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罪临 - xp1024.com
《明日罪临》


不重要的序章:无人生还

“啊!怎么这么冷?艾利,开灯。唔,头好痛…”

一阵碰撞声。

“ohmygod!”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

“艾利、谢尔?为什么拷着我?别玩了,我的头好痛,快开灯。唔,什么味道,好难闻。”

“抱歉,女士,无意冒犯。这里一片漆黑,我什么都看不到,所以也不知道除了我之外还有人。”

“??!!…你,你是谁?是艾利或者谢尔的朋友吗?你们在搞什么恶作剧?”

“听我说,这位女士。我是纽约曼哈顿中心医院的杰森医生,我并不认识你所说的艾利或者谢尔。还有,女士,请问你是不是躺在某种金属台上,双手双脚被拷着?”

“!!是…是的!”

“并且,没有任何衣物,是吗?!”

女人恐慌地尖声道:“你怎么知道?!啊!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拷着我?!”

“别误会,女士,我的情况与你一样。所以,这并不是什么恶作剧!”

“哦不,别吓我…我的天呐。有人在吗?喂,有没有人?”

又是一阵碰撞声响起,显然女人正在试图挣脱禁锢。

“别叫了,没用的。我在你之前醒来,这儿除了滴答的水声,没有任何别的声音。”

女人的声音开始颤抖。

“杰…杰森医生,你,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你也闻到了浓烈的甲醛和刺鼻的酒精味,我想这里有可能是医院手术间之类的地方。”

“手…手术间?”

“作为一个医生,我对这种气味再熟悉不过了。女士,你看过前段时间的新闻吗?我想,很有可能就是那个盗取器官、被称为‘屠夫’的人!”

“…不!不!!!不!!”

女人一边声音尖锐地叫着,一边剧烈地挣扎起来。

“别激动,女士!听我说!”

“我的天呐,谁来救救我!!艾利、谢尔,快来救我…”

“女士!”男人吼道:“听我说,冷静下来。”

“我的天呐,我,我没办法,没办法冷静…”女人恐惧得痛哭出声,拼命挣扎着。

“听我说,女士。我想,如果抓我们的就是那个屠夫,那么ta求的不就是钱吗?我们可以与他商量,出钱将自己赎出去。”

女人似乎冷静下来了,“那,可是…可如果并不像你说的那样呢?”

男人沉默了一阵。

“不管对方是谁,这世上没有钱解决不了的不是嘛。相信我,没有什么事是毫无商量余地的!”

男人的语气很坚定,似乎是在为自己所说的话佐证一般,最后还加了一句,“是的,没错。”

此时,一片漆黑之中,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脚步声很脆亮,应该是皮鞋发出的。

‘嘭’的一声,像是大型空气电阀开关发出的。

随之,漆黑的房间内,天花板上一排明晃晃的白炽灯管接连亮起。

陡然而来的强光刺激,令躺在冰冷的金属手术台面上的男人和女人,不自觉地同时闭上了眼睛。

脚步声越来越近,女人惊恐得想要大叫,但却紧咬着唇令自己不发出声音。

或许。她想。男人说的是对的,还有商量的余地。所以,千万别惊惹了对方。

男人的呼吸也急促起来。

“朋友,听我说,黑市上一颗心脏也不过30万邦元。就算把我所有器官都算上,顶多也就200万。我出300万,赎自己。”

“有趣的标本。”

回答男人的是另一个低沉的男声。

“杰森医生,薇儿小姐,”低沉的男声说道:“你们可以睁开眼睛了。”

“不,不。”被呈大字型摆在冰冷手术台上、拷着四肢的女人,浑身颤抖、不停地摇头道:“我什么也没看到,真的!先生,求,求求您,放了我。虽然我只是个学生,没有那么多钱,但是…”

“哈…”低沉男声干笑两声,“两位误会了,我并不是那个野蛮粗暴的屠夫。我要的,也不是你们的器官,睁开双眼吧。”

话虽如此说,但两人都没睁开双眼。

随着一阵轻微的机械声,男人和女人都感觉到自己躺着的台子似是在往前移,并被立了起来。在呈70度倾斜时,停止。

清脆的皮鞋声来到男人的手术台旁,低沉男声毫无情绪地说道:“算了,既然喜欢闭着眼,那就一直闭着好了。”

“不!!”

男人和女人同时惊呼出声,睁开双眼。

逼仄的房间内,除了两张冰冷的、呈70度倾斜的手术台之外,另有生命体征监控仪与手术工具台若干。

一堵对开的房门,没有窗。

男人和女人倾斜着正面相对,相隔约5米,均不着一丝。

而那个声音低沉的神秘人,此时就站在男人的手术台旁。

他穿着一身白色手术服,正在戴橡胶手套。鼻梁以下的大半张脸,笼罩在略显钝重的金属面罩之下。

这个形象,根本无法看到其真面目。

倾斜的手术台底部有一块金属挡板,为斜躺在台面上的人提供了一个落脚点,避免被锢着四肢的半弧形金属块勒伤手脚。

此时正躺在这种有着帖心设计台面上的男人,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开口道:“朋友,你想要什么?我们可以商量,听我说,朋友…我可以给你很多很多钱…唔…”

“啊!!!”

男人话未说完,就被手术台后面伸出的一支机械手臂上的针管刺进了脖子。

看到这一幕的女人彻底压抑不了内心的恐惧,失声尖叫。

“嘘嘘嘘…”神秘人伸手在金属口罩前,比划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薇儿小姐,为了确保顾客们的观影体验,如果你继续叫下去,我就只能让你也彻底闭嘴。”

说罢,神秘人转身打开一台监控仪器,回到男人面前。

女人紧咬着唇,只静音了不到两秒,在神秘人用薄而锋利的手术刀手法熟稔地剖开男人的胸膛时,再次惊叫出声。

男人并没有昏迷或死去,他还活着。

他半仰着头,睁着惊恐到极致的绝望的双眼,望向对面的女人。

被仪器撑开皮肉的胸膛内,胸骨以下一颗血红色的心脏清淅可见。正在规律地跳动着,跳动着。

神秘人在工具台上取出一管雾剂,喷洒在男人坦露的内脏上。

那颗仍在运作的心脏在被气雾沾染之后,开始急速跳动,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到了两倍大小。男人的身体随之开始间歇性抽搐。

女人被吓傻了,忘了喊叫,只张着嘴,整个人不自觉地哆嗦起来。

“心房有效不应期约100—120毫秒,心肌的兴奋在窦房结内传导速度为002米/秒;房内束传导速度……”

神秘人机械地报出一串数据后,向后退了几步。

同时,男人的心脏膨胀到原本的三倍大小,抵在了胸骨处,炸裂。

血与各种不知名的体液迸发而出,复又落回到男人的脸上、身上。

神秘人摁下工具台上的一个按扭,手术台嗡呜作响着放平并向后退去。

一阵清洗声响起…

神秘人转头看向满面泪水、颤抖得如狂风中落叶般的女人,在看到她身下一滩湿漉时,双眼微微一眯。

就在这时,神秘人突然歪头说道:“两个入侵者?外面的守卫都被干掉了吗?”

似是在与什么人对话。

“好。我来处理。”

说罢,便如一道白色闪光般奔出门外。

未出几秒钟,手术台上彻底被吓得失了魂的女人,在听到外边的打斗声时,蓦地回过神来。

她拼命挣扎了一番,但是除了把手腕蹭破之外,她什么也做不了。

打斗声越来越近,她恢复了一丝理智。

不管外边来的是什么人,她都不希望再见到那个戴着金属面罩的男人。

她闭上眼祈祷着。

祈祷那个恶魔般的面罩男就此消失,不速之客将她救离这个可怕的地方。

………

终于,打斗声停止了。

脚步声传来。

她绝望地睁开双眼。

随着那清脆的皮鞋声,门外,一身白大褂被鲜血染透的面罩男,转动着指尖的手术刀,优哉游哉地走了进来。

女人深吸了口气,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先生,有什么办法可以放了我吗?”

神秘人毫不掩饰他浅绿色双瞳中腾升起的欲意,扫视着女人的全身。

最后,他摇了摇头,将工具台拖到女人身边。

“薇儿小姐,不可否认,你确实符合我的口味。不过,很抱歉,这是生意。”

当机械手臂将针管插入女人脖颈之时,门外幽深的走廊里,被割喉击杀的不速之客的耳蜗内,响起不为外人所听到的声音。

“第996号测试,失败。”

1.出狱

深蓝星历2177年,10月27日。

对于大部分的联邦公民来说,这并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

但对于华州辖下无名岛上一群特殊的‘岛民’而言,却是个普天同庆又如临大敌,掺杂着欣喜与严峻气氛、矛盾且无比重要的一天。

因为,他们的孩子,要‘出狱’了。

“明一,记住刘叔的话,出去了千万要注意,看到跟你钱奶奶一样老的老太婆,离远点儿,千万别去扶。咱扶不起。”

“呸,扶个屁啊。老刘,你是不是老糊涂了,我们明一又不是好人,干嘛干那种蠢事。”

“明一啊,叶妈舍不得你,要不咱还是别出去了,行不?”

“老叶,明一十八岁了,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就让他去闯闯。跟俺们一群老不死的在这岛上坐牢算个什么事儿。去吧去吧,鲁伯伯支持你。”

“老鲁说的是。再说了,就凭咱明一的本事,出去了吃不得亏。”

…………

一群年龄40打底上至80、身着囚犯服的长者们,围着一个少年,你一言我一语地叨叨着。

身高约180、麦色肌肤、长相清爽的少年,非常有耐心地一一回应着‘妈妈’、叔叔、伯伯、爷爷、奶奶们的叮嘱。

在大家的盛情挽留之下,少年犹豫道:“那要不,明一就不走了。”

这时,一个身穿制服、矮胖身材的中年男人,在人群形成的包围圈外用力地咳了一声。

“咳!”

“典狱长来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出声提醒道。

人群自觉散开。

少年抱着一堆乱七八糟的玩意,冲矮胖男人笑着喊道:“爸。”

可能是因为太胖的原故,男人走路的姿势就像只大企鹅,左右摆晃着穿过人群,走到少年面前。

他指着戴了副啤酒瓶底厚镜片眼镜的中年男人,没好气道:“刘算子,你知道外面现在啥情况了嘛。

到处都是摄像头,谁还怕碰瓷?真是…明一,别听他瞎说。快去准备一下,物资船就要靠岸了。”

“哦,好的。”少年点点头,又对那名叫刘算子的中年男人说道:“刘叔,等我回来的时候,给你顺一副轻点儿的新眼镜。”

“死小子,那我呢。”一个同样穿着囚服的美妇人嗔怪地撅嘴道。

虽已人过中年还穿着粗布衣,却仍是风姿绰约,可以看得出来,这妇人年轻时的容颜绝对能艳压时下任何一个当红女星。

少年立马应道,“叶妈,明一不会忘了的,纪梵希的蓝色礼服。”

美妇人掩嘴轻笑,道:“顺便,把那条‘海洋之星’也弄来。”

“还海洋之星,”矮胖典狱长没好气地冲美妇人嗤了一声,“海星有的是,自己下海捞去。”

“不解风情的死胖子,哼。”美妇人翻了个白眼。

“行了行了,晚上还有…咳…那个啥,明一就是出去溜达一圈,很快就回来的。”典狱长冲办犯们挥挥手,“船到了,赶紧搬渔货去。”

…………

无名岛并非无名,其名就叫无名。

整座岛小得可怜,巴掌大的地儿除了半片矮山头、一座连墙都只修了一半的破监狱之外,触目所及四处都是晾晒着的干货。

海星干、海马干、鱿鱼干…总之,说得上说不上名的海货,应有尽有。

倒不是这座无名岛岛民,也就是无名监狱的囚犯们捕来的。

用典狱长明大庆的话来说,这些海货是大自然的馈赠。

在世界动荡不堪的那些年里,各处海岛被淹掉不知多少,就这座无名岛孤零零地坚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每隔一段时间,潮汐洋流就会带来大量海货堆积在岸边。囚犯们最初也只是自己吃,吃不完的就制成了干货。

二十年前的明大庆还不像现在矮胖得像只大企鹅,当然也没帅到哪去。样貌不行,但脑子不错的明大庆,在财政缩紧、监狱用度缩减之后,就想到了用这些干货兑换物资的法子。

因此,这座岛上的囚犯们除了自由受限之外,小日子过得可以说是非常滋润了。

午后15:45分,每月一趟的物资船靠岸。

黑色船身上剥落的白漆,徽记已经斑驳不清了,但依稀能辨认出来【联邦华州狱典司】几个大字。

囚犯们将物资卸下,又把包装好扎成摞的干货搬上船。

那些头发花白或半白的囚犯们,在扛起足有几十上百斤重的货物时,全是不费吹灰之力的样子。

却没有人觉得有异。

几个船员坐在船沿边抽烟,时不时地与正在搬货的囚犯们搭个腔唠上几句。看样子,都是常来常往的。

暮色降临之前,穿着件海魂衫和帆布裤的少年明一,在百余双眼睛的注视之下,登上了物资船。

收锚,开船。

少年挥着双手与岸上的亲人们道别。

渐行渐远。

在确定船差不多已经开出了目所不能及的范围之后,岸上爆发出了热烈的欢呼声。

“太好了!太好了!明一总算走了!”

“哈哈哈…庆祝一下,今儿大伙不醉不睡啊。”

“典狱长,幸好你来救场。明一说不走了的时候,我特么都慌了。”刘算子推了推鼻梁上的笨重眼镜,咧嘴说道。

美妇人叶妈啐了一声,“还不是你给自己强行加戏,哼。”

“啥都别说了,”明大庆胖脸激动得颤了颤,短手一挥,“走着,食堂准备好了大餐。”

“哦耶!”一个金发老头在胸前比划了个十字,“感谢上帝,小魔星总算是离开了。”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佝偻着挤到明大庆身边,“老明啊,你说那小子会不会下个月就回来了?”

“钱婆,别说这种丧气话。”明大庆深吸了口气,“就算小子下个月就回来,大家伙不也能消停一个月嘛。”

“就是就是。偷得浮生半日闲。更别说是一个月了。”

“走走走,赶紧嗨起来!”

所有人兴高采烈得就差放烟花了。

而船上的少年,此时则坐在船尾的甲板上,打开背包,一一点算起来。

在盘点完这一波收获之后,他站起身扒着船舷,望向远处亮着灯的无名岛,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一帮老狐狸。非要让我装作不想走,才肯把压箱底的好货拿出来。嘿…”

2.劫船

这艘从斯里兰卡出发的典狱司物资船,在无名岛卸装完货物后,以30节的速度继续航行。

入夜,有薄雾,风平浪静。

星辰黯淡,天空与海面如同揉合于一处的墨团,混沌不明。

明一没有去船员休息仓。

他靠在船舷上,吸了吸鼻子,自言自语:“暴风雨的味道。”

望向远方,虽然什么就看不清,但这并不妨碍他畅想在海的那边,丰富多彩、应有尽有、美妙无比的陆地。

………

当第一缕曙光刺穿黑夜,攀上海岸线之时,物资船于巴布亚新几内亚的莫尔兹比港靠岸。

天色尚未全亮,港口灯火通明。

这是物资船的第二站。

在这儿卸下岛城内两座监狱的物资后,接上三辆满载咖啡豆的大卡车,重新启程,最终抵达大和府的北海港口。

卡车开进船底下的货仓后,又有两辆典狱司押送车驶入,明一感到有些讶异。

无名岛虽小,但父亲明大庆好歹也是一狱之长,他从小就知道,典狱司的物资船(车)只负责运送物资,押运囚犯有专门的押送船。

明一来到船长办公室。

“方叔。”

船长方不平正在收拾他那狗窝似的办公室,转头见明一站在门口,立马招手,“来的正好,帮方叔拾掇拾掇。

来了几个长官,说底下货仓太臭呆不了人,要征用我这办公室。臭个屁臭,他娘的还以为自己多金贵。我呸…”

“您这物资船还提供押送犯人的服务?”明一边收拾边打趣道。

“他们的押送船突发故障,港口的船都排满了,再调船过来挤都挤不进。

大和府【法判司】那边又急着把5个犯人运过去出庭,上头临时下令调用我们这物资船。

老子也是没办法,职高一级压死人啊!”

“这么急?那5个犯人什么来头?”

“嗨,能有啥来头。就是个小海盗头子加几个杂鱼。行了,差不多就这样吧。”

方不平不耐烦地将一堆无关紧要的东西,胡乱塞进办公桌底下的柜子里。

这时,11个身穿制服的狱卒和3位便衣探员,领着5名戴手拷脚镣的囚犯,挤进办公室。

“方船长,有劳了。”一个长得像马来人的狱卒,用还算标准的华语客套道谢。

现如今全世界通用的语言是英文与华文。

除部分上了年纪的长者,或者久居自己出生地足不出户的‘土著’外,联邦公民基本都掌握这两门语言。

作为联邦公务人员,双语更是必备技能。

一个长着络腮胡的大和府便衣探员,冷声道:“这里没有你们的事了,出去。”

鸠占鹊巢,态度还极其恶劣。

方不平撇撇嘴,虽心有不满,但也不好直接顶撞对方,冲明一递了个眼色,两人出了办公室。

“方叔,”明一边走边问:“在这儿上船的一共应该是22个人,对吗?”

“21个人加一头大和猪。”方不平不忿地咒骂了一句。

………

收锚,再次启航。

明一回到休息舱,此时正是船员最忙碌的时候,舱内空无一人。随便找了个床铺坐下,闭上眼。

几分钟后,他纳闷地自语道:“办公室里19人,司机3人,可为什么船上多了27个人?另外5个是什么人?”

他拧着眉头,侧耳仔细听了会儿。

“在哪儿呢?”

明一的耳中充斥着涡轮声、水声、机械声、人声,各种声音混杂。

说大和语的自然是那3名便衣探员,说华语的基本上是船员,其余均是英语。

如果对方一直不说话,仅凭轻微的呼吸声,他还无法准确判断出对方所在的位置,更无法了解对方的目的。

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混进典狱司的物资船,总不可能是想偷渡吧。

一整个上午,明一什么都没干,聚精会神地坐在休息舱在床铺上,不遗漏任何一个有可能属于隐藏者的声音。

3个小时后,极其轻微的说话声响起。

对话之人的声音之前都没有出现过,明一知道,他找的人出现了。

很快,他就判断出共有三人,此时正在物资船最底层的货舱。

对话十分可疑。

“等船开到塞班岛附近就动手”、“野田探长会配合我们”、“一定要把巴沙洛船长弄出来”…

就在明一将这3人的对话串联分析之时,又听到了更为令人震惊的说话。

来自于潜伏在锅炉舱的另两人。

“他们准备在抵达塞班岛前劫船。”一个女人的声音。

听上去没有任何情绪,就好像‘劫船’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女声继续道:“詹姆斯,boss无法监控到各舱,别分头行事了,一起行动。先去船长室,你负责带走巴沙洛,其它交给我。”

“没问题。可是,船员有30多个,要全都确保人身安全,难度太高了。”男声应该就是那个名叫詹姆斯的男人。

“boss,行凶者8个人不算多。但需要保护的目标太多了,死几个不算任务失败吧。”

男人像是在向某位上级汇报。

片刻后,男女声同时响起。

“是。明白了,boss。”

显然,这二人得到了回复。

明一立马从床铺上站了起来。

奇怪?!他没有听到有人回答这二人的问话。

如果是手机、对讲机、蓝牙耳机之类的通讯器,他也能听到。但是,完全没有。

什么样的对讲装置?居然听不到一丝声音。

从这对男女的对话中,不难判断出,他们是接了某个任务,来阻止劫船事件,保护30多名船员的。

无论这二人是联邦哪个部门的探员还是特工,明一现在唯一能确定的是,在抵达塞班岛前,这艘武器配备不足、船员战力四舍五入约等于零的物资船,将迎来一场腥风血雨。

“外面的世界,还真是精彩啊!”

他走出休息舱,望向前方远处茫茫无际的大海,深吸了口气。青涩的面容微微有些泛红,说不清是激动还是紧张。

………

半小时后,上午10:32分。

物资船穿过克罗尼西亚群岛,进入塞班岛附近的海域。

这儿有闻名世界的全球最深——马里亚纳海沟。

海上的天气说变就变。浪卷翻涌,暴风雨即将来临。

经验丰富的船员们早已做好了准备,盘好缰绳、收起代表联邦典狱司的旗帜后,聚集在机舱。

10:35分,狂风呼啸,豆大的暴雨如期而至。

物资船被浪抬起又落下,落下又抬起,就在这剧烈的起伏中,塞班岛正式进入视线范围。

但由于暴雨的原因,整个世界一片模糊,像没了信号的古董电视屏幕般,分辨率比上世纪的小霸王游戏机还低。

颠簸感胜过任何以刺激为买点的‘死亡’过山车。

船长办公室内的几名狱卒,已经吐得直接趴在了地上。大和府几名探长面色也非常难看,只有本来就是海盗出身的5个囚犯完全不受影响。

机舱内,船长方不平及其手下所有船员,将船上可堪一用的装备把自己武装到牙齿,严阵以待。

死也得死在船上,绝不能退。如果弃船逃生,他和船员们下半辈子就得在监狱里渡过了…

锅炉舱中,两道身影闪出,向船长办公室摸去。

与此同时,隐匿于底层货仓的三名杀手朝机舱逼近。

暴风雨的掩声效果极佳。

船长办公室的门被一枪崩开,吐得昏天暗地的狱卒都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便见两道身影蹿了进来。

紧接着,枪声、骨头断裂声、惨叫声,交错响起。

不到一分钟的功夫,被收买配合海盗劫船的两名大和府探员和3个狱卒,或脖子被扭成了麻花、或身首分离,还有被切成好几段的。

一名个子娇小的红发女子将从狱卒处缴获的配枪扔到一旁,冲正在尸体上擦拭双刀上血污的白人男子说道:“快点跟上。”

说罢,迅速离开。

“巴沙洛船长,麻烦跟我走一趟。”

说着,男人将双刀插入背后的刀鞘中,从狱卒当中拎起一个壮汉囚犯敲晕后,扛在肩上转身出了门。

剩下的一群狱卒和囚犯,压根都还没回过神来,瑟瑟发抖地看着几颗随着船体起伏在一地血水上滚来、滚去的人头……

3.BOSS

风雨飘摇,并不算小的物资船此时就像茫茫汪洋上的一叶孤舟。

这样的天气,与生死较量,简直绝配。

身材娇小的红发女子出了船长办公室火速赶到机舱,就在这时,舱门内飞出一个男人。

男人直挺挺地撞到船舷上喷出一口鲜血后,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红发女原地纵跃而起,一记跪击,直扣对方胸下,脆声响起,肋骨断裂直插入肺。一击毙命。

紧接着,又有一个壮汉跌出门来。

她本能地一招扫腿,将壮汉撂倒,正打算下手,却发现那壮汉的咽喉处钉着一根粗大的钉子,正在往外飙血。

“哈,没想到,凯皇也有多此一举的时候。”扛着个囚犯使双刀的男人随即赶至,见此情形揶揄了一句。

红发女没理会他,抬头便看向机舱内冲出来一个东方少年。

boss提供的船员名单照片中,没有这个少年。大和府那边另外安排的杀手?

迅速思考作出判断,红发女敏捷地跃起,一记膝击直冲少年腹部而去。

听声音,明一就分辨出这二人就是藏身于锅炉舱中的那对特工男女。

当红发女的试探性攻击袭来之时,他身后是机舱,顶上是舱门无法跳起避开,因此他只能直接用双手接住红发女的膝击。

红发女收回右腿,看着眼前的少年一双蓝瞳中闪过一丝诧异。

明一立马解释道:“我不是杀手,别误会。”

说话间,他亮了亮右手掌心一枚粗大的钉子,红发女明白了,刚刚那两个杀手并不是这个少年的同伙。

世界上有名的顶级杀手和特工,她基本都知道。

这个小家伙是哪儿冒出来的?

虽然手法还称不上顶级,但绝对不输詹姆斯,也就是她身后的双刀男。

被踢飞出机舱的精瘦男人和咽喉处穿了个血孔的壮汉,都是能排进b级杀手行列的角色。他能以一敌二,且毫发无伤,应该比詹姆斯还高一筹。

红发女迅速对少年的实力做出了评估,同时,警惕地问道:“你也不是船员,你是谁?”

“搭顺风船的。”这是实话。

刚说完,明一面色突然一凛。

‘嗒嗒…’不对,这是什么声音?刚才机舱里并没有这种跳针声。

“有炸弹!”他大喊着转身冲进机舱,“方叔,弃船…”

但是,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轰!!!

苍茫汪洋之上,物资船在爆炸中断裂成两截,不出片刻功夫,便沉入了深海。

…………

浑浑噩噩,明一仿佛是睡着了。

隐约间,似是有人在说些什么,但却完全听不清。

这种感觉,好像还不错。至少,他很放松,不用刻意屏蔽,就可以不用去听那些声音。

也不知睡了多久,当明一真正睁开双眼时,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四面皆是红砖墙、墙上挂满了唱片,嬉皮士风格十足的房间里。

他晃了晃脑袋,坐起身。

由于剧烈震荡造成思觉迟钝,当他彻底清醒之后,记忆方才一一浮现。

他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摸了摸身上,似是有些不可思议。

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把掀开被子,在确认自己下肢也完好无损之后,这才松了口气。

“方叔!…”

“可是,如果真的发生了爆炸,我怎么还能活着?”

他努力回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爆炸发生那一刻的事情。

起身下床,穿上床边叠放着的黑色衬衣与长裤后,明一安静地闭上眼。

片刻后,他睁开双眼微皱着眉,不解地自语道:“所有事情都能想的起来,但怎么获救的却毫无印象…海马体也无损…是那个红头发救了我吗?”

四下观察了一圈后,谨慎地打开房门。

便被所见惊讶得瞪直了双眼。

一间宽敞明亮的客厅,左侧是一整片落地玻璃墙。

楼层很高,透过玻璃,俯瞰之下,一座繁华的大都市。

拔地而起、高耸入云的大楼,造型各异,有些中规中矩,有些则极富科技感。

纵横交错的街道上,满布着正在行驶的各种车辆、如蚁群般的行人。

还有身穿深蓝色制服的联邦巡逻警,驾驶着空中atv(全地形车)低空飞行。

在这片钢铁丛林之中,经历了一个半世纪的标志性建筑——帝国大厦,映入明一眼中。

“纽约!”

正当他讶异于自己是怎么飘洋过海来到这座大都会之时,一个男性声音突然响起。

“明一。”

“谁?”

他警惕地转身,扫视整个客厅,并没有发现任何人。

事实上,他之前就已经确认过,这幢房子内除了他自己之外,并无他人。

“你可以像凯特和詹姆斯一样,称呼我为,boss。”

明一微微眯起双眼。这个声音并非来自外界,而是他自己的耳中。他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自己耳后。

“纳米级装置。虽然你拥有超强的感知能力,但这个级别应该是你也无法感知到的。”声音说道。

很显然,这个自称boss的家伙对他进行了调查。

并且,除了对讲装置之外,屋内应该还有摄像头一类的仪器,此时正在监控他。

有了这些认知,明一却没有慌张。

因为他很清楚自己除了被植入纳米级装置之外,躯干、四肢、内脏以及大脑,都没有被动过手脚。

他搜遍自己的大脑找不到被救的记忆,只确定自己并没有短暂失忆。

被催眠的可能,约等于零。

能让整座无名岛一百多号人同时进入梦境的钱婆,都拿他没办法。按长辈们说的,这世上恐怕还不存在能催眠明一的人类。

那么,原因就只剩下一个,在爆炸发生、他被震晕之时,并没有看到救了自己的人与场景。

“是你救了我?”

“可以这么认为。”

“当时你并不在场,所以,应该是凯特和詹姆斯其中一位。”

“是的。”

“那种程度的爆炸,怎么做到的?”

“超体进化者。”

明白了,看来应该是位具备控制能量或制造隔离屏障的超体进化者。

“凯特?”

“是的。你的观察力与判断力非常好。”

“红头发居然这么强?”明一喃喃自语道。

“凯特的能力等级是,【暴】。”

声音虽然听上去非常公式化,但胜在有问必答。

明一有些吃惊,“哇哦,那她一个人就可以搞定一船人了,何必还要这么麻烦。”

“在最终确定被收买的大和府探员及狱卒是哪几个人之前,我们必须确保无辜者的安全。如果只是杀戮,无须凯特动手,詹姆斯就可以做到无差别击杀。你,也可以。”

这个自称boss的男人,必然是从红发女那儿知道他在船上干掉三个杀手的事儿。

沉吟两秒后,明一直接问道:“你们是sca(超能控制管理局)?”

“不是。”

明一有点纳闷。如果红发女真的是暴级能量控制类进化者,那怎么可能不是sca的人?

哦,对了。还有另一个可能,反抗组织。

不是吧。

反抗组织的人干嘛要插手海盗与大和府的事情?

“说说看你对超体进化者的了解。”声音道。

无名岛虽然是座监狱,但也不是与世隔绝、跟现代社会脱节的原始部落。全球信息化时代,网速别管快不快,日常看个电影还是能做到的。

明一背书式地将他从网上了解到的信息简述了一遍。

“超体进化者共有六个级别:兵、器、暴、界、宙、创。

按能力的属性不同,被分为三大类:体态异变类、器质转变类、能量突变类。”

声音隔了约有3秒后,问道:“那么,你呢?明一,你是哪一类的?”

4.我,无处不在

明一站在玻璃墙边,俯瞰曼哈顿明媚的午后街景。

他没有回答声音的问题。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静谥了片刻后,声音再次在他耳窝内响起。

“六大等级、三大分类,这些是最浅层次、可以被普通公民所知道的。”

明一不以为然地耸耸肩,“那是当然,我们只是平民而已。知道的太多对我们没好处,吃饱睡足就够了。”

“对于真正的平民来说,确实如此。但是你,并不在此范畴之内。”

没等明一作出任何反应,自称boss的男人语气毫无波动、非常公式化地继续道:“上个世纪中期,深蓝星球迎来了世纪天灾。

无数行星碎片袭来之前,被全球各国导弹拦截。虽然挡住了灭世天灾,却无法阻止一场又一场的陨石雨。

在灾难频发的几十年间,深蓝联邦逐渐成形。

全球气候、环境等生态系统在多番变化之后,渐趋平和。

2110年,深蓝联邦正式成立。同年,出现了联邦公民档案有载的第一位超体进化者。

2125年,联邦首席生物学家——亨利默瑞,发表了人类进入【次进化】时代的研究报告。

2127年,当时已知的618名超体进化者,被以协助研究之名关押进加勒比风泣岛。

2140年,全球超体进化者人数激增至3万。同年,联邦最高议院通过【超体进化者法案】。

到今天、此时此刻为止,全世界已知超体进化者共107969人。

包括刚出生、基因属性检测完毕的婴儿。

以上,就是关于超体进化由来以及目前可检索数据的部分基础资料。”

!明一心底非常惊诧。

声音所说的内容,是联邦从未公开过的。不过,令明一更感兴趣的是,这位自称boss的男人在措词上极为细致,严谨得近乎冰冷。

不是sca的话,那极有可能就是联邦某个隐秘的部门,权限极别绝对不低。

看来,那个红发女与她的搭档双刀男詹姆斯,果然是联邦某部门的特工或者探员。

而这个声音的主人,一定就是这个隐秘部门的高层。

至于有多高,不黯政法的‘土著’明一就无从得知了。

声音停顿了片刻后,继续道:“但是你,明一,你是我未知的类型,且无法将你划分在任何一个级别内。”

明一很无所谓地说道:“我的能力根本算不上什么。要不是你和凯特,我已经被炸死了。”

“你的能力现在无法抵御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但不代表,将来做不到。”

声音极富磁性略有些明亮,华语发音标准得没有任何口音。按语气、语速来判断,应是位十分冷静且沉稳的中年男性。

这符合明一对联邦高层人士的想象。

他笑了笑,“听上去,你好像比我自己还了解我的能力。”

“目前已知的超体进化者,95%在进化出异于普通人的体态、力量或控制能量等能力之时,其能力便已定型。

只有5%是成长型,但成长上限极为有限。

根据你的所有数据,我进行了多次演算,你不仅是从未出现过的超体类别,还是未知上限的成长型。”

明一眉头微皱,闭上眼。

“别白费力气,你找不到我。你现在对人类声音的听力范围,最多十公里直径范围内。而我,并不在此。”

被对方看穿了企图,明一想了想,耸耸肩仍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好吧。看起来,你已经控制住我了。”

“我没有、也不想控制你。门没锁,你随时可以离开。况且,华州第一神偷——刘算子,是你的启蒙老师之一。这间屋子就算有一千种款式构造不同的锁,对你来说也不过是游戏而已。”

明一又皱了皱眉头。

“人类总是有这样那样的弱点,而你,明一,你有一百多个弱点。”

显然,对方指的便是无名岛上的那一百多人。

“你的威胁生效了。那么,要我做什么?为你偷什么吗?还是有要杀掉的目标。”

“你很直率。不过,我的意图并非威胁你,只是因为你的独特引起了我的兴趣。

有三个相关问题,说完后你再做决定。先从你自身开始。”

沉吟两秒,明一走到客厅正中的皮质沙皮上坐下。

“你在三岁的时候就显现出了异于常人的感知能力。

七岁那年,你的视、听、嗅、触、味,五觉就已超出了正常人类的极限。

联邦公民档案库内,关于你的资料只有出生时间与父亲的姓名。因此,我只能自己动手接入无名岛监狱内部系统。在你与你父亲的电脑里,找到了一些视频、音频。

告诉你这些,只是让你明白,我对你没有恶意。

ok,话归正题。

由于资料不齐全,你也未曾接受过超体基因检测,我只能初步判断出,你的听觉范围远不止20hz—20khz。

就算是暴级超体进化者,也承受不住超声波、次声波长期对神经系统的影响。

因此,暂时得出一个结论,你的身体构造正在随着你的超体基因进化而进化。

这是全世界超体进化者,从未出现过的个例。”

“呵…”明一瘫在沙发靠背上,双手很自然地搭在沙发扶手处,看上去就仿佛在自己家里,很放松的样子。

他仰着头,满不在乎地笑道:“所以,你为什么没把我解剖了研究一番呢?”

声音的主人并不受他的嘲讽干扰,继续道:“从你醒来之后的行为判断,我可以确定,你有自检大脑的能力。”

明一面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心里却有些佩服声音主人的细腻与过人的洞察力。

“人眼理论分辨率为18—20角秒,可分辨最小长度01毫米,理论视力极限距离为50公里左右。

而你的双眼,已经超出了这个范围。分辨不可知,距离应该超过80公里。”

变态科学家?联邦神秘组织要员?又或者,这两种身份兼而有之?

声音十分精确且公式化地说着他的身体情况,明一很自觉地将对方的形象与穿着白袍、头戴各种怪异面具的神秘怪博士,联系在了一起。

“不过,我在你的电脑上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声音道:“你五感超强,但自身情绪感知却有缺失。

你十一岁的时候曾在网上搜索过,‘恐惧的生成与由来’以及‘愤怒的触因与表现’等相关内容。

所以,你缺失的,是只有这两种情绪感知,还是不止于此?”

对方将他查了个底掉,但他却对对方一无所知,这种感觉自然不好。此时的明一,终于有了一丝不悦。

不过,正如对方分析的那样,他是个没有恐惧情绪,亦不会愤怒的人。

他曾觉得自己是个怪物,好在父亲和岛上的亲人们,对他非常有耐心。多年来陪他做各种‘实验’,试图帮他找回缺失的部分。

当然了,最终的结果是,岛上一百多号亲人们被他摆弄了十来年,默默忍受着他花样百出的实验,苦不堪言。

他这一走,全岛如蒙大赦,比他们自己出狱还开心。

“查的这么细致,你是爱上我了吗?大叔,我对搞基一点兴趣都没有。”

明一刚说完,声音便毫无情绪地回道:“你自认为的幽默感,实际上,负分。”

明一撇了撇嘴,抬起两条长腿搁在茶几上。

“虽然你不肯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但我已经有答案了。好,那么,接下来说说劫船事件。”

“你对空气湿度、温度、速度变化的感知能力,同样不逊于你的视听能力。

因此,劫船事件发生之前,你已经判断出将会有一场暴风雨来临。

我说的对吗?”

对方对他身体的了解不亚于他自己,明一没作任何否认,习惯性地耸了耸肩。

声音继续说道:“在巴布亚新几内亚被捕的海盗船长巴洛沙,被提审前往大和府法判司,指证某位重要人物。

劫船是一桩有预谋的计划,目的是救出他。或在救不了的情况下,灭口。

他们之所以没选择自备船只,是因为附近有两艘联邦巡逻舰。

劫船,最方便快捷,且不会遭到舰队火力打击。

他们劫船后,会在塞班前30海里的南本州群岛登陆,然后弃船换直升机逃离。

凯特和詹姆斯的任务,是尽量保护船上的无关人员,阻止劫船事件。条件允许的话,保证巴洛沙安全出庭。

但因为你的出现,打乱了所有节奏。

本不在船员名单内的你,预知到即将有暴风雨来临,便以此为机会,提前让船长做好了相应准备,并勇猛地将三个杀手悉数击杀。

而这,直接导致仅存一息的一个杀手,在毫无灭口希望的情况下,引爆随身携带的t991液体炸弹。”

明一面色一沉,蓦地坐直了身子。

他没想到,是自己的出现导致了最后这个最坏的结果。

“既然你早就知道有人计划劫船,为什么不直接通知船长?都是联邦部门,你完全可以联系典狱司。”

声音不假思索、公式化地回道:“首先,对方的劫船计划是固定的,但临时会选择哪艘船则是随机的。

其次,凯特和詹姆斯的能力足以应对那些杀手。

你的格斗技巧一流,但杀人杀的并不彻底。机舱内的那名杀手,你以为他已经死透了,但他却在死之前启动了引爆器。

最后,我,或者说我们,并不是联邦部门。”

“不是?!”明一惊讶了。

而更他感到吃惊的是,“你怎么知道是机舱里的那个杀手引爆的炸弹?”

