了,也不是真的害怕安莉会对他做什么,纯粹只是……他好像从来没见过安莉那么凶悍的样子……整个架势像是护犊子般……
  以前就算夫妻吵架,安莉也只是故作强硬,小女人姿态十足,哪像现在这样强势凌厉,眼睛凶得恨不得将他抽筋剥皮了似的。尤其看她护着大宝贝的样子,明明都离婚了,她的态度又像没有了任何芥蒂一样。
  ……之前他正常的时候,安莉对他的态度可是比狗还冷淡呢。
  难道这就是患难见真情?江之河真的很感动,就算这次滑轮尝试失败了,心里头居然还挺高兴的,嘴巴一抿,呵呵地笑了起来。
  然而这一笑,却把安莉笑懵了:……张家儿子丫的不会是一个精神病!
  可是就算精神病,安莉也要找他爸妈,没有一个说法交代她就报警!同时,SUV的车主下来了,一个年轻的男人,他看了看自己车的情况,面朝着他们问:“哎呀,你们这是集体碰瓷吗?刚刚真是吓死我了。”
  安莉&江之大贺:……
  从头到尾,最顺利就是贺哈哈,顺利得他都有些不可思议,等他畅通无阻地从入口冲下来,借助着冲力又在地下停车场飞了一会……终于刹住滑板停下来,他看了看自己身上往后翻的狗毛,咧了咧一口犬牙,江之河就是一个大忽悠!
  妈的,以后他宁愿相信郑泽阳家的金毛也不要相信江之河了!
  “好了,我有急事要先走,车就不需要你们赔了。我自认倒霉走保险!”年轻的车主爽快得不像正常人,临走前指了指小伙子和轮椅上的人,“但是你们……我瞧着也没什么事,别碰瓷啊,我车上可是装有行车记录仪的。”
  说完,打开了左边的车门,上了副驾驶座……
  剩下的呢,就算车主不算账,安莉还是要算账的!可是这位张家儿子真不是一个怕事的孩子,就算被她和保安亲手逮着,也是一副十分能扛事的样子。
  瞧着张同学还没有丝毫认错的态度,安莉更是气急败坏,不顾对方是女儿的同学,打算直接报警;就在这时,张同学握住了她的手,眼神深情,神情肉麻兮兮地唤了她一声:“安小莉……”
  顿了下,继续用安莉最熟悉的口吻,字正腔圆地说完整句话:“安小莉……你不能报警。”
  安莉和江之河还是年轻小夫妻的时候,江眠还是一个肉呼呼的可爱团子,那时候江之河唤女儿江大眠,寓意女儿快快长大;然后他还亲密地叫妻子安小莉,希望安莉永远像小女人一样陪伴自己。当时江之河根本不知道,自己就是一个严重直男癌晚期患者。可是,不管当时他多直男,多大男人主义,他和安莉仍有过一段非常温馨幸福的夫妻时光。
  ……
  小区湖边亭子里,江之河,贺哈哈,安莉立在一块,安莉手里还推着轮椅上的校长,一字一句听完眼前这位……不知道到底是姓江还是张的人讲述完所有事情,安莉选择看向轮椅上的前夫,然而前夫只会微笑和……握手……
  接着,江之河又一一地说出只有他和安莉两个人知道的事情,看到安莉面上仍是不信,他补充一句:“或者,你来问我问题?”
  安莉脱口而出:“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1月4号。”
  顿了顿,江之大贺又说出了两人结婚的年份,包括结婚登记时候安莉穿的白色衬衫,两人脖子上系着红领巾这些岁月美好的细节……
  安莉神色更严肃了,眉头几乎打结,只是瞧着面前这个年轻的张家儿子,莫名气不打一出来,绷着脸,她又问:“离婚呢!我们哪天离的婚!”
  结婚纪念日,有点心的人都能记住,至于离婚……如果不是出事那天女儿江眠给他送上一份离婚三周年礼物,他可能真的答不上安莉这个问题。
  “9月3号,那天下了大雨,我们一块开车到民政局扯的离婚证……”
  安莉:……
  “嘛嘛嘛!”旁边贺哈哈有些听不下去了,他站得四条腿都酸了,江之河你老婆到底信不信你啊。她还要不要抓你去警局啊!上次打架劳资就在警局留了案底,结果你出的瞎主意,劳资没换回去就算了,如果还要再进一趟警局,小心劳资翻脸不认狗啊!
  安莉低下头,看了眼底下这条嘛嘛乱叫的哈士奇,心情那个复杂,指了指它问:“所以,它才是真正的张家儿子?”
  嗯。江之河凝重地点了下头。
  “嘛!”张大贺也抬头打了一声招呼。这声礼貌的招呼,不仅看在江眠的面上,还透着张大贺一点心机,希望自己能在以后岳母这里博个好感。
  安莉哪知道底下这条狗还想着当自己未来女婿……作为女人天性具备的怜悯之心,她的态度完全变了,前面她还恨不得报警抓走张家儿子,现在已经对这位张家儿子充满同情。
  她蹲下身摸了摸哈士奇的狗头,问江之河:“他爸妈知道了吗?”
  江之河摇头,不知道呢,主要这事不好说啊。
  想着在丈母娘这里博好感的张大贺,自己也摇了摇狗头,不能说喔!说了他妈妈估计会急疯的……
  所以,安莉理了理思路,眼前的“张大贺”是她前夫江之河,底下的“哈士奇”是张大贺……那么轮椅上的江校长呢!
  得到答案后,安莉觉得自己又要晕了,幸好张……江之河快速伸手扶住了自己,将她扶到凉亭的长椅上坐下来。然后,安莉反复平复混乱的思绪,抱着最后一丝怀疑,她要求江之河说:“你让它……给我写几个字瞧一瞧。”
  江之河:……
  张大贺:……这是质疑劳资不会写字吗?
  狗爪爪在湖水里浸湿一番,张大贺来到安莉面前一笔一画地写了两个字;这两字张大贺写下的时候也没想那么多,只是面对着安莉就本能地写出来。
  然而,这两字却一下子戳中了安莉柔软内心深处,一块叫做母爱的地方。
  因为,张大贺写下的两个字是——“妈妈”
  母爱泛滥不已,安莉第一反应仍是,这狗真的好聪明,第二反应才是可怜的张家儿子……虽然“妈妈”两字,写得有些磕碜。
  “所以,眠儿还不知道事情对吗?”安莉问出最关心也最重要的问题。
  江之河点头,今天他把整个事情跟妻子……前妻全部说出来,不想把事情闹大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想找个人商量商量他现在的处境;想来想去,他唯一能相信的人,是自己已经离婚的前妻安莉。
  跟江之河一样,安莉也是这个世上最关心女儿江眠的人,她想了想自己三观被颠覆的复杂情绪,摇头说:“不能告诉眠儿,她会崩溃的。”
  江之河再点头,对,他也是这个顾虑才选择不说。
  旁边,张大贺也点了点头,不能说!就算已经变成一条狗,他也要保留五中一哥的尊严,岂能让人知道五中一哥变成一条母狗,甚至他还生下两只崽崽……
  所以,不能说,不能让江眠包括其他人知道。
  各怀忧伤,一块回去电梯里,安莉问了江之河最后一个问题:“所以,它叫什么名字?”
  江之河笑眯眯回答:“张大贺。”
  安莉眼睛一瞥,她当然知道他叫张大贺,她问的是现在名字;知道里面是张家儿子,安莉对这条哈士奇态度就不一样了,态度改变了,也不能狗子狗子地叫着了。
  “哈哈。”江之河说,“小名哈哈,大名贺哈哈。”
  安莉:……这名真够烂的。
  张大贺:……对呢!
  安莉问了前夫最后一个问题,二楼到的时候,江之河伸手拦住电梯门,暂时不让前妻回去,同时抓住安莉的手,腆着年轻的老脸皮商量道:“等会眠儿上培训班补课,我能不能下来找你?”
  安莉:……
  反应了一下,轻轻的啊了声。
  江之河这样刻意地一问,一直竖着狗耳的张大贺也反应了一下,思想一开车,纯洁的小心脏就受到了刺激……卧槽,江之河这老男人终于忍不住了对吗!他要做什么!用他的身体做什么!
  不要啊!他还要留着他的处男之身给他心中的古墓派小龙女江小眠啊!
  不不不……不可以!
  “叭叭叭!嘛嘛嘛!”情急之下,张大贺突破自我,终于发出了不一样的狗音。
  作者有话要说:  作话小剧场
  安莉:他在说什么?
  江之河琢磨了一下:应该是等会想一起来?
  张大贺:……吐血而亡。
  污污的湖水里,一条哈士奇划起了小船,只是第一次他无比想上岸……想上岸啊!
  ……
  昨天我问基友,为啥这本文会扑街,她说内容太纯洁了,不够污…
  抠鼻,不解,明明很污啊!
  幸好你们家作者不靠电子订阅吃饭,不然都吃不上饭了,好了继续以卖血为生,给支持正版的小可爱送100个红包~~
  摸摸头,爱你们!


第32章

  等会吃完午饭,江眠的确要上一个高考冲刺的补习班, 临走前接过安莉递给她的一罐酸奶一瓶热水, 一并放在了背包里;视线之内, 她家江校长乖乖地坐在轮椅上, 正目不转睛地瞧着客厅的电视屏幕, 安莉给他开了一档动画片看,江眠看了眼动画片内容,居然小朋友还是最爱看的《汪汪队立大功》……
  江眠觉得安莉现在简直把她爸当大宝宝来照顾, 她上前来到江校长旁边,江校长主动朝她伸出了手, 江眠用双手握着,开口说:“爸,我去补课了喔。”
  咳!安莉坐在沙发上, 不忍直视, 撇了撇眼睛。
  “等会补课回来我要吃一个薯条,一个鸡翅,再喝一个可乐。”江眠又说,别有目的地告诉江校长。
  安莉:……心想她的眠儿可真够逗的,以为这样就能刺激爸爸嘛!不可能, 你现在的爸爸不跟你抢鸡翅吃都不错了, 转而又有些心疼。
  这到底是什么奇遇啊!
  她都没办法想象,眠儿在她爸眼皮底下上学是什么样子?原先江之河是校长已经够女儿烦的了。以事论事,比起前夫江之河,安莉自认自己更了解女儿, 就像对于孩子的那些爱好,只要不过分安莉都是支持的。不像江之河,女儿喝个汽水都不允许。
  也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的老古董,当时偏偏给她捡到了。然而,现在老古董变成老宝贝……
  “现在胆子大了啊,觉得你爸这样,妈妈就管不了你吗?”安莉跟女儿开起了玩笑。
  江眠脸上笑意不止,站起来说:“要不回来我也给你带一份,两包番茄酱?”
  安莉失笑摇头,随即点点头:“谢谢我家小宝贝哈。”
  嘿嘿。江眠走了,嘴角一直噙着笑意,临走前又回视了眼沙发上的安莉和轮椅上的江校长,直到门完全关上,笑容才放下来。
  江校长以前说,小孩才有烦恼,大人只会粉饰太平。面朝着电梯,江眠觉得自己好像成熟了一些呢。江校长和安莉离婚的第一年春节,她过得无比闷闷不乐,江校长又教育她说,等你长大了就知道团圆的意义不只是一家人待在一起。
  江眠觉得她爸就是一个大忽悠,黑的白的都由他说。难道老天就是为了惩罚他,才将他变成失语症患者……可是,如果可以,老天还是不要惩罚他了,好吗?
  让他快点好起来,一个大人,哪能整天呆在家里看动画片呐!一点都不像话。
  ……
  补习班在龙海樱花公园对面的一幢商务楼里,从常青藤小区过去只有六站路,江眠没有骑车,选择坐公交。
  就像昨天她和景照煜微信聊天里说的一样。
  昨晚景照煜找她推荐龙海有没有好点的补课班,她就推荐了自己目前上的清美冲刺班,毕竟是之前她爸江校长的选择。
  “那明天我跟你一块去。”景照煜在微信里说。
  江眠:“……好。”
  “一块骑车还是一起打车?”
  “我之前都是坐公交过去。”
  “好。”
  然后,两人也没聊了,直到今天出门来到公交站,她看到景照煜提着一个黑色大背包,已经面朝着站牌而立……
  这样的相遇,绝对不是巧合。
  只是,景照煜转身看到的时候,仍用最套路的话朝她招呼:“嗨,巧啊。”
  江眠不回应,因为她觉得——有些虚伪!
  周六的公交车人不算多,但前面的座位也都坐满了人,只有后面还剩下两个前后排的空位,江眠正要走过去,景照煜伸手拉了下她的手,对她说:“反正不远,一块站站。”
  江眠:……
  十分自然地,景照煜继而礼貌地松开江眠的手腕,加上一句:“把空座留给有需要的人。”
  江眠:……
  景照煜思想境界这样高,导致江眠都有些羞愧了,单手握上拉环,默默不说话。刚好,景照煜的肩宽挡住了江眠视线。安莉身高不到一米六,但江之河是一个高个男人,作为他们的女儿,江眠身高也没有太矮,在女生里也属于高个子,只是现在她跟景照煜站在一起,景照煜仍比她高出一个头这样子……
  以至于,只要他要跟她一说话,眼睛都会向下对着她。
  然后,江眠就能无比清晰地看到景照煜的眼睛是那种很秀气又清隽的内双,睫毛也细密秀致,没有过分的长,形态却很好看。
  人都是视觉动物,江眠不否认,她对景照煜的欣赏里一半是对他颜值的认可。就像她之前不喜欢张大贺,一半原因也是不太喜欢张大贺的长相。
  景照煜和张大贺,用之前王赛儿的话来说,一个是帅得太嚣张,一个纯粹就是长得太嚣张。
  呃……大概就是这样。
  可是……
  王赛儿现在却不想承认自己说过那样的话,原因无他……情人眼里出西施。如果现在问她班里哪个男生最帅,王赛儿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回答张班长!
  没错,王赛儿又有了一个江眠都不知道的秘密,她暗恋上了张大贺。赛儿的暗恋,就像夏天的雷阵雨,东一阵西一阵,可是王赛儿觉得这一次不一样,她对张班长的感情,一定会非常持久,甚至会随着四季变迁而不变……
  毕竟,她这一次的喜欢一点也不肤浅,因为她喜欢的是张班长桀骜外表下的成熟灵魂……甚至,她觉得全班里,只有她能感受到张班长那非凡的魅力。
  桀骜又老成,热血又沧桑……这无与伦比的矛盾气质,简直了!
  至于为什么这一次王赛儿又不告诉江眠,因为她觉得张班长更喜欢江眠……虽然,用张班长的话来说,是报恩。
  莫名其妙,江之河在下楼的时候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然后他立在自己家门前,按响了门铃,待前妻安莉把门打开,江之河嘴巴斜斜地扬起,第一句话便是:“眠儿走了。”
  安莉还是非常不习惯对着这个模样的江之河,想到之前他每次叫她阿姨的得意样,更是没有好脸色,结果江之河已经大大方方进了屋,再然后,舒舒服服地躺在了沙发上,仰着头说:“还是自己家舒服啊。”
  ……这个臭德行!完全,就是以前的江之河没错了。
  ……
  樱花广场站到了,江眠和景照煜下了公交车,对面就是她补课的商务楼。商务楼里除了高考冲刺的补习班,还设立了很多舞蹈音乐培训机构;以前江眠来这里都是学声乐和小提琴,上了高二,江校长就将声乐培训课改成了高考冲刺课程,理由是只有学习好了,以后她才有更多选择的可能性。
  江眠带景照煜报了课程,同为高考冲刺班,排课也不一样,排课老师问景照煜偏哪几科,景照煜没有多想就说:“我和江眠一样。”
  “……”
  “景照煜,你不要开玩笑了。”江眠轻声提醒。
  景照煜回过头,强调地看着她说:“我真是跟你差不多,尤其语文生物都忘得差不多了。”
  “哦。”江眠应了一声,不再说什么,硬着脖子将脑袋转过去。为什么突然说不出话来,因为会错意真尴尬……
  有时候人和人之间的相处就是这样微妙而生动,常常为了掩藏一个尴尬然后制造出了更显然的尴尬。今天前半截补课,江眠都是这样的感受,后面才慢慢恢复思绪进入题海战术里……
  补课班老师讲题速度比学校上课要快,稍不留神就会落下重点,不过江眠的记题速度很快,不比景照煜只是记两个重点。
  全程,两人听得都还算认真。
  课间休息,江眠打算拿出安莉给她准备的酸奶喝,只是她只有一个,就换成了水喝了起来,喝水时琢磨自己怎么会那么小心眼。
  难不成她还担心景照煜跟她讨酸奶不成?
  江眠忍不住微微笑起来,姣好的面容朝着明亮的落地窗,小口喝了几口热水,她盖回了保温瓶的盖子,转回了头。
  “江眠,你喝水的样子怎么跟个官小姐似的。”旁边,景照煜突然开口说。
  江眠:……
  窘迫,令她脸颊快速泛红。
  “不过挺好看的。”景照煜补充一句,“很淑女。”
  这下好了……她脸更红了。
  景照煜:……
  算了,他还是离开座位一下。
  刚刚江眠那样小口小口的喝着水,景照煜真实看法就是一个大小姐喝水的样子,大概他基本都是跟男生们厮混在一起的缘故,都不习惯女生这样喝水的样子。
  加上前一秒他心里在琢磨她爸江校长的事,就自然而然说出了“官小姐”这三个字。冒出这样的话,景照煜也觉得有些不妥,结果后面越补救越糟糕。
  所以,他选择离开了座位。
  “因为水烫……”江眠终于摆脱了无比窘迫的情境,以解释的方式告诉景照煜。然,景照煜已经离开了座位……
  江眠眨了眨眼睛,然后,耷拉着唇角撇过了头,面容痛苦地面朝着窗外。心里,忍不住埋怨自己一句,她到底为什么要给景照煜介绍跟自己一个补习班上课……啊!?
  她是觉得自己最近苦恼的事情还不够多,还要景照煜挤兑她两句吗?
  面对外人,江眠脸皮一向很薄,非常薄……如果同样的情况,王赛儿可能大大咧咧说笑两句就过去了,她却要消化好久,才能摆脱内心的尴尬。
  江眠也不太喜欢自己性格上的这一点,但是,她会在景照煜这里那么明显地表现出来,原因有两个:
  一,她和他真的还不太熟。
  二,她和他却比熟人还走得近。
  下午四点半,补习课结束,江眠和景照煜一前一后地走进了电梯,因为一块放学,电梯很挤,她和他让了好几拨人,最后电梯里只有她和他两人。
  电梯停在下面一楼,两个男生各挎着吉他进来,他们惊喜地看到里面站着的人,十分惊喜地打了个招呼:“嗨,江眠!”
  江眠也认识他们,笑着开口:“阿廖,小怪。”
  阿廖和小怪,江眠都不知道他们大名是什么,因为她和他们是以前的声乐课里认识,跟她不一样,他们都是正经搞音乐的年轻人,现在又组了一个乐队。以前,他们还跟她开玩笑,等她高考结束来他们乐队当主唱。
  当然,这只是开玩笑,他们清楚,江眠自己也清楚。甚至,现在她家江校长一出事,她更清楚自己不能继续学音乐了,毕竟唱歌又不能治疗她爸的失语症……
  然后,从阿廖和小怪的嘴里,江眠才知道今天龙海体育馆举行原创音乐节,规模虽然不是特别大,但是几乎本地所有乐队都会参加,同时,也来了不少外地乐队。
  “还有国外乐队,哪国来着?”阿廖问小怪。
  小怪夸张地念出两字:“欧——巴!”
  江眠轻轻笑了起来。
  “对了,江眠你要去看看吗?”阿廖问,然后从皮夹克里拿出了几张门票,“我这边还有几张的门票,你要的话我送你几张。”
  顿了下,看向江眠后面的景照煜,想到肯定是跟江眠一块补课的同学,虽然对方比他高,看起来也不太像高中生,他还是以大哥哥的口吻问道:“你呢,小弟弟,要不要?”
  自从不过儿童节之后,景照煜就没有再被人叫过小弟弟,他礼貌地扬起笑容说:“我跟江眠一块。”
  “噢哦……”
  江眠回过头看向景照煜:“你要去?”
  “我觉得挺有意思啊。”景照煜回她,随即也问她,“你不想去吗?”
  江眠不是不想去……而是他和她真的要一块去吗?
  “不是挺有意思,是非常有意思。”小怪更加夸张地挑眉,然后对江眠说,“去,我们还想着你上台露个脸呢。”
  ……
  ……
  ……
  常青藤小区,江之河和安莉又聊了聊出事那天的情况,反反复复地说了好几遍,可是两人暂时也琢磨不出好办法,后面安莉也懒得出主意了,江之河更是宁愿留在二楼看电视,也不愿意回七楼写作业。
  安莉站起来,喂轮椅上的“江校长”吃土豆泥,喂着喂着,对赖着不走的江之大贺莫名来了气。放下来碗勺说:“你自己过来喂你自己。”
  江之河:……
  轮椅上的“江校长”虽然不能说话,智商也低到惨不忍睹,但是安莉真心觉得轮椅上的大宝贝比现在的江之河顺眼,也比以前的江之河顺眼。
  ……不得不说,有时候女人的伟大和悲哀,都是因为天性喜爱照顾他人。
  “啊——”
  换江之河喂轮椅上的大宝贝,江之河像是小时候喂女儿一样,哄骗着“自己”张开嘴,结果轮椅上的大宝贝,嘴巴张得那个大,连舌头都微微露出来。
  如果不是他原先的舌头就不长,不然就像狗狗一样探出舌头来了,整个样子无疑就是大傻子一枚啊!
  “你前面都不觉得奇怪吗?”江之河忍不住问安莉。
  “没奇怪啊。”安莉微微歪着头瞧了瞧,“反而觉得挺可爱的。”
  江之河:……
  “没错,就是比你本人要可爱。”安莉强调说。
  突然,外面打起了闷雷,安莉想起一件事,来到落地窗望了望天上翻滚的乌云说:“眠儿好像没有带伞。”
  江之河站起来:“我去给她送。”
  这当然是没问题的,就算江之河变成女儿同学,他也是眠儿的爸爸,作为爸爸肯定要为女儿做点事的。
  “行,你快去。”安莉说。
  江之河突然得寸进尺:“安莉,今晚我能不能过来一块吃饭?”
  安莉哼了一声,打击道:“这事你可得问你女儿答应不答应。”
  江之河笑:“别说,我现在和眠儿关系可好了,我们前后桌呢。”
  “还前后桌……”安莉不想搭理江之河,又忍不住笑,两人离婚这几年,双方多少都有些刻意生分着,现在江之河变了一个身份,两人要处理共同的难题,关系莫名恢复回了小夫妻的时候。
  “妈,我晚上有事晚点回来,不用给我留饭了。”微信里,安莉收到了女儿江眠给她发来的消息。
  “什么事啊?”安莉用语音问。
  江眠不会对安莉隐瞒,直接给安莉发了龙海原创音乐节的页面链接。
  安莉:……
  噢,女儿参加这些活动她是没问题,高中学习本来就很苦,更应该留下一些青春张扬的回忆,可是江之河过去给女儿送伞了诶……
  安莉没办法告诉女儿,你爸来找你了,琢磨着换成文字输入:“那个,七楼的张家儿子过来给你送伞了,要不你等一等,带他一块去?”
  额……?
  张大贺要给她送伞???
  问题是她妈居然还同意了?!
  搞什么啊……
  江眠和景照煜一块立在公交站,有些难以启齿又不得不说,嘴角僵硬地丢出一句话:“等会张大贺过来。”
  “他也过来?”景照煜侧过目,面色没太多奇怪,顿了顿,还扯出一丝笑意。似笑非笑的笑。
  “对。”江眠点头
  “他过来做什么?”景照煜十分轻松地发问,语气像是明知道答案,还有刻意一问,顿了下,“他也要参加音乐节吗?”
  “不是……”江眠目视前方,说出答案,“送伞。”
  送伞?张大贺过来送伞啊……
  喔。
  真是一个有心人啊,可惜天空不作美,景照煜微微仰了一下头,忽得一笑,露出比雨后初霁还要好看的笑容,然后半分嚣张,半分顽劣,他面朝着江眠,特意道:“可惜,雨停了。”
  作者有话要说:  虽说一个帅得太嚣张,一个长得太嚣张……
  但是大贺也是一个比较好看的男孩子……
  张大贺:作者,你根本就是没眼光!没品位!
  对,其实最帅是我们的哈哈,那油亮的毛发,冷厉的侧脸,肌肉发达的狗蹄子……
  张大贺:……
  咳咳……
  今天大肥章,5000字!
  哈哈哈,好,通知一下,明后两天大珠要去外地出差,所以可能会有一天来不及更新,总之,明天两天的更新情况看文案通知。
  么么哒··就酱紫,爱你们


第33章

  同是新来的同学, 江眠对张大贺的感情比对景照煜要复杂一些。至于怎么个复杂的感觉, 江眠也很难形容。
  用奶茶来形容, 景照煜大概就是每家店里最经典最主打的那一款,基本满足了所有人的挑剔口味,排队买它的人也最多;张大贺就不得了了,属于为了吸引眼球特别混搭的一款产品,例如芝士搭百香果, 很难喝倒也没有,但口感绝对是最丰富, 是重口味顾客的最佳选择……
  把同班同学比作奶茶, 江眠也不是故意的,因为等张大贺过来的时间太无聊, 刚好对面有一家刚开的网红奶茶店,看到排队的人很多,景照煜就问她:“我去买杯奶茶, 你要喝什么口味的?”
  江眠回答不上来,跟着一块去了。
  选择口味的时候,江眠有些犯难,不过也没有犹豫太久,选了一贯喜欢的红豆口味。奶茶是景照煜请客,买单的时候问她:“问问大贺, 他要什么?”
  江眠在手机微信里找到张家小贺,打开聊天框,输入:“喝奶茶吗?”
  张家小贺回答:“不喝。”
  江眠又输入:“……景照煜请客。”
  张家小贺:“你跟景照煜在一起?”
  江眠:……她觉得张大贺这话问得怪怪的。没有继续回复他了。
  “他不喝。”江眠对景照煜说。
  景照煜轻轻一笑, 就用手机支付码付了两杯的钱,江眠不太习惯从别人那里占便宜,抬头说:“下次我请你。”
  景照煜回头,望着她;“好啊。”
  原本很简单的对话,因为景照煜话里藏着一丝不言而喻的笑意,莫名有了心照不宣的微妙体会。江眠撇过头,呼了一口气。
  虽然雨停了,空气中还是弥漫着雾蒙蒙的湿气,整个龙海市如同路边的广玉兰树,每张叶子都是湿哒哒。江眠喝奶茶的时候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鞋,刚刚走过来的时候,她鞋面被路边飞过的车子溅到了水,现在看着鞋头脏了一片,心里不由别扭又难受。
  如果是自己一个人,她肯定会蹲下来擦拭干净,可是当着景照煜的面……
  景照煜同样低下头,见旁边江眠一直低着头不说话,意会了好一会,开口说:“是要擦擦吗?”
  啊?江眠扭过脸,顿了下,把手中的奶茶递给景照煜,开口说:“那你帮我拿一下。”
  景照煜没有接过她的奶茶,而是从背包里拿出一包纸巾,顺手往旁边垃圾桶丢掉他手中口感不佳的奶茶,开口说:“你手干净着,我帮你擦。”
  说完,屈着一条腿,弯下腰。
  江眠:……
  “景照煜……”
  风夹着湿冷的雨后空气迎面吹来,吹得江眠鼻子微微泛红,心口却像是被塞了浓郁的芝士停滞了跳动,可是景照煜替她擦鞋子的姿势太过自然,没有讨好,没有谄媚,就像平时在教室里顺手替她传个作业本一样顺其自然,像是纯粹的友爱之举。
  然而,面对景照煜这番同学之情的“友爱”举动,江眠不仅心跳差点骤停,双腿也犹如灌了铅,笔直地扎在了地面,嘴里只能发出蚊子般的声线叫出景照煜名字,就说不出其他任何话了。
  因为景照煜屈腿弯腰,她能看到景照煜低下去的头顶,只见上面有两个旋儿。
  终于,景照煜用几张纸,将她被污水打湿的鞋面仔仔细细地擦拭干净,然后缓缓起身,站了起来,然而,他的视线只与她对视一会,很快落到了后面,朝后面这位赶过来送伞的人打起招呼:“嗨,大贺。”
  江之大贺:……如果他不过来,他的小棉袄是不是就要被景照煜拿回家烘干了啊!
  叹为观止!叹为观止啊!现在小年轻追求女孩子的方式怎么都那么下流那么豁得出去啊,刚刚他看着景照煜那样风度翩翩地蹲下来替眠儿擦鞋,他还以为小景这孩子上辈子是一个擦鞋匠呢!
  就像街头那些擦鞋匠,不容拒绝,直接蹲下来就是一顿擦,擦好之后抬起头:“老板,二十块。”
  没错,在景照煜蹲下身给江眠擦鞋的时候,江之河恰好正好刚刚好赶了过来,然后目睹了景照煜给自己女儿擦鞋的整个过程。
  眼睛都瞪直了。
  但是,他要忍住不出声,忍住大声呵斥,因为他要逮个正着!他要现场教育!他……
  ……
  ……
  ……
  因为景照煜这声轻飘飘的招呼,江眠同样握着奶茶回过头,看到不远处面容严肃又端着的张大贺,莫名憋红了脸。
  她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害羞,不经意间,脸就红成了最近上市的红富士大苹果。
  江之河吸了吸气……忍住了。
  青春是美好的,眼前人是登对的,而他这个爸爸才是一盏突然亮起来的百兆大灯泡!江之河握着两把伞,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回了景照煜的招呼:“嗨……没想到你也在啊。”
  口吻那个嫌弃……
  景照煜像是没有感受到,用剩下的纸巾擦了擦手,待江之河走近之后,顺势将手放在了他的肩上,拍了两下。
  江之河:……
  江眠又羞又好笑,一抬头,对上景照煜飘来的余光,正要偷偷偏过头,景照煜说:“走,我去打车。”
  人过来的时候,江之河就从安莉那里知道女儿今晚要去参加一个原创音乐节,同时截图了母女俩的聊天对话给他,目的是为了要求他:“你陪眠儿一块去。”
  即是安莉不说,江之河也会陪着一块去,何况他旁边还站着一个包藏祸心的偷瓜贼呢!一个男孩,如果都可以蹲下来为女孩擦鞋了,你说他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想到这,江之河又有些懊恼自己,从小到大他教育女儿眠眠不能随便收男孩子的礼物,随便吃他买的食物,随便拿他喜欢的东西……忘了教育,更不能随意让男孩子给她擦鞋啊。
  “你也去吗?”上车的时候,景照煜还特意地问了问,像是摆明他是一个临时插入者。
  可是,江之河无惧无畏,直接对女儿说:“你妈不是让你带我一块去吗?”
  江眠不想带上张大贺,可是安莉都说了,还是往车里移了一个位子,江之河坐在了女儿旁边。看着女儿脚上这双被前面这位“有心人”擦拭干净的白鞋子,摇了摇头。
  可怕啊,真可怕!
  对于景照煜刚刚给她擦鞋这件事,即使上车好一会了,江眠心里也还有一丝别扭的情绪,直到在景照煜与她聊天里才冲淡了内心的异样感;她喜欢音乐,景照煜也喜欢,两人聊起了乐队这个话题,有些停不下来。
  旁边江之河想插进来,心有余而力不足。
  更可怕的是,江之河听着听着,居然觉得这两人一来一往的聊音乐话题里,很有小年轻特有的朝气和热忱。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宗兴的事,江之河总觉得小景这孩子藏得太深。不然,一个高高大大,人又聪明模样又俊的男孩子,就算作为自己未来女婿备选人员,他也是欢迎的。
  可是,男孩子最重要的是什么,是赤诚。
  相处那么久,景照煜给他的感觉总是过于成熟老练,唯有跟眠儿相处时才露出男孩子会有的恣意和帅气。所以,江之河觉得景照煜与眠儿相处的时候,要么最真诚,要么最可怕……这样一琢磨,江之河在心里劝自己想的不要太多。
  景照煜周岁也不到二十,哪有他想得这样心思重。只是单纯的……年轻人套路多。
  年轻人的确套路多,原创音乐会进场仪式居然是盖红戳戳,这个红戳戳江眠和景照煜都盖在右手手背上,江之河自然伸出右手,结果盖章的小伙子摇摇头,江之河又伸出了左手,盖章的小伙子又摇摇头,就在江之河把左右手都伸出去,小伙子把红戳戳盖在了他脸上。
  江之大贺:……
  江眠和景照煜等在前方,看到这一幕都乐了乐,江之河明白自己被盖章的小年轻给戏弄了,但是为什么他们要戏弄他,而不是景照煜呢。
  “可能对方看你长得比较可爱。”景照煜说,同时,将手放在江之大贺的肩上。
  江之河:不用提醒,他自己会照镜子!
  因为是原创音乐节,气氛很嗨很hip hop,现场也没有椅子,江眠他们都是站着围观。因为小怪阿廖的齐力音乐是这次龙海原创音乐节策划方之一,她和景照煜张大贺得以站在最前排。
  演唱还没开始,现场闹哄哄,工作人员还在各种调音,江眠环视一周,就像电梯里阿廖说的那样,今天过来的乐队非常多,有欧美那边,也有日韩那边,更多是全国其他城市过来的同好们。
  炽热的灯光一晃一晃地打过来,江眠手里发到了一根荧光棒,握着荧光棒,她立在景照煜和张大贺中间,感到有些挤。
  这不是她自己选的站位。
  因为前面景照煜站在了她左边,张大贺就站在了她右边。江眠有偷偷想过,张大贺是不是真对自己有意思,很快这个想法就被自己否定了。她真心觉得,张大贺和景照煜更像王赛儿说的那样,每天卖腐基情四射。关系好的同时,也很爱相互较劲。
  ……卖腐……如果江之河知道江眠这样想他和景照煜的关系,只能是一口老血往外吐了。然而此时,站在原创音乐节现场,灯光闪烁之下,看着周围一张张青春面庞,江之河也是能感受到青春的张扬和激昂;随着龙海第一只乐队开了场,现在气氛越来越嗨,愈来愈热烈。
  音乐形式不拘于形式,摇滚说唱高唱都有……
  不能说每一支乐队都演奏得很好,但是大家都非常热情地诠释着自己对音乐的热爱,这是除了江眠,江之河作为老干部也能感受到的一种澎湃情绪。
  来自内心,冲击着大脑里的老派思想。
  可是玩音乐的人的确各式各样,直到阿廖小怪他们上来,作为全场比较专业的一支乐队,他们有比较多的粉丝,江眠也跟着粉丝们一块挥舞起荧光棒,微微仰着面,眼里的兴奋地仿佛她跟他们一块站在了台上……
  小怪一首原创音乐歌曲结束,嗨爆全场。从头到尾,江眠太过投入,以至于跟着哼唱起来,明明是一首原创音乐,江眠为什么会唱,这就不得而知了。
  紧接着,是小怪他们的朋友上台,唱法和风格都比较业余……
  可是,江眠仍听得很快乐,然而,每个搞音乐的人都有不同的理念,阿撩小怪他们朋友下台之后,原本要轮到的韩乐队不上来了。
  怎么了?
  为什么不上场了……
  本来玩原创音乐的人大多都是意气奋发的年轻人,韩国乐队临时不上场,下面的原创音乐迷都在猜测对方是不是怯场了,忍不住嘲笑奚落的时候,年轻的主持人上台,直接说出了原因:“刚刚对方说他们以为自己是来参加一场专业的比赛,听完之后觉得今晚是一场业余歌手的狂欢之夜,不愿意上台演奏了。”
  话音落下,全场哗然。
  江眠站在底下第一排,跟着景照煜一块瞧着前方不远处,一帮业余也好专业也好的音乐人,闹哄哄地挤在了一块。
  像是争执,又像是在拉架。
  然而是阿廖,他突然走上来,穿着夹克衫从主持人手里拿过了麦克风,清清嗓子,用英文开口:“非常遗憾,我一直以为音乐是爱,是自由,是不管业余或专业每一位选手都可以尽情展现生命的一份热情,我尊重对方陈述的音乐需要专业才能带来美好体会这个说法,但是我非常不服气!”
  话到一半,阿廖改成了普通话,然后接着煽动人心。
  “我不服气他们质疑龙海是一个小城市,我不服气他们怀疑龙海人对音乐的热爱,更加不服气他们轻视了我们对音乐的赤诚之心!”
  顿时,全场气氛卷到了另一个**。因为阿廖这几句话,字字戳着每个人的愤怒情绪。
  阿廖本来就是一个愤青,这是江眠知道的,不仅自己愤,常常还能挑着大家一块愤,可是此时此刻,江眠也愤怒了,握了握拳头。这是她现在年纪一定会有的反应。
  之后,阿廖拿着话筒问大家:“你们爱音乐吗?”
  “爱!”
  “你们爱龙海吗?”
  “爱!!”
  “你们爱中国吗?”
  “爱!!!”
  ……
  全场爆发了,彻底爆发,顿时有人哭有人怒,有人疯狂有人冷漠,有人嘶吼有人隐忍,直到阿廖拿着麦克风继续说:“好,现在我在现场随便找一个人上来唱歌,取代那支不愿意上台为我们表演的乐队,我相信最好的音乐不是技巧有多好元素有多强混音有多出色,而是具有发自内心的勇气和自信,和一份分享之心!”
  “告诉我,你们谁愿意上来!”
  不少人都举起了手,然后阿廖手一指,嚣张又刻意地落向了江眠这里。
  因为,阿廖话音落下的时候,前排的江之河便高高举起了手,却不是为自己高举,而是为自己的女儿。跟江之河一块高举的,还有站在江眠左边的景照煜。
  噢,可是阿廖选了两人中间没有举手的江眠……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擦鞋景和音乐眠……大家还满意吗?
  咳,两天不见,想大珠了么?
  大珠对你们的想念,简直就像过了两年一样……
  前面两天,咱们当做是中场休息,为了庆祝复更,今天红包加倍,机会非常大~~
  祝好运,么么哒!


第34章

  江眠没想过自己要在这样的场合上台唱歌, 同样在此之前,小怪阿廖常常邀请她加入他们的乐队, 她都是拒绝的;她是喜欢音乐没错, 也知道自己在唱歌方面很有天赋,却还没有勇气走上一条以音乐为生的道路,至始至终,她都没有阿廖前面所说的那份发自内心的勇敢和自信。
  更别说是分享之心。
  可是当所有灯光聚在她这里, 现场情绪澎湃激昂,旁边张大贺伸手将她推出去,景照煜也用眼神给她鼓励,江眠没有太多思虑,抬了抬头,镇定又从容不迫地走上了舞台。
  “可以做个简单的自我介绍吗?”台上主持人亲切地问她。
  “江眠。”江眠轻声回答,握着话筒的手, 微微收紧。
  “呃,那么简单吗?”主持人玩笑道, 因为之前彩排根本没有这个环节, 是阿廖临时起意抽一个现场观众上来打脸韩国乐队,主持人根本不知道上来的江眠是阿廖故意抽上来的王者,猜测这位长相漂亮的女孩压根不想上来唱歌, 无奈被不厚道的坑爹队友起哄推了上来。
  因为,看起来的确是这样啊……
  “看你年纪还很小,还是一个学生吗?”主持人又问,尽量缓解女孩的紧张。
  “嗯。”江眠微微点了下头。她只是话少, 不想多说,真的上台之后,心里也没有太多紧张。然而,因为她话少,让主持人误会她在紧张。
  没错,主持人真有这样的误会,弯着嘴角笑啊笑,努力找话:“不要你再自我介绍两句?”
  江眠摇头,表示不用了。
  “好……”主持人点点头,觉得女孩可能已经吓坏了,不再为难她,同样他也在心底酝酿了一番台词,打算不管等会女孩唱得如何,他都要圆好场面,就用阿廖之前的话来说,只要有自信唱起来,都是最好听的歌。
  “那你要唱什么歌?”主持人又问,琢磨着女孩应该选一首简单的歌。
  “大鱼。”江眠告诉主持人。
  “好……大鱼!”主持人点了下头,顿了顿,由衷地赞叹出两个音,“……哇哦!”
  《大鱼》,这首歌很动听,却不是一首好唱的歌,不仅需要歌者非常高的唱功,对嗓音要求也很高。不管高音低音部分都很难处理,一旦唱不好就容易导致现场车祸,不过,既然女孩要唱《大鱼》,主持人也不能拦着,同调音的工作人员交代了一句,暂时退到后面,把舞台留给江眠。
  江眠又握了握话筒,待伴乐轻轻柔柔响起,她望了眼台下,想起张大贺推自己的那一下,真像极了小时候她爸会做出的行为。
  简直是大人才有的骚操作。
  是啊!江之河停着胸膛目光骄傲,江眠还没有开口,他已经忍不住对景照煜说:“江眠唱歌很厉害的。”
  景照煜噙着笑,回他:“你知道得还真多。”
  ……江之河撇撇嘴巴,怪责自己脑子有病,明知道景照煜心怀不轨他还要在他这里炫耀自己的“掌上明珠”发光的时候有多耀眼,这不是存心让贼惦记么?
  景照煜不与他说话,江之河也懒得搭理他。江眠上台前留下的荧光棒江之河替女儿拿了过来,现在高高的举起来。
  一左一右,挥动不停。
  不比知名乐队演唱,在江眠开口之前,现场并没有太多的期待,只有江之河用力的挥舞荧光棒,直到江眠低声唱出第一句:“海浪无声将夜幕深深淹没——”
  现场安静了。
  如果用专业音乐人形容江眠的嗓音,她的音色简直太纯净了,清透又有力量,明亮又细腻,简直是现在最为稀有的女低音,关键音质还这般干净婉转。
  然,如果用普通听众的感受来说,一句话——开口跪。
  江眠本身嗓音条件和天生具有音域跨度就极其优越稀有,别说高三之前她一直接受专业的训练,《大鱼》这首高低音都要细腻处理的古风歌对她真的没有太难,她之所以选择这首歌,因为她喜欢这首歌给她带来的情绪感动。
  如果唱歌第一因素是技巧上的处理,第二因素就是情绪把握。江眠平时情绪都不会太明显,是一个不太外露的孩子,尤其同人说话交流语调又慢又低,不熟悉她的人大多觉得她可能是一个性情淡漠的矜持女孩,却没想到她唱歌的时候,可以将歌词里的每一句都表达细腻悠扬令人回味无穷……
  看海天一色听风起雨落
  执子手吹散苍茫茫烟波
  大鱼的翅膀 已经太辽阔
  我松开 时间的绳索
  怕你飞远去怕你离我而去
  更怕你永远停留在这里
  每一滴泪水都向你流淌去
  倒流进天空的海底……
  一首《大鱼》先低叹沉吟,再到清透有力,口腔声带肺腔全部打开,每一句江眠都唱得游刃有余。同样,在江眠唱出第一句的时候,主持人已经不觉得她是紧张,而是这个女孩真的有点酷……
  为什么酷,因为实力惊人啊。
  江眠唱完之后,台下掌声热烈,甚至还有起哄声,让她再来一首。江眠交回话筒,微微鞠躬,下来了……
  底下,江之河手上的荧光棒都要挥断了,对一个爸爸来说,女儿唱歌那么好听,那么优秀,他自然是无比骄傲。他也知道眠儿喜欢音乐,在音乐方面很有天赋,弹琴拉琴都学得很快,可是真让女儿走上音乐这条路,他还是会犹豫。
  他并不是遗憾眠眠不能考个高分给自己争气,而是他担心有一天过于追寻梦想的人生还比不上平安喜乐的普通生活……
  他只是不想女儿拥有太过冒险的人生,然而,那些很冒险的梦,本不应该也不需要由爸爸陪着她……就像老田有一次对他说的那样,眠儿是长着翅膀的孩子,本来就应该飞上更高的天际……
  不知不觉,江之河眼眶微微泛热,胸膛又酸又胀,里面包含着一个爸爸对女儿的动容和骄傲;同江之河不一样,景照煜从头到尾显得平静和克制,内心深处的动情也只有自己知道,一首歌的时间,他非常具体地体会到了心动是一个如何细微又清晰的过程,他琢磨是不是身体分泌的荷尔蒙作祟,因为江眠在歌唱的时候,有那么一刻里,他十分想亲吻她,简单又亲密地亲吻她……
  原来,男人心动的感觉都伴有想耍流氓的冲动……这样一想,景照煜有些好笑,舌头不经意舔了一下牙齿,接着又舔了舔有些泛干的嘴角。
  最后,紧紧地抿着。
  江眠走下台的时候,见张大贺和景照煜两个人,一个手捧荧光棒,一个双手插袋,一个神情殷切,一个嘴角微扯,她目光一闪,看向张大贺问:“你干嘛推我上去?”
  江之大贺:“……给你表现的机会啊。”
  江眠:……!!!
  今夜注定是属于年轻人的狂欢夜,江眠景照煜和江之河出来的时候,街头来来往往都是年轻人,江眠有些兴奋,尤其张大贺在她旁边不停地说:“活该,该!刚刚那个不上台的乐队怕是这辈子都没脸上台了。”
  江眠难得也有些臭屁,可是她忍住没有表现得太过得意,只是嘴角微微上扬,眉目愉快地双手插袋,踮起的双脚差点蹦了两下。
  “江眠,你真的太棒,太优秀了!”江之河毫不收敛地赞扬女儿,身体自然地挨了过去。
  江眠默默地往旁边移动一下,她已经被张大贺夸得毫无回还之力,虽然她也高兴打脸了那支乐队,但也不能像张大贺这样一直夸个不停啊。她转了转头,开口说:“张大贺,你能不能不要一直念个不停啊。”
  江之大贺:“……喔。”
  “哈。”景照煜笑了,抬着头说,“对啊,有人夸得我都插不上话了。”
  “那是根本没有你说话的份。”江之河挤兑道。
  “喔,是么?对啊,毕竟有人说得比唱的好听。”景照煜挑眉,更是不客气地回击
  见张大贺和景照煜又斗嘴了,江眠心里默默地划过一句话,这两人又开始卖腐了……数三下,两人准勾肩搭背。
  一,二,三……
  “那个,大贺你去打个车呗……”景照煜勾上江之大贺的肩膀,开口商量。
  江眠:……对!
  江之河:……你丫干嘛自己不去。
  景照煜微微一笑,给出理由:“过来的时候是我叫的车。”
  江之河无可奈何,去打车了,因为不能占孩子的便宜啊!打车的时候他不忘回头往后头看了几眼。眠眠和景照煜立在路边边,样子看着只像是在简单地说话,景照煜即使故意支开他也没对眠儿做什么越界的动作,偶尔只是侧着身,时不时瞧上两眼。
  两人的相处基本还是维持在同学之间的礼貌距离。但是,景照煜这厮还是坏,真的坏!
  ……
  ……
  ……
  的确,景照煜很坏,有人坏在面上,有人坏在心里;就算从小到大各方面他都表现的优异突出,景照煜也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好男孩,至于为什么能做好,因为清楚自己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然而,即使清楚,他也会做一些不太清楚的事,比如退学回来复读;又比如,总是有意无意地接近江眠……
  就像对江眠,此时此刻两人一块立在街头,他很想牵上她的手,拉着她过马路,或者直接抱着她亲吻在小巷的路灯之下,最终他的手放在口袋没有拿出来,唯有简单地与她聊上两句,每次聊天也是及时收住,怕聊多了眼底流露出他自己都陌生的情意。
  对比那次酒打架结束,他大大方方牵上江眠的手,带着她上了车……
  他心底似乎有了一丝胆怯。
  喜欢,会让心生光明的人更加明亮勇敢,却也会让本身处在灰色地带的人,变得胆怯而顾虑重重……
  景照煜曾经以为自己是前者,然而很遗憾,他可能是后者。
  景照煜好久没有登陆宗兴的聊天号,没想到阮南溪会通过班里的私群给他发内容,她发给他一张照片,一个长相姑且算甜美的女孩。
  “这是宗兴之前在五中的女朋友。”
  宗兴的案子他暂时交给了自己朋友调查,就是那次跟他一块呆在茶楼的朋友,大名程明朗,比他大几岁,今年刚警校毕业转回了龙海。小时候呆在龙海他和程明朗算是最好的朋友,之后他跟着他妈去了G市,他和明朗也一直有联系,从朋友变成了真正的哥们。后面他决定回龙海,用存下的一部分钱买了一辆车子,车子也是直接丢给了明朗。
  景照煜洗完澡,先回了阮南溪一句谢谢。
  “如果你有什么想知道的,都可以问我,如果我知道都会跟你说。”阮南溪回他。
  景照煜继续输入:“谢谢。”
  阮南溪又发来消息:“我也很想知道宗兴为什么出事,我和他一直是很好的朋友……”
  景照煜强调:“他确实是自杀。”
  阮南溪猜测:“抑郁吗?”
  景照煜没回复,面容异常冷漠地盯着手机的聊天框,过了会,回了一句语音:“很晚了,早点睡,明早还要上学。”
  “好啊,晚安。”阮南溪也回来一条语音。
  景照煜让阮南溪早点睡,自己却没有休息。他睡不着,索性做起了俯卧撑,一个又一个,大概做了一百多个,程明朗给他打来电话。
  “我这里多了一份调查问卷,跟你前面猜的一样,宗兴的事可能真的跟江睿有关。”
  景照煜笑了一下,问:“江家在龙海很厉害吗?”
  “厉害啊,江家发迹很多年了,老小江之海和江睿的爸爸江之楚都是生意上的人精,人脉关系都很广,只有老大江之河身份比较简单,就是你们龙腾中学的校长,不过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人,不然怎么会开除宗兴……”
  景照煜不笑了,良久说:“可能有误会呢。”
  “嘁,误会个屁,最大的误会官商勾结。”
  “不然一个好端端的人,怎么会变成傻子,丫的就是报应!”程明朗又补充一句。
  景照煜没话了,大概一百个多个俯卧撑做下来身体有些累了,他懒懒地嗯了几声,没有再聊下去的兴致,与明朗挂上了电话。
  然而,挂上手机前,明朗还是对他说了一件事:“你妈找上我了,如果你不愿意读军校,国外学校也由你选择。”
  “那我还不如考清华。”景照煜讥笑说。
  “扯屁,清华是你想考就考的?”
  景照煜呵呵两声:“清华不成,北大也凑合,实在不行,我也念个你那什么职业技术学校?”
  “我擦,景照煜你再说是职业技术学校试试,是Z省警察职业学院!就算不加体能特长分,高考分也上四百多分好不好!”
  “哦,四百多分啊,好厉害。”
  “景照煜,你可真……别得意,我就等你高考第二次成绩出来。”
  景照煜只笑不说话,彻底干脆地挂上手机,然后将手机随手就在床头柜,躺上床睡觉……入睡前,景照煜脑里浮现一句话,这世上真有英雄难过美人关这种事吗?作为一个男性,景照煜觉得真有这样,但是如果,他并不是什么英雄呢?
  ——
  第二天早上,江眠还在吃早饭,班级群有人就上传了一段视频,视频名字噱头十足,“龙海清新小美女观众开嗓惊艳龙海原创音乐节……”
  门外铃声响起,安莉上前开门,只见张……江之河牵着张大贺一块站在门口,开门便腆着笑脸说:“我等江眠一起上学。”
  “……那他也要去上学吗?”安莉下意识问,看下底下的张家儿子。
  江之河:……呵呵,他倒是想啊。
  里面吃早饭的江眠也回了一下头,觉得她妈真幽默,哈哈就算聪明也不可能跟着张大贺上学啊。江之河告诉前妻说:“今天我‘爸妈’都不在家,我把哈哈和两只崽崽放你这里。”
  安莉喔了一声,然后才注意到江之河怀里抱着一个箱子,里面是两只狗崽崽。
  江眠虽然很欢迎哈哈和它的崽崽来自己家做客,但也不影响她奇怪,张大贺跟她妈关系什么时候那么好了?
  还是忘年交那种好法……
  不过,江眠很快被门口的哈哈吸引了注意力,进屋之前,哈哈居然懂得将狗爪子在入门地毯蹭两下,然后它倨傲又神气地来到她身边,伸出前爪在她小腿轻轻敲了一下。
  像是跟她打招呼,又像是过来调戏她一下。
  江眠蹲下身,双手捧住哈哈的脖子,将自己的脸贴在了哈哈的狗脸上,来了一个亲切的贴面礼。
  张大贺·哈哈:……卧槽,要不要那么热情啊!
  大清早,将贺哈哈和崽崽安排在安莉那里,江之大贺愉快地跟女儿一块上学去,难得今天景照煜没有跟他们一块,他和江眠一块有说有笑来到学校(事实只是他一个人有说有笑);然而一来到学校,江之河敏感地察觉到了这群孩子瞧过来的视线有些炽热。
  同样走进教室,江眠就算不太敏锐,也能感觉同学看她的眼神有些不一样。
  昨晚唱歌视频,发到班级群里江眠以为只是小众传播,以前她拉小提琴也会被人拍下,本身性情文艺,面对这些打量江眠基本能表现荣辱不惊。
  但是,她没想到,这一次会这么夸张。
  甚至,已经到班级的班主任田长胜带头鼓起了掌,接着,班级同学掌声不停,仿佛她获得了全国歌唱大奖似的。
  顿时,江眠尴尬得都有些不好上前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些人天生就会发光,有些人生来就属于天际……没说,大珠说的就是手机屏幕外轻点屏幕的人!
  小剧场:
  中饭,安莉和贺哈哈面对面地坐在餐桌上,贺哈哈原本想在未来丈母娘这里展现自己礼貌的吃相,无奈狗爪子不灵活,最后只能将碗舔得更干净一些……
  哈!好感动!
  不管如何,张大贺终于吃上了变成狗之后第一顿正常的中饭。
  ps:有木有觉得大贺变狗之后礼貌了呢?变狗教做人啊有木有!
  么么哒,祝好运,下章见。


第35章

  江眠红了, 在网上一夜爆红;红得意外,却令人惊喜。
  然而,这也只是大多老师和同学对她的认定,江眠自己显得十分平静又淡然。视频在网上转发十几万, 说真的她完全没感觉是不可能, 只是比起被陌生人吹捧带来的缥缈虚荣感, 她更怕麻烦。
  用一句话说,江眠一点也不觉得在网上爆红对自己是一件好事。
  知女莫若粑粑, 江之河也是这样的想法, 所以面对一旦下课就有其他班级同学过来站在长廊往里面看这个情况, 江之河直接走到外面, 以一班之长的身份和架势客客气气地驱赶他们:“不要看了, 都回自己班级,你们这样太影响我们班级同学学习了!”
  这话客气归客气,但也太霸道了, 江之河这番话,自然遭到了别人的反驳:“我们也是下课过来看看女神啊,怎么会影响你们班学习呢。”
  江之大贺那个无可奈何,指着厕所的方向语重心长地说:“你们这样并排堵在这里, 给我们班级走廊造成了严重交通障碍, 我们班同学想出去上个厕所都难;下课不能上厕所, 你说上课怎么集中注意力学习啊?”
  围观者:……说得好像他们是一堵墙似的。
  “别说你们闹哄哄挤成一片,我们是高三段,下课也还有同学要写作业, 就算下课时间活动自由,你们也要考虑一下那些好学同学的情绪问题啊。”
  围观者:……所以他们还是一堵会说话的墙。
  “最重要的,当事人被你们这样围观,你们当她是什么,动物园里的女神吗?”江之河又丢出一句。
  面容微微有些不悦,甚至还带有一丝显然易见的校长般的威严之色。
  终于,其他班过来的男同学也好,女同学也好,都被江之河像是赶鸭子一样赶走了。其实,他们也不是特意围观江眠,更多是出于一种对热点新闻或热点人物的留意和追逐,这是年轻孩子很容易出现的常态问题,追星不就是那么一回事嘛。
  江之河理解归理解,但不能追星追到他家眠眠这里啊。
  然而,江之大贺没有意识到,自己极力护着女儿江眠的样子,更像是江眠的头号大粉打击散粉,就算他以班长名义维持次序,仍惹了不少班级自己同学的打趣,暗指他是司马昭之心昭然若揭。
  江之河直接劈掌回敬取闹的男同学,惹得旁观几人连连大笑,尤其坐在后面的章一新,笑得眼镜都下来了,吵吵闹闹里,唯有江眠自己坐在课桌前方,戴着耳塞,不知道“张大贺”已经成了自己的保卫亭长。
  难得的是,今天景照煜没有跟张大贺一块闹,成了江之河刚刚嘴里那些下课还要写作业的好学同学,握笔赶着昨夜没有完成的语文卷子。
  写好卷子之后,景照煜欲伸手轻拍江眠的肩膀,示意江眠转过身好将语文卷子递给她,顿了一下,他还是自己从课桌站起来,亲自走到前面把卷子递了过去。
  慢慢悠悠,随意又刻意。
  江眠微微一抬头,景照煜放下试卷,没有其他话,大步地走出了教室,去上厕所了。不得不感谢张大贺驱赶了围观的人,不然他可能就像张大贺说的那样,想要走出去上个厕所都难,因为没有上厕所,上课难以集中注意力……
  上节课,他的注意力就没有很好的集中,心里脑里都是跟学习无关的人和事,眼睛还往江眠的后脑盯。这是不太妙的情况,再这样下去,或许他可能真要上程明朗毕业的那家职业技术学院了。
  五楼的男厕所有人躲着抽烟,景照煜不像张大贺那样多管闲事,只是瞧了瞧这抽完烟还有抹抹嘴的男生,觉得他不像是高三段的人,才习惯性地留意看了眼抽烟男生胸前未摘的校牌,扯唇出声:“高二三班的?”
  男生放在口袋里的两只手猛地一缩,有些被唬住,望向打量自己的这位:“你是……”
  景照煜自我介绍:“我是高三九班的。”
  “噢噢噢,你好……学长好啊。”男生厚脸皮地回话,同时从口袋里摸出烟来,以为景照煜是临时打劫跟自己讨烟抽,对方长得高高大大的,他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然而,景照煜之所以出声询问这个抽烟男生,只因为男生胸前挂着胸牌写着高二(三)班,高二(三)班现在的班主任是阮秋咏,也是之前高一(六)班的班主任,也是阮南溪的爸爸。
  宗兴之前的班主任。
  ……
  ……
  ……
  没有人比王赛儿更留意班级同学之间人际关系的变化,中午食堂吃饭的时候,王赛儿坐在江眠对面,江之大贺的侧对面,眼睛瞧了一圈,问起来:“班长,今天煜哥怎么不跟你一块吃午饭吗?”
  江之河随口回答:“他要把题先解出来。”
  “哦,原来这样。”王赛儿点点头,对江眠说,“学霸压力也大啊,煜哥都上进了。”
  赛儿的俏皮话,江眠抬头一笑,继续吃餐盘里的饭菜。今天龙海音乐会现场的唱歌视频上了热搜,食堂吃饭的时候难免会有打量的视线往她这边嗖嗖飘来,但是总归还是有礼貌的正常同学,好奇心过去了,也不会给她带来太多的打扰。
  不像某人,不停打扰着她,就真成了她的朋友。没错……她说的就是坐在她旁边的张大贺张班长……
  “诶,煜哥!”王赛儿突然一抬手,幸好手还没有挥起来,不然就尴尬了。食堂门口,景照煜和阮南溪一块走了进来,相互说着话。
  王赛儿这样一叫,江眠也自然地回了一下头,不正不巧的,她望过去的视线刚好与景照煜撞在了一块,她原本并不尴尬,也不奇怪,却因为景照煜轻轻一顿之后再对她扬起礼貌的微笑,心里才后知后觉弥漫出异样的滋味,有些尴尬,有些别扭,有些不自在。
  这番刚刚生出的复杂又不太愉快的心里感受,江眠找了一个理由自我解释,她觉得经历音乐会那晚,她和景照煜可以算是比较熟的同学关系,然而她可能是误会了。
  人际交往上有一种失衡关系可以概括性地理解为,你觉得跟他一个人熟,他却跟所有人都熟。
  以至于,关系一失衡,江眠的一颗心也像是失衡的天平,莫名地重重地压上了满腔少女心思,往心里更深的角落倾斜过去了。少女心思,向来都是有时候轻,有时候重,十分估摸不定……
  如果说江眠是少女心思,江之大贺就是老爸心思,他以老爸的目光端视起前方同阮南溪站在一块的景照煜,觉得景照煜就是一头招蜂引蝶的猪!!!
  猪???
  可是猪怎么会招蜂引蝶呢?最多招的也是蚊子苍蝇?
  江之河不管猪和招蜂引蝶是否存着不合理的逻辑问题,反正他就是怎么看景照煜怎么不顺眼,亏他在音乐节那晚还将景照煜当做自己未来女婿备选人,果然最初的选择才是最好的。
  餐盘里的五花肉吃不完,江之河夹到了左边郑泽阳的餐盘里,他唯一对郑泽阳不太满意的地方,个子还不够高。
  “阳阳,多吃点肉,你还能长高。”江之河道。
  郑泽阳瞧着餐盘里的几块肥肉,嫌弃到根本没办法下筷,然后他几乎愤怒地看向张大贺:“我不吃肥肉的!”
  ……现在的孩子,怎么个个都那么娇生惯养!江之河很是心累,余光继续落在前方景照煜和阮南溪那边,生气归生气,心里也有些奇怪。
  景照煜为什么好端端地会跟阮南溪走近了?
  阮南溪的爸爸是谁,阮秋咏,阮秋咏是谁?宗兴之前的班主任……这个推测,是江之河心里一时冒出来的猜测,无法明确景照煜是否真的抱有他猜测的想法。
  只是这样一想,他觉得景照煜还不如就是一头招蜂引蝶的猪……
  手机里,安莉发来一条消息,如果不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安莉不会给他发消息,江之河偷偷地扒着手机看了眼,一惊一乍地差点打翻了餐盘。
  一条来自安小莉发来的简洁情报——“哈哈跟你打起来了。”
  什么?哈哈跟“他”打了起来?两人为什么会打起来?江之河想了想,拍了一下脑瓜子,心里只能骂自己失策,不说张大贺对大宝贝的深深怨恨,大宝贝也会认出自己的狗身啊。
  所以肯定是两人一会面,立马开始较量起来,一个是人身狗心听不懂人话,一个是狗身人心说不出人话……随便一想,江之河屁股就坐不住了。
  站起来往自己家里跑。
  王赛儿&郑泽阳:……呃,大贺家的狗又丢了吗?
  中午午休只有四十分钟,当江之河气喘吁吁地跑回家门口,又是敲门又是按门铃,待安莉给他打开门,结果……他并没看到预料的激烈场面,反而客厅里的气氛十分祥和美好。
  轮椅上的大宝贝怀里窝着两只崽崽,贺哈哈则像个人似的靠在沙发看电视,茶几上还有一包拆开的薯片,贺哈哈已经能将薯片放在狗爪爪上面,然后一弯身,舌头一卷,直接卷到了狗嘴里。
  吃得砸砸得香。
  “你干嘛回来了?放学了吗?”安莉站在门里问小前夫。
  “那个,不是你说……哈哈跟大宝贝打起来了吗?”江之大贺急呼呼地发问,挤着眼,可是说好的打架的???
  “所以你学也不上,就为了回来看你‘自己’跟狗打架吗?”安莉突然质问,思维跟前夫不一样。
  江之河:……!!!
  “我……我学都不上,就是过来拦架啊!”江之河摊手解释。
  “喔。”安莉有些愧疚,因为愧疚才故意做足气势。不过她也没有撒谎,大宝贝见到哈哈和崽崽的时候是要从轮椅下来,哈哈呢,更是咬着大宝贝的裤腿不松口。
  那个场面,真是……太搞笑了。
  所以安莉以分享的目的发消息告知江之河,不过不就是人跟狗打个架么!她很快就以超强的办事能力拦住了大贺和真正的哈哈,现在两人都安静了,一块看起了汪汪队。
  江之河:……
  沙发上,张大贺一扭头,不小心掉了一片薯片,正打算伸出舌头舔回来,安莉瞧见了,连忙阻止了哈哈,心疼地说:“都掉地上了,不要了。”
  说完,又从薯片袋里拿出一把薯片,一片片地放在茶几面上,方便张大贺伸出舌头舔……
  刚刚大贺打算舔回掉在沙发上的薯片,动作自然又毫无迟疑,都快忘了自己还是一个人,然而安莉这番阻止,顿时打击到了大贺一颗很骄傲但不太敏锐的少年心。
  他感觉自己是一条小里小气的狗,连一包薯片都没吃过似的……
  张大贺做人十几年,做狗两个月,第一次体会到难堪是什么滋味,感觉以后都不能做一条骄傲的狗狗了。
  “没事没事,还有很多啊。”安莉温柔地摸着张家儿子狗的脑袋,唉。这孩子真是把她心疼坏了,也不知道这当狗的日子,什么时候才到头啊。
  安莉这一番母亲般的安慰,张大贺更难受了,跳下沙发,默默走到了江眠的房间外面,趴在了门口。
  安莉:……
  江之河:……
  可怜的小贺啊!
  ……
  ……
  ……
  今天贺哈哈心情不好,江眠心情也不太好,放学回来她见哈哈还在自己家里,心情瞬间好了不少,她惊喜地朝哈哈张开手。
  好奇怪,哈哈在她家,她妈安莉却不在家。难道是下楼了?张大贺明明跟她一块放学回来,现在也不知道去哪儿了,都不知道过来将哈哈领回去。
  关键,她爸也不在家。
  难道她妈推她爸下楼散步了?
  江眠张开手的时候,自然是示意哈哈跑向自己,张大贺嫌弃江眠如此幼稚,但还是跑向了她,结果一不小心,由于张大贺跑得太过给力,江眠直接被扑倒了……
  张大贺毛发上粘着的薯片渣渣,落在了江眠的脸上。张大贺情不自禁,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江眠的漂亮脸蛋。
  胶原蛋白满满的少女脸蛋,口感比果冻还要好……不过江眠并没有在意哈哈舔自己,而是发现了另一件事——
  “哈哈,你居然偷吃我的薯片!”江眠从地板上坐起身,一脸夸张地指着哈哈。
  没想到江眠也会这般活泼,眼底露出的神情生动分明又可爱,然而,作为一条重拾骄傲的大狗,张大贺十分不屑地抬了抬狗腿,敲了江眠两下,劳资是那种会偷女孩子零食的狗么……是你妈一定给我吃的!
  江眠笑嘻嘻,起来回了卧室,同时带着哈哈进了自己的房间。
  江眠喜欢哈哈,但也不太喜欢哈哈掉在自己身上的毛,加上已经夜里了,江眠从衣柜里拿出折叠整齐的泡泡袖睡衣,打算直接换上睡衣再写作业。
  “哈哈,你转过身,我要换个衣服。”江眠突然开口说。
  张大贺:……喔。
  正要转过身,张大贺又扭回了头,不行啊,他做混混的时候都没有那么听话,为什么做了狗还要那么听话。
  他不转,就是不转。张大贺直直地抬起狗脑袋,狗眼炽热又流氓地落在江眠身上,完全是一副你快脱你快脱的期待模样……
  心里升起的坏邪念,不是一点点坏,而是老——坏了!
  作者有话要说:
  社会景,流氓贺……人耍流氓还可以阻止,狗呢?
  江之大贺:防不胜防啊!
  呵,你萌是不是原本很心疼大贺,顿时又不心疼啦?
  做人有做人的好,做狗也有做狗的快乐,人世百态,万物有灵……好了,不扯了。
  有读者问我这本是不是想转型,没有转型啊,我只是尝试写出不同的气质的青春而已……
  下章见。


第36章

  江眠见哈哈不但不转过身, 还抬着脑袋盯着自己看,不由地莞尔一笑,可能平时哈哈都表现得能听得懂人话的样子,她也习惯用语言跟它交流,但事实哈哈只是一条狗,不是什么话都能听得懂的……
  所以,江眠打算暂时让哈哈离开自己的房间,就在这时, 哈哈闭上了眼睛。
  对, 就是闭上了, 像人捉迷藏一样闭上了眼睛。
  江眠:……这也太神了!
  好,像是做好了交换,江眠背转过身, 开始脱掉了卫衣外套, 她没有换里面的吊带, 脱掉卫衣之后, 就快速将睡衣穿上, 整个过程不超过五秒。
  结果等她换上睡衣转过身, 只见哈哈眼睛瞪得像是两颗黑琉璃那么大。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掉下来了。
  江眠:……
  即使哈哈是一条母哈哈, 也是一条没有诚信的母哈哈,江眠抬起手指向哈哈吓唬道:“哈哈,你居然偷看!”
  贺哈哈:……劳资没偷看,劳资是光明正大的看,情不自禁地看!而且你就换个外套, 能看个啥,看两片有两深窝窝的肩胛骨吗?
  虽然,也挺好看的……
  如果狗会脸红,张大贺此时的狗脸一定会有几分红。或者狗本来就会脸红,只是被茸茸的毛发挡住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认知,因为被江眠这样一吓唬,张大贺觉得自己的狗脸倏地有些发热。
  热乎乎的,不像是发烧,像是被打了一拳。
  好了,不看不看了,张大贺要从房间走出去,可是房门锁着,张大贺回了一下狗头,用眼神瞅着江眠说:你倒是给劳资开个门啊!
  目睹哈哈这番无比做作的行为,江眠却以为哈哈生气了,心里又神奇又好笑,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动静,江眠也打开卧室门。
  原来是安莉推着她爸回来了,后面还站着七楼的张大贺……
  人和人,人和狗,各自面面相觑。
  虽然张大贺跟自己妈妈一块回来,江眠也没有多想,然而,从门外进来的江之大贺却多想了,尤其看到女儿换了一半的睡衣从卧室里出来,察觉到贺哈哈那张心虚的狗脸,欲要询问出声,忍了忍,没问出来……
  怕女儿觉得自己养了一条流氓狗。
  今晚晚自习结束,江之河约了前妻安莉下楼谈事,时间上特意与女儿错开,安莉也十分配合,甚至还将大宝贝一块推下来散步。
  回来的时候,他不可免俗地问安莉:“你就不怕众人的异样眼光?”
  安莉好笑地回他:“怕什么,傻的又不是我。”
  江之河:……他觉得安莉就是存心的。
  不过,把整个事件原委告诉安莉真是一个无比正确的选择,凡是遇到什么问题还能有一个商量的人。之前他和安莉离婚,安莉有过对他这样控诉:江之河你在外面都会跟人好好讲道理,但是在家呢?你变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大男人,什么事你都是对的,家里任何决定都由你来定,眠眠的教育也好,我的工作选择也好,你什么都要管,什么都要安排,你管就管好了,你还不跟我们讲道理!
  江之河最近也反思了这个问题,回来的时候他问了安莉:“……以前我在你和女儿这里真的很大男人吗?”
  大男人,也就是在家执行男人为主的强权□□主义。
  安莉抬抬头,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嗤笑说:“不管你以前什么样,你现在倒是挺小男人的。”
  江之河语噎,自我开导说:“我现在不是年轻了嘛。”
  明明离婚三年了,最近两人拌起嘴来像是小年轻,就在电梯出来的时候,安莉目光还在他脸上特意打转一番,笑悠悠地说:“张同学啊,你现在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可别犯一些早恋啊什么的原则性错误啊……”
  前妻这番打趣的交代,江之河老脸一燥,胸膛又好像复燃了一簇火焰,烧得他有些情绪亢奋,他下意识拉住了安莉的手。
  “安……”
  “叫阿姨。”安莉拨开前夫的手,神色带上两分刻意的嚣张。
  江之河低声下气:“……阿姨好。”
  行啊!居然还真敢叫她阿姨,安莉直接打开了防盗门,想让女儿也看看她现在的爸爸有多么不要脸。结果门一打开,江之大贺立马礼貌地往后退了一步。
  安莉……她以前怎么没发现江之河原来还能这般厚脸皮。
  江之河心里也想笑……好像以前他也没意识到安莉性格上的可爱和迷人,只觉得她温柔得体,只觉得妻子就应该要温柔得体,照顾家庭……
  他以前怎么会那么大男人主义?江之河觉得挺不可思议的,甚至之前离婚的时候安莉提出来这问题他还觉得自己没有问题,现在他变成别人家儿子,他看张老板好像也有这方面毛病,每次一回到家,像个大老爷们似地瘫在沙发一动不动,口渴了还需要妻子给自己端茶倒水,有时候吴女士商量张老板事情,张老板就握着手机甩脸色:“这事就别问了,你们娘们懂什么?”
  有病……就是犯病的迹象啊!
  所以,为了吴女士和张老板的婚姻幸福,也为了大贺能拥有一个更好的家庭环境,江之河上楼之后,以儿子的身份找张老板谈话。有时候人真奇怪,老婆老妈的话都不乐意听,却会听儿子的话。
  “大贺……”听完“儿子”对自己的不满分析,阳台上张老板都拘谨了。
  “没事没事,亡羊补牢为时不晚。”江之河宽慰道,伸手拍拍张老板的肩膀,替张老板放松被儿子说教产生的紧绷情绪。
  “大贺,爸爸有时候工作挺烦的。”张老板替自己解释。
  “我知道我知道,男人在外打拼哪个没有烦心事,但是再烦也不能把气往家里撒,还撒到自己老婆身上,这哪算什么男人啊。”
  张老板……已经说不出话,完全被儿子说得羞红了老脸。
  江之河最后又拍了两下张老板的后背,总结并勉励说:“你要做一个真正的纯爷们啊,这样你儿子才能以你为榜样,学做个真正的纯爷们啊!”
  江之河说着儿子该说的话,神色口吻仍不太像儿子,因为自己也觉得不太像,他笑着添加一句,“你说呢,爸?”
  张老板连连点头:“对对,儿子说得对。”
  “对了,爸多给你点零花钱啊。”张老板从上衣口袋掏出皮夹,接着抽出一叠钱塞到自家儿子的口袋里,然后耸耸肩,转身离开了。
  留江之大贺站在阳台愣了愣,撇了撇眼睛,丫的!他说了那么多,张老板以为他是找理由伸手讨零花钱么!
  张老板对自己儿子还有没有一点了解啊!
  对,就是太了解了,最后张老板才往儿子口袋里塞零花钱,不然好端端地说什么要以自己为榜样,这不就是想要钱的意思嘛?
  以他榜样多挣钱啊!
  张老板没领会到校长大人的教育,底下张大贺却一字不漏地听进了耳里,但也十分冷呵呵地撇过了狗脑袋,江之河可真小瞧了自己,不管他爸什么样子,反正他不用学就是纯男人,纯到不行的那种纯男人;他做人一直很有信条的,当狗就当纯正狗,做男人就做纯男人!哪像江之河自己,磨磨唧唧的,一点也不纯爷们……
  好了,江之河还有事问大贺。
  回到房间,江之河一边喂大贺牛肉,一边摸着大贺的狗脑袋,沉重地开口说:“大贺,宗兴死了你知道吗?”
  原先,张大贺只知道宗兴眼睛出事,并不知道宗兴已经死了,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十分震惊,望着江之河说不出话来。
  ……噢,不好意思,大贺本也说不出话来。
  宗兴这件事,景照煜那边强调是自杀,江之河虽然心中遗憾自责也没继续追查下去,然而,他觉得景照煜压根就没有把弟弟的事放下,只是不想自己插手。
  所以,就算宗兴真是自杀,前面眼睛出事也不是意外。所以,宗兴眼睛到底怎么出事?或者,从他将宗兴退学开始,整个事件就推向悲剧的那一端?
  “大贺,那天网打架你是当事人,你必须如实告诉我,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的朋友是什么人,跟你交手的人是什么人?”
  “还有,宗兴当时交往的女朋友叫夏萌依,之前也是你们五中的女学生,你认识她吗?”
  “她除了跟宗兴交往,还有没有交往着其他男孩子?平时有没有交其他的朋友?”
  “还有,你和江睿……你故意污蔑那天网江睿也在现场,事实他并不在,你这样说到底是因为我是江睿伯父的关系,还是你和江睿本就存在矛盾?”
  “还有……”
  ……
  ……
  ……
  不好意思,张大贺彻底被江之河问懵了,他很想反问江之河一句,你他妈一下子问一条狗那么多问题,就算我心里把你当做未来的老丈人对待,尊你敬你,但你也不能这样对待劳资?
  劳资如果能跟你这样巴拉巴拉个不停,狗嘴都吐出象牙了好不好!
  但是,因为宗兴已经死掉这个消息,外加江之河面容严肃地跟他说猜测,景照煜回来可能就是为了调查弟弟事件,张大贺还是非常慎重地对待了江之河所有的问话。
  他真不是为了排除异己,但是他觉得自己要提醒江之河一件事——“我觉得景照煜在故意接近江眠,报复你退学了宗兴。”
  张大贺在地上的键盘打出这句话。
  宗兴为什么会退学,张大贺不太清楚,但是他去年有一次到宗兴工作的网打游戏,好像听到宗兴在打电话,内容大概是:“我才不会去求那个狗校长!”
  这样一想,宗兴可能是跟自己家人打电话,无非是家人希望他求求江之河能否继续让他上学,然后宗兴回了这样硬气的话。
  然后,校长就真的变成狗校长了……
  为什么张大贺能记住这句话,因为当时他在网前台听到宗兴一个小白脸这样涨红脸说话,也义愤填膺地搭了一句话:“没错,这世上所有校长都是狗校长。”
  不过,现在张大贺可不会承认自己也骂过江之河,他最多只是在江之河的车轮胎扎了一根铁钉……
  王赛儿给江眠发来了一张图,是一张被有心人拍下的照片。照片里景照煜与两个女孩坐在一家休闲餐厅的沙发上,其中一个女孩是,阮南溪。
  另一个,江眠不认识。
  江眠收到照片垂下了脑袋,王赛儿又发来消息:“江眠,你喜欢景照煜对不对?”
  江眠:……她不想承认。
  “放心,我不会跟别人说出来的。”王赛儿很快补充一句,甚至交换出自己的秘密,“我喜欢张大贺。”
  江眠:……!
  “相互保密。”
  江眠:……!!
  江眠觉得自己在喜欢上景照煜这件事上,完全被王赛儿推波助澜了一把,这事就像她本身也不明确,然而旁边有个人不停地对她说,没错你就是喜欢他。
  第一次喜欢异性,江眠没经验,王赛儿从小学就开始玩暗恋,经验自然比她丰富,王赛儿说是,那应该就是了。
  然而,原先江眠觉得自己对景照煜最多只是欣赏,现在欣赏变成了喜欢,很多事情都变味了。
  尤其是她看到这张照片的情绪,变酸了。
  不过,少女的喜欢或暗恋都是酸酸涩涩……不比正处于血气的少年,十分容易走火入魔。
  张大贺做了一个同江眠有关的狗梦,梦里他仍是一条狗,然后在草坪上不停地追着江眠跑,跑得气喘吁吁,跑得面红心热,然而蓝蓝的天空飘着白云,待他终于追到江眠将她扑倒,心情是无与伦比的舒爽痛快……
  这个梦,张大贺觉得应该归属于春~梦,而且还是那种十分重口味的春~梦。
  夜里,景照煜在电脑上用音频软件处理了龙海原创音乐节视频里的杂音,尽量纯正地保留江眠现场演唱《大鱼》的音色,最后戴上大奥耳机倾听。
  海浪无声将夜幕深深淹没漫过天空尽头的角落
  大鱼在梦境的缝隙里游过凝望你沉睡的轮廓
  ……
  喜欢上一个女孩是什么感受,这对世故老练的景照煜也十分陌生,他好像从小都不爱跟女孩接触,也不爱跟她们一块玩,他不是害羞,而是觉得她们十分无聊,男孩有男孩的世界,他更有很多自己要做的事情,他向来都是骄傲无比,自信又自我,但是那天,他好像没有太多犹豫,就弯下腰给江眠擦鞋……
  他变了,却只在江眠这里变了……
  ——
  周日上午补习,又是一个糟糕天气,路边大雨滂沱,充斥在冷空气里的氤氲寒气肆意扩散,雨水再次打湿了鞋面。
  景照煜撑着一把蓝伞立在公交站前,不远处江眠撑着一把格子伞走过来。
  简单地打了声招呼,两人双双立在公交站前没有说话。
  直到34路公交过来,江眠听到景照煜突然开口说了一句话,好像跟张大贺有关,江眠没有听清,她跨上公交车的时候一回头,觉得景照煜对她的话应该是——
  “那狗是张大贺家的……”
  不远处,穿着狗狗雨衣的贺哈哈跑向了江眠,可是,江眠已经上了公交车,公交车门也即将合上,紧接着一个跳跃,张大贺在最后时刻跳上了公交车。
  “这狗是谁的!”司机受到了惊吓,大喊出声。
  “我的……”江眠弱弱开口,暂时认领了张大贺的哈哈。
  张大贺身子抖了抖,雄赳赳地走到了江眠的旁边,难得装备齐全地出个门,还能坐个公交车,张大贺内心充满了骄傲,然而很遗憾。一站路后,他(它)就被公交车司机赶了下来。
  包括江眠和景照煜,一块前后都下了车。
  两人一狗伫立在新一站的公交车雨棚底下,江眠紧着胸口问景照煜:“……你为什么跟我下来?”
  张大贺:对啊,干嘛跟着他和江眠下来?司机又没有赶他……
  景照煜没有解释,二话不说从自己背包里拿出一条细小的类似登山绳索,然后毫不留情地系上了贺哈哈的狗身,利索又漂亮地来了一个五花大绑,先彻底控制住这条不按常理出牌的狗。
  张大贺:……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张大贺:……放开劳资!我数三下,景照煜,你他妈放开劳资,不然劳资送你去打狂犬疫苗。
  他妈的,你到底打算要带劳资去哪儿?
  “狗肉店。”
  张大贺:……嘛屁!
  是。我之前说了,这本文是有感情戏的,三角恋都出来了……
  ……算了,狗对人类的感情不能算男女恋情。所以除去大贺对眠眠的忠犬之情,还是一对一的。
  大贺:……他妈的扯屁作者,有本事你就真的不要把劳资变回来!只要劳资回来,分分钟上位成功。
  呃,确定吗?
  最近两天写得有些嗨,感觉要算着字数来……不说了,继续给乃们送点红包。
  下章见。