当时。

明一刚刚从机舱里冲出来,杀手启动引爆装置,他就站在舱门口,但那一男一女根本就不可能看到机舱内的具体情形。

所以,不在现场的boss,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个细节?

“我,无处不在。”

5.JOIN

一股浓浓的装逼味儿,扑面而来。

‘无处不在。你以为你是神吗?’明一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心底暗忖。

但那磁性略带点儿冷漠的声音,却是毫无羞耻感,继续说道:“你更该关注的不是我。”

沙发对面的墙上,看上去还以为是一块透明玻璃的3d显示器,突然亮起。

在看到立体画面所呈现出的无名岛时,明一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资料显示,在2106年之前,这座岛原本是海上石油开采船的临时补给点。海底板块运动之后,石油开采点被埋,无名岛弃用。

2159年,联邦启动【明日计划】,对全球罪犯进行了一场大清洗。各州府都城,逮捕了形形色色的罪犯不计其数。

两百多名终身监禁的罪犯,被运往无名岛。也就是在这一年,无名岛正式成为无名监狱。

同年,华州首府京都第一监狱的典狱长——明大庆,也就是你的父亲,自请调任,来到这座孤岛。”

立体画面看不出是事先录制的还是实时动态。

明一看到了正在岛边的礁石、沙滩上收渔货的刘叔、钱婆、叶妈、鲁伯…还看到了,像只大企鹅的父亲正在跟夏叔和司伯伯捞水母。

明一盯着画面上的明大庆,突然笑了笑,“原来老爸不是吹牛逼,真的曾经是京都第一监狱的典狱长!”

“每个孩子对自己的父母,总是有着某种误解。或者,茫目的崇拜。”

“你这话说的真像个孤儿。”

“虽然你的幽默感烂到极点,不过,吐槽毒舌满分。”

“多谢夸讲。”明一很以为荣地点点头。

“明一,这并不是什么夸人的话。看来,你不仅缺失恐惧和愤怒情绪,对事物的分辨能力也与常人不同。”

“不是吗?”明一很认真地思考了会儿,十分确定地说道:“看来,我与大叔你,不是一路人。”

“好了。”声音始终没有任何情绪,“下面,就是第三个,也是最关键的问题。

你的突然出现,引起了我的关注。在调查你的过程中,我发现了奇怪的信号。

有未知的人或联邦某部门、某个组织,对无名岛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曾在这三天内不停登入监狱内网系统。

当我试图破解信号时,对方登入监狱网所使用的模拟器启动了清除程序,将数据彻底粉碎。

暂时还不清楚对方的目的。不过,这种情况,大概率绝非善意。”

看着立体画面上,仍如往常一样按部就班干着活儿的亲人们,明一危险地眯起双眼。

“以你的智商,你应该可以排除对我的怀疑。”

不假思索,明一问道:“什么人?”

“听我说完。”声音道:“物资船爆炸之后,连典狱司都快要将之遗忘的无名岛,突然有多个数据访问记录产生。且其团队中有全球顶尖黑客的存在。

因此,有三个可能。

一是联邦内权限极高的人或部门;二是反抗联邦的某地下组织;三,连我都找不出其网络通道的神秘人。”

……明一,“说了等于没说。总之就是谁都有可能。”

“虽然对方的目的尚未可知,但在对方调看无名岛所有电脑、设备之前,我已及时将与你相关的数据覆盖。”

在物资船事件之前,无名岛无人问津。这么巧,一爆炸就有人着手调查。这其中,很难说是不是因为明一。

这一点,他自己也想到了。

“那么,你为什么要做这些呢?鲁伯说过,这世个没有人会做对自己毫无意义的事情。”

“很简单。”声音如实答道:“你是超体进化者中的另类,据我所知,全球绝无仅有。”

“你要对我进行研究?活体试验?”

“可以这么说。不过,并非解剖或活体培植之类的低级手法。

如果你自愿加入测试,我会跟进无名岛的可疑调查者,获得的线索,全都可以共享给你。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自己去查。

不过,作为一个久居孤岛、除了一张公民证、连社会保险帐号都没有的最底层公民,你就算具备顶级黑客的本事,最多也就是能发现以上我所说的内容。

在你还没深入获得更多信息之前,很大概率会对方发现。后果会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明一沉默地坐回到沙发上,两眼望着立体画面。

思考了片刻后,道:“你所谓的测试,指的是什么?”

声音一板一眼答道:“我会依据对你的初步评估,给出相应任务。这就是你要完成的测试。”

“明白了。凯特和詹姆斯,也是你的测试对象。”明一很快就得出了这个结论。

“是的。不过,可惜,这个任务,他们失败了。”

明一有些讶异,“可是,你也知道这并不是他们的失误。”

“测试的结果,只有完成或失败。过程与原因,不在评估范围内。

每位测试者在执行任务完成测试的过程中,都能得到线索与信息。必要时,我会全程在线提供帮助。

但任何突发事件,都只能由测试者自己应对。

在此,有件事值得一提。物资船爆炸事件中,詹姆斯死了。

凯特的能力,只够救你一个人。当然,让她放弃詹姆斯的指令是我下的。

明一,就你对善与恶的错位理解,以及你对事物分辨能力的独特角度,我有必要提前与你说明。

所有测试者,所做的事,并非单纯的杀戮或保护。也绝不仅是,对、或者错,善、或者恶,那么单一。

我会事先对任务的危险系数进行评估,但如你所见,意外总会如海上的迷雾一般,突然出现。

迷雾之中,是否有食人怪兽,抑或不可战胜的敌人。未为可知。

能否拨开迷雾,虽然我可以提供信息支援,但你能依靠的只有你自己。

考虑清楚后回答我,joinorrefuse。”

加入还是拒绝?

诚如声音所说,明一不认为自己有能力查出对无名岛不利的是什么来路。

令红发女凯特舍弃搭档救他,虽然目的存疑,但起码对方没在他昏睡之时将他开膛破肚、切成碎块来研究。

其次,仅凭一些细微未节就判断出他这种毫无体态变化、也无明显异能表现的超体进化者,洞察力惊人。

对方从哪里获得他的视频与音频,当然是通过无名岛的网络。所以,其必定拥有一支非常强大的黑客团队。

当然,也不排除对方假称无名岛被不明势力盯上,引导他加入那个什么鬼测试的可能性。

目前来说,可确定与不可确定的因素比例等同。

明一很快做出了决定。他走到玻璃墙边,看着繁华的曼哈顿街景。

“join”

“newyork,欢迎你。”

6.拭目以待

纽约,联邦美州首府,一座以繁华诸称的大都市。

被东河与哈德逊河包围着的曼哈顿,是纽约5大行政区之一。面积最小,但人口却最为稠密。

从上个世纪开始,这里就是世界各地移民蜂拥之地。事实上,整个纽约乃至偌大的美州,都是由众多移民建设而成的。

你指望土生土长的印安人能将之发展成如今的模样,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人越多社会结构越复杂,矛盾竞争就越激烈,经济在你推我搡之下飞速发展,同样,亦是滋生罪恶最好的土壤。

曼哈顿上东城某幢高级住宅楼第28层。

午后的阳光透过整面玻璃墙,洒落在宽敞的客厅内。嬉皮士风格的装修,十分精致,不难看出原主人品味不俗。

明一用boss为他准备的手机给父亲去了个电话,称自己在物资船爆炸之前,就在巴布亚新几内亚登岸了。由于手机掉进大海,所以晚了几天报平安。

之后,又花了小半天的时间,理清了boss所说的全部内容。看完任务资料后,将整个曼哈顿区的地图‘扫描’录入他的超级大脑里。

这种能力,许多人称之为过目不忘。

而对于有自检大脑功能,可以像处理电脑储存硬盘一般整理自己脑内记忆的明一来说,根本不存在任何技巧,只不过是将有用的信息、文字、图像进行复制、粘帖罢了。

走到玻璃墙边,俯瞰整座城市,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片陆地的明一,由衷地发出感叹。

“大海全是水,陆地全是人。”

驻足观望了片刻之后,他又将这间高档公寓走了一遍。

除了卧室和客厅之外,还配有敝开式厨房和一间更衣室。

厨房一应厨具俱全,还配有洗碗机与消毒柜。他迅速检查了一番后,发现消毒柜触控板上有图形Ω。

这个符号出现在这里,在他看来,非常突兀。

他伸手在触控板上按了那个符号,没有任何反应。随后,他又用手指在触控板上画出了这个符号。

滋呜,很轻微的机械声响起。

消毒柜前移后抬高,下方的机关内现出一排寒芒尽现的冷兵器。

明一挑了一柄约20厘米的短刺,掂在手里便感觉到其重量与体积恐怕超出了大部分金属的密度。

“蓝金?”

他也没亲手接触过被称为蓝金的[cf合成金属],只是听擅用冷兵器的鲁伯说起过。

“一克上万的蓝金,用来做刀?奢侈。”

他将短刺放到一边,又取了一只造型如同露指手套般的东西出来,戴在手上。当他弯下手指关节时,那通体呈乌黑色、合成材料制作的手套,蓦地露出了四枚同色针状物。

“模仿金刚狼吗?”他自言自语着,试了试那针状物的锋利程度。

没使多大力,就轻易地插进了墙面,拔出时也不费劲儿。

他满意地点点头,伸直手指的瞬间,黑针突然发射。直直钉在墙上,针体没入过半。

“还可以当远程武器使用,不错的设计。”

他边说着,边将手伸向墙边,四枚黑针像被磁性牵引,准确回收进手套位于关节处的机关眼内。

又翻了会儿,明一挑了两柄削铁如泥的匕首,连同那蓝金短刺与黑手套一共四样。

“大叔,你也真是够无聊的。”

耳窝内的对讲装置没有任何声音回应。

来到更衣室,明一翻了翻衣帽柜,清一水黑色衬衫黑长裤,不仅颜色相同,连款式都不带变的。

另有三双做工考究的黑色皮鞋,哑光皮面,想来是便于夜间行动隐藏性更好吧。

可为什么选皮鞋呢?运动鞋不是更轻便,也更不容易发出任何声响吗?

当明一穿上后,这个疑问就被打消了。

鞋底经过了特殊处理,哪怕是跳跃都没有发生一丝声音。用匕首在鞋底划了一道,竟是没留下一点划痕。

有了在厨房中发现‘兵器库’的经验,明一在10平米左右的更衣室里摸索了起来。

3分钟后,检查完各处、翻遍了每件衣物,除了衣架上标着的a-1、b-2、c-3,类似顺序排列的字母与数字之外,毫无线索。

明一把玩着手里的一柄匕首,思考了会儿。不出10秒,他笑了笑,用英文报出一串数字,“8、9、16、16、9、5”。

‘嗡’略大点儿的机械声响起。

随之,衣柜与鞋柜等多处背板降下,展现出满满两墙的武器与装备。

“ntr防穿甲弹背心,虽然说不上鸡肋,但实质用处也不大。

如果身体素质根不上,就算ntr挡住穿甲弹,胸骨、肋骨也扛不住震力,必断无疑。

再来一枪,照样是个死。”

“风神三代,762毫米高精度狙击步枪,当年可是华州神器啊。

ntw—20,反器材步枪,这种军用级别的大家伙在都市里用,是打算把楼轰了?”

“t991液体炸弹、毒蛇打击者迷你无人机??大叔,我们这是要去打劫联邦军备储存吗?弄一堆贵得要死的高杀伤性武器,有球用啊。”

明一边吐槽着,边取下武器墙上的一支手枪。

“mp指纹手枪,9毫米口径,21发子弹,这种可爱的小家伙,才是最实用的好吗?”

摆弄着手里造型复古的手枪,他又看到了一盒长得像巧克力的东西,登时眼前一亮。

“黏土微型炸弹,好东西。这个可以有。”

………

离开居所时,明一只带了两只苍蝇大小的迷你飞行摄像头、一把匕首,右手戴着只不起眼的黑手套。

初来乍到。他对这座陌生城市的了解,仅限于平面。

保险起见,还是别招摇的好。万一碰上个看他不顺眼的nypd,他要怎么隐藏自己身上的一堆冷兵器和枪支呢?

联邦虽统一全球,但各州仍实行各州法治。与以前部分大国实行一国多治的策略,有些相似。

刘叔和叶妈都曾说过,在美州、英州等很多地方,都有自命不凡的本地人歧视外来有色人种。并因此,发生过各种各样令人匪夷所思的冲突和凶杀。

历经灭世危机之后,人类修养生息缓过劲来,依旧对自相残杀乐此不疲。

明一虽没经历过,但听也听多了。

其实,在他看来,这也没什么好唏嘘的。

生物竞争本能的极端体现,就是杀戮。杀杀异类杀同类。从个体向集体引申,最终就演变成为战争。

人类历史,不就是由此推动发展进程的嘛。

幕色降临之时,一身黑衣的明一,走在华灯璀璨的曼哈顿上东城街头。

物资船爆炸后,他昏睡了三天。在这期间,他可什么东西都没吃。

走过两个街口后,口袋里揣着boss提供的联邦储备银行卡,明一进了一间装修风格高级、看上去就很贵的餐厅。

反正花的不是自己的钱,不肉疼。

就在明一进入餐厅之时,对街的一个红发女子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boss,您确定这家伙能在无引导的情况下,通过第一道测试吗?”

女子耳窝内,那个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

“他在10秒内解开厨房密码,3分15秒破解更衣室hippie的对称密码。这在所有测试者初始解密环节,排名第3,仅次于zero和罗宾。”

“多耽搁一天,就有可能会有新的受害者。但他却毫无紧迫感,现在居然跑去吃大餐

不可否认,他的超能感知是很独特,格斗技巧也不错。但看他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恐怕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海岛土著。”

“凯特,他可不是什么土著。不要被他这副懵懂无知的表相欺骗了。他是丛林里的野生动物,是深海里悄无声息就能将猎物吞噬的猛兽。

行了,【屠夫】的案件,你不用插手,安心去休假吧。”

“boss,屠夫的身份等一切资料成谜,这就足以证明他的犯罪天赋、反侦察能力与危险程度,非常之高。

以我的经验来看,这个任务不低于e级测试。参与测试者初始向来都是从h级开始的,您对他,就这么有信心?”

“任何已知的都可以通过数据来进行演算。但他,却是未知的。

因此,我需要尽快测试出他的各项指数。这可能会让我调整接下去的计划与安排。”

红发女子凯特沉默了会儿,说道:“boss,我从不怀疑您的判断。希望詹姆斯的死,是有价值的。”

“拭目以待。”

案件编号01:【屠夫】

全世界都在流血。从前也一直在流血,血似瀑布奔腾直泻,如香槟一般汨汨流淌。刽子手们却在洗礼之后,成为了圣人。——《罪与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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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3日,上午10:25,曼哈顿麦迪逊广场花园。

宾夕法尼亚车站。

下车后,正在与父亲通话的金发少女安妮布朗走出车站。

“知道了爸爸,现在可是大白天呢,放心吧……好啦好啦,我哪儿都不去,现在就去搭巴士直接回家。那你也要注意安全哦。爱你,爸爸。”

边说着电话,安妮搭上回家的巴士。

巴士里刚开始很拥挤,经过5站之后,变得宽敝起来。

一路奔波的安妮坐在窗边的位置,靠在椅背上,差点睡着。

8站之后,到达一条两边都是住宅楼的街道。安妮打了个呵欠,拎着背包下了车。

她摘下蓝牙耳机,经过人行道、走向公车站对面的一条小道。

马上就要到家了,很快就能好好睡一觉。这么想着,安妮加快了脚步。

“嘿,这位小姐,打扰了。请问您知道‘麦子’餐厅在哪里吗?我跟着手机导航找了好一会儿,可怎么也找不着。”

路边,一个中等身材穿着类似保安制服的中年男人,拿着手机、面色焦急地向安妮询问道。

“哦,那是一家很小的店,确实不好找。”

安妮生活在这里17年,对周边一带非常熟悉。平时爸爸在警局加班的时候,她经常去麦子餐厅吃披萨。

中年男人像遇到救星似的,急忙说道:“啊,那太好了。我女儿说想吃那家店的披萨,我真怕找不到。”

安妮笑着指向小道左边十几条小巷中的某个路口,“就在那边。”

见中年男人一脸茫然的样子,她想了想,“算了,反正就是多走两个路口,我带你过去好了。”

“啊,那真是太感谢了!”

安妮领着中年男人,沿着小道左侧走了约有一千多米后,拐进了一条狭窄的巷子。

“先生,再往前走几百米,就到了。”安妮指着不远处说道。

中年男人拿出一块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连忙道谢,“太谢谢你了,你真是个好人。”

“不客气。祝您女儿用餐愉快。”安妮说完轻快地转身。

就在这时,那块带着汗味的手帕掩住了她的口鼻。

………

“唔…”

安妮布朗浑浑噩噩醒来。

摇晃着无比沉重的脑袋,还没彻底清醒一股浓重且难闻的味道就扑鼻而来。

酒精、清毒剂,还有,腥味。

像血?

安妮很快想起之前的遭遇,还有爸爸在电话里所说的。

她浑身汗毛直立,但却没有发出惊恐的大叫。

极力克制因为恐惧而颤抖的身体,冷静地看着那个背着对她,不知道在做什么的男人。

安妮决定必须做些什么。

“先生!”

男人转身看到她醒了,似是有些惊诧,皱起他那稀疏得不太明显的眉毛。

“七氟烷的剂量出错了吗?”男人讷讷自语了一句。

男人转身后,安妮就看到了那是个类似于冷冻柜的台面上,摆着各种药剂与手术刀,以及几只不大不小的箱子。

强按着内心的恐惧感,安妮说道:“我是一个mnd患者。先生,看样子您应该是个医生。肯定知道渐冻症。

自从上个月检查出这个病,我去医院做了很多次治疗。可能是因为经常使用麻醉剂,所以产生了‘厌醉’反应。”

男人一手拿着针管,一手握着瓶药剂,盯着安妮呆滞了会儿。

“先生。”身患绝症但却意志力顽强的安妮,在男人的神情中捕捉到了一丝生的希望。

“如果您需要钱的话,我爸爸会尽全力的。”

男人眨了眨眼,将针管扎进瓶口,抽了一管药剂。

安妮极力挣脱恐惧的包围,尽量让自己保持镇定。她知道,哭闹叫喊是没用的。

爸爸说过,无论遇到任何情况,都不要放弃。不管怎样,尽力一试,哪怕为自己争取一分一秒的时间也好。

说不定,说不定爸爸已经在来救她的路上了。

“先生,请不要误会,我不是在侮辱您。我只是,我只是想活下去!”

男人还是没有搭话,将药剂瓶放到手术台上,向安妮走来。

“您也有女儿不是吗?”安妮的声音颤抖起来,“您一定也是位好父亲。就像我父亲一样。”

男人眼中划过一丝异样,停顿了几秒后,抓起了安妮的手。

“我不想死。求您,求求您了!”

安妮不可遏制地哭着哀求道:“先生,我不想死。”

“不…爸爸…爸…”

男人将针管里的麻醉剂注射完后,流着泪的安妮很快失去了知觉。

他看着女孩脸上的泪水,眨了眨眼,不知想到了什么。

停滞片刻后,他将女孩的身体展平在那冰冷的‘手术台’上,戴上手套,拿起一把细小的手术刀。

“孩子,你的死,是有意义的!”

1.狗头侦探

10月31日,曼哈顿上东城。

无星无夜。

华灯交织的光芒,有着比白日里更为迷人的姿态。

璀璨的都市,此时就像一个头戴爵士帽身披钻石衣、摇曳着腰肢、风情万种的摩登女郎。

不过,这些是毫无浪漫细胞的明一,完全感受不到的。

在那间极负盛名的米其林三星餐厅饱餐一顿后,在几十双眼晴的注视之下,不以为然地离开。

难怪旁人对他侧目。有谁会在一间这样有格调的高级餐厅,用那么野蛮粗暴的方式进餐?

当然了,作为当日消费冠军,一个侍应生在收到100邦元的小费后,很殷勤地将他送至门口。

打着饱嗝,明一开始沿着繁华大道溜达起来。

半小时后,他买了杯雪柠,跳上一辆双层观光巴士。

这是他最喜欢的饮料。在透明碳酸饮料里加入半颗青柠檬,酸中带甜,强烈的气泡感,像在舌尖上跳舞。

当巴士绕上城区半圈时,雪柠喝了大半。

晚餐消化得差不多了,同时也将口腔里残余的肉味彻底清除。

关于‘屠夫’的信息,在明一看来,boss肯定有所保留。

当然,保留的部分并不是其行踪、动向之类的可追踪信息。而是有关于屠夫的综合实力。

一个有本事在美州17座城市流蹿作案,活体取走器官后无规律抛尸的连环杀人狂,怎么可能是个普通人?

如果是上个世纪还说得过去,21世纪初的话,勉强也能接受。

科技发展至今,城市、街道、生活区…遍布监控。

人们在几无隐私的环境里活着,但没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妥,相较于隐私,人们更看重的是安全感。

扯远了。综合种种因素,明一基本可以断定,屠夫绝对是一个超体进化者。

不过,他对超体进化者类型的了解,基本都来自网络。因此他也想象不出别的可能性。

大概率推测,屠夫应该与他家那位‘坐牢也要美美哒’的无名岛之花——叶妈一样,是具备身体异变能力、被称为[千面人]的拟态进化者。

这也合理解释了,在明一看来犹如开了天眼般的boss,一时之间都无法将之准确定位了。

不过,就算真的是拟态进化者,屠夫也必然是个非常善于勘察作案场地、且具备极强反侦察能力的高段位罪犯。

屠夫并不是无目的随机作案。

愈是有目的性的凶杀案,愈容易留下可寻之迹。

但这位屠夫先生,纵横美州17城,杀人越货,还干掉了摸上门的3名优秀的联邦美州警探。

被他掏空后剁成十七八块的受害者,可不是一个两个或十几、几十个。

据不完全统计,近5年来确定与屠夫有关的窃取器官凶杀案共165起,疑似案件约28起。

约计200名受害者。这样的业绩,堪称行业典范。

以此等高效率,屠夫先生有望打破由henryleelucas(亨利李卢卡斯)创下的200—600人的疯狂杀人记录。

是个狠人。

这种流动性极强的高明罪犯,科学手段也好,地毯式搜索也罢,都很难找到他。

不过,boss也不是什么都没干。

综合分析近期纽约城发生的几起抛尸案(剔除不相干的),boss的团队通过曼哈顿计量法(数学模型criminalgeographicaltargeting简称gct),利用距离衰减函数,推导出屠夫目前最有可能所处之地,就是曼哈顿区。

按boss的说法,概率高达95%。

基于boss仅花了三天不到的时间,就将自己和无名岛上的百多个亲人,查了个底掉的基础,明一对这个推论结果毫无疑议。

“在曼哈顿区用曼哈顿计量法,抓来到曼哈顿的曼哈顿杀人狂,哟,哟。很押韵啊。”

换乘第三辆巴士时,明一吸完最后一口雪柠,来了句完全不在节奏上的说唱。

“根本就不押韵。”

“神出鬼没的boss,什么时候让我看看你的pose。哟,哟。”

“别哟了。”磁性声音毫无情绪地说道:“逛了3小时28分钟,夜景还没看够吗?”

“我觉得后面那句更好,更押韵,还表达了我的想法。”明一沉浸在自己的说唱创作中。

boss直接无视道:“说说看你接下来准备做些什么,需要我提供哪些辅助?”

巴士在上东城81街站点停靠,明一下车,晃晃悠悠地朝住所——那幢高级住宅楼走去。

回到住处,不费吹灰之力,就破解出了门的密码锁。

“大叔,你以前是不是[密室逃生]之类的营业主?或是什么变态游戏编程师?这么喜欢看别人玩解码游戏。”

声音没有回答,他又吐槽道:“准备了一堆华而不实的东西,屋里却连个水杯都没有。差评。”

沙发前方,造型如同海盗宝藏箱的古董茶几,突然发出轻微的机械声。

便见整个茶几原地抬高,箱子如低配变形金刚一般,自动打开、展平,露出一块2米长、1米宽的触控液晶屏。

屏幕上是纽约的卫星地图。

适应能力很强的明一丝毫不觉有异,走到茶几旁,将一次性纸杯放到一边,双手在屏幕上划动起来。

“近三天内下过雨,降雨量中等。血液留下的气味分子已经被冲刷、以及被空气中的水份稀释得很不明显了。”

将地图放大的同时,他发现除了街道与河流之外,所有建筑都可以被拖进屏幕顶端的空白文件夹。

“动态模拟装置吗?有钱人,会玩。”

有了这一发现的明一,像找到了新玩具的孩子一般,两眼放光、手速飞快地操作了一番。

最后,整个电子地图上,除了固定不可移动的城市脉络之外,只留下了11个点。

这11个点,是7个生活区与4幢楼房。

分布于曼哈顿上东城、下东城、上西城、哈莱姆区以及麦迪逊广场花园周边、大都会艺术博物馆附近,等地带。

“虽然气味分子大部分都已消散,但勉强还残留下了一些。

暂时先排除医院、血站、超级市场等十分明显充斥着血腥气味的地方。

最有可能成为屠夫先生做案地点的,就是这11个位置。”

“所以,你绕整个曼哈顿转悠了一整晚,就是去当搜寻犬了。狗头侦探这个称号,很适合你。”

明一撇了撇嘴,“boss,你这话说的就太伤人了。”

2.控制感知

“哦,是吗?那抱歉了。”boss难得地如此说道。

但语气里完全听不出任何歉意,甚至连情绪起伏都没有。

“气味分子与嗅觉受体结合后,作为化学信号经过属于ctp、结合蛋白的嗅觉受体,转变为电信号后,沿着嗅觉神经传至大脑皮层的精细区域,从而被人们感知。

普通人类的嗅觉远不如其它生物。

骆驼能闻到80公里外雨水的气味;皇蛾能嗅到1090公里外的同类气味;牛能嗅出浓度低达10万分之一的氨液…

但它们的嗅觉能力都很单一,仅对特定气味灵敏。

有科学研究表明,非洲象和家鼠的嗅觉感受器基因是全球生物中最多的。

不过,能为人类所用的,还是犬类。联邦警署训练出的寻血猎犬,能追踪超过25天的气味。

看来,你的感知能力,比我预想的还要丰富,且强很多。”

明一又撇了撇嘴,“你的意思,我比那些骆驼、牛、大象和家鼠要实用一些是吧。”

“当然。”声音肯定道。

明一翻了个白眼,声音又说道:“可是,你能做到的,寻血猎犬也能做到。

36小时前,nypd出动警犬全城搜寻,最终警方得出的结论与你现在标出的位置,有几处重叠。你忙活了一晚,做的恐怕是无用功。”

“你们的排除法有个误区。”明一摇了摇头,将地图再次放大。

“先把案件的所有细节梳理一下。

屠夫的首要目的是窃取器官。经他手的尸体,比超级市场里卖的生肉还干净。手法纯熟,庖丁解牛也不过如此。

但根据这5年来所有相关案件的报告,可以看出来,我们的屠夫先生,并非生来就刀法一流。

最初几个受害者的尸体,切口粗糙、血赤糊拉。

所以,5年前,应该就是屠夫刚出道的时候。

当年10月,美州三藩市,几户居民因恶臭报警。警探上门时,屠夫已人去楼空。

从当时的现场照片可以看出来,他不仅对解剖不在行,对自己的‘工作间’也很不爱惜。

遍地干涸的血污,甚至还有取失败了的器官,很随便地埋在院子里,任其腐烂。

所以,基于这一点,警方对他是个医生的推测,是不正确的。”

沉默了会儿,声音回道:“继续。”

“屠夫虽然不是医生,但器官离体后,必然需要保存的器皿设备。

我这方面的知识储备不够,就在网络上查了一下。

无论是联邦公立医院还是私人医院,目前全世界通用的器官保存器皿,是一种名为ocs的循环生态模拟温箱。

这种设备可以长时间为器官提供血、氧,并有一个相对鲜明的特点。

运作的时候,会产生每24秒一次、有规律的轻微提示声。声音特点与生命体征监控仪略有些相似。”

说到这儿,明一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拿着那只一次性纸杯,去厨房接了杯水。

一气灌下后,继续道:“boss,你没将所有信息都分享给我。所以,我只能脑洞大开地瞎猜了。

美州各城有关于屠夫的案件档案中,有多幅侧写画像,但都长的非常不一样,毫可参考价值。

另外还有不少案发或抛尸地点周边监控拍到的影像,但警方最后的调查显示,那些影像里疑似为屠夫的人,不是死了就是失踪。

并且,证实已经死亡的那些人,多半都在被屠夫切成碎块扔在垃圾箱的尸块之中。

显然,所谓的失踪,恐怕也只是还没找到尸块,或者在找到之前被焚烧填埋了。

那么,为什么一个已经被大卸八块的人,是怎么出现在监控画面里的呢?

所以,我大胆地作了个假设。

我们的屠夫先生,有没有可能是一位拥有变幻外形能力的拟态进化者?

如果真是如此,他大可窃取别人的身份。

比如,假扮成曼哈顿任何一座医院里最不引人注目的某位医生。

甚至,屠夫就是在那所医院里,窃取受害者的器官、肢解、冷冻,在医院‘同事’尚未起疑之前,寻机抛掉尸块。

话说,纽约的媒体也真是很敢写啊。将抛尸描绘得如天女散花一般,这文笔不是一般好。”

声音提示道:“不产生实质效用的话,可以不用说。”

明一耸耸肩,“纽约近期发生的器官被窃凶杀案,至目前为止共有6起。如果屠夫带着那么多ocs温箱来纽约,就太招眼了。

所以,不管是完美潜伏还是为了更方便地入手设备,医院都是个不二之选。

警方肯定也查过这条线。为何毫无进展,我现在还没法判断。

当然,这只是我的推测。没准,屠夫先生有自己的‘进货’渠道也说不定。

血液气味分子,很多地方都有,每隔24秒产生的提示声,也不仅是ocs温箱这一种设备。

但若是同时满足这两个条件的地方呢?”

boss说明一当了一晚上的搜寻犬,这话错也没错。

不过,他运用的不仅是嗅觉,还有听觉。

于繁华闹市,准确找出万千声音中本就轻微的供氧设备提示声,简直是地狱级的难度。而他,居然做到了。

“明一,你的感知能力,不仅仅是强而已。除了极限距离,你在精细度上也做到了极致。如果我分析的没错,你已经可以控制大脑屏蔽无关的声音与气味了,是吗?”

“不然的话,我早就因失眠而死了好吗?”明一想了想,补充道:“不过,你只说对了一半。我能屏蔽大部分的声音,但低于20分贝的现在还没办法。应该是振幅的原因。”

“你一直在训练自己,控制能力、控制大脑感知反应区域。如果是别的超体能力,训练能达到的量变上限可测。但像你这种精神、感知类的,却不在这个范畴内。你是怎么做到的?”

boss的声音难得地有了一丝变化。

“想知道吗?”明一伸了个懒腰,“不告诉你。”

“那这11个地方的排查工作,就交给你咯。我要去睡了,累死。明天10点前别吵我。最好一醒来,就有香喷喷的煎饺吃。”

“要不要再来一杯豆浆?”声音问道。

“最好不过。对了,不要加糖,也不要咸的,要淡的。”

“没有。”

“嗤,报复心就这么强吗?一把年纪了,还这么幼稚…”

……………

次日。

11月1日,雨。

上午9:06。

来自boss的第二次报复。

明一生无可恋地在鲍勃迪伦的歌声中醒来。他很后悔。

以为离开了无名岛,就不会被每天清晨的潮汐声吵醒,便没刻意屏蔽声音。

当然了,在还不清楚boss究竟是何方神圣,虽非敌,但是不是友还有待商榷的情况下,明一也不至于傻到安安心心地将自己‘关机’,睡成一头死猪。

控制大脑感知区域。boss想要探究的这一事情,明一在12岁的时候就已经练习得小有所成了。

别说是屏蔽声音,跟老爸闹脾气的时候,他曾将自己五感全封,躺在床上扮僵尸。

这么幼稚的事情,他也就干过一次而已。

不情不愿地揉了揉一头杂草般的浓密短发,打着呵欠起身,来到客厅。

门铃声响起。穿着红白条制服的披萨店小姐姐,送来了外卖。

“没有煎饺,饼子也凑合吧。”明一嘟囔了一句后,大声道:“多谢啦。”

坐在沙发上,边吃着,边看变形茶几上,boss经过一夜排查后的成果。

从11个可疑地点,缩小到了5个。

拖拖拉拉吃完披萨后,又墨迹地洗漱了一番。

就在明一准备穿上昨天换下来的那套衣裤时,耳中突然响起boss有史以来最尖锐的叫声。

“请你在有条件保持清洁的情况下,尽量做一个干净的人类。”

……明一无语得一头黑线。

声音催促道:“请抓紧时间。下东城区的监控覆盖不足,且有很多被黑帮和不良青年毁坏。如果不想增加不必要的工作量,最好是白天行动…”

3.警探瑞雯

11月1日,11:22。

下东城,有色人种多过白人的区域。而在有色人种中,约有半数左右是亚裔。

这让明一很自然地生出了一些亲切感。

36号大街左右两边是形形色色的商铺,有东州特色超市,其内有售大型超级市场里鲜有的各种东州食材、佐料。

什么川味辣子鸡、重庆火锅底料,还有速食饺子、叉烧包之类的,琳琅满目。

相较于上东城的高级,下东城的繁华更帖地气,接近民生。也更受明一喜欢。

钻进一条深巷,来到一幢喷绘着各种涂鸦的旧楼,明一走进一家便利店买了杯雪柠,边喝边跟店主聊了起来。

染了一头时髦金发的华裔店主大妈上三代就移居到美州,从小就生活在这儿,对周边角角落落都很熟悉。

明一自称是从东州来旅游的,店主大妈立马就兜售起自己的出租屋。

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方,拥有便利店这幢5层旧楼,可以说是家里有矿了。

明一奉承了几句,便说那就上楼看看房间。

大妈领着明一走进狭窄的楼梯,期间,住户屋内不时发出各种难以言喻的声音。

有叫骂、小孩哭闹、咳嗽声、猫叫、狗叫以及青年人不可描述的运动声…

对这些,大妈早就见怪不怪了。她扭头看了这个应该还是个学生的穷游党一眼,却见明一面无表情。

大妈心说‘这年轻人看上去斯斯文文的,看来也很有生活啊’。

打开4楼靠左侧的一个房间,大妈说道:“就是这里了,每个月500邦元。你看,距离36号大街很近,出行非常方便。”

“那儿,走进去300米,”大妈指着楼下斜对面另一条深巷,“有一家骑士酒吧。每天晚上都有不少漂亮姑娘去那儿玩,听说还有上东城、华尔街的高级女职员呢。”

明一扯着嘴角笑了笑。

大妈吧啦吧啦地极力推销着,突然就见这年轻人皱了皱眉,还想说些什么,年轻人就转身往门外走去。

“嘿,都是东州人,这样吧,给你450。”大妈急忙喊道。

“谢谢。我再考虑一下。”明一边说着,边迅速追下楼。

在他前方,一个戴着兜帽的男人,全身上下充满了难闻的血腥味。有新鲜的,也有陈旧的。普通人闻不到,但对此时将嗅觉灵敏度调高的明一来说,简直刺鼻。

并且,这旧楼5层角落的房间里,有一台每隔24秒便发出类似生命体征监控仪提示音的声响。

兜帽男出了楼房后,钻进了大妈指的有很多漂亮姑娘出入的那条深巷中。

他快步跟上,几乎没有发出脚步声。

巷子很深。尽头是另一条横向的巷子。

兜帽男的步伐略显虚浮,有点像喝醉了似的。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照理说,明一的跟踪是很容易被察觉的。虽说他没发生任何声音,但在巷子里前行时,人类本能就会下意识地回头看。

但那兜帽男似是很心急,压根没顾上往回看,小跑着冲出了巷子。

明一疾步跟上,但他没有立即跑出去,而是帖身在巷子一侧墙上。

t型巷子,脚步声往明一的右边走了十几步后停下。

“比尔,你又嗑了h5是吗?”一个女声。

“瑞雯警官,这次的线人费应该有不少吧。杜瓦尔家族这次交易的h9可是满满三大车,这可是桩大案子…”

这个声音应该属于兜帽男。

“闭嘴,拿去。”

牛皮纸袋特有的声音。

“谢谢,瑞雯。太好了,有了这笔钱,我妈妈就可以住院了。”

“知道就好。比尔,如果不想死,把h9戒了。再这样下去,你迟早把自己嗑死。”

“是,是…我知道了。”

“别当马仔了,也别拿这笔钱去买h9,带着你妈妈离开这儿。去la或西雅图,开一间洗衣店、买辆汉堡车。总之,找点正事干。”

明一听懂了。略感失望,并不是他的屠夫先生。

不过,就在他准备离开这条与他无关的深巷之时。不远处5把枪上膛的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

在线人比尔与瑞雯警探对话的同时,横巷左侧小路,驶来一辆黑色古董轿车。

车上人的对话,被此时将听觉调到方圆千米范围、屏蔽高分贝声音的明一,很不凑巧地听到了。

黑色古董轿车在巷口停下,一只握着枪的手探出车窗。

枪声响起。

而在枪声响起之前的05秒,一道寒光从天而降。

当枪声于巷子一端鸣起之时,子弹出膛,握着枪的手与手腕分离。

nypd高级警探瑞雯立即拉着她的线人比尔,躲到墙根的一排大垃圾箱后。

同时,惨叫声,“啊!”