第37章

  贺哈哈为什么会跑出来,因为它自己给自己安排了一个任务, 监督景照煜有没有对江眠心存不轨之心, 虽然他这种行为也属于……贼喊捉贼。
  可是,它(他)现在是狗!就算属于贼, 也是一条狗贼……
  至于,景照煜为什么会跟着下车,原本今天他就不想去上补习课, 因为江眠可能去, 就来到了公车站;现在江眠都下车了, 自然他也下车了。
  当江眠问他, 为什么跟她下车?
  他居然回答不上来。
  他难以自制地喜欢上了她,莽撞慌乱得不像自己,他清楚着自己的心意, 却不太清楚自己的行为。他就像是一个现场踢球的球员, 入场时他觉得自己肯定会胜券在握,然而比赛还没有到下半场, 他已连续犯规多次被警告, 他无奈举起双手, 不知道即将面临的是投降还是弃权……
  从头到尾,江眠搭着眼,因为眼前的雨雾弥漫,因为不懂景照煜的反复无常,她略微拧了拧眉头,沉默片刻, 她打算先送哈哈回家;然而这样的下雨天,雨水浸透路面,绿化,临街店铺……漫天雨水连城一片苍茫的灰白色,她忍不住又想起景照煜为自己擦鞋的场景,如果说心动需要在某个瞬间,就是景照煜在她跟前弯下腰的时候……
  可是,她为什么要在高三的时候对一个男孩心动?为什么他所有的行为都令她抗拒又难以拒绝,为什么他又对她若即若离……
  王赛儿说过一句话,有时候不怕动心,最怕动心了对方还对自己不理不睬。
  江眠打算不理景照煜,收起她对景照煜的任何好感,不再喜欢他,反正她觉得自己对景照煜的喜欢,跟喜欢哈哈也没有太大区别,反而哈哈更让她开心。
  江眠欲要牵着哈哈离开,她朝景照煜伸出手,景照煜没有将绳子递给她,她抬起眼眸,触碰到景照煜忽然弯起的眉眼。
  轻轻浅浅,却揪住了她的心。
  他对她抿开唇角,像是化解两人尴尬有意轻笑了起来,然而这做作又无比自然清爽的笑容,像是雨雾里亮起的路灯,晕开的光线拨过茫茫雨雾触过她的眼睛,没有刺痛,只有令她心生明亮的喜悦。
  江眠觉得她还是再喜欢一下景照煜……
  反正,她喜欢他这事,他也不会知道……
  “你笑什么?”面朝景照煜,江眠轻轻问出声。
  “没什么……就是看你……就想笑。”景照煜转了下头,牵着贺哈哈看向街头。
  江眠不解了,又低声问:“我长得很好笑吗?”
  “不是……”景照煜倏地转过头,顿了下,他解释说,“不是……我,我就是觉得刚刚我们被赶下车这件事,有些好笑。”
  “哦。”江眠应了声,是挺好笑的。
  呵呵,底下张大贺差点从鼻子发出一道呵呵声,明明司机只赶他和江眠,谁跟你是“我们”了?只有他和江眠才是“我们”!而你景照煜,你只是你自己!
  “等把它送回去,再去补习,估计也要迟到了。”景照煜突然开口说。
  “可是……”江眠也头疼这事,但也不能把哈哈丢了。
  “要不我们直接找个地方呆着,今天先不去补习了。”景照煜又说,提了一个建议。
  江眠没有太多犹豫:“去哪儿?”
  景照煜拿出手机,无疑要通过美团这些APP找龙海有没有适合人带宠物玩的地方,江眠也拿出了手机,一块找起来。
  江眠和景照煜选了同一个地方。
  龙海新开的一家宠物乐园,就在这边樱花公园附近;江眠和景照煜没有打车;反正哈哈也穿了雨衣,雨也小了不少,她和景照煜各撑了一把伞,行走在车比行人的街头。
  小区墙里的桂花被雨水无情地打落在板砖贴着的行人道,仍在空中残留着淡淡香气。
  空气甘冽。
  江眠和景照煜并排走着,中间隔着贺哈哈。
  来到宠物乐园,哈哈被小姐姐带过去吹干毛发,江眠和景照煜上了二楼,这家宠物乐园上下两楼,下面是供宠物们聚会游玩的场所,上面也有供主人们休息畅聊的地方。
  江眠和景照煜在上面靠窗的座位写起了作业,楼下张大贺吹干毛发之后,小姐姐带它(他)同一只纯正拉布拉多接触,对方朝他嗅了半天鼻子,似乎要对它下口。
  张大贺发出了嘶吼般的吼叫声:“嘛嘛——嘛嘛!”
  无奈,江眠只能把不太合群的哈哈带了上来,终于,三个同班同学,第一次呆在一块进入了高三紧张的学习里。
  每当江眠和景照煜讨论问题的时候,张大贺就趴在桌边听着,他(它)的面前,放着十颗牛肉块,是江眠奖励给他的零食。
  张大贺已经吃了两颗,还剩下八颗。
  “这道题你这个解题思路比田老师说的还简单一些……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江眠问景照煜。
  景照煜:“以前的高中数学老师。”
  “哦。”江眠点点头,觉得自己对景照煜除了喜欢,还有一种盲目崇拜。事实景照煜回龙海复读,只是把原先打过的副本再打一次。
  “你以前高中在哪儿读?”江眠问,明明她也不是一个多话的人。
  “G市的一家外国语中学。”景照煜回答她,顿了顿,又说出之前自己就读的中学名字,“听过吗?”
  江眠摇头。
  “也不是特别好的学校。”景照煜说。
  认真回答江眠问题的时候,景照煜不仅声线干净,笑容气质也很干净,如同他和江眠相处的感觉,除去时不时产生的心痒和难以形容的喜悦之情,更多还是一种舒服的感觉。
  舒服到,他感觉像是找到了自己。
  “你之前都呆在G市,那你会讲G市话吗?”江眠又问,想了想,加上一句,“能听懂吗?”
  “能听懂,基本也能说。”景照煜又如实回答江眠,他离开龙海时候太小,反而龙海本地话不太会讲。他见江眠眼眸里仿佛对他能否讲G市话这事有些好奇,没有多想,随便用G市话讲了几句话。
  “……呃,能听懂吗?”说完之后,景照煜轻声追问她。
  景照煜说G市话很好听,可是江眠下意识大脑屏障……没听懂。不过,她听懂了里面很常见的一句话,“你好靓伽”,但是整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在对她说什么,江眠有些不确定。
  景照煜眼眸变得极亮。亮得江眠都不敢与他对视。
  隔着五十公分的茶几距离,景照煜微微抬起眼睛,喉结不自觉滚动一下,睫毛细微地抖了抖,然后,他用放慢的语速将刚刚说的G市话翻译给江眠听:“江眠,我很高兴认识你,我觉得你好漂亮,也很可爱,你呢——觉得我怎么样?”
  不管是G市话,还是普通话,景照煜都说了两遍。
  倏地,江眠低下头去。
  江眠旁边,坐在地板上的贺哈哈却抬起头,终于……终于让他逮着了,景照煜就是对江眠心存不轨!这厮就是一个流氓胚子!可是,同为情敌,景照煜已经对江眠撩上了,他却还在吃狗狗牌高钙牛肉块……!
  张大贺将嘴里的牛肉块吐了出来。
  “哈哈,你怎么不吃了?”感谢哈哈,江眠收起了满腔的别扭和羞涩,转移注意力到哈哈这里,可是哈哈再聪明也不能回答她,替她化解尴尬。
  只是把狗爪子放在了她手里,敲了敲。
  江眠回应哈哈……握了握哈哈的狗爪子。
  张大贺:……劳资不是让你握,是快跟着劳资回去!
  “可能是口味不喜欢。”对面,景照煜目光打转,猜测出声。
  这下好了,景照煜轻飘飘一句话,江眠就不理贺哈哈了,原因是:“哈哈,你再这样挑食,就没人再养你了,我告诉你,你必须把这些牛肉块吃完,不然——你以后都没有吃的!”
  张大贺·哈哈:……
  江眠和景照煜继续写作业。
  然而,两人一狗回去之前,哈哈还是办了一件令人惊喜的事,就是这家宠物乐园弄了一个活动,举办一个谁家狗狗最聪明的比赛游戏,类似谁家狗最能听懂主人的指令。
  毫无疑问,贺哈哈获得了第一名,替自己赢了一张宠物乐园的洗澡半年卡。
  张大贺那个吐血……难不成,他还要当半年的狗?
  ……
  今天,江之河在五一广场的必胜客约了张大贺的几位朋友,就是之前一块在网打架进过局子的朋友;他要仔细弄清楚,为什么好端端会有谣言,说是大贺弄瞎了宗兴的眼睛。
  宗兴哥哥回来调查宗兴出事原因这个消息是景照煜自己放出去,因为消息出去了,导致真正弄伤宗兴眼睛的人着急了,打算找替罪羊。
  网出事那天,天气并不像张大贺报告里写的那样,蓝蓝的天空飘着几朵白云,而是像今天这样狂风暴雨,乌云压天,视线可见度非常低。
  “到底是哪儿传来的消息?”江之河严厉地问话,真的唬住了这群兔崽子,可是他们个个也不太清楚自己是从哪儿听来的消息。
  开始推卸起来。
  “好像是张斌说的。”
  “我是从甄耀祖那里听来的。”
  “我不知道啊,好像是禾子跟我说的。”
  “……”
  “禾子,那你说,你又是从哪儿听来的,还是你亲眼看到我把宗兴眼睛打瞎了?”江之河以校长的目光审视禾子,不苟言笑地发问禾子。
  “不是……是不小心。”禾子说,坐在柔软的沙发椅上,面朝着请自己吃披萨的老大“张大贺”,心底莫名有些生怯。
  江之河面色一沉,继续逼问:“到底是不小心听到,还是亲眼看到我不小心弄瞎了宗兴眼睛?”
  “是你不小心弄瞎了宗兴眼睛。”禾子说,抹了抹嘴,接着陈述自己听到的所有事情:“我们从网打架出来的巷子里,你原本要拿花盆砸向挑事的张勇峰,但是砸错了人,砸到了宗兴。”
  江之河:“……所以,你亲眼看到我砸错了人?”
  禾子摇头:“不是,是张勇峰说的,因为当时他就在你对面。”
  江之河:……
  张勇峰是谁?江之河就算这段时间操心学习操心女儿操心大贺操心宗兴……但是张勇峰还是在他繁琐的记忆里留下一个很深的印象。
  “所以,这事是张勇峰告诉你的?”江之河问。
  禾子点头:“也是张勇峰跟我说,宗兴眼睛瞎了,他哥要回来找你算账,所以我就把事情跟张斌说了。”
  “……好!”
  江之河基本明白整个事情过程,先是张勇峰听到了景照煜故意放出去的假消息,然后张勇峰就把消息放给了禾子,因为当时下雨视线可见度低,谁也不知道真正用花盆砸向宗兴的人是谁,只要张大贺拿过花盆,他就很有可能成为别人的替罪羊。
  因为,大贺是一个所有人都觉得他常常犯错的孩子,也就不在意他要不要再背上一个黑锅;毕竟,他就是外人眼里的坏孩子,反正他已经很坏了,老师家长都放弃他了,他再坏一些也很正常。没有人会质疑事情真相到底如何,也没有人选择去相信他。
  那么多人聚众斗殴,只要找个出来背锅就好。只要那个背锅的人不是自己就好,反正张大贺家有钱,肯定能摆平事情……
  他们之所以那么明确地传达是大贺弄瞎宗兴眼睛,起因是张勇峰的引导,可是过程里,他们真没有存在一点私心吗?
  江之河不相信。
  江之河走出必胜客餐厅的时候没有付钱,后面的甄耀祖和张斌还在问他:“……那个大贺,你不请客吗?”
  ……请客?还请个屁的客!江之河回过头,咬牙切齿地丢出一句话:“绝交!从今往后,桥归桥,路归路,我跟你们不是一伙人。”
  “……”卧槽!
  “……”卧槽!!
  “……”卧槽!!!
  不管不顾,江之河直接走人了。
  既然他现在是张大贺,他就替张大贺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朋友剔除干净!免得以后再发生乌烟瘴气的事情,张大贺又是被他们推出来的黑手小头目。
  这些孩子,谁也不是傻子,一起趋之若鹜地拥护张大贺为五中一哥的时候,哪个不想着从他这里捞点好处?
  哪有随随便便的五中一哥,又哪有真正义胆云天的兄弟之情,大多都是狐朋狗友,精力旺盛没有用到正途,以不负责的态度聚集成群挥霍着最好的青春年华……
  江之河心中感慨,骑着安莉给他买的小电瓶回来,路过马路的时候,猛地想一个问题:既然他都可以查到了张勇峰这里,景照煜肯定也知道了张勇峰……
  这也刚好解释了,为什么那天他和大贺眠儿从茶餐厅出来,景照煜会正巧驱车经过……
  甚至第一次酒打架,性格并不莽撞喜欢刻意耍帅的小景会直接出手惹事……
  作者有话要说:  呃呃呃呃呃,快各自归位了。
  不忽悠你们,真的。
  100红包,下章见。


第38章

  江眠有个堂弟叫江睿, 不学无术飞扬跋扈, 比她小三个月,却也相差了一岁。
  然而今天,江睿不仅被老爸江之楚训责, 还被爷爷拎到书房里跪了整整一个小时, 原因是爷爷收到一封A4纸打出来的告状信,信里词严义正地指出江睿在校为非作歹的数十条罪状,希望江家能严厉管教孙子, 不然任其堕落作恶下去,只能变成彻头彻尾的二世主。
  这数十条罪状, 句句诛心。毫不疑问,只有他之前在五中的宿敌张大贺知道他做的那些破事, 所以这封信是谁写的?江之河中风了,谁还有心这样为难自己。
  江之楚问责儿子的时候,江睿冷嗤一声:“还有谁, 只会是你的好侄女江眠!”
  的确,告状信不仅文笔好, 意思表达准确,有条有理,用词还十分深刻正义, 更重要对方还是站在江家的角度陈述江睿的罪状, 目的也是希望江家人能好好管教江睿。
  不让江睿再胡作非为了。
  可是江睿是自己儿子,什么时候轮得到别人来管了?
  在江之楚心里,侄女江眠不仅学习优异还有艺术细胞, 从小到大都是被江家人赞美着长大。虽然自己生了儿子,他也是很羡慕自己大哥有那么一个好的女儿,也因为眠儿太过优秀,他的睿儿被衬托得更加顽劣不懂事。
  但是,眠儿为什么要这样针对睿儿呢?而且两人也不在同一个学校,眠儿怎么会知道那么多。
  “因为江眠就是看我不顺眼。”江睿无比确定地说。至于江眠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因为张大贺转到龙腾中学后,江眠和张大贺两人就走得很近,江眠自然就从张大贺那里知道他做的那些事情。
  虽说江睿也知道自己有些事情做得不太对,不是好学生会做的事,但他是男人,以后还要继承江家一半资产。用他爸的话来说,他要成为一个有胆有勇有谋的男人,江睿从小也是以这句话作为自己的人生指引,只是一不小心,他就剑走偏锋,走歪了。
  有钱人家的孩子即使惹祸也会有家人帮忙买单,江之楚就替儿子买了不少单,然而,这两年买单的代价是越来越大了。所以一向宠爱儿子的江之楚,由于今天自己也被父亲责备得没头没脸,回来之后又狠狠地训斥了江睿一顿。
  “真的是江眠,她给爷爷写了告状信?”客厅里,江之楚反复问儿子。
  江睿下巴高高抬起,冷声冷语:“不是她还会是谁,能知道江家地址,还能把信写得那么装模作样,不是江眠还有谁?”
  江之楚:“……那也是你自己被她逮住了小辫子!”
  江睿呵呵一声:“你以为我就没有她的小辫子,我只是不跟她计较罢了,哪像她那么小鸡肚肠,还玩起了告状信。”
  江之楚咬咬牙:“那你说,江眠有什么小辫子在你手里?”
  江睿:“……她早恋!她跟张大贺玩早恋,上次我被狗咬了,就是江眠让张大贺放的狗!”
  ……
  ……
  小区几株高大的樟树枝繁叶茂,秀长的枝干肆意张扬地交接成一簇,形成了一个个硕大的树冠。雨停之后,雨过天晴的光芒在树梢一丝一缕地绽放。
  江眠和景照煜牵着哈哈回来,江之河也刚好骑着小电瓶回来,因为他现在未满十八岁,不能开车。这小电瓶是安莉特意买回来,方便他办事时出门方便。但是,安莉名义上也不能给别人家儿子买辆电瓶车,加上她自己也不会骑,就以江眠的名义买了辆小电瓶,说是给女儿即将到来的十八岁生日提前买的礼物。
  现在,这礼物落在了张大贺这里,江眠眼睛都瞧直了,认了半天说:“……这车是我的,是不是?”
  江之大贺扬着笑脸:“我要出门见个朋友,你妈就借给我骑一骑。”
  江眠:……
  她不是小气的人,小电瓶借就借,可是不影响她越来越奇怪张大贺跟她妈的关系。原先她妈不太顺眼张大贺,认为他流里流气不学无术,还让她不要跟张大贺走得太久。结果现在……她妈是被张大贺灌了**汤了吗?
  ……还是被张大贺绑架了?
  江之河同样察觉了女儿眼里的疑惑,加上景照煜跟贺哈哈也在场,单手悠悠地搭在小电瓶的车把,颇有为人父亲的倨傲和嚣张气焰,目光刻意地在景照煜脸上转了一圈,面朝着女儿说:“没错,安莉阿姨现在特别喜欢我,因为她觉得我——真诚、上进、努力、可靠!”
  江之河这话的意思真的很简单,单纯表达安莉对自己的欣赏,顺便提醒景照煜做人要真诚,城府和心机不要太深,免得聪明反被聪明误。
  然而,江眠却面色一红,羞愤地回应:“张大贺,你胡说什么!”
  江之大贺:……好,他绝对没有以现在身份重新追求安莉的想法。
  江眠哪想着“张大贺”还想追求自己的妈妈,只以为张大贺在故意讨好安莉,毕竟张大贺一直对自己有着关心过度的情况。
  “嘿嘿,我开玩笑呢,就是安……阿姨见我长得帅,就把车借我了。”江之河终于悻悻一笑,圆起了自己的话。
  江眠眼睛一撇,更不信这个话了。
  景照煜面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听着“张大贺”这漏洞百出的话,保持住愉快倾听的姿态;倒是底下真正的张大贺,第一次觉得江之河这老男人还挺会说话的,尤其说他长得帅这里,很有欣赏眼光嘛。
  张大贺跳上了电瓶车,示意江之河带自己回家,可是江之河哪会只捎大贺不捎女儿的道理,对江眠说:“眠儿上车,爸爸带你。”
  一不小心,江之河脱口而出了“爸爸”两字。
  爸爸……张大贺可真够不要脸的,江眠后牙槽都磨了起来。
  江之河转了转油门,尴尬不已,忙不迭地骑车走了。天哪,他居然一小心就露馅了,需要快快跟安莉商量一下,眠儿会不会怀疑自己啊?
  笃笃笃,江之河骑着小电瓶带着大贺一溜烟儿地跑了。
  樟树底下,江眠和景照煜面面相觑,一个面带笑意,一个眼眸微转,半晌吭哧吭哧,江眠尴尬地憋出一句话:“你们男生都那么喜欢当别人的爸爸吗?”
  当金主文化没有流行的时候,爸爸还只是爸爸,金主文化在网上一火,爸爸就不只是爸爸了。江眠当然不会想到张大贺是真心要当自己爸爸,只是恼火被他占了便宜。
  “也不是,看情况。”景照煜微笑着回答她,“比如我就没有张大贺没那么大的野心。”
  江眠:……
  想来想去,景照煜这话更透着玄机,接着一想,不得不觉得男生都是这世上最坏的生物。
  “我觉得你野心也不小。”江眠喃喃自语。
  “呃……江眠你说什么?”风太大,吹着樟树叶子窸窸窣窣地响,江眠说得又轻,景照煜真没听清江眠刚刚说什么,他微微侧过身,望着江眠希望她再说一遍。
  江眠自然不会再说,微微仰着头说:“我说你这次语文卷子别忘了写。”
  说完,加快脚步往前走,回家吃午饭了;走到一半,江眠又微微漾着嘴角笑了笑,她觉得自己高三生活好像也不是太糟糕。
  即使,她爸还懵懂无知地坐在轮椅上,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总有预感,一切都会好,她爸会恢复正常,一切会往好的方向发展……
  或许比起以前的江大眠,她变乐观了。强大而乐观,自信而从容。这是江校长在她十六岁生日时候送给她的美好寄语。
  她想,等她爸清醒过来,一定会惊讶她的改变,可是真等他清醒过来,她还是会跟他斗气……
  希望那时候,安莉又可以站在旁边头疼地瞧着她和江校长说:“都说女儿是爸爸上辈子的情人,我看你和你爸就是上辈子的冤家。”
  ……
  ……
  ……
  江眠收到了一封外校男生的告白信。
  作为一位长相漂亮又多才多艺的女生,江眠不是没有收到过情书,不过由于她爸是校长的关系,她收到的情书基本来自外校男生。
  当然……除了男生,也有女生对江眠表白。无奈,江眠不仅性取向正常,对早恋的兴趣还没有拉琴大。对于之前收到的告白或情书,她要么不理会,要么看完直接丢掉。
  然而,在所有情书或表白里,眼前这一封信是最令江眠害怕和恶心的……因为情书里,还夹着一个——
  安全套。
  江眠顿时恶心到脸色发白,紧紧咬着唇角,双手用力愤怒地将这封夹着安全套的情书揉成了一团,像是里面夹着一只大蟑螂。
  她真的恶心到不行,可是又不能让班里同学发现信里还一个安全套……
  刚刚她只是粗略地看了眼,整个人已经毛骨悚然,羞愤得心跳加快,如同遭到了极大的侮辱。她虽然没买过那玩意,但是便利店最前面就是一排的安全套,作为一个快十八岁的女孩,江眠自然知道那方方正正的一小片东西是什么东西。
  除了恶心安全套,恶心这封信,江眠更恶心自己,刚刚居然还抱着一丝期许,猜想这封情书是不是景照煜写给自己,所以她才在晚自习把这封信打开。
  甚至,还满怀期待地打开它。
  结果等待她的却像是被人塞着生吞了苍蝇,她又羞又难受,虽然她也知道现在很多高中生都不是纯洁地交往,可是没想到写信的男生会这样的变态和赤|裸。
  “怎么了?”田长胜发现了江眠的不对劲,走过来关心地询问。
  江眠没有作答,忍住惊吓过度冒出来的眼泪掉下来,面红耳赤,脖子僵硬,就算田长胜怎么问,她都是低垂着脑袋一声不吭。
  “好像江眠看了什么东西,就这样了。”同桌阮南溪微笑地替江眠回答。
  “是什么东西?”田长胜又问江眠,注意到江眠紧握成拳的手里还有东西。
  江眠被逼得涨红了脸,双手泛白,死死地握着揉成团的信封,没有交出来,可是,越是这样,田长胜越想知道江眠到底看到了什么。
  “江眠……”田长胜尽量温和地提醒江眠,示意她手中的东西给自己。
  江眠仍是没有给,根本没办法把信和里面的东西给田长胜。突然——
  她站了起来,二话不说,跑出了教室。
  “……江眠!”后座江之河原本在记明天要考的单词,不知道前面的女儿经历了翻江倒海的恶心情绪,因为田长胜过来问话提起注意力关切地望向前面。
  可是,江之河也不知道眠儿到底看到了什么?
  然而,眠儿已经跑出来教室。
  在江之河喊出声的时候,景照煜人已经站起来,他快速地对田长胜留下一句话:“我去看看江眠。”
  说完,便跟着走出教室;
  自然,江之河也要追上女儿。哪有爸爸不追让坏小子去追的道理。
  “张大贺,你给我回来!”田长胜一声吼,伸手逮回了江之大贺。
  对比火急火燎的江之大贺,田长胜更是辞色俱厉,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些男孩对江眠的心思,尤其是看江眠在网上火了,这些兔崽子看江眠的眼睛都绿了。他不知道江眠到底看到什么,受到了什么刺激,但是一个个都追出去,成什么样子。
  “我是班长……我要去看看。”江之河替自己找了理由。
  田长胜:“好了,你现在就不是班长了!”
  江之河:……!田长胜……你嘛哔!
  作者有话要说:  呃呃呃呃呃,都追到现在了,还有童鞋问,明月照大江是什么文,就是青春文啊,带点幻想色彩的青春文,类似快把我哥带走……里面的情节并不是为了悬疑,而是通过现象看问题……
  我不能一层不变只写言情,偶尔也会想写点其他的。
  总之,不喜欢看的童鞋等下本嘛,大珠不会介意的,依旧抱着热忱之心爱你们,爱创作,爱写故事。
  ps,性骚扰和表白是完全不同概念……好了,江之大贺已经被拦截,小景出手!
  上章肯德基后付钱那个,哈哈哈哈……是我问题,太穷,没吃过肯德基!要不改成啃得鸡,如何……


第39章

  月光照不透云层, 夜风绕过长廊打在脸上, 江眠跑着出了教学楼,她要将手中的信揉撕碎,再揉成一团,然后丢进垃圾桶里。
  可是那个夹在里面的安全套要如何处理,她觉得那东西恶心到不应该丢在校园里;风沙啦沙啦地吹乱她的头发, 眼泪又忍不住冒出来。
  她好恶心,好恶心……
  走到教学楼后面的垃圾站, 她颤抖着双手, 正要将信狠狠撕碎的时候, 一只骨节清晰分明的手有力阻止了她, 江眠猛地一缩,不管是眼眸还是双手都不由一缩。可是, 景照煜根本不允许她抗拒。
  “江眠, 给我好吗?”
  “让我替你处理。”
  “江眠……”
  冷空气飕地卷进了衣领里, 江眠一颗心打了个颤儿, 她抬着精致的下颌,脸庞已是冰凉一片;两人相对静默了好一会, 她才松开了泛白的手心。
  景照煜一手拿过了她手中的信,另一只手, 直接牵上了她的手。
  他带着她去了操场。
  晚自习的操场,没有人,连加训的体育生都没有,操场对面是家家户户并排而立的老小区, 屋檐低矮又整齐;夜里的雾气静悄悄地笼罩着这一片的温馨灯火。
  迷迷蒙蒙里,透着一份暖融融。
  江眠双手抵在膝盖垂着头,旁边是沉默看信的景照煜,寒气在她和他之间流淌,江眠却感觉不到丝毫冷意。
  平息了情绪,江眠默默擦了下脸。
  她想自己是不是太过矫情,才对这封信和里面的东西抵触情绪这般激烈。
  她爸以前就说她骄傲。
  王赛儿又说骄傲过头就是矫情,所以她就是那种矫情无比的女生,莫名其妙就从班级跑出来,让全班同学看她的笑话。
  总之,江眠此时心里什么滋味都有,难受、反感、恼心、害怕……还有对景照煜莫名其妙的信任。
  因为害怕,眼前的信任显得更加弥足珍贵。
  比起她,景照煜更为沉默;第一次,她在景照煜脸上看到了冷漠和坚毅。
  景照煜收了收手,单手狠恶恶地握成了拳,他已经将骚扰信的内容完整记在脑里,又从中提取了最关键的几个信息,比如信里约江眠这个周六晚上到天水一玥见面,天水一玥是消费很高的娱乐场所,说明对方很有可能不是学生,而是社会青年;信里对方还坦言对她日积月累的观察和爱慕,甚至还知道她的家庭情况,包括江校长出事的消息。
  “让哥哥好好心疼你。”信上这样写。
  所以,对方对江眠还有一些了解,甚至有过接触。
  “如果你不来,哥哥可是会有很多办法对付你噢。”信上,还有这样的威胁。
  景照煜不是一个容易生气的人,长时间生活在同一般人不一样的环境里,他早自我完善了一套处事准则,可是看着这信上的每个字,他心底就噌噌地生出一股无名火,包括这个冈本套子……
  景照煜在心底克制着怒火,紧绷着面容,随后,他从裤子袋里拿出一个打火机,咔嚓一声,火苗跳动——
  “我将它们烧掉,好吗?”他征求着问江眠意见。
  只这是一句礼貌问话,因为江眠转过头的时候,景照煜已经用打火机点上了信,当着江眠的面,将信和安全套一块烧掉。
  弥漫空气里的烟味逸进鼻翼间,江眠眼底火光肆意,光影在景照煜英俊脸庞一掠一掠地晃动。
  夜风将火苗窜得更高。
  景照煜面容也更是沉默,薄薄的眼睑盖住了眸子。
  直至留下最后一点火,景照煜丢在脚下,毫不留情地将它踩灭。
  好了,烧掉了,什么都没有了。
  “你看,没了……不要害怕,我会给你处理好的。”景照煜开口说,目光笔直深刻望着她,顿了顿,他又对她说,“不要让它们在你心中留下任何痕迹。”
  前一句是安慰,后一句是叮嘱。语气明确又温存。
  一时之间,江眠只觉得自己胸膛的软肋仿佛被温柔地抚了一把,她又想起那天下雨景照煜弯腰给她擦鞋的画面,那般小心细致戳人心坎。
  她对视着景照煜的眼睛,保持了好几秒都没有移开,慢慢地,她看到他的眼眸里有一丝暗淡到难以察觉的温柔,像是被乌云挡住的星光。
  “景照煜,谢谢你。”最终,江眠说出口还是一句感谢。
  景照煜忽得笑了,笑容好看又令人舒心:然后不知道是开玩笑,还是有意放话给她听,景照煜抿了抿唇角,对她说:“江眠,如果你在武侠世界里肯定是红颜祸水的角色。”
  “嗯?”江眠抬了一下眼尾,大大的瞳仁透着一份水亮。
  “怒火冲冠为红颜,不是吗?”景照煜笑容轻松地说。
  江眠脸倏地一红,不过还好,浓浓夜色藏起了她的局促和羞愧,良久之后,她说:“那你呢,是除暴安良的大侠吗?”
  忐忑归忐忑,把话问出来的时候,江眠气息平稳,神色镇定,眼里只想要答案。
  景照煜默了好久,望了望她,给她答案:“……我不是。”
  江眠微微低下头,有些失落。
  就在这时,景照煜拓落地站起来,他走下两级台阶,身姿颀长挺拔立在操场地面,端着庄重又英俊的面容,再次对她说:“比起除暴安良的大侠,我更想做一个怒火冲冠为红颜的枭雄。”
  江眠:……
  景照煜嘴角微微斜起,帅气又磊落地冲她一笑:“江眠小主,还望成全。”
  江眠:……
  景照煜的意思是,这个星期六由他去对付那个给她写骚扰信的人,明明他要帮她,还要用这样的方式说出来,将她高高捧起,仿佛她真是什么红颜少女。
  “景照煜,你……”
  “我是认真的。”
  “……好啊。”江眠点了下头,答应了。这一次,她没有对他说谢谢。她觉得,景照煜也不需要她对他道谢。
  江眠也站起来,景照煜跟她伸出手,她只犹豫了半秒,就将手放在了他的掌心,然后由他牵着她,一级级走下了台阶。
  青春男女的情窦初开本就美好而动人,像是悬挂在天际的一颗星,明明那么遥远又可以明亮地直落眼底。
  操场回来的时候,晚自习差不多也结束了,江眠和景照煜没有再回班级,景照煜跟田长胜报备了一下,直接与江眠一块骑着车回常青藤了。
  两人手机里,江之河一条又一条地发着短信进来,终于景照煜回了他一条:“没事了。”
  江之河一颗老父亲的心才彻底放下,想到景照煜也是心思不纯的人,放下的心又提了上来……
  这边晚自习下课,王赛儿没有立马离开,而是走到了阮南溪旁边,愤怒地拍了一下桌面,直接撕了:“阮南溪,江眠看的东西明明是你放在江眠的抽屉里,你前面在田老师这里假装个什么白莲花!”
  阮南溪面色一白:“王赛儿,你……”
  “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信就是你放的!”
  “不是我,我根本不知道信里面是什么,是别班的人让我转达一下,我就放在了江眠抽屉里,我不知道里面写什么啊,所以我也很奇怪,难道是什么不好的东西吗?”
  “阮南溪,你他妈真虚伪!”
  “赛儿,你说什么?我不知道才那么说啊,我也很关心江眠,我怕她被骗了……”
  “吼,你还担心,我看你明明很得意嘛!你这个大白莲花!”王赛儿已经咒骂起来,甚至要上前动手了。
  终于,江之河和郑泽阳一块拦住了王赛儿,带着这个大虎妞离开了教室。一路上,王赛儿讲起自己因为跟江眠走得太近被班里女生孤立的事情。
  郑泽阳听完那个咋舌:“所以带头孤立你的人是阮南溪吗?不可能啊,阮南溪一向不拉帮结派的……我看是不是你孤立了她们所有人?”
  弱弱地,郑泽阳说出自己的猜测。
  “呵!”王赛儿气得跺脚,“女生之间的事情你懂个屁。”
  唉,江之河忧伤地叹了一口气,作为一个在教育事业工作的老男人,他比郑泽阳稍微能理解青春期女生之间的友谊,王赛儿说得没错,阮南溪对眠儿有敌意。
  “阮南溪何必呢。”江之河说。
  “心理变态呗。”王赛儿回。
  “回头我找老田聊聊这个问题……”江之河脱口而出。
  王赛儿停下脚步,眼巴巴地望着他:“这就不要了。”顿了下,提醒说,“班长……大贺,你现在已经不是班长了。”
  江之河:“放心,明天老田会给我恢复官位的。”
  “张大贺”口吻笃定又沉稳,王赛儿心头一酥,莫名就觉得帅气无比,尤其对比愣头青的郑泽阳,两人中间简直隔着十八个景照煜。
  “嗯,我也这样觉得,因为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当我们班长了。”
  王赛儿语气里的情意绵绵,江之河是没办法察觉,但是郑泽阳却闻到了酸溜溜气味,受不了地骑车到前面。
  王赛儿眼癌已经到了晚期,这是他和江眠私底下达成一致的想法。
  ……
  ……
  ……
  同样,回到常青藤小区,江之河找上了景照煜。湖边亭子外,两人聊了一根烟的时间,烟是景照煜给的,火是江之河自己点上。
  景照煜没有将信的事情告诉江之大贺,原因是,今晚的事本就他和江眠两人的秘密,他不想,也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
  何况,这第三人,他还对他充满着许多疑虑。
  “既然是小事,江眠反应为什么会那么大?”江之河问。
  “不是被阮南溪和老田逼得吗?”景照煜回。
  江之河撇撇嘴巴,想到一件事,不满道:“那你还跟阮南溪走得那么近!”
  景照煜弹了一下烟头,反问说:“再不喜欢,也是同学不是吗?”
  江之河最烦就是景照煜这副样子,不仅没有一点学生气,还端着一身玩世不恭的痞气和恣意,每次都让江之河在心底由衷地产生狠狠教训他一顿的冲动。
  景照煜身上这个特质,用最简单粗暴的话来说,就是有点贱。
  偏偏,贱得有型有格有腔调,才会给人真实又虚伪的感觉,导致江之河这样的老江湖都有些看不清他到底存着几分真心。
  “如果你喜欢江眠,就认真点。”江之河突然开口说,说了一句最不合时宜的话。
  景照煜一愣,随即说:“看来,你是真要报恩江校长啊。”
  江之河:……
  “还是,真要当江眠的爸爸?”景照煜又奚落一笑。
  江之河:……
  最要命是,景照煜除了行径恣意妄为,还有缜密的逻辑分析能力和洞察力,常常能从他的话里得出自己的观察定论。
  这让江之河,又感到有些可怕。算了算了,如果景照煜真要伤害眠儿,前面晚自习就不可能跟着眠儿跑了出去。
  “不跟你说了,你走。”江之河反感地推了一下景照煜,眼不见为净,示意景照煜快离自己远点。景照煜只是笑笑,又从裤袋把剩下的半包烟丢给了江之大贺。
  “别给我!我要戒了。”江之河继续握着烟推脱。
  “戒?够呛。”说完,景照煜扬长而去。
  江之河的确口不应心,待景照煜离去,又点了一支烟抽上……不行不行,他还是要忍一忍,免得给大贺也染上了烟瘾。
  他正要弯腰把手中的烟掐灭,王赛儿同学夜跑来到了他旁边,逮了个正着。
  江之河收了收手:“大晚上,你还跑步啊。”
  王赛儿嗯了声,紧了紧目光,望着他:“你呢,居然还抽烟啊。”
  江之河:……呵。是的。
  王赛儿坐在了“张大贺”旁边,余光偷偷瞄了瞄张大贺的脸,虽然没有景照煜那么帅,神态却很桀骜,也很有男人味。
  尤其张大贺身上还飘过来若有若无的烟味,夹在风里的尼古丁的气味惹得王赛儿一颗少女心揪了又揪。
  “班长……你真不喜欢江眠吗?”王赛儿问道。
  呃?江之河没想到王赛儿还纠这个问题,头疼道:“我喜欢江眠啊,非常喜欢。”
  “啊?”王赛儿丧着脸,“你之前不是说只是为了感谢江校长吗?”
  江之河面色沉稳,眼神却无比敏锐,“所以,你说得是哪种喜欢?”
  “男女之间的。”
  “我说赛儿,你能不能把心思用在学习上,跟郑泽阳那样,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呢。”
  王赛儿不悦地撇过头:“我又不是读书的料。”
  “但你也不是恋爱的料啊。”江之河直言不讳。
  这下好了,王赛儿受到了刺激,生气地说:“你也觉得我胖,我不好看吗?”
  没想到女孩的自尊这般敏感,江之河宽慰地一笑,解释说:“我是说你心眼大,年纪又小,很容易被外面那些坏小子骗了。”
  “哦……”王赛儿点点头,然后保证地说,“以后不会了。”
  江之河点头:“你有这个认识,再好不过了。”
  王赛儿却一摇头,勇敢地望向眼前人:“因为我这次有了最靠谱的喜欢对象。”
  啊?这是什么反转?
  江之河表示自己跟不上年轻孩子的思维。余光一抬,他瞧到了一道最为熟悉的身影,桂子树下前妻安莉正一副双手抱膝的揶揄模样,目光好整以暇地望了过来。
  毫无疑问,安莉听到了前面他和王赛儿的对话。
  “你知道他是谁吗?”王赛儿一鼓作气地发问江之河。她正打算表白,哪会看到安阿姨就站在自己后面。
  今晚这拨云见雾的月色是不是有着特别的魅力,怎么惹得个个少男少女都开始表达心迹了,到底是月色太迷人,还是青春的荷尔蒙隐隐使坏。
  江之河有些被王赛尔问懵了,加上前妻还站在前面,眨了眨眼皮儿,迷迷糊糊地问:“……好,你说,他是谁?”
  “他……就是你啊。”王赛儿说。
  “——哦。”江之河哪能想到自己这辈子还能被花季少女表白,深深消化了一番,他清清嗓子,严肃地发问王赛儿,“赛儿,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呃……王赛儿也被张大贺问懵了。确切的说,应该是被江之大贺严肃又正经的样子吓懵了。
  作者有话要说:  赛儿,告诉你一件非常可怕的事,你现在表白的人,大名江之河,是江眠的爸爸,你的校长……没错,就是你最为尊敬的校长男神……
  虽然你并不会知道真相。
  好了,互换期间该写的内容基本都写完了。
  别担心换回去就完结……还有一段后续的……
  100个红包,下章见。