叫骂声,“wtf,谁干的。”

车门打开,除了司机和从车外地上捡起自己的一只断手、面色惨白并不停怪叫着的家伙以外,4个一身黑色西服的黑帮份子,又冲巷子里开了几枪。

所幸,有那一排大垃圾箱的掩护,瑞雯和比尔顺利蹿进了明一所在的巷子。

场面紧张又尴尬。

明一耸耸肩很无奈地笑了笑。

boss的脑子肯定被门板轧过,不然怎么会让他拗个黑帮成员的造型。

拔出配枪的瑞雯,指着明一,“什么人?”

“东州人。”

瑞雯……

“我问的不是这个,老实点。”

“瑞雯警探,杜瓦尔家族的人马上就杀到了,你还要在这儿纠结我这个路人甲的身份问题吗?”

瑞雯看了眼不知是瘾头犯了还是因为害怕正瑟瑟发抖的比尔,当即下了决定。

“比尔,你先走。现在就带着你妈妈离开纽约。”

比尔跌跌撞撞转身就跑。

“警探,如果我不小心把那些黑帮都杀了,你会抓我吗?”

一头灰色短发、帅得雌雄莫辩的高级女警探瑞雯,皱着眉看向面前的东方男子。

很年轻。话说的很不负责任,但语气倒是一点不轻佻。

莫非他是认真的?凭什么?

瑞雯见他两手空空,戴了个黑手套,没枪没刀,便觉得这小子肯定是在开玩笑。

也不会是与杜瓦尔敌对家族派来的杀手。

哪个杀手不带枪?

“东州人,老老实实赶紧走,别做什么超级英雄梦。”

说着,瑞雯职责本能地推着她认为的普通公民往巷外跑。

巷子很深。此时先一脚往外跑的比尔,都还没出巷口呢,就更别说明一和瑞雯两人了。

这根本就不是办法。

巷子是直的,不会飞檐走壁的情况下,拿自己的后背对着身后四个持枪歹徒的追击,等于送人头。

明一被初次见面就半搂着他的长腿女警探,推着跑了一段。

在杜瓦尔家族那4名成员追到巷口之时,明一突然抬起瑞雯持枪的那只手,用一个过肩摔的姿势将她往自己的前方丢了出去。

瑞雯心惊于这个东州年轻人敏捷的身手,在落地后顺势一个滚翻,以半蹲的姿势持枪准备还击之时,她看到了更不可思议的一幕。

那个东州年轻人,像经典老片黑客帝国里的基诺里维斯,又像某位著名的西装暴徒光头佬,原地侧身后仰,紧接着一脚踩在墙上,直接蹬跳起,并伸出了右手。

瑞雯完全没看到这年轻人使用了什么武器,便见那4个杜瓦尔家族成员,一个接一个,像中了邪似地突然倒地。

来不及惊愕,基于警务人员的本能,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有何目的,瑞雯将枪口对准了明一。

“双手抱头,蹲下!不然我就开枪了。”

被枪口指着后背的某人,很老实地伸出双手交叠抱住早上刚洗过头发的脑袋。

“蹲下!”

“不是我不愿意配合,警官,实在是裤子太紧了…”

4.路人甲

虽然深蓝联邦已经进入科技极速发展的2177年,但黑帮这一奇怪的职业,就像小偷、乞丐、身心畅快工作者等行当一样,不可能被彻底灭绝。

只不过,时代不同,其存在的形式不同罢了。

譬如,在阿姆斯特丹,身心畅快工作者明码标价,不仅合法,在当地还称得上是税收大户。

不过,由于各种廉价又逼真的假体充斥市场,2177年的阿姆斯特丹已经不复当年荣光了。

扯远了。总之呢,即便是联邦治下最繁华的都市之一,纽约,也不乏黑帮这一古老的组织。

黑帮与当局某些部门、某些已经滑入或正在滑入深渊的公职人员之间,有着某种无需宣诸于口却众所周知的暧昧关系。

而在这狼与狈遍布的纽约,警探瑞雯就像是一头得了躁狂症的不合群的斑马。

她在19岁那年成为一名联邦纽约上东城警署警员后,就热衷于在黑帮各大家族进行交易时搞破坏。

这样的热衷,愈演愈烈,用她那些老奸俱滑的前辈的话来说,疯马瑞雯已经丧心病狂了。

在前不久的一个深夜,还是中级警探的瑞雯,集结了一队与她一样年轻有冲劲、不知死字怎么写的普通警员,搅黄了杜瓦尔家族与北墨西哥泽塔斯家族的交易。

并且,乱枪之下,杜瓦尔家族现任教父老浦立舍的小儿子小浦立舍,中弹后连医院都没来得送就嗝屁了。

事后,也就是三天前,一个满脸褶子加雀斑的胖警司,一脸不情愿地宣布瑞雯成为高级警探的升职消息。

梁子结大了。

瑞雯必须死。

杜瓦尔家族那个最底层的烂马仔居然敢出卖他们?!绝不能让他活着离开纽约。

然而,这场事先预谋好的枪杀行动,却被一把突如其来、夺走了某中一个枪手一只手的匕首,打乱了节奏。

抱头鼠蹿的比尔,在枪声响起的那一刻,没命地逃出了巷子。

此时的深巷内,躺着不知死没死透、暂且管它叫做尸体的四名杜瓦尔家族倒霉蛋,来送线人费的女警探,以及一个不明来路、手法奇诡的东州年轻人。

场面即诡异又尴尬。

瑞雯快速起身,枪口始终对着明一。她才不信这人说的,也不想去管他的裤子到底是不是真的很紧。

“往前走。”

被枪抵着后背的明一,很配合地抱头前行。

两人来到巷子另一端,瑞雯一手持枪,一手快速检测了躺地的四人。

精准的一击毙命。每具尸体的咽喉处,均有一个血洞。

瑞雯皱眉,心想这种武器她还没见过,难道这些黑帮家族又研发出了什么黑科技?

“洪七爷的人?还是吉诺维赛家族派你来的?”

“我不认识你说的那些,呃…家族。”

明一抱着脑袋的样子,看上去还挺认真的。再配上他那张人畜无害的无辜脸,瑞雯差点就信了。

“别耍花样。”瑞雯持枪对着明一,有了先前的经验,她谨慎地没有靠明一太近。

摘下挂在后腰的一副手拷,道:“乖乖把自己拷起来,子弹…”

话没说完,瑞雯就懵了。

好歹她也是nypd年度射击冠军,博击前三甲的优秀警探,为什么连眼睛都来不及眨,那把原本打算抛过去让对方拷住自己的手拷,就拷住了她呢?

持枪的手连下意识的射击动作都没来得及做,就感到腕部一阵发麻,枪从手中滑落。

幸好,nypd配的都是指纹枪,不然一定会走火。

“警官,抱歉,我实在没时间跟你回警局。”明一将瑞雯双手拷住之后,抬手收回那四枚钉在四具尸体咽喉处的黑针。

“警官,杜瓦尔家族已经对你发出了追杀令。悬赏两万邦元。这可是一笔巨款啊。”

“你想怎么样?用我的人头去领赏吗?别忘了,这几个枪手都是你杀的。”

明一笑了笑,捡起一把普通手枪,对着尸体的咽喉处各开一枪。

瑞雯再次惊愕得瞪直了双眼。

“放心吧。我有个很有钱的boss,暂时来说,还看不上这两万块。”

瑞雯刚开口,明一又说道:“请问,比尔的母亲是不是患有需定期输血的重病?他家里是否有某种为他母亲维持生命的治疗仪一类的器材?”

瑞雯愣了一下。这驴唇不对马嘴的问题,跟黑帮有什么关系?

“好的,知道了。”

明一点点头,擦掉手枪上的指纹,抛到尸体堆里,转身往巷子口快步走去。

瑞雯扭曲手指解开了手拷上的指纹锁,大喊道:“hey,你到底是什么人?”

“不重要的路人甲。”

明一潦草地挥挥手,消失在瑞雯的视线中。

…………

耽搁了近半小时,当明一再次从便利店门口经过时,眼尖的包租婆不失时机地招呼了一声。

明一没有搭理她,直接钻进外大街,随手拦了辆出租车。

事有凑巧,还是因为这座城市的犯罪率,已经高到了随便出门溜个弯都能碰上枪击案的地步?

虽然这座城市的罪恶情绪值确实很高,但明一更倾向于前者。

出门前,boss曾催促了三次,还提示说下东城的监控覆盖不足,有不少黑帮和不良青年。

所以,明一很自然就想到,神出鬼没、无所不知的神棍boss,极有可能昨天或者更早的时候,就截获到了关于[悬赏追杀令]的信息,知道有枪手准备在下东城干掉警探瑞雯。

按这个逻辑,boss必然知道比尔不是他们要找的人。

所以,那个长腿女警探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以明一的猜测,boss极有可能是一个曾经身居联邦高层,正在对超体进化者进行某种奇怪测试的变态猥琐大叔。

不知在脑海中勾勒出了一个什么样的形象,明一莫名笑出了声。

笑完摇摇头。

他并不介意boss将本不属于测试任务的事情,临时安排到他的行程中。也对boss无时无刻不在观察他的行为,没有任何不满。

相反的,他反而觉得这没什么不好,有人提供住宿,给钱花,还有这么有趣的游戏,何乐不为?

并且,他还可以在这期间更好地训练自己对罪恶之念的感知能力。

假以时日,他一定能做到仅凭电子讯号,隔空感知到对方的恶念。

到那时,他一定会将这个隐藏在各种高科技设备后头、指挥他干这干那的神棍给揪出来。

然后对神棍进行最恶毒的人格羞辱。

在其油腻的肥脸,或者地中海的脑袋上,狠狠啐上一口。

5.嫌疑犯

2177年的交通状况,比上个世纪中期还要糟糕。

虽然地铁、城际磁悬浮列车已经非常发达,但由于上个世纪的全球大灾难时期,许多城市、地区受极端气候变化及地壳板块移动影响,导致长达将近半个世纪不适宜人类居住。

联邦成立最初的第一项大措施,就是建立号称‘诺亚方舟’的末日生存城。

譬如,联邦行政主城、位于太平洋的【天空之城】;东州行政主城【京都】、美州行政主城【华盛顿】、英州行政主城【雾都】

这些主城会在末日到来之时,启动装置拼合成一座合金堡垒,其内拥有足够几十万人存活百余年的储备与能源。

联邦主城住着的是全球最高行政长官及顶级精英人士,而居住于各州主城的,则是该州最高行政长官、高层人士、顶尖科技人才、各领域一流从业者以及一小摄原住民,另有部分珍稀动植物。

可想而知,这样代表着权力与地位象征的主城,可不是平头老百姓能挤进去的。

对比之下,无门槛的宜居城市就成为了移居首选。因此,像纽约这种全球一线大都市,人口不暴增才有鬼了。

总之,不管是工作日还是休假日,纽约的大街小巷永远不乏堵长龙的景象。

一般情况出行首选地铁,赶时间或较远的就多花点钱搭磁悬浮。很少有人会跨区打出租车。因为上车后会堵成什么样,计价器可是管跳不管埋的。

出租车司机心情好到爆棚,从上东区到哈莱姆区,这可是一个月都难得接到的大单啊!

哈莱姆区135号大街。经历了三次小堵塞后,总算到了。

明一随便找了间餐厅,胡乱吃了个汉堡,又买了杯雪柠。

目的地,就在135号大街周边的一片住宅区。

上个世纪后期,这儿曾是诸名的贫民窟,在历经联邦成立前后最的动荡几十后,自称哈莱姆区原住民的黑人朋友再次回归。

不过,眼前的哈莱姆区已经毫无曾经‘脏、乱、差’的痕迹了,面貌一新。与上东、下东城的热闹繁华不同,触目所及,均是大片的矮层建筑,给人一种悠闲的别墅区即视感。

明一的东方面孔在这个区是极少有的。

饮料还没喝完,他突然拧了下眉头,起身匆匆离开餐厅,快步走进雨中。

细密的雨,被初冬的风吹得如一层薄纱一般。

沿着外街疾行过4个路口,明一转身进入两边均是别墅的一条小道。

这是一条单车道,明一走在人行道上。

一辆快递车从身边经过时,他扭头看了眼车牌号码,轻声说道:“boss,在吗?”

“在。”声音简洁回答。

“盯着这辆车。”

“好。”

明一迅速向两幢3层别墅当中的一条小道走去。500多米开外,有一个快递投放点。

阴雨绵绵的天气,鲜少有人会在这个时候过来取快递。

人行道上,两个黑人园丁大叔自两端向中间修剪残枝,一个滑板少年从他身边滑过,另有匆匆过路客三人。

越靠近那快递投放点,血腥味就越浓重。

他无法判断这血腥味是何时出现的,在没有特殊需要的情况下,他的嗅觉没必要调至高灵敏度。

如果始终保持高敏度,怕是早就被各种臭味熏死了。

刚到达135号大街时,饥肠辘辘的他先吃了个午饭。饱餐结束后,刚调高嗅觉信号区域,立即就闻到了两股较为浓重的血腥味。

他本来要调查的并不是这儿,而是下三个路口的另一片生活区。

其中之一,就在这个快递投放点。而另一个,按距离判断,应该就是原本的目的地。

来到快递点,明一迅速找到血腥味的源头,一只被包得十分严实的化纤纸箱。

他抬头看了眼快递点屋顶墙角装着的监控摄像头,轻声道:“boss,查查刚才的监控内容。”

“好。”仅过了两三秒,boss便答道:“2分35秒前,快递送货员将这只纸箱卸下。同时还有12件包裹。”

“其它包裹没问题,只有这只纸箱内有冰冻肉类。按血腥味来判断,应该已经融化近一半了。

排除大量生鲜产品的可能性,因为其中有强烈的消毒剂的气味。除了尸块,我想不出别的可能性。”

“包裹从华盛顿寄出,寄件人名叫安达尔,收件人名叫谢尔顿,地址正是此时你所处之地。”

明一走近快递点的屋子内,想了想,道:“这个邮件在路上走了多久?”

“46小时。”

“不对。现在的日均温度10度左右,就算有大量冰袋保鲜,经过46小时的车程,也早该融化了。除非是用冷库车运送。能查到这个包裹收发、运输的全过程吗?”

“需要时间,预计3分钟以内。”

“好。”

知道boss神通广大,但明一还是被这等高效率惊愕到了。

“对了,快递车还有刚才那个司机,别忘了查。”

“搜查了与司机近三天内相关的一百多条视频,显示一切正常。”

此时,急促的脚步从不远处向快递点走来。

“妈妈,快点儿。”奶声奶气的女童声。

“霍莉,走慢一点,别摔了。”

一对穿着雨衣的黑人母女走进快递点,年轻的母亲冲明一友好地笑了笑。

母女俩在排列有序的货架上取了自己的包裹,临走时,年轻母亲的目光从那只化纤纸箱上扫过。

“咦,谢尔顿的包裹也到了。霍莉,来,拿着你的公主裙,妈妈把爸爸买的乐高一起带回家。”

“好的,妈妈。”

“哦,天呐。怎么这么重?”

面对这种突发事件,明一也没想到。包裹上的名字显然是女人的丈夫,他没有任何理由合理地阻止女人。

这时,修剪树枝的一个园丁从门口路过,见到站在门外等妈妈的小姑娘,打起了招呼。

“哦天呐,茱迪,你都怀孕了怎么能搬重物。来,交给我吧。”

“太感谢了,摩根大叔,您真是个好人。”

黑人大叔放下手里的工具,准备接过女人抱着的纸箱。

啪。箱子摔在了地上,交接失败。

内部被渍透了的纸箱,破裂开来,渗出了浅红色的液体。

并不多。但无论如何,乐高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东西呢?

诧异,但毫无警觉的女人和大叔,同时去翻捡箱子。

“啊!!!!”

预期中的尖叫声响起。

……………

午后3:55分,哈莱姆区警局。

审讯室,一束强光,猛地打在明一懵逼的脸上。

他做了什么?特么的,他什么都没做。

就因为在那个女人见到一条渗着血水的大腿崩溃尖叫、黑人大叔慌乱报警的时候,他什么都没做,就得受到这种不公平待遇?!

简直让人无法忍受。

可惜,没有愤怒情绪的明一,并无以上心路历程。

在他看来,只是选择了最为稳妥的做法而已。

他可不想屠夫没抓着,反而把自己弄成背锅侠,成为那个臭名昭著的屠夫,再被送上电椅。

他当然能逃,清除快递点的视频数据boss勾勾手指就能做到。

但这种欲盖弥彰的行为,等于在自己脸上写了‘屠夫’两个大字。

所以,他什么都没做。一副与我无关的漠然表情,安静地看着一群如临大敌的警员冲进快递点。

之后,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反正明一也不知道女人、大叔、警员是通过什么样的逻辑,得出他就是嫌疑犯的结论。

全都用惊恐、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他,好像他会吃人似的。

几个警员连着给他拷了三副指纹锁,又将牛皮纸袋罩到他头上,将他塞进了警车。

总之,今天是不指望有什么发型了。

在来到哈莱姆区警局的路上,明一也明白了为什么屠夫先生能纵横美州17城,杀人越货、逍遥法外。

如果nypd的警探们,都是这样的蠢货,别说超体进化者,即便是普通罪犯也能在杀完人后,挥挥衣袖逃之幺幺。

当明一从刺眼的光线中缓和过来,看向坐在对面准备审讯自己的两个警探时,笑了。

6.保释

‘啪’,一沓照片摔在桌上。

一头油腻金发、长了张方脸、年纪大约40来岁的白人大叔警探,敲着桌面恫吓道:“笑什么笑,你这个死变态。

如实交待,你是怎么杀害这些人的。告诉你,小子,我有一万种让你吐出实话的办法。”

明一没理他,微微笑着看向方脸警探旁边一脸淡定的女警探。

瑞雯摘下棒球帽,理了理帅气的灰色短发,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地用一种揶揄的目光,扫过他手上的手拷。

“嘿,小子,别耍花招。”方脸警探将桌子敲的梆梆响,“看到这些照片很熟悉吧。当然了,这可都是你干的好事。”

明一扫了眼被摔得凌乱散开的照片,差点为这方脸警探鼓掌。

确实,他很熟悉。

除了3张快递点现场的尸块照片,其余他在boss提供的资料里就曾看到过。正是近期纽约城发生的几宗窃取器官凶杀案的抛尸地现场照。

目前还没有查到实证,为免引起全城恐慌,警方对外的口径是疑似与屠夫有关。

结果,模棱两可的说词,再加上媒体的捕风捉影,非但没有消减民众的恐惧感,反而为【屠夫】增添了一分神秘色彩。

“你以为你缄默不语老子就拿你没办法了吗?”方脸警探卷起衬衫的袖子,一副马上就要动手的样子。

见明一还是没有任何反应,便气恼地站起身,一把揪起明一的衣领,“小子,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信不信老子打的你满地找牙。”

“凯文警探!”瑞雯睨了眼一旁的监控仪,出声提醒道:“请注意言行。”

名叫凯文的方脸警探不满地嘟囔了一句,撒开手。

明一用戴着手拷的手捊了捊衣领,像拉家常似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不应该是下东城的警探吗?”

凯文方脸懵逼,愣了一下。

“说说,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儿?”瑞雯没理会明一的问题,反问道。

“找人。”

“找人?”瑞雯狐疑地眯起一双漂亮的眼睛,琥珀色的瞳孔在强光下像两颗宝石一般。

不过,这显然不是什么欣赏宝石的好时机。

“什么人?”

“屠夫。”

瑞雯拧起眉头,盯着明一的目光,似是在思考什么。

方脸凯文一拍桌子,指着明一,“别耍花样。”

凯文扫了瑞雯一眼,“瑞雯警探,我想你需要好好解释一下,你与嫌疑人是什么关系?我现在对你跨区申请调查此案的目的,表示怀疑。等会儿我会向警长报告此事,别想假公济私,哼!”

联邦警局的规定,一般警员不可跨区查案,除非其手上调查的案子牵扯到另一区抓捕的嫌疑人。这种情况下,警员上报申请,通知另一区的警局,双方配合执法。

但是,瑞雯在三天前升到了高级警探。所以,她无须走申请流程,直接一个电话,人就过来了。

明一用看热闹的眼神看着瑞雯。是啊,他也有点好奇,‘小灰’是怎么知道自己被逮了的。

跟踪?别开玩笑了,除非小灰会飞。要么就跟boss一样有‘天眼通’,不过那是不可能的。

瑞雯无语地看了凯文一眼,紧了紧拳头。这种智障,幸好不是她的同僚。

没理凯文,瑞雯又问道:“所以,上午你出现在下东城,也是在找屠夫?”

疯马瑞雯可不是真的疯,如果没点脑力,怎么能活到现在。

明一点点头。

“你怎么知道屠夫的行踪?你找他有什么目的?”

“目的么…”明一想了想,“美州有十几座城,悬赏关于屠夫的线索,如果我把他抓住了,应该有更高额的奖赏吧。”

见瑞雯仍用一种狐疑的眼神盯着自己,明一又现编了个他自己认为很合理的说词。

“行踪嘛,很简单。网上有很多关于屠夫的新闻,我只不过是用了一下大脑而已。”

“呸,”凯文不屑道:“你以为自己是福尔摩斯?嗤,这么低劣的谎言,拿我们当白痴吗?”

明一,“我没有这个意思。不过你不应该带上那个‘们’字。”

凯文反应了一下,气愤地从椅子上蹦起来,“wtf,混蛋!等着进观察所,给黑鬼们捡肥皂去吧你…”

一个在大部分居民均是黑人的城区里当差的白人警探,说出这样的话来,真是一种极大的讽刺。

瑞雯对此早已司空见惯,也懒得与这种家伙多说半句废话。

这时,审讯室内的播音器响起,要求两名警探停止审讯。

凯文骂骂咧咧的狠狠瞪了明一一眼,出了审讯室

瑞雯站起身,看着明一,“我可以确定你不是屠夫,但并不代表你就是无罪的…”

门外走来一个男人,象征性地敲了敲敝开的门,“你好,警探。我是明一先生的委托律师。我的当事人有权保持缄默,请停止你的审问。”

瑞雯见到来人后,微微皱了下眉。

明一不失时机地抬起双臂,亮了亮手上的三道手拷。

瑞雯面无表情地准备用高级警探专配的通用解锁器,替他解开手拷时,三把指纹锁居然同时发出了清脆的‘喀答’声…

…………

办完一应手续后,律师开车载着明一离开警局。

“你是?”

头发光滑得苍蝇都站不住脚的律师,一手开车,一手朝明一伸过来,“明一先生,您好。我叫华伦普拉西多多明戈陈。”

明一……

“啊哈,您可以叫我的华文名字,陈华。我的祖父是华州人,我可是有1/4华州血统的哦。”

“哦,陈华,你好。那个,我想问一下,是谁让你来保释我的?”

“您待会儿就知道了。”

当然不是boss的手笔。

明一被逮上警车之时,boss明言不会插手。

关于这一点,明一并没觉得意外。boss早就有言在先,在任务中他能依靠的只有他自己。

联邦律法烂熟于心,明一根本就不在乎会面对什么样的审讯,就算被关在暂押嫌疑犯的观察所里,也丝毫不慌。

父亲是典狱长,他的启蒙老师、各项技能的师父,他人生中的一百多个亲人,统统都是囚犯。

虽然无名岛监狱与别的监狱不同,明大庆管理囚犯的模式也很另类,但监狱终归是监狱,该齐活的一样不缺。

审讯室、小黑屋之类的,都被明一用来练习开锁技能。

在某些层面上来说,他对监狱的认知,与普通人对监狱的印象,可说是天渊之别。

当然,他也没打算要上演一出越狱的经典桥段。

非哈莱姆区常住人员却出现在快递点,并盯着那只箱子看了会儿。在这个闻屠夫二字色变的敏感时期,他确实挺可疑的。

不过,毫无证据的嫌疑,也只能是嫌疑而已。

他与箱子没有任何接触,别说是指纹,就算做生物酶反应测试,也只能佐证他的无辜。

按联邦法,最多关他24小时。

现在看来,有人比他还心急想让他重获自由。

7.朋友

兜兜转转,车行一个多小时,又回到了下东城。

不过,并不是明一之前来过的那条大街。

有着四分之一华州血统的律师陈华,将车停在一条外观陈旧看上去像世纪初产物的老街。

诡异的是,又不是深更半夜或凌晨时分。正值晚高峰时间,这条老街别说是车,连鬼影子都没一个。

当然,除了清一水穿着黑西服套装的十几个男人。此时正排成一排,站在老街左侧一间旧得像古董、或者电影街布景的酒吧门口。

“明一先生,里面请。”

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腰杆笔挺、很有绅士范儿地比划了个手势。

昏暗的酒吧内,只有舞台是亮着的。一支由低音贝斯手、钢琴手与主唱组成的三人乐队,正在表演世纪初颇受欢迎的爵士名曲。

浓浓的雪茄味儿。

一个戴着顶复古礼帽的男人坐在远离窗户、靠墙最角落的位置,小圆桌上摆着一支仅剩一半的红酒。

“我是不是得感谢您的帮助。”明一走到男人面前,“吉诺维塞先生。”

男人摘下帽子,似有些意外。只错愕了瞬间,很快便微笑看向明一。

见对方没有否认,明一心中暗忖了一句,‘这下小灰一定以为自己猜对了啊。’

瑞雯本来就怀疑他是吉诺维塞家族派出来搅和杜瓦尔家族行动的杀手。

站在她的角度,这么想是最合理的。明一出现在那条巷子绝不是凑巧,更不会是因为闲的才出手干掉那四个倒霉的杜瓦尔枪手。

事实上,他自己也没怎么想明白当时为什么那么果断就出手了。按说,他可不是那种爱管闲事的人啊。

“明一先生,有幸。”

穿着打扮复古、作风老派怀旧的男人,其实非常年轻。

三十岁左右,发型挺括精致,围着唇部蓄了一圈精剪细修的胡须,眉眼轮廓非常英俊,一眼看上去像极了世纪初的某位好莱坞男星。

明一礼貌地与这位型男握了握手。

“抽雪茄吗?”

“不会。”

“2039年,天劫降临之前出产的红酒,味道非常醇厚,尝尝?”

“酒量浅,而且喝醉了酒品极差。”明一如实回道。

男人微皱眉头笑了笑,咬着雪茄吸了一口,吐出淡淡的烟雾,自我介绍道:“我的名字,维克托吉诺维塞。”

明一感到嘴唇有些发干,“还是给我来杯水吧,最好加点冰块。谢谢。”

名叫维克托的男人似有点诧异。不说整个纽约,在下东城,他的名字几乎无人不知。能让他亲自接待且自报家门的人,有几个?

这年轻人的反应也太…轻狂了。

不过,维克托并没有介意。在他看来,身怀绝技的人,总有这样那样的怪脾气。对此,他早已见怪不怪了。

明一喝完整杯冰水后,说道:“那么,维克托先生,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明一先生在骑士酒吧巷子里的表现,令人惊艳。不过,我很好奇,明一先生是怎么知道保释你的是我吉诺维赛家族?莫非,是门口的保镖中有你眼熟的吗?”

维克托在说最后一句话时,眼神危险地眯了起来。

明一有一种感觉,如果他说是,眼前这个帅气有型的男人就会立马挥挥手,让人将他眼熟的倒霉蛋当场爆头。

他摇摇头,坦诚说道:“哦,不。我谁都不认识。”

见维克托一副想要继续追问下去的样子,明一立马有理有据地分析起来。

“纽约三大黑帮家族,吉诺维塞、杜瓦尔和卡朋特。

我杀了杜瓦尔的枪手,搅和了他们刺杀那个女警探的计划,如果他们知道是我干的,只会想办法在牢里弄死我。

所以,肯定不会是杜瓦尔的人保释了我。一半一半的比例,我也就是碰碰运气,希望自己没猜错罢了。”

boss说了不插手他被当嫌犯抓起来一事,但也不是完全不作为。好歹,在那位律师载着他来此的路上,在对讲装置中给他补了一堂纽约黑帮常识课。

由于没有恐惧情绪,明一在说谎时总会给人一种很怪异的感觉。

就是那种,你总觉得他说的不是他所想的,他甚至是在胡扯,但你却找不到一丝破绽,还见鬼的觉得很合理。

此时此刻,吉诺维塞家族第四顺位继承人,维克托吉诺维塞就产生了这种奇妙的心理反应。

要想说谎不被发现,就把节奏拉快,赶紧跳过不重要的环节。

“总之,感谢维克托先生的慷慨和帮助。”

维克托笑了笑,摇晃着红酒杯,说道:“明一先生太客气了。对于像你这样的人才,我向来不吝金钱。

况且,明一先生远比我招揽过的那些所谓的高手,更具备被我所尊重的才华。”

明一扯着嘴角陪笑。心说,您能把杀人这事儿说的这么文雅,格调有点高啊。

“不仅拥有令人惊艳的技巧,明一先生似乎还有些与众不同。”维克托抿了口酒,看着明一的双眼再次危险地眯了起来。

“过讲,没什么特别的,只是熟能生巧而已。”

这话并非明一原创,而是那个用无名岛附近海里的鲨鱼给他练手的武器大师——鲁伯,时常说的一句话。

“熟能生巧,哈哈…”维克托像听到了什么有趣极了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

笑罢,吸了口雪茄后,以一种微微俯视的眼神,看向明一。

“那么,明一先生,不知道你是否有兴趣成为我的朋友呢?”

这话就不好答了。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狐狸还是老的骚啊。

这个问题要是回答得不合维克托的心意,明一觉得自己很可能得以一种狼狈的姿势,于枪林弹雨之中逃出这间酒吧。

明一伸出右手。

维克托身后的黑暗中,突然也出现一只手,手上握着枪,枪口对着明一。

只见其手,不见其人。一个擅长隐匿、连呼吸声都几不可闻的顶级杀手。

明一的右手上并没戴着那只黑手套,维克托伸手立起两指,那只枪又悄无声息地收回进黑暗中。

“我的长辈告诉我,交朋友的风险很大。不过,”明一端起水杯,“我是个爱冒险的人。”

维克托面露欣赏的笑容,端起红酒杯,迎向明一。

一曲终了。维克托挥挥手,乐队三人很自觉地退回后台。

酒吧内就只剩下了维克托和明一,以及那位如影子般的鬼魅杀手。

“不知明一先生来到纽约多久了?”

“今天是第四天。”

“哦?”维克托微微惊讶道:“明一先生真是个谜啊!”

他当然调查过这个身手奇诡的华州年轻人。但以吉诺维塞家族的神通,居然也仅查到了个名字而已。

因此,维克托猜测这个名叫明一的华州人,有可能是联邦某部门暗中培养的高级隐密特工?或者,反抗组织【自由阵线】的顶级杀手?

总之,这样一个履历一片空白、身手好到连他最心爱的‘影子保镖’都说只能战个旗鼓相当的家伙,突然出现在纽约,其目的绝对不简单!

8.所谓黑帮

正如boss提供给明一的资料所示,表面笑嘻嘻、背后干掉你的纽约三大黑帮家族,已经相爱相杀了近半个世纪。

杜瓦尔那边出动了5个枪手,吉诺维塞收到消息后立马也派了两个杀手过去,准备在疯马瑞雯遇袭时入场。

原因是吉诺维塞家族现任教父的马龙吉诺维塞先生,想卖个人情给瑞雯,搭上线后再利用这头疯马,搞残、搞垮杜瓦尔家族。

结果,螳螂捕蝉,黄雀还没出场,就被一个不知哪儿来的家伙,莫名其妙地把局给搅了。

两个蛰伏在t型巷道某间屋子里的杀手,在明一动手时,反应迅速地将全过程拍了下来,随即便向维克托上报。

之后,明一将瑞雯拷在巷子里扬长而去。搭出租车到了哈莱姆区,之后进入快递点,直至神奇被捕的全过程,都被覆盖面很广的吉诺维塞家族手下鱼串似的眼线,一一汇报给了维克托。

比摄像头还靠谱的人肉监控,明一也是没想到。

不过,在巷子里干掉那四个倒霉蛋时,他就听到了杀手向维克托汇报的内容。

他在纽约谁都不认识,boss说了不管这事儿,瑞雯要放他有花式理由,哪用得着油头粉面的律师陈华来唱双簧。

所以,除了吉诺维塞家族,还有谁会请律师保释他呢?

维克托把话挑明了,而明一却是从始至终都没打算要藏着掖着。

并且,他也没有任何需要隐藏的。

“维克托先生,我只是个很普通的联邦公民。除了身份证,一无所有。甚至,连保险帐号都没有。”

他的真实记录只有两条:[2159年出生于华州南海郡]、[父亲明大庆]。

明一现在还不知道,他那少得可怜的记录,还被boss抹掉了生父一栏。

这么明显的可疑点,不得不令维克托和瑞雯对他的来历产生各种揣测。

“不过,我来到纽约,确实是有原因的。”

被看透所思,维克托并没觉得意外,很自然地摆出一副愿闻其详的神情。

明一继续道:“我为屠夫而来。等这件事情结束,是离开纽约还是留下,暂时,我自己还不是很清楚。”

维克托吐了口烟雾,沉思了会儿,点头笑道:“好吧,我的朋友,有什么是我能帮到你的?”

明一想了想,问道:“您了解非法器官贩卖的渠道吗?”

维克托略有所思地眯起双眼,一张英俊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神情。

“这种生意,我们向来不碰。众所周知,我们黑帮是最为传统的行业。

各个家族各有专营。虽然杜瓦尔现在还在搞上不了台面的h9致幻剂生意,但据我所知,他们应该也与此事无关。

卡朋特家族在世纪初时,倒是还干过倒卖人口的活儿,不过,那主要也是供给他们自己经营的风月场所。

至于我们吉诺维塞”话到此处,维克托停顿了一下,微抬下巴似有些琚傲笑道:“虽然我们还有一些地下军火交易,但这已经不是主业了。

如今,我们的事业已经囊括了下东城、上东城以及纽约各处的房地产业、金融业。

虽然,黑帮都不是什么好人,但我们有属于自己的一套行事准则。

在联邦还未成形、全球混乱的那些年里,我们三大家族靠武力崛起,虽然通过压榨积累起了财富,但同时,我们也曾是秩序维护者。

也曾在恐慌时期,帮助联邦政府控制四起的暴民。在规则允许范围内,获得最大利益同时保持平衡,这也是我们能延续至今的原因。

而那个叫什么屠夫的家伙,呵…在我看来,只不过是个卑鄙的不值一提的无名之辈罢了。

这种能把人剥削到连一片眼角膜都不放过的家伙,我们黑帮大家族可不屑与之为伍。”

倒是很坦率,也很敢说啊。

维克托慷慨激昂地说完后,又吸了口雪茄,看着明一,道:“以明一先生的本事,区区一个屠夫又有什么值得你紧追不放的?”

明一耸耸肩,“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想,等抓到他之后,我就会明白他到底有什么价值了。”

“好吧,”维克托将雪茄放进烟缸,“事实上,我也非常不喜欢有人在我们的地盘大开杀戒。近期我会让下面的人注意,一旦发现了什么,就与你联系。”

明一略感意外,不过此时最应该表现出来的反应,应该是感谢。

“那真的是太好了。”

“既然是朋友,理当如此。”

明一站起身,笑道:“很高兴认识你,我人生中的第一个朋友。

维克托愣了一下,也站起身,欣然张开双臂,与明一抱了一下。

这种很古老的西式礼仪,明一只在老电影上看到过。

寒暄了两句后,维克托也没留他一起用餐,派了辆车,送他回住处。

明一离开后,维克托身后一片漆黑的角落中,走出个一身黑风衣、头戴黑色瓜皮帽的男人。

“里昂,这个小家伙真有你说的那么强吗?”

维克托的帖身保镖、外号‘影子’的里昂,答道:“不。他恐怕比我想的,还要强。维,此人只能为友不可为敌。”

“关于这一点,我也是这么想的。”维克托站起身,戴上礼帽,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起来。

“奇妙的感觉。我总觉得他在胡扯,可观察他的反应又觉得没什么可疑,真是个怪人啊。”

………

明一没有拒绝维克托派车送他的好意。

吉诺维塞在纽约的势力分布很广,到处都是眼线,等同于无孔不入的人肉gps。只要他还在纽约一天,只要维克托有心,就肯定能找到他。

索性就不浪费彼此的时间了。况且,他并不认为维克托想拿他怎么样。

无非就是一套既定sop(标准作业流程)。

先认识、示个好,接着你来我往走动一番,间或者给点好处、提供些必要的帮助;然后在有需要用到他的时候,他做为朋友,自然没有理由拒绝。

然而,明一根本就不在乎这些。

回到住处时,正是华灯璀璨的夜间。

先简单洗了个澡,然后吃了顿外卖中餐。差强人意的味道,令明一有了自己开火的想法。

不过,也仅是想法而已。浪费了半天的时候,他必须想办法提高效率才行。

躺在沙发上正盘算着,手机铃声响起。

看都没看来电号码,明一接起电话,“小灰。”

电话那边,瑞雯刚刚将车停在家楼下,听到明一的称呼,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

“想要回你的匕首吗?明一先生。”

“留给你当个纪念吧。”

“纪念?哦,这么说,你打算去死吗?”