第40章

  我是你最好朋友的爸爸, 我还是你的校——长!!!
  自然,江之河不会这样告诉王赛儿,吸了吸气, 江之河以老男人的口吻寓意深长地冒出一句话:“我是一枚正在努力奋斗未来高三的学生。”
  王赛儿:……
  江之河觉得力度不够, 附加一句,反问王赛儿:“学习紧张,青春可贵,难道你只想着早恋不成?”
  “班长……”王赛儿顿时羞愧到不行。
  “好了好了,这事我不会跟别人说,你不要有什么压力。我觉得你也是一时鬼迷心窍,识人不清,回去写一张卷子冷静一下,明天继续好好上学。”
  “哦。”十分不情愿的一个“哦”。
  回去的路上, 王赛儿反复琢磨“鬼迷心窍,识人不清”这八个字,觉得到底是自己撞了邪, 还是张大贺撞了邪?
  迷迷糊糊,王赛儿满脑子都是张大贺义正言辞的推脱之词, 可是她就喜欢张大贺这正经到不要不要的范儿, 跟一般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不一样。
  呜呜, 王赛儿又觉得自己悲催, 她明明失恋了,张大贺却还要她做卷子,还有比这更虐心的事情吗?
  ……
  咳咳!亭子前方, 江之河咳嗽两声,顶着一张桀骜的少年脸面朝前妻安莉,尴尬到搓了搓手,狭长的眼睛闪烁不停,然后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问道:“刚刚赛儿那丫头胡言乱语你都听到了?”
  “嗯,听到了。”
  “唉,那孩子心太花了。”江之河甩锅道。
  安莉只是轻轻一扯嘴角:“我觉得你的心更花。”
  唉,这个安莉……江之河用张大贺的嘴,自然而然地,扯出一句宠溺的话:“你这是什么话儿,不要乱说。”
  莫名的,安莉一阵肉麻,面部表情维持着为人阿姨的那种打量神色,视线悠悠地在江之大贺面上转了一圈,再次说:“不过没事,你现在不一样了。有小姑娘喜欢你也很正常。毕竟你现在这样子,也可以算得上几两的小鲜肉了。”
  “……安莉,你这是哪儿的话!”宠溺变成了无奈,江之河撇撇嘴,下意识瞪了眼前妻。
  “呵。”安莉不再说什么,一声奚落。
  “呵呵……”江之河也说不出什么,配合地笑啊笑。
  “瞧,还得意上了。”又是一声奚落。
  “……”江之河绷住嘴角,不再配合。
  这世上还有当着前妻的面被小姑娘表白更操蛋的事吗?江之河觉得今晚自己算是颜面尽失了,结果回去的路上又被安莉损了一顿。
  说什么总算明白了为什么这事不告诉眠儿,怕是眠儿知道自己爸爸不仅学习学不过自己,还勾上了自己的好朋友。
  安莉越说越没界限了,江之河也越听越没脸皮,两人像是回到了还是小夫妻的时候,拌嘴也能拌出别样滋味来,不过那时候安莉也没现在这般生动泼辣。
  只有着小女人的温柔。
  现在的安莉,可能是做了律师的关系,身上已经有了大女人的劲儿,对他更是不假以颜色。
  “安莉,如果我们没离婚,你说一切是不是都会挺好的。”电梯里,江之河说出了心里盘旋着的一个想法。
  “肯定不会。”安莉十分确定地告诉他,转了下头,提醒他说,“江之河,你忘了离婚之前我们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吗?”
  “有吗?”
  “冷战也算。”
  安莉走出了电梯,江之河立在电梯里眨了眨眼,电梯门合上的时候,他揉了揉没有皱纹的脸,许久之后,轻轻地叹气出声。
  很多时候,换了角色才能深刻体会两人问题到底出在哪儿,就好比教育上都说父母要成为孩子的朋友,然而等他变成女儿的同学,他才发现成为自己孩子朋友这事也不容易。
  别说,他之前还端着校长的架子。
  用安莉的话来说,你现在读书读不过女儿,考试考不过女儿,连特长兴趣都没有女儿多,居然有脸跟女儿一块玩?
  嗯,他没脸。
  七楼,吴女士跟儿子吵了起来,对,就是贺哈哈跟自己的妈吵起来了。一个苦口婆心解释,一个嘛嘛嘛嘛,从场面和对话来看,这一人一狗,母子两人的确像是在吵架。
  “我不就是要把崽崽送人嘛,你居然还咬我!你这条没良心的狗!亏我们全家对你那么好!”
  “嗷呜——嘛嘛嘛嘛!”张大贺张着狗嘴,毫不客气地回应自己的妈妈。不准送,反正说什么都不能送!
  “你这狗,真是越来越嚣张了!简直是一条坏坏的狗,坏坏的狗!”吴女士已经气到不行,“不要仗着自己聪明,就认不清谁才是主人。”
  张大贺哪管这个,继续嘛嘛嘛嘛地吼回去。
  虽说他对这两只崽崽也没什么特别感情,但是它们也是他辛辛苦苦生下的,其中一只他还打算送给江眠,怎么能随便送给人。
  “你,你这条狗……你再吼,我把你炖了。”吴女士指着哈哈,威胁出声。这辈子,她也没想到自己还能跟一条狗吵起来。
  张大贺根本不信她妈的话,何况江之河也上来了,又是嘛嘛嘛嘛朝自己妈妈吠叫。
  吴女士:“……好,我现在就炖了你!”
  呸呸呸!这话可不能乱说。江之河赶紧进屋,阻止了这场母子大战。随后,他从吴女士的话里了解了事情经过,原来吴女士觉得家里狗太多,影响儿子的学习,刚好有两姐妹想要;觉得哈哈那么聪明,生得狗狗也聪明,就跟吴女士各讨要一只。
  吴女士同意了,晚上给崽崽收拾一番,打算明天就送人。
  结果,她手机还没有挂上,哈哈就跳起来推她,二话不说,叼着两只崽崽回了大贺的房间,关上了门。
  显然,不愿意送走自己的崽崽。
  “大贺,你说送不送?”吴女士问儿子。
  江之大贺瞅了眼贺哈哈,再次看向吴女士,打了个比方说:“妈,如果我还没满月,有人跟你要我,你会把我送走吗?”
  吴女士眉头一皱:“……你这孩子,这事能一样嘛?”
  “当然一样,如果你要送走棉花糖和小贺贺,你也把我打包一块送走。”江之大贺拿出了坚决的态度。
  吴女士意外笑了,想起儿子最近天天跑楼下江家,打趣说:“送哪儿,把你送给安律师当儿子,还是直接上人家做倒插门?”
  江之大贺:……这些妇女,怎么一个个的,讲话都那么直接!
  因为江之河以离家出走相逼,吴女士最终没有送走棉花糖和小贺贺,幸好哈哈只生了两只,不然整个家都变成大型狗窝现场了。
  卧室里,张大贺趴在江眠送他的狗狗毛毯上,觉得自己快要抑郁了。同样,因为大贺这两天越来越沉默,连吃烤肠都不摇尾巴了,江之河也有些担心。
  夜里睡到一半,江之河感觉有什么东西骑在自己身上,惊恐地睁开眼,结果直对着一张狗脸,吓得他眼珠子瞪出来,双手本能地捂着胸膛,喘着气儿,口不择言说:“大贺,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吓死你咋地啊!张大贺越想越睡不着,虽然前阵子他觉得当狗也挺有意思,可是哪有做人快乐,外加他还有了心上人,想到江眠就要被景照煜那厮追走了,更是恼怒自己变成了一条狗。
  正所谓狗急也会跳墙,他睡不着,他也不能让江之河呼呼大睡。大半夜的,居然还打起了呼噜……
  简直,吵得他心烦得要命!狗脑袋都快要爆炸了!
  所以,他才跳上床,作势吓醒江之河,最好吓他个灵魂出窍,这样说不定两人也就换回来了……
  其实不说张大贺,江之河也受不了现在的日子了,他从床上坐起来,穿着张老板的白色背心,一人一狗,在夜深人静里,面面相觑。
  江之河摸出一支烟,点上。然后,忧伤地吐了一个烟圈。
  张大贺张了一下狗嘴,江之河以为大贺也要抽一根,将嘴里的烟头放在了张大贺的狗嘴里。张大贺一不小心,呛出了眼泪。
  麻蛋,他是说让江之河少抽点,不要污染他纯洁的肺腔。劳资原本纯洁的心灵,已经因为产崽崽受到了玷污,也就肺腔还算纯净了。
  “大贺,过两天提前批警校填报志愿下来,你有兴趣报考吗?”江之河突然想到一事,大半夜的,交流起了大贺的人生规划来。
  这是大贺当狗以后,第一次参与讨论除了换身以外最重要的问题,事关他的以后未来和人生选择方向。
  “我觉得你文化课不太好,正常高考可能考不上很好的学校,但是你体能不错,虽说打架进过局子,但也没留下什么案底,政审应该也没问题……我琢磨来琢磨去,觉得警校挺适合你的。”江之河又说,一一分析给张大贺听。
  张大贺趴在被子上,耷拉着脑袋,懒得跟江之河讨论这个问题。他觉得自己现在还能考什么警校?
  或许努力一下,考个警犬倒是问题不大。张大贺自嘲地想。
  “你知道么,眠儿小时候就想当警察,觉得警察很威风,除暴安良。”作为老父亲,江之河半句不离女儿,不过他也不是故意以女儿小时候的志向诱导大贺,打算打个比方,让大贺觉得警察这一行也不错。
  对面,张大贺抬起了狗眼,黑不溜秋地转了转。
  “所以,也有兴趣了吗?”江之河问张大贺。
  张大贺没办法回应。
  “有兴趣就点点头。”江之河期待问。
  张大贺仍没有回应。
  “好,算了,以后再琢磨。”江之河把烟头处理进垃圾桶,打算继续睡的时候,张大贺将爪子放在他手里,挠了挠。
  江之河扭过头,便见张大贺点起了狗脑袋,一副郑重的狗样。像是做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
  ……
  虽然,张大贺心里觉得一个混混要当警察是一件很搞笑的事,可是江眠那么优秀,小龙女怎么能配混混呢?
  反正,就这样……警察挺好的,除暴安良;实在不行,他还可以以暴制暴。
  夜里,张大贺又做了一个狗梦,梦到自己进了警察局,颁奖礼上他被授予了神圣的警徽,以……一条最优秀警犬的身份……
  完了,如果再不换回来,他真的要认命成为一条警犬了吗?
  梦里醒来,贺哈哈瑟瑟发抖,觉得狗生无望了。
  有些事很值得推敲,当狗的时候张大贺时常觉得时光虚度,这是他之前当混混没有过的感受,根本不会觉得每天无所事事是一种浪费。结果做了狗之后,他居然有了虚度光阴的紧张感。
  这也是为什么这几天张大贺出现轻微抑郁症状的原因之一。
  -
  江之河打算趁这个周六再试一试,上次是模拟撞车实验,这一次他打算真的来一次撞车。他这个想法,需要经过安莉的同意。
  安莉没什么不好同意的,甩话说:“反正车子是你自己,撞坏了也是你自己的。”
  ……离婚之后,安莉果然没有什么夫妻共同财产的概念了。
  周六,江之大贺将大宝贝搬上自己停在地下车库的新能源SUV后座,然后,贺哈哈也跟着跳上了车;上车之际,视线一转,不远处一辆白色JEEP在他眼瞳一闪而过,流畅得像是一抹鱼尾轻轻划过海面,没有任何停滞就驶上了地下停车场出口。
  那车江之河一眼就认出来,是景照煜的。
  可是,景照煜和眠儿今天不是一块去上补习课了吗?
  没错,JEEP车里景照煜开车,江眠坐在副驾驶,只是两人都没看到,另一边江之河和贺哈哈也上了江校长的新能源车子。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下章,一定是下章没错了!之前通知快了,米想到还写了几章内容……如果还不换,大珠珠变成贺哈哈哈。
  张大贺:所以都要换回去了,你还要劳资得个破忧郁症?
  咳,这样换回去大贺贺你才有惊喜感对不对?
  张大贺:你把江眠给我,这样我才会有惊喜感。
  呃……努力,少年!先考上警校再说……话说大贺你真考虑一下警犬嘛?警校对你来说还有难度,但是警犬对你来说,简直小菜一碟是不是。都是非常有意义的工作……
  张大贺:……滚!
  好……下章见。你们话说,真不给大珠一点热情,表示期待后面的内容嘛?哭唧唧。

第41章

  深秋了,清朗的阳光在挡风玻璃嚣张闪烁, 光线折射到眼眸有些刺眼。景照煜驱车的时候习惯戴着墨镜, 余光里他见江眠微微眯了眯眼, 打算摘下墨镜递给副驾驶的江眠。
  想到车里还有一副墨镜, 他对江眠说:“你旁边盒子还有一副墨镜, 你戴上。”
  江眠呃了声,她眼瞳颜色浅,是比一般人更怕光;她听景照煜的话, 打开了盒子,里面的确还躺着一副男式蛤|蟆镜。
  十分酷帅。
  确切的说,江眠手上的蛤|蟆镜才是景照煜自己的,景照煜从驾驶座取来的墨镜是程明朗留在这里。
  江眠戴上蛤|蟆镜, 想到一个场景, 心跳顿时有些加快, 胸腔微微震动, 像是有什么情绪一股一股地往外冒, 呼之欲出。
  画面里, 戴着墨镜的她和景照煜,拳打脚踢横扫骚扰她的恶心混蛋, 所向披靡。
  如果女孩都会做一些无边无框的设想,江眠中二幼稚起来也是如此, 只是她的中二细胞更多时候会被文艺细胞覆盖,让大多数不够了解她的人,觉得她只是一位简单的文艺少女。
  江眠身体里叛逆和冒险精神, 如果不是被江校长特意打压,此时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江眠可能并不是这样,或许她刺着青,染着发,鼻子贴两颗钻……
  因为脑里幼稚的设想,江眠微微抿了一下唇,淡然面庞有着与她年纪不符合的处变不惊。
  驾驶座,景照煜伸手掏烟,一番摸索,拿出了两颗糖。
  “江眠,张手。”景照煜平视着前方,对江眠说。
  江眠侧过身,真伸出了手。
  一颗糖,从景照煜的手上掉落到了她手心里,仿佛没有重量地压在了她掌心上,却让她右手缩了一下。
  “薄荷味。”景照煜说。
  江眠收回手:“谢谢。”
  因为抽烟的关系,景照煜随身都会带几颗糖,有时候不方便抽的时候解解瘾,或也清新一下口气。
  景照煜自己剥开一个,送入了嘴里。
  江眠坐在旁边,低头剥糖,她觉得自己现在真奇怪,剥颗糖也扭扭捏捏,受不了自己,江眠侧过头。
  驾驶座,景照煜抿了下嘴,一颗糖果从左脸颊里滚到右脸颊里,又从右脸颊里滚到了左脸颊里,舌头搅动。
  像是跟一颗糖接起了吻。
  景照煜暗骂一声操,感觉自己也不比写骚扰信的小子好多少,都是有所企图,心思不纯。
  ——
  车子来到了天水一玥的附近。天水一玥是龙海码头上的一家娱乐场所。这边鱼龙混杂,有娱乐场所,也有海鲜加工场。
  还有一个保安亭。
  景照煜对这片区域还算了解,因为离开龙海之前他就住在这里,同他妈一起。不过他以前的家早拆了,仍然不变是码头的大致模样。小时候他在码头的破船上跟程明朗打架,程明朗上跳下串得像是一只猴子,结果还是被他打趴了。
  程明朗大他几岁,对此非常不服气,他就每天都让他服气一下,后面两人倒是成了朋友。
  景照煜与江眠说了自己的童年往事,江眠想到景照煜只比她大两岁,小时候她也会跟安莉来码头买海鲜,开口说:“说不定小时候我们见过。”
  这句话,由女生来说似乎有些不矜持。可是江眠至始至终只是别人看她矜持,她并不是一个喜欢遮掩的人。
  “我想也是。”景照煜忽得望了过来,嘴角上扬地笑起来,好看的面容多了一份显而易见的促狭,他又说,“我突然想到小时候见过的一个小女孩,每次路过这里都是踮着脚走路,生怕路面污水把鞋子弄脏了,那个女孩应该就是你。”
  景照煜又对她开玩笑,像是在补习班时候说她官小姐。
  不过这次江眠不恼,也不羞,轻落落地回应说:“你说是就是,反正我记不得了。”
  没想到江眠会丢给他这句话,撩得景照煜猝不及防,目光直直地落在江眠脸庞。
  江眠真的只是很随意地回景照煜而已……
  因为不解,她眨了眨眼睛。
  景照煜低下头,没什么了,江眠不是有意的,是他自己想法太多。“咔嚓”一声,景照煜解开安全带,对江眠说:“你在这边的保安亭等我,我会给你消息,如果半个小时我没下来,你就自己打车离开。”
  江眠摇起了头。
  景照煜解释:“这是为了你安全考虑。”
  江眠开口:“我走之前,总要打个报警电话。”
  景照煜笑了一下,是年轻男孩会有的那种痞笑。相处久了,才知道江眠说话特别冷幽默,他想了想说:“别担心,我会处理好。”
  “如果有危险,你就直接下来。”江眠说,眼神和语气都很明确。
  “知道,放心。”景照煜轻松一笑。
  景照煜放江眠下了车,然后两人交换了手机,景照煜的手机在她这里,她的手机给了景照煜。原因是对方不仅知道她就读的班级,还知道她的手机号码。
  大清早,就给她发了具体的见面地址。
  江眠等在保安亭,亭里亭外好几个安保小哥,视线里景照煜驱车远离了她;白色的jeep车最终停在了天水一玥的外面。
  等在天水一玥的人,是江睿的一位狐朋狗友。江睿自己也在场,还有张勇峰他们,总共一大帮子人。因为有了上次教训,江睿知道江眠肯定会带张大贺过来,那他们就趁着这个机会来个“瓮中捉鳖”。
  江眠是他堂姐,他自然不会伤害她,何况他的朋友对江眠也是真的喜欢。自从江眠在网上火了,说话聊天更是三句不离江眠,什么天籁之音,什么龙海小龙女,希望他把堂姐介绍给他认识。
  所以,江睿就想了这个主意,让张勇峰写了一封告白信给江眠。威胁江眠过来。
  他了解江眠,最怕人骚扰,更怕他人源源不停地骚扰她,现在大伯出事没人管她了,江眠肯定会自己想办法解决纠缠。加上张大贺跟她走得近,很有可能就像上次那样,她带上张大贺一块过来。
  从头到尾,他们要对付的人就是屁颠屁颠跟在江眠后面的张大贺。
  包厢里,张勇峰又拨了电话过去,手机接通。
  里面传来一道女声:“那个,你好……我到了,请问玉兰包厢在哪儿呀?”
  随即,手机挂断。
  张勇峰握着手机对江睿说:“你姐问我玉兰包厢在哪儿?”
  “确定是我姐吗?”
  “确定,是女的声音,也是你姐的手机接通。”
  就在这时,张勇峰手机又进来一条短信:“我在二楼洗手间,你过来找我。”
  张勇峰把手机给江睿看,江睿说:“那你去带她上来啊。”
  “你姐认识我啊。”
  “那就戴个口罩帽子。”
  ……
  洗手间,景照煜对替他打电话的女孩道谢,女孩久呆娱乐场所,面朝着景照煜仍是红了红脸;景照煜侧了侧身,示意女孩先离开。
  女人离开了洗手台,景照煜打开镀金的水龙头,洗起了手。
  动作细致又缓慢。
  另一边,张勇峰带一朋友下来了。他没有见过景照煜,景照煜却见过张勇峰,不仅知道张勇峰,还知道跟张勇峰一块活跃的那一帮子。
  每一张脸,他都从程明朗的公安系统里拷贝过来,在脑里认真确认过他们的容貌。
  不过,来到洗手间的人不是张勇峰,是张勇峰的另一个朋友,景照煜背对着大理石墙面擦拭双手的时候,后背被人一拍。
  明亮温润的水晶灯笼罩在他头顶,景照煜身姿笔挺地回过头。
  对方矮景照煜一个头,平视的角度只能看到景照煜脖子两则的竖领,以及被竖领挡住三分之一的侧脸。
  这个男人,长得可真够俊的。
  “有女孩等在这里吗?”对方问他,口气还算客气。
  “什么女孩?”景照煜眉头一蹙,反问对方,面容冷淡,声线干燥。语气更是谈不上客气了。
  ……
  ……
  ……
  十几分钟后,景照煜拉扯着瘸着腿的张勇峰上了自己停在外面的jeep车。他力气本就大,又有技巧,张勇峰一米七五的个头,在景照煜手里就像拎着一头待宰的羔羊。
  前面洗手间,上来问话的人是张勇峰的朋友,但是张勇峰也跟着过来。他动手之后,张勇峰就上来了。
  现在,景照煜拉扯张勇峰下来,特意留着张勇峰的朋友上去打报告。
  张勇峰被塞进车里,景照煜就用背包里随身携带的登山绳绑住了他,绑法就像之前对张大贺那条狗一样。从头到尾,景照煜面容冷静,眼神凌厉,对张勇峰下手更是谈不上轻重,对待贺哈哈他还有两分留情,对张勇峰更不需要刻意留意了。
  张勇峰在他眼里,简直比畜生还畜生。
  发动车子,景照煜带着张勇峰离开了天水一玥;待玉兰包厢里其他人追下来,只有一溜儿的尾气。
  保安亭里江眠收到了景照煜发来的消息:“事情解决了,你自己打车回去,我还有事情要处理。晚上见。”
  消息是一条条发过来。
  因为景照煜发消息的时候,他还在开车,一只手握着方向盘,一只手操着手机。因为张勇峰躺在后座开始反抗,他一边骂了几句,一边还不忘在手机里输入一句“晚上见。”
  景照煜觉得自己被魔怔了,不是做出绑架张勇峰的事,而是他对江眠的态度。
  没有驱车多久,景照煜停了下车,一把劲儿直接拉着张勇峰下来,来到了一个废弃的海鲜加工场。
  这里没有人,他带张勇峰这里自然有他的目的。
  宗兴的事,原本他以为突破口在张大贺那里,事实可能在张勇峰这里。
  ……
  一个不留心,江之河跟丢了车子;无奈之下,他给景照煜拨了电话过去,结果接听的人却是自己的女儿江眠……
  江眠不知道景照煜还要处理什么事,因为景照煜不接自己电话,心急如焚。
  天水一玥下来一帮不三不四的年轻人,其中还有自己的堂弟,江眠隐隐约约明白了整件事,她上前逮住江睿,揪着他的耳朵,江睿哎哎地叫起来。
  “我现在不跟你闹了,我兄弟都被人抓走了!”江睿推开了江眠。
  说完带着人,走了。
  抓走江睿兄弟人是谁?景照煜吗?江眠没有多想,也跟上了江睿。就算景照煜身手好,可是对着江睿这一帮人,不可能讨到便宜。
  甚至可能还会被江睿报复。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江之河车子绕了两圈,终于在龙海码头的路口看到了自己女儿,只见她跟着一帮小青年跑。江之河急不可耐,拍打着方向盘,按了两下喇叭,可是前方正严重堵车,等他从前面路口绕过来再追上女儿,眠儿早不见踪影了。
  就在这时,副驾驶座的车门被打开。
  贺哈哈跳下了车。
  车门是贺哈哈自己打开的,原因是他也看到了江眠,直觉告诉他,江眠会有危险,他英雄救美的机会来了!
  趁着最后两秒绿灯,张大贺飞奔着四条腿,从马路这端杀到了另一端。就像一匹穿梭在城市里的孤狼。
  狗本就比人矫健,何况张大贺做人的时候也是如风般的少年。
  也幸好……
  他真的赶过来了。
  江睿找到了景照煜车停的地方,留两个人手制服了江眠,不要上前拖自己后腿;剩下的全部往里面冲,齐力对付绑走张勇峰的景照煜。
  贺哈哈气势汹汹追赶过来的时候,江眠正被两小子桎梏在泛黑的铁门上,贺哈哈对着他们来了一声凶狠地吠叫——
  “嗷呜!”
  江眠和两个小子回过头了,比起江眠的震惊,两小子似乎不怕它。
  也是,一般人怎么会怕哈士奇,除了怕它拆家,其他真没什么好怕的。
  可是,贺哈哈并不是一般的哈士奇!!!下了战书之后,贺哈哈几乎飞檐走壁地跳上了铁门,一个高高的跳跃,借着反力,骑上了绑架江眠的两个臭小子。
  一个人,已经被它(他)推倒在了地上。
  江眠被松开了手。
  “汪!”张大贺朝江眠打招呼。
  同时,江眠一个漂亮、标准的旋风腿,毫不留力地落在了另一个人的身上。原本两对一,江眠才会被他们制服,现在她和赶来的贺哈哈合力,一人一狗,对付两个小子简直轻轻松松。
  紧急关头,江眠也没有时间琢磨哈哈为什么又出现在了现场,张大贺是不是也来了。她一股脑儿地往里面跑去,试图阻止江睿动手对付景照煜。
  来不及了——
  里面早已经动起了手。
  十几个人正在对付景照煜一个人。
  贺哈哈讨厌景照煜没错,但是如果江睿和景照煜打架他要帮谁?毫无疑问,肯定是帮景照煜对付江睿。
  江睿一直占据他讨厌人里排行榜第一名的位置。比起来,景照煜才位居第二。
  因为景照煜带走了张勇峰,江睿直接带人操家伙跟景照煜干起来,对江眠来说,最好的解决方式是阻止一切。但是,贺哈哈不同意,又是一个跳跃,它(他)又杀气腾腾地冲了上去。
  打架的人群里,多了一条哈士奇,一条身手不凡的哈士奇。
  就是这条狗,上次咬了张勇峰和江睿。
  ……
  就在这时,一辆熟悉的家用SUV新能源车停在了江眠旁边,江眠一看这车子,又懵了,因为这车是她爸江校长的。
  车里下来江之大贺。
  “张大贺……”他不仅骑她的小电瓶,他居然还开她爸的车!
  来不及解释了,江之河对女儿说:“你先上车!”丢下这句话,江之河也从地上拿起一根木块,冲了上去。
  自然,江之河也是要上前阻止的,至于为什么拿木块,完全是为了自卫。
  因为“张大贺”也上场了,手里还带着家伙,江睿他们动起手来更加疯狂,尤其对张大贺那条狗,原本就有仇,现在新恨旧仇一块算了。
  江睿手里有一根铁质的管子。
  终于等到这条狗骑在张勇峰背上,江睿举着铁管子就往狗脑袋上打去。
  “哈哈!”
  “贺哈哈!!”
  随着两声呼叫,原本骑在张勇峰背上的贺哈哈变成了挂在张勇峰背上,然后缓缓滑落了十几公分,接着,啪嗒一声,重重地掉落在了地上。
  因为对贺哈哈下手的人是江睿。
  江之河不仅急坏,还气坏了,可是他来不及说什么,只能趴下身检查贺哈哈,贺哈哈两眼一闭,没反应了。
  “哈哈……哈哈啊!”
  “江睿,你——”江之河愤怒地抬起脸,怒不可遏地叫停江睿。
  江睿哪知道张大贺是自己大伯,同样挥着铁棒,欲要朝张大贺的肩膀挥过去。
  “大贺!”景照煜出声提醒,可惜距离大贺五米外,要阻止江睿也是鞭长莫及。江睿原本也是作势,吓唬张大贺,只要张大贺稍微侧过身就能躲开,偏偏张大贺不仅没有闪躲。
  还抬起了手。
  江睿和张大贺干过好几次架,清楚张大贺干架时不管不顾的样子,一急,真对张大贺招呼过去。
  “张大贺!”
  前方,江眠也跑了过去,然而,一时之间,大贺也好,哈哈也好,都被打趴在了地上。只有景照煜还站着,眼里的寒意如同破裂的冰块一样骤然尖锐。
  阴霾而绽放的阳光,笼罩在这个废弃的海鲜加工场,带着一种不可一世的气味,晃进来的光线也是灰蒙蒙的,里头颗粒浮动。
  江眠眼泪翻滚,完全急红了脸,上前就是两巴掌落在了江睿脸上。
  “江睿,我跟你没完!”
  两个巴掌,江睿被江眠打懵了,身边的狐朋狗友也懵了,然后一块桎梏住了江眠,江眠继续踢着脚,看着地上的张大贺和哈哈,呜呜地哭了起来。
  同时,景照煜一个翻身,擒拿住了江睿。
  局势对峙。
  就在这时,前面那辆新能源SUV车门打开了——
  缓缓地,里面下来一个身材高大样貌威严的中年人,虽然,他身上还穿着灰色的男士睡衣,不影响他眼神严厉样子凶悍地扫向眼前这帮人。
  “你们所有人——都他妈的给我住手!”声若洪钟,震慑在场所有人。
  “爸爸……”江眠回过头,讷讷出声。
  “大伯——”江睿也扭头望过去,不可思议道。
  地上,张大贺也醒了过来,习惯令他四肢屈成下犬式,正打算继续来个英勇的跳跃,发现自己有些不对劲。
  保持下犬式的姿势,张大贺趴了数秒,感觉情况真的不太对劲,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卧槽,他的狗毛呢?卧槽,怎么变成人手了?
  卧槽,难道是回来了吗???
  张大贺激动地张嘴哈了声,结果发出了一个嘛音。
  卧槽,他都不会说人话了吗!
  “嘛——逼!”终于,将嘛音变成一声完整的脏话,张大贺利索从地上站起来,随手捡起一根铁棒,直对着江睿。
  刚刚是你打我对不对!
  劳资今天不敲死你丫的,劳资就再变成狗咬死你!
  作者有话要说:  撒花鼓掌,欢迎王者·江之河·校长大人回归!
  好了,一份礼物式的奇缘结束了。各就各位了,虽然回归了,后面还有一些内容哈。总之大珠不用变贺哈哈了……
  话说,今天这章,你们不留个爪子吗?
  ps,给你们推荐一篇文,明月照大江里言情感真不强,大珠也承认,主要言情感强了故事气质就会变了。但是,大珠给你们推一本言情比较强的,男主又苏又撩的,兔子的新文。
  喜欢的朋友直接穿越哈。
  文案:向园如果知道后来她跟徐燕时会再重逢,并且还不可救药地爱上他。
  那么她高中的时候一定牢牢守住自己的节操,绝对不会当着他的面——
  一个接一个的换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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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场景, 回顾前面的细节, 先是哈士奇被江睿一棒子打倒, 然后张大贺也被打晕在地上, 景照煜帅气地擒住了江睿,同时夺过江睿手中的铁质管子,扔在地上。
  江眠被江睿的同伙控制着,但也顾不得自己,因为哈哈和张大贺都倒在地上急得眼泪直流……
  景照煜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 原本他一个人可以解决的事,变成了一场闹哄哄的人狗群战, 他也很恼火, 外加江眠的哭声,加重手劲将江睿胳膊往后一拽。
  “咔嚓”两声,他几乎卸掉了江睿的胳膊。
  江睿痛得大叫。
  理智一点点驱散,只保留着最后一份冷静, 景照煜沉声道:“如果不想立马蹲局子,让你的人立马送张大贺和他的狗去医院!”
  江睿硬气得没有吭声,咬住了后槽牙。
  对面, 江眠呜呜哽咽,继续叫着地上的张大贺。
  ……
  ……
  ……
  直至双方对峙的时候,车里下来了江之河。真的是江之河本人,外表是江之河,里头也是江之河。
  以至于气势逼人,如同王者到场。
  今天江之河原本带着“大宝贝”和贺哈哈来一个撞车实验, 目的是参考之前的车祸事故互换回去,结果在地下停车场准备上车的时候他看到景照煜驱着JEEP车离开。
  预感不对,他立马给培训班的老师打电话,对方告诉他今天江眠和景照煜都没有来上课。没有犹豫,他带上大宝贝和贺哈哈,直接追上了景照煜的车。不得不说景照煜开车的技术真是溜,都快赶上他这个二十多年的老司机,好不容易跟到码头这边,路过最拥挤的天水桥,他还跟丢了景照煜的车……
  直至后面看到女儿跟在一群混混后面跑,再次确定了方位。
  贺哈哈先下了车,他绕了一个圈,足足晚了十几分钟才赶到这个废弃的海鲜加工场。
  后面,就是贺哈哈被江睿打了一棒子,然后是他……
  他醒来的时候人在车里,姿势有些奇怪,上半身掉在车毯上,双腿却还在后座椅上方挂着,头朝下,脸卡在车子中间的车载储物箱下方。
  动弹不得。
  他不知道“大宝贝”在车里做什么,会把自己卡得四肢绷直无法动弹……然后废了好大劲,他从车里下来。就算“他”在车里摔得毫无形象,身上还穿着居家睡衣,不影响他要好好训斥这帮兔崽子。
  下车之后,江之河再次怒火冲天,恨不得立马冲上去,给江睿两个大耳光!
  的确,他也那么做了,脚步缓慢又沉重地走到江睿和景照煜跟前,直抽了江睿两个嘴巴子。
  因为刚醒来,四肢还有些僵硬,江之河走路的步伐并不太稳健,然而,一步一步,仍走出了高大男人的威严和气势,外加江睿从小到大最怕的人就是大伯,以及龙腾中学校长的身份,完全能够镇住这帮在校或已退学的小青年。
  他一到场,他们个个便噤若寒蝉,放下了手中的家伙。
  地上,站起来的张大贺捡起江睿掉落在地的铁棒,走到了江之河旁边,俨如父子搭档。江眠已经被松开,她看了眼自己的爸爸,又瞅了眼张大贺,见他似乎没有太大问题,看向左边躺在地上的哈哈。
  哈哈,还是没有反应,狗眼紧紧地闭着。
  担心极致是害怕,江眠双手颤抖,又不知道如何抢救一条哈士奇,唯有眼泪哗哗地流着,江之河欲要教训江睿,还是要考虑实际情况,当务之急是送哈哈去医院;同样被敲了一棒的大贺,也要做个检查。
  “照煜,你开车,送哈哈和大贺去医院。”江之河吩咐说。口吻有校长身份的命令,也有互为同桌时候的商量。
  景照煜:……
  过了会,他面容一松,回话说:“好的,江校长。”
  江之河:……
  真不习惯,景照煜对他客气的样子。这臭小子!他就不信,今天这事跟景照煜没有半点关系!
  当然有关系,被打了四个巴掌的江睿已经委屈巴巴诉苦,愤怒地指着景照煜说:“大伯,你有没有搞错啊,是他绑走了我的朋友。”
  喔,这样啊。面对江睿这一出恶人先告状,江之河嗤之以鼻,不说刚刚江睿对自己落下的那一棒子,就前面江睿干的那些好事,都足够他胆战心寒痛心疾首!
  那你说说景照煜为什么要绑走你的朋友!江之河抬着一张严厉的虎眸,直对着江睿问:“江睿,别以为这段时间我糊里糊涂就不知道你干的好事,早晚有一天,我跟你好好清算!”
  江睿:……他大伯不是变成傻子了么,现在不仅完好醒来,他还要跟他清算?
  —
  江之河手脚还是有些不灵便,前面下车的时候可以自己扶着车门下来,上车的时候,抬脚都有些吃力。大概是轮椅坐久了的缘故。
  景照煜替他打开了车门,瞧了他两眼,伸出了手。江之河心里对景照煜还有气呢,自然不会接受景照煜的好意,微微抿了抿嘴角,他把手放在了大贺肩上,开口说:“扶我一把。”
  回来太快,都不给人一点准备时间,张大贺也有些不适应直立行走,但是没有江之河那么夸张娇弱,连车都上不了。当着江眠的面,张大贺十分礼貌地搀着江之河上了车。
  两人眼神偷偷相碰,交流了一番。
  翻译一下便是:
  江之河:大贺,你还好吗?
  张大贺:爽翻了,你呢?又变成老男人了,是不是很遗憾啊?
  江之河:扯屁!
  ……
  JEEP车驶向宠物医院,江眠怀里抱着哈哈,白色风衣外套都沾了哈哈的狗血,车内腥气十足。
  “眠儿,你把哈哈给我。”江之河对女儿说。
  江眠摇头。
  心里脑里全是对哈哈的担忧,令她已经没办法思考,她爸怎么知道哈哈的名字,难不成前面她爸虽然不会说话,但还是知道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事情吗?
  张大贺翘二郎当地坐在副驾驶座,抬起自己的手,对着阳光瞧了瞧江之河给他修整的指甲,比他以前真的干净整齐了不少。说实话他都回来了,后面狗情况如何他真不会特别在意,不是他心狠,而是他记仇,毕竟他之所以变成狗,就是这条臭狗从绿化带突然冒出来要来抢他的香肠……
  或许,当时它真的饿了,肚子里又有两只崽崽。张大贺没意识到自己多了一份同理心。
  想到家中崽崽,张大贺悠悠地叹了一口气,还是希望江眠怀里的臭狗没事!不然家里的崽崽不仅父不详,连个妈都没有了……他可不会再给崽崽当妈当爸的!
  “喂,狗子还好吗?”张大贺回过头问江眠,语气大变。
  江眠仍是眼泪哗哗,瞧着张大贺这毫不关心的样子,有些替哈哈难过,明明哈哈是他的狗……
  张大贺见江眠哭成这样,心里更是老烦了,都不见你关心劳资一下!算起来,江睿那两棒子都落在劳资这里,他才是最大受害者好不好!
  也幸好他皮糙肉厚,小时候还练过铁头功,没有大碍。不然现在就不是先送这条狗去医院,而是他嘀呜嘀呜躺在救护车里好不好。
  突然,额头流下了一滴血。
  “卧槽!”张大贺骂道,他居然也流血了。
  一包纸丢在了他怀里,景照一边开车,一边将车里的一包纸巾甩给他,同时对他说,“车里储存箱有消炎水,你自己先处理一下。”
  口吻和态度,就像之前对江之大贺那样。
  张大贺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流血了,反而江眠怀里的哈哈醒过来了,见到江眠,它也没有任何陌生的感觉,端着一双**的狗眼巴巴地望着江眠。
  江眠伸出手,哈哈就伸出舌头舔甜她。比张大贺当狗的时候,更亲近依赖着江眠。
  旁边,江之河撇了两眼,感慨说:“哈哈是一条好狗啊。”
  前面副驾驶张大贺偏过去半个脑袋。麻蛋,江之河这个话,他怎么觉得江之河在骂自己呢!
  最终,驾驶座开车的景照煜做出决定,江之河带张大贺去人民医院,他和江眠送哈哈去宠物医院。然后,等他折回来,再接他们。
  “江校长,等会我来找你们,我打大贺电话。”景照煜对后座的江之河说。
  车里,江眠想到了什么,也给安莉打了电话。
  “爸,我叫妈过来了。”江眠说。
  “噢,可以啊。”江之河轻飘飘地回女儿。内心,有些波澜般的小激动和小确幸。
  江眠望着自己爸爸,目光打量里带着揣测,总觉得事情不对劲:不说她爸为什么会穿着睡衣跑出来,还跟张大贺呆在一块这个事情;她爸明明迷糊了两个月,醒来之后表现的样子却像是一直熟悉着她,张大贺,包括景照煜……
  “爸,你之前是不是装的?”江眠大胆地说出猜测。可是她爸装傻的目的是什么呢?难道是为了骗她妈回家……
  但这个代价也太大了。
  也不符合她爸大男子主义的性格。
  咳!前面同样有所怀疑的景照煜轻轻咳嗽了一声,但作为跟江校长不太熟的人,他不方便发表看法。
  “对,装的……就是装的!就是看看爸爸如果不管着你,你有没有好好学习!”江之河借着女儿的话圆话,今天的事他除了要找江睿算账,也要找景照煜算!
  居然将他的女儿带到那么危险的地方。
  作为他的同桌,景照煜不仅拐走他的小棉袄,还带坏他的小棉袄。
  话锋一转,江之河开口说:“瞧,果然爸爸不管你,你就乱来了。”
  江眠:……
  她不信,可是又不好说什么。她其实,想送她爸去检查一下脑子……可是不好在同学面前说这个话。
  人民医院到了,江之河和张大贺也要下车了;想到江之河腿脚不方便,景照煜也下了车,就算知道自己身份不讨喜,也亲自将江校长和大贺送到了急诊室。
  从头到尾,江之河那个感慨,景照煜这厮就是虚伪,就是心机深,就是图谋不轨,他是大贺的时候,他对他可不是这个态度。
  告别的时候,景照煜仍是面容端重,气势收敛:“江校长,等会见。”
  江之河端着更严肃的神色:“哦……那就等会见。”
  景照煜礼貌地点了下头。
  江之河:……
  不说,重新做回自己的感觉还是很好的,至少可以看到景照煜服服帖帖地立在自己跟前,而不是像之前动不动将他从自行车上丢下来……
  这样一想,江之河觉得自己重新回来之后,他要算的账还真不少。
  幸好,张大贺没事,就缝了两针;哈哈情况比较严重,需要在宠物医院住上几天。接到女儿电话之后,安莉便急急忙忙赶到医院,一路都在想着女儿的话:“妈,爸好了……能说话了,你快过来。”
  内心十分忐忑。
  千万不要说的是狗话啊。吓到花花草草没关系,吓到还在读高三女儿怎么办。
  而且,女儿语气吞吞吐吐的,说不定情况比之前还要糟糕。
  ……总之,安莉心里什么猜测都有,也有前夫江之河真的变好的希冀。她按捺不住胸口砰砰乱跳的心跳,从出租车下来,踏着小高跟穿过医院的人群,喘着气儿,绕了一圈,终于在医院大厅的休息椅上找到了前夫。
  椅子上的男人,身上还穿着她今早给他换上的灰色睡衣。
  气势从容又老练。
  目光沉静又犀利。
  不是江之河本尊还会是谁……
  “江之河!”安莉叫出前夫名字,走上前。距离五米处的时候,她又堪堪止步,停滞下来。
  “……安莉。”江之河站了起来,高大的身躯有些颤颤巍巍。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双腿僵硬导致的。
  原本,端坐在椅子上的江之河还有两份逼人气势,可是人一站起来,身上那一套居家睡衣真的给他男人的形象大打折扣,外加双目饱含热泪的激动样子,简直就像一个大傻子。
  “你——”安莉深深吸了一口气,察觉到周围看来的奇怪目光,咬了咬牙,把话说完整,“你——你怎么不吃药就跑出来呢!”
  江之河:……
  所以,老婆你带药来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某天,江校长拿出一包烟抽着,同时递给了景照煜一根。
  景照煜微微一笑,拒绝道:“校长,我不抽的。”
  江校长:……
  本位第一主角是谁?你们说呢?我觉得是江之大贺,不过你们喜欢谁就谁,反正江眠,景照煜,张大贺,江之河,我都是当主角来写的。
  ps:为啥好多小天使都不理我……大珠别扭地哼唧唧。
  ……下章见。=

第43章

  一个星期之后, 江眠的十八岁生日到了。
  有时候, 江眠觉得前两个月经历的事情是不是一场梦,可是周边所有人都告诉她,她爸如何洪福齐天,好人有好报。
  原来, 江校长在他人眼里,是一个好人呢!
  龙海这边不流行给孩子大办二十岁生日, 却会给孩子好好庆祝一下十八岁生日,不过之前由于她爸出了事, 她十八岁庆生这事就搁下了。外加她自己也不想过十八岁生日,安莉就没有跟她多提, 只是提前给她买了一辆小电瓶作为生日礼物。
  小电瓶早早买好, 她却一次也没有骑过。
  现在, 她爸清醒了, 她生日又在星期天, 江校长和安莉就一块给她捣鼓了一个生日派对。
  这是一个惊喜, 江眠原本不知道。
  她和景照煜上午补课回来,走进家门才发现家里客厅拉着彩带, 堆着气球,落地窗写着大大的“Happy 18th Birthday”, 满屋彩色充斥着眼球, 江眠眨巴眨巴眼睛,呆呆地望着安莉和江之河。
  还有王赛儿,张大贺, 郑泽阳……
  他们都来了,个个站在客厅里,笑盈盈地望着她。除了,张大贺只是嘴巴往上抽了两下,耷拉着肩头,一副很嘻哈很酷帅的样子。
  很快,他又站住了身体,冲她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爸……妈……”江眠收回视线,再次望向面前的江之河和安莉,怀疑此时才是一场梦。
  “宝贝,生日快乐。”江校长和安莉一块开口,接着给她送上两份生日礼物。安莉又送了她一份礼物,江眠虽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咳咳,前两天江之河跟前妻建议:“要不我们一起给女儿买一样礼物好了。”
  很遗憾,这个建议被驳回了,原因是:“江之河,看在你前面脑子不清楚的份上我就再提醒你一下,你是你,我是我,需要我把离婚证拿出来给你看吗?”
  那就各买各的礼物,毕竟爸爸妈妈对女儿的心意本就不同。安莉再次送给女儿是一双漂亮的小高跟,不过江眠可能暂时穿不上。
  江之河的礼物,却是一把新的小提琴。他有些改变主意了。如果女儿真的喜欢音乐,他就支持她!
  偷偷地,江校长对后面的景照煜说:“谢谢啊,没想到你小子还挺配合的。”
  为什么说是配合,江之河为了给女儿惊喜,昨晚特意发了一条短信给景照煜:“小景啊,那个明天是眠儿十八岁生日,我和安莉想给女儿一个惊喜……”
  “校长,您直接说,我要怎么做。”
  景照煜这厮最大的优点是上道,最大的缺点是太上道了。
  进屋时,景照煜对着江校长轻轻一笑,客气地回话:“江叔叔,难道这不应该吗?”
  “应该,当然应该。”江之河勾上景照煜的肩膀,笑咧咧地开玩笑,“不然我就不请你了!”不管如何,他和景照煜做了两个月的同桌,不说兄弟之情,同学之情还是大大有的。甚至,他认为景照煜不太真诚的同时,也不影响自己同样十分欣赏他。
  江之后又拍了两下对方的肩膀。
  景照煜没有什么话,感受了一下江之河落在他肩膀的力度,目光微微移了移。
  今天,主角是江眠,至于其他事情,都可以先放一放。今天,江眠不仅过自己的十八岁生日,还是这三年来过得唯一一个爸妈都在场的生日。
  她很高兴,真的很高兴。
  她已经没有心思琢磨其他,即使心情仍有些难以形容的复杂,嘴角一直都漾着浅浅的笑意,在王赛儿他们给她唱完生日歌之后,对着漂亮的生日蛋糕许下愿望。
  “希望安莉和江校长可以重新在一起。”这是江眠刚刚在心底许下的愿望。蛋糕上有一个小女孩,手里拿着一把小提琴。
  “许什么愿望了?”王赛儿问她。
  “这还用说嘛,当然是考上最理想的大学了!”郑泽阳幽默又不失笃定地回王赛儿。
  江眠笑笑,摇头不说。眼睛半弯起来,颊边笑容扩散,是一种心底覆盖着纯粹喜悦才会有的笑意。
  “好了,吃完蛋糕你们就撤了,该记单词的记单词,该做卷子的做卷子……”江之河突然放话,像是一盆凉水朝这帮人泼了过去。
  啊?王赛儿是最遗憾的那一个,原本她还想趁着江眠生日跟自己男神多呆一会。还有张大贺,虽然他拒绝了她,可是她还是没有放弃!希望趁着江眠生日,再认真地表白一下心意,她不会跟他早恋,但是等高中以后,希望他能考虑一下自己。
  她已经瘦了六斤了,会变得越来越漂亮的。
  结果,那么快就要撤了?那她的计划不是泡汤了么?
  “校长……”
  老实说,江眠也有遗憾,她想如果只是安莉一个人的话,肯定不会在她生日这天说出那么扫兴的话。不过她爸还是原来的她爸,一样□□又霸道的处事配方。
  “当然了,难道今天眠儿一过生日,你们作业都不写了吗?”江之河笑眯眯地回话,顿了顿,话锋一转,继续放话,“不过今天,我已经在对面的醉满楼订了一个大包,晚饭你们几个人再过去聚一聚,多叫几个朋友同学都可以。”
  “条件是,把该写的作业都写好了!”
  “哇偶!”王赛儿呼叫出声。
  “赞!”郑泽阳也溢出激动之色。
  “校长,那个你和安阿姨不去吗?”王赛儿问,雀跃极了。
  “我们不去,专门给你们年轻人订了包厢,就是让你们几个好好吃一顿。”江之河说,面上挂满笑容,善解人意的话语和神情更显得他气宇轩昂,从容和善。
  男神果然就是男神呐!
  不得不说,这两个月的奇遇,江之河觉得自己更了解眠儿,也更了解这帮孩子,以及学校里的孩子。之前他们表面上个个对他毕恭毕敬,实际上这些孩子们可真是一点也不喜欢大人过度的参与他们的学习和生活,以及成长上。
  所以,他和安莉即使想跟过去热闹热闹,也要克制自己啊。
  江之河给女儿安排了一个任务:“眠儿,包厢爸爸给你订好了,但是要邀请谁一块去,你可要自己邀请啊。”
  江眠甩了她爸一个眼神,这还用他说嘛。
  “你们都去对嘛?”回过头的时候,江眠又微微脸热,面朝着常青藤所有的小伙伴。
  王赛儿和郑泽阳自然没话说,猛地点头。
  然而,景照煜却没有表态,只是微微笑着,注视着她。张大贺呢,双手插袋,眼睛也望着她。
  “你们……当然也要是去的!”江眠没有邀请,直接以命令的方式要求景照煜和张大贺。两人都是她的朋友,但也有些不一样。
  好了,中午的生日宴暂时散场了。
  众人各回各家,张大贺最方便,乘坐电梯到七楼就好了,所以张大贺是最后一个走的。江眠送张大贺到电梯门口,反复问他:“哈哈快要出院了吗?”
  “喔,快了,放心。”张大贺回话,嘴巴斜斜一扯。
  “喔……”江眠又有些不习惯张大贺桀骜姿态,交代说,“那哈哈回来,你跟我说一声。”
  “可以啊,如果你喜欢,我把狗送给你也行。”张大贺又说,手放在口袋,有些紧张。
  不好意思,江眠完全觉得张大贺在说玩笑话,开口道:“我才不会夺人所爱,哈哈那么聪明勇猛,肯定是你们全家的宝贝。”
  ……恐怕回来之后就不聪明了,也勇猛不起来了。
  “其实,比我还是差点。”张大贺回话,强调地解释。
  “张大贺,你有病……”江眠笑了,看着张大贺这副认真的样子,“干嘛把自己跟哈哈比。”
  江眠嘁笑一声,折回了自己家。
  张大贺:……
  哎!他觉得自己还不如一条狗的时候能讨江眠欢心!这几天,每次只要江眠说出关心哈哈的话,张大贺都很想摆正身份,你要关心的“狗”就在你面前。
  那条哈哈不是真的哈哈,他才是!
  最终,张大贺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他和江之河那老男人商量过,既然都回来了,就好好做回自己,不要解释什么。
  不然容易吓到他人。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会变成一条狗,他也不想让江眠知道,变成狗的时候他生了两只崽崽。如果被同学们知道,多没尊严。
  他们可能还会不停追问他,生狗崽崽到底是什么感受?
  张大贺上楼之后,找到了一条粉红色丝绸,开始绑起了狗崽崽里模样更可爱的棉花糖;吴女士见儿子把棉花糖五花大绑,忍不住问:“臭小子,你这是干什么呀!”
  “绑一绑,晚上送给江眠作生日礼物。”
  吴女士吸了一口气:“……那你也不能绑成这样啊!”
  这样不好么?之前景照煜那厮就是这样帮着他的!
  吴女士接过儿子手中的丝绸,在棉花糖狗脖子上扎了一个蝴蝶结,顿了一下,她确认地问儿子,“真决定把棉花糖送给江眠吗?”
  张大贺点头。
  “可是哈哈不同意诶。”吴女士想到之前她要送走崽崽时哈哈的反应。对于哈哈住院这事,清醒过来的江校长亲自跟她交代:哈哈替你儿子挡了一棒。
  那样忠烈的好狗,吴女士已经决定好好善待哈哈一辈子,所以才会有顾虑。
  “没事,我同意了就可以了。”张大贺说,心里十分无语。
  “唉,不行!哈哈回来会难过的。”吴女士想了想,夺过了棉花糖。
  张大贺:……你们一个个的,现在只要哈哈不要他了是不是!一天到晚哈哈,哈哈哈哈的,有没有考虑过他的心情!
  哈哈为什么会讨人喜欢,还不是因为他聪明伶俐勇猛又善战么?现在,就因为他不再毛茸茸的,就嫌弃他了?
  过分,太过分了!
  的确,吴女士这几天有些嫌弃儿子,尤其对比前儿子前两个月的表现,觉得儿子又恢复了原样。不过比原来还是好很多。
  然而,嫌弃归嫌弃,儿子又跟自己亲近了许多。之前儿子礼貌归礼貌,总觉得跟她和老张关系不亲厚,像是隔着一层什么似的,还不如哈哈对他们亲近。
  但是,现在这个感觉又没了。
  吴女士突然有个猜测,靠近儿子打量了许久,小心翼翼地问:“大贺,你悄悄跟妈妈说,前阵子你是不是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张大贺被他妈的话问得眼皮直抽,这段时间他见过最不干净的东西,就是他爸他妈偷偷商量要二胎不让他知道!
  不过,大贺没有说。
  吴女士感慨:“你说你最近啊,一会儿那个样,一会儿这个样,妈妈都跟不上你的节奏了。”
  没想到自个妈还能说出俏皮话,张大贺坐在地板玩起了棉花糖的球球玩具,伸手一丢,砸中了前面的玻璃门,啪嗒一声,球球又反弹落地。
  “因为我还在……成长啊,成长就是多变的。”张大贺用江之河教他的话,解释给吴女士听。
  吴女士愣了愣,忽地抱住儿子,开口说:“其实,妈妈还是希望你是现在这个样子,不用特别有礼貌,特别乖……像现在这样就好了。”
  这是,这几个月吴女士藏在心里难以言表的真心话。因为儿子不管变成什么样,都是自己的儿子,她才忍住什么都不说。
  同样这也是,张大贺听到最令他别扭的一句话,良久之后,他撇撇嘴巴道:“你儿子也没有很差劲。”
  难不成,之前江之河在他爸妈这里表现是个A,现在他又掉回了B……
  哪是B,简直又回到了C……
  二楼厨房里,江眠把餐盘子放到自动洗碗机,对收拾烤箱的安莉说:“妈,你有没有觉得爸好像变了。”
  安莉一回头,想了想说:“大难不死,肯定都会变的,正常正常。”
  江眠:……她觉得安莉这话说了跟没说似的。
  “喔,这样啊。”
  “我感觉张大贺也不一样了。”江眠又说。
  “张大贺啊……”安莉抬了抬眼眸,回女儿说,“妈妈对他不太了解呢。”
  江眠:……明明你都把我的小电瓶借给了他。
  “妈,那天张大贺为什么会开我爸爸的车呢?”江眠再次询问出声,眼底充满大大的疑惑。
  安莉头疼极了,直接往里面喊:“江之河,你女儿问你那天为什么会坐在车里?张大贺又为什么会开车!”
  这个……
  江之河给出的官方解释是:“那天得知你和景照煜跑出去,爸爸很着急,但是腿还不太方便开车,只能拜托张大贺开车带我来找你了。”
  江眠:……
  信吗?
  自然是不信的。
  但,现在信或者不信还重要吗?她爸好了,完全恢复健康,像是之前她所期盼的那样,重新变回了江校长,下个星期就可以跟她一块去学校了。
  傍晚,张大贺和景照煜出发醉满楼的时候遇到了,张大贺懒得打招呼,瞥了两眼,继续抱着打着蝴蝶结的棉花糖大大咧咧走过;倒是景照煜跟他道了一声嗨。
  “大贺,等下我。”景照煜一脸兴味。
  张大贺不得不停下来,心里老烦了。
  “这是送给江眠的?”景照煜问。
  张大贺懒懒的:“是啊。”羡慕,嫉妒,这不是一般人能送出的亲生礼物。
  “你经过哈哈的同意了吗?”景照煜却问。
  张大贺转转头,懒得告诉景照煜:他就是贺哈哈,他干嘛要经过那条狗的同意,崽崽是他历经撕裂般的疼痛生出来的,他要送给谁就送给谁!
  “很用心啊。”景照煜悠悠道。
  “要你多管。”张大贺鼻子哼气两声。
  “就是看你这般用心,我才提醒一下你,如果哈哈没有同意,江眠肯定不会要你的礼物。”景照煜说。
  张大贺:……
  “所以——你要送给江眠什么?”张大贺打探起情敌的礼物。
  景照煜也望向情敌,扬起一个笑脸,不要脸地说出答案:“我自己。”
  我艹!!!太不要脸!去他景照煜的二姑奶奶四大爷。
  “景照煜,你下流。”
  “我没说完,我是说,我自己的心。”面朝着张大贺,景照煜指向自己的胸膛,半分挑衅半分磊落,唇角带着的笑意,透着显然易见的不怀好意。
  张大贺顿时眯了眯狭长的眼睛:……
  危机感十足。
  停顿片刻,张大贺又想,景照煜要送的是他的心,而他要送的是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哪个更珍贵?当然是肉了!有本事景照煜真的挖出心来。
  而棉花糖,确切的说就是从他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这样一想,张大贺还是决定——晚几天再送给江眠棉花糖,原因就像景照煜说得那样,怕江眠不收。
  _
  “景照煜,我跟你关系很好嘛?”醉满楼门口,张大贺忍不住发问。明明他把景照煜当情敌,他怎么当自己像哥们似的,搞得他,很不好相处啊。
  “很好啊。”景照煜仍是悠悠回答,“你是忘了吗?”
  “忘了,忘了啥?”张大贺倨傲地抬了抬下巴,圆话说,“我最近记忆是不好的。”
  “没事,你向来记忆都不好。”景照煜松松一笑,表示自己毫不介意,顿了顿,提醒说,“你忘了,之前你已经做了我的小弟了。”
  ……什么?你他妈的,再说一句,谁是谁的小弟!
  当然是,你是我的小老弟喽!景照煜一脸愉快又嚣张。
  张大贺:……
  麻蛋,怎么感觉做回人了,还没有当狗有尊严呢!
  作者有话要说:  ……咳,我觉得小景似乎有些猜到了。
  大贺,自从你换回来,大家都不喜欢你了……
  难道劳资还没有一条狗俊么?
  额,我觉得应该只是你不再毛茸茸了,女孩子都喜欢毛茸茸的宠物。
  大贺:……
  昨天有事没更,送100个红包,前五十都有,后五十随机。最近大珠真的穷……穷到红包都送不起了……
  不管如何,(?′?‵?)I L???????

第44章

  景照煜和张大贺一块过来, 包厢里江眠郑泽阳王赛儿外加其他几位同班同学都到了。大家围坐在一张大圆桌,江眠被拥上了主座, 身穿米白色连帽外套, 双手放在桌面,手腕露出一截浅橘色羊绒衫袖口;难得穿这般活泼的暖色。
  江眠皮肤白皙细腻, 气质有些清冷矜持, 本就非常适合暖色, 外加今天她一头乌发披着,整个人看起来非常清新可爱, 生动又具有少女的优雅。
  如同她望过来的眼睛,有神,清亮,又比往日多了一份神采飞扬。
  “你们可终于来了!”章一新探着圆溜溜的脑袋,顿了顿又说,“你们真是一对好基友啊,每次都形影不离。”
  对章同学的玩笑话,景照煜置若罔闻地一笑, 目光却落在江眠这里。
  江眠把脑袋一撇, 她才不要跟搞基的人对视!然而, 嘴角却微微翘着,班里都在传言张大贺和景照煜是好基友,双方当事人可能还不知道。
  不比景照煜不以为然,张大贺着实受到了惊吓,什么, 他和景照煜搞基?擦擦擦!呸呸呸!张大贺指着章一新说,“你小子再说一遍。”
  呃……班长。
  章一新吓着了,扶了扶眼镜不再说话。
  “班长,一新胆子小,你别故意吓他了。”王赛儿适时插话进来,一副班长夫人的样子。
  张大贺:……
  这个星期,张大贺还没有到学校上课,原因是他脑瓜子破了,需要好好休养几天。中间,江之河那老男人已经跟他说了,他现在是高三九班的班长,原本被老田撤职了,后来他又给他争取回来了。
  ……他不懂,当班长又不发津贴有什么好争取的!
  不过,想到自己现在是班长了,张大贺挺了挺胸膛,来到江眠的旁边,试图挤走江眠旁边的郑泽阳,坐在江眠边上,然而王赛儿又阻止了他:“班长,你坐我这里。”
  王赛儿指了指自己旁边位子。
  张大贺:……这王赛儿怎么那么讨厌啊!
  江眠保持着安静,转了转眼珠子,郑泽阳也撇了撇眼睛,不想多看一眼。对面景照煜终于入座,坐在了江眠的正对面。
  前面刻意抹开没有碰撞到的视线,还是交流到一块了。
  “生日快乐。”景照煜开口,隔着圆桌的直径距离。
  “谢谢。”
  声音脆落,十分悦耳。
  江校长恢复之后,江眠面上的愁云彻底消散了,这不止是景照煜能感受到,班里所有同学都能看出来。
  所以今天不只是江眠十八岁生日,还要庆祝江校长彻底恢复健康重回龙腾工作。
  王赛儿举杯说起了祝酒词,虽然杯中只有椰奶汁,那架势就跟她妈一模一样,实属酒桌风云人物。
  “煜哥,你也来一个呗。”王赛儿完事,对景照煜说。
  景照煜先是一愣,仿佛对王赛儿突然提出的要求感到猝不及防……难得在景照煜这里看到这样的犹豫之色。江眠阻止王赛儿说:“不要这样,大家只是吃个饭,别搞得我像是领导似的。”
  “今天你是大寿星,可不是领导嘛!对不对,班长。”王赛儿问张大贺。
  张大贺抽抽眼角,懒得搭理王赛儿。这王赛儿到底什么情况!怎么三句不离自己,难道他除了跟景照煜是好朋友,跟王赛儿也是好朋友嘛!
  对面,静了片刻的景照煜站起来,抬起杯中的饮料,眼神专注地望向了江眠。
  江眠心头一紧,跟着站了起来。
  其实,她非常期待着景照煜的祝福。
  但是,景照煜没有说普通话,也没有说龙海话,而是像那天两人带哈哈在宠物乐园一样,他说起了G市话。以至于,在场同班同学没有几个能听懂,只能表现出惊叹的样子。
  唯有张大贺一副日了狗的表情:居然又当着他面玩这招!
  因为景照煜这些话都是对她说,江眠听得很努力,加上前阵子莫名其妙听了好多粤语歌,基本能听懂景照煜对她说的话。
  “江眠,恭喜你终于长大成人,不知道明年你会考上什么大学,以后要选择过什么样的人生,但是我祝福你永远像个小女孩,任何阶段都能开心快乐,无忧无愁。我叫景照煜,拜托一下,记住我的名字。还是要说,很高兴认识你……生日快乐。”
  说完,景照煜一口喝完了杯中的椰奶汁。
  江眠握着杯子,掌心泌出了汗液,贴着杯子,顿了顿,她跟着景照煜跟着抿了一口;抬眸,见到景照煜扬起的嘴角,胸口像是藏了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快要跳出来。
  砰砰砰。江眠情绪有些平息不下来。
  景照煜一大堆G市话,即使语速不紧不慢,全场除了江眠,也就王赛儿看过几部粤剧,勉强听懂了两句,一句是Hoāi sēm Fāi Lo 开心快乐,以及一句Sān Yā Fāi Lo生日快乐。
  景照煜这不是作弊嘛!
  “眠眠,你能听懂吗?”王赛儿问好朋友。
  江眠耳后根微微发热,瞧了眼对面的景照煜,水晶灯灯光下景照煜也端着一双秀气的内眸子望向她,眸光清隽似水,像是有两个浅浅漩涡吸着她。
  江眠摇摇头,微笑表示自己听不懂。
  “所以说了一大堆,结果寿星一句话都没听懂。白扯。”张大贺摇头说。
  全桌同学哈哈笑起来。
  江眠也跟着笑起来,心虚地不敢抬头,转过头,就在这时,张大贺也站起来。他说的是大家都能听懂的纯正普通话。
  张大贺现在说话咬字不像之前江之大贺那么沉稳,却有着少年特有的轻率和意气。“江眠,我就祝你十八岁生日快乐,那个……如果以后有人欺负你,直接跟我说。”
  “谢谢,不过应该没有。”江眠笑咧咧地回。
  张大贺:……那就最好喽!
  同时,张大贺送上了自己的生日礼物,一个大红包。里面包着一叠钱。
  当张大贺从红色羽绒服掏出来的时候,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就是因为,前面听了景照煜的话张大贺暂时决定不送棉花糖给江眠,可是临时又没礼物了,刚好张老板回来,不仅替儿子带回了棉花糖,还给了儿子一叠钱。
  其实,张老板也没错,龙海这边孩子过十八岁生日都是要给红包的。
  但同学之间哪会送红包啊,又不是微信红包抢一抢就好了。原先,目睹张老板给儿子钱的时候,景照煜就有些不忍直视了。
  现在,他继续侧过头,笑得肩膀微微抖了抖。
  不只是景照煜,其他人都哈哈大笑起来,起哄让江眠收下张大贺给的生日红包。
  张大贺就不明白了,这有什么好笑的!他和以前那些哥们过生日,给红包都是很客气的!
  江眠没办法收下张大贺的红包,艰难地开口说:“之前不是说了,礼物价格不能超过一百块么?”
  那好,张大贺从红包里抽出一百块,丢给了江眠。
  “我刚好一百。”
  包厢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
  江之河不来参加晚上女儿生日会的决定是正确的,孩子有孩子的聚会方式,大人坐镇很容易改变原本轻松愉快的聚会气氛。
  何况,孩子和孩子之间也有一些不想让家长大人听到的话。
  今天江眠生日聚会,全场景照煜是最不像孩子的那个,不只他已经成年,更多的差别在于他已经脱离了自己的原生家庭。
  “你们有没有觉得,家庭环境对我们的影响是最大的?”王赛儿突然抛出一个现实话题,难得王赛儿说这样严肃的话题,江眠和郑泽阳一块望过去。
  “比如我爸妈,每天忙着社交,对学习看书看电影都不感兴趣,我就成了他们的悲剧产物,完全没办法静下来学习了。”
  “但是郑泽阳呢,爸爸妈妈一个是公务员一个是文联单位,全家最大的兴趣都是爱看书,郑泽阳也就很喜欢看书,学习好。”
  “赛儿。”郑泽阳叫王赛儿名字。
  “我很羡慕你呢。”王赛儿回过头说。
  “江眠,爸妈就更厉害了——”
  “赛儿。”江眠也轻轻叫了声赛儿,王赛儿笑了笑,继续说:“不过像我家这样的暴发户也挺好的,至少我爸妈没有对我抱有太大的期待,这也很好啊。今年高三了,你们压力都大,只有我——没有!”
  说到最后,王赛儿居然有两分得意。
  郑泽阳舒了一口气。
  “煜哥,你呢,你简直是我们同学里做人做事最厉害的,学习也好,还特别清楚自己想要的人生……你爸妈肯定特别优秀,尤其擅长教儿子。”
  王赛儿的话,景照煜不得已抬起眼眸,里头乌黑而沉寂。
  “今天是我生日,我们不要聊高三学习好不好,聊其他的……”江眠转移话题。因为她知道,景照煜跟她爸妈一样,父母离异。
  “我爸是一个焊工,我妈很早就跟我爸离婚了。”景照煜出声回答了王赛儿说。
  王赛儿一愣。
  随即,在座的同学面上都跟着一愣。不是他们现实势力,而是没想到景照煜的爸爸会是一个焊工……因为以景照煜身上的气质,包括他为人处世的周到程度,景照煜更像是部长的儿子。
  不说部长,肯定也是那种优越家庭出来的孩子。
  “所以,我觉得家庭环境对自身并没有绝对的影响,关键你自己想要做一个什么人。”景照煜开口说,目光所至是江眠的方向。
  “没错,我觉得景照煜说得很对。”江眠点头说,甚至想为这段话鼓掌。
  “当然,如果你自己都不清楚,的确很容易被家庭环境带偏。”游弋的目光又对上了王赛儿。
  王赛儿吸了吸气:“……煜哥就是煜哥!”
  景照煜平静自若:“没什么,只是简单分享两句。”
  景照煜不愧比这里的人都大两岁,不管想法还是说话方式,江眠感受到他和她的差距更像一条鸿沟了,她甚至在心底有些自卑,怕景照煜觉得她幼稚,不成熟。
  是不是喜欢上一个人,都会像她这样,总觉得自己有些自愧不如。
  人都会自卑吗?尤其处于敏感又三观还不健全的青春期?如果景照煜知道江眠存着这样的想法,可能会很温柔地揉她的头,然后将她搂进怀里。
  然而,谁也不知道谁的想法,每个人内心深处都有不想让人知晓的角落,那里是一个连自己都不想触碰的地方,里面暗影摇曳。
  景照煜知道自己回龙海复读,很多人都对他充满怀疑,不过他并不想解释什么。他这人其实很懒,对自己懒,对朋友懒,对泛泛之交更是懒得应付,这世上能令他用心的人更是少之又少。他礼貌周到,更多时候只是出于一种社交习惯。
  可是,一个人习惯了应付一切,就很难拿出自己的真心了。
  但是,这世上值得让他用真心对待的人又有几个呢?他妈和他爸离婚过不下去之后,他还在龙海生活了几年,那几年里宗兴来到了这个世上。
  对那个跟自己有着血脉相连的弟弟,景照煜没有太大感觉;后来他去了G市,偶尔暑假回到亲爸这里,他的身后多了一条小尾巴。
  他叫他哥哥,很亲近他。
  ……
  他和宗兴亲吗?老实说真的不太亲,可是心底里,他还是把宗兴当做了自己弟弟,一个需要他照顾的弟弟。所以有时候,他会给宗兴寄点东西。
  他妈又再嫁了一次,嫁给一个老头,门第高到吓人,这段婚姻令她完全过上了想要的生活,甚至借助了对方实现了自己更大的野心。
  他的生活也不一样了,但是宗兴就像他的小时候,呆在龙海,学习不咋样,乱七八糟的朋友一大堆,对未来没有任何规划和想法,却每天开心快乐得像是傻小子。
  他爸也过得很幸福,他找了一个很会过日子的女人。他们除了没有太多钱,好像也找不出其他不好的地方了。
  有时候暑假过来,他甚至有些嫉妒宗兴。
  有一天,宗兴在网上跟他说:“哥,我谈女朋友了。”
  他觉得宗兴很无聊,不好好学习改变命运,还一天到晚搞一些乱七八糟的。可是,他也不会管他。毕竟,两人并没有亲如真正的兄弟。
  关系还不如他和程明朗好。
  可是宗兴非常兴奋地跟他说:“我小时候遇到过一个会拉小提琴的女孩,觉得以后找女朋友就要找那种的,结果真给我找到了。”
  可惜,年少的感情不仅不坚固,甚至幼稚又危险,因为女朋友的事,宗兴被退学了。
  再然后,宗兴眼睛在张大贺那次群架出事了。
  后面,宗兴跟着爸妈去乡下生活,一个人的时候,以自杀的方式结束了自己完全被毁掉的人生。
  然后,他退学了。
  不过,在他妈那里,他退学理由跟宗兴没有一点关系,而是他妈要给他介绍一位师长的女儿认识交往。
  决定退学那天,他和他妈进行了一次激烈到双方都爆发的争吵。他口不择言地说:“什么叫做认识一下,什么叫交往一下?不要把你做人的那一套用在我身上,你自己靠男人上位,但别想着牺牲我!”
  他妈不怒反笑:“景照煜,你姓景啊,跟着我姓景啊!你不要忘了,你现在过的好日子是谁带给你的,不是你那个窝囊平庸的电焊工父亲,是我!而你骨子里是跟我一样的人,我告诉你,你真的一点也不像你的爸爸,你不像!”
  你也是自私的,但你还不如我;你除了自私,你还狂妄!
  狂妄!
  好啊。
  那就狂妄!
  结束原来的一切,重新做选择,宁愿逆流而退,倒退而行。
  如果只是为了调查宗兴出事的真相,他的确没必要退学回来复读,暂时休学一阵都可以。他退学的另一个原因,只是为了自己,就像他前面说的那句话:要清楚自己想做一个什么样的人。
  ……
  这世上,有些人的人生,从出生开始就被家人安排得明明白白,一路成长一路铺垫;而有些人呢,从来只是命运洪流里的沙砾,莫名其妙被席卷上岸,却不知道下一波洪流什么时候上来。
  有莫名其妙糊里糊涂就过完了一生……还有像宗兴这样,人生还没有开始就结束了。
  江眠的生日聚会结束了,江眠去了一趟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只有景照煜倚靠在长廊墙面等着她。
  “他们呢?”她问。
  “赛儿叫走了大贺,郑泽阳跟了上去。其他都回去了。”
  “喔。”江眠点头,走在了景照煜旁边。
  她双手插袋,低了低头,沉默,不安,紧张……
  就在这时,她的手被景照煜拿了出来,直对着景照煜;他自顾摊开她的手,然后从衣服里面拿出一份包装好的礼物,送到了她手里。
  “生日礼物。”
  江眠低下头,瞧着景照煜送到她掌心的礼物,像是一张CD碟。
  “谢谢。”
  “江眠同学——”景照煜突然开口,抿了抿唇之后,像是鼓起勇气问她,“我可以拥抱一下今晚的寿星吗?”
  江眠:……
  然后,不等她答应或拒绝,景照煜已经伸出双手,轻轻地抱住了她。一个礼貌的拥抱,像是幼儿园男孩子抱女孩子那样,江眠莫名有些想哭,她问出猜测:“景照煜,你今天是不是不太开心啊。”
  “没有,我很高兴。”景照煜挂上十分高兴的表情,“更高兴能够认识你。”
  “我也是。”江眠笑了。
  “也是什么。”景照煜松开她,又问她;垂着眸子,眼里笑意闪动。
  “很高兴认识你啊。”江眠抬着脸。
  外面,张大贺用三句话解决了王赛儿再次折回来,看到就是江眠和景照煜面朝着面,眼神纠缠的画面。一时之间,他像是中午吃多蛋糕梗住了胸口。
  “喂,你们搞什么,还不下来!”张大贺不悦喊道,不客气地打断了前方两人。
  不管是张大贺,还是江之大贺,对江眠和景照煜在一起的态度是一致的……
  明天,又要上课了。
  明天,江之河也要正式回到龙腾中学就职,再此之前,他深夜造访了龙腾中学教师宿舍,找一个人谈话。
  这个人是阮秋咏,阮南溪的爸爸。
  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爆发的一章。
  小剧场——
  N年后张大贺当上了警察,还当上了队长,没想到雷厉风行火力十足的队长不仅有偷偷喂养流浪狗的爱心,还有懂狗语的“超能力”。
  “贺队长,没想到您跟狗狗那么有缘。”
  拍错马屁的下场是——
  “小子,过来,你再给我说一遍。”
  咳咳,想知道以后小景会做什么行业,下个剧场见。

第45章

  闹哄哄的龙腾中学晨读时间,张大贺坐在江眠后面, 景照煜旁边, 底下翘着个二郎腿, 双手却颇规矩地拿起英文书, 别扭地发音念起英语句子:“Life was like a box of cho——”
  这发音,这够散装的!景照煜忍不住抚了抚额头, 要么他心里的猜测得到论证,要么张大贺就是一个精分。
  “Life was like a box of chocotes, you never know what yon.”生命就像一盒巧克力,结果往往出人意料。
  景照煜开口出声,替贺同学读完了整句话, 顺便帮忙纠正贺同学的发音。
  不好意思,张大贺并不想领情,瞪了景照煜一眼:……就你能!
  景照煜扯唇一笑,不再好心惹人厌,继续放任某人念他的散装腔, 唯独耳朵有点受影响,只要张大贺发一次音,就像是一把机关枪突突突地朝他耳朵发射。
  这威力,真够强的。
  张大贺也知道自己英语糟糕,词汇量没几个,发音更不标准,可是他现在糟糕不代表他以后不行啊。张大贺作为一个优秀的混混,从小就有股劲儿, 那就是老子永不认输!
  学习这件事,偶尔的装模作样毫无用处,长久的装模作样或许能欺骗自己,真要学有所成,一定源于内心的清醒,有计划有动力地朝着目标前进。
  天气逐渐转冷,靠窗的王赛儿伸手擦了擦玻璃窗上的白雾,结果对上外面江之河和田长胜一块弯腰投进来的窥探目光,不由地嘿嘿一笑,继续扭回头看书。
  视线正对面,黑板正上方已经挂上了高三冲刺的励志标语,是最近网上很红的一句话:“你的奋斗终将伟大!”
  可是,未来的方向仍有多种选择,伟大的方式也有不同类型。
  江之河和田长胜在外面说话,立在长廊望着操场;两人站在一块,对比田长胜一米七不到的精瘦身材,江之河要高大许多,也恢复回了威严的校长身份。
  大清早湿冷的空气冻坏了鼻子,田长胜连续打了两个喷嚏。听到田长胜的喷嚏声,江之河幽幽转过头,关心道:“田老师,天气冷了就多穿点,别感冒了。”
  面对校长的关心,田长胜十分激动:……难得校长尊敬地叫自己田老师,之前都是老田老田的。
  “谢谢校长关心,最近是有些感冒。”田长胜如实道,如果以往,江校长可能又要发表高论了,什么老师的健康状况关系到学生的学习状态。
  作为高三组老师,连生病都是不允许的。
  没想到,再次回到学校工作的江之河,不仅对自己客气了不少,气势也不像以前那样严厉逼人。田长胜摸摸鼻子,难道真如传闻那样,校长要同前妻复婚了?
  ……喜气冲淡了戾气?
  “咳!咳……”江之河也咳嗽了两声,继续跟田长胜聊事情;视线再次往里看了眼坐在眠儿后面的张大贺,他对田长胜说,“对了,我跟你说一下张大贺的情况。”
  江之河找田长胜主要是圆一圆张大贺前后表现差异,为什么成绩起伏较大,作业质量跟原先不一样,包括字迹不一样,对此江之河只有一句笼统的解释:“大贺这孩子这里有些多变……但本性还是好的。”
  多变?一下子变正经,一下子变嘻哈吗?张大贺是自己学生,田长胜自然能感受到张大贺的变化。不过对老师来说,青春期的孩子都是多变的,但像张大贺每次变化得这样彻底颠覆,还是很少见的。
  “江校长,你老实跟我说,张大贺这里——”田长胜指了指自己脑子,“是不是有些精分?”
  “精分……?”江之河反应了一下,觉得这个理解极好,连忙点头,“对,他就是精分,精神分裂。”
  阿嚏——
  里面,张大贺重重地打了一个喷嚏,通过教室窗户看向外面的田长胜和江之河,这两老男人是不是又念叨他啊!
  “不过现在已经好了,人格稳定了。”江之河对田长胜保证说。
  然而,田长胜却感到十分遗憾,皱眉说:“就算张大贺身体里有两副人格,怎么最后保留下来是现在这个呢,之前当班长的样子多好……”
  田长胜是真的很遗憾,说完还叹了一口气。作为一枚老教师,其实他非常喜欢会办事学习上进偶尔还能扯屁几句的学生。
  可惜啊,没了。
  江之河哈哈一笑,他还以为自己之前在田长胜这里不及格呢,伸手拍了两下田长胜的肩膀,交心地说:“老田啊,大贺现在也不一样了。作为学生,只要本性不坏,自己也想变好,我们就不能放弃啊。多给他一些时间,多给他一点耐心,说不定他会给你惊喜。”
  顿了顿,江之河继续单方唠嗑:
  “前阵子我见了不少社会小青年,你说那些孩子都是从哪儿出去的呢?”
  “学校啊,每一个都是从学校出来的。”
  “他们是自我放弃没错,但他们也是被学校放弃的差生。”
  ……
  良久,田长胜没有说话,想了想:“校长,前阵子你不是在医院吗?”
  “对啊,后面就出院了,然后我在轮椅上,安莉推我去的,有问题吗?”
  “没没没……”田长胜摇头,只是感觉不说点什么对不起江之河这番话,“校长……我要跟你学习。”
  人在轮椅都不忘“微服私访”考察一番,这份教育精神真的值得令人钦佩啊。
  “……其实很多时候我也没做好。”江之河忽得感慨出声。
  “那就尽力而为,我教了那么多年的书,一批又一批学生,良莠不齐,每个人家庭环境心智骨子里的道德都不一样,作为老师只能是尽力而为。”田长胜也扯出一大段话。
  没错,话是这样说,可是像宗兴那样的情况呢。如果当时他多了解一些情况,对自己的学生多一份信任。给宗兴最后一份信任,是不是就没有了后面的意外。
  这样,今天的朗读声里,是不是也有宗兴的一份……
  课间操之后,江之河身穿笔挺的西装站在国旗之下,发表了重回学校工作的第一次校长讲话,讲话主题名为——不负信任。
  作为学生,如何不负家长的信任;作为老师,如何不负学生的信任;作为校长,如何不负社会的信任……
  江之河讲得掷地有声,情深意切。
  底下,听得心情最为复杂的不是景照煜,是阮南溪,昨晚她呆在房间里写作业,隔音不太好的教师宿舍,可以清楚地听到外面发生的一切声响。她爸在客厅里客客气气接待了江校长,直到两人聊到了宗兴的事。
  “宗兴当时的退学原因是玷污女朋友,你给了我确定的证据,说宗兴已经自己承认了。宗兴是你班上的学生,我相信你,但是阮老师,您再确定地告诉我一遍,宗兴真的是自己承认的吗?”
  “是的,宗兴自己承认了。”
  “好,那你自己看看!这是宗兴退学之后写的日记,上面清楚记录着他不被学校相信的痛苦,给他人看的证据可以作假,写给自己看的日记难道还有假?”
  “……这日记校长您从哪儿来的?”
  “宗兴妈妈给我的。”
  “……”
  “宗兴的事,我一定还他一个清白,到时候是谁的责任谁负责!”
  “……”
  阮南溪向来是一个悲观主义者,江校长重新归来,江眠幸福了,她可就完蛋了。她爸要完蛋,作为他们的女儿,当然也是完蛋。
  原本学校还有两个复旦大学的推荐名额,她爸为她争取到了一个,如果她爸因为宗兴的事出事,她的名额是不是也没了?
  原本校长出事,万事大吉,江眠倒霉她也开心;现如今呢,她要倒霉了,江眠是不是也会很高兴?不不不……她不能把自己变成悲剧。
  课间操结束,阮南溪去了一趟校长室,她立在外面敲门,待里面响起沉厚的一道“请进”,推开校长室的门,往里面叫了一声:“江叔叔……”
  她过来,是要告诉校长,宗兴的出事可能跟他的侄子江睿有关。
  大人其实都很恶心,喜欢揪住别人的问题不放手,刨根问底想让犯错的人难堪;但一旦问题落在自己头上,立马改变了阵营,努力遮掩错误。
  只要这事跟江睿有关系,江校长肯定不会再追查下去。阮南溪很确定,甚至她还能保住自己复旦的推荐名额。
  那么她的人生,就不会像宗兴一样被毁掉……
  警校提前批报考的申请表,高三九班收到了三张,分别是张大贺,陈晟,以及景照煜的。
  陈晟本就体育生,学习成绩在班级中等,报考警校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张大贺,做人有目标也是好的……
  至于景照煜,田长胜就不明白了,明明是清华的苗子,为什么自我放弃考警校?嗯?就不能把目标立得高一点?嗯?他不是觉得警校不好,而是他教书那么多年,遇到天资像景照煜这样好的,真的很少。
  即使景照煜是重回高三打副本,但也厉害啊。第一次统考有些科目还有些跟不上,短短两个月,基本把高中课程都追平了,几位任课老师给景照煜评估了下一次统考成绩,肯定有一个火箭般的提升。
  结果……
  他要考警校了????
  张大贺也没想到景照煜会跟自己一样,填报了警校提前批的申请表,原先江之河像是内幕一样透露给他江眠喜欢警察,他才选择做警察的,反正在他眼里,警察耍威风和混混耍威风也没有太大区别,就是针对的目标群体不一样。
  只要他考上了警察,他在江眠心里地位肯定不一样,印象也不一样了,后面追上江眠的胜算就从三成提到了七成。
  然而没想到的是,景照煜这般不要脸,居然学他!
  “景照煜,你干嘛学我报考警察!”课间时间,张大贺发问同桌,咬牙切齿。
  景照煜侧过头,轻轻落落地反问:“难道不是你学我吗?”
  “劳资学你?劳资会学你?你丫的脸不要太大啊。”
  景照煜摇摇头,没有再说,继续转了转笔,验算着草稿上的数学公式。
  张大贺很憋屈,很恼火,简直气炸到胸口疼。
  偏偏班里同学知道他和景照煜都报了警校,表情都是一副——你们俩果然是好基友啊!连警校都一块填报,啧啧,很不一般嘛!
  麻痹,好基友景照煜个臭鸡头啊!
  擦擦擦!张大贺多动症般地动了动自己发达的肱二头肌,这一幕,不小心落进座位靠窗的王赛儿眼里。
  原本眼底的欢喜,已经变成了一种类似嫌弃的目光。嫌弃里,还有两份自我怀疑。
  昨晚江眠生日宴结束之后,她叫张大贺下来,话还没有讲,张大贺就给她丢了几句话:“你这人是不是喜欢我啊,我告诉你,不要痴心乱想了,我对你没有任何意思……你完全不是我喜欢的类型!看在你是江眠的好朋友份上,我也不想你难堪,总之不要缠着我,不然我狼肺狗心的……小心对你不客气!”
  一副真要揍她的样子。
  王赛儿顿时心碎一地。原因倒不是张大贺的拒绝,而是他那口吻,那神情,那吊儿郎当的样子,乱用成语还洋洋得意的面目,简直low爆了。
  总之,王赛儿对张大贺的一腔热忱暗恋彻底喂了狗。难道她真像江眠和郑泽阳说的那样吗?
  “眠儿,你说对了,我确实是眼癌。”王赛儿给江眠发来一条消息,后面跟着一排流泪的表情。
  江眠:……
  可怜的赛儿。
  晚自习放学之前,参加完校长会议上来的田长胜宣布了一件事:那就是下月26号第二次统考成绩出来之后,龙腾中学要举办年度家长会。
  “天哪!那么快!”
  今年的冬天冷得比往年都快,今年的家长会来比往年都早一些。
  江之河重回学校,之前耽误的校长工作也要补回来。不过,今晚江之河还是提早回了家,原因是安莉给他发来消息:“我把东西收拾好了,既然你醒了,我也不方便继续跟你和眠儿生活下去。”
  江之河像之前江之大贺那样,几乎冲刺着跑回了家。
  夜里,骑车回去的路上,江眠在心里骂自家的江校长没信用,明明傍晚还跟她说晚自习等她一块回家,结果自己早早回去了。
  她和景照煜张大贺一块回常青藤,赛儿由于不想见到张大贺,化悲痛为食欲一个人吃宵夜去了。喔,还有郑泽阳陪着她。
  “江眠,明天我们一块上学啊。”电梯里,张大贺插着口袋说。
  “能碰到就一块呗。”江眠回。
  张大贺也有些倨傲:“喔。”
  随即,二楼就到了。
  电梯门徐徐打开,门口直对着里面私人入户空间,落在江眠和张大贺眼睛是这样的画面:江之河正抱着安莉激吻……
  安莉身前,放着一个拉杆的行李箱。
  真的是十分少儿不宜的那种拥吻,两人紧靠着大理石的墙面,娇小的安莉被高大的江校长完全地按在了墙上。
  类似壁咚。
  江眠从小到大,除了电视剧还没有看过真人壁咚画面,结果此时此刻,现场表演壁咚的男女,是自己的爸妈……
  眼球有些受到刺激,江眠快速涨红了脸。
  不知道自己还要不要走出电梯。
  “卧——槽!”同在电梯里,另一个目睹者,张大贺已经不受控制地惊叹出声。
  他就说江之河这老男人很风骚很带劲嘛!尤其用自己身体燃烧了一把之后,整个人肯定变得更open更激情了。
  很快,张大贺又举起了手机。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江校长,请问你这壁咚姿势跟谁学的?
  江之河:……难道这不是男人都会的本能吗?
  喔。我还以为您跟小景学得呢。
  江之河:……不可能!
  继续附赠小景后面的职业小剧场。
  “张sir,老大,关于龙海都江的案子——”
  “上头又要我带队了是不是,算了,我能者多劳。”
  “不是的……”还有,能者多劳可以用在自己身上吗?
  “这次不由您亲自带队,因为上面已经派来了一位犯罪心理学专家,姓景,很牛逼的样子。”
  什么!居然还有比他更牛逼的,张大贺看了看专家的信息:……麻痹!冤家!
  咳咳……有人要看老男人壁咚前妻的慢镜头回放吗?