“哈哈哈哈…”明一笑得差点从沙发滚到地上,“你太有幽默感了。”

“是吗?”瑞雯将蓝牙耳机塞进耳朵,提着一袋快餐,下车,长腿一踢,车门关上。

变形茶几的屏幕突然亮起,明一立即坐起身。

屏幕上,瑞雯一边套着夹克,一边走进一幢楼内。

结合在电话里听到的声音,明一判断出这是boss切过来的实时画面。

画面中,在瑞雯进楼之后,一辆停靠在楼边的货车上,下来几个戴着动物或小丑面具的男人。

虽然今天是万圣节,但明一可不认为这帮家伙是准备去参加什么化妆舞会。打劫的话,也过了银行的营业时间。

那么,很显然,这帮东张西望的家伙的目标只有一个……

9.可疑的司机

瑞雯边咬着汉堡,边说道:“听着,我可没兴趣跟你兜圈子。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杜瓦尔的人埋伏我?还有,你到底是什么人?”

画面仍停留在街道处,想来是因为瑞雯居住的这幢旧楼内部没有安装监控摄像头。

来不及考虑这些,明一立即说道:“小灰,现在,立刻从你身后的窗跳出去。”

刚刚走到第三层楼折角处,瑞雯蓦地停住脚步。

“楼上和楼下有两队人,正在准备包抄你,不想被打成蜂窝的话,赶紧照我说的做。”

危机感告诉她,电话那头的神秘家伙绝不是在开玩笑。

她扔掉手上的汉堡,护着自己的头颈部,撞碎身后窗户的玻璃,摔在了窗外一层半高度的遮阳棚上。

紧接着,瑞雯就从棚上跳下楼,正准备往车的方向冲去,就听到明一的说话。

“别过去,那里有几个枪手。往你的右后方跑,有一辆观光巴士正开过来。”

明一边说着,瑞雯几乎没有思考就转身往右后方跑去。

“别上巴士车,借车体掩护,进入那间红色的咖啡店。从后门离开。”

………

曼哈顿,上东城,22:08。

嬉皮士风十足的屋内。

瑞雯迅速观察屋内的陈设与格局,做出了十分精准的判断。

这房子与此时这个所谓的主人,没有半毛钱关系。

虽然,她也不知道明一到底是什么来路,但这家伙身上的谜之气质,与这间屋子流露出的浓郁的上东城上**英气息,完全不挨着。

再看明一,一身与白天一模一样的装束。

不是正准备出任务的杀手,就是时刻保持警惕的特工,要么,就是神经病。

不然,谁会大半夜的在自己家里穿成这副德行?

所以,会不会是把原主人干掉藏在屋子的某个角落里,然后套用原主人身份的变态?

职业生涯破获几十起黑帮走私交易案的瑞雯,忍不住就犯起了职业病。

明一也很无奈。屋子里能用来蔽体的,除了被子,就剩清一水黑手党风格的黑西服套装。不穿这,难不成裹两条浴巾?

“请坐。”

“难道你不应该解释一下吗?”

明一挑了挑眉,“好。我只回答一次,之后,你就再也别问了。”

瑞雯坐到沙发上,看向站在落地玻璃墙边的明一。

“我是超人。”

瑞雯……

见瑞雯皱着眉,没等她开口,明一摇摇手指说道:“有言在先,我只答一次。”

明一走到茶几边,打开曼哈顿地图。

瑞雯本来还准备追问点什么,在看到这幅独特的地图后,瞬间被吸引了注意力。

地图上不相干的建筑已经被明一移走,就像一个仅剩骨架的人体一般,城市的街道脉络,一目了然。

“别再纠结我的身份问题,总之,我的目标就是屠夫。”

明一将地图拉大,“5个符合屠夫做案特征的地方,下东城确认过了。哈莱姆区,查了一半。虽然有尸块在哈莱姆区出现,但另3个地点还是需要继续核查。”

瑞雯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但又无法将所有思路串联起来,便有些茫然地看着地图。

“哈莱姆区的那个方脸,是负责这件抛尸案的警探吧。不知道他有没有查过那个快递车的司机。”

小灰、方脸…这是什么恶趣味?

瑞雯无语地在心里暗忖了一句后,说道:“司机已经审讯过了,在那家快递公司干了3年零7个多月,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另外,凯文和他的人对那家快递公司经手过这件快递的相关人员,进行了全面调查。

从接到货物打包,到装车、运输的全过程,所有相关视频资料也都核对过,没发现有被调换过。

视频内容也由专业负责网络安全的警员查验过,并没有被修剪或者删除的可能。”

瑞雯刚说完,明一就笑了。

“你是想告诉我,那个从华盛顿寄出的包裹,运输的全程都被拍下来了?”

瑞雯皱了皱眉,她并没有提到包裹是从哪儿寄出的,他是怎么知道的?

不过,瑞雯不打算浪费力气纠结此事。

相较于刚刚在电话中指挥她逃生的操作来说,查到那个人肉包裹的出处,就不足为奇了。

“华盛顿那边已经抓到那个名叫安达尔的人,表面看上去,他只是在‘淘猫’网上出售限售款乐高。明天应该会有进一步调查结果出来。”

明一倒了杯水递给瑞雯。

瑞雯接过来,刚准备喝,就发现这居然是只一次性纸杯。这就更笃定了她对明一并不是这幢房子主人的猜想。

“查不出什么的,”明一将快递点所在的区域放大至占满整个‘茶几’屏幕,问道:“完整的尸检报告什么时候能出来?”

“哈莱姆区三天前发生了一起校园投毒案,一天前又有一起写字楼奸杀案,法医那还有5具待检的尸体呢。最快,估计也得明天下午才能出详细报告。”

对于哈莱姆区来说,这真是个多事之冬。

这也是令方脸警探凯文抓狂的原因。手头一堆案子还没理顺,又来了个杀人狂界大佬级别的屠夫。简直要了他的老命。

明一为方脸凯文默哀了两秒,继而说道:“我可以肯定,这个被调了包的包裹一定与屠夫有关。”

瑞雯不置可否地说出她所知道的最新消息,“dna检测结果,包裹内的两条下肢属于一名男性,年龄约在35—40之间。”

“只有下肢的话,那尸检报告就不重要了。”明一面无表情地说着,将屏幕上的街区图又往回缩了缩。

瑞雯想了想,立即明白。

虽然屠夫声名在外,但总不能出现碎尸,就确定是屠夫干的。万一有人模仿作案呢?或者只不过是凑巧有人抛了个尸。

因此,这起快递抛尸案能否与屠夫建立起直接关系,就看死者的器官还在不在?以及,是否是在活着时被剖开取走器官的。

但仅凭下肢,哪怕法医再高明,也无法对以上两点作出判断。

屏幕上显示着的哈莱姆某条街道,之前被暂时拿开的部份建筑在明一的操作下回到了原处。

去除不必要的行道绿化、公园之后,一眼看去,全都是冷冰冰的建筑。

“标出快递车的行进路线。”明一说道。

于是,瑞雯就看到那屏幕上自动生成了一条红色虚线。

“沿途共在哪些地方停留过?停留的时间?”

屏幕上出现几个红色圆形,标识出了快递车在抵达那个快递投放点之前,曾去过的地方。

瑞雯被这台比她们警局配备还要先进的高科技震惊了,她当然听不到明一耳窝内boss的声音。

所以,明一的说话,不仅是对瑞雯,同时也是在与boss进行交流。

“在哈莱姆区立医院,车子停了9分多钟?”明一边说着,边将地图放大到能看清那所医院整体结构的程度。

“监控呢?医院的快递投放点不会没有监控吧。”

片刻后。

“这么巧?”

在瑞雯看来,明一就像是在自言自语,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明一突然皱着眉,厉声问道:“那个司机,是不是已经放走了?”

瑞雯摇摇头,“下午我接到一个神秘电话,说你被当成嫌犯抓进了哈莱姆区警局。但这桩案子不归我管,so…”

“立即确认!”

明一眼中划过一丝兴奋的亮光,不过很快就转为了不悦。

“妈的,居然从眼前溜走了!!”

10.搜证

瑞雯的华文造诣不高,但明一整晚说的这唯一一句华文并不复杂,她听懂了。

拨通方脸凯文的电话,答案与明一预料的一样。

警员们很负责任地再三核对了所有能搜集到的视频,按流程录完口供后,将毫无可疑的快递车司机、及快递公司相关被调查人员,全都放了。

留下了住所、电话等相关信息,要求随传随到,配合调查之类的。

凯文在电话里又絮叨了几句,表示他认为嫌疑最大的还是那个名叫明一的华州年轻人。

随后,应高级警探瑞雯的要求,凯文不情不愿地交出了快递车司机的住址与电话。

明一在屏幕的地图上,找到司机的住址后,忍不住又骂了一句,“蠢货。”

“凯文确实不聪明,不过如果那个司机真的就是屠夫,倒不是因为他蠢。”瑞雯说道:“nypd,多的是像他这样的惯性思维经验主义者。

而且,说句公道话,我也不会想到,大名鼎鼎的屠夫,会这么毫无技术含量的抛尸。”

“不,我说的是我自己。”明一边说着边进了更衣室,别无选择地拎了件黑西服出来,“走吧。边走边说。”

…………

前一晚,明一绕曼哈顿大小街道搜索一圈,排除医院定位出符合[血液气味分子]、[间隔24秒仪器提示音]两个特点的11个可疑处。

经过boss的筛选,留下5个。

经核实,下东城的可疑处,是瑞雯的线人比尔。

比尔的母亲患有[末日败血症],由于支付不起高昂的医疗费,他只能在家里自己给母亲定期换血。血袋与呼吸仪器,与明一判定的线索重合。

(末日败血症,是自天劫之后、全球大灾难时期,生存环境潜移默化转变后,少部分人类患有的绝症。而类似这样的【末日病】,不止于此。

2177年,医学飞速发展之下,不少世纪初时的绝症,如部分癌症、艾滋之类的,已经有了治愈的办法。而这种形成时间不久的末日病,则还处于医学摸索研究的阶段。)

哈莱姆区,明一被浓郁的血腥味所吸引,之后在快递点束手就擒。所以,哈莱姆区真正的可疑处,明一并没去过。

而那个一开始就进入明一视线的司机,其住址,就在明一罗列、boss筛选之后留下的可疑处范围内。

也就是说,当时如果不是因为那个人腿包裹,明一此时很有可能已经抓到屠夫了。

并且,他直觉认为十分可疑的快递车司机,就是屠夫本夫。

真擦身而过。

不过,也不是一无所获。

按方脸提供的信息来看,司机在那家公司干了三年多,所以,肯定并不是屠夫本尊。之后被请去警局配合调查的司机,是顶包了真司机的屠夫。

所以,这也佐证了明一最初的设想,屠夫9999%是拟态进化者。

………

前往哈莱姆区的路上,明一简洁地给瑞雯说了说自己的分析。当然,隐去了有关boss和自身能力的关键,只说是有线报。

至于是哪儿来的线报,瑞雯知道,就算问破嘴皮子,明一也不可能告诉她。

来到哈莱姆区最脏乱差的一片生活区,街道两边有不少穿着五颜六色网袜、着装很省布料的妞儿,还有不少满头小辫的黑人青年。

当明一和瑞雯下车时,便迎来很多不友善的敌意目光。

找到凯文给的住址所在,一幢破旧得像随时都会倒塌的三层楼房。

司机住在一层,屋内亮着灯。

瑞雯冲明一比划了几个手势,从后腰摸出枪,挨着墙根往门口摸去,小心谨慎地尽量不发出脚步声。

明一却是大踏步直奔过去,一脚踢开门,“人已经走了,进去看看能搜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吧。”

循环生态模拟温箱ocs的规律提示声,并没在屋内响起。所以明一知道,他的猎物已经闻风而逃了。

屋内很简陋,灯光也不够亮,昏黄得令人有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充斥着难闻的血腥味,就算瑞雯的嗅觉再不灵敏,也闻到了。

出租房很小,一眼可见厨房、卧室,明一就站着什么也没干,而瑞雯则是职业习惯使然,很细致地开始翻查起来。

当瑞雯推开卫生间时,不出明一预料,她差点直接吐出来。

被关得严严实实的卫生间内,由于不通风,气味简直无法形容。浓重的血腥味中还夹杂着些陈年尿骚味儿,以及低层楼房尤为明显的污渠管道反味。

但这并不是令经验老到的警探瑞雯,差点跪在当场的原因。

卫生间被一隔为二,左边是盥洗槽和马桶,右边是仅容一人的淋浴间。

污渍满布、积着厚厚水垢的盥洗槽台面上,以及淋浴间内的地上,摆着几只大小不一的透明容器。

赫然可见,其中泡着人头、残肢、男性生殖器,以及各种形态模糊的血肉与破损无用的器官……

…………

11月2日,凌晨3:00。

哈莱姆区响起警车的尖锐警报声。

某不起眼的待拆危楼前,一群悲催的警员在方脸凯文的指挥下,承受着生理极限,将破出租屋翻了个底朝天。

那些令人头皮发麻的瓶瓶罐罐,被罩上黑色布袋,一一搬上搜证车。

好事的站街女与黑小哥们全然不顾警员的斥责,站在警示线外,忙着直播。还有人将两个心理素质略差、正在呕吐的警员的狼狈样拍下来,发到了社交平台上。

哈莱姆警局的警长,用手帕捂着自己的鼻口,顶着像六月怀胎似的啤酒肚,艰辛地走了个过场后,冲凯文招招手,一脸不满地将方脸骂了个狗血淋头。

大致内容就是‘你特么是不是瞎,下午明明都抓着人了,结果被你这个脑子被猪屁股坐过的家伙给放了。别用你那绿豆一样的呆瓜眼看着我,还不快滚去发通缉令。’

瑞雯当然不可能说自己在追查屠夫一案,她给凯文的说词是,自己正在查一宗h9交易,线人发现司机形迹可疑,于是便上门查探

很快,凯文就会知道,他在一个小时之后签发的通缉令,将会是他职业生涯中最糟糕的决定。那张通缉令,被媒体当作笑柄给爆了出来,引来一波巨浪式吐槽。

因为他要通缉的人,那个可怜的司机,此时,分别在那些被搬到搜证车上的瓶瓶罐罐里……

11.你也是?

11月2日,上午10:00。

明一在提高嗅觉灵敏度、屏蔽声音的状态下,睡了个还算不错的觉。当他伸着懒腰,解开屏蔽声音的大脑区域时,就听到了客厅里轻微的脚步声。

在他的字典里,可没有绅士二字。

能接纳被杜瓦尔家族追杀的亡命女警探,已经很多管闲事了,还想让他把床让出去?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让明一略感意外的是,boss对此事一直保持着某种盲人式的缄默。

抱着被子沉思了几秒,明一确定,百分百是boss引导他去救瑞雯。

瑞雯一整夜都没怎么睡。

倒不是因为客厅的沙发不够宽敞,也不是由于睡前经历了无比强烈的感官刺激,实在是太多事情她想不通了。

趁着明一睡觉的当儿,铁胆女警探的职业病就犯了。

结果,她将这间装修高档的屋子翻了个底掉,也没找出半点猫腻来。

正在琢磨厨房墙体有没有可能是新糊的、原主人是不是就被糊在墙里的时候,瑞雯身后突然响起说话声。

“准备给我做早餐吗?”

“妈呀,”瑞雯吓了一跳,转身便看到赤裸上身只穿了条长裤的家伙,“你是猫吗?走路怎么没声音。”

明一挠着海草似的乱发,打了个呵欠,“请我吃早餐加午餐,我就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瑞雯一脸茫然。

“请不请?”

瑞雯翻了个白眼,无语地比划了个ok的手势。

明一提了提略有些宽松的裤子,走到消毒柜前,当着瑞雯的面,打开机关,露出那个小型冷兵器库。

瑞雯!!!

“5、4、3、2、1参观完毕。”说罢,明一将机关收回。

到目前为止,瑞雯对明一彻底放弃了纠结的猜测。

因为,这道题实在太难了。

一个身世空白、履历成谜、身手不凡,时而冰冷似职业杀手、时而冷静如一流警探的家伙,不仅神经质,还有点无厘头的幼稚。

这些特质,叠加一两条问题不大。但全都集合在一个人身上的话,那这人离人格分裂也就不远了。

反正瑞雯是这么想的。

而明一之所以莫名其妙‘自爆’,其实,是在试探boss的意图,或者底线。

结果,一整个上午,boss都没搭理他。

坑了一顿并不怎么美味的午餐后,明一琢磨着晚点把衣柜的机关,也给小灰展示一下。

如果boss还是没反应的话,他基本可以确定,小灰应该就是boss安排的【屠夫任务】的附带完成项。

………

按boss给出的信息显示,屠夫在往快递点投放那只人腿包裹之前,在中途12个点停留过。

其中,引起明一关注的,就是停留了9分多钟的哈莱姆区立医院。

而这,符合明一最开始时的猜想。

不过,与猜想有出入的是,屠夫套用的身份是个快递员,而不是区立医院里的某个医生。

“所以,你的意思是,屠夫是个超体进化者?!!!”

在前往哈莱姆区立医院的路上,正在开车的瑞雯,惊诧差点闯进了个红灯。

“超体进化者犯罪由联邦sca(超能控制管理局)直管,不在普通警局的调查范围。可是,我并没听说有sca探员介入屠夫一案。”

“很简单,因为他一直没有暴露自己是个超体进化者。”

明一看着车窗外的城市街景,说道:“之所以5年来做案近200起,都没有被抓也没暴露,这与他的反侦察能力有直接关系。但更重要的是,他是罕有的拟态进化者。”

“what”瑞雯再次被自己所听到的刷新了认知。

自世纪初开始,世界各地出现超体进化者时,联邦对此并没有遮着掩着。毕竟,科技发达到了一定程度,民众的可知性不可能那么差。

与其花大量的人力、物力去查封网络流传极为迅速的相关内容、堵住悠悠众口,还不如堂而皇之公诸天下。

网络上有关超体进化者的词条不少。六大等级划分、类别介绍,将这一本该自带神秘色彩的群体,罗列得明明白白。

联邦的这一举措,甚为明智,且达到了至高权力者想要的效果。

未知与猜测,才是最恐怖且足以诛心的。人们需要知情权,这可以给予他们足够的安全感。

最重要的是,站在民众的角度考虑,既然联邦能将这些‘非凡的存在’开诚布公,那就足以证明联邦拥有绝对的力量,有效地对这一独特群体进行控制、管理。

换而言之,一切都在管理者们的掌控之中。

另外,在大灾难时期全球人口数量急剧下降。联邦稳定全球格局后,发布了鼓励民众多生多育的条例。

历经半个世纪,总量仅十几万的超体进化者,仅占全球人口比例的十万分之一。

纽约城近一千万人口,按等量比例计算的话,超体进化者也只不过百余人。

在这陆地面积约800平方公里的大都市,将这百余人扔进去,无异于鱼入汪洋。

并且,超体进化者一般不会从事普通人的工作。

所以,日常接触到超体进化者的几率,并不高。就算在地铁、餐厅等公众场所擦肩而过,也无法辨认出来。

当然,除了那种体态明显有异变的。

如专事海洋工作的‘鱼人’、可视热源的蛇瞳人,以及更像是返祖现象、除了御寒没其它球用的多毛人…

总之,随着时间推移,人们对超体进化者一开始浓烈的好奇心,早已冷淡下来。

大家都知道一个真理,他人的非凡是他人的,作为平凡的普通人,好好过自己的日子才是正经事儿。

时至今日,普通人对超体进化者的态度,已经转变成为了平常。反正,你强任你强,跟我不挨着。

因此,绝大部分普通人对超体进化者的所知,也仅限于知道而已。

身为警探的瑞雯,也不例外。

她不可思议地盯着明一,“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不,你说的是真的吗?”

正在欣赏都市风景的明一收回视线,扭头冲瑞雯笑了笑,“你觉得呢?”

红灯切换成绿灯的瞬间,瑞雯突然瞪圆了琥珀色的双眼。

“所以…你也是?!!”

12.七具半

曼哈顿某条大道。绿灯亮起,一溜豪车被一辆不识相的破大众给挡住了前路。

“拟态进化者,可以模拟任何人类的体貌。”明一指指前方,示意瑞雯赶紧开车,继续道:“但无法改变声音,所以,屠夫此次扮演一个经常需要与人说话的快递员,要么他本人声音与快递员极为相似,要么就是配备了模拟变声装置。”

瑞雯一边开着车,一边不停地点头。

“不过,我更倾向于前者。”

“声纹搜索很难。联邦警司的声纹库,可没有指纹库、基因库那么全面。”瑞雯皱眉道。

“比对结果出来立即通知我。”明一自顾自说道。

瑞雯再次惊愕。

她始终对明一的身份存疑,不过,此时此刻,她脑海中突然划过一个设想。

sca(超能控制管理局)?

也就只有这个可能性了,不然还有哪个部门拥有访问联邦公民声纹库的权限?

结合明一之前在住处时的自言自语,瑞雯基本可以断定,他一定是通过某种植入式通讯装置,与他的上级或搭档进行沟通。

可是,如果真是sca探员的话,为什么在哈莱姆警局的时候不亮明身份呢?

另外,那位号称‘黑帮代言人’的律师陈华,为什么要来保释一个sca探员?难道,吉诺维塞家族与sca有某种潜在的关联?

就在瑞雯试图将一系列疑点与线索串联起来之际,哈莱姆区立医院到了。

下车之前,明一突然说道:“你作为一个警探,怀疑我,我能理解。事实上,关于我的一切,正如你在公民档案中所看到的,一片空白。

无论你信、还是不信,这就是真实的我。所以,瑞雯警探,接下去,请把你的注意力放在该放的地方,别浪费时间在我身上。

还有,别忘了,你的江湖追杀令。杜瓦尔家族这次是铁了心要干掉你,你还是好好想想自己该怎么办吧。”

瑞雯从方向盘底下的暗兜里摸出只扩容弹匣,塞进夹克外套的内袋里,咬牙切齿道:“让他们来吧,哼,这些狗娘养的混蛋。”

“你是跟杜瓦尔家有什么私仇吗?”

“杜瓦尔、吉诺维塞、卡朋特,都是一路货色。高喊着什么我们的事业,干着杀人越货的勾当。迟早有一天,纽约会毁在他们手里。”

“头是你铁,不愧是疯马瑞雯。”

“我是个警探,一辈子都是!”

抛下这句话,瑞雯一脸肃然地将枪塞进腰侧的枪套里,利索地下了车。

………

哈莱姆区立医院,5幢距离紧凑的高层建筑中,右后方的一幢。

其地面一层是大厅与各种器材室,一层以上是手术室与住院部;地下三层,则是医院用来存放废旧医疗器械等杂物的仓库。

现在已经很少人知道,这个地下三层仓库,最初的作用是临时存放病亡者尸体。

包裹抛尸案发前,快递车在医院的这幢楼边停留了9分多钟。

这个时候,恰好赶上大楼电梯、电控门等相关设施每月一次暂停使用的例行检修。

这绝不是偶然。

大楼侧边是一条单向车行道,很窄,仅容一辆车。位于这条侧道的楼体角落处有个小房间,其中有快递存放柜若干。医院的医护人员以及病人、家属不方便取件时,快递员便会将包裹存放在这些柜子里。

据监控最后拍到的内容,快递车就是停在这儿卸货的。

紧挨着这个小房间的右边,有一堵看上去经年不用的铁皮门。

瑞雯都还没看清明一用了什么工具,那铁皮门的锁就开了。

展现于二人眼前的,是一个楼梯间。

台阶上,有脚印。

昨天是雨天,这极有可能就是屠夫留下的。

瑞雯打开手机的照明功能,避开那一排脚印沿着台阶往下走。

明一跟在后面,心底暗笑,原来铁胆女警探也有紧张的时候。

虽然瑞雯表现的非常镇定,但在这逼仄的像是通往地狱的暗黑楼道内,她的心跳声,在明一听来,跟擂鼓差不多。

来到地下三层,又是一堵铁门。

此时,瑞雯已经闻到了一股消毒水加不明药剂、浓重又冲鼻的味儿。

明一再次手速极快地解决那道锁,推门而入,没有一丝风,却寒意渗骨。

在门侧发现一个开关,打开后,两人头顶的一排白炽灯管一路亮起。

这地下室不小,目测约有50平米。两人此时仍站在门口,正对着的是一条通道,两边各一排2米高2米宽的金属柜。

瑞雯没看错,这就是一批被淘汰了的冷藏(停尸)柜。

可是,为什么还通着电呢?

有了昨晚的教训,瑞雯可是学乖了,迅速做好心理建设,非常谨慎地抽出一个柜子。

空的。

紧接着,第二、第三个,都是空的。

难道?搞错了吗?

疑惑着,又抽开一个柜子…

呕…

强烈的视觉冲击,瑞雯差点直接把酸水吐在眼前的冰冻尸体上。

“这刀法,果然不愧是百人斩啊。”明一走过来看着尸体点评道。

这是一具成年白人女性的尸体,因为冰冻处理,血腥味几不可闻。当然,这是对于普通人瑞雯而言。

可以看得出来,自颈部以下,胸腔被非常锋利的手术刀快速剖开,分辨不出胸骨与肋骨是用什么器具切开的,切口整齐平滑。

腔内,属于一个人类该有的,全没了。

连肠子都被掏空。

这令明一有些不解。难不成,屠夫的口味这么重,这是准备弄回去做成卤大肠吗?

强忍着口中的酸苦味儿,瑞雯将所有柜子一一抽出,动作明显比先前小心翼翼多了。

共8名受害者,尸体却只有七具半。肢体还算完整的七具,全都与那女尸一样,手法利落、被掏得空空如也。

而那具只剩上半截身子的尸体,则属于一个成年男性。没错,他的下肢被屠夫切成几段后,处理成了那个投放在快递点人腿包裹。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其中有5具尸体的头部极为怪异。

为免留下任何提取指纹的可能性,明一不方便上手,瑞雯便照他说的,抬起一具男性尸体检查。

这一抬,尸体头部的天灵盖竟直接掉落了。

瑞雯差点就叫出声来。

“再抬高一些。”明一说道。

瑞雯定了定心神将尸体抬高后,明一便看清了被害者被掀开天灵盖的原因。

“整颗大脑被取走了。头发上沾了什么?”

边说着,瑞雯就看到明一凑到了那块掉落的天灵盖上,仔细地观察着,似乎好像还凑近闻了闻。

“看样子,这是屠夫第一次开颅,应该是不习惯使用手术电锯,所以不小心破坏了脑体。”

瑞雯两道柳眉拧成了直线,骂道:“妈的,这个疯子,混蛋,丧心病狂!”

“好了。”明一示意她放下尸体,想了想,又补了句,“辛苦了。”

瑞雯刚想说‘这是我职责范围内的事情’,结果还没开口,明一又指了指另一具尸体。

检查完5具被开了颅的尸体后,明一抱着双手思考了会儿。

瑞雯艰难地吐出一口气,她感觉每呼吸一次,胸口就有一种撕裂似的痛。

职业惯性使然,她又仔细地检查了一遍柜子。

走到通道尽头时,蓦地发现左侧冰冻柜尽头的墙面上,有一堵十分不明显的门。

“快过来,”瑞雯立即叫道:“这儿还有个房间!”

13.倍速追查

瑞雯的发现,正在明一预料之内。

因为在进入楼道时,他就闻到了血腥味儿。走进这间弃用的地下停尸间后,只有冰柜而无其它,所以他断定,此处肯定还有一间屠夫的专用解剖室。

打开那堵隐匿在冰冻柜与墙角之间、极不起眼的暗门,里头赫然是间小型手术室。

一张老式手术台,照明用聚光灯、移动工具台、医用倍镜等设施一应俱全。

相较于之前强烈的视觉刺激,以及昨晚在司机家的怪味儿,这个房间已经很友好了。

血迹或者毛发之类的早已冲刷一净,瑞雯搜罗了一圈,一无所获。

有没有可能提取到指纹或纤维组织等证据线索,就只能靠后续细查了。

“走吧,老规矩,喊方脸来洗地。反正这是他的地盘。”

明一晃了晃手机,意思这儿没有信号。

干脆连门也懒得关,两人便离开了这令人闷得慌的封闭空间。

…………

回到上东城的住处,明一第一时间便去洗漱了一番,换了身路过超市时顺手买的卫衣和运动裤。

这下总算是舒坦了。

瑞雯着急地催促道:“你洗干净了吗?洗干净了赶紧干活儿。”

明一耸耸肩,边用毛巾搓着湿答答的头发边走到茶几旁。

“boss,查到了吗?”

“好的。”

茶几上的屏幕亮起,哈莱姆区的地图上亮着4个绿色的点。

“查到什么了?”适应力极强的瑞雯,对于明一的自问自答已见怪不怪。

不过,她很是好奇被明一称为boss的神秘上级,到底有多神通广大。

明一没回答,反问道:“方脸那边有消息过来吗?”

瑞雯摇摇头,“现场搜证正在进行,面上没找到作案工具,被害者身份正在核对中,暂时就这些。”

明一边将屏幕上的地图放大仔细观察,边说道:“昨天下午,快递车来到医院的时候,大楼正在进行设备检修。

一层电源切断,医院内部监控关停。

而医院外街道的一个监控,也只拍到了快递车一侧,除了能确定他在医院内快递点,也就是那个地下室入口的位置停留了9分钟之外,没拍到他搬东西的全过程。

依目前情况,我做出了以下假设。

屠夫就是在这9分钟内,利用维修停用监控的空档,在这监控死角处,撤走了他的手术器材,与保存器官的循环生态模拟温箱。

因此,他套用这个快递司机的身份,目的就是为了方便运输。

但要做到悄无声息在医院里杀害7人,就必须有足够不引人注意的身份。显然,快递司机并不满足这一条件。

我想,他用的肯定是院内某个保洁人员或院工的身份。

如果推断得没错,方脸那边很快就能在那7具尸体中,找出对应的被害者。”

似乎要应证明一的判断,瑞雯的手机信息声响起。

方脸凯文来信:[确定两名死者身份,是哈莱姆区立医院院工。]

瑞雯微张着嘴,再次核对信息内容后,看向明一的眼神就发生了某种变化。

院工的工作就是搬搬抬抬,出现在医院的每个地方都合情合理。

所以,推测出套用这个身份并不难。

但仅凭一辆快递车停留的时间,就能推到这个程度,瑞雯觉得就算是那些经验丰富、破获百余起凶杀案的前辈们,都很难做到。

即便能做到,也不可能反应这么迅速。

明一将地图上4个绿点中的一个,放大后、旋转地图,继续道:“从医院出来,到人肉包裹投放的路上,快递车在这四个地方停留过。其中,时间最长的就是这儿。”

“伯德温汽车旅馆。”瑞雯立即半俯下身子,照着地图上所示的内容念了出来,“你是说,屠夫将他的设备和什么什么温箱转移到了这里?”

“不对啊,你怎么能确定,他是在投放那个人腿包裹之前,转移了这些呢?他也可以直接将这些东西运走,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明一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上的地图。

虽然瑞雯全程被明一牵着鼻子走,但她到底是名警探,具备极强的独立思考能力,很快就发现了这个问题。

明一自然不可能如实告诉她,那辆快递车与他擦身而过时,他没有听到24秒间隔一次的温箱提示音。

正确来说,没有任何类似的提示音。

如果当时那辆快递车上还载着循环生态模拟温箱的话,他不可能听不到。

所以,在投递人腿包裹之前,屠夫一定在某个地方卸了货。

不过,瑞雯的另一个问题,也是令明一疑惑的。

“我也好奇,屠夫为什么要多此一举。他不会做毫无意义的事情…”

在发现医院地下陈尸柜之前,明一并不知道受害者竟有8人之多。

这么多具被掏空了器官的尸体,这得成批量的温箱才够盛得下那么多的人体器官。

“思路是对的,但数据错了。”明一喃喃自语道。

一开始,按血液气味分子加24秒间隔提示音这两条线索,搜索全曼哈顿。

方向是对了,但总量却存在很大失误。

假设屠夫手上有7颗心脏,那就得备有7台模拟温箱。提示音不可能同频率,如此,这个特殊线索就无效了。

不过,也算歪打正着。

前天夜里,他听到哈莱姆区的提示音,正是屠夫当时身处之地。也就是那个可怜的快递司机本人的住处。

那么,发出那个提示音的温箱里,装着的应该就是司机的心脏了。

“你说什么?”瑞雯问道。

明一低下头自顾自地分析道:“有两个可能性。

一,屠夫陆续杀害了这7个人后,依次将前几位受害者的器官运走;

二,一次性成批搬运;

可以确定一点,司机家里只出现过一只温箱。所以,如果他是陆续运走那些温箱,又会暂存在哪里呢?

不可能是快递公司,人多眼杂,不能保证不被发现。

难道,是做一单运一单?”

瑞雯非常认真仔细地听着,可还是觉得自己跟不上明一的节奏。

“不,不可能。”明一自问自答地摇头,“如果是杀一个人就运走器官,在他套用司机身份之后,司机家里就不可能还有温箱。”

“明白了!”

明一抬起头,双眼发亮道:“查看伯德温汽车旅馆在快递车离开之后的监控画面。”

茶几旁的墙上,瑞雯以为是块玻璃装饰品的装置,突然亮起。

四个3d画面同时呈现,分别是伯温汽车旅馆后门四个角度的监控录像内容。

“2倍速。”

两分钟后,“4倍速。”

“16倍速。”

只看了十几秒,瑞雯就觉得眼睛要抽筋了。

“太快了,这样什么也看不清。”

明一没搭话,只专注地盯着墙上四个同时快速播放的画面。

“停,2倍速倒回3秒。”

“找到了!”明一突然扭头冲瑞雯笑道:“不得不说,小灰,你的运气,真不错。”

14.困境

墙上的四个3d立体画面,定格在一辆中型箱车停靠在伯德温汽车旅馆后门的场景。

瑞雯一脸茫然地眨了眨眼。

“我的运气?你在说什么?”

“播放。”明一说道。

画面中,那辆中型箱车正对着伯德温汽车旅馆后门的一侧开着门,两个搬运工从车上跳下,将十几只筐子依次抬上车。每抬上一只筐子,车上接货的搬运工就会及时地过来搭把手。

都是些待洗的毛巾、浴巾、床单、被罩等物。

瑞雯看了会儿,并没有发觉出有什么异样,纳闷地问道:“只是布草筐而已,一般这种小酒店,很少配备大型干洗消毒设施,将清洗的工作外包,很正常啊。”

“boss,麻烦再回放一次,其中一个画面将货物放大,05倍速。”

明一指着其中一个放大了布草筐的画面,耐心解释道:“体积约60*80*60,我们粗略将它计算为03立方米。

筐子是塑料材质,漏空。毛巾有浸湿的可能,但从画面可以看得出来,并没有渗水现象。所以,重量绝不可能达到100kg。”

盯着监控录像的瑞雯,轻声低呼道:“啊,我明白了!如果只是100kg不到的货物,这两个搬运工搬的不会这么费劲。”

明一点头,微微一笑,“对。所以,确实很可疑不是吗?你再注意看那个接货员的嘴型。”

画面以慢放的速度又再重播了一次。

“看到了吗?”明一指着站在箱车上的搬运工说道:“他在说…”

“小…心…小心?!”瑞雯模仿着那人的嘴型模拟出一个单词,“啊!所以…所以他们搬的布草筐里,有很重要的东西!”

“对。”

“就是那个什么温箱,存放器官的东西。”

“没错。”

瑞雯突然反应过来,迅速掏出手机,正准备打电话通知局里拦截这辆车,却被明一阻止了。

“没用的。这辆车已经在昨天下午出城了,出城前在一家承包酒店清洗工作的厂房,卸下了不相干的货物。”

“可是,这也是条线索啊。”

“这个不需要你操心。”明一走到厨房倒了杯水,一气喝完后,道:“我想说的是,这算是一个非常不错的意外收获。

这辆箱车属于杜瓦尔家族名下的一家货运公司。虽然只是沾了点儿边,但可以用这件事与杜瓦尔做个交易,解除对你的追杀令。”

瑞雯………

“不过,得等抓到屠夫之后,再去办这件事。到时候,你得配合一下,发布一条征集可疑车辆的悬赏令…”

“为什么救我?为什么帮我?”