第46章

  江眠绝对是一个最怕尴尬的人, 用王赛儿的话来说:拜托别秀了, 看得我尴尬癌都出来了。可是, 看到自己爸爸妈妈上演偶像剧, 她又觉得很幸福。
  从心底蔓延上一股纯粹的喜悦。
  就像小时候她偷看到安莉把脚放在爸爸的怀里,她能感受到自家爸爸妈妈的关系就是外人说的恩爱夫妻, 等上学了,她又在书本里看到“和如琴瑟”这个词……
  只是,后面安莉和江校长还是离婚了。
  待张大贺举着手机打算拍照,江眠连忙按上了电梯按钮, 电梯门快速合上之际,里面江之河和安莉一块回过头, 江眠对上两张惊恐又别扭的脸。
  她居然朝他们点了一下头。
  继续……没关系!她今晚就算睡王赛儿那里,也不会打扰你们的……
  “咳!咳咳!”
  江之河咳嗽起来,对前妻安莉说:“……你看我们的眠儿多懂事。”
  哪是懂事……一定是被她的流氓爸爸吓到了!气恼之下, 安莉用高跟鞋跟踩了江之河一脚,结果又被江之河桎梏到怀里。
  江之河你TMD还有完没完了!安莉深深吸了一口气,撇过头对上江之河眼底的笑意,原本消下的气又冒了上来。
  “还以为你自己现在是小年轻吗?老腊肉!”安莉嘁声道。
  江之河想了想,认真分析:“老腊肉不好吗?超市里的腊肉可比鲜肉贵。”
  还得意上了!安莉呵呵两声,但也笑了, 气笑。
  “别走了好吗?老婆。”江之河说起了好话。
  安莉真就奇怪了,某人变了一回小年轻,不管脾气还是性情都有了改变;之前的那位校长大人哪会拉得下老脸这样请求自己。
  可是,安莉还是坚决地摇头。
  江之河:……安莉。
  “我们都再好好考虑一阵, 如果没有完全决定重新一起,别给眠儿太大的期待。”安莉理性道,态度和语气都很坚决。
  江之河张了张嘴,一时想不出其他说辞,打算故技重施,安莉已经伸手推开了他,嘴里毫不留情丢出三个字:老、流、氓!
  安莉还是走了,不过没有离开龙海。她和江之河在龙海市还有一处房产,离婚的时候那套房子江之河给了她。安莉这几天已经把房子收拾干净,今天就是打算搬到那里去。
  因为常青藤距离龙腾中学近,眠儿还是跟着她爸住,但是周末可以过来她那边。至于江之河,她偶尔做个饭请他吃也未尝不可。
  条件是,别动不动又犯病。
  “可是你这样一走,眠儿肯定又要受刺激了。”江之河还想做最后的挣扎,喔,是争取。
  安莉眼睛一白:“你以为女儿跟你一样吗?”
  ——
  安莉离开之前,同女儿江眠坐在楼下的长椅聊了一会;其实她和女儿前几天就偷偷商量好了,只是眠儿生日在即,就晚了几天走。
  “哎呀,看来我爸还是魅力不够啊。”
  广玉兰树下,欧式路灯笼罩着浅黄色的光晕,透过树梢,落下一个个黄色的圈儿,空气里有一种稀稀疏疏的冷意。
  安莉难得被女儿羞得撇过脸。
  江眠笑咧咧,得意的目光再次在安莉面上一转,继续揶揄说,“一定是我爸魅力不够,安律师才这般态度坚决。”
  安莉拍了下女儿的脑瓜子,哼了哼气:“我只是觉得不能这样轻易地便宜了你爸。”
  “噢,这样啊。”江眠点着头,顿了下,又叹气出声,“可怜我爸一把年纪了,人又刚刚清醒回来,结果还要上演霸道校长追回小逃妻的戏码。”
  什么刚刚醒来……你不知道你爸前阵子多潇洒!
  还有,什么霸道校长追回小逃妻……安莉眼睛一眯,警觉地发问女儿:“江眠同学,你是不是偷偷看口袋书了!”
  啊,江眠回过头,什么是口袋书?
  安莉摇摇头:“喔,没看啊……没什么。”
  江眠这个年代的孩子哪知道什么口袋小黄书,就算有空闲时间也排满学习任务,加上练琴唱歌,根本没有一点空闲。至于江眠为什么能说出小逃妻,也是王赛儿对她说。前两天安莉说要走,她就找王赛儿商量这事,王赛儿立马从床上激动地坐起来,吸着气说:“你不懂,女人就是要作,女人越作男人越珍惜,放心,你爸妈肯定会复婚。”
  “而且啊,以我的判断,后面的两人的发展就是霸道校长追回小逃妻……”
  巴拉巴拉一大堆。
  然,江眠印象最深还是霸道校长这句话……
  嗯,尤其刚刚,她都看呆了……
  安莉打车走了,江眠回到了家中,江之河坐在客厅沙发上,见女儿上来了,神色已经恢复正常地说:“那个,你也没留住你妈吗?”
  江眠抬了抬眼,语气别扭又憋不住笑地说:“你都那样了——还没留住我妈,我怎么留得住……”
  江之河:……
  江眠又低低地丢出一句:“算了,我看你也很尽力了。”
  江之河:……
  被女儿瞧到老夫妻之间激情燃烧的画面,还真是老脸丢尽啊。
  “对了,你等会要给我一百块。”江眠回自己房间之前,又转过身对自己亲爸说,“为了从张大贺那里买走照片,我花了一百块!”
  什么!大贺那孩子还拍照了?臭小子……不要命了。
  江眠看到江校长差点从沙发跳起来,嘴角微扬,开口说:“好了,没有照片,骗你的。”
  江之河:……他家小地雷变坏了……都开始玩假炸了……肯定被景照煜那厮给带坏的……
  江眠拢了拢嘴角,仍收不住满脸的笑意。然而,电梯里如果不是她反应快,张大贺肯定拍下照片了,然后很有可能公布到龙腾中学的贴,后果不堪设想。
  事实,电梯里张大贺也没有放过她,开口挤兑说:“我擦擦擦,你们家简直太不纯洁了!”
  她也不客气回击:“你们家最纯洁,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来的……”
  然后,她这样一说,厚脸皮的张大贺猛地红了红脸,别扭地瞪着她说:“江眠,没想到你长了一副小龙女的样子,大脑思想居然那么污!”
  污?
  她哪污了!
  第二天一早,天还是灰蒙蒙一点亮,路边的早餐摊热气腾腾。江眠和景照煜一块骑车从常青藤南门出去,倏地,一道矫健的车影从她旁边如风般掠过,同时留下一串“呜呜——呜——”的挑衅声。
  景照煜再聪明也猜不到张大贺又发什么疯。
  唯有江眠憋红了脸,朝着张大贺后背喊:“张大贺,我祝你立马骑车摔倒,磕个鼻青脸肿!”
  哼哼!你以为你有超能力嘛!祝我摔倒我就会摔倒?
  江眠这样一喊,张大贺更嚣张了,将双手都从车把上拿开,故意秀给江眠看……就他这可以上天的骑车技术,怎么可能会摔倒嘛!
  张大贺得意到不行,更骑得像是杂技团表演似的。
  就在这时,江眠旁边的景照煜提速上前,同张大贺并驾齐驱,紧紧贴着,时不时往张大贺那边倾过去;张大贺原本就放开了手,景照煜一逼近,“哐当一声”,张大贺一不小心,几乎差点——人和车一块摔下来。
  幸好,他身手敏捷,只是摔了车。
  江眠刚刚的话,如愿了……
  景照煜停下来等她,江眠踏着自行车心虚地路过张大贺,转了转头,留下一句狠话:“如果昨晚的事你到处嚷嚷,小心喝水也会被呛着。”
  嚣张!太嚣张了!
  张大贺望着前方江眠和景照煜一块骑车离开,恨不得再次变成哈士奇撒腿追上去……他先威风凛凛咬住景照煜,然后再甩狗脸给江眠看——谁才是真正的王者!谁才是真正狼性十足的男人!
  突然,前方景照煜停了下来,对上不远处的一辆黑色轿车……
  最后,还是江眠和张大贺一块来到了学校,景照煜有事逗留在了半路。校门口,张大贺问她:“那车是景照煜家的吗?”
  江眠摇头:“我不知道。”
  张大贺幽幽提醒说:“富二代没几个好的。”
  “你说你自己吗?”江眠反问。
  张大贺幽默了一把:“我哪是富二代啊,我家明明是赤贫阶级,劳资穷得都要退学放牛了。”
  “张大贺就是一个顶级精分患者!我是喜欢不起了!”江眠想到王赛儿昨天的话,笑了,骑车到车库。
  至于张大贺,到食堂吃早饭了。
  锁好车子,江眠又来到车棚后面的学生储物柜,走到自己的36号储物箱,她先将书包放到里面,又取了几本书出来。不远处,阮南溪也在锁箱门,身穿龙腾中学的冬季校服,头发扎成乌黑的马尾。
  江眠也是梳着马尾,秀发比阮南溪还要长。自从她爸妈离婚,她头发就没有剪过。
  “江眠,这个周末,我有事情跟你说。”阮南溪路过她的时候,突然凑过来。
  江眠仿佛没有听到,继续往前面走。
  手突然被拉住,阮南溪微笑地望着她:“江眠干嘛呀,没听到吗?”
  江眠有些被阮南溪这笑脸刺到,收回自己手,眼神不悦几乎直白地望着阮南溪,开口说:“如果又要跟我说什么谁在背后讨厌我,谁又讲我爸爸坏话这些无聊的事情,那就算,我不想知道。”
  “江眠……”
  阮南溪面色一红,很快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自圆其说:“不是啊,那些话你既然不乐意听,我肯定不会再对你说。原本也是好心才告诉你。”
  江眠有些想笑,又懒得多说什么,扯了扯嘴巴。
  阮南溪最恶心的就是江眠这个样子,眼睛长在头顶上,像是瞧不起谁一样,但她还是用最亲近的样子告诉江眠:“我要说的事,是关于景照煜的。”
  江眠将手放在了口袋里,肩线笔直。对阮南溪抛出的话题,一时没有任何回应。
  阮南溪眼睛漆黑,转了又转,追问她:“难道你不奇怪,他好好地为什么要回来复读?”
  江眠想起她爸以前对她说的一句话,女孩子眼睛不能老是转啊转,让人觉得不真诚。
  可是,阮南溪眼眸打转,后面的话却说得很认真:“景照煜是回来复仇的……报复你,还有我。因为我爸和你爸,一块把一个男孩退学了。”
  “退学之后,男孩人生失意,意外死了。”
  “那个男孩,是景照煜的弟弟。”
  “所以,景照煜回来复仇。”
  ……
  江眠回到了教室,她觉得阮南溪的话简直是无稽之谈,景照煜已经明确告诉过她,他退学的原因就是不喜欢军校,不喜欢被安排的人生……
  什么复仇……阮南溪以为是在拍电视剧吗?
  正式上课前,江眠到老师办公室拿齐老师改好的语文测试卷;齐老师和田长胜同一个办公室,结果齐老师还不在。
  办公室只有田长胜,和一个长相贵气的漂亮女人。这个女人,江眠已经有过一面之缘。
  是景照煜的妈妈。
  此时此刻,她端坐在田长胜面前,桌前放着一杯热茶。
  江眠笔直地立在办公室门口,田长胜亲切地望过来:“过来拿语文卷子嘛,在齐老师办公桌上,你直接拿走。”
  江眠嗯了声,走进了办公室。
  “你好啊,小姑娘。”景照煜妈妈突然对她打招呼,停顿一下,以补充的方式自我介绍,“我是景照煜的妈妈。”
  江眠一怔,转过身,礼貌回应:“你好,阿姨。”
  后面,景照煜妈妈只是客气地笑了笑,不再说什么,继续对着老田说:“不管如何,我家照煜不可能去考什么警校……他不适合,也不能对自己人生这般不负责任。”
  “你是班主任,要对他负责。”
  江眠离开了办公室,耳边余留着田长胜最后对景照煜妈妈说的一句话:“怎么不合适呢,我觉得挺合适啊!景照煜长得就是一张帅气警官的脸。”
  你们田老师这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面上看着严厉其实特别护着学生,不管在外面还是在家长面前。这是学校各位老师对老田的评价,江眠十分认同。
  办公室里,景瑟女士又说起了一件事:“还有一事,我想问问田老师,就是关于刚刚那个女孩……我家小煜是不是跟她走得很近?”
  从商多年,景女士不管说话还是拿捏语气,都是温柔又强势的样子。对于儿子的选择,她没办法阻止,可是儿子最近到底如何,她不会一点都不知道。
  现在她这样说起,纯粹是提醒田长胜,该管管了。
  结果,田长胜的回答完全将了景女士一军:“没啊,她和景照煜就普通同学关系,没有走得很近。”
  “是吗?”
  “我是他们班主任,难道还不知道吗?”老田也端起茶杯吹了一口气,再喝上一口,接着道,“你说景照煜跟班上谁走得最近……我想想啊,那肯定是张大贺了!两人好得简直就像一对好基友。”
  “……”
  “咳……都是班上学生说的,我只是转述一下。”田长胜也以补充的方式,解释一句。
  “……”
  教室里,张大贺突然打了一个喷嚏,麻蛋,哪位小鬼又在背后念叨他!旁边,他的伪基友景照煜看了眼手机进来的消息,快速站了起来。
  张大贺还未反应,景照煜已经将他人带椅往前面用力一抬,拨开道儿,一个大步,离开座位出去了。
  张大贺屁股一跌,习惯像哈哈那样,双手扒在桌面……回过神来,张大贺愤怒地扭过头——景照煜这厮是要打架吗?要打架吗?
  作者有话要说:  呃,上学的孩子应该还能想象景照煜最后那个动作……
  附赠未来人生小剧场之——江眠版。
  经纪人对自家的歌星艺人爱护有加,经纪公司也只给江眠出专辑,或参加类似最佳歌手这样的综艺节目,走的是纯正的歌手路线,然而,仍然有很多制片人不死心联系经纪人:“我们这个角色真的很适合江眠,拜托考虑一下。”
  经纪人:“其实,我们眠眠只会两种表情,一种是高兴的,一种是丧的,她真的不会演戏啊。”
  旁边江眠:……
  制片人:“没事,够了!”
  江眠:……
  下一个未来人生小剧场,应该是赛儿。
  然后,圣诞快乐!!
  今天留言掌柜会多送红包。可惜,昨天大珠吹了风,今天就发烧了,整个人昏昏沉沉。忧伤!明天不知道还能不能更新……你们看文案,都会有通知的。

第47章

  景照煜刚刚收到的消息并不是文字之类的, 只有一张照片:一张他和江眠补习班回来坐在公交后座被人偷拍下的照片。
  那天好像是星期六傍晚补习结束, 一入冬,天就暗得越来越快。原本樱花公园上车的时候还堆满晚霞的天际,随着公交车到站, 慢慢没了颜色,最后化成了一片灰扑扑的暮霭,同乳白色的湿冷雾气交融在一块。
  他和江眠坐在公车最后第二排座位,车里的乘客越来越多, 她和他更是没有交流,唯有一副耳机各戴在他和她的左右耳里, 两人共同听着一首歌。
  因为听得太过入神,一向谨慎的他,丝毫没有察觉自己被跟踪, 甚至被偷拍下照片……
  景照煜只觉得胸口紧缩,愤怒令他面朝着自己亲生妈妈的时候没有任何好脸色……距离学校门口五十米的通告栏, 景瑟女士的车子和司机都等在食堂对面的停车位。
  正恭候她上车。
  而他立在她面前, 用他的怒火拦住了她。
  “我并不是要威胁你,我只是警告你——景照煜,你不要给我乱来, 什么警校想都不要想,等高考结束就给我出国,申请你能申请的学校……别以为我不在你身边就管不着你了,我还有很多种方式看好你!”磨牙凿齿地说出最后一句话,景瑟女士也动了气。
  “……”
  极怒到好笑令景照煜嘴角斜扯, 他撇了撇眼,同样开口说:“妈,那我也会有很多方式让你管不着我!”
  “……”
  这已经不是母子两人第一次交火,可是两人都不是退让的性格。
  儿子的这番回应,景瑟真的没有任何感觉是假的。她很清楚自己儿子是什么样的人,他的确有能力有决心做出真正反抗自己的事情来。可是,她也是真不明白,明明有更好的人生,更好的路子,更好的未来,他为什么都不要!
  她是他的妈妈,难道她还会害了他吗?
  自然,景瑟女士也不是那种苦口婆心的妈妈,她从微时走到如今,也不是靠跟人讲道理,而是跟人不讲理。
  景瑟端着锋芒毕露的一双眼望着向儿子,儿子仍是一副冷眼面冷的样子,真是应了上个月大师给她的点拨那样:你儿子跟你生肖八字都不太合,离得远反而更好一些。可是,他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天资还那么好,她怎么能任由他自己对自己这般不负责任!
  就像他那亲生父亲一样,一辈子窝在龙海,不知道外面的天地有多大。
  ……如果,如果景照煜真的天性安于平淡的人,那她也算了,事实他不是!他骨子里流着跟她一样好强的血液,他聪明又不缺判断力,他跟她一样,早早看透了这个弱肉强食的现实社会。
  反复凝视儿子,景瑟突然发现儿子已经不只比自己高出一个头,脸上也没有了任何稚气,就像一个真正的男人。
  可是,他在她眼里还嫩着呢!
  “好啊,妈妈等着你。”深深吸了一口气,景瑟朝儿子甩话道。然后,一步步擦过儿子,来到等在前方的黑色轿车。
  上车的时候,司机问:“景总,今天还要回G市吗?”
  “回。”
  “那小景呢。”
  “我不管他了。”
  “……好。”
  “你找人继续给我查宗兴到底怎么出的事。”
  “好……”
  这世上多了儿子不管老母亲的事情,可是又有哪几个母亲能忍住不管自己儿子。
  江之河昨天在龙腾中学的教师会议上提出这样一个问题:“我发现现在家长很容易把孩子当做自己的私有物,总认为孩子是自己人生经营的一部分,过度地参与孩子的成长里,还认为天经地义。”
  “难道家长不应该管着孩子吗?”
  “管,当然要管啊。不过管和控制是两回事。”
  “江校长,那你能跟我们聊聊你的家庭教育方式嘛。”
  “好,没问题……我女儿江眠对我之前的评价就是□□,霸道,更没有对孩子的同理心……现在我就是意识到这个问题,才分享地讲出来。”
  ……咳,原来这样!他们还以为是车祸后遗症,才让校长对家庭教育和学校家庭问题都大彻大悟了呢。不过校长您对我们也是一样啊!什么能意识到问题???
  “不过我想,作为校长,我对诸位还是很亲切的,就是对孩子严厉了一些。”转而一想,江之河又笃定地加上一句。
  众老师:……
  第二天上午,江之河亲自登门拜访了夏萌依的父母,夏依萌就是宗兴之前在五中的女朋友。五中的校长跟江之河很是相熟,前两天来家里看望过他,提起了一件事。
  “阮秋鸣的爱人想调到我们学校做主任,托人走了关系。”
  走了谁的关系?
  很多事情,千丝万缕里都带着牵连,牵连里藏着利益关系,利益关系里又透着人性之恶的**。就像阮秋鸣为了爱人的工作调动和升迁伪造了宗兴口录;夏萌依父母为了泄愤强势毁掉别人家的孩子;知道一半真相的阮南溪,为了保送名额大胆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事情,又涉及到了江睿。
  ……
  ……
  ……
  没想到事情,那么快有了终结。
  宗兴的眼睛出事是赵勇峰在网外面斗殴拿花盆不小心砸到导致的,当时没有太大的事,后来大脑里的淤血影响到了视觉神经……
  这是赵勇峰被警方调查时,自己交代出来的事实真相。
  江之河谈不上信或者不信,就像赵勇峰说的:“这就是一个意外,意外啊!”
  晚上,江之河又去了一趟弟弟江之楚的家中;江睿被拉到书房面壁思过,从头到尾没有出来过,江之河坐在客厅喝了两杯茶,留下了几句话:“之楚,你要么做好给你儿子擦一辈子屁股的准备,要么就从现在开始好好管教他!江睿再这样胡作非为,以后吃亏的只会是他自己!”
  江之楚十分客气地点了又点头:“大哥,江睿还小,被家人宠坏了,我更是生意忙忽略了他的教育问题。以后我会好好管着,他会懂事的。”
  江之河分析着江之楚的话,心里也是谈不上信或者不信。作为大伯,他已经仁至义尽了。
  唯一庆幸的,宗兴的事跟江睿没关系;夏萌依的事跟江睿也关系不大。
  真正让夏萌依怀孕的男孩,不是宗兴,而是一位叫蒋骅的男孩,这是夏萌依妈妈亲口对他交代而出的事实。不过,江睿也不是完全没关系——
  他和蒋骅玩得很好,两人都属于二世主类型。那天码头打架的事情,他也从眠儿这里了解到,是江睿原本想把她介绍给自己的好兄弟蒋骅认识,景照煜才带上她过去教训一番。
  “江睿,你跟我出来一下。”离去之前,江之河还是到弟弟书房,将江睿找了出来。
  江之楚的别墅花园,江之河一脸严苛地立在侄子面前,问话:“我问你,夏萌依的事情的确是蒋骅一个人做的吗?”
  江睿望着他,装傻:“大伯,夏萌依是谁……我不认识啊。”
  “好!那我再问你,蒋骅是什么人,你清楚吗?!”想到江睿还要把眠儿介绍给那个蒋骅,江之河眼里堆满了怒火。
  江睿有些被大伯的气势吓到,可是最近他已经很乖了,为了躲避风头连学都没有上,别说跟蒋骅还有什么联系……
  “我真的不太清楚啊……”江睿装起怂来。
  “不太清楚,那你还跟他称兄道弟?还把江眠介绍给他?”江之河连续逼问着。
  江睿还在逞能:“……我跟很多人都称兄道弟啊,哪能个个都了解清楚。”
  厉害,真是厉害!江之河气到鼻子快要冒烟,呵了呵声:“那你再告诉我,为什么要针对江眠,她可是你的堂姐!不相亲相爱就算了,还要联合外人欺负她,你——简直是混蛋!”
  切齿痛恨一番,江之河忍不住抬起手来。
  江睿下意识猛地往后一缩,一急一委屈,便眼眶通红地看着自己大伯,将全部事情用他的方式陈述出来:“不是我不想跟江眠相亲相爱!我也很想跟她做好姐弟,但是她压根瞧不起我!她不止瞧不起我,她还老是告我的状!联合张大贺对付我!”
  最终,江之河扬起的手,重重地放在了江睿的肩膀,不怒反笑地说:“你说江眠瞧不起你,你每天不学无术,打架斗殴,还成立什么白狼派……你这样的行为跟地痞流氓有什么不同?别说江眠瞧不上你,你倒是做一件让她瞧得起你的事情啊!”
  江睿还在反驳:“……那她也不能一直告我状啊,她还写信给爷爷,说我是败家子,说我……”
  “那信不是江眠写的。”
  “……”
  “是我写的。”
  “……”
  “还有张大贺,他为什么要对付你,你自己真不清楚?”
  “……”
  “你不要以为大伯前阵子什么事都不知道,江睿,我再告诉你最后一次,如果你再惹是生非恣意而为,就算后面全家都护着你,但是总有我们家都护不住你的时候。”
  “你爸应该也教过你,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每次走路眼睛长在头顶,就算摔倒了不头破血流也知道疼,涨涨教训!”
  “别再惹事了。”
  “不然,谁都护不了你!”
  江睿垂下了头,没有再反驳一句。
  ……
  ……
  ……
  江之河回来的路上,把车停在常青藤南门的便利店外面,打算进去买包烟,结果撞到景照煜正在里面买水。
  “校长好。”景照煜回过头打招呼,手里除了水,还有一瓶木糖醇。
  “你好,景同学。”江之河也没有买烟,跟着拿了一瓶木糖醇。
  “一起结。”收银台前,江之河和景照煜异口同声地对收银员说。
  收银员看了看这两人,出于尊敬校领导的原则,拿走了景照煜递过来的手机,将手机二维码对上收款机扫了扫。
  今天晚饭,江之河还没有吃,因为气到一口饭也吃不下。走出便利店的时候,他对景照煜说:“要不要跟我一块吃个宵夜?”
  “校长请客吗?”景照煜呵呵地咧了下嘴,以玩笑的方式问道。
  “对,校长请客。”
  景照煜又问:“吃什么?”
  “就对面的粤餐厅,一起吃点清淡的。你在G市生活多年,应该也符合你的口味。”江之河建议说。
  景照煜没有拒绝。
  随即,江之河放在了景照煜肩头。
  景照煜也没有拒绝。
  原本江之大贺是景照煜的小老弟,现在景照煜成了江之河的小老弟。任何事情,态度和位置决定一切。
  “宗兴的事,我查清楚了。”餐厅里,江之河开门见山地说,“宗兴是被赵勇峰无意伤害,才导致的眼睛失明。不过,宗兴的退学责任在我,是我当时没有调查清楚。”
  对江之河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景照煜只是轻轻抬起清淡的眸子,无波无澜地开口:“江校长,我不是不讲理的人,宗兴被退学到底是谁的问题,我也很清楚。”
  果真,景照煜已经都知道了。
  “既然知道了。”江之河问话,“你怎么想的?”
  “这个问题难道不应该由我来问您吗?”景照煜轻落落道,接着再开口道,“您是怎么想的?”
  江之河抿了一下唇,说不出自己此时心情如何;也一时回答不了景照煜。唯有少许的遗憾和难过之情,藏在沉稳又老练的面容里。
  岁月曾无知无觉地打磨了他,可是两个月的奇遇又让他觉得这个世界,就算黑白不分,仍是善恶分明。
  从夏家离开的时候,他质问夏萌依的妈妈:“既然你们后来知道了真相,怎么没有来校说个明白?你们之前信誓旦旦说宗兴害了你们女儿,怎么后面知道真相了反而没之前那么坚决了?”
  “江校长,我们只是……觉得事情再闹下去,对我们女儿不好。”
  “对你们女儿不好,可是人家儿子都被你们给毁了!还是觉得宗家没关系,是你们惹得起的!我告诉你们,就是因为你们这一闹,宗兴死了!死了!他什么都没有做,他就比你女儿大一岁,他连高考都没有参加过,他就死了!死了!”
  他满腔愤怒,无处发泄。
  可是,他反反复复地想,来来回回地整理,宗兴离世的根本缘由,竟找不出一个完全责任人。宗兴先是因为夏萌依爸妈和阮秋鸣的自私被陷害,然后因为他不信任和不坚持被退学,接着因为放弃自我进入社会做了一位网管,又因为斗殴大家里赵勇峰一个不小心致残……最后人生失意,结束生命……
  到底是谁导致了宗兴的悲剧?好像谁都推了一把,一步步地,将一个鲜活年轻的生命就这样推进了万丈深渊;可是那些推了一把的人,都在极力否认:“这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就连直接关联的赵勇峰也这样说:“宗兴会死,跟我真是没关系啊!眼睛算我不小心导致的,但事情一码归一码!难道有人骂了一个人,另一个人心理脆弱自杀了,警察就要抓那个辱骂的人吗?”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解释,每个人也都有自己的私心。
  ……那他呢?
  有没有?
  “有酒吗?”都宵夜了,原本想吃点清淡的,可是江之河说着说着又有了想喝两杯的想法,顿了下,他望向景照煜,“小景,我们一起喝点。”
  景照煜摇头。
  “为什么啊?”
  “高中生不能喝酒。”景照煜回答。
  “……”
  “好,既然你那么遵守校纪校规,那就如实回答校长一个问题——你是不是真心喜欢江眠?”
  景照煜对眠儿这件事……
  江之河问得沉吟不决,景照煜回答得从容不迫,他望着江之河,拿出了作为学生以外的坚持,开口道:“喜欢这事,还有假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咳,前面说了这文字数大概是星星的一半,我原本设定是50章,不过我算了算,可能会超几章。
  呃,能接受嘛?
  上未来人生之——王赛儿的人生剧透番外
  忍不住,终于忍不住!在社科栏目写了一个月鸡毛蒜皮的稿子,王赛儿终于找到了主编大大:“求您了,让我去娱乐组,我真的非常适合娱乐组,我这人最八卦了!我小道消息还特别多!”
  主编大大一脸为难:“可是娱乐组暂时不缺人啊。”
  王赛儿:“您就不能想想办法嘛,英明的主编大大,拜托了!而且你也知道,我和江眠是高中同学,我们关系一直很近的!我也算半个文娱圈的人了。”
  “你说你不想写鸡毛蒜皮的小事,可是娱乐圈,一半还是无中生有你的事呢!”
  王赛儿兴奋脸:但这才适合我嘛!
  “还有,你和江眠真的还有联系吗?”
  当然了!上个月还约饭了!江眠岂是那种随便忘了朋友的人。
  “好,那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的江眠女神到底有没有男朋友?”主编大大突然八卦地问。
  王赛儿眨了下眼:“……噢噢噢,这个啊。算了,我不能出卖朋友。”
  “……”
  咳咳咳,下个未来人生剧场是郑泽阳宝宝。
  最后,到完结之前,每天两百个红包,送给一路相随的宝贝们。
  ……下章见!

第48章

  喜欢这事, 还有假的吗?
  江之河先是愣了愣,然后抬起严厉逼人的眼睛在景照煜面上一转, 一番审视结束, 正了正色, 开口说:“——那也不可以!”
  景照煜同样一怔,但不做声。
  江之河咳嗽了两下,接着说:“在没有重新考上985大学之前,不准喜欢我女儿。”
  ……他这话已经说得明确, 景照煜是个聪明人, 肯定能明白他的意思。
  很快, 景照煜扯唇轻笑, 低了低头, 再次抬起的时候, 嘴角仍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望着江之河说:“江校长, 你说为什么……明明你醒来没多久,我却感觉认识你很久了。”
  这是一句试探的话。
  江之河以中年人最爱的打太极方法挡了回去:“大概是因为我和蔼可亲!不只是你, 很多孩子都这样认为。或者说我们有缘,一见如故……”
  呵!景照煜没有接这话, 咧了一下嘴, 算是承认了江之河这话。有些事情, 本身也不便打破砂锅问到底,选择心照不宣更为合适。
  “小景……你很聪明,但是, 有时候要用对地方啊。”江之河又叮嘱了一句。
  景照煜抬起眼皮淡定回答:“谢谢江校长提点。”
  “唉,你别这样说!这哪是提点,等你有机会真追上了江眠——”江之河爽快地放下了话,“我再提点你。”
  景照煜礼貌地嗯了声,算应下了。
  ……
  夜宵结束,江之河和景照煜一块回对面的常青藤小区;小区里道路两边路灯高挑,点亮了花园里的丛丛绿化,江之河和景照煜各自静静地走着,谁也不多言。人影绰约。
  突然,原本安静的画面动态十足。
  不远处,一条哈士奇飞奔而来,一直往前面冲到江之河跟前,接着伸出舌头对江之河舔了又舔。对于旁边的景照煜,就陌生了许多。
  但它也认识景照煜,虽然不太熟悉,也讨好地摇起了尾巴,左摇摇,右摇摇。
  江之河默默将新哈哈的表现看到眼里,断定哈哈这条狗无疑是一条颜控狗。
  同样好些日子没有看到哈哈了,景照煜俯下身摸了一摸哈哈的狗脑袋。谈不上多亲近,反而带着两分客气。
  前方,江眠和张大贺一块走来,张大贺拿出主人的架势叫了两声哈哈,结果哈哈仍是赖在江之河这边,不理张大贺。
  张大贺没面子地哼了哼气,懒得跟一条蠢狗计较。
  “哈哈。”江眠同样出声叫哈哈。
  哈哈就扭过狗脑袋,跑回了江眠的面前。
  咳……哈哈俨然不像是大贺的狗,而是江眠的狗。不过这也难怪,之前大宝贝就是江眠从医院接回来,后面一直呆在江家,每天跟大宝贝握手说话的人也是江眠。
  每天,江眠还给“爸爸”洗脸,捏肩膀。江之河没有享受到,但大宝贝都记着呢……
  宠物医院回来后,哈哈变笨了许多,但是更像哈士奇了。江眠把系好的狗绳递给张大贺,说:“它现在没以前那么聪明了,你出门还是要牵绳。”
  “噢。”张大贺倨傲地点了下头,神色有些不自然。
  “爸……你怎么跟景照煜在一块?”江眠又问,立在自己爸爸和景照煜面前。
  江之河正要找理由,景照煜已经自然地截了话,微微一笑说:“江校长请我吃了一顿宵夜。”
  啊?
  江眠眨了下眼,旁边张大贺也眯了下眼。
  江之河你这个老男人,你做人真的很不厚道啊!谁才是你真正的战友!你居然不带我,要带景照煜吃宵夜……你真的很过分,很不够意思啊!
  什么战友不战友的,前面两个月锻炼出来的默契,江之河基本还能读懂张大贺投过来的眼神,回话说:“我不是找不到你们吗?”
  江眠&张大贺:……不能打电话吗?
  前面晚自习放学回来,她和张大贺就回小区了,而景照煜到便利店买东西……所以她爸和景照煜是在便利店遇到吗?
  的确,景照煜又解释了他和校长前面在便利店遇到,随后他从口袋里拿出木糖醇,递给了江眠,温柔地问:“要吃一颗吗?”
  “……喔。”江眠正要接过,江之河朝景照煜丢来一个眼神:不是说没有考上985之前不准喜欢江眠吗?
  景照煜压根无所畏惧,面上带着好意,又问了问张大贺。
  张大贺眼睛一瞥,拒绝说:“多谢,但是我蛀牙,不吃糖。”
  张大贺特意操着一口生硬的G市话回应景照煜,原因自然是——不要以为只有你会G市话,劳资也会!
  ……原来张大贺不仅英语口语散装,说粤语也很散装啊!
  散装怎么了?散装的英语和粤语就不能泡妞吗?张大贺很不服气,黏在了江之河旁边,江之河看张大贺就像看孩子要糖一样。
  上楼之前,他单独跟张大贺说了几句话。
  “如果你要考警校,就要算好每门科目最低分要多少,你现在还差距多少?”江之河一开口,就是关于学习的话题。
  张大贺心里听着烦,还是点了点头。
  “我说江之河……江校长……”张大贺改了口,耷拉着脑袋说,“你是不是也喜欢景照煜啊?”
  张大贺这孩子就是一个别扭又中二的调皮捣蛋鬼,江之河哪想着他对江眠也会有意思,点点头说:“小景学习好人也聪明,我当然喜欢他了。”
  “……”张大贺转过了头,不说话了。
  “不过,校长更喜欢你。”江之河安抚地一笑,先抑后扬道,“因为校长更喜欢浪子回头的男孩子,只要你拿出重新做个好学生的勇气和决心。”
  张大贺不是很信:“噢……是吗?”
  江之河悠悠地一笑:“当然了。所以呢,你刚刚别扭个什么劲儿?”
  糟心!张大贺觉得江之河这人根本不懂,不懂还觉得自己很懂!你这老男人到底知不知道我宣你的女儿嘛!?
  “……校长。”大贺抖了抖眼皮儿,憋不住自己心意直接说了,“那你觉得我……作为那个……还合适吗?”
  “作为警察吗?”江之河领悟一番大贺的话,接着鼓励道,“很合适啊,你非常合适!你是我见过动作最敏捷的男孩,相信你以后肯定能成为一名为民除害的好警察。”
  张大贺:……绝望。
  “还有,不要吃小景的醋……因为眠儿喜欢景照煜,我才把景照煜当半个准女婿对待,但大贺你不一样,我养了你两个月,在我心中,你早就像我的半个儿子一样。”
  张大贺:……完了,更绝望了!
  说完一番肺腑之言,江之河心里也十分感慨满足,拍了拍张大贺的肩膀,眯了眯温和的眼睛,设问眼前人,“女婿哪有儿子重要?”
  你说,是不是?
  是你个臭屁校长大头鬼啊!
  张大贺仰了仰脸:……一颗少男心已经绝望到心痛了!
  “谁要当你的儿子啊!我又不缺亲爹!”臭老男人就是会占他便宜!张大贺拿出最后的骄傲和倔强,甩话给江之河,然后,气咻咻地上楼了。
  江之河很遗憾:……好,再见。
  一时之间,江之河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张大贺也喜欢上了自己女儿江眠,因为不管身份和行为逻辑都不应该。他不是说张大贺现在的身份,而是之前的身份……
  而且,就算张大贺真的告诉江之河,江之河也是不相信的。因为,他都怀疑了景照煜对眠眠的感情是否真情实意,更不会相信张大贺了。
  毕竟作为哈哈的时候,张大贺表现得非常没心没肺……总之最多,张大贺对眠儿,就像男孩子争抢喜欢的玩具,越是得不到手,越是惦记上心!
  麻蛋,如果张大贺知道江之河的想法,可能要暴走了……喜欢这事要什么逻辑,变成狗就不能喜欢女孩子了嘛!他就是变成狗的时候心、动、了!他就是在江眠每次抚摸他脑袋的时候见、色、起、意了!
  不、可、以、么!
  ……不然,这世上就没有色狗色狼这个词了。
  咳咳……后面两天,江之河也找女儿江眠谈了一次话,话题自然不是关于景照煜,而是聊一聊大学和专业的挑选,未来人生的选择。当江眠说出要报考医学院的时候,江之河摇头说:“这不适合你。”
  “为什么?”
  “因为爸爸觉得你并不喜欢。”
  江眠低了低头,问自己的老爸:“那你觉得我报考什么专业好?”这是,江校长恢复正常之后父女两人第一次聊到未来人生方向这个话题。
  “这一次,爸爸不给你意见……爸爸的意见就是你的想法,你想做什么爸爸都支持你。”江之河拿出了最佳老爸的态度。
  江眠却不习惯了,扯了扯嘴:“不对,你一定是在忽悠我。”
  “好,那你觉得继续学音乐怎么样?”江之河直接说了出来,眨了眨眼睛,说出了对女儿未来音乐之路的遐想,“你的文化课和专业成绩报考中央音乐学院应该没有问题……就算考不上中央音乐学院,其他音乐学府也可以……其实上音乐学院很好,上大学的时候可以光明正大跟好朋友组个乐队玩一玩,乐队不喜欢的话,就做一个快乐自由的原创音乐人……实在不行,咱们自己包装一下直接出道!如果运气好,说不定我的女儿还可以成为很有名气的女歌手,当然走歌手这条路有时候会很累……如果你要进娱乐圈,爸爸也很支持的,大不了爸爸不做校长了,直接做你的经纪人!怎么样,很不错……”
  江眠忍不住笑了,揶揄自己的爸爸:“您可真能想啊!”
  “这就很能想了么!还有更能想的,我还没说以后咱们满世界开演唱会呢,到时候演唱会上爸爸还可以做个鼓手……你知道的啊,你家老爸敲鼓很不错,大学的时候爸爸也跟人组过乐队……当时爸爸是学校社团很有名的架子鼓手,你妈妈安小莉就是被我灵魂里自由豪迈的魅力给征服了,才主动追得我。”
  江眠笑了又笑,一脸的不信,说:“你就吹!”她不是不信她爸组过乐队,乐队这事家里还有照片,做不了假。她是不信她妈妈会主动追求江校长……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不信啊,现在就给你妈妈打电话,让她亲口告诉你!”江之河拿起手机,恨不得女儿立马给妻子打电话。
  江眠可不进套,顿了顿,她眼底多了一份认真和顾虑,开口道,“……可是如果有一天,我坚持学音乐并没有好的结果呢?我毕业之后可能都找不到工作,我不仅没有让你骄傲……我可能还会很落魄,没有一份稳定的工作……”
  江之河摇头,没有这个可能。
  “你还有爸爸呢。”江之河笃定地告诉女儿说。
  慢慢地,江眠眼眶冒出了水,清雅客厅灯光映衬下,闪闪发着光。
  “而且再不济,你可以回校当音乐老师啊,可以来龙腾中学,爸爸很欢迎的……”江之河继续说。
  “不好。”江眠又哭又笑,“当你女儿就够了,还要当你的下属,太可怕了。”
  “可怕什么?”
  “怕你扣我工资。”
  江之河生气了,摆着脸:“喂,你爸是那种随便扣人工资的坏校长吗?”
  江眠靠在沙发,伸手捂住泛红的眼睛。
  江之河伸出手,江眠在心底默默结束感动,倾过身子,抱住自家的江校长。“爸爸……谢谢你。”
  “不客气,应该的。”
  “……”
  “眠儿,其实是爸爸欠你一句对不起……以前爸爸太霸道了,总仗着为你好就不考虑你的想法……后面爸爸会尽力支持你,只要你真的喜欢。”
  “好……那我也原谅你了。”江眠抹了抹鼻子,接着,抬起脸说,“因为你刚刚的话,我也可以帮你。”
  “帮我什么?”
  “……追回我妈啊。”
  江之河想了想,两手握拳:“大恩不言谢。”
  江眠点了两下头,眉眼藏着天真愉快的笑意:“不客气……”
  ……
  ……
  ……
  为未来奋斗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很快又一个月过去,时间来到了龙腾中学全校家长会这一天。
  12月底最后一个星期天。
  早在昨天早上,龙腾中学学校大门口就挂上了红色的横幅:“热烈欢迎各位家长莅临我校指导工作!”
  一切工作准备就绪,结果当晚下起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大雪。
  今天一早,龙腾中学银装素裹,挂在校门口的红色横幅更为显眼;常青藤小区树上屋檐窗台也都是白茫茫一片。即将出门,江之河一边给安莉打电话,一边穿上西装和大衣,太久没打领带了,又借着打领带的事情跟前妻多说两句。
  “将宽的一端从窄端后面绕过……然后呢?”
  “将宽的一端在窄端前面折回?好!”
  “……再将宽的一端穿入领口位置形成的环中,明白!”
  江眠穿着厚厚的白色毛衣坐在餐桌吃早饭,耳里听着江校长这装模作样的话,有些受不了地低下头。就在这时,江之河问女儿:“你妈问你,你们班级要不要提前签到?”
  “不用啊,田老师很随意的,人到了就好。”江眠抬头回答。
  江之河继续转达给安莉。
  今天家长会,江眠班上是安莉给她参加,至于江校长,在各班家长会结束之后,他在学校大礼堂有个重要的全校讲话,所以今早才穿上最为庄重的西装。
  小区楼下,哈哈带着小贺贺和棉花糖拱雪玩,原本就很白的棉花糖一滚上雪,更白了,藏在雪里都快找不到了。
  江眠也找不到牵绳的人,正转头寻找的时候,一团从左边飞过来的雪砸在了她肩头。
  “张大贺!”江眠气到跳脚,然后快速弯下腰拾雪,揉团。
  张大贺刚刚的确故意贴墙躲着,目的就是为了偷袭江眠……被发现之后,他撒腿往草坪上的积雪跑,结果不小心滑了一跤,稳住之后,整个人像个二傻子继续往前面一蹦一跳。
  江眠连续往张大贺砸了两个雪团,都被张大贺灵活地躲过了……
  景照煜过来的时候,瞧着这样的场景就像是英勇的女战士对落荒而逃的日本鬼子发动击攻。他及时出手,替江眠擒住了张大贺。
  “麻蛋,景照煜你放开我!”张大贺欲要挣脱景照煜的制服,可惜他还没学过脱人术,就在这时,前方走来一个年轻的小哥,指点张大贺说:“你用左手,往后抵住他的胸膛——”
  过来的人是程明朗。
  “我是警察,你们好啊。”程明朗上前自我介绍。
  江眠和张大贺一块看向这个年轻的男人,默默地,江眠看了眼张大贺:是来抓你的吗?
  大贺:扯屁,不要吓唬劳资好不好!
  “……那个,我过来是给景照煜开家长会的。”程明朗接着强调一番,友好地一笑。
  噢噢噢!
  随即,站在后面的景照煜勉强地点了一下头,介绍说:“他可以算是我哥。”
  程明朗再次点头:“没错,我是小景的哥哥。”
  江眠&张大贺:……噢,真不是龙海同城花两百块随便找来了吗?
  景照煜低了低头,阳光折射白雪刺进眼球有些灼痛,他沉寂的心情却像是融了雪的水……原本,这次的家长会他想让自己的父亲过来,最后还是让程明朗过来代替一下。
  原因无他,他不想他爸心里难受……
  明明前年冬天,他爸还来龙腾中学替宗兴参加家长会……
  雪落无声,生命无常。可是谁能告诉他,接下来他要怎么做?
  作者有话要说:  郑泽阳的未来人生小剧场——
  “田老师,我还是很紧张!心跳得好快……”
  “紧张个屁,就像我之前对你们一样。”长廊上,田长胜推了郑泽阳一把。
  原本,还想接受社会侵蚀的郑泽阳又回到了龙腾中学,成为了一位数学老师……兼任班主任。
  深深吸了一口气,还没有准备好,郑泽阳先摆起了脸色走进教室,一吼:“上课!”
  田长胜:……学得很像嘛!
  下章见。