明一看着瑞雯,此时她脸上的表情虽然还有疑惑,但显然已经放下了警惕。

她是很年轻,但绝不是那种容易被迷惑的小女生。从警3年,短短时间跃升至高级警探,靠的可不仅仅是一腔孤勇。

明一双手一摊,“说实话,一开始救你纯属被坑。上头是个不靠谱的家伙,这种滋味,不知道你懂不懂。”

瑞雯愣了一下,接着便笑了出来,“这种感觉,我深有体会。”

她伸出手,“不管怎么说总之,谢谢。重新认识一下,瑞雯门德斯。”

明一伸手握住瑞雯的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明一。”

………

确定了屠夫正是用快递车一次性将数量不少于7只的温箱,转移到伯德温酒店。利用货运箱车将藏在布草筐中的用来保存器官的模拟循环温箱,运送出城。

一套流程下来,可以说是行云流水。

那么,杜瓦尔家族有没有可能参与倒卖器官?

boss调查的信息显示,那辆箱车是其中一名搬运工从杜瓦尔货运公司租用的。

当然,灯下黑原理。明一也没有完全排除对杜瓦尔的怀疑,不过,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找出屠夫。

之后,明一又反复观看了快递司机近一周以来的相关视频。

司机所住之处是贫民窟,不少监控摄像头损坏也没有及时维修,因此也没拍到什么可用线索。

一直到了半夜,也没有新的有效线索出现,明一暂时将目光锁定在那三个搬运工身上。

按他的设想,屠夫一次性出清了所有存货,如果还会在纽约继续作案的话,势必需要一批新的温箱设备。

因此,那三个搬运工的行踪,极有可能会为他提供屠夫下一站作案或藏身地的线索。

次日,11月3日,上午9:45分。

耳窝中一阵轻柔的音乐声响起,明一蓦地警醒。

在线等boss最新调查结果,也就没有屏蔽大脑听觉感知区域。

“目标人物已出现。”boss说道。

明一立马从沙发上坐直身子。墙上的3d画面与茶几屏幕同时亮起。

“这都是哪?”

“11月1日下午,箱车载货后离开纽约,沿途在5个地方停留,当天晚上到达克利夫兰。

之后,这辆箱车在克利夫兰多处卸货、载货,今天早晨已回到纽约。整个过程中,三名搬运工再也没有出现。

通过面部比对,刚刚找到与三人匹配的目标,现在正位于2445公里外的达拉斯城郊。”

这三人必定是将箱车开到某个无监控的地方,将温箱转移了。

明一眉头微皱,盯着画面中正行驶于一条荒郊道路的黑色越野车。

房门打开,刚刚醒来的瑞雯,走了出来。

“找到了吗?”她紧张地问道。

明一摇摇头,“之前呢?这三个家伙是什么时候出现在纽约的?”

对讲装置中,boss回答道:“这三人是在11月1日上午8:37,搭乘磁悬浮列车抵达纽约。之后,直奔杜瓦尔货运公司,租车、装货,之后出城。”

“列车?”明一眉头皱的更深了,“如果托运温箱的话,一定会有记录。”

“无托运行李记录。”

他不甘心地问道:“那有没有可能,温箱是通过其它渠道进入纽约城的。然后,这三人开着那辆箱车,将新一批温箱运送到某个地方,方便屠夫之后取用。”

“核对了监控和行车记录仪的声音,没有与温箱有关的可用信息。在伯德温汽车旅馆之前,他们去过6个地方装货,但并没有卸货。”

“这样一来,基本就排除这三个家伙运送温箱的可能性了。”

明一仰头盯着画面看了会儿,忽而点头、忽而又摇头。

昨天下午,司机家中的详细尸检报告出来,正是司机本人无疑。

凯文早上刚发的通缉令,这打脸的速度来得比闪电还快。

悲催的哈莱姆区警局全员加班。啤酒肚警长又把凯文骂了个狗血淋头,全然忘了那通缉令可是他自己让方脸发的。

经此事验证,瑞雯基本确信了明一对屠夫是个拟态进化者的判断。

此时,见明一有些苦恼的样子,似是陷入了调查的困境,瑞雯心里更是焦急。

连他都找不到线索,恐怕屠夫又将再次匿入人海,再难有抓捕归案的希望了!

15.锁定

‘连明一都找不到屠夫,那恐怕就真的没希望了!’

脑海中闪过这句话时,瑞雯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身为一个警务人员,她居然自觉不自觉地将查案的事情,交给了一个不知道哪儿蹦出来、身世履历皆为空白的年轻人?!

可是,为什么这种感觉好像很自然呢?心里有个声音在说‘听他的准没错’。

瑞雯甩了甩头,好像这么做就可以将那个不靠谱的声音甩走似的。

“啊!该死!”

正在客厅里来回踱步的明一,突然大叫一声。

“怎么了?”瑞雯被吓了一跳,惊声问道。

“我怎么漏了这么重要的事情?真是太蠢了。”明一快步走到茶几旁,“boss,能查看到哈莱姆警局内部的监控录像吗?”

“稍等。”

“你想到什么了?”瑞雯一听他要调查警局内部情况,下意识就警觉起来。

“我们为什么会发现医院地下室的七具半尸体,原因就是屠夫在快递点用包裹抛尸。对吗?”

瑞雯不明白明一想说什么,纯粹就是本能地点点头。

“他为什么要抛尸?”

瑞雯不假思索答道:“屠夫之前一直都有抛尸习惯,不是吗?”

“是。”明一摆摆手,“但就算他之前有抛尸的习惯,不代表他这次抛尸只是惯性使然。更何况,他以前都是抛到垃圾箱或者工地之类的地方。这次为什么要劳心费力地打包成包裹,抛到居民区这种地方呢?”

“像屠夫这种杀人狂通常都有病态心理。挑战警方、炫耀、示威,或者纯粹就是想引起恐慌。总之,都是为了满足自己扭曲的欲望。”

“好。不排除你所说的。”明一看着瑞雯,反问道:“那他为什么不将所有尸体都切碎了,全装进包裹散得到处都是,引起全纽约的恐慌,而是只抛了那半具尸体呢?”

“时间紧迫来不及将所有的都抛掉,或者,包裹里的受害者跟他有私仇…”

瑞雯越说越没自信。但她还是想挣扎一下,怎么说她也不是个花瓶啊,这点脑子还是有的。

“好,这个暂时不讨论,我们来说说哈莱姆区立医院。

废弃地下停尸间里的设施,虽然是退了休的古董货,但还可以正常使用。空间够大、设备完好,像这样的场所,简直可遇不可求。”

“所以呢?”瑞雯看着明一两眼发光的表情,总觉得这家伙有往变态路线发展的潜质。

“所以这么理想的作案场所,他为什么要放弃?”

瑞雯……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她是真的晕了。

“为什么?”

“对啊,为什么?”明一双手一摊,像是在笑,转而突然一脸严肃道:“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墙上的画面,切换到了哈莱姆警局内部的走廊。

“查看抛尸案当天,快递司机,也就是我们的屠夫先生在警局里的全部内容。”

画面开始疾速跳动,最终定格在警局门口。

一辆警车刚刚停下,车上下来几个身穿xx快递公司制服的男人。其中,就有那个‘快递司机’。

“首先,我并不认为一个纵横美州17城,抛尸无数却没留下一丝可查痕迹的狠角色,是像你说的那种只为了满足自己扭曲心理的变态杀人狂。

其次,我得承认自己的思路走入了误区。

屠夫顶用快递司机的身份,为的不仅仅是便于转移器官温箱。要完成这个动作,医院内部人员的身份不是更方便?

用这个身份,最大的可能是,为了接近某个特定目标。

这个快递司机负责的送货范围是哈莱姆区,不必说,屠夫想接近的目标肯定在这一区。

但如果是随便某个住户,他完全可以悄无声息地将对方掳到医院地下室。

所以,综上所述,这次的目标,很特别。

屠夫不会做无意义的事情,他的每一步行动都是计划好的。

最简单的缩圈排除法。

他为什么用包裹的形式抛尸?他做为直接运送这个包裹的人,肯定会被怀疑,被带去警局做审讯调查。

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难道他只是好奇警局长什么样,想去哈莱姆警局一日游?”

随着明一的分析,画面上那个态度谦恭的‘快递司机’被两名警员带进了一间审讯室。

“你的意思是,他是故意制造了这个机会,目的就是为了进入哈莱姆警局?!!”瑞雯不敢置信地扭头看着明一。

明一点点头,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画面。

“不然,还有别的原因吗?到现为止,除了这个,我想不出别的可能性。看吧,很快就能验证我的想法了。”

除了画面,这次boss还提供了全方位立体环绕声服务。

客厅内好比是个私人电影院。

方脸凯文在进入审讯室前,不忿地朝另一名警员埋怨道:“那个华州人一直盯着那个包裹看,据在场居民说,那家伙在快递点里呆了好一会儿了。就算他不是屠夫,也肯定与此案有关。该死的混蛋,居然就这么放走了…”

凯文推门入内,坐下。

快递司机立马很谦卑地站起来,凯文示意他坐下,紧接着,便进入例行公事的审问。

凯文负责问,警员负责记录,‘快递司机’有问必答,一切看上去很正常。

问话进行了十几分钟后,‘快递司机’提出口渴想喝水,警员出去倒了杯水进来。

‘快递司机’接过警员递来的水时,‘不小心’没接稳,水杯摔到了桌子上。

‘快递司机’动作极快地拿起桌子上的两只手机,惶恐地说着:“呀,我的天呐,这可怎么办…”

他将两只手机在自己身上擦拭着,像是怕极了弄坏手机。

凯文不满地拿回手机……

“停!”明一喊道:“倒回十秒,05倍速。”

当画面以慢速回放时,瑞雯似乎也感觉到了奇怪之处,但她并没有看出什么端倪来。

“居然,是他?”明一皱眉道,“可是…”

“看到什么了?他?是谁?”瑞雯着急问道。

“打电话给凯文,快。确认他现在是否安全,还有他人在哪里?”

瑞雯不明所以,不过还是照做了。

电话拨通后,响了较长时间还没人接,瑞雯一颗心狂跳起来,莫非屠夫的目标真的是凯文警探??!!

就在她准备挂掉,打去哈莱姆警局询问之时,电话接通了。

“哦我的天呐,又是你,饶了我吧。又有什么新的尸体吗?”

凯文的声音听上去疲惫又无奈。

“凯文…”瑞雯看着明一眨了眨眼,似是有些疑惑,“你现在在哪里?”

“托你的福,除了警局我还能在哪?”

“没有什么不妥的事情发生吗?”

“瑞雯,听我说,除了你的两个电话之外,没有任何不妥的事情。真是见鬼。

抱歉,我并不想埋怨你。

本来现在这个时间,我应该在车站接上我的宝贝女儿,去麦迪逊广场的某间餐厅美餐一顿。

可是,眼下这一切都泡汤了……”

16.安妮

凯文埋怨了一通后,瑞雯无语地随口回了几句,草草收线。

明一眉头紧拧,又再重复看了几次回放。

一而再、再而三地确定,他没有看错。

‘快递司机’工作服的扭扣上有一颗小黑点,随着他擦拭的动作,沾在了手机上。

“boss,放大3秒之前的画面,定格…对,就是这颗黑点,请问,这是什么?”这还是明一第一次以非常真诚的语气说‘请问’二字。

boss简洁地回答了他问题,“一种被黑客称为[捕蝇草]的攻防装置。

只要将它沾在任何电子设备上,就能复制该设备的所有内容。

在世界各地多处黑市有售,专门用来破解无法远程攻占、或装有防黑客软件设备的装置。”

“瑞雯,你们nypd的手机是不是都装有防黑客软件?”

瑞雯茫然地点点头,“那是当然。一般警员未必,但升到警探后会涉及到一些机密要案,这是必备的。”

boss又补充了一句,“捕蝇草能破解的最高级别防黑客软件,就是联邦一般探员标配的[卫士]防御软件。”

明一拧着眉头,沉思了会儿,蓦地抬头,“boss,查一下凯文的亲人、朋友…不对不对,等一下,先查他女儿。”

话音刚落下,茶几屏幕上就显示出一个女孩的照片与资料。

“安妮布朗,出生日期:2060年…父亲:凯文布朗、母亲:娜莉亚波丝(已故);血型:rhunll;就读于纽约里吉斯高中…”

boss提示道:“rhunll被称为黄金血型,全球仅104例。”

明一面色一凛,“快给凯文打电话,确认他女儿现在在哪?”

瑞雯还在念屏幕上关于安妮的资料,听明一这么说愣了一下,继而马上反应过来,迅速拨通电话。

………

中午11:52。

距离哈莱姆区不远处,一片典型的曼哈顿生活区,街道两边均是红砖立面的居民楼,普遍楼层不高。

凯文布朗焦急地从其中一幢3层楼中冲了出来,疯了似地大喊着,“安妮,安妮…”

一辆破大众以超出城区限定的速度,呼啸驰来,在距离凯文家斜对面几百米的位置停下。

“凯文,”瑞雯下车后冲方脸招手喊道。

凯文惊慌失措地跑过来,整个人邋遢得就像个流浪汉,完全失去了警探的威风,火爆的脾气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比惶恐的神情。

“哦天呐,瑞雯,我的天呐,我的安妮,帮帮我,求你帮帮我…”

当凯文看到明一时,瞬间就愣住了。

没等他发疯,瑞雯立马说道:“现在没时间跟你解释,总之能不能救回安妮就靠他了。相信我,凯文,快带路,去麦子餐厅。”

此时的凯文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只要听到‘救回安妮’这四个字,让他去死他都愿意。

boss对全城监控记录进行面部比对,发现安妮曾于10:25分出现在宾夕法尼亚车站通道口。

之后,她在麦迪逊广场的巴士站上车,途经8站,下车,步行进入一条小道。

再之后,一个穿着类似保安制服、中等身材的中年男人与她搭讪。

通过正对着男人的监控所拍摄到的内容,明一反复模拟唇形,判断那个中年男人是在问路,打听一个叫做‘麦子餐厅’的地方。

安妮最后出现在监控范围内的时间是,11:22。

而凯文接到瑞雯的电话是11:36,随后,他立即拨打了女儿的电话,就已经无人接听了。

换而言之,安妮就是在这14分钟内,被屠夫掳走了。

瑞雯和明一跟着快要疯了的凯文冲进一条小巷,不一会儿就来到不起眼的麦子餐厅。

“电话还能打通吗?”明一问道。

凯文刚一点头,明一面色冷峻道:“打。”

凯文拨通了女儿的电话,他茫然又慌张,刚想开口,被瑞雯阻止住。

几乎是同时,明一转身朝来时路跑去,在约200米开外的垃圾箱后面,找到一只浅蓝色背包。

“…是,是安妮的…”凯文跌跌撞撞冲过去从明一手里抢过背包,拉开拉链,找到手机。

手机显示蓝牙还在连接中,也是因此没有铃声。

“蓝牙还连着,安妮应该就在附近才对!”瑞雯激动地说道。

但很快,明一就在不远处一棵大树底下,找到了蓝牙耳机。

“那个男人的面部比对有结果了吗?”明一用华文问道。

boss给了他预料之中的答案。

明一并没有很失望,吸了吸鼻子,沿着小道快步前行。

“如果还想安妮能活着回来,别问为什么,别说话。”瑞雯推了抱着背包快要哭出来的凯文一把,轻声提醒道。

虽然不明所以,但凯文还是跟着瑞雯快步追了上去。

明一相信,安妮还活着。

大部分的器官,在人死后就会迅速衰竭,尤其是心脏等重要器官。

屠夫以往一惯的作案手法,都是将受害者掳到作案地点,进行活体解剖取器官。

而此时,距离安妮最后出现的时间,仅过去半个多小时。

就算是屠夫,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一系列复杂的工作。

另外,最重要的是,明一闻到了微弱的七氟烷(麻醉剂)的气味。

安妮被迷晕了,想要通过声音定位,基本不可能。

七氟烷的气味相对易挥发,加上在户外,随风四散的气味因子很难附着在物体上。

但幸好,还有安妮的气味。

在找到背包时,明一就锁定了安妮的气味因子,再结合不太明显的七氟烷,他有把握在最短时间内,找到安妮!

………

一间充斥着各种复杂难闻气味的屋子里。

安妮布朗迷迷糊糊醒来。

她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冰冷的台面上。

一个中年男人,背对她站在左边,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她努力晃了晃沉重的脑袋,试图让自己彻底清醒过来。

她想起来了,这不是那个问路的大叔吗?

屠夫?!

是爸爸说的那具杀人狂吗?!

!!!她差点惊叫出来。

她极力压抑着狂跳的心,咬着唇,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爸爸说过,假如被人绑架了,千万不要大喊大叫引起罪犯更强烈的杀心,试着与对方沟通,为自己争取一点,哪怕多一秒的时间,也好。

也许,也许爸爸正在来救她的路上呢!

爸爸!安妮不想离开你!

当男人抓起安妮的手,将镇定剂注入静脉血管时,她哭着哀求道:“求您了,先生,我不想死。”

“不…爸爸…爸…”

17.禽兽

循着屠夫掳走安妮沿路留下的气味因子,一路疾奔,穿过几条小巷,来到了一个集菜市场、餐厅于一体的多功能集市——卢西市场。

此时,正值下班高峰午餐时间,人们从四处涌来,原本并不怎么热闹的卢西市场迅速沸腾起来。

卢西市场内有上百家餐厅,而其久负盛名、令老饕们慕名而来的最大特色是,这儿有全曼哈顿最丰富的海产品与香料。

各种气味交杂,海鲜、香料、香水,以及成千上万路人分泌出的荷尔蒙…

明一吸了吸鼻子,蓦地停住脚步。

凯文完全将瑞雯先前的告诫抛诸脑后,焦急地问道:“怎么了?”

明一没有回答他,拧着眉陷入沉思。

凯文的大脑混乱不堪,不过就算他是冷静清醒的状态,也无法理解这个华州年轻人此时的举动。

他还想再问些什么,瑞雯立马将他一把拉住,面色严峻地摇摇头。

屠夫将安妮迷晕的时间,在11:22至11:36之间,现在是12:12,也就是说,时间最多也就过去了50分钟。

boss排查了安妮失踪时的那条巷子两端、及周边所有监控,并没有符合那个问路男人外形特征的人出现。

排除开车的可能性,如果安妮是在车上被运走的,她的气味因子几乎无法停留在沿途。

因此,大概率是,屠夫在迷晕安妮后变化了外形。

明一打开手机,“boss,将近半小时内,卢西市场周边所有能调看到的监控切过来。”

话音落,手掌大小的手机屏幕上出现密密麻麻的18宫格,每个小拇指盖大的格子里,都显示着画面。

“16倍速。”明一直接将速度调到了这个尺寸他所能分辨的极限。

“上排右3格,满屏,倒回8分钟…好,停…”

“找到了。”

这简单的华文,凯文还是能听懂的。一双慌乱迷茫又无措的双眼,瞬间就亮了起来。

“哪里?在哪里?”

“就在卢西市场。”说罢,明一闭上双眼。

屠夫可以更换外形,但他很难在这么短的时间段内迅速换装。

明一在监控画面中,发现一个推着海鲜滚轮箱的男人,在8分钟前进入市场大门。虽然那人罩着件防水大褂,但他脚上的鞋子却与向安妮问路的中年男人所穿的一模一样。

种种疑点结合在一起,得出一个结论。

安妮就在卢西市场的某个角落里。

气味因子可以附着,也易被覆盖,尤其是在这样混杂的场所。

无法确定屠夫是将安妮运到这里,再转由其它途径运走,还是在市场的某个角落里,直接动手。

如果屠夫的选项是后者,那就势必在解剖前,启动ocs循环模拟温箱。

先排查这个可能性。关键点,又回到了每隔24秒发出的提示音。

万千声音同样嘈杂纷乱,在这声音之海中将之找出来,这对明一来说不算太难。

难的是,时间!

与屠夫抢时间。

没有提示音,说明屠夫并不是在这里动手。如果有提示音,那么,就必须在屠夫下手之前,锁定目标。

不然的话…

在这个寒冬午后,凯文满头是汗。此时,过去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他而言都是煎熬。

仅过去了十几秒,他却觉得好像一生那么漫长。

“安妮患有mnd对吗?”明一突然问道。

凯文愣了一下,立马点头,表情十分复杂。

得到这个回答后,明一紧拧的眉头豁然开朗。

他捕捉到了那稍瞬即逝的温箱提示音,但时间太短暂,还不足以让他立即做出准确的方位识别。

但是,在提示音出现的某个地方,一个女孩的说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我是一个mnd患者先生,您,您买到披萨了吗?”这是混杂在万千声音中,明一分辨出那个女孩所说的只言片语。

那就没错了,精准锁定!

凯文和瑞雯跟着明一,朝卢西市场内的某个方向,狂奔。

…………

12:12分,当三人出现在卢西市场门口之时。

一个坐在卢西市场大门右侧快餐店里的墨西哥裔青年,在看到行色匆匆的三个人时,立马紧张地站了起来。

他快步走到快餐店外,靠在墙角处,拿出手机点开一张照片,比对之后,确认那非常有识别度的灰发女子正是疯马瑞雯。

他拿出电话,拨通。

“乔纳森,疯马瑞雯来了,还带了两个男人,看样子应该也是警探。”

电话那边,一个中年白人光头佬,正指挥着十来个手下将一辆冷库车上的货,搬进卢西市场后门一排小仓库中的一间。

“什么??!!”看着很man的光头佬,发出了尖锐的声音。

“他们好像在找什么。”墨西哥裔青年实时报道瑞雯等人的动向。

“他们进市场了!”

光头佬骂了一句shit,急忙冲到箱车驾驶座旁。

“老大,疯马瑞雯来了。”

正在抽烟的中年胖子瞪大一双死鱼眼,一脸不可思议地骂道:“他妈的,这该死的疯女人…咳…”

电话那边大喊,“shit,乔纳森,疯马带着那两个男的往你们这边来了!一个华州人,还有一个好像是哈莱姆区的警探,名字记不清了。”

“还名他妈的字啊,剩下的别搬了!”胖子果断下了决定,狠声道:“已经搬进仓库里的看好了!乔纳森,我可提醒你,这批h9要再被疯马给端了,你的脑袋就别想要了。”

说完,胖子恶狠狠地将烟头丢出车外,后车箱关上时,一溜烟扬长而去。

光头佬招来十来个手下,迅速做出分配。

“迪格,你带他们三个去仓库里,从里头锁上。如果有人破门,不管是谁,乱枪打死。”

“是。”

“威尔,雅各布,还有你、你…”光头佬指着仓库对面的一间屋子,对另5人吩咐道:“我们去那间屋子里等着,疯马一过来,就把她杀了。她可值50万,到时候大家平分。”

“好的,乔老大,我们都听你的。”

说干就干,黑帮份子的执行力在此时被这伙人发挥得淋漓尽致。

被光头佬看上的那间屋子,紧挨着卢西市场后门墙根,就跟其它仓库长得一模一样,看上去很不起眼。

这些仓库,是市场摊贩租用的小仓库或冷冻室。

光头佬用有消音器的手枪,一枪嘣开门锁,一伙6人冲了进去。

屋内。

居然有人。

一个男人,背对着他们。不对,那是什么?

台子上怎么躺着个小妞。

这男人刚刚在干什么?

小妞的衣服脱得只剩下一件紧身小背心了。

密室偷情?!!!

卧槽。

这么刺激的吗?

居然遇上这种事?

不对,那小妞怎么没有一点反应?

猥琐大叔**少女?!!

禽兽!

这一瞬间,光头佬以及他手下5名黑帮喽罗的内心活动,跌宕起伏,十分精彩。

屠夫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门突然开了。

他一转身,就看到一群歪瓜咧枣正在用非常不屑,甚至有点鄙视的眼神,看着自己……

18.屠夫

“别动!”

乔纳森将枪口对准‘**少女的猥琐大叔’。

屠夫很配合地举起戴着橡胶手套的双手,表示自己不想惹麻烦。

这种色情狂,乔纳森他们见多了,监狱鄙视链最底层的渣滓,压根不会把这人放在眼里。

这时,电话那边正尾随明一等人的墨西哥裔青年,紧张地汇报道:“人来了,马上就到。”

5个喽罗立马掏出手枪,上膛,围着门,时刻注意外边的脚步声。

为免节外生枝,乔纳森这会儿不打算开枪,虽然有消音器,可要是一枪没死透,色情狂喊起来可就坏大事儿了。

他冲屠夫挥了挥枪,“不想死的,别出声,滚边儿去。”

屠夫没说话,老老实实地往后退。

趁这帮家伙不备,他不动声色地将摆在安妮身边的几把手术刀握在手里。

保险起见,必须在这帮不知道打哪冒出来的家伙,与不知道哪路人马发生枪战前,把他们干掉。

因为,rhull血型世间罕有,万一乱枪之下流弹击中安妮,可就大事不妙了。

问题来了。

他当然有把握一飞刀一个,可是手上只有5把手术刀。

屠夫心中计较了一番,当即还是下了决定,准备出手。

与此同时,乔纳森将一个围在门边的喽罗拉到自己身后,“你去看着色情狂,别让他…”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一道寒光闪来。

本来是冲着乔纳森去的手术刀,直接扎穿了这个倒霉的喽罗的脖子。

此时,其余4个喽罗全都面对着门,高度警惕听着外边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shit!”

乔纳森下意识就要开枪,刚抬起手来,4把闪着晶亮寒芒的刀迎面飞来。

!!!门口左右两边有货架,没处躲的情况下,他反应迅速地抓了另一个喽罗来挡刀。

此时此刻,乔纳森的内心错乱到了无法形容的地步。

谁能想到一个猥琐的色情狂,会莫名其妙突然暴起杀人。

身手还这么好,4把飞刀,刀刀往死里飞。

这特么是什么操作?

他也不知道色情狂到底有几把刀,便用力提着背上插了把手术刀、不知道死没死的喽罗当人肉护盾,同时将枪管从喽罗腋下穿过。

瞄准屠夫准备开枪的刹那,破门声响起,门板的上半截直轰他的后脑勺。

完全没搞清楚状况的乔纳森眼前一黑,直挺挺向前倒去,压在了喽罗身上。

破门之时,明一抬起戴着黑手套的右手,飞针直击屠夫面门。

屠夫敏捷地向右侧滚翻,避开飞针后迅速向前蹿去,捡起一把枪。

明一也没指望能一击即中,心想‘当务之急是保护安妮,别让屠夫有机会挟持她为人质。’

可笑的是,屠夫此时心中所想,与明一竟是无比的一致。

‘这个突然跳进来的家伙,恐怕是把我当作这群歪瓜咧枣的同伙了。当务之急是保护安妮。’

明一一把抱起安妮,屠夫举枪欲射,却碍于安妮在对方手里,迟疑了一霎。

就是这个迟疑的瞬间,枪响。

屠夫握枪之手应声炸裂。

瑞雯精准无误,一枪命中。

………

“暂时给你做了止血处理。别想逃,你没这个本事。”

屋内,明一靠在那张被屠夫临时当作手术台的不锈钢厨用案台旁,淡然地说道。

完好的那只手被拷在水管上,屠夫直接坐在了地上。

他看着这个奇怪的年轻人,想了想,突然点点头,“哦,是你。”

“我?”

“你就是那个华州人。”

沉吟了两秒,明一笑了笑,“原来,是因为我啊,哈…”

“你笑什么?”屠夫的表情没有一丝愤怒。

甚至可以说没有任何情绪,就好像断了一只手被抓个正着的人不是他,而是别的什么不相干的人。

“没什么,只是发现了一些有趣的小细节。”

“说来听听,有多有趣?”

“如果那天下午我没有出现在快递点,就不会被警方当作是你,把我逮进警局。

要不是因为凯文对我抱有极大的怀疑,恐怕你也不会轻易放弃哈莱姆医院的地下‘工作室’不是吗?

这个时候,你表示出了极强的反侦察能力,或者说敏锐的直觉。仅凭凯文警探一句话,你就察觉到自己被盯上了。

因此,保险起见,你决定重新找个地方。只是这次的运气不太好,居然选在了杜瓦尔家族用来囤货的仓库旁。

应该怎么说呢?骨牌效应?或者,蝴蝶效应?

这还不有趣吗?”

屠夫索性往后挪了挪,靠在身后的墙上,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明一的身上。

他想不通自己是哪里出了纰漏。

他想不通这个年轻人是通过什么手段,找到这里来的。

他更想不通的是,这家伙好像什么都知道。

对之前发生的,此时正在发生的,所有人事物,了如指掌。

他不喜欢这种人。

这种自以为是,还自认为很有幽默感的人。

“有趣?哪里有趣?只是你自己感觉良好吧。”

明一走到门边,在一地非死即晕的黑帮成员身上摸出一包烟。

打开烟盒,抽出其中一根,凑到屠夫面前。

“我可没功夫来嘲笑你的失败,是你自己说想听的,不是吗?”

屠夫原本毫无变化的脸,在这时出现了惊诧的表情。

他戒烟已经5年了。

从他成为屠夫的那一天开始。

他叨起那根烟,明一用烟盒里的火机给他点燃。

“问吧。不过,我不一定会说。就算说,也未必是实话。”

“能见见你的真容吗?”

屠夫面上又是一阵不可置信的错愕。

“你不会认为自己还有活着逃走的希望吧。”

屠夫猛吸了口烟,吐出,笑了。

“重要吗?不就是一具皮囊,没有任何意义。既然我都活不了了,为什么还要在乎你说的话呢?”

“因为你想知道自己在哪个环节出了纰漏,想知道我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想知道抓你的人,也就是我,到底是什么人。”

屠夫盯着明一看了会儿后,面部肌肉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起来。

紧接着,眼睛、发色、轮廓,以及全身,都发生了极速的变化。

在那根烟燃尽之时,一个面容沧桑,瘦削得有些皮包骨、长相实际上有些憨厚的中年男人,出现在明一眼前。

那双眼睛,改变了形状与瞳孔的颜色,没变的是其中如冰川般的死寂。

“真实的你,看上去并不差。为什么不好好做自己呢?

山姆特拉沃尔塔,警、探!”

19.山姆

屠夫,或者说,山姆特拉沃尔塔,震惊地盯着明一,叨着那已经烧尽了的烟蒂,颤抖着唇,说不出话来。

明一的表情也有了一丝丝的变化。

因为此时他的耳窝内,boss正在将面容比对后的结果,一一叙述。

“你…你怎么知道…”

“山姆,我先回答你想知道的浅层次问题。

实际上,你所有的计划与安排,都没有问题,也不存在什么纰漏。非要说有的话,就是你不该那么快放弃快递司机的身份。

如果你一直演下去,我未必会一直对你存疑。你不仅是个拟态进化者,更是一流的模仿者,不应该这点自信都没有。

至于我为何能找到这里来,你现在应该已经想到答案了不是吗?”

屠夫吐掉烟蒂,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原来如此,你也是超体进化者。所以,你是sca(超管局)的人?”

“不。”明一如实说道:“我只是我。”

“好吧,”屠夫摇了摇头,“你是谁,有什么目的,这些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那什么才是重要的?山姆,为什么要杀那么多无辜的人?我不认为你是个疯子,更不觉得,你做这一切只是为了钱。”

屠夫没搭话,只是闭上眼靠在墙上。

“是因为玛琳和詹妮弗吗?”

屠夫蓦地睁开眼,死死盯着明一,愠怒道:“调查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她们已经死了,你知道不是吗?为什么还要提起她们,想看我痛苦的样子吗?

够了。送我去监狱吧,去该死的苏门答腊,去魔鬼岛,随便哪里都行。

或者,给我一枪,结束一切吧!”

明一突然蹲下身,拎起屠夫的衣领,将他抵在墙上,厉声道:“是啊,你知道她们已经死了,所以,你杀再多的人,得到再多的器官,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你所做的一切,没有任何意义。你救不了玛琳,也救不了詹妮弗,你谁也救不了。

你这个废物,你以为杀那么多人,就能换回你的妻子女儿?太可笑了,哈哈哈…”

“闭嘴,闭嘴!你他妈给我闭嘴!”屠夫挣扎起来,愤怒地喊道:“你懂什么,你懂什么?!这是神的旨意,是神的旨意。”

“神?!”明一比屠夫还大声地吼道:“什么神让你去杀人?什么神让你剖开别人的胸膛,拿走一颗又一颗跳动着的心脏。

这只是你自己的臆想,山姆,神在哪里?你的神在哪里?他抛弃你了吗?是的,他抛弃你了。你这个可怜的混蛋…”

屠夫被拷着的那只手,因为剧烈的的挣扎而脱臼。

愤怒的情绪突然间烟消云散,他眼中竟然流出泪来,声音也从咆哮变成了接近于哀求的无力叫喊,“牧师,牧师!”

明一停止语言刺激,急问道:“牧师?谁是牧师?”

“牧师指引我神之路。让我按神的旨意,完成神之意志。

赐予他人毫无痛苦的死亡,以一人之躯换十人、百人之生。

生命是一颗种子,一颗种子可以结出十颗、百颗果实。

任何完成神之意志的凡人,都必须奉献身心,承受世间至痛至苦,以证神之道…”

主人格出现,目的达到。

明一松开手,屠夫颓然跌坐在地,口中仍念念有词。

“山姆。牧师是谁?”

“牧师是圣徒,指引我神之路…”

屠夫,不,此时应该正式地称呼这个男人为山姆。

山姆又开始了他的颂语。

明一轻叹了口气,“山姆,我们来聊聊牧师吧。你是什么时候认识那位‘圣徒’的?”

…………

作为山姆特拉沃尔塔的一生,结束于5年零7个月前的某一个傍晚。

事情,要从最初说起。

并不像大部分冷血连环杀手的悲惨人生。

山姆出生于美州俄克拉何马一座名叫静水城的小城,童年快乐无忧,没有留下任何阴影。

与大部分的静水城居民一样,父母均是老实本份的庄园主,虽说不上富有,但也衣食无忧。

他的内心,可以说是非常纯净,几乎没什么罪恶的念头。

并且,顺风顺水没经受过什么挫折的山姆,还是个一腔正义的热血青年。

大学毕业后,山姆如愿进入静水城警局成为一名警员。

20岁那年,与心爱的姑娘玛琳结婚;次年两人的爱情结晶,小天使詹妮弗出生了。

25岁,山姆晋升成为初级警探,30岁升中级警探。

同年,妻子玛琳怀上了两人的第二个孩子。

事业一帆风顺,夫妻恩爱,家庭幸福。他的人生,既平凡又美好。

但这样的美好,在一个普通的清晨,像妻子晕倒时摔在地上的玻璃杯一般,四分五裂碎了一地。

玛琳的产检报告上出现了一串奇怪的数字,医生建议去大医院仔细检查一番。

随后,玛琳被查出了患有末日萎心症。

这是一种不定期何时发病,发病后心脏会在一个月内迅速萎缩,无药可救的末日绝症。

更可怕的是,他的小天使詹妮弗竟然遗传了这一绝症,并且比母亲的发病时间提前了11天。

那地狱一般的日子里,山姆每天都在等待着心脏捐赠。

然而,等来的,却是绝望。

比绝望更绝望的是,玛琳与詹妮弗的血型一样,为了把有可能适配的心脏留给女儿,又或者是不忍心丈夫为了给自己治病,倾家荡产卖掉唯一还值点钱的庄园,玛琳把自己吊死在了杂物仓。

直到最后,詹妮弗也没能等到那颗合适的心脏出现。

被彻底击垮的山姆,崩溃得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

酗酒一个月,醉生梦死也无法停止他内心撕裂的痛苦。

终于,他做出了那个转折命运的决定。

山姆来到抛洒妻女骨灰的静水河,哼着妻子最喜欢的民谣,纵身跃下。

然而,并不会游泳的他竟然意外地活了下来。

并且,在濒临死亡的那一刻,他的隐性超体基因被激活。

当他在静水河下游的浅滩上醒来时,发现自己的双手和双腿居然呈半透明状。

之后,经历了一周不稳定的异变过程,他终于掌握了自己的异能,不再是个半透明的怪物。

向来信教的山姆认为这必定是神赐予他的某种暗示。

他每天都去教堂里祷告,请求神给予他指引,帮助他渡过这极度黑暗的日子。

祈祷灵验了。

那个傍晚,一位自称圣徒的牧师,来到山姆面前。

之后,一个强大的冷酷无比的人格,取代了痛苦的脆弱不堪的山姆,主宰了这具身体。

屠夫,诞生。

21.情感、人格

傍晚时分,哈德逊河边,随处可见的公园长椅上坐着不少人。

明一像个露宿公园的流浪汉一般,直挺挺地躺在一张长椅上。

瑞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心急火燎地跑过来,气都还没顺过来,便急问道:“怎么了,又有什么发现?”

明一移开挡着眼睛的手,眯着眼就看到一双大长腿。

他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这才动作缓慢地坐直。

他伸出手,瑞雯将抱着的食物袋递过去,焦急地坐到他身边。

“到底什么事?”

“现在没事了。”说着,明一打开袋子,取出雪柠和大汉堡,挤上番茄酱,张嘴开吃。

瑞雯……

“信息里不是说有重要的事情,让我带上这些来这儿见你吗?”

明一嚼着劲道十足的烤鸡腿,口齿不清道:“喂饱我,不就是最重要的事吗?”

看着这家伙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瑞雯真想一脚踩在那张好看的脸上。

好看?她摇摇头,甩开这个奇怪的想法。

“你说的重要的事,就是让我大老远地给你送吃的?!”

“不然呢?”

瑞雯翻了个白眼。

“难不成,你以为又有尸体?能不能不要这么变态,你觉得我会在尸体旁边吃东西吗?”

瑞雯心说,难道你不会吗?见过贼喊捉贼,还没见过变态说别人变态的。

她懒得与这个怪人争论‘谁才是真变态’这种毫无意义的问题,既来之则安之,她本来就有很多疑问要问他。

静坐了会儿。

耐心地等明一啃完汉堡开始喝雪柠时,终于按捺不住开口了。

“你怎么知道屠夫的真实身份?还有,你怎么知道他人格分裂?”

明一看着瑞雯,笑了笑,“小灰,我发现你的耐性见涨呢。换一天前,你肯定等不了我吃完汉堡。”

瑞雯再次克制想一脚踹过去的冲动,学着明一的语气,“我发现你是个很讨人厌的家伙呢。”

“不会吧!”明一眨了眨眼,不可思议地大声道:“我可是我们岛上最受欢迎的。”

“嗤,”瑞雯冷哼一声,突然反应过来,“岛上?”

“对啊。”

“哪座岛?”

“你平时都是这样审犯人的?”明一面露嫌弃地摇摇头。

瑞雯……

“对了,刚才说什么来着?”明一擦擦手问道。

瑞雯一脸懵逼,内心狂奔过一万头羊驼。

明一喝了口雪柠,笑了笑说道:“严格来说,山姆并不能算是人格分裂。”

如果再逗这头小疯马,搞不好她真的会一腿把自己踹到河里去。

“不可能啊,他的两个人格截然不同。

主人格绝望、脆弱,还带有严重的自毁倾向;次人格,也就是屠夫人格,冷静、谨慎,几乎没有情感。

别欺负我读书少,这点基本的心理学知识,做为一名高级警探的我,也是有点儿了解的。”

看着小灰一脸认真还略带骄傲的样子,明一突然觉得莫名的好笑。

“你说的没错,山姆和屠夫有着截然不同的人格表现。但我要说的是,屠夫人格并不是自行觉醒的。”

瑞雯!!!

“你的意思是…那个圣徒?!!”

明一与恢复主人格的山姆对话时,瑞雯正在门外把守。

在山姆的叙述中,除了他已经去世的妻女之外,唯一出现的人就是那个自称圣徒的牧师了。

明一点点头,继续道:“就学术层面来说,每个人都具有第二人格,也就是次人格。只是它存在于潜意识中,很少表现出来。

次人格并非人格分裂产物。次人格与主人格相互独立、互不侵扰,并与主人格有共通性,在对大部分事物的认知方面,高度一致。”

瑞雯很勉强地消化了这段话,但她还是没大想明白,这不还是分裂吗?

“次人格是可以,被、唤、醒的。”明一放慢语速,着重强调了关键字眼,“当时,山姆正处于极度崩溃、精神恍惚的状态。

圣徒利用信仰接近他,成功取得信任后,用某种比催眠更高端且长期有效的心理干预法,唤醒了山姆的次人格。

再将之,调、教,驯、化,最终成为了一个冷酷严谨、‘教条’至上的完整的屠夫人格。

而山姆的主人格,在屠夫人格的‘保护’下,自愿退居,交出了身体的主宰权。

我指的非人格分裂,意思是说他原本的次人格并不是病态的。

在很多方面,屠夫完美‘继承’了山姆原本的技能与学识。

最初的次人格并不是主观意愿上想要成为屠夫,而是因为圣徒的‘改造’。

另外,如果他仅仅具备拟态进化者的能力,而毫无反侦察能力、观察能力、搏击、射击等本事的话,恐怕早就暴露他是个进化者的身份了。

这样的话,势必会引来sca的调查追捕。联邦对待普通罪犯与对进化者犯罪的态度,可是天差地别。”

明一说完这一大段话后,打了个饱嗝,靠在椅背上伸直腿,继续享受他心爱的饮料。

瑞雯犯懵了。

时而拧眉作沉思状,时而歪着脑袋望向远处。

夕阳渐落,波光粼粼,有游船载着从全世界各地来到这儿的游客、慢悠悠地行驶在哈德逊河上。

“啊!”瑞雯蓦地大叫一声。

“我明白了。也就是说,屠夫本来不想成为屠夫,是因为被那个圣徒,才变成了屠夫,对吧。”

看着小灰十分诚恳等着认可的模样,明一违心地扯着嘴角,露出个僵硬的笑。

“那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屠夫人格分裂的呢?”

又回到了最初的问题。

面对突然看起来有点蠢萌的小灰,明一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今天不把这事儿说明白,清静是不可能的了。

“在我提到他死去的妻女时,他的面部表情、呼吸、语气、语速、心跳频率、瞳孔变化等,都证明了他是一个情感极为丰富,内心曾经受重大创伤,悲伤至极,绝望的男人。

而我们所知道的屠夫,不可能会出现这样的反应。他谨慎、冷酷,能忍受长时间与腐烂的尸体共处一室,隐忍、坚毅,对待同类的手段,冰冷到无情。

所以,除了主次人格,我想不出别的可能性。”

瑞雯抿着唇仔细地想了想,突然扭头看向明一,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哦,所以你故意刺激他,说他是废物,谁也救不了之类的话,把他的主人格逼出来。”

“咦,好像不对。屠夫人格这么强势,你那么刺激他,他没有暴跳如雷把你杀了,反而把脆弱的主人格暴露出来,这有点说不通啊。”

明一笑了笑,“什么是强?什么是弱?”

瑞雯想了想,觉得自己好像理解到了些什么,又没有完全懂。

“人类最强大的,永远都是情感。

没有什么可以与这一点相比。

任何技能、本领,都会被情感所支配。

一个人如果真的能将自身的人性完全消灭,那他就不再是个人了。”

明一说罢,站起身,望向远处。

哈德逊河很美。

不过,他还是觉得,无名岛的傍晚,才是最美的。

22.结案、评分

“你并不是会说出这种话的人。无论是你的年纪、阅历,还是你这颗与众不同的大脑。

缺失恐惧与愤怒这两种情绪,附带与此相关的部分情感区域,应该也是封闭的。是这样吧,明一。”

boss的声音突然在此时响起。

“你猜。”明一冲瑞雯招招手,沿着河畔前行,“这话是一个很擅长催眠的奶奶说的,你知道是谁。”

每当明一说华文,瑞雯就知道该对话内容与自己无关。

“钱柳逸,2049年获得全球心理学大师终身成就奖。融合了行为主义、精神分析与生物反馈三大学派的天才心理学家。”

“怕了吧。”明一边走边得意地笑道:“你最好别出现在我家钱婆面前,我敢保证,当你看到她老人家第一眼的时候,就会被她迷倒。哈哈哈…”

“屠夫有一句话没有说错,你认为有趣的,只是你认为而已。

明一,你的幽默感是负数。所以,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对我说这些没用的。”

“你这话说的就有点伤人了。”明一双手交叠在脑后,略有些不满地说道。

“无名岛上的那些老者,大部分都拥有不同凡响的一生,你知道吗?”

“重要吗?那都是我出生前的事了。虽然他们都是囚犯,但对我和我爸来说,他们就是家人。”

boss没有就此话题继续延伸下去,转而分析道:

“第一步,明示自己也是超体进化者,让屠夫对你产生忌惮之心,从而令屠夫人格产生无法保护主人格的不自信心理。

第二步,用我转述给你有关山姆的悲惨遭遇刺激他,打乱屠夫人格与主人格保持了5年多的平衡。

第三步,你推测山姆当年自责无法救回妻女的心路历程,用这点彻底激发出主人格。

钱柳逸不仅是个天才心理学家,也是个不错的导师。你的每一步、每句话,都是有目的而为之。

但我不明白的是,你从哪一点判断出山姆曾经是个烟民?”

屠夫是在露出真容后,boss才通过面容比对找到了山姆特拉沃尔塔的资料。

凭借超强的感知能力?几乎不成立。一个戒烟5年的人,身上分泌的体味不可能还有尼古丁成份。

“曾经?哦,这么说,他已经戒烟了。呵…我可没想那么多。

每次有哪个叔叔伯伯不遵守无名岛规矩,我爸就会跟他单独谈话。谈话的时候,肯定得先递根烟过去。”

沉默了会儿,boss又说道:“无名岛对别人来说是座孤岛,是个监狱。但对你而言,却是家,是学校。

那些曾拥有着不凡人生的囚犯,就是你的家人、老师。

明一,你果然与我所演算的一样,是一个未知数x。

结合你在完成第一案【屠夫】所用的时间、资源,并且在最终抓捕时没有造成不良影响,及时救了一人,你在这一案的最终评分为:a-92。”

“a减?嗯,减就减吧,反正你这评分也没什么用。”

boss没搭话,这时,明一和瑞雯已经走到了公园外,两人一左一右上了那辆破大众。

“那个92是什么意思?满分是100吗?”

“没有满分之说。这是累积分值,每完成100分,可以休假一周。”

“休假?”明一有点无语,“还真拿自己当boss了。难不成我不想干,要退出,还得先抄份辞职信?”

“那倒不用。”

“那你说个屁啊。”

“11月3日,也就是今天中午11:38,无名岛有两个访问记录。

其中之一来自大和府,目前正在修复对方访问时使用的模拟器。模拟器在登陆访问后,会自行粉碎其路径。

另一个来自沙特州,经确认,访问者是一个男人。名叫林界,45岁。”

正在扣安全带的明一,面色一冷,急问道:“林界?什么人?有什么目的?”

“资料显示,是一个在沙特州经商的华州商人。他访问无名岛监狱内网时,只调看了叶霜的资料。”

“叶妈?!然后呢?”

“完成下一案,你可以用你的积分来获取更多你想要的信息。在这个过程中,无名岛有任何风吹草动,我都会时刻关注。”

明一……

“下一案在哪?”

“无需着急,正在测算。不如用这短暂的空闲,去享受曼哈顿的美景美食。”

“话说,既然你拿自己当boss,总该给员工发点薪水吧。卡上的钱要是用完了,我是不是得靠小灰活了?”

又是一阵沉默。

“你们不是将这种行为称之为‘吃软饭’吗?你居然能把这种大部分男性不屑的行为,说的如此理直气壮。”

“那不然呢?我得完成案件,没时间去抢银行,也没功夫去米兰给叶妈偷宝石…咦,等等,我可以去打劫杜瓦尔…”

他还没说完,boss似乎是忍无可忍地说道:“那张卡上永远都会有10万邦元存款。”

明一惊了,立马掏出揣在裤兜里的银行卡,喃喃道:“厉害,夏婶搞复制卡都是有上限的,你居然可以无限。”

“走,小灰,我们去吃顿好的。”

正在开车的瑞雯,警惕地扭头看向明一,“你刚刚不是吃了吗?我可没钱,我只是个穷条子。”

“哈哈…”明一阔气地扬了扬手上的卡,很土豪地说道:“我请你,曼哈顿哪里最贵?”

………

在曼哈顿,永远不存在‘最’这个字眼。

因为,当某一个‘最’出现的时候,就会有另一个‘更’将之打破。

‘最’过之后便是衰落,时效太短。

所以如今这年头,聪明的人都不会将这个‘最’字冠在自己的名号前。

不过,纽约三大黑帮之一的杜瓦尔家族,已经稳居‘最倒霉’之称长达一周的时间了。

巴格斯杜瓦尔,杜瓦尔家族正值壮年的中坚力量。有能力、有手腕,野心勃勃,一心想要取代他那废物堂兄,成为杜瓦尔新一代教父继承者。

不过,在老浦立舍杜瓦尔还没咽气之前,面对十几个有实力没实力的堂兄弟,鹿死谁手,还未为可知。

所以,虽然有那么点众望所归、人心所向的意思,人近中年、越活越精明的巴格斯,可不想在伯父老浦立舍快要死翘翘的当儿,再出什么乱子。

他要是多读点书,就会知道,曾经有个名叫墨菲的家伙,总结出了一个所有倒霉蛋都深有感受的心理学效应。

墨菲定律:如果一件事有两个选项,必定会有人选导致坏结果的那个;越不想发生的事情,往往都会发生。

23.倒霉的杜瓦尔

巴格斯杜瓦尔这段时间,简直是衰神附体。

本来与墨西哥泽塔斯家族的交易,是由他去的。

结果,那天他在情妇家里吃坏了肚子,上吐下泄到脱水。

于是,那天晚上,小浦立舍代替他前往东河区。

然后,就再也没回来。

老浦立舍有多喜欢这个小儿子,从名字就能看得出来。因为这件事,巴格斯被躺在病床上吸着氧气的伯父老浦立舍骂成了哈士奇。

巴格斯有冤没处说,可这事总得处理,索性顺水推舟找了瑞雯来背锅,并对她发布了‘江湖追杀令’。

那晚的交易被搅黄了,泽塔斯二把手表示是你们杜瓦尔出了二五仔,搞得我们死伤惨重,你得给我个说法。

为了息事宁人加拢络人心,巴格斯以8折的优惠将一批最纯的h9卖给泽塔斯。

与狗头军师赫尔曼商量了半天,想来想去,大隐隐于市,这次不如选个最热闹的地方交易。

很好,巴格斯的选择简直神了,那个著名的定律再次生效。

天知道那头疯马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再次出现在了巴格斯与泽塔斯准备交易的存货点,卢西市场。

之后,就没有之后了。

作为杜瓦尔家族最能干的‘驴头’(运货分队小队长)之一,光头佬乔纳森被逮进下东城警局后,嘴倒是硬的,一口咬定那批货跟自己没关系。

确实,他可没在藏有h9的仓库里。

因为,当时他正踩着魔鬼的步伐,走进了一间魔鬼的屋子。被一个猥琐的色情狂杀了个人仰马翻,一枪未发,全员扑街。

6人4死2伤。一直到被关进哈莱姆警局临时关押室里,光头佬乔纳森都还没想通,那个色情狂到底是哪儿冒出来的煞星。

当他从疯马瑞雯口中听到‘屠夫’这个名号里,说实话,那一刻他的内心是崩溃的。

于是,问题来了。

“你说你不是来交易h9的,好,那么,你就是来与屠夫交易人体器官的喽。

恭喜你,乔纳森,你从一个驴头升级为a级谋杀犯。

来吧,交代一下,哈莱姆区立医院地下停尸间那8具被掏空了的尸体的心脏、大脑都去哪了?”

瑞雯将两沓照片甩在桌子上,左边是h9仓库,右边是各种受害者惨烈死相的现场照。

自称见多识广的光头佬,在看到泡在罐子里的人头与某些重要器官时,呕的一声,吐了。

吐完之后,光头佬苦着脸嚎了一声,“我太难了!”

很快,消息就传到了巴格斯那儿。

“fk,这他妈的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回事??!!”巴格斯一脸懵逼。

又一批价值几千万的h9被端了,这是小事,反正等风声过了,花点小钱就能把货捞回来。

可一旦与屠夫一案沾上边,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那可是两百来条人命啊!

黑帮火拼也死人,可那是黑帮自己的事儿,只要别在普通人生活区里开战就行。

人们的概念就是这样的,黑帮份子只要别影响到自己的生活,爱死死,没人在乎。

联邦警司最多也就是形式化地将之立为大案,然后睁只眼、闭只眼地让各家族自己把场面收拾过去。

推几个替罪羊背锅,各方权势还能从中获得一些利益,没人会去深究。

两相对比之下,屠夫这货干的可就不是人事儿了。

屠夫杀的可都是手无寸铁的普通公民,社会影响极其恶劣。

民众对待屠夫的态度,与黑帮截然不同。谁都害怕这个恐怖的杀人狂魔,突然哪天就将魔爪伸向了自己。

另外,消息灵通的巴格斯刚刚还听到了一件令他寒毛直立的‘惊悚’事儿。

sca(超管局)正式介入屠夫一案。华盛顿首府那边已经派出超管探员,此时正在来纽约的路上。

谁特么扛得动这种罪?

他们只是一群拿枪混饭吃的,谁也不想被联邦高层部门盯上。

一旦被sca视作配合超体进化者犯罪的器官贩卖集团,那么,杜瓦尔家族用不了多久就得下线了。

老谋深算的巴格斯,这会儿也有点慌了神。

一旁的狗头军师赫尔曼也束手无策,并且心有惶惶,因为那个‘大隐隐于市’的点子,就出自他的这张破嘴。

晚餐时间,巴格斯夫人来请了两次,都被巴格斯冷冰冰地拒绝了。

这时候,他哪来的心情吃东西。

晚9:59,巴格斯正在他那豪华别墅的书房里来回踱步,抽着雪茄挠着头之时,一个人影从楼顶边沿悄无声息地落在书房的独立阳台。

“巴格斯先生。”

“谁??!!!”

巴格斯与赫尔曼同时惊声道。

同时,两人动作迅速地掏出枪。

如鬼魅一般的人影,以两人的眼睛跟不上的速度,瞬间完成了缴械动作。

只觉得手腕处一阵酸麻,两支枪被来者一手一支将枪口对准了他二人。

没等巴格斯喊人,来人说道:“哦,不好意思,忘了,这是指纹枪。”

边说着,来人亮出右手,手上戴着只黑手套。

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新式武器,不过江湖经验十足的巴格斯用屁股想都知道,那绝不可能仅是只手套而已。

果然,咻的一声,一枚黑针紧贴着赫尔曼的地中海头顶擦过,钉在了他身后的柱子上。

“别喊,我没有恶意。只是来为巴格斯先生,排忧解难的。”

赫尔曼被刚刚的威胁吓得哆嗦了一下,立马举起双手,扯着嘴角露出一个身为谋士该有的阴诈笑容。

“先生,您既然是来帮助巴格斯先生的,可以先将右手放下吗?您知道,任何谈判都应该建立在互相尊重的基础上。”

来人穿着一身很随意的休闲服,外套的兜帽将整个头部罩住,脸上却戴着只可笑的卡通汤姆猫面具。

或许是因为书房内昏黄光线的烘托,又或者惊惧于对方竟可以在监控密布、上百个保镖巡逻的情况下,轻而易举地摸到书房来,巴格斯与赫尔曼觉得这位身手不凡的不速之客,一点也不滑稽,反而有着一种诡异的阴森感。

他们不知道,这本不是明一本意。

见识了吉诺维塞家族的人肉gps有多强大,要再加上杜瓦尔…算了吧,他可不想当什么纽约黑帮新星,并不想引起各方关注。

没有屠夫的拟态能力,那就只能手动掩饰了。

“好说好说。”明一落下右手。

在落手之前,收回了那根钉在柱子上的黑针。

赫尔曼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巴格斯面色不善地盯着来人,却也不敢有一丝嚣张。

人在枪口下,不得不低头。

“巴格斯先生,请坐。”明一冲书房一侧的大沙发指了指。

巴格斯皱了下眉,转身之际与赫尔曼交换了个眼神,两人往沙发走去。

“沙发左侧有两把ak,右侧是属于巴格斯先生的指纹枪。赫尔曼,你走错方向了。”

这是连赫尔曼都不知道的事情,此刻却被这个神秘人一语道破。

赫尔曼有点懵地看了巴格斯一眼。

巴格斯终于忍无可忍,没好气地转身怒道:“好了,收起你的把戏。说吧,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

“别说的这么难听,我可是来帮你的。巴格斯先生,难道你不想解决现在最棘手的问题吗?比如说,屠夫…”

24.X先生不简单

当明一提到‘屠夫’二字时,巴格斯一双倒三角眼瞬间缩了一下。

他之所以头痛,就是因为这件事超出了他势力所能触及的范围。

sca不是一般警局部门,那是一个对于普通人而言传说般的存在。

高高在上,遥不可及,与我无关,永无交集。

诚然,这位不速之客能悄没声地摸上门来,还准确无误地找到此时正在书房里的他,身手之高自不在话下。

顶级杀手也不过如此。

不,就算顶级杀手也很难做到。

阳台设有安全防护线,偶有误入的鸟儿,也会触发警报。所以,监控系统肯定被黑了。

!!!巴格斯有点懵了,他虽然不懂高科技那一套,但[代码]的大名,谁人不知?

花了大价钱,从[代码]那儿买的‘绝不可能被黑’的防御系统,总不可能是假货吧?!

他狐疑地扭头看了赫尔曼一眼。

算了,事已至此,不妨听听这人到底有什么了不起的本事。

本着‘这家伙身手不凡,却没有一进来就要了我的命,肯定是有原因的’这种想法,巴格斯收起怒容,道:“那么,这位先生,怎么称呼?”

……这个问题,倒是没有预先考虑啊。

“x。”明一随口诌了个名号,灵感来自boss。

“巴格斯先生,现在,我们来说说亟需解决的问题吧。”

巴格斯坐到沙发上,右手很绅士地示意这位神秘的x先生继续。

“正如您所担心的,sca已经正式介入屠夫一案。两名【器】级超体进化者探长,已经到达纽约。只不过,nypd的”

赫尔曼又紧张地咽了口口水。

明一继续道:“瑞雯警探手上有十足的证据,并且,当场可是人赃并获。

当然,您可以把这事推给乔纳森,将杜瓦尔家族摘出来。

但是,您觉得,联邦最高警务厅会信吗?sca会信吗?”

“您可以在纽约畅行无阻,为所欲为,但现在接手此案的可是联邦最高议会直管部门sca。

财可通神这一招不好使了,您肯定听说过,sca那帮家伙,可不像某些容易为了几斗米折腰的软骨头。

对待超体进化者犯罪,及与其相关的任何个人、组织,sca的态度向来都是宁杀错、毋放过。

可惜啊,杜瓦尔家族很快就要退出纽约这座华丽的大舞台了。”

明一侃侃大论,说得唾沫横飞,搞得塑料面具里结了层雾气。

“够了。”巴格斯面露不悦,“不是说有解决的办法吗?阁下深夜造访,总不会是专程为了来消遣鄙人的吧!”

面具之下,明一露出了笑意。

“当然,不是。巴格斯先生,哦对了,还有这位智谋过人的赫尔曼先生,请二位动用一下睿智的大脑想一想。

这个问题的关键点是什么?不就是那个女警探,以及,屠夫本人吗?”

赫尔曼被点名时,心下发虚,脸蓦地一红。心说:他妈的,这家伙怕不是特地来羞辱自己的吧?

“你说的没错,”巴格斯虽然心里不爽,不过对方确实说到点子上了,“不过,这又有什么用?”

“嗯,”明一点点头,“据我所知,那个女警探与杜瓦尔有点误会。”

“哈哈…误会?”巴格斯不屑地冷哼一声。

“您想杀了她,她想用这个案子钉死整个杜瓦尔家族,这不就是天大的误会嘛。”

成功引起了巴格斯的兴趣后,明一继续道:“如果我可以让那个女警闭嘴,您愿意与我做个交易吗?”

正题终于来了。

‘这世上,没有钱解决不了的问题。任何人都是有价的,除了那头发疯的斑马之外。

眼前这家伙,与我没有任何恩怨纠葛,所以,他想要的无非就是权钱之类的东西。’

巴格斯如此想着,面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试探道:“要是杀了那头疯马有用的话,我还用着得着苦恼?”

“这个您就不用管了,您只需要撤消对那个笨蛋的追杀令,我自有我的办法。

巴格斯先生可是要成为纽约之王的男人,何必因为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人物,坏了全盘大计。”

在明一说到那四个字时,巴格斯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光亮。

“小事一桩。您继续。”

“关于屠夫。我这儿有一条很重要的线索,可以为杜瓦尔家族彻底洗清嫌疑。

只需将这件事传递给sca,我敢保证,就屠夫一案,您将再无被sca盯上的后顾之忧。

另外,我可以免费送给您一条消息。

11月1日,杜瓦尔某间货运公司租了辆箱车给一个男人,屠夫正是用这辆箱车将器官运送出城的。”

!!!巴格斯与赫尔曼,目瞳口呆、两脸懵逼。

因为,到目前为止,警局那边传来的消息中,完全没有这一条。

“你,你怎么知道?”赫尔曼倒吸了口凉气,惊问道。

“你觉得,我是回答呢?还是不回答呢?”

虽然戴着面具,但赫尔曼还是看到了x先生那双如黑夜般深邃不可捉摸的眼睛,不由得便有些紧张,忙解释道:“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明一摆摆手,“以上,就是我目前能帮到您的全部了,巴格斯先生。”

“那么,您想要我为您做什么?”巴格斯开门见山地问道。

作为一个野心家,巴格斯很少会说这种示弱的话。但此时此刻,他没有任何可与对方交锋的余地。

“嗯…我现在还没想好。”

这话说的,巴格斯一下子就觉得背后一凉。

毕竟,现在还只是嘴上说说。x会不会兑现,事情能不能得到圆满的解决,还不知道呢。

“不过,您得配合一下。”明一想了想,说道:“近一个月内,别再有任何交易。按兵不动,韬光养慧。

这次您惹的麻烦有点大,老浦立舍教父已经准备把你丢去东海岸看管制药厂了。”

巴格斯!!!赫尔曼???

“所以,等会儿我走了以后,赶紧准备一下去看望您那位伯父。

承认自己的失误,认错态度一定要诚恳。最好能痛哭流涕、声泪俱下,请求他老人家的原谅。

并告诉他,这件事您已经想办法解决了,不会影响杜瓦尔家族的运营。”

巴格斯和赫尔曼面面相觑,都有点无语。

这种事情,用得着你说的这么直白吗?

他本来就打算,明天一早不管想不想得到法子,都得去趟伯父那儿。

“有些怒火一旦隔了夜,性质就变了。

并且,你永远不知道,此时此刻是不是有人正在老头那儿告状,煽风点火。你懂的。”

连这心思都被看透了!

巴格斯开始对这位自称x的神秘人产生了极其浓厚的兴趣。

“x先生,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

说这话,巴格斯有一半是诚心的。毕竟,这事儿真的太大了。

“呵呵…”明一故作老态地笑了笑,“巴格斯先生,希望你别让我失望了。

我会看着,如果你真的有成为纽约之王的潜质,我不介意给予你一些必要的帮助。”

巴格斯眼中一亮,蓦地站起身。

“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你给我留下了不错的印象。好了,我还有别的事要办。巴格斯先生,下次,再见。”

说罢,明一转身走向书房外的阳台。

当巴格斯与赫尔曼接住两把抛过来的指纹枪,再望向阳台时,那儿已经空无一人了。

赫尔曼第一时间与监控室联系,得到的答案是:一切正常。

“哼,这还一切正常,真是活见鬼了!”

赫尔曼气呼呼地准备打电话给那个替【代码】贩卖系统的掮客,被巴格斯阻止了。

“赫尔,你是我巴格斯此生唯一的朋友。怀疑你,就等于怀疑我自己。”

这话说的,地中海赫尔曼眼泪都差点掉下来。

“赫尔,你说,他真的能搞定sca吗?”

“说真的,一开始我是不信的。不过,我也说不清是种什么样的感觉,总之,这位x先生不简单。

明天一早,我就给伊恩警长打个电话。

不管发生什么事,巴格斯,赫尔永远都是您最可靠的朋友。大风大浪我们都过来了,这次一定也能逢凶化吉的。”

巴格斯点燃雪茄去到阳台,看着院子里荷枪实弹四处巡逻的保镖们,心神不宁地点了点头,“但愿,如此!”

尾声 ??500 miles

11月4日,上午7:30。

警察广场1号,nypd总部。

法务大楼,刑事组,a级重刑犯关押室。

室内,审讯桌后坐着两名来自华盛顿联邦sca分部的探长。

桌对面的金属椅上,屠夫被6根金属条从脖子到脚踝拷得像只粽子一般。

他歪着脑袋、双眼无神地看着前方的地面,时而发出呵呵的傻笑,时而吼两声,时而痛哭流涕,时而喃喃自语…

这样的反复无常,已经持续了一整夜。

经过一夜的审问,两名探长面露疲态,却几乎一无所获。

“算了,不管是不是装精神分裂,提回去交给【梦魇】大人一查便知。”

一个下巴有着条深沟的年轻探长,边说着,边在一块看上去是透明玻璃、实则是案件纪录仪的平板电脑上,签上了名字。

另一个中年探长按下审问桌上的通讯器,说道:“准备转移。”

关押室的门打开后,两队武装警员进入其中。

其中两名警员各持一只造型滑稽的长柄钢叉状物体,一左一右将钢叉似的高伏电钳,箍住屠夫的脖子。另有警员打开了金属椅的束缚装置,其余警员全都将枪口对准了屠夫。

如临大敌般的小心翼翼。

分管刑事的法务局负责人,也就是nypd总局副局长尼科森费雪,彻夜守在总部办公室里,在接到警员汇报后,立马揉了揉睡眼惺忪的脸,下楼往后门走去。

“感谢配合,费雪局长。”年轻探长与尼科森握了握手,很客套地说道。

“哪里哪里,应该的,此次能侦破此案、抓捕屠夫,我局警员付出了无数个日夜,牺牲了个人休息时间…”

年轻探长立马打断道:“费雪局长,还请迅速将屠夫在纽约期间接触过的人事物,尤其是那个名叫乔纳森的,以及其背后的杜瓦尔家族资料搜集整齐,上交到我局政务部。”

显然,sca的探长完全不吃这一套,想邀功,门都没有。

尼科森微胖的脸上抽了抽,典型的皮笑肉不笑。

“这是当然的,没问题。”

就在两人说话的当儿,一辆车风风火火地从街外开来,停在警局后门边上。

瑞雯心急火燎地冲了进来。

她是下东城警局,并不在总局任职,不过也没人拦她。

谁都知道这娘们狠起来自己人都揍,三年死了五个搭档,臭名远扬到了整个nypd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

尼科森一见到那头标志性的灰色短发,就觉得辣眼睛。

事实上,昨天瑞雯将屠夫押送到下东城,还没进警局,下东城警长就像见了鬼似地让她敢紧把屠夫送总局去。

说是下东城庙小,供不起这尊大佛。

瑞雯前脚走,警长副警长几个老东西就欢呼了起来。这下好了,疯马又立功了,该把疯马调去总局了吧。

结果,刚把屠夫送到总局,刑事组组长说了几句‘干的不错,等着升职加薪’之类的话,就把瑞雯轰走了。

“请问,两位是sca探长吗?”

年轻探长转身看向瑞雯,微微眯眼,“费雪局长,这位是?”

“哦,哈哈…”尼科森尴尬地笑了笑。

“屠夫是我抓的,不过,”瑞雯走到近前停住脚步,“我不是来讨赏的。是有一条关于屠夫的重要线索,要向二位亲自说明。”

两名sca探长同一时间用狐疑且非常不满的眼神,看了尼科森一眼。

“请回避一下,费雪局长。”中年探长语气冰冷,并冲尼科森比划了个请的手势。

尼科森不满地瞪了瑞雯一眼,背着手气呼呼转身走进大楼门内。

………

抓捕屠夫当天,在场所有人其实都是懵的。

除了明一。

屠夫想不到居然会有人闯进自己选的作案地点;

乔纳森更想不到自己随便找了间屋子埋伏瑞雯,居然遇上了大名鼎鼎的屠夫;

瑞雯更更想不到,除了顺利抓捕屠夫、救了安妮之外,还逮了一群杜瓦尔家的驴子。

在明一的指挥下,凯文在送女儿去医院的路上,打电话调来距卢西市场最近的哈莱姆警局的十几名警员,配合瑞雯将那一仓库的h9高纯度致幻剂连人带货,端了个干净。

当然,瑞雯不可能将真实情况告诉两名sca探长。

她所说的是另一个版本。

在调查h9交易的过程中,被那群黑帮喽罗发现了她,慌乱之下一群人冲进了屠夫作案的屋子。

混战之中,她打爆了屠夫的手,屠夫突然就变成了另一个人。

现实中可没有魔法师这种生物,于是她脑洞大开就联想到了拟态进化者。

“他受伤之后,嘴里一直喊着‘牧师救我,圣徒指引我’之类的话。后来,在去警局的路上,他就晕过去了。可能是因为失血过多吧。听说醒来后,人就疯了,这是怎么回事?”

瑞雯煞有介事地将明一编的故事给说完了,又自我发挥地添加了一些语气助动词。

两名探长微皱眉头,互视一眼。

“好,谢谢你提供了这个信息。”中年探长拿出一张卡片,说道:“如果还有新的发现,随时打给我。”

瑞雯接过写有电话号码的卡片,“好。哦,对了,我想我有必要提醒二位,屠夫跟那伙黑帮一点关系也没有,所以不用浪费时间去查这条线。”

年轻探长冷笑一声,道:“哈哈,黑帮?不过是群小跳蚤,谅他们也没本事驱使得了像屠夫这样的超体进化者。”

他刚说完,年长探长轻咳了一声。

此时,屠夫已从关押室被架着转移进了押送车。

sca的押送车与普通警局的押送车,简直是燕雀与鸿鹄之别。

屠夫被锁进一只高大上的合金笼里,随后,笼内上下前后左右6个面同时升起无数条细密的蓝色光线。

这被称为‘死亡之光’射线,大部分与之接触的物体,都会在瞬间被切成两半、四半,无数瓣。

两名探长跳上押送车后,车子发动,扬长而去。

…………

离开纽约,深蓝色标有sca暗金色飞鹰logo的押送车,行驶在去往华盛顿的95号公路上。

车子分为三段,有点类似等比例缩小的集装箱车。

最前端自然是驾驶室,而两名sca探长此时正坐在驾驶室与关押仓之间的休息兼观察室。

虽然一夜没睡,但两名探长还是尽职尽责是没有闭眼小憩,透过一小片防弹玻璃,时刻关注着那个已经疯了的屠夫的一举一动。

当然,他们也不认为这个除了拟态之外,并无其它什么超体能力的家伙,能长出三头六臂来。

就算能,也会被‘死亡之光’切成一根人棍萝卜条。

“先别急着上报‘圣徒’一事,回到局里先报告给【梦魇】大人,至于之后的事情,就轮不着我们操心了。”

中年探长说完,年轻探长随即点点头,沉思了会儿,说道:“默多,我总觉得,那个小女警有点奇怪。”

“呵,像她这种警探,总有点自己的门路。

她之所以说与黑帮无关,无非就是不想因为我们的介入,打破了nypd与黑帮之间微妙的平衡。

说到底都是平民,关心的无非就是与自身利益相关的那点事。”

“还是你懂,啊,我都快要忘了,你以前也是警探。哈哈…”

两人闲扯着,观察室内的传声装置中,突然响起了轻微的吟唱声。

两人紧张地盯着关押仓,发现屠夫躺在合金笼里蜷缩着,双眼紧闭,嘴一张一合。

“他唱的什么?”

“不知道,不过,听上去应该是很古老的民谣。”

ifyoumissthetraini’mon(若你与我的列车交错)

youwillknowthatiamgone(你会知晓我已远走他乡)

……

lordi’mone,lordi’mtwo(我的主,我已迈出一百里,两百里)

lordi’mthree,lordi’mfour(我的主,我已迈出三百里,四百里)

lordi’mfivehundredmiles(主啊,我已经离家五百里)

notashirtonmyback(我如今无衣履在身)

notapennytomyname(我更是身无分文)

lordican’tgobackhome(主,恕我无法以此窘境归去)

fivehundredmiles,fivehundredmiles,fivehundredmiles

………

95号公路一侧的城镇,城镇中一幢最高的建筑顶楼天台,架着一把pg猎鹰者反器材狙击步枪,枪口正瞄着不远处行驶在公路上的深蓝色押送车。

嘭,枪响。

紧接着,又是三声震天的枪声…

案件编号02:审判者

人能从洁白里拷打出罪恶,也能从罪恶中拷打出洁白。————《罪与罚》

————————————————————————

浮华永不落幕,暂时的欢散,不过是为了等待另一场盛宴的开始。

纽约皇后区法拉盛,被称为销金窟的贝莫托酒店顶层空中花园,一场以[了不起的盖茨比]为主题的复古酒会,刚刚结束。

“弗莱迪,你看你都喝醉了,我让司机送你回去吧。”一个身穿骚气金色西服套装的年轻黑人男子,扶着另一个醉熏熏的男人说道。

“不用,”男人抬起头,露出一张足以令大部分女性拜倒在他西装裤下的帅脸,“我自己可以。”

“你看你连路都走不了。”

帅气的白人男子挥开黑人兄弟的手,东倒西歪,边走边说:“谁说我醉了,我这就走条直线给你看。”

“别管他了,杰克,我太累了,我们回家吧。”一个白人女孩走过来挽起黑人的手,一脸醉意地撒娇道。

“嘿嘿…”名叫弗莱迪汉莫的帅气男子,嘻笑道:“小吉娜,要不,我们来个三人行怎么样?包你满意。”

“你他妈的,”黑人显然对他调戏自己的女人很不满,“去死吧,混蛋。”

骂了一句后,黑人搂着自己的女孩,离开空中花园,走进电梯。

“嗤,玩笑都开不起,还兄弟…不过,嘿嘿…等着瞧,黑杰克,看我不把你的妞弄到手…”弗莱迪打着酒嗝捡起桌子上的手机,摇摇晃晃朝电梯走去。

“先生,”一个正在收拾桌面的侍应追上来,将他遗忘的车钥匙送了过来,并关心地提醒道:“您需要代驾吗?我可以为您联系酒店礼宾部,为您找一个代驾。”

“好,好吧,也行。嗯,你这主意还不错…”

弗莱迪汉莫放心地将车钥匙交给了一个长相憨厚的中年大叔,在两名侍应的搀扶下,几乎是摔进后排座的。

没多久,他就昏昏沉沉睡着了。

………

不知过了多久,弗莱迪在一阵头痛欲裂中醒来。

他坐起身,困难地睁开眼。

一片漆黑,看来天还没亮。

“开灯。”

声控灯应声亮起。

他晃了晃脑袋,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回的家,怎么上的床。

管他的呢。这种喝断片的情况,也不是一回两回,他早就习惯了。

他感觉到口渴极了,准备下床去弄杯水喝。

下床的瞬间,弗莱迪大脑轰的一声炸响,惊叫出声。

床边的地毯上,躺着一个浑身不着寸缕的女人,面目扭曲、血迹斑斑。

落地灯和柜子也乱轰轰地倒着。

“天呐,我的天呐!!”