  第49章

  今天家长一律不准开车来校, 除了外地家长。
  王赛儿和郑泽阳妈妈也出门了,虽然王赛儿和郑泽阳打小青梅竹马关系好,两人的妈妈性格却不太合拍, 一个是在文联工作写写小报的文艺母亲,一个是保健器材厂叱咤风云的总经理,处事风格上属于谁也瞧不上谁, 但是谁也不会说……
  这是王赛儿私底下透露给江眠的话, 今天两位妈妈携手一块出发去学校,嘴里各自聊着自己孩子的成绩,王赛儿脑袋都快垂到地上了。
  旁边跟着的郑泽阳眼神飘忽, 倒也没有太得意。
  江眠站在常青藤小区门口左前方,等安莉过来。
  “那我们先走了啊。”王赛儿妈妈朝她一嗓子吼。
  “嗯。”江眠连忙点了一下头。
  “那三个男孩是不是都喜欢江眠啊。”转回头, 王赛儿妈妈立马问女儿,语气八卦;没想到江校长女儿小小年纪, 就这般有排面, 长大了还得了。
  王赛儿听得都快吐血了, 抬头解释说:“一个是我们的张班长,一个是我们班很有名的军校生, 他们喜不喜欢江眠我不知道, 反正大家都是好朋友。还有一个, 我也不认识。”
  不认识的那个,是跑来替景照煜参加家长会的程明朗。
  “——郑泽阳,你认识吗?”
  郑泽阳摇摇头。
  “那班上有没有男孩喜欢你啊?”王赛儿妈妈又问女儿,心直口快, 心里想到什么就问什么。反正大人问话孩子,孩子必须回答;不然不是没礼貌,就是木头疙瘩一个。
  王赛儿深深吸了一口气,恼火道:“……没有。”
  “没出息。”
  王赛儿:……!!!
  旁边安静了一会的郑泽阳妈妈忽得笑了笑,然后将手放在了儿子的肩膀,轻声细语对儿子说:“这次模拟考你虽然数学成绩回来了,但是语文下滑了十多分,语文不应该是最稳定的一门课吗?今天家长会我可要好好问问你们的田老师。”
  “那你也要问齐老师,田老师又不是语文老师……”
  “他是班主任,难道你整体成绩下滑他也不管吗?”虽然是问责,却听不出任何责备的意思。这也是为什么,之前王赛儿和江眠都觉得郑泽阳妈妈特别好的原因。
  郑泽阳心里烦到不行,点了点头,没有应和。
  其实,这世上没有不强势的家长,只是表现强势的方式不一样而已。
  常青藤小区左门口,江眠不知道景照煜和张大贺为什么不去学校,都站在自己旁边,等会她妈来了,难道她要带着他们一块见安莉吗?
  “张大贺,你不去找你爸吗?”江眠扭过头问张大贺。
  “家长会又不是学生会,没有我的事。”张大贺大大咧咧地答话,双手抄在裤袋,目光高抬,扫了扫旁边的景照煜,同样甩话江眠,“还有景照煜也在,为什么你就赶我?”
  江眠被问得心底羞愧,微微红着脸说:”……因为你长得更显眼啊。”
  “谢谢……不过帅也不是我的错。反正景照煜不走,我是不会不走的。”
  “……”
  张大贺一番话,把景照煜和程明朗都逗笑了。
  江眠憋了憋,也笑了。
  张大贺不解转动脑袋,不知道有什么好笑,难不成,他还输了景照煜不成吗?
  的确,你不输,是她输了。江眠独自往前面走了两步,同后面的几个人划清距离。
  张大贺抖了抖腿,发问身姿笔挺的景照煜,说:“你家长都到了,干嘛不先去学校?”
  景照煜虽然站得直,神色却很随意,悠悠回话道:“对面文具店还没开门,大概还要五六分钟老板才过来。我等开门了,买几个本子再去学校。”
  张大贺:……劳资信你个鬼啊!
  旁边程明朗笑到肩膀打颤,单手搭在景照煜肩头,不停笑呵呵的样子像是女孩子花枝乱颤,景照煜不留情面地拨回程明朗:“有点家长的样子行吗?”
  程明朗回正了身子,恢复警察的端正形象。
  张大贺呵呵了两声:“景照煜,如果你没家长,我可以把我爸借你用用,也别找个小弟过来应付啊。”
  小弟?
  景照煜还没有回话,程明朗突然摆着脸,开口说:“张大贺,7月21号夜里12点,明岳街道派出所,你在里面口述了当晚网打架斗殴的全部经过,都忘了吗?”
  张大贺犯怵了,狐疑地抬起眼皮:“你是那个警官?”
  “不是,我是那个警官的……同事。那天我刚好不值班。”
  张大贺:……喔!警官了不起啊……说不定以后他也是!到时候谁是谁的头还不知道呢!
  不过张大贺也不傻,景照煜带一个警察过来,也不知道故意吓唬谁……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虽然张大贺一向伸比屈厉害。
  张大贺先走了,张老板西装革履地从小区大门走出来,瞧到自己儿子在路边吹冷风,直接过来领走了儿子。临走前,张大贺也不忘嚣张地指向对面的文具店,对景照煜说:“店开了,你快去买本子,快去啊!”
  景照煜客气一笑,没有理会。
  而江眠,仍站在前方两米处,脖子裹着浅红色围巾,从头到尾连脑袋都端得纹丝不动。只有寒风将她后脑的马尾轻轻拂动……
  他的心,跟着动了动。
  “明朗,宗兴的事情跟张大贺无关,别太欺负他。”这是昨天景照煜跟程明朗打电话,景照煜对程明朗交代的话。
  可是,程明朗还是忍不住,所以刚刚才拿张大贺开涮。宗兴不只是景照煜的弟弟,也是他的弟弟,只要想到宗兴那声崇拜的“程哥哥”,他心里就难受得厉害。
  “程哥哥,警察好考吗?你觉得我能不能考上警察?”
  程明朗反反复复抵住下牙,抿住嘴巴,一声不吭。
  前方,江眠回过头,看景照煜和程明朗的目光有些复杂,然而更复杂是,程明朗看她的目光。
  江眠一直觉得自己有一个不好的潜意识技能,只要心里有什么不愉快的预感,这个预感基本都会变成现实。或许这只是著名的墨菲定律,但是不影响她,还是会胡思乱想。
  不远处,安莉急急地从一辆出租车下来。
  “今天下雪,路上特别堵,对不起啊宝贝,等久了。”安莉对她解释,紧接着问她,“冷不冷?”
  江眠全副武装,除了没有戴手套;安莉要将自己的女士羊皮皮手套摘下来递给她,江眠嫌弃成熟老气,没有要。
  安莉莞尔一笑,望向了景照煜和……他旁边的年轻男人。
  “你好,阿姨。”景照煜打招呼。
  “你好啊,小景。”安莉笑眯眯,又看向自己女儿,不给她介绍一下小景旁边这位吗?
  江眠硬着头皮开口:“他是景照煜的……家长,也是来参加家长会的。”
  啊?安莉震慑了,脱口而出:“您——好年轻啊。”
  江眠瞬间脑袋都大了,也怪自己没有把话说清楚:“他是景照煜的哥哥。”
  喔,原来是哥哥……
  宗兴的事情,安莉已经从江之河那里知道,也知道景照煜和宗兴是同父异母的弟弟,所以眼前这个哥哥,又是什么关系?
  大人看问题总比孩子要具体清透,但安莉不是喜欢管着孩子的妈妈,不是她不想管,而是以前丈夫江之河太过强势,女儿的事情轮不上她来管。
  后面,慢慢地,学会了跟女儿以朋友的方式相处,反而比之前当妈妈更有意思。
  她知道,眠儿喜欢景照煜。她也理解女儿为什么会情窦初开,如果她是女儿这个年纪,也会喜欢上这样的男孩子,帅气,聪明,高高大大,还有洞悉人心的能力。
  简直秒杀其他同龄的高中生。
  可是……她和江之河想法不一样也是一样的,江之河觉得小景太过算计少了一份真挚之心;而她呢,她只是不希望眠儿受伤。
  不过,既然两人都还没有点破,作为家长,她也不好操心得太多。
  景照煜只是陪江眠等妈妈过来,现在安莉来了,他也不好继续没脸没皮地跟着;前面文具店也开门了,他真的到里面买了一叠本子和一捆笔。
  看得程明朗张大了嘴,只叹景照煜自己找罪受。
  景照煜付钱的时候,冒出一句话:“我不想以后后悔。”
  程明朗穷孩子出身,实在不理解景照煜跟着妈妈享受荣华富贵有什么好后悔的……但是,这世上的确不是所有人都甘于被安排地过一生,如果注定是雄鹰,就不会选择做一只雀燕。
  景照煜从小就比他骄傲……除了刚刚在那位江校长的女儿面前。
  ……
  ……
  ……
  家长会,除了让家长从老师这里了解孩子在校表现,也让老师从家长这里了解孩子在家是什么样子,以及他们的家长本身是什么样子。
  有什么样的家长,就有什么样的孩子。这是很多老师心底真实的声音,但是也有很多孩子,表现得令他们诧异。
  家长班上座谈会结束,是校长礼堂讲话。
  龙腾中学的礼堂在大操场的正对面,今天下雪又不用上课,江眠他们都来到了操场玩雪。一夜时间操场铺上了一层厚厚的新雪,金灿灿的阳光在雪上闪烁着点点白光。
  倾斜的树梢上,也压着雪,随着操场上同学玩乐发出的畅快声,颤颤簌簌地往下掉落。
  江眠又被张大贺扑了一脸的雪,冰冷冷的,然后她和王赛儿联合将张大贺推进了雪地里。
  张大贺倒下之后,郑泽阳也倒下了,接着是王赛儿,江眠……
  “煜哥,给我们拍个照片!”王赛儿坐起来往上递手机。
  “好。”景照煜接过手机。
  “拍好之后,你也这样躺下,跟我们一块拍个。”
  “好。”景照煜点了下头。
  ……
  最后,景照煜躺在了江眠的对面,两人头对着头。江眠看不到景照煜,却能感受到,他和她距离很近。
  近得像是两片雪花亲密触碰在一块。
  “咔嚓”两声,其他同学给他们留下了这张难得的雪地合影。
  江眠鼻子冻得通红,无知无觉,耳朵也冷得仿佛要掉下来,可是她心里却是暖洋洋的,如同阳光打在雪上,也冷也暖……
  突然,她想时间如果可以转到十年之后该有多好,她想知道最后她和景照煜会不会在一起,他和她的青春,有没有在高考之后划分了界限……
  也想知道,这张照片里的所有人,十年之后都好不好……
  礼堂里,传来了江之河坚定有力的发言稿子,通过广播,一字一句都落在操场每一位学生的耳里。
  他说:“青春是无敌的,人生是可贵的,所以不管现在你们的孩子是A类生,还是B类生,C类生,都不要轻言放弃!”
  “学会接受孩子的不完美,因为你们自己也是不完美的家长,学会发现孩子身上的闪光点;引导他们自己学会做选择,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为自己的未来努力打拼。”
  “消除你们自己在生活里遇到表象问题,偏见,传统,错觉,以及工作不顺带来的消极情绪,孩子不是你们的人生希冀;但是等有一天他们闪闪发亮的时候,他们一定会照亮你们的人生,成为你们这辈子最大的骄傲。”
  “不管是逆流而上,而是激流勇进,为了你们的孩子,学会做一个无畏又勇敢地家长,不管遇到什么问题和困难,坚毅、刚强,大刀阔斧地扫荡一切;同时,从容不迫地吸纳生活里的养分和精华。”
  “最后,不要放弃……”
  “老师不要放弃最后一名的学生,家长也不要放弃自我修炼,学生更不要放弃自我……竞争是很激烈,所以我们都需要勇气。这世上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魔鬼可以将一颗单纯勇敢的人心堕落深渊……不管放弃什么,都不要放弃生命。”
  真相或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宗兴退学的事,江之河已经写好完整的报告递交给教育局,他愿意放下校长头衔为宗兴悲剧买单,至于阮秋鸣,他也需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他唯一能做的,不将阮秋鸣做过的事影响他女儿阮南溪的前途和未来。
  江之河在礼堂上的讲话,落在操场雪地上每个学生的耳里,不过大家记住的话却不同;江眠听到的重点是她爸的自我检讨,王赛儿重点是即使处在C类生也不要放弃自己,郑泽阳重点是不要逼迫孩子成为完美小孩……景照煜的重点,只有后面几句话。
  可是,真相真是江之河调查出来的这样吗?
  ……
  ……
  ……
  寒假结束开学之前,龙海又下了一场雨夹雪,倒春寒比深冬寒气肆意横流的时候还要冷春节天气一直很糟糕,加上节日不允许放炮,路上人烟稀少,整个龙海市仿佛沉浸在无边无底的深渊……
  江睿比江眠小三个月,十八岁生日宴就在年初三。
  大年初三这一天,江睿被警察带走了。
  江眠到奶奶爷爷家拜年,书房里,她被气到颤抖的爷爷甩了一个巴掌……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两百个红包……

  第50章

  高中最后一个新年, 江眠原本心情一直都很不错, 原因是她收到了中央音乐学院补考通知。
  这是她爸江校长为她争取而来的额外机会。
  不过令她最高兴的, 并不是她有了这个补考的机会,而是江校长想尽办法为她争取了错过的艺考……她爸真的支持她学习音乐。
  当然,安莉也支持她。后面北上补考事宜, 已经安排好了安莉陪她……
  这个学期刚开学她爸车祸出事, 她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倒霉的高中生,转而一个学期结束, 她又觉得自己如此幸运。
  或许, 这就是所谓的福祸相依。
  然而, 即使心情愉快也是有起有伏,状态紧张又迷惘;或许,这也是每一个高中生的常态。但是江眠不害怕,就像她爸说的那样:学做一个勇敢又自由的女孩,等独自踏上未来人生征途的时候, 才能劈荆斩刺,无所畏惧。不管遇到什么困难, 内心足够强大, 都可以笑傲江湖。
  人生有前行,也有后退。前行是鲜花, 后退是回家。
  所以,今年除夕夜她和她爸一块写对联,对联内容直接借用了已逝金庸先生的一句名句:“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
  忘了一件事, 她家江校长也是一个金庸迷。
  张老板下楼来讨对联,因为也喜欢“明月照大江”这一句话,她家江校长就给张老板新写了一副小红字,“明月照大江,狗粮屯满仓。”
  张老板看了半天,感叹说:“也是,一般人家哪有我们家狗子多。”
  “大贺呢,不下来玩吗?”江校长问。
  “还在楼上写作业呢,文化课太差了,请了四个老师,都不够给他补的。”
  除夕夜还在补课,也是真够可怜的。“不急,慢慢来。”江之河宽慰说。
  “还不急,明年6月就要高考了。”
  “……大不了,复读一年嘛。”
  “……”
  “只要有上进之心,拖一年两年都不是问题。没有上进之心,考上重点大学也白搭。”
  “……校长您说得太对了!”
  江之河还是那个道理一箩筐的江校长,可是江眠就觉得她爸不一样了。像是同样熟悉的味道,却有着不一样的感受。
  大概,这就是所谓做人做事的火候问题。
  江校长赠送的这副小对联,张老板欣喜地拿上楼之后,张罗着贴在哈哈和两只崽崽的狗窝小门上。张大贺走出房间瞅了两眼,瞧着这端正苍劲的小字,放话说:“高考结束,你再给我请个书法老师,我也要练练字。”
  张老板觉得自家儿子上进的样子有些不择手段……
  张大贺仰了仰面,因为竞争很残酷啊。他说的不是考试上的竞争,而是跟情敌景照煜竞争……上次家长会之前的统考成绩出来,他的分数别说江眠看不上他,他自己也看不上自己,简直连给景照煜提鞋都不够。
  学习这事很难吗?难道会比喜欢的女孩子瞧不上自己更难吗?之前不是他学不起,而是不想学!自从端正了学习态度,以及有个清醒的自我认识,张大贺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用王赛儿的话来说,气质又清爽了一些回来;不像之前,那一身的狗味实在难以形容……
  其实……
  张大贺这些日子的改变,不只是变狗这两个月学会了珍惜,也不只是江之河给他找到了适合的人生方向,怕江眠瞧不上自己……这些外在因素,张大贺奋起直追的最大缘由——真心觉得以前的自己很幼稚。
  同时,还觉得自己还挺幸运的。打了那么多次群架还手脚健全地活着;他如此糟糕不懂事爸妈也爱他;虽然距离高考只有几个月了,可是他的人生才刚开始……
  他还有大把时间修正自己……
  不比宗兴那个倒霉蛋,什么机会都没了……
  除夕夜,江眠王赛儿张大贺和郑泽阳聚在一块跨年,跨高中阶段最后一个新年。钟声响起的时候,大家一块许愿下了新年愿望。
  可惜,景照煜不在……
  他可能是去了父亲家过除夕,或是已经回了G市过年。江眠不知道,王赛儿他们更是不知道。
  “原来景照煜也有家啊。”王赛儿口无遮拦地冒出这样一句话。
  一句无伤大雅的玩笑话,令江眠心口像是被蜜蜂轻轻蛰了一下。夜里,江眠独自坐在卧室里的飘窗台上,半边脸向外,莹白的耳垂露在发外。
  室内暖气充裕,灯光明亮,将她抱枕而坐的身影模模糊糊地映在了玻璃窗上。
  热闹地过完年,她似乎又感到一丝孤独。转而,江眠用指甲蹭了蹭飘窗台上的玻璃……
  忍不住,她还是以群发的方式,单独给景照煜发了一条消息,非常简单的一句:“新年快乐。”
  然后,盯着手机,眼睛一动不动。
  景照煜很快收到了她的祝福,她看到景照煜在手机那端不停输入,又输入,一颗心跟着一紧又一紧,直至景照煜也发来了一模一样的:“新年快乐。”
  江眠噗嗤一声,自己跟自己笑了起来。
  景照煜年初四才回到常青藤小区,他约她后天晚上到天荷广场见个面,问她能不能出来。后天江校长和安莉还在申市舅舅家,江眠没有太多犹豫,直接答应了。
  然后,她和景照煜约在后天晚上7点见面。
  ……
  ……
  ……
  年初二,阮南溪也找上了江眠。
  阮南溪又具体地说了宗兴的事。因为宗兴退学,阮南溪的爸爸阮秋鸣被学校辞退,只能到外面培训机构做一个辅导老师,阮南溪妈妈仍是呆在龙腾中学,担任图书管理员。
  人生似乎有很多机会,生活却没有太多选择。阮南溪得到复旦大学保送名额。但是,她觉得这是自己应得的。
  但是,她受到的伤害,她要毫不保留地还给江眠一份。宗兴这场意外导致了她爸爸失去了体面的工作,复旦保送名额差点也与她失之交臂,而江眠居然已经有公司找她签约出道……以后人生只会更辉煌更耀眼,结果江眠还表现得那般无知,那般无辜。
  她明明已经告诉她事实,她还装无知……不觉得真的很恶心吗?宗兴的一条命,为什么只由她家来买单?
  “有些话你不想听,我还是要跟你说——”
  “景照煜接近你就是为了报复你爸退学了宗兴……现在我爸已经被辞退了,很快就是江校长了。江眠,你也好自为之。”
  “对了,再次友情提醒你,不要喜欢上景照煜,他不会喜欢上我们班任何女生。景照煜比我们想象得都要成熟可怕,玩弄人心你知道吗?”
  “不过,如果你已经喜欢上他了——那我只能同情你了。”
  ……
  信吗?
  阮南溪这些话,她信吗?
  年初二,江眠一个人呆在家中写作业,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脸趴在数学试卷上;脑子混沌地算不出最简单的代数方程式……她是信阮南溪的话?还是景照煜那句“江眠,我很高兴认识你……”?
  江眠拉了一会的小提琴,立在窗内。
  琴声听起来有些忧伤,像是寒号鸟在寒风里可怜地低鸣嚎叫……
  江眠仍是相信景照煜的话,从小到大,她从来只相信自己亲眼所见,亲耳所听,以及内心的感觉……
  但是,江眠也没想到,宗兴的事会与江睿有关。
  年初三,江睿在十八岁生日宴上被带走。中午爷爷在客厅接到二叔打来的电话,挂上电话之后,爷爷便面色发青,像是心口病犯了;捂着胸膛起不了身。
  江眠很着急,然后听奶奶的吩咐上楼拿药,脚步匆匆,心跳鼓鼓。
  楼下爷爷拍着胸口对奶奶说:
  “之楚说是眠儿的男朋友陷害了睿儿!”
  “我们的睿儿为什么好端端会被带走!”
  “我们家到底造了什么孽!”
  “我们家到底造了什么孽!”
  “……到底造了什么孽啊!”
  江眠一边上楼找药,一边听着爷爷对奶奶说的话,隐隐约约觉得家里出大事了,事情可能还跟自己有关;可是没有比爷爷的健康更重要,她取了药下楼,伸手扶爷爷,爷爷却朝她挥来一个巴掌……
  巴掌落下的时候,江眠整个人都是懵的,耳朵不停嗡嗡地响,一时之间什么都听不到,像是聋了一般。
  这是,江眠第一次被打巴掌。
  她爸虽然对她严厉,却不曾打过她……别说是一巴掌。
  她想,幸好江校长要陪安莉回舅舅家,只有她一个人来了爷爷家……可是,她又想如果此时,她爸在该有多好啊……
  他肯定能拦住爷爷的愤怒。
  江眠捂着发胀的左脸,一动不动,反应过来之后委屈又难堪,但她还是要问个明白,控制着即刻决堤的眼泪,她僵硬着脖子问道:“爷爷……你为什么要打我?”
  “你——你说……是不是联合外面的男人,欺负睿儿!”爷爷指着她的鼻子骂。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江睿是你的弟弟啊,你为什么每次都要对付他!”
  “你居然把你的弟弟送进局子里,你还有没有良心啊!”
  ……
  爷爷的怒火和指控,江眠只能不停地摇头否认,最后一个人离开了爷爷家。前面奶奶给她的红包,她从口袋里拿出来放在了桌上。奶奶骂骂咧咧,责备爷爷怎么能打孩子,就算眠儿做错了,也不能打她啊。
  她什么都不想听,憋着脸,咬着唇,从江家别墅走了出来……
  江睿被警察带走,事情可能跟景照煜有关,二叔和爷爷认为是她联合外人害了江睿……
  夜里,江校长和安莉收到江睿被带走的消息提前赶了回来,江眠呆在房间听着两人在客厅的说话声。
  “我去看看眠儿……”
  “眠儿可能睡着了。”
  “你们家阿姨前面给我打了电话,说今天眠儿在爷爷家受委屈了。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委屈……”
  “受委屈,眠儿受什么委屈?”
  “我怎么知道,阿姨支支吾吾就是不说,所以我才要问问眠儿……总之你们家都不是人,把江睿宠得无法无天,现在好了,事情兜不住,警察还是找上了门!简直是罪有应得!”
  “我真没想到砸到宗兴的人,是江睿……明明网打群架江睿不在场,是赵勇峰而为,关键赵勇峰也承认了……”
  “呵……你弟弟江之楚是个什么人你不清楚吗?为了给孩子擦屁股什么事做不出来?怕警察继续查案,查到自己孩子,就找了那个赵勇峰做替罪羊好趁早结案,害了一个孩子不够,还要害另一个孩子!你们江家,真够厉害的……”
  为了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江眠将脸深深地埋在被子里。
  外面,安莉还在恼火:“明天,我一定要问问眠儿,她在你们老江家到底受了什么委屈……”
  被窝里,江眠眨了两下眼睛,然而眼眶干涩,已经流不出眼泪来。
  ……
  ……
  ……
  第二天,江眠赴约景照煜的时候,戴了一顶毛线帽子,脖子围着可以包裹半张脸的同色围巾。春节假日天气仍是阴沉,可是天荷广场行人很多。
  仿佛一半的龙海人都挤在这个广场上。喔,想起了,今天天荷广场有一场灯会节目……
  景照煜所在的位置后面是一排抓娃娃机,边上还有两台最新摆放上去的口红挑战游戏机,每一台机器都响着,亮着,闹着他。可是,他仍选在这个热闹的街头,等江眠过来。
  他中午就来到了天荷广场,下午就在对面的新华书店坐着。
  直至夜幕降临,寒风萧瑟,广场亮起的灯光和逐渐增多的人群增加了春节特有的喜庆。
  口红挑战机器前有一对年轻情侣已经玩了好一会时间,可惜男朋友屡试屡败,最后也没有为女朋友赢得想要的奖品。女朋友沮丧到不行,拉着男朋友气呼呼离开。
  临走前,告诉不解风情的男朋友:“不是我特别喜欢口红,是每个女孩子都喜欢口红!尤其我说的那款,每个女孩都想要好不好?”
  江眠过来之前,景照煜一个人玩起了口红挑战机上的游戏,游戏很简单,却不好通关,他试了几次,也是屡试屡败。
  今天,他心情其实有些忐忑,需要做点事情平静自己的情绪。因为事情终于结束了,他可以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江眠。
  然而,江睿毕竟是江眠的堂弟……
  为了得到刚刚那个女孩说的那根口红,景照煜尝试了一次又一次,终于在十几次之后,弯下腰从机器里取走了口红。
  他轻扯了一下嘴巴,呵出一团白气。然后,将口红放进了外套的口袋。
  口红很轻,仿佛没有重量,中间景照煜伸手摩挲了两次,确定它还躺在他的口袋里……
  入夜之后,行人越来越多,城市变得朦胧,火树银花点缀了广场上的节日气氛。
  江眠来得很准时,刚好七点整,穿着大大的羽绒服立在他前面,双手揣在口袋,围巾将她的脸捂住了一半,身姿笔挺,眸光安静;然而样子看着仍是有些单薄。
  莫名的,景照煜胸口一缩,像是灌入这条街最冷的风。
  而后,江眠轻轻抬起头,两人视线相撞之后,顿了顿,她用沙哑的声音朝他打了个招呼:“……景照煜,我来了。”
  如何发现两人之间的距离远了……如果你们曾走得很近,不用发现,只要一个眼神就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仍是200个红包。大家也要新年快乐哈。
  明天的更新也是下午五点。
  话不多说,大珠让小天使最后看到大结局……!!!

  第51章

  广场上五彩缤纷的花灯将周围建筑笼罩在一片浅橘色雾霭里。风一涌又一涌吹来, 帽子底下的长发胡乱飞舞……
  江眠包裹得严实, 感觉不到太大的冷意。
  但是,她脚心却有些麻;像是锥子一样扎在地上。
  景照煜也有些沉默,整个样子不像往日那般恣意雅痞,沉静坚毅的模样似乎更贴近他原本的样子,唯有一双漆黑幽深的眸子里,仍让她有两份熟悉感;
  熟悉里,藏着一份捉摸不透。
  不过,江眠决定放弃了, 不愿意再了解了。本来,她就应该把重心放在学业上,不应该偏了自己的心意……
  微微撇过头,她将泛青的右脸转向景照煜看不到的一侧。虽然, 她已经用围巾特意挡了挡,不仔细观察肯定发现不了。加上广场彩灯斑斓,别说她右脸只是有点泛青, 就算青一块红一块,景照煜也不一定能看出来。
  侧头这个动作, 只是她内心的抗拒才有的下意识反应。
  “前面有一家主题餐厅,我过来的时候看到觉得还不错,要不要去试试看?”景照煜微笑着提出请求, 眼里压着期盼和紧张。
  因为忐忑,就有期待;因为不安,就会紧张。
  江眠却告诉他:“我已经吃过了。”
  “嗯……那我们找个热饮店?”
  “……”
  江眠直接摇了摇头, 面朝面前人,庄重又歉意地开口道:“我等会就要走了……我妈还在前面等我——”
  景照煜完全一怔,收住了话。
  江眠继续说:“我过来只是跟你说一下,你弟弟的事,很抱歉,是我们家不对……对不起。”
  景照煜没有反应。
  沉默,还是沉默。
  江眠道歉的话语说得十分诚恳,略带鼻音的沙哑声腔,冷冷缓缓,满满当当全是遗憾和难过;景照煜眼里氤氲着许多的话语,望过去又是一片静若止水。
  对不起。
  他等了一个下午,结果……等来是她对他的道歉。外套口袋里,还藏着他玩了几十次游戏才得到的一管口红。
  “江眠,宗兴的事,跟你无关。”景照煜开口道。
  江眠摇了下头,没有话。怎么会跟她无关,她爸退学了宗兴,宗兴才会到网打工,然后宗兴也是在江睿惹祸之下受了伤……
  事实,她的确什么也没有做……可是事情如果真的跟她无关,为什么爷爷的巴掌会落在她的脸上?她也希望事情从头到尾都是误会一场,然而她已经从安莉那里了解到了所有的事实——
  宗兴的事,没有误会,只有真相。
  对不起,她很羞愧,但她也有她的骄傲……
  原本,路上过来的时候她还想问一问景照煜:他是不是因为宗兴的事故意跟她交朋友,现在立在他跟前,她又觉得没有再问的必要。
  因为,存在在她和他之间的也不是什么误会,而是事实。
  ——江眠,我真的很高兴认识你,你呢?
  ——我也是,很高兴认识你。
  之前好多次,她都觉得她和景照煜很有缘分,现在拨开缘分这层皮,她和他只是因为她的弟弟和他的弟弟才交集在一起;难免有些遗憾,她和景照煜之间的缘分,只是一场交集……
  “景照煜,我走了。”江眠再次开口,像是前面轻轻说出那声“景照煜,我来了。”
  景照煜抬了下眼皮,心里猛地一缩,然后找了一句话:“你后面是要北上考试了吗?”
  “嗯。”江眠点头。
  “那……祝你考取好成绩。”
  “嗯,你也一样。”江眠嘴巴终于蠕动了一下,“也祝你再考个好大学。”
  “谢谢。”
  “……”江眠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快速转过了身,迎着风走向了街口。背后是,广场亮起璀璨的灯火。
  照不亮小城的迷茫,也照不透仿徨的人心。在江眠转身的一瞬间里,一种浓烈的情绪从心底升起,可是很快。
  又消散在了空中。
  周围静悄悄地,沉寂了下来。
  ……
  景照煜坚硬地站着,纹丝不动,目光笔直地跟着江眠离开……眼神莫名遥遥地,像是两颗隔着银河的星,清冷得看不到光。慢慢地,他收了收捏在掌心里的口红,颜色同最后残留在他眼底那抹浅红色背影一模一样……
  也都一模一样,印在他的心上……
  她对他说了两声对不起,然而很抱歉,他不想说这话。
  眼眶似乎有些刺痛,景照煜伸手挡了一下眼,眨了一下眼,总觉得风往他眼里吹进了沙子,十分不舒服。
  ……
  江眠回到了车里,安莉坐在驾驶座,等着她。默默地,安莉朝她伸出了手……江眠倔强了好一会,直到安莉抚上她的头。
  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眠儿,你做得很好。”安莉说,给予自己作为一个妈妈的肯定。然后,摘掉了扰在女儿脸上的围巾。
  江眠转过头,涨红着小脸。
  慢慢地,安莉将女儿拥入怀里,下巴温柔地抵在女儿的头顶,接着说:“告诉你一个你爸都不知道的秘密……妈妈第一次失恋的时候,哭了三天三夜。”
  “你第一次恋爱不是跟我爸吗?”江眠狼狈地抬起头,哽咽地问。
  “那是骗你爸的,你妈第一次恋爱在初中,当时根本不认识你爸。”
  “好早……”
  “嗯,妈妈是比你早熟一些。”安莉故意说笑。
  江眠又哭又笑,她原本真的很难过,心口像是被什么堵住憋得厉害,直到在安莉怀里压抑着痛哭出声。然后,她又觉得现在也挺好的,这个世界除了正义和善恶并没有明确的立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身份,也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她有,景照煜也有。
  好一会,江眠抬起脸,哭着强调说:“我不是失恋……”
  “呃,算是啦……反正都是一种心痛的感觉,对不对?”安莉又说,轻笑的样子很过来人,但没有任何打趣。
  她是妈妈,但她也是从女孩一路长大,然后再变成一位妈妈。对于孩子青春时期的心动,她向来很能理解;可是昨晚她和江之河还是找了女儿谈了一次话。如果眠儿再大一些,景照煜再成熟一些,她和江校长都不会过多干涉。相信他们自己也能处理好问题,即使两人中间隔着江睿和宗兴的案件。
  但是,现在不行,真的不行……作为父母,她和江之河必须引导眠儿把重心放回到学业上。有时候,感悟一下心痛,何尝不是一种长大?
  安莉和江之河想法达成一致,不过今天陪女儿来见景照煜,却是她和眠儿两人的秘密。今天下午眠儿发烧了,原本她是带眠儿去医院挂水,路上眠儿对她说了景照煜约她见面的事,安莉就决定带女儿去医院之前,先带女儿来一趟天荷广场。
  即使没有了赴约的心,还是要过来对那个等着的男孩说声对不起……即使不知道他起因为什么跟自己做朋友,还是很高兴认识对方……
  年轻孩子的喜欢真的很纯粹,大人根本没有理由嘲笑什么。可是,成长又是一件具体到规范未来人生的事情,种豆得豆,种瓜得瓜,稍不注意,就可能偏离了初心。
  ……
  ……
  ……
  没有了家人的庇护,江睿在警察局承认了自己所做的一切:
  “因为张大贺在学校常常让我没面子,那天知道张大贺蹲在网打游戏,我就安排张勇峰切断了张大贺那台机子的网线……”
  “张大贺很不怕事,因为张勇峰挑了事,后面一伙人自然就干架了。”
  “张勇峰是我的小弟,他家特别穷,肄业在家也没有人管他,他又不想去厂里做流水线,我就安排到我家的青荷一品餐厅做事,每月给他发工资。不过他不做服务员,就做我的手下,为我办事情。不然他就呆在店里打打游戏,很轻松……”
  “我爸也知道这事,说过我几次,但他也不太管我。反正我们家也养得起,只要我不做太出格的事情都可以……”
  “家里唯一管我的人,就是我的大伯,在网打架前两天大伯还□□了我,所以那天我也不想再惹事,没有参与群架斗殴里。”
  “但是张大贺太猖狂了——”
  江睿回想那晚,为了将自己置身事外,他独自来到小巷对面的筒子楼,站在二楼的公共长廊,偷偷观看楼下双方干架的场景。
  张勇峰对张大贺说:“只要你到学校跟我们的江少道个歉,今天我们就放过你!”
  张大贺哈哈大笑,回话:“江少是谁,不会是那个脑子有屎的怂包江睿……”
  后面,他们继续斗殴……
  “宗兴跟你们无关,也没有参与你们一伙人的斗殴里,你为什么会伤害他!”即使已经从张勇峰那里知道真相,程明朗还是要问一问江睿。
  “因为那是一个意外……”
  “我本要对付的人,不是宗兴……是张大贺。”
  “是宗兴,他倒霉……”
  他跟宗兴无冤无仇,好端端地为什么要对付他,他除了知道宗兴是那家网的网管,根本不知道宗兴是谁,也不知道宗兴之前就在大伯的学校读书,被退学没有多久……那天夜里下着大雨,宗兴和张大贺穿着同一款蓝色T恤,两人身高也差不多,人群里他看到一道蓝色身影掠过,冲动之下,就把长廊上的花盆推了下去……
  “哐当”一声,花盆落下的时候,江睿觉得自己变成了魔鬼,把自己吓得胆战心惊……可是,张大贺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同样也是惹是生非,每天除了打架就是欺负同学。
  “我……”江睿说到一半的时候,哭了。
  他也没想着砸中张大贺,他就是想吓吓张大贺……谁让张大贺骂他怂包!
  他只想将花盆落到张大贺面前,吓得张大贺来一个尿失禁……
  哪想到花盆落下来,真的砸中了人,砸到的人不是张大贺,还是别人……前头还在巷子里英勇干架的张大贺,早早骑上单车逃出了巷子。
  后面,警察就来了。
  网老板报了警,张勇峰在警局供出了张大贺,后面张大贺也进了局子……因为张大贺还是一个高中生,中间打架还伤了一个人的胳膊,对方家长闹大了,张大贺就被五中退学了。
  但是,宗兴爸妈没有闹。
  “他们家太老实了。”江睿说。
  那天宗兴也去医院包了几针,没有太大关系,这事就不了了之;那个花盆没有人知道是他故意砸下来,宗兴本人也以为是风刮下来。
  ……
  原本事情就这样结束了,没想到,花盆砸落导致的后期淤血影响了大脑视觉神经,宗兴眼睛瞎了……然后,宗兴的哥哥从军校退学回来调查真相,似乎得知宗兴眼睛出事不是偶然事件导致。
  这是景照煜有意放出的消息,江睿听到消息的时候也有些害怕,不过张勇峰很讲义气地朝他拍拍胸膛说:“江少,这事我给你兜着。”
  他想想也不是太大的事情,就算张勇峰不会替他兜着,他爸也会让张勇峰替他兜着……后面他爸的确这样做了。
  张勇峰家里穷,花钱还大手大脚,如果背锅一次能得来一大笔钱,对张勇峰来说也是很划算的一件事。这个世界向来这样,穷人家孩子惹事自己买单,有钱人家孩子惹事,家人买单。
  甚至,还可以找人顶罪。
  本身,这件事就是一个意外,即使坐牢也判不了多久。每个胡作非为的孩子,其实也清楚着闯祸和犯罪的边界线。
  张大贺清楚,张勇峰清楚,江睿也清楚……可是,冲动之下,闯祸就很轻易地变成了犯罪……
  “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江睿在警局悔恨地道歉。
  “但是,宗兴死了……你跟谁道歉?”程明朗冷漠地反问江睿。
  江睿眨了眨眼睛,眼底全是迷茫……
  ——
  宗兴事件重新调查,七月份龙海高中生斗殴事件也需要再次翻出来,张大贺又被号召进了警局,不过宗兴事情跟他没太大关系,只需要在他在新的调查书上签个字。
  因为他也是斗殴事件的参与者。
  “我这一签字,会影响我考警校吗?”张大贺很谨慎,抬着头询问程明朗。
  程明朗今天脾气不好,黑着脸说:“难道影响你考警察,你就不签了?”
  张大贺动了动嘴巴,还是乖乖地签字画押。
  “别再惹事,你这小子真的福大命大,回去之后好好读书,懂得珍惜知道吗!”程明朗徒地提高音量,眼睛也红了一圈。
  “嗯,知道了……”
  张大贺自然知道了江睿和宗兴的事,还知道江睿那个花盆本来要砸的人是自己,得知真相之后他心底的滋味也不是一般的复杂。
  不过,如果花盆砸的人是他……他现在还能坐在这里吗?
  “其实,如果花盆真砸到的人是我……就没什么事了。”张大贺对程明朗说道,顿了顿,说出一句十分扯屁的话,“我小时候练过铁头功,砸不坏……”
  程明朗:“滚!”
  张大贺:“所以你快告诉我,我这一签字,到底影不影响我考警校啊!”
  “……有本事真考到警校再说!”“高考数理化成绩最少450分!知不知道?”程明朗又丢出一句。
  张大贺呵呵了两声,打量着程明朗的警服,笑了两声:“仔细一看,你身上这套衣服还挺适合我的。”
  程明朗:“……”
  因为江睿的案子,张大贺和江之河一块走出明岳派出所,最后两人又来到明岳小区,宗兴家。这附近,还有一家烤肠摊很好吃。
  ……
  江之河下来的时候,张大贺立在烤肠摊子前买烤肠,他买了四根,打算请江之河吃一根。
  “我不吃。”
  “不吃算了,我带回去给家里的狗。”
  “……”
  江之河笑了笑,静默了一会,将手放在张大贺的肩膀,神色沉重地商量说:“答应校长,努力做个好男儿,知道吗?”
  张大贺别扭地抬了抬脑袋,反问江之河:“什么才算好男儿,每天为民除害,见义勇为?”
  江之河:“不用那样,只要你以后能对自己负责,对家人负责,对自己的工作负责,就已经足够了。”
  “扯屁!”张大贺不屑回话,“那是一个人……都该做的!”
  可是,这世上大多人都没有做到……
  还有,他已经重新做人了,不要再唠唠逼逼了好不好?宗兴的事,他也很愧疚好不好?可是他就是福大命大,能怎么办!而且他也当了两个月的狗……
  两人伫立在烤肠摊前,老板还在不停磨蹭,动作慢到令人受不了,张大贺深深吸了一口气,很想提醒老板动作利索点,吸了吸油煎的香气,最后换成了更为礼貌的两句话——
  老板,你慢慢来,只要给我烤熟点。
  还有,多给我加点辣椒,变态辣那种!
  天气突然下起了雾,霓虹艳艳,整条街也在入夜之后喧嚣起来,路口的街头每一家门店的招牌广告灯都染上了一层朦胧的雾气。
  灰蒙蒙的光亮底下,张大贺一口咬下半截烤肠。
  江之河瞅了眼:“不是刚跟你说,要对自己负责吗?”
  张大贺:“……”
  “吃那么多垃圾食品,也是对自己的不责任!”
  张大贺:……江之河,你这个老男人,真是烦得很啊!
  作者有话要说:  噢噢噢噢,明年见!
  跨年红包翻倍,爱你们,2019都要加油!希望我们都是幸运狗。
  张大贺:像劳资这种幸运狗嘛?
  咳咳咳咳,大贺,2018最后一天,能否给我们汪两声。
  张大贺:滚!滚!滚!
  懂了,大贺祝福我们霉运滚开,么么哒!
  张大贺:……