弗莱迪连滚带爬地冲出了房间,颤抖着四处寻找手机打算报警。

当他在偌大客厅的巨型沙发上找到手机,正准备拨号时,突然甩了甩头。

“不,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人是死在我家里的,我会被当成嫌疑人。天呐…”

他慌乱地坐在沙发一角,茶几上正好有一杯水,他抖着手,端起来一饮而尽。

取暖设备跟平时一样,全日制运行保持恒温。

光着身子的弗莱迪脑中突然闪现出几个碎片画面。

一个女人上了他的车。

女人扶着他走到别墅门前。

“她是谁?”

弗莱迪摇了摇头,痛苦地发出一声低哼。低头一看,这才发现他引以为豪的宝器居然红得像根胡萝卜,并且好像表皮被磨破了。

“天呐,这是怎么回事?”

又有画面在脑海中出现。

他和那个女人,进门后就激情地吻了起来,迫不及待地撕扯起了衣服…

看了眼客厅一地凌乱的衣物,弗莱迪无力地倒靠在沙发上。

人是他自己带回来的。这一点,确认无疑。

他伸出双手看了看,没有血迹。

“怎么回事?这他妈到底是什么情况?不,不是我杀的人。绝对不是。”

他挣扎地否认道:“对,不是我,一定不是我…”

边喃喃自语着边拨出了紧急电话。

“您好,紧急电话。请问需要警察、消防队还是急救车?”

与此同时,客厅墙上的电子屏幕突然亮起。

画面上,正是他与那个女人缠绵的情景。

弗莱迪慌张地挂了电话。

紧接着,画面以倍速播放,弗莱迪惊恐无比地盯着屏幕,颤声道:“谁?是谁?什么人?”

这会儿他已经彻底清醒了,很显然,有人在暗处偷下了这一切。

一个经由变声器转换而成的、冰冷且机械感十足的声音响起。

“别紧张,弗莱迪汉莫先生,自己做过的事,难道这么快就忘了吗?”

“没有,我什么都没做。我不认识这个女人,不是我,不是我…不关我的事…杰克,是你吗?是你在捉弄我?一定是你,混蛋,给我滚出来。”

“弗莱迪,睁大你的眼睛看着,是不是你干的,很快就知道了。”

弗莱迪停止了吼叫,大气不敢出地紧靠在沙发上。

虽然距离他最近的邻居也隔了好几百米,可此时的别墅区寂静无声,如果他再这么竭斯底里地喊下去,很难说会不会有人听到,然后报警。

屏幕上快进的画面,看的弗莱迪自己眼花缭乱,但从画面上的录制时长可以看得出来,他和那个女人持续机械化运动长达3个小时之久。

快进到了最‘精彩’的部分,恢复正常播放速度。

女人一把推开弗莱迪,抱怨说自己只是赚他一千邦元,却让他玩了这么久,她已经无法忍受不伺候他了。

弗莱迪兴致高昂地一把将女人推倒在床上,趴上去准备继续。

女人奋力挣扎起来,顶到了他的某个部位。

他反手一巴掌打在女人脸上,女人不甘示弱地也给了他一巴掌,两人从作运动无缝切换到了真正的肉搏。

战场从床上,转移到了床边的。在这个过程中,落地灯被两人撞翻。

当女人被他一脚踢倒撞到床头的矮柜时,柜子上掉下一支多功能开瓶器。

他想也没想,抓起那玩意,用力地扎进了女人的脖子。

女人没有很快就死去,挣扎着想爬起来。这时的弗莱迪,却摇摇晃晃地冲出了房间。

没过一会儿,他回房,上床,盖上被子,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似地睡着了。

……

看完这一切,弗莱迪面色苍白,颤着唇咽了口口水,“你,你是谁?要,要我做什么?”

“弗莱迪,你不准备自首吗?”

“不,”弗莱迪从沙发上蹦了起来,“不不,不,我不自首。我不自首。说,你想要什么,我有钱,我可以…”

声音打断了他的自说自话,你不怕我勒索你一辈子吗?弗莱迪,人的心是永远都填不满的无底洞。”

“只要我活着,我就能赚很多很多钱,只要我不坐牢,我就可以创造无限的财富。”

“你就这么害怕被审判吗?”

作为著名银行家的儿子、金融业新星,弗莱迪本人并不算太愚蠢。

他大口大口呼吸着,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既然你拍到了整个过程,没有报警,那就说明你想用此来勒索我。别说那么多废话了,提出你的条件。”

“弗莱迪,你选错选项了。”

声音说完这句话后,屏幕上的画面消失,取而代之的三个字:审判者。

“审判,者?审判者!!”弗莱迪又惊恐又恼怒,跌坐回沙发上。

他想起来了,从一个多月前开始,他曾收过到莫名其妙的短信、邮件、书面信件。

内容都是:[我知道你做了些什么,弗莱迪。]

署名就是【审判者】。

他一直以为是自己那伙狐朋狗友的恶作剧。

“不对,我得赶紧把那死女人处理掉才行。”又惊又恐地思考了会儿,他总算想起正事了。

就在弗莱迪从车库里找来塑料车罩,准备用来装尸体之时,警鸣声响起。

迅速地,由远及近。

弗莱迪跌坐在了车库门外的花园里……

案件编号02:审判者

人能从洁白里拷打出罪恶,也能从罪恶中拷打出洁白。————《罪与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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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华永不落幕,暂时的欢散,不过是为了等待另一场盛宴的开始。

纽约皇后区法拉盛,被称为销金窟的贝莫托酒店顶层空中花园,一场以[了不起的盖茨比]为主题的复古酒会,刚刚结束。

“弗莱迪,你看你都喝醉了,我让司机送你回去吧。”一个身穿骚气金色西服套装的年轻黑人男子,扶着另一个醉熏熏的男人说道。

“不用,”男人抬起头,露出一张足以令大部分女性拜倒在他西装裤下的帅脸,“我自己可以。”

“你看你连路都走不了。”

帅气的白人男子挥开黑人兄弟的手,东倒西歪,边走边说:“谁说我醉了,我这就走条直线给你看。”

“别管他了,杰克,我太累了,我们回家吧。”一个白人女孩走过来挽起黑人的手,一脸醉意地撒娇道。

“嘿嘿…”名叫弗莱迪汉莫的帅气男子,眼神迷离地盯着女孩嘻笑道:“回家?好呀,小娜美,我们一起回”

“你他妈的,”黑人显然对他调戏自己的女人很不满,“去死吧,混蛋。”

骂了一句后,黑人搂着自己的女孩,离开空中花园,走进电梯。

“嗤,玩笑都开不起,还兄弟…等着瞧,黑杰克…”弗莱迪打着酒嗝捡起桌子上的手机,摇摇晃晃朝电梯走去。

“先生,”一个正在收拾桌面的侍应追上来,将他遗忘的车钥匙送了过来,并关心地提醒道:“您需要代驾吗?我可以为您联系酒店礼宾部,为您找一个代驾。”

“好,好吧,也行。嗯,你这主意还不错…”

弗莱迪汉莫放心地将车钥匙交给了一个长相憨厚的中年大叔,在两名侍应的搀扶下,几乎是摔进后排座的。

没多久,他就昏昏沉沉睡着了。

………

不知过了多久,弗莱迪在一阵头痛欲裂中醒来。

他坐起身,困难地睁开眼。

一片漆黑,看来天还没亮。

“开灯。”

声控灯应声亮起。

他晃了晃脑袋,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回的家,怎么上的床。

管他的呢。这种喝断片的情况,也不是一回两回,他早就习惯了。

他感觉到口渴极了,准备下床去弄杯水喝。

下床的瞬间,弗莱迪大脑轰的一声炸响,惊叫出声。

床边的地毯上,躺着一个女人,面目扭曲、血迹斑斑。

落地灯和柜子也乱轰轰地倒着。

“天呐,我的天呐!!”

弗莱迪连滚带爬地冲出了房间,颤抖着四处寻找手机打算报警。

当他在客厅巨大的沙发上找到手机,正准备拨号时,突然甩了甩头。

“不,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人是死在我家里的,我会被当成嫌疑人。天呐…”

他慌乱地坐在沙发一角,茶几上正好有一杯水,他抖着手,端起来一饮而尽。

取暖设备跟平时一样,全日制运行保持恒温。

光着身子的弗莱迪脑中突然闪现出几个碎片画面。

一个女人上了他的车。

女人扶着他走到别墅门前。

“她是谁?”

弗莱迪摇了摇头,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天呐,这是怎么回事?”

又有画面在脑海中出现。

他和那个女人,进门后就迫不及待吻起来…

看了眼客厅一地凌乱的衣物,弗莱迪无力地倒靠在沙发上。

人是他自己带回来的。这一点,确认无疑。

他伸出双手看了看,没有血迹。

“怎么回事?这他妈到底是什么情况?不,不是我杀的人。绝对不是。”

他挣扎地否认道:“对,不是我,一定不是我…”

边喃喃自语着边拨出了紧急电话。

“您好,紧急电话。请问需要警察、消防队还是急救车?”

与此同时,客厅墙上的电子屏幕突然亮起。

画面上,正是数小时前发生在这间豪宅中的小剧场。

弗莱迪慌张地挂了电话。

紧接着,画面以倍速播放,弗莱迪惊恐无比地盯着屏幕,颤声道:“谁?是谁?什么人?”

这会儿他已经彻底清醒了,很显然,有人在暗处偷下了这一切。

一个经由变声器转换而成的、冰冷且机械感十足的声音响起。

“别紧张,弗莱迪汉莫先生,自己做过的事,难道这么快就忘了吗?”

“没有,我什么都没做。我不认识这个女人,不是我,不是我…不关我的事…杰克,是你吗?是你在捉弄我?一定是你,混蛋,给我滚出来。”

“弗莱迪,睁大你的眼睛看着,是不是你干的,很快就知道了。”

机械声音完全听不出是男人还是女人,语气低沉压抑,在这寂静无声的暗夜之中,有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恐怖感。

弗莱迪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浑身发颤、大气不敢出地紧靠在沙发上。

屏幕上倍速播放的画面,弗莱迪看得眼花缭乱。令他感到震惊的是,画面右上角的时长显示整个录像内容将近有3个小时之久。

画面内容到了最‘精彩’的部分,恢复正常播放速度。

女人一把推开弗莱迪,起身想要离开,弗莱迪却凶狠地一把将女人推倒在地,女人奋力抵抗,膝盖顶到了他的腹部。

这似乎惹怒了弗莱迪,他反手一巴掌打在女人脸上,女人不甘示弱地也给了他一巴掌。两人扭打的过程中,落地灯被撞翻。

当女人被他一脚踢倒撞到床头的矮柜时,柜子上掉下一支多功能开瓶器。

弗莱迪想也没想,抓起开瓶器,用力地扎进了女人的脖子。

女人没有很快就死去,挣扎着想爬起来。这时的弗莱迪,却摇摇晃晃地冲出了房间。

没过一会儿,他回房,上床,盖上被子,不一会儿就发出了呼噜声。

……

看完这一切,弗莱迪面色苍白,颤着唇咽了口口水,“你,你是谁?要,要我做什么?”

“弗莱迪,你不准备自首吗?”

“不,”弗莱迪从沙发上蹦了起来,“不不,不,我不自首。我不自首。说,你想要什么,我有钱,我可以…”

声音打断了他的自说自话。

“你不怕我勒索你一辈子吗?弗莱迪,人心是永远都填不满的无底洞。”

“只要我活着,我就能赚很多很多钱,只要我不坐牢,我就可以创造无限的财富。”

“你就这么害怕被审判吗?”

作为著名银行家的儿子、金融业新星,弗莱迪本人并不算太愚蠢。

他大口大口呼吸着,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既然你拍到了整个过程,没有报警,那就说明你想用此来勒索我。别说那么多废话,提出你的条件。”

“弗莱迪,你选错选项了。”

声音说完这句话后,屏幕上的画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三个字:审判者。

“审判,者?审判者!!”弗莱迪又惊恐又恼怒,跌坐回沙发上。

他想起来了,从一个多月前开始,他曾收过到莫名其妙的短信、邮件、书面信件。

内容都是:[我知道你做了些什么,弗莱迪。]

署名就是【审判者】。

他一直以为是自己那伙狐朋狗友的恶作剧。

“不对,我得赶紧把那死女人处理掉才行。”又惊又恐地思考了会儿,他总算想起正事了。

就在弗莱迪从车库里找来塑料车罩,准备用来装尸体之时,警鸣声响起。

迅速地,由远及近……

1.无耻混蛋

屠夫被捕之后,nypd得到了联邦授予的[警界之光]奖章。

全城哗然。

人们从普天同庆很快就转变为了惊叹。

小道消息、坊间流言,关于屠夫一生故事的各种版本,有人唏嘘,虽然是个杀人狂魔,但他的遭遇真的太惨了;

也有人表示惋惜,一个好好的人因为妻女绝症不得治,就这样心理扭曲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更多人出离愤怒,身为警探,知法犯法,你再怎么悲伤也不能残害无辜者啊。

屠夫被捕之后,这个名字便不再是人们心头的那片乌云,而成为了茶余饭后的谈资。谁的社交平台上没有关于此事的言论、看法,都好像是落伍了。

顶级流量,屠夫之名霸榜三天。

终结于第四天。

因为,这一天凌晨5点,发生一桩凶杀案。

如果是一般普通人犯案,必然是盖不过屠夫的风头的。但这桩凶杀案的主角非比寻常,乃是华尔街著名银行家金融大亨加西亚汉莫之子弗莱迪汉莫。

当天下午,加西亚汉莫就为儿子聘请了三位知名大状,组成辩护律师团。

第二天,弗莱迪汉莫就从看守里被转移到了上东城丽兹酒店套房。

同一时间,nypd在弗莱迪家中的案发现场取证照流出。

再次,全城哗然。

人们惊愕于一个杀人嫌犯居然可以‘取保候审’!难道这就是富人的特权吗?

一时之间,舆论聚焦于此事件,各种言论甚嚣尘上,屠夫的名字在这位新一轮人气王登场后,随风散无踪。

nypd内部乱成一团,哪儿有功夫内部彻查是哪个王八羔子为了点臭钱,把照片给流出去的。

之所以乱,是因为老汉莫为了宝贝儿子,请动了两位德高望重的美州议院参议员出面作保。

nypd高层很难做,压力山大。

放是肯定不能放的,可面子不能不给,所以才想出了那个丢人现眼的馊点子。

最后,分管刑事组的法务局负责人,倒霉的副局长尼科森费雪,被推出来就此事发言。

给出的说法却完全不足以服众,费雪的一张圆脸都快被媒体记者们喷成瀑布了。

群情激昂,纷纷质疑,‘戴个警报手环有什么意义?’、‘禁足豪华酒店是新出台的联邦法吗?’、‘有钱人杀了人连牢都不用坐的吗?’…

风风雨雨,一场闹剧。

…………

明一很悠闲地渡过了一周‘假期’。

被警长以‘破了两宗大案,值得嘉奖’为由强行放大假的瑞雯,被明一抓去充当起了导游。

在小疯马的带领下,明一游遍了纽约的几个知名景点。

奇怪的是,这一周内内,boss一言未发。

肯定没好事。

明一觉得boss这次一准憋着什么坏水,等着他呢。

果不其然。

11月11日,一个很适合光棍汉游荡的日子。

百无聊赖地吃完午餐后,正在住处附近的街头闲逛,熟悉的声音响起。

“新案件,资料已发送至你的手机上。”

明一打开手机,看到案件内容的第一眼,便拧起了眉头。

目标:【审判者】

过往罪行:待查

特征:不明

是否超体进化者:不明

“这回的资料比屠夫的还少。这是故意给我制造难题,还是连你都没查到确凿有指向性的线索?”

沉默了会儿,boss答道:“此案件,目前为止没有确切已知的嫌疑人与被害者。

过程中,如果你有任何疑问或设想,可以随时提出。我会搜集与你的疑问及设想相关的内容,全部提供给你。

现在已知的是,有一个你认识的人,收到了一封署名审判者的邮件。”

明一划动手机屏幕,很快就找到了一个较为独特的名字:华伦普拉西多多明戈陈。

“是他?”

明一在屠夫快递点抛尸时,被当成嫌犯逮捕。正是这位名字特长的律师,受维克托吉诺维塞所托,将他保释出哈莱姆警局。

一个拥有1/4华州血统,中文名陈华,发型精致得苍蝇都站不住,油头粉面出门可能还得化个妆的家伙。

“这家伙怎么回事?”明一翻着少得可怜的资料,疑惑道:“暗中保护?所以,审判者的目标是他?”

“昨天下午5:48,陈律师的私人邮箱接收到一封署名审判者的邮件。”

【黑帮代言人华伦普拉西多多明戈陈,一张纸的重量是多少?请在一周内回答,如答案错误,后果自负。】

在这句带着威胁意味的文字后,缀着一串编号:【刑事案件立案21771104a01vn793。】

“黑帮代言人,呵呵,这个名头挺响亮啊。”

明一笑道,继续划动手机屏幕,查看boss搜罗到有关于陈华的资料。

华伦普拉西多多明戈陈,现年36岁,至此为止的人生履历,可以称得上是一部草根奋斗史。

出生于意州都灵城一户普通的工人家庭,以优异的成绩进入全球知名学府,耶鲁法学院。

在他攻读硕博期间,考取了律师资格证,并进入一间事务所实习。

完成学业后,陈华在这间事务所挂牌上岗。仅用三年时间,就荣登事务所头牌称号。

随后,事业刚起步的陈华,离开纽黑文市,来到纽约。

与几个像他一样年轻有为且野心勃勃的律师,合伙开了一间律所。

十年间,律所完成了从藉藉无名到无人不知的蜕变。从下东城的犄角旮旯,搬进了华尔街星球大厦。

不过,如今已成功跻身纽约富有阶层的陈律师,可说是表面光鲜亮丽、里子不堪入目。

陈华的律所之所以能迅速崛起,除了业务能力过硬之外,更重要的一点是,陈华毫无底线节操地踏上了一条名为‘捷径’的康庄大道。

最初几年,他接的案子,基本都与黑帮有关。

为吉诺维塞家族打赢了一宗交易额非常高的走私案,一战成名之后,他就成为了吉诺维塞‘御用’的法律顾问。

随后,他又为某金融大鳄打赢了圈钱案、做空案等一系列轰动纽约金融界的案子。

但陈华却并不满足于自己在金融界的‘威名’,于三年前开始接触各种刑事案件。

曾成功为两名凶犯辩护成功,这两个本该处以终身监禁的恶棍,仅仅被判了12—15年。

为了赢,陈华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当庭曝对手女律师与某法官的不雅照,从而令其羞愤退庭。像这样的操作,陈华是屡试不爽。

总而言之,这就是一个为了利益不择手段,龌龊到人见人憎的无耻混蛋。

“看上去,确实挺招人恨的。

【审判者】,给自己取了这样的名号,是要私开地下法庭,对这些有罪但却拿他没办法的人进行地狱审判吗?

这桥段在很多老电影里看到过啊。”

明一刚说完,boss便回复道:“通过数据比对,类于陈律师所收到署名审判者的邮件,曾出现在美州多座城市。其中,纽约有17人。”

“收到邮件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以纽约17人为例,4人入狱、5人死亡、3人被送进精神病院、5人伤残。”

“哦?!”明一眼中蓦地一亮,“那为什么连你都找不到这个审判者的蛛丝马迹?”

boss答道:“并不是毫无痕迹,而是,痕迹过多,却无一条是有效的。目前为止,没有一桩命案直接指向审判者。

从表面来看,所有的邮件、信件,用词模糊且无明显威胁语气,恶作剧的成份多过恐吓。”

“如果真的只是恶作剧,那这个审判者简直神了。谁收信谁遭殃,比咒怨还灵。”

“你可以选择接受这个案件,或更换。”

boss居然会给出选择题,明一想了想,走进公寓电梯,抬头看向监控摄像,笑道:“这么有趣,为什么要换?!”

2.不可能的犯罪

嬉皮士风格的公寓内。

明一刚进门,几天没动静的茶几响起酷炫变形的机械声,他好笑地说道:“boss,布置这间房子,花了不少心思不少钱啊。”

“你所见的到,均出自它的原主人。”

“哦?”明一走到茶几旁,随口说道:“虽然我不懂欣赏这些,不过那张床是真的很舒服,比我们无名岛的硬板床强多了。”

“你在无名岛睡的是监狱标配的上下铺。”

“你这话说的,虽然错是没错,可听着怎么有种怪怪的感觉。我爸说了,硬板床练筋骨。”

“好了,请仔细看资料。”

boss似乎不想再跟明一继续扯下去,屏幕上出现了一串编号。

【刑事案件立案21771104a01vn793】

“11月5日,陈律师接了一个案子。与另两名律师,组成辩护团。”

屏幕上出现了刑事案件立案相关的搜查令、逮捕令、拘留令等各种书面文件。

内容是一个名为弗莱迪汉莫的28岁男子,在自己位于法拉盛某著名豪宅区的别墅里,杀死一个名为莫莉朵姬的应召女郎。

这事儿,明一在手机的各种推送上曾看到过。不过,他并没怎么在意。

纽约近期风头最劲的当红炸子鸡,就是此案主角,银行家之子、金融界新星、知名浪荡子,总之关于这家伙的评论几乎没什么好词。

哦,除了有几个应召女郎跳出来说自己曾领教过弗莱迪公子的功夫,那叫一个棒。

“按现场勘查报告来看,这件案子没什么可疑之处。”明一快速翻看资料。

弗莱迪的豪宅中装有自动紧急报警装置,就是类似于银行、金行这种存有大量现金、贵重物品的地方,才会有的那种报警器。

可以通过声控、触摸、手动三种方式触发。

警方在接到警报后,立即赶到弗莱迪家中。

结果,几名警员却见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场面。

警员身上的记录议拍下了一切。

画面中:警员在敲了三次门没得到回京后,破门而入。

很快就找到了卧室,一个男子打开窗户正欲往外跳,被鸣枪警告后,乖乖举着双手退了回来。

核对身份后发现,这个男子就是屋主弗莱迪本人。

随后,警员打开卧室地上包成一团的东西,惊悚地露出了一具被地毯裹着的不着寸缕的女尸。

记录议还录下了当时现场的声音,有个警员说了一句,“太他妈有才了。”

确实,有谁会用汽车罩藏尸呢?还是半透明的那种。

现场搜证,死者脖子上的凶器经检测只有弗莱迪的指纹;卧室内有明显的打斗痕迹,洒了一地用来提高某方面战斗力的蓝色小药丸、被使用过检测出弗莱迪与莫莉二人dna的几只保险套……

证据充足,基本上就是一桩板上钉钉的铁案,辩无可辩。

“陈华很有挑战精神啊。不过也是,难度越高,利润就越大。风险与收获成正比,这也符合他利益至上的风格。

所以,因为陈华接了这个案件,审判者觉得这家伙简直太混蛋了,于是对他发出了‘死亡召唤’。”

“什么是死亡召唤?”

明一愣了一下。

在他心里boss就是一个老谋深算、城府极深的老男人,不应该连这么简单的暗喻都听不懂吧?

“我指的是邮件。”

“你可以这么认为。”boss回答。

审判者发给陈华的邮件,附带了弗莱迪一案的案件编号,要说两者必定有什么关联的话,也只能是如明一所说的那样。

“另两名律师呢?也收到邮件了吗?”

“并没有。

另两名律师并非自愿接手此案,碍于其律所多年来与弗莱迪的父亲老汉莫先生,有很深的生意往来,不好推辞的情况下,被动签下委托书。

只有陈华欣然接受,因此,他也是弗莱迪一案的主辩护律师。”

“哦?那这么说的话,审判者很了解这其中内幕啊。给我看看曾接到过审判者邮件的那17个人的资料,越详细越好。”

屏幕切换,最先出现的是一位老者。

比利沃丁森,曾是一名巴士司机。大半生履历平平无奇,55岁那年幸运爆棚,中了彩票。

从此过上豪奢的生活,12年后,也就是3年前,心肌梗塞去世,享年67岁,

死前三周,收到邮件,内容为:比利,还记得12年前的艾迪吗?署名,审判者。

查理杰克逊,就职于[绿魔]足球俱乐部。

两年零6个月前,在一家大型超级市场购物时发生意外,摔成重伤导致高位截瘫,生不如死。

意外发生前一个月,收到邮件,内容为:查理,失去与获得之间,你能平衡吗?署名,审判者。

……

卢丁马克思。这位就厉害了。著名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

多年来发表的论著学说,不仅让他赚得盆满钵满,更是令卢丁在学术界拥有一席之地。

但是,两年前的一天下午,这位教授在向他的学生们演示实验时,试管意外炸裂。卢丁被送进医院,人倒是没事,但由于局部伤势过重,导致直接切除了某挂件。

这次事故,被一些好事者笑称为‘物理阉割实验’。

更惨的是,事后不到三天,他的多篇论著被指窃取了学生研究成果。当时的卢丁,已经毫无反击之力。

事发前两个月内,曾先后收到三封邮件与剪字信,内容为:名誉与躯体之间,是否存在等价交换?

……

露西泰勒,现年23岁,一个爱美且长得也不错的女孩。

学业平平,也无特长,最初靠直播与拍摄美妆短视频,赚取微薄的收入。

糟糕的是,为了美妆事业,她必须购买大量的装备,从而陷进了贷款漩涡。

好在后来,有两位男性朋友,帮助她偿还了高达20多万邦元的贷款。

这之后,她的运气好了起来。一家网络平台签下她后力捧。

不到半年时间,露西成为一个爱马仕堆成山,吃着热狗开超跑,超接地气的大热网红。

1年零3个月前的某个午后,正直播在‘自己家豪宅游泳池’里嬉水的露西,突然精神崩溃,大哭着说她再也忍受不了被经纪人天天sm的日子了。

随后,经纪人站出来澄清,表示我特么是个女的,我怎么sm她?有网友杠道,你可以出柜呀。

于是,一场网络骂战就此开始。

不久后,就有人在网上曝出露西被送进精神病院的入院单,以及她一脸痴呆流着哈喇子的照片。

在她毫无预兆发疯之前,曾有id审判者在她直播时留言:美丽的露西,毁灭与成就之间,你忏悔过吗?

…………

17位收信人,17桩看似合理,却处处透着怪异甚至荒诞的意外。

最令明一感到迷惑的是,如果这真的是处心积虑设计好的犯罪,审判者是怎么做到的?

“不可能。”明一拧着眉,道:“同一时间段内,跨越纽约城干掉三个人。这是不可能的犯罪!”

3.分身进化者?

“这三桩事故发生的时间,相差不到三小时。布朗克斯区、布鲁克林区、斯塔腾岛,三个案发地,差不多跨越了整个纽约。”

明一反复查看了17个‘不幸者’中三人的事故资料,笃定地摇头道:“就算是开飞机,也得找个停机坪上下机。除非审判者的交通工具是空中atv。”

“空中atv及悬浮汽车等出行之前,必须向交管局通报。在你现在所指的三桩事件发生时间内,纽约城中除巡逻队之外,无私人动用空中atv与悬浮车出行。”

boss回答了明一的假设,又说道:“你再看看这17人的意外事件发生前后,与之相关的部分资料。”

屏幕上出现一排目录,分另标注着那17个收到过审判者邮件的人名。

依次点开,仔细查看。

内容包括文字、图片,还有与之相关的报案记录、立案单、回执单、法院传票之类的文件。

仍以之前那几人为例。

比利沃丁森:搜索了审判者邮件中的关键名艾迪,找到一个名叫艾迪帕尔马的男人,比利巴士公司的同事。

在比利中彩票大奖的前夜,艾迪死于一场车祸。

撞死艾迪的是一辆大卡车,就在艾迪家门外的大街上,司机是个名叫切尔西的男人。

资料显示,切尔西在15年前的这场事故之后有一笔大额支出。之后的10年间,切尔西一直都在向艾迪的独女麦丽帕尔马转款。

再来看比利之死。

老头曾做过一次搭桥手术,死亡当天他曾去医院复查加取药。

第二天佣人发现老头死在了卧室的床边,药被打翻在地上。

警方调查显示,当天晚上没人进出过这个独居老富翁的家。尸检结果显示无任何外伤,属于正常的心肌梗塞致死。

“很显然,审判者之所以发那封邮件,就是认定了艾迪的死与比利有关。原因就是那张大额中奖彩票。”

“那个麦丽呢?比利死之前,她人在哪里?”

屏幕上跳出了麦丽帕尔马的资料。

父亲去世后第二年,25岁的麦丽就跟着男友去了新泽西州。如今已是三个孩子的母亲,她在那之后就再也没有与比利有过联系。

根本就是毫不相干、完全没有交集的两个人。

资料扩展,麦丽的丈夫、比利医院的诊治医生、佣人、佣人的丈夫、比利的园丁、厨娘……

庞杂到了令明一咋舌的地步。

他现在算是明白boss所说的痕迹太多,是什么意思了。

并不是审判者留下了多少作案痕迹。而是比利作为一个人,与他有接触有交集的人实在太多太多。

如果比利的死真的是谋杀,那么,有可能动手的人就肯定会出现在老头的生活、或生活周边。

换而言之,每个与他有过接触交往的,都有可能是审判者。可是,这样的假设成不成立先不说,嫌疑人就有十几个。

并且,查看了那十几个人在老比利猝死前后一周的行程后,没有发现一条可用的有效线索。

………

再来看另一位,查理杰克逊。

他的履历很平,没什么大事件,要说相对特别的,就是在7年前,曾作为证人出庭为一个名叫塞缪尔的足球经纪人作证。

塞缪尔被指控将一个名叫夏尔的19岁球员推下了楼梯,导致这个被众多足球俱乐部看好的新星摔断了腿。

案件的结局是,塞缪尔无罪当庭释放。

资料扩展,夏尔的足球之路被断送后,患上了抑郁症。一年后,20岁的夏尔在家中割脉自杀身亡。

之后,夏尔的父母离开纽约,回到故乡新奥尔良开了间小餐厅。

两年零六个月前,查理发生意外之时,这对饱受丧子之痛的夫妇正在自己经营的小餐厅里忙碌着。

……

接下来是那位身败名裂,如今已一无所有的卢丁马克思。

这位的内容就相对丰富许多。

基本上全是一些与这位曾经的教授、后来的禽兽有关的桃色爆料,以及指控。

两年前,自那次意外事故之后,卢丁在身体受到重创期间,被多次指摘夺取学生的研究成果与论文学说。

学术界与学院都对他进行了冷处理,自此,这位曾经意得志满的教授彻底跌落‘神坛’。

两年间,不断有他曾经的学生拿出铁证,证明他的夺取与剽窃之实。之后,又有人检举他威胁、诱导女学生及初入学术界的年轻女孩,与他发生不正当关系。

综合统计,人数不下百人。

“这个有点意思。”明一歪着脑袋琢磨起来,“实验的步骤流程是固定的,只需要在化学用品剂量上作点手脚,就能造成小型爆炸事故。可怎么做到准确无误炸伤关键部位呢?”

他想了想,“这肯定得是非常熟悉卢丁的人。对他实验时的习惯性动作、会站在哪个位置,了如指掌。”

随着他的说话,屏幕上跳出了叠在一块儿呈压倒状多米诺骨牌的海量文件夹。

“……何必呢,我就这么一说。”

抱怨归抱怨,明一的手指还是很自觉地点开了一个又一个文件夹。

足足花了十分钟,总算将boss早就整理好的如山文件夹全都看完。

“真是个‘了不起’的教授。”明一觉得自己的三观被刷了一波。

“他所有的学生都在网络上爆料过他的丑闻,其中36人事发当天在纽约,12人当时身处学院。

但从这12个学生的资料来看,全都与卢丁没什么深仇大怨,不能武断地认为有、或者没有嫌疑。”

明一扭了扭脖子,暂时关闭卢丁的内容,继续查看下一个被审判之人。

网红露西泰勒,曾在爆红之后没多久,有过五次报警记录。

原因是一个名叫哈维布洛林的男人,不停骚扰她,令她感受到了威胁。

警方记录的口供显示,哈维自称是露西的男朋友,但美丽的露西却说哈维是个精神不正常的脑残粉。

在第五次报警后,警方勒令激动得脸红脖子粗的哈维,从此以后不许再靠近露西,如果再犯将会面对监狱。

之后没多久,哈维在码头搬货时失足落水,被救后就精神失常了。

“很显然,以其人之道还之其身。只是,他是怎么做到的呢?”

明一喃喃自语着,又再查看了露西直播时突然发疯的片段。

忽略那一身布料不多的泳衣,他将画面定格在露西那张浓妆艳抹的脸上,放大了眼睛的部分。

“瞳孔突然放大后瞬间收缩,这是受到惊吓的反应。也就是说,在这个时候,她的电脑上一定出现了令她非常害怕的东西。”

“直播数据早已被覆盖,无法还原。”boss答道。

“那么,审判者的id肯定也无法追踪了,是吧。这方面居然还有你搞不定的?这个审判者难不成是黑客高手?”

“id已粉碎。对方用的是模拟器,数据复原后显示,访问端来自纽约城市公共网络。”

“公共网络的话毫无可查性…我始终想不通的是,他是怎么做到在三小时内跨城作案的?”

突然,一个大胆的设想从明一脑海中闪过。

“boss,全球超体进化者资料库,你有访问权限吗?”

“你想知道的是什么?”

“我有一个猜想,请确认一下资料库中是否有具备分身能力的超体进化者存在?!”

4.精彩的诡辩

明一以为这得花费较长的时间,意外的是,boss很快就回答了他的问题,并顺便科普了平民所不知道的有关进化者的深层资料。

“至2065年,联邦公民基因库已经收录了全球90%人口的基因数据。

同年,出台新生儿基因测试政策。

自这一年开始,全球除部分边缘化地区、海盗组织及反联邦组织之外,95%的公民都经过超体基因反应测试。

因此,目前超体进化者数据库可参考价值在87—90%之间。

你的问题,我无法确切解答,有,或者没有。只能说在数据库中无此记录。

像你这样,出生时没有采集基因进行反应测试的公民,虽极其罕见,但不能说绝对没有。另外,还有非公民。”

值差居然精确到3个百分点之间,boss真是个数据狂啊!

明一心里叹道,点点头,“也就是说,不排除真的有分身进化者存在。”

“目前已知的超体进化者分类有:

体态异变类,如鱼人、甲人、毛人、树人等;

器质转变类,如只要站的足够高就可以扫描13平方公里面积的鹰眼、有类似红外热感功能的蛇行者…

这一类别里目前已知最强悍的,是拥有无限愈合能力、被称为[不死族]的进化者。

二十多年前,sca中有几名暴级不死族,曾在与反联邦组织的战斗中被rpg击中而不死。

不死之称,源自于此。

严格来说,屠夫应该也属于器质转变类,不过拟态进化者的战斗力并不强,暂时还未对其进行划分归类。

而战斗力强的,基本都集中在能量突变类。

这一类别的进化者,能力不一而同。

有些可操控电能,有些自带激光能,有些可改变金属形态并隔空操控,但经检测并非磁力效应,究竟是何原因,联邦的科学家们还在研究中。

你的那位鲁伯,武器大师鲁达,据我观察演算,实力在暴级中属于最强的。”

明一眼中闪烁出好奇的光芒。

鱼人、树人什么的,他在网上看到过一些,但像鹰眼、蛇行者,完全没听说过。

更别提那听上去如同神话般的【不死族】。

“兵、器、暴、界、宙、创,看上去暴级只能算中等水平。boss,全球暴级进化者多吗?”

“目前已知能力最强的三人,宙级。

全球,包括联邦与反联邦组织,界级约有百余人。暴级相对基数较大、类别丰富、实力较强,约计共有万余人。

但并不是说十几万超体进化者,除以上之外,就全是兵级与器级。

有些难以定级,有些甚至连兵级都算不上,譬如毛人、树人。

他们只是基因序列与普通人不同,身体长有明显的毛发与类树皮覆盖物,除此之外并没有特殊能力。”

明一想了想,又问道:“那创级呢?”

“宙级之上的未知级别,被定义为创。意为创世者。这些你将来逐步会有了解。

明一,不管审判者是不是具备分身能力,他与屠夫不同,不具备明显的特征,你的超体感知能力恐怕提供不了多大帮助。

所以,你打算怎么将他找出来?”

明一划动茶几屏幕,调出一份资料,道:“那当然是从我们的陈大律师着手了。

既然审判者发出了死亡召唤,那我们就静静等着他现身吧!”