第52章

努力的意义是什么?奋斗的动力又是因为什么?
大多时候并不是为了打败别人, 而是赢得自己……最终, 人都是要自己跟自己较量。
春节假期结束再次开学, 就是高三全年段学生的百日誓师大会。
龙腾中学校园内不管是教室外的长廊, 还是自习室, 操场, 甚至食堂外墙……都挂上了励志的横幅,那一条条大红色横幅,醒目又激励人心的标语,刺激着每个冲刺高考的高三学生。
“拼洪荒之力,圆青春梦想。”
“勤一载春秋,搏一生无悔。”
“更积极,更执着,更专注!”
“十年寒窗磨利剑, 六月沙场露锋芒!”
“机遇和挑战并存,理想和奋斗齐飞。”
“英雄少年,不忘初心;冲刺百天, 我必成功!
……
还有高三九班前面黑板上方的八个红字:“你的奋斗终将伟大!”;后面黑板,有些轻微强迫症的田长胜反复瞧了瞧, 总觉得上方空着不太舒服, 很快也添上了八个大字——
“争分夺秒, 乘风破浪。”
高考就像是一只从沉睡中乍然醒来的巨型猛兽, 不管迎战的人兴奋还是害怕,准备充分,还是连必考单词都没有背完, 它终将以不紧不慢的脚步朝着百万高考雄狮队伍一点点逼近……
不过,也有一些还未准备充分的同学也举起胜利的旗帜要与它决一死战。比如我们的张大贺同学……因为也只有他,需要用决一死战这个词来形容。
或是,背水一战?
6月6号傍晚六点,田长胜立在教室前方的讲台上再次交代重点:“记住明天你们要带的东西了么?笔,身份证,准考证,尺子,橡皮……”
“记住了!”异口同声的回答。
“总之……大家都别忘了!”田长胜也被自己烦笑了,最后挥挥手,让这群孩子提前放学回家回宿舍,好好休息一个晚上,明早回校决战高考。
江眠算是最后一波离开教室的,临走前同学之间相互祝福打气;除了不需要高考的阮南溪,已经不在班上……
很多人羡慕阮南溪,也有很多人议论她,好的坏的都有。江眠大多都是从王赛儿那里听说,她原本以为阮南溪在班上人缘很好,事实好像并不是这样。
就像江校长说的,一个人是不是真的得人心,要看他离开的时候大家对他的评价和议论,而不是面朝着他说出的褒奖和赞美。不过,江眠觉得他人的评价和议论,褒奖或赞美都像是过眼浮云,最重要还是自己如何看待自己……
王赛儿说她的心态很适合当大明星,建议她高考结束立马签约唱片公司,一定能够大红大紫,到时候她就给她当助理满世界跑火车吹牛逼;关于有唱片公司找她签约这件事,江眠总觉得王赛儿比她还要兴奋。
不过,她对自己的规划,还是参加高考,然后到中央音乐学院继续进修。
还有,王赛儿对她的遐想,怎么更像是两人组团唱二人转呢?
对于网上成名这件事要说完全心如止水是不可能的,但是江眠觉得自己并不像王赛儿说的那样,适合当艺人。目前为止她仅仅只是喜欢音乐,梦想做一个自由的原创音乐人。
不过搞原创,自然也希望自己的音乐能得到关注。但是,她现在还没有作品,想什么大红大紫呢。
……明天就要高考了。
春节回来这个学期,似乎结束地特别快,也有些匆忙;每天不停地考试,不停地听着各科老师分析着一张又一张的试卷。
没有一点的空闲时间。
中间,安莉带她北上报考了中央音乐学院歌唱演奏和作曲理论这个专业。她的专业分数已经通过,后面的高考文化课成绩更是不需要担心。
王赛儿说她是班上除了阮南溪,最轻松的考生了。
最轻松的考生,江眠承认,不过她没打算就此放弃随便考个成绩。所以该练的题同样练,该上的课照样上。她也期待自己最终的高考成绩,就算对自己三年努力做个交代。
所以有时候,江眠在心里有点唏嘘阮南溪,阮南溪比她更努力,就算得到了保送名额,为什么不参加一下高考?难不成,高考只是为了考个好大学?
不过,大家议论阮南溪的事情并不是阮南溪得到了复旦的保送名额,而是上个月有个叫夏萌依的女孩来龙腾中学当众甩了阮南溪一巴掌。
后面,阮南溪就没有回校上课了。
沉重的高考压力,仍是阻挡不了同学的八卦之心,关于阮南溪为什么会被外校女生甩巴掌,大家众说纷纭。有人说阮南溪欠了对方钱,有人说阮南溪抢了对方男朋友……
唯有当场听到的同学,好像是夏萌依控诉阮南溪将女孩子之间的小秘密任意传播……
这……姑且也可以算作是,祸起萧墙吧。
这世界很大,需要努力才能看到它更大的样子,然而有时候又很小,事情总是一件牵连着一件。
这个学期,田老师又打乱了班上的座位,她换了座位,景照煜也换了座位;她和他,座位距离远了,关系也生疏了。
男女同学之间,如果两人突然熟起来,即使多讲两句话也会被同学们善于洞察的眼睛发现;可是关系一旦变陌生,整个学期都没怎么讲上话,反而不会被注意到了。
其实,江眠在班上时间也不多,前面都在北京考试。后面回来,她和景照煜座位就分开了,不再是前后桌。
她和张大贺反而坐得很近,她高考压力小,就每天给张大贺讲讲题。
这个学期,最努力的人就是张大贺,用她爸江校长的话来说,就像一头小蛮牛要将书本撕碎了似地学!用张大贺自己老爸张老板的话来说……上进的样子实在有些不择手段。
不过,进步的速度同样也是令人惊喜。
“女孩贵在坚持,男孩强在爆发力。”这是田老师的一句总结,也是对张大贺这个学期表现的一份肯定。似乎只要努力,不管那种方式的努力,都是可以获得果实。
不过,张大贺这样努力也是有缘由的,他参加警校体能的测考,成绩全是最优的那一档,所以,他更不能被文化课拖了后腿。
之前景照煜跟张大贺一块填报了警校提前批的申请表,然而最后还是放弃了。江眠不知道原因,但是觉得景照煜做任何选择肯定都有他的理由。
如果她是班上最轻松的考生,他一定是最让人放心的考生。当然不是说他有过一次高考的经验,而是他总是那样目的明确,信念坚定……
景照煜已经不住在常青藤小区,王赛儿说他应该住到了明岳小区。江眠知道,那是宗兴的家。
记得上个学期有次补习课结束乘坐公交回来的路上,景照煜跟她说起:其实他亲生父亲那边也不算是他的家,所以他才独自住到常青藤小区。
她无知地问他:“那你的家在哪儿?在G市吗?
景照煜想了好一会,告诉她:“在以后啊。”
然后,她的心跟着揪了一下,即使景照煜是一脸愉快地告诉她答案。
傍晚,她,王赛儿,郑泽阳一块回到常青藤小区,郑泽阳坐在单车上对她们说:“江眠,赛儿,明天我们都加油啊!”
她点头,王赛儿却甩了郑泽阳一张丧脸:“江眠根本不需要加油,但是你跟我说加油,有用吗?又不是跑步比赛,加油有个屁用。”
郑泽阳咧着笑:“那你别紧张,慢慢写。”
王赛儿更有意见了:“那完了,等大家交卷了,我还空一大半。”
郑泽阳被王赛儿回得无语,加重了语气:“我的意思是,让你仔细点,不要马虎;尤其审题要认真,不要看偏了!”
终于,王赛儿没有再拌嘴,点了下头说:“……喔,知道了。这事田老师已经反复交代了一百遍了!”
江眠抿着唇笑了笑,朝赛儿和郑泽阳挥了一下手,骑车回到了25号楼。
莫名,江眠觉得即将高考的内心情绪,居然有些澎湃;像是立在钱塘江观潮,一波下去,一波又上来。
电梯里,她遇上了张大贺。
像刚刚郑泽阳交代王赛儿的话,她也对张大贺说了一遍,其实,也不是真为了叮嘱什么。总觉得这些话,像是一种祝福。
她真的非常希望张大贺这次高考顺利,超常超常超常发挥一次,文化课分数达到警校最低要求;当然她也相信张大贺最终一定能考上警校,就像看一部超级英雄的电影,坚信大贺一定变成一个威风凛凛的正义警察,神警雄风,雷霆出击!
“嗯,基本没问题……我心里挺有把握的。”即使心里打鼓,张大贺也是一副很胜券在握的臭屁样子。
江眠点点头,不再多说,走出了电梯。
“江眠——”张大贺突然在她后面叫住了她,欲言又止。
江眠回过头,轻轻眨了下睫毛,明妍的神色捎着一丝迷茫,随即笑着问:“还有事吗?”
“有。”张大贺抬了抬下巴,一脸笃定的桀骜,“等考完了,我再对你说。”
“好吧。”江眠收了收笑意,扭回了头。
不管是少男心思,还是情动的小火苗,在高三最后一个学期里张大贺学会了克制……确切地说,他懂得将汹涌澎湃的感情暂时压抑下来,然后化作高考冲刺的动力。
不过,他的“情敌”景照煜是放弃了吗?
难不成,景照煜被他奋起直追的势头吓住了?主动弃权了?虽然感觉不太可能的样子……不过嘛,追女孩子最重要是什么,不是靠魅力,也不是靠技巧,而是持之以恒的决心,以及要有捡漏的好运气!
说不定,高考之后,江眠就被他追走了,然后快快乐乐地结伴奔跑在绿草如茵的草坪上……人民警察和人民的音乐人,真是怎么想怎么般配。作为心里向来不藏事的人,高考结束之后表白江眠,已经是张大贺藏得最久的一个秘密了。
总之,高考之后再不表白,他一颗骚动的少男心都快要爆炸了!
爆了!
了!

第53章

当高考彻底结束的那一刻, 心里想的是什么?
两天时间的紧张考试, 在考完最后一门英语放下笔的时候, 江眠望向窗外, 想到的是安莉说的话:等高考结束, 真正意义上的青春学生时代也结束了。
噢。要结束了啊……
然而, 同样放下笔的这一刻,王赛儿的想法很简单,还很兴奋,跟大多数考生一模一样——“这次的英语卷子好像一点也不难?简直是郑泽阳呢。
简单两个字:“哎呀!”
对,就是一声简单的“哎呀”,心里也不知道是高兴多一点,还是惆帐多一点。
景照煜呢。
除了平静还是平静,视线往外面一扫, 目光落在远处操场枝干繁茂的梧桐树,一颗心仿佛被宽大的叶子挡住了一半。原本他觉得高考两次,一次为自己, 一次为宗兴,现在明白两次都是为了自己……
时间过得真快, 尤其是这个学期。他军校退学回来为了两件事, 一是为了宗兴, 春节期间宗兴的案件已经调查清楚;二是再次高考, 现在也彻底结束了。
目标明确的人,有时候挺烦事情都完成的这一刻。好像从头到尾,他都为了目标活着;然而, 即使目标一一实现,也有一些脱离计划以外的事情和变化。
比如他的感情,心意,甚至坚持好多年的人生理念。
张大贺和景照煜同一个考场,终于完成他最差劲的一门英语,虽然很多题目他都是贯彻“三长一短选最短,三短一长选最长”这个专属学渣的应考秘籍;不过真考完了,什么惆怅遗憾绝望统统没有,唯有一声:卧槽,劳资终于解放了!
离开考场,他跑到男厕所,一番畅快的纾解之后,转了转发酸的脖子。真是憋死他了!为了在英语作文答题纸上多写上两个单词,他连厕所都没舍得上……
考试结束,大家陆陆续续回到班上,虽然后面还有一场同学告别会……大家还没有正式分别,不舍的感觉已经油然而生。
“最后站在这个讲台上,老师想再跟你们说两句。”田长胜立在讲台上,面朝他们道,仍是劲瘦笔挺的身姿。
大家安静下来,开始听田老师讲话。
田长胜:“第一,不管这次你们考得如何,都不要有过度起伏的情绪问题,不管如何都是身体健康最重要!考好了,一切也只是刚开始,考砸了,也还有重新努力的机会。大不了,像景照煜那样,再考一次。”
田老师说得幽默,班上同学不管坐着,还是站着,都笑了起来,笑声明朗又清晰地传到了教室外面。好像,不只他们高三九班,其他班级也都在笑,在沸腾,在释放着压抑已久的情绪。
台上,田长胜继续说:
“但是,离开高中,等你们上大学,参加了工作,田老师希望你们可以一直保持不骄不躁的好心态;不管处理学业还是工作上的事,都尽量谦虚,尽量坚持,尽量从容;进入社会之后或成功或普通,都尽量做一个……好人!因为你们是我带过——最好的一届学生!”
最好的一届学生,田长胜加重语气说了出来。
班上情绪沸腾,回应着田老师的话。
“最后,田老师在这里祝你们每一个人,前程似锦!大有作为!踏歌绣地!一帆风顺!”
全场鼓掌。
不少同学都冒出了热泪,连郑泽阳和章一新这样的男生,都擦拭起了泛红的眼眶。江眠微微低下头,她以为高考结束自己会很高兴,但似乎好像并没有……
……
好像,还是惆怅多一点呢。
不过,后面有一件事还是让她感到非常高兴,那就是——她家江校长和安律师终于要复婚了!
呃,没错,霸道校长终于追回了逃走小娇妻……
其实,安莉说得没错,高考结束就开始各奔东西了,难怪田老师对他们的祝福和希冀选择在考完最后一门就说了出来,没有留到最后的同学告别会上。
同学告别会那天,景照煜也没有来。
热热闹闹的同学分别会上,江眠给班上同学唱了两首歌,放下话筒的时候她想,以后她和景照煜是不是不会再相见了……
高考前夕的晚上,她还是收到了景照煜发来的一条短信,很简单的一句“加油。”
她也回了一句,加油。
她和他之间,似乎已经没有其他了。但却已经是,她和他最好的样子。还有一年半,江睿也要恢复自由出来……不管是她,还是他,还是江睿……希望一切可以更好吧。
安莉和江校长重新领证复婚这一天,虽然是很大的喜事,不过两人老夫老妻了,就没有邀请亲朋好友再次见证他们的喜事。只是选择一家人一起认真地吃个饭,什么是认真地吃个饭,就是一家人很有仪式感地吃个饭。
江眠和安莉穿同款的A字版母女连衣裙;家里也重新布置了一番,每一处都是浪漫又温馨,是她和王赛儿花了一个下午时间的成果。
……
……
至于最重要的男主角,江之河自然也穿上了帅气的西装和衬衫,连一颗纽扣都衬得江之河品貌非凡,仪表堂堂!
在买好两份礼物回到家之前,江之河和昔日“同桌”景照煜见了一面。两人再一次坦诚以对,最后聊了聊宗兴的事情。
“我知道你对江睿判下来的结果不太满意,但希望你也能理解一下,江睿并不是一个已经无可救药的孩子。作为家人,能争取的肯定会为他争取,期盼江睿出来之后,再次得到社会和学校的认可和接受。”江之河由衷地开口道。
话里的解释,带着一份世俗之情。
景照煜扯了一下嘴,十分明白地说:“法院判下来的结果,我能有什么不满意的?江校长,你误会我了。”
“那你和眠儿?”难道这个学期,景照煜对眠儿的态度不是因为江睿的关系吗?
“不是你说的,等高考之后吗?”景照煜眼皮一抬,眸光清白地望向江之河。
江之河顿时哑口无言,只好笑了笑。作为眠儿爸爸,景照煜对眠儿亲近点他要防着,可是一旦疏远了,他又开始瞎琢磨。
景照煜也笑了笑,然后低下了头。
“我从老田这里看到你估算出来的分数,应该足够你报考国内最好的大学,怎么打算的?”江之河又问,仍是关心面前人的前程问题。
“中国政法大学吧。”景照煜告诉他说,语气明确。
喔,可以啊。不过也在北京呢。江之河在心里轻轻划了一下重点。
景照煜也没有藏着心思,直接挑明,甚至有些挑衅,开口说:“跟江眠学校还挺近的。”
江之河撩了撩眼皮,露出一双浑圆透亮的眼睛:“……也不是很近吧。”
景照煜但笑不语,不再讨论这个问题。
江之河身体往后微微一靠,也不再干涉年轻人的问题了;他心上还压着一份遗憾,不是对宗兴的遗憾,而是最后景照煜都没有相信自己……
就像,他退学宗兴的时候没有选择相信宗兴的清白一样,景照煜在处理江睿案件的时候也没有选择相信他……
的确,很多时候信任不是一份凭空的感情,而是一种选择,一个判断。
……
“对不起,但是我必须那样做。”景照煜开口道歉。确实,在去年深冬他和江之河这样面对面座谈的时候,他已经充分确定宗兴的事与江睿有关。
但是,他没有选择告诉江之河。
他不是不相信江之河是一个好校长,也不是因为江之河和江睿同姓一个江字,更不是怀疑江之河的品性人格,他只是不太相信这个社会……
江之河默了好一会,然后,轻轻回道:“你没错……的确,有些事不应该轻信任何人。”
“对不起。”景照煜再次道歉。也唯有这件事,他感到十分抱歉。
唉……
虽然清楚归清楚,江之河还是自嘲地一笑,再次望向眼前这个比自己年轻一半还要多的年轻人,感慨地发问:“小景,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觉得我作为校长……有时候挺冠冕堂皇道貌岸然?”
“没。”景照煜很快否认。
江之河一怔,随即扯了一下嘴:“还算会说话,有眼光。”
“不过大道理的确很多。”景照煜又补充一句。
江之河:……
景照煜转了转头,嘴角微微向上扬着,从心里如实地来说,他能理解江之河;很多时候不是大家做得不好,而是这个社会本就不太好……没有办法。
只能是尽力而为。
他不知道自己以后会成为什么样子,如果能做到江之河这样,也不算令自己失望了……
景照煜眼里有着同龄孩子没有的成熟,面朝着景照煜这张年轻坚毅的面庞,江之河再次慢慢地开口:“小景,有些话如果你愿意听,校长就当做废话再跟你说两句。”
“作为一个教育者,其实工作的目的就是处理矛盾,人性自私和人间道德的矛盾,利欲熏心和社会规则的矛盾。通常事件都有两面性,有好有坏,但是我们还是要强调好的那一面,就像明知道这个社会肮脏龌龊事情一大堆,竞争也不存在公平,甚至正义不一定都会出现,可是我们这些教育者仍要强调明亮和希望的那一面。我们不是让你们活在单纯美好里,而是教育最根本的意义—— ”
“就是少一个张勇峰,多一个张大贺。”
“我一直在说不放弃最后一个学生,不是真觉得每个坏孩子最后都会像大贺一样变好,而是他们想变好的时候,还有一个机会……”
那些为非作歹的恶人,并不是从地狱而来,而是从学校里出来的啊。
……
不管如何,江之河最感慨还是自己变成江之大贺的两个月,像是一场“奇遇”之旅,带着他看到作为校长看不到的问题;在那两个月里,眠儿,宗兴,大贺,还有江睿他们所有的问题都一一展现……不过他很奇怪啊,聪明如景照煜真的没有一点发现?
“小景,你有没有觉得校长很亲切?当然,我说的意思,不只因为我是江眠的爸爸……”
“有啊。”景照煜轻轻落落地回应,对上江之河的目光,想叫一声张小贺,最后还是忍住收回去,动了动嘴角说:“这个社会或许有些不好的地方,不过世界仍是很奇妙……江校长你觉得呢?”
“嗯……对!!”
景照煜轻轻一笑,他可不愿意承认自己之前对喜欢女孩的爸爸有什么不恭敬的地方。
……
……
江之河回来的时候,从车里抱下一束红玫瑰和一盒巧克力。玫瑰是给妻子安小莉,巧克力是给女儿江大眠,因为手持两份礼物,他就想到了之前女儿送他的那离婚礼物,然后——
他才注意到之前都挂在行车记录仪下方的石头挂坠不见了……
江之河眯了眯眼,恍惚了好一会,才慢悠悠地来到了电梯间。
江之河从地下停车场上一楼的时候,刚好撞上抱着棉花糖进电梯的张大贺。
“大贺……”
面对江之河亲切的招呼,张大贺什么都不想回应,原因是他刚刚表白失败了。不过失败归失败,他还是对江眠放了狠话:“你拒绝我也没事,我又不会就此放弃!”
考前忍住不表白,一颗心要爆炸,结果考完一表白,一颗心彻底破碎……张大贺觉得,还不如直接爆炸了好呢!好歹还有几分杀伤力。
不比旁边这位失恋的少年郎,今天江之河是复婚的幸福大叔,对比张大贺一张沮丧的二哈脸更是满脸春风,目光瞧了瞧张大贺怀里这只养了大半年还是小狗样子的棉花糖,笑眯眯地说:“哎,这只棉花糖怎么系上蝴蝶结了?这是要去交朋友吗?”
张大贺仍是没搭理:……
江之河只好拍了拍张大贺的肩膀,故作糊涂道:“要不,上校长家一起吃饭?”
张大贺眼皮一撩,拒绝了:“今天恐怕不行。”
江之河一笑:“为什么啊?”
张大贺摇摇头,心里无比悲伤地叹了一口气,嘴里由于逞强什么话也不想说。就在他表白结束,江眠也对他放了话:当朋友可以,当男朋友绝对不可以!为了避免尴尬她暂时不想看到他……还有江眠觉得他把哈哈仅有的两只崽崽拿来送女孩子很过分。
原来,景照煜没有忽悠他……江眠真的拒绝了他……喔,不……拒绝他亲自生下的崽崽……
可是,他也没办法告诉江眠,棉花糖就是他亲生狗子啊!他把自己“闺女”送给她一起养,抱着共建美好未来的希冀,她居然还说他丧、心、病、狂!!!
“……今天是您的再婚之喜,也是你们一家人团聚之日,我又不是你儿子,凑什么热闹。”电梯门开了,张大贺硬着脖子回话。
“好吧,那就抱着你的闺女上楼吧。”江校长嘴角兀自带笑,拍了两下张大贺的肩膀,气度非凡地走出了电梯。
然后,一手鲜花,一手巧克力,推开了自家的门。
……
……
家里,安莉和江眠,都已经在等他了!

第54章

结局之后, 仍是未完待续……
——
江眠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结束了高考, 心里轻松地不得了;她家江校长和安莉也顺利复婚了……晚上一家人吃团圆饭, 她爸多喝了两杯, 一副红光满面的趔趄模样还要抢着做家务, 安莉双手抱胸地对她说:“瞧,你爸现在多会表现!”
她笑嘻嘻回应:“那还不是老婆大人太难追了。”
……
第二天江眠枕在枕上醒来,外面已经天光大亮,充裕清亮的六月阳光透过麻布窗帘射进卧室,她坐起来仔细地想了想。
她做的不是梦,而是昨晚的场景重现。
外面,安莉开始浇花,她爸也在收听早间新闻, 客厅里随时传来安莉招呼她爸过去帮忙的命令声……江眠起来拉开飘窗台上的白色窗帘,眯缝着眼睛看向小区景色。
不管树梢抖落的清晨阳光,还是外面安莉和江校长细碎的交流声, 都让她觉得幸福是一份真实又具体的感受。
她的房间多了一整套声卡设备,是她爸送给她的毕业礼物。
还有, 她家江校长将她的小提琴拿了进来, 只要她一转头就可以看到它;红棕色的小提琴像是一个小人儿高傲地靠立在靠墙的书柜上方。
一脸神气地望着她。
江眠觉得自己应该感到无比的幸福, 可是心里却有一点点难以忘怀的遗憾, 就像是雨后初霁云开日出之下,她仍是看到那一地被疾风骤雨打落的栀子花瓣……
景照煜送她的那张CD里的曲子,她已经都拉奏完了一遍, 安莉说喜欢一个人,两个人相互面对的时候是一件卑微又忐忑的事,独自一个人的时候却也是一件伟大又骄傲的事。
难道,她后面除了要怀揣着对音乐的热爱之情,还要怀揣着景照煜这个伟大又骄傲的梦想么?
她才不要呢……她一定会忘了他。只要别让她再见到他!
关于之前眠儿送给他的那份离婚礼物,那个不翼而飞的车挂坠,江之河好几天都在怀疑那个车挂坠是自己消失的,毕竟……他一直觉得自己出车祸跟女儿送自己的离婚三周年礼物有很大的关系。
加上车祸之后,他发生的一切“奇遇”,都表明那石头吊坠可能神奇得厉害。
找了个机会,江之河打算问问女儿,她送他的石头吊坠到底在哪儿买来的?
结果,一听到那个石头吊坠,江眠眉头就皱了起来,告诉他说:“那个吊坠不好,我已经把它拿下来丢了。”
啊?丢了?
“原来是你把它丢了啊?”江之河一脸不可思议,夸张地撩了撩眼皮,“你干嘛丢了它呢!”
江眠眨巴眨巴眼睛,开口说:“那是给你的离婚三周年礼物,现在你和我妈都复婚了,为什么还要留着它,还有——”
江眠顿了顿,接着说,“我觉得它不好……我把它送给你那天,你就出车祸了。”
呃……
江之河觉得女儿说得有道理,可是就算眠儿认为那个挂坠不好,他还是觉得那个挂坠意义非凡。不仅是眠儿给他的礼物,也像是命运赐给他的一份“礼物”。
不一样的经历赋予了他不一样奇遇人生。
“所以,那个吊坠你到底从哪儿买来的?”江之河回到最关切的重点。
江眠眉毛一动,理直气壮地回答:“不是买的啊……是捡的啊。”
江之河张了一下嘴:……就算是离婚礼物,他的亲闺女也不能随便捡个石头送给他啊。还有没有一点心了!
江眠撇了撇嘴,提醒自家江校长说:“您忘了么?小时候你和我妈带我去游乐园玩,路上我捡到两颗很漂亮的石头……”
不好意思,真忘记了。就算他是一个记忆力超群的爸爸,哪能还记住小时候女儿在路上捡到小石头这种事情呢!
何况,他也不是。很多事情都糊涂着呢。
“噢,没事没事了。那车吊坠丢了就丢了吧。”江之河不再追究。
江眠哼了哼气,开口说:“没关系,等我这次毕业旅行回来,给你和我妈送一份再婚礼物。”
啊。还有礼物要收?
江校长内心下意识是拒绝的……
然而,虽说奇遇很美好,结局也很喜人,但是江之河还是觉得目前最好,所以女儿话音落下立马抬起头,紧张地叮嘱说:“路上乱七八糟的石头别捡了啊。”
江眠:……江校长当她几岁小孩呢!

是的,江眠还有一个毕业(流浪)旅行,在高考之后终于可以如愿带上她的小提琴来一场说走就走的冒险之旅。然而设想很美好,事实就是简单的毕业游玩,还要准备一大堆攻略的那种。
但是,好像也不差。
虽然,她还是没有圆满自己的心愿,成为一个携琴走天涯的自由侠女,可是跟最好的朋友一块出门吃吃喝喝,何尝不是一件自由又快乐事情。
就像她家江校长说的:心若自由,人生道路便是无边无涯。
这是江校长给她的毕业寄语,她将它收进了手账本里,跟着她的小提琴一块放进了行李箱里。
想起去年夏天,她还因为赌气收拾行李离家出走,最后仍是憋着满肚子气拉着行李箱自己登上了回家的高铁,然后遇上了景照煜……
去年的她,真的很幼稚,中二又高傲,比讨人厌的张大贺也好不到哪儿去。但是现在的她,她还是比较满意自己。
她不知道自己以后会变成什么人,活成什么样子,但只要安莉和江校长一直在她身边,那么他们的大眠一定会成为越来越好的大眠。
这次毕业旅行原本是四人,她,王赛儿,郑泽阳和章一新,后面临时加入了张大贺。那天张大贺对她乱七八糟的表白,她着实吓了一跳,但是只要张大贺不再乱说话,她可以既往不咎。
其实,江眠不太相信张大贺喜欢自己,就像之前张大贺还说要当她的爸爸呢……都是一些胡言乱语。不过,不管张大贺说的是不是玩笑话,她都会义正言辞地拒绝他。
“不好意思,不管你想当我爸爸,还是当我男朋友,我都拒绝!”
她的坚定,得到的是张大贺咬牙切齿的回答:“谁想当你爸了,劳资只想当你男朋友!男朋友懂不懂,牵小手的那种男朋友!”
她当然知道男朋友是什么,但是她并不想张大贺成为自己的男朋友,因为张大贺还强调牵手两字,她更是脑袋转得飞快。
“不行,我不想跟你牵手。”
张大贺气咻咻:“……那你之前摸劳资脑袋,跟劳资手牵手算什么!”
“张大贺……你做梦吧,我什么时候摸过你脑袋,跟你手牵手?”
张大贺没话说了,只是不停地哼气,然后用愤怒的眼睛瞅着她;她不甘受气,也瞪了他两眼;后面就独自上来了,甚至放下狠话不要再见到他……
可是朋友还是朋友,当吴女士下楼跟安莉商量这次孩子的毕业旅游能不能带上大贺,她和王赛儿都没办法拒绝。
唯有郑泽阳最想拒绝,理由是:“我和章一新都订好了一个房间,赛儿和江眠一个房间,现在多了一个大贺,怎么睡?”
“不是可以升级三人间嘛?”郑妈妈为自己儿子排忧解难,其实作为郑泽阳的妈妈,她并不想孩子们成双成对去异国旅游;但是作为一个开明的妈妈也不能提太多的意见,所以张家儿子提出也要一块去毕业旅行的时候,自然十分乐意。
郑泽阳气到吐血,但也只能接受情敌大贺跟自己一块旅游。
噢,可怜的郑宝宝还以为赛儿喜欢张大贺。事实,王赛儿最近又明确了一下自己的心意,流水的少年,不变的大叔。
原来她只喜欢成熟稳重的大叔,就像她一直钟情江眠的爸爸始终不变心。
然而……安阿姨太优秀,此生无缘了。
厨房里,江之河打了一个喷嚏,是他家眠儿又念他了吗?
……
……
很遗憾的是,最后张大贺还是不能跟江眠郑泽阳他们一块毕业旅游,原因有些悲伤。他乡下的奶奶去世了。
今年张老板家摆了两次宴席,分别是一喜一丧。喜的是儿子高考成绩真的超常超常超常发挥突破了警校的分数线,丧的是奶奶夜里打麻将的时候脑溢血病逝。
张大贺从小是奶奶带着长大,对奶奶的感情十分深厚,亲自做了一整副纸板糊的麻将,打算烧给自己的奶奶,可以让奶奶在地下继续打她最爱的麻将。
张大贺回乡下参加奶奶丧事之前,特意跟江眠来告别。
双双立在电梯间外面,江眠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大贺,不过大贺真的成熟了不少,整个人似乎完全收敛住了少年的桀骜之气。
“你不用安慰我,生老病死人生常态。好在奶奶已经知道我考上了警校,不算特别遗憾……”
江眠点头,又说:“那你就好好帮着你的爸妈啊。”
“嗯。”张大贺答应下来,跟着点了一下头,顿了下,突然眼神希冀地望着她,“能给我一个拥抱吗?”
啊?江眠为难了。这个时候让她怎么拒绝张大贺嘛!
就在这时,一道温和宽厚的声音从后面响起——“可以!”同时她爸江校长从门里走出来,然后上前抱住了张大贺,顺便拍了拍张大贺的脑袋。
就像是拍哈哈的脑袋一样。
张大贺愤愤地咬了咬牙,推开江之河回到了电梯里。
……江之河,你这个老男人真的烦得很啊!
因为她爸替自己抱了张大贺,江眠便将双手重新放回了裙子口袋里。呃,其实她觉得她爸对大贺真的很好呢。
就像是……对哈哈那么好!
……
……
然后,属于他们的高中毕业旅行也正式开始了!
从泰国普吉岛玩到清迈,江眠和赛儿、郑泽阳、章一新一路都很顺利很嗨皮,一块丛林飞车,一块海边踏浪,一块用流利的英语跟小摊老板讨价还价……
没想到,四个人里砍价最厉害是郑泽阳。不仅做事仔细谨慎,买东西还懂得货比三家的男孩儿简直是人间宝藏。如果旅游可以发现一个人的优缺点,这束高光要打在郑泽阳身,绝对有潜力成为那种居家旅行必备的好男人。
因为每次王赛儿买东西郑泽阳都要货比三家,导致王赛儿失去了买东西的快乐,然后一路都在跟郑泽阳不停地拌嘴……
江眠觉得她和章一新,就像两个电灯泡。
普吉岛玩了三天,后面就来到了清迈,清迈是江眠最喜欢的泰国旅游城市。因为是她做的攻略,自然呆在清迈的时间最久。
但是赛儿不太喜欢清迈,多报了一个清莱当日游,由青梅竹马郑泽阳一块陪同。可怜,对清莱白庙也不太感兴趣的章一新只能一个人呆在酒店房间玩游戏。
即使知道江眠和景照煜关系不好了,旅途中王赛儿还是忍不住提到几次景照煜,一次是抱怨煜哥连最后的同学分别会都没有参加;一次是在海边看到一个长腿宽肩的大帅哥背影,指着他说:“这个人好像景照煜啊!”
然后,等江眠一抬头,对方已经消失在摩肩擦踵人流如海的游客里。仅仅只是错过一个相似景照煜身形的年轻男人,心里的感受,却像是错过什么风景。
遗憾吗?
就这样不再相见了……
遗憾吗?
连一场好好的告别都没有……
又不是失恋,遗憾什么……
高考结束之后,她几乎平静又愉快地度过每一天,可是内心深处仍时不时冒出来一个个细微的小气泡,她戳破一个又一个,像是小时候玩戳泡泡的游戏。
明明很无聊的一件事,却玩出了新的乐趣。
就像遗憾之后,她也有新的感受。
仿佛身体里注入了一种全新的执念,让她变得更勇敢,勇敢到她可以无比明确自己的心意,然后将心意转化为一种与她身体亲密共存的情感,最终这份感情,随着她一块完成了这一次的毕业旅游。
一份细腻又绵长情感总是可以坚持很多年吧……坚持到有一天彻底忘记他,然后圆满放下。
这未尝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修成正果?
……好棒哦,她越来越擅长处理内心的情绪了,不管是遗憾难过失落甚至气恼……都可以与自己和平共处了。
王赛儿和郑泽阳今早出发清莱夜里还没有回来,章一新同学独自在酒店房间打了一天的游戏。章一新痴迷吃鸡不可自拔,江眠也不再勉强章一新放下手机立地成佛。
毕竟,用章一新的话来说:“我已经戒了一年的游戏了,高考结束一定要好好弥补自己……我这次出门旅行就是为了可以不在我爸妈的眼皮底下玩游戏。”
好吧,每个人旅行的目的不一样。
毕业旅行之前,江眠加了一个华人清迈旅游群,无聊的时候刚好看到一个哥们在群里求救:“今天我要跟我女朋友在古城的塔佩门下表白,群里诸位有没有会点乐器的,小弟想整点浪漫的。”
有大妈大爷说,唢呐二胡可以吗?
……这个,谢谢好意,不过还是算了吧。
有人说,他会弹钢琴,是否可行。
钢琴可行是可行,可是要找个钢琴摆到广场上有些困难啊。
然后,江眠冒了一个泡:“我会拉小提琴,过来旅行也带了琴,可以吗?”
对方惊喜,@她的微信ID说:“谢谢这位侠女出手相救,请受小弟一拜。”
江眠:“不客气,祝求婚成功。”
其实,江眠不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但是这次在清迈就想帮一帮这位哥们。如果她拉奏一曲刚好可以让对方求婚成功,见证一对恋人的感情,她的“助人为乐”大概也会成为她这次毕业旅游最值得回忆的事情。
晚上8点,江眠如约来到了清迈古城的塔佩门。
可是那位打算求婚的哥们呢?在哪儿?
就在这时,对方给她了一个电话,说他还在准备,让她先拉奏起来。
这个人,怎么那么不靠谱啊……
江眠觉得她像是被耍了一样,不过还是抱着友爱之心等了一会。塔佩门下的广场人来人往,灯光通明。
江眠踮着脚四处张望,最后轻轻倾过脑袋,下巴抵住琴身,右手持弓。
简单地试了两个音。
江眠曾幻想自己有一天能勇敢地上街头拉奏小提琴,一边流浪一边仗琴走天涯,这样的想法当然不会被实现,所以这个滑稽的想法只有两个人知道,一个是她爸,去年吵架江校长就建议她带上小提琴离家出走。
还有一个人,就是景照煜。在去年有一次两人补习回来公车上她当做玩笑话讲了出来;内心深处,她觉得景照煜可能会理解自己这个有些酷又有些中二的小小梦想。
当时也不知道景照煜是不是逗她开心,听完之后赞叹地说:“如果真有这样一天,我跟你混啊。”
有些话,终将只是玩笑话;有些回忆,终将也只是过眼云烟。
江眠脊背笔挺地站立在广场中央,然后心底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段流畅的小提琴曲调便像流水般倾泻而出。
她独自拉奏,像是一场即兴演出,当悠悠扬扬的音符从她的琴弦上轻轻地颤抖而出,刚好对上了远处天边乍然放上去的许愿灯。
直至,琴声越来越流畅,越来越动听。
音符如梦亦如幻,如露亦如电。
……
塔佩门下表演才艺的人很多,不多她这一个,也不缺她这一个。原本没有人注意江眠,随着她的琴声慢慢拉开,不知不觉,她的四周都围上了人群,他们对她露出了友爱又惊喜的笑容。
越来越多的人,安静地停下脚步,倾听她这场临时演奏。
江眠心底多了一份勇气,也多了一份自在,一份快乐,仿佛有了一次全新的人生体验,甚至,她觉得自己圆满了心中那个仗琴走天涯的梦想。
她居然真的有勇气在异国他乡广场拉奏起了小提琴。
小提琴跳跃而出的音符轻盈,灵巧,悠扬……转而曲调加快,外弦尖锐沉重,内弦低回宛转,骤然高扬的音调似乎要刺破这漫长的青春,这无边的黑夜……
直至,一个不经意的抬头——
她的视线撞上高高立在前方人群里的景照煜。
灯火明亮,人声鼎沸。
他冲她一笑,表情好笑又狡猾,像是她和他第一次见面,两人立在龙海火车站广场。她着实被他吓了一跳,却努力保持平静地回以目光。
慢慢地,江眠也将嘴角上扬。
在两人视线不经意相撞的瞬间,小提琴的音符早就戛然而止。
……
……
江眠:你过来做什么。
景照煜:表白。
江眠:表白在哪儿。
景照煜指向自己的胸口:在这里。
如果有一天你成为自由又勇敢的少女,我便做你英勇又正直的骑士。我们可以刻意相遇,也可以偶然邂逅……
但不影响属于我们命定的结局——
我爱你。
以孤独的灵魂,以毕生的温柔,以对抗这个世界的勇气。
……
……
全文终
2019年1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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