……………

11月18日,弗莱迪杀妓案庭审日。

午后2:30,皇后区法院门口济得人山人海,不知道的还以为法院在搞大促销,又或者是又有工人集体抗议上诉无良雇主之类的。

显然,挤在最外围的都是普通民众,靠前排的基本都是记者、自媒体人、主播、up主…

1号刑事法庭,听众席坐的满满当当。

坐在靠近被告席头排位置的加西亚汉莫,约摸60来岁的年纪,一头白发,戴着考究的眼镜,杵着精致的手杖,他身边一个中年男子不时凑在他耳旁说些什么。

围绕着老汉莫先生的两边与身后,均是其集团公司成员或心腹。

顶着巨大的舆论压力,说是说公开庭审,但nypd与法院方仅允许了十来个媒体记者入内。

且,除了个别人之外,任何人在入庭之前,都得经过电子探测器,有可能用来录音、录视频的设备一概不得携带入内。

为这,两个记者在门外吵吵了会儿,被法警直接架了出去。

事实证明,走后门这种事儿,不管在什么年代都挺管用。

瑞雯托了一个当法警的学长,此时正和明一坐在旁听席最后一排靠墙的位置。

一切尽收眼底,正合明一心意。

审判者极有可能就在这一百来号人当中。

午后2:55,法官上庭,12名陪审团成员就座于法官两侧;正对法官席的左右,各是控辨方;证人席、鉴定人发言席,位于法官席与旁听席中间,此时也已全员就位。

辩方律师华伦普拉西多多明戈陈,一如既往的油头粉面,穿一身笔挺的浅灰色西服,十足衣冠楚楚道貌岸然模样。

在确定接下【审判者】一案后,明一暗中跟了陈华一周。

可惜,并没在陈华身边发现什么可疑人物,倒是看这家伙实力演绎了一番纽约时尚。每天一套西服,几乎不带重样的。

法槌落下,全场肃静。两名法警送被告人弗莱迪汉莫入庭,正式开庭。

一场精彩绝伦的诡辩就此开始。

“开酒器属于我的当事人,上面有我当事人的指纹,难道不正常吗?”

“为什么凶手没有在开酒器上留下指纹?这个问题为什么要我问,你们是检方还是我是检方?举证不应该是你们所要做的吗?”

“现场的保险套上确实检测出了我当事人的dna,但是,谁能保证这一定是因为发生了什么呢?

大家都是成年人,你需要的话,我可以为您当庭提供100种制造这种伪证的方法。

还有,即使真的发生了什么,难道不是那位莫莉朵姬女士随身携带‘巨人’药丸,趁我当事人醉酒喂他服下,企图迷j吗?

如控方所说,那药丸的瓶子上只有莫莉女士一个人的指纹。”

“我当事人在警员来到家中之时,正在替莫莉朵姬女士收拾遗体,并不像控方律师所说的意图藏尸。”

“狡辩?控方律师,容我提醒,紧急报警系统是我当事人启动的,警方在接到警报之后,才赶到我当事人家中。

这就足以证明我当事人是主动报警,而非畏罪潜逃。

试问,谁在那种情况下,突然听到有人闯进自己家不慌张?第一反应就是,那个凶手是不是又回来了。意图翻窗并非逃罪,而是逃命。”

“破坏现场?呵,这就更可笑了。控方律师,你我是法学专业并从事相关工作的专业人士,寻常老百姓能有多少法律常识。”

辩得控方节节退败的律师陈华,姿态潇洒地向旁听席上的一些人询问道:“你有吗?你?还有你,你们都有吗?

谁能保证家里突然多了一具尸体时,自己能冷静得如一名训练有素的警探,保护现场,最好是用保鲜膜把整个屋子包起来”

5.无罪

精彩,实在是太精彩了。

明一总算见识到了什么叫巧舌如簧、指鹿为马、颠倒黑白,辩到精彩处,他都忍不住想为油头陈鼓个掌、叫个好。

无论是控方举证、鉴定发言人就现场物证提供证词,都被陈华律师一张利嘴一一驳回。

人家刚举证,他这边就反对、反对、反对,花式反对。

明一在律法方面的知识不算深厚,但基本的还懂一些。在他看来,那位黑人胖大叔法官还算中正。

陈华的花式反对,有些确实成立的也不能强行说不成立。

紧接着,在控方渐呈弱势之机,陈华开始了更精彩更刷三观的表演。

“首先,我方并不认同控方用‘召妓’一词来对我当事人当晚的‘被动’甚至可以说是‘被害’一事下定义。

这只不过是近期网络上的恶毒言论,不足以佐证。

我当事人与莫莉朵姬女士之间,不存在转帐记录,现场也没有现金。

并且,我相信大家都是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可以看到我当事人的容貌。

请看屏幕。”

陈华的助手将平板电脑交给法庭工作人员,连接上证物展示屏。

陈华指着大屏幕上的图片,说道:“这是我当事人在社交平台上的粉丝留言。

大家可以看到,充斥着各有种英俊、帅、无与伦比,这样的词汇。

再来看看这位莫莉朵姬女士。一位现年36岁,活跃在纽约中、底层社交圈的女士。

这是莫莉女士在拉斯维加斯豪赌的照片,有记录她曾一夜输掉57万邦元。

所以,我想请问,即使我的当事人想召妓,会召一个像莫莉女士这样的,阿姨,吗?抱歉,无意冒犯死者。

只是,我相信在座各位、尊敬的法官阁下及陪审团,大家的眼睛都是雪亮的,大脑也是理智的。会有一个正常的、清淅的判断。

并且,我的当事人,当晚已经醉酒到了不醒人事的程度,怎么可能还能行人事?”

话说的听上去好像是那么回事,但仔细一咂摸,真他娘的没节操啊!

召妓就召妓,到他嘴里就变成是那个悲催的应召女郎莫莉朵姬,垂涎弗莱迪公子的英俊,趁他醉酒下药迷…

陈华搬出了证人作证。

证人杰克发誓自己所说的没有半句谎言,并将当时弗莱迪确实喝醉了的事实陈述了一番。

酒店侍应生的证词也表示弗莱迪公子确实喝醉了,是礼宾部叫的代驾。

弗莱迪公子曾在他们酒店醉酒无数次,礼宾部也不是一次帮叫代驾,贵客记录上有住址。

紧接着,长相憨厚的代驾,说他印象深刻,这个客人确实醉得不醒人事。

车子开到一半的时候电话响了,客人碰到手机于是接通电话,自动连接车内的蓝牙装置,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女人声称是弗莱迪让司机去接她,地址就在去往弗莱迪家的路上。

司机接上这个女人后,一路开到法拉盛豪宅区内的一幢别墅花园外。

他的服务费酒店那边已经结过帐了,所以将车钥匙交给那个女人后,他就离开了。

一连串的证词,为的就是佐证弗莱迪汉莫喝醉到了不省人事的地步,根本不可能主动召妓。

随后,陈华又提供了相关物证,与证人的证词形成互证,还原他口中的所谓的事实。

弗莱迪车内的行车记录仪,录下了代驾与女人的对话,十几分钟后女人上车。

在整个行车过程中,弗莱迪都没说过一句话,只有沉重的酣声,不难想象他已经睡成了一头死猪。

通讯清单显示,只有莫莉打给弗莱迪的电话,通话时长两分多钟。与代驾所说,一致。

事件急转为另一个版本。

弗莱迪从杀人嫌犯摇身一变,反而成了一个被女色狼盯上的受害者。

女色狼施计勾搭,下药迷j。

之后不知道是因为摔倒还是什么原因,不慎被开酒器扎穿了颈动脉,失血过多致死。

弗莱迪并非主动召妓,也就不存在所谓的作案动机,醉酒到不醒人事的程度,佐证了他没有能力对死者实施‘激情杀人’。

至于莫莉朵姬为什么会有弗莱迪的电话号码,并让司机去接她,这恐怕就只有问她本人才知道了。

“因此,我的当事人不仅无罪,根本就是此案件中的受害者。”陈华眼神凌厉地看了眼控方律师后,转身向法官微鞠一躬。

联邦刑法无罪推定原则,控方必须提供更有力的证据,推翻陈华提出的这看似极为合理的无罪假设。

控方律师拜瑞凯,在开庭前就做好了各种应对措施。但他却怎么也没想到,陈华居然使了一招剑走偏锋,钻了‘死无对证’的漏洞。

他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气得两眼快要喷火。

瑞雯粉白的小脸涨得通红,忍不住暗暗骂了一声,“混蛋。”

由于对陈华之前的‘光辉事件’有所了解,明一只是笑了笑,轻声道:“常规操作,后面没准还有更恶心的。”

结合之前几位证人的证词,形势明显向有利于弗莱迪的方向发展。

暂时休庭。

拜瑞凯与几位同事焦急地商量起了对策。

明一注意到,弗莱迪汉莫虽然全程都表现出轻松的神情,但他那绷紧的颈部肌肉,出卖了他内心的紧张。

旁听席众人也展开了热烈的讨论。

加西亚汉莫老成持重稳坐于原位,不动如山,苍老但保养得像打了蜡的一张脸上,有种不容忽视的狠厉感。

深邃的法令纹、犀利的眼神,似乎都在告诉别人,这个老头不好惹。

明一不用多仔细,就听到了那个中年男人在老汉莫耳边说的话。

“负责这个案件的警探刚调到总局没几天,已经让基默警长去跟他沟通了。今天这场我们赢定了,下一场就是做做样子走个过场。

少爷不会有事的,您放心。那边有什么新证据,很快就会送到我们手里…”

明一皱了皱眉,侧头靠近瑞雯,问道:“你知道负责这个案件的警探是谁吗?”

瑞雯眨了眨眼,点头道:“知道啊,你认识的,凯文布朗,就是那个方脸。”

6.反转

“方脸为人怎么样?是那种容易被收买的吗?”

“你问这个干什么?”瑞雯茫然地看着明一。

虽然不想承认,但这家伙的思维方式奇怪又复杂,她经常理解不了,甚至有时候连跟都不跟不上。

明一冲老汉莫那边看了一眼,“他们让一个名叫基默的家伙,去找负责这个案件的警探‘沟、通’一下。”

“f,”瑞雯立马就听懂了,忍不住骂了一声。

前排众人纷纷回头行注目礼,她立马住嘴,轻声骂道:“无耻,败类,不要脸。”

“说说,凯文会不会跟他们混一块儿去。”

“这个…不好说,”瑞雯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凯文是出了名的老油子。

不过其实他年轻的时候还行,破过几个大案子,后来他妻子被人寻仇枪杀了。从那之后,他就一直在哈莱姆当个半吊子中级警探,混到现在。

托你的福,他不仅救回了女儿,还因为破获这一大案升职为高级警探。他就好了,年资够被调进了总局。

该死的,我还得熬几年,才够年资调去总局。”

瑞雯讪讪地说着,她不知道的是,这根本就不是年不年资的问题。

明一表示安慰拍了拍她的肩,心说原来方脸也是个有故事的大叔啊。

短暂的休庭结束,陈华昂首挺脑再次入场,像只雄纠纠马上就要将对手啄死的大公鸡。

这时,明一耳中响起了boss的声音,“法院内网服务器正在被攻击,应该很快就会被攻破。”

明一警觉地开始搜索第一个在场之人此时的动作,然而却没发现一个可疑对象。

“正在追踪攻击端…找到了。”

明一刚准备起身前往boss锁定的位置,便被阻止。

“别离开,盯着陈华。追踪到的只是克隆器,在全球12个地方同时出现。审判者很谨慎,不可能犯这种错误。”

可是,为什么要攻击法院内网服务器?

明一两眼扫视全场,时刻警惕着陈华周边人的一举一动。突然,激烈的申吟声响起。

众目睽睽之下,那台用来展示证物的大屏幕,毫无预兆地上演了一出活春宫。

偌大的法庭,一下子就炸了。

媒体记者们恨自己的拍摄器材不在身边。而来旁听的吃瓜群众则是开了眼了,居然能在这样的场合看一场免费的*****。

全场哗然。

工作人员惊愕之下盯着那精彩无比的动作片看了会儿,弗莱迪面如死灰瘫坐在了椅子上,老汉莫面上的表情阴鸷难辨,法官及12名陪审团成员也惊呆了……

直到法官敲响法槌,工作人员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拔掉了电脑与屏幕的连接线。

但是,动作片并没有因此停止。

想也知道不可能是那台电脑的问题,那可是陈华的助手送到工作人员手里的。

明一耳中响起boss的声音。

“视频完整版已经在网络上出现,10秒钟内被下载了2984次。就算nypd网警部门迅速反应,也阻止不了此事件的扩散传播。”

明一可以确定,在场所有人中,并没有人能在这个环境下完成破解法院内网服务器,并同时上传视频的动作。

所以,审判者不在场?或者,审判者真的有分身能力?

不对,还有一个更靠谱的可能性。审判者有同伙!

当然不可能让一百多号人现场观看弗莱迪公子英勇奋战三个多小时的始末,视频一开始就已经是‘战斗’的尾声。

很快,就进入了真正的主题。

死者莫莉推开弗莱迪,之后,两人开始了撕打……

弗莱迪离开卧室再回来之时,手上的血迹已经被清洗掉了。这也就是为什么他只发现了尸体,却并没在自己手上看到血迹的原因。

而更为惊悚的是,弗莱迪回到床上像没事人似地继续睡觉的时候,莫莉,还、没、死!

她挣扎着想爬起来,一只手捂着不停渗出血来的颈部,一只手试图借力抓住什么。

最终,她也没能站起来,挣扎了几分钟后,便再没了动作…

法医尸检报告的死亡时间,与画面上显示的时间十分吻合。

所以,此时的莫莉,算是死透了。

响亮无比的耳光,打在了诡辩奇才陈华律师那精心收拾过的脸上。

慷慨激昂的辩驳、斗志昂扬的姿态,此刻已烟消云散、不复存在。

剩下的,只有被打肿脸还要强撑门面的挣扎。

他望向老汉莫,又扭头盯着弗莱迪,眼神中透露出复杂的情绪,似乎是在说‘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不是说警方掌握的所有证据就那些吗?这他妈是什么情况?’

旁听席的吃瓜群众,纷纷用惊恐夹杂嫌恶的眼神看向那个残忍、冷血的贵公子弗莱迪,发出的议论声,让人都不觉得这是个严肃的法庭,而是超级市场。

陈华低头像是在思考,几秒后他大声地斥责道:“污蔑!这一定是污蔑,不难看出来这是合成视频。”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陈华的语气已经与先前的志得意满、胸有成竹完全不同了。

这一大反转来得太突然、太劲爆。

上至法官、下到旁听众,一时间都没及时反应过来。

黑胖法官面色也不太好看,想他从业近20年,这种事情别说是没有经历过了,就是听也未曾听说过。

陈华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咬住了控方,什么卑鄙下流、手段龌龊之类的话,从他口说出来,还真是讽刺的可笑。

控方律师拜瑞凯这会儿总算是有了底气,不甘示弱地反击道:“罪恶不可能被掩埋,死者的冤屈终会大白于天下。而罪犯,永远都是罪犯。”

拜瑞的大义之言还没说完,陈华就急不可耐地打断道:“尊敬的法官阁下,请控方交出视频文件,我有理由怀疑这并不是真实的。”

这个要求合理合法。

但是,视频刚出现的时候,陈华这边乱了阵脚,控方律师这边也是一头雾水。

这当然不是他们干的,就算他们手上有此铁证,也不可能连个马赛克都不打。想被检察官大人扫地出门的话,可以考虑一下这个玩法。

“妄图用这种不真实的视频,指控我当事人,我很怀疑你们的职业素养。”

就在陈华抓着这一痛点,大放厥词之时,一名法警突然从工作人员进出的通道,来到法庭内。

他带来了一台古董摄像机。

2018年的世纪初产物,这种老古董并不像如今的电子产品,收录的视频内容如有剪切、编辑的痕迹,一测便知。

法官及陪审团成员,共同观看了视频,期间众人面上的表情简直无法形容。几分钟后,法官关上摄像机。

在未对此证物进行检测之前,没有人能断言其真实性。

经商议,法官宣布暂时休庭,等法证部门检测完这件关键物证出具报告之后,再继续审理。

弗莱迪被法警送离法庭,陈华紧随于侧,悄声叮嘱不管怎么样都别乱说话。

老汉莫在心腹随从的拥趸之下走出法庭,本打算悄悄离开,没想到无孔不入的记者媒体已经堵在了后门。

明一无法进入工作人员通道,陈华的动向转由boss接手。

来到法院大门的长阶梯处,瑞雯终于按捺不住好奇急问道:“现在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来旁听了吗?”

“听说,这是时下最流行的约会地点。”

瑞雯无语地看着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明一,紧了紧拳头。

这家伙真是长了张无害的脸,却有着颗非常欠揍的心啊

7.布局

就在这短短的十几分钟内,时长达三个多小时的完整版录像内容被下载超过万次。

很快,就有人将完整版剪辑成了几分钟的短视频。不一会儿的功夫,短视频就像病毒一般快速在网络各平台上流传开来。

“boss,陈华那边怎么样了?”

“他与两名法警送弗莱迪汉莫返回丽兹酒店。”

“小灰,”明一冲正在翻看手机的瑞雯招招手,道:“联系凯文,让他去趟丽兹酒店,不管找什么借口,黏住陈律师。”

“啊?!”瑞雯呆滞了一下,也没继续追问为什么,迅速拨通电话。

正当此时,控方律师拜瑞凯及其同事匆匆从法院大门走出来,下了阶梯。

守在门外的记者和自媒体人一拥而上,提出各种关于此案的问题。

“boss,查看庭上送摄像机的法警的资料。”

3秒后,明一的手机上出现了他想要的信息。

赛文奥康纳,出生于加里福尼亚,10岁时随父母移居纽约长岛。现年35岁,未婚。警校毕业后成为一名法警,至今已12年。

总结:履历简单,人际关系简单,父母健在,收入正常。

一边看着资料,一边远远观察拜瑞凯那边的情况。

“凯文现在出发过去,从总局到丽兹酒店还挺近的,最多10分钟车程。”

两人边说着,已经来到法院外,眼看拜瑞一行上了辆银白色汽车,明一也迅速跳上瑞雯的破大众。

“跟上。”

法院位于法拉盛区中心街,此时将近5点,虽非高峰期却也有些堵。

一路开开停停。

“陈华律师堵在距离你三公里外的第6街。”实时通报保护目标的情况后,boss问道:“你觉得赛文有问题?”

“是的。赛文在将摄像机送上法庭时的表情、反应过于紧张,还有点激动,做为一个干了5年的法警,这不正常。

还有,他在将摄像机交到法官手里后,似乎下意识地看了弗莱迪一眼。

所以,我相信,他一定看过,或者说知道摄像机中的内容,与弗莱迪有关。

能查到这台摄像机是怎么到赛文手里的吗?”

很快,明一的疑问有了答案。

法院内几乎无处不设监控器,boss将赛文在法院通讯室收到包裹的前后过程,传送到了明一手机上。

包裹收件人是赛文,打开后,是一台塑封起来的老式摄像机。并附有一封信。

赛文看完那封信,便抱着摄像机来到刑事法庭管理办公室,向一位年长的女领导简单说明情况。

女领导看完信后,当即决定让他将摄像机送往正在审判弗莱迪一案的法官手里。

不用细看,明一也能推测出那封信的内容,必然是事关案件最终审判结果,不容忽视之类的。

进入法院的任何物品,都会经过扫描器,以确保不会有爆炸物之类的危险品。

明一微微皱起眉,看上去,真的毫无可疑之处。

可是,当时在赛文进入法庭时,他就注意到了。

庭内一百多人,有一百多个心跳声,非常杂乱,要清淅判断独属于赛文的心跳声,基本不可能。

因此,明一仔细地观察了赛文的呼吸与胸口起伏这两处细节,他可以确定这位法警当时的心率高达150。

“难道是我想错了,他只是纯粹的紧张?或者,有心率失常之类的疾病。”明一自言自语道。

“你怀疑的是赛文,为什么跟踪拜瑞律师?”

明一发现,最近boss提问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审判者攻入法院内网,当庭播放弗莱迪杀人全过程。这让我有了新的想法。

如果那台摄像机里的内容没有经过剪辑,弗莱迪杀人全过程是怎么被拍下来的?

审判者又是从哪儿得到这台摄像机的?

疑点互相论证。

首先,理清审判者是因为弗莱迪一案才盯上陈华的,还是因为盯上陈华才对此案产生了兴趣?

要解开这个问题,关键就是那台摄像机的由来。”

“很显然,那个名叫弗莱迪的家伙,可不像屠夫那么冷静从容,杀完人还能面不改色地坐在一旁吃个午饭。

在庭上,弗莱迪每分钟眨眼、吞咽的频率超过正常人近十倍。足以证明,他内心慌得像装了台马达。

这种货色根本做不出录制自己杀人过程,回头反复欣赏的事情。

那么,那台摄像机会是谁的呢?

如果是狗仔或热衷偷拍的偷窥狂,谁会用那么大台的老式摄像机?

就算真的是某人拍到了,为什么要留在手上长达两周时间?个人私藏,撸一发的时候用吗?

假设那台摄像机是我的,我为什么不用它来要挟弗莱迪或他父亲老汉莫,那可是全纽约排得进前百把交椅的大金主啊。

所以,手握关键证据,不为名不为利的会是什么人呢?

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审判者。”

红灯前,堵着一眼望不到头的车龙,瑞雯两亮发光不失时机地问道:“你说的审判者是什么人?像屠夫一样的进化者吗?你的新案子?”

明一笑了笑,“自己判断出来,是不是比我直接告诉你更有快感。”

没等瑞雯翻白眼,boss提醒道:“快感,这个词不适合对一个关系并不十分亲密的女性说。”

明一耸耸肩,“好吧。”

“继续。”

“所以,基本可以得出结论,弗莱迪是因,陈华是果。

第二个疑问,还有那台摄像机。

就算审判者手段再高明,也不可能未卜先知吧。

他怎么知道弗莱迪会在那晚杀人?

陈华的几个证人上庭作证时,心率、语气、表情、肢体语言,都很自然,可信度应有90%以上。

加上酒店监控、行车记录议,等一系列连环证,都证明了当晚弗莱迪确实已经醉成了一头死猪。

那么,审判者又是怎么料到,弗莱迪会在那晚召莫莉去提供特殊服务?又是怎么提前知道两人会发生冲突,引发杀人事件的呢?

说到这个,必须得问一下,有类似巫师、预言家之类的超体进化者吗?”

boss语气冰冷地答道:“没有。”

上次问boss有没有分身者时,得到的回答是未知的。这次答的这么果断,那就肯定是没有了。

明一继续道:“这个疑问,有两个可能性。

从视频可以看的出来,弗莱迪是典型的激情杀人。

一桩毫无预兆的凶杀案,除非审判者是神,不然怎么可能一早做好准备,将一切录下来。

但我可不觉得这世上真的有神的存在。

就算有,也不会是审判者。

所以,有一种可能性是,审判者一直在关注弗莱迪,并在他家里安装了摄像机。

还有一种可能,11月4日凌晨发生在弗莱迪汉莫身上的一切,是审判者布的局。”

8.知情者

“你怀疑赛文与拜瑞两人中,有一个是审判者?”boss问道。

“我并不怀疑赛文。他不是。

只不过是因为他的反常,让我认为他对弗莱迪一案的真相,有所了解。

至于拜瑞,根本就不在我的视线范围内。我留意到的是他的女助手。

请给我那位金发碧眼大美女的资料。”

明一在说最后一句话时,瑞雯有些焦躁地嘟了嘟嘴,看着车窗外半空中偶尔快速‘飞’过的空中atv(全地形车)嘀咕了一句,“天天堵得跟沙丁鱼罐头一样,要是有一台这个就好了。”

不一会儿,资料送达。

萝西庞,25岁,纽约本土人。法学专业硕士,父亲已故,母亲在一所大学任教。

3个月前通过严苛的考试,成功进入纽约东区检察院,成为了助理检察官拜瑞的助理之一。

看到这儿,正在关注此案的朋友可能会有点奇怪,拜瑞不是律师吗?

这并不矛盾。原因是这样的。联邦司法系统分设有法院、警务司、检察院三大职能部门。

以弗莱迪一案为例,法庭负责审理此案并作出最终审判;警方主要负责侦查案件,当然弗莱迪一案相对独特一些;而决定是否立案,以及立案后的检控工作则是由助理检察官负责,而不是警方。

拜瑞凯正是负责弗莱迪一案、来自纽约东区检察院的助理检察官,法庭上一般将之称为控方。

“这个金发妞很特别吗?”瑞雯边开着车边随口问道。

“拜瑞被陈华辩得没招的时候,鉴定发言人和控方三名助理,全都一脸不爽又拿陈华没办法的样子。

只有这位萝西小姐的呼吸平缓、心率正常,显然她的气愤是装的。

当赛文带着那台摄像机上庭的时候,她下意识地看了弗莱迪一眼,这个本能反应与赛文几乎一致。”

“啊!我懂了。所以,萝西和赛文是一伙的。”瑞雯一手抓着方向盘,一手打了个响指,仿佛破了个了不起的案子。

“好好开车。”明一将她的手按回到方向盘上,继续道:“我有个想法,需要找这位萝西小姐验证。

如果真像我想的那样,那审判者布的这个局就大了。在这一案中,他的目标,恐怕远不止目前已收到邮件的陈华律师一人。”

一路开开停停,不到五公里的车程,足足花了一小时。

终于到达东区检察院。

电梯门快合上之时,瑞雯风一般冲了过去。

“拜瑞律师,你好。”瑞雯亮出警徽,自我介绍道:“我是凯文布朗警探的同事,你可以叫我瑞雯。”

拜瑞凯立马伸手去瑞雯握了握,有点茫然地问道:“你好,是发生了什么紧急要事吗?”

说话间,瑞雯和明一进了电梯。

“哦,是这样的,凯文警探让我来了解一下今天庭审的情况。”

开庭时,瑞雯和明一坐在旁听席最后排的角落里,拜瑞等人的角度根本看不到他二人。

拜瑞不疑有它客套地说了一句,“两位警探真是敬业啊。不过,你知道,我们不能在这儿讨论案件。”

“当然。”瑞雯点头道:“我也不想加班,唉,要不是因为审判……”

话到此处,停住。

三秒后,瑞雯故作尴尬地笑了笑,“还不都是想让罪犯得到应有的审判嘛。”

电梯到达5楼,一行人走进拜瑞的办公室时,瑞雯故意将明一挡在了门外。

“你一个实习警员跟进来干嘛,在外头等着。”

将门关上后,瑞雯又做作地透过玻璃窗观察了一下,然后尴尬地冲拜瑞摊了摊手,“你也知道,这年头无孔不入的家伙多了去了。”

拜瑞想了想面色一沉,心说怪不得那个该死的陈律师能辩得他哑口无言,原来早就将警方掌握的证据摸透了。

开始讨论案件进展情况,没多久,助手萝西就找借口离开了办公室。

明一正在律所里四处瞎溜哒。

萝西客气地将他请到远离拜瑞办公室的接待区,并送上一杯热腾腾的咖啡。

“非常感谢。”明一喝了口咖啡,搭讪道:“检察官小姐真是年轻有为啊!”

萝西微笑道:“我可不是检察官,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实习助理。”

“那也很了不起了,能成为检察官的助理,这可是多少人的梦想。”

萝西脸上出现一丝颇为自豪的神情,“警官先生真是太会说话了。”

“哈哈…对了,助理小姐。听说我们这个案子的被告人,那个弗莱迪来头不小,他那富豪老爹可是华尔街有名的风云人物啊。”

明一低头喝咖啡时,快速扫了萝西一眼。

奇怪的是,他并没在这个年轻女孩的脸上看到应该有的表情。

萝西当然不可能是审判者。

但她若真的与此案有某种关联的话,必然是与弗莱迪或者汉莫父子有着不为人知的恩怨。

可当他提到‘弗莱迪、富豪老爹’时,人姑娘完全没当回事儿。

要说有什么反应的话,就只是眼神中透露出了一丝瞧不起他这个下三滥的不屑。

‘难道我想错了?’明一不禁有些诧异。

‘不。绝对没错。瑞雯在电梯里故意说漏‘审判’这个词时,萝西的神情紧张得很不正常。她肯定知道【审判者】这个名号。’

明一大脑转得飞快,见萝西没打算接他的话,便面露担忧地叹气道:“唉,像弗莱迪那样的有钱人,真杀了人也不一定会坐牢。今天庭上怎么样了?我们赢面大吗?”

“警官先生,你不上网的吗?”萝西警惕地看了他一眼。

“上啊,怎么了?”

萝西打开手机,飞快滑动屏幕,然后凑到明一面前,“最新证据。等鉴证那边出完报告,弗莱迪就完了。”

这件事,庭上无人不知,无关机密。

在萝西这儿,明一的身份是被汉莫家收买的黑警。之所以说这些,纯粹就是想看眼前这个下三滥的笑话。

“那可不一定,”明一故意唱反调,没皮没脸地笑道:“这种视频,谁知道是真是假。”

萝西美丽的脸蛋蓦地一沉,没好气道:“当然是真的。”

“哦?你怎么知道呢?现在的电脑什么样的效果做不出来。假的能做的比真的还真。”

“呵呵…等报告出来就知道啦。”

“如果报告出来是假的,岂不是更有利于弗莱迪?到时候,不仅抹黑你们律所,可能还会搞臭我们nypd。”

“绝不可能!你还是个警察吗?居然说出这种话。哼!”

见萝西面露不悦,明一决定打铁趁热。

“我说的是最坏结果。你一个在检察官手下工作的会不知道吗?联邦法院每年有多少冤假错案,这有什么,太正常了。”

“你!!”萝西两眼冒火地盯着明一。

明一完全不在乎自己有多讨人厌,混蛋话张口就来。

“再说了,就算弗莱迪真的坐牢又能怎么样。他老爹那么有钱,就算进了号子里,照样吃香喝辣。没准过几年,不,过几个月就出来了。嗨,这种事,谁知道呢。”

气得涨红了脸的萝西,在听到这些话后,反而平静下来。脸上现出一抹怪异的笑意,转瞬即逝。

“好了,我不想跟你争论什么。不过,这位警察先生,你所说的事情一定不会发生。”

说罢,萝西转身离开了招待室。

看着金发妞曲线曼妙的背影,明一微微眯起眼,轻声道:“萝西小姐,看来你果然是个知情者。

boss,陈华那边现在什么情况?”

9.无关之人

丽兹酒店,傍晚7:36,顶层凯撒套房,客厅内。

nypd总局刑事组新晋高级警探凯文布朗,就庭审时出现的视频内容,对疑凶弗莱迪汉莫进行了一次深度谈话调查。

凯文当然知道根本不可能问出什么来。只不过,这是他能想到拖住律师华伦普拉西多多明戈陈的最好办法。

收到瑞雯的信息后,凯文不动声色地将手机收入袋中,对弗莱迪和陈律师说了几句感谢配合之类的客套话,起身走人。

凯文走后,陈律师面色有些难看地扫了眼坐在沙发上的弗莱迪。

碍于还有两名警员守在套房里,他也不好将话说的太直白,便隐晦地说道:“弗莱迪先生,我相信你是清白的。

那台摄像机里所谓的证据,一定是不怀好意之人制作的假证。你无需担心,好好休息。”

走出丽兹酒店大门,陈华在街上拦了辆出租车,经过一路的堵塞后,来到位于皇后区最安静的一处顶级富人区。

像这种住宅区,非登记车辆一概不允许进入,出租车停在了住宅区大门口。

不一会儿,一辆黑色林肯车从住宅区内驶来,接上陈华后,沿着人造河开了约有十分钟,直达加西亚汉莫的别墅。

曼哈顿上东区,明一的临时居所。

瑞雯吃着口味差强人意的外卖中餐,盯着墙上的画面,一脸嫌弃道:“这么殷勤,饭都不吃就急着去找雇主。等ib(鉴证科)那边报告出来,他就是舌头能挡子弹,也没招了吧。”

刚塞了一嘴宫保鸡丁的明一差点笑喷,“舌头挡子弹?哈哈哈…”

瑞雯抹抹嘴开始收拾便当盒,明一耳中响起boss的声音。

“汉莫家中没有安装监控设备,仅书房一台电脑,处于关机状态无法连接。陈华在进入汉莫会客室前,手机等通讯器材都没有带进去,无法监听。”

“这位资本家先生还真是谨慎啊。”

不过,他现在暂时还不担心陈华会遭遇暗杀之类的事情。

“跟了油头陈一个星期,再加上今天在庭上的突发事件,我想,审判者的目的,并不是简单的制造一起意外事件杀了他。

继续保持对汉莫家的关注,陈华离开时请通知我一声。我需要查看开庭期间的监控内容。”

墙上的3d投影装置,由豪宅区切换成下午法庭上的情景。

在尾随拜瑞的路上,明一将【审判者】一案与瑞雯作了简单介绍。

作为一名警探,瑞雯更注重的是实质的证据,而不是猜想、推测、分析。

这与她从警以来只专注破获黑帮非法交易有关,毕竟这种案件需要的是暗线、情报,最终的目的是人赃并获、抓个现形。

但凶杀案却截然不同。

在这类案件中,凶犯即便是在埋尸或销毁证据时被抓,只要不是正在杀人时被抓,就存在可狡辩的余地。

而要将凶犯抓个现形,几乎不可能。

既然是凶案,那就说明被害者已经死亡。除非是连环杀手再次作案,但现实生活中,像屠夫这样的‘稀有品种’可不是经常有的。

不论是否连环杀手,侦破此类案件,一样需要实质有力的证据。但在证据不充分,线索少之又少的情况下,就需要警探拥有一颗想象力丰富且思维缜密的大脑。

这两点,恰恰是瑞雯的短板。

关于这一点,明一早就看出来了,小疯马敢闯敢拼头铁运气好,可要说一点没脑子那也有点冤枉她了。毕竟,能在与黑帮的数次火拼中活下来,战斗智商绝对低不到哪儿去。

战斗智商,大部分人是靠大量的实战累积经验得来,但有些人天然就具备这种不可多得的天赋。

虽然不知道瑞雯是前者还是后者,但在抓捕屠夫时那非常及时且精准无比的一枪,明一就判断出了一点,如遇生死之战,小疯马绝对是个值得托付后背的伙伴。

人无完人。有了这个明悟,明一便也不寄望小疯马能与他一起讨论案件,提供思路想法之类的。

大致看完开庭时的监控内容,与他大脑中记录的内容一致。不过,直观的影像有助于更细致的观察。

“停。倒回三秒前,慢放。谢谢。”

画面随着明一的说话,放慢了倍速。

“这个角度…我当时认为萝西看的是弗莱迪…”明一有了新的发现。

他清楚记得法庭内共有三台监控摄像头,“boss,能调看法官左后方那台监控拍到的画面吗?”

画面切换,正对着萝西。

“放到最大程度。”

3d成像被拉大到差不多与真人05:1的比例,明一走到萝西所在的位置,模拟她的视线角度看过去。

明一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再三核对,又再次将老旧摄像机送进法庭的全过程,反复看了两次。

“赛文刚来到法庭时,萝西并没有动作…赛文和工作人员打开塑封露出那台古董机时,赛文的视线确实是看向弗莱迪的,但萝西的视线,可以是弗莱迪,也可以是…加西亚汉莫?”

加西亚坐在旁听席最前排,离弗莱迪很近,以萝西的视角,父子二人是在同一条水平线上。

“加西亚、弗莱迪、陈华、赛文、萝西…到底这几个人之间存在什么样的关联呢?”

明一自言自语着,转身走到茶几旁,轻触屏幕,“boss,赛文与萝西,排除日常购物、逛街等视频,所有相关的资料全部调出来。”

半分钟后,瑞雯目瞪口呆地看到屏幕上出现了海量的资料包。

而当明一打开赛文的资料查看时,瑞雯更是惊诧得微张着嘴,大气不敢出一声。

她从来没见过,甚至连想象也不可能会想到,一个人类眼睛的速度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算眼睛够快,大脑能反应得过来吗?

那密密麻麻交叠着的文件中,文字类打开三秒,关上。瑞雯根本连两个单词都还没看全,就过去了。

影像类以32倍速快进,图片则直接是刷过。

瑞雯放弃了。她看着明一,内心说不出的震撼,只觉得这家伙根本就是个非人类。

不到一个小时,明一将赛文从出生到现在的一生,全部查看完毕。

社交平台、少年时参加过的活动、大学时的社团、好友、曾经的女友、现任女友…事无具细。

之后,是萝西。

相对来说,萝西的人生历程比赛文要丰富一些。

用了一个半小时,同样事无具细。

要说有什么特别之处,赛文有一位好友丹尼尔彼特,两人从11岁那年认识就情同手足。而在2071年之后,赛文的生活中就再也没出现过这个人了。

而萝西的父亲在她15岁时就因病去逝了,看上去毫无可疑之处。

“怎么可能?”明一皱着眉讷讷道:“怎么会一点关联都没有?”

重复查看萝西父亲的死亡证明。患有末日脑干萎缩的不治之症,能活到40多岁已经算是奇迹了。多年来的住院记录一目了然,确无可查之处。

“赛文、萝西…”明一不甘心地嘀咕道。

双手撑在茶几的边缘,整个人都快钻进屏幕里去了。

“两人明明是知情者。而且,萝西必定知道审判者这个名号,可是为什么会毫无关联呢?”

“难道,真的是无关之人吗?”

10.永失吾爱

一个只有代号的审判者,一个在法院工作了12年的法警,一个3个月前刚刚进入纽约东区检察院的小助理。

一封意味不明的邮件,两个下意识的眼神,除汉莫父子外,另3个原本毫无关联的人,因为一桩凶杀案产生了交集。

他们之间真的不存在任何联系吗?

没有证据,甚至连蛛丝马迹都不可寻。

但越是云山雾绕,明一的探究欲就越强。

他相信一定是自己遗漏了什么,才会找不到那个串联起一切的线头。

通过纽约街道上满布的监控摄像头,全程目送陈华回到自己家中后,明一又埋头寻找起线索来。

凌晨三点多,瑞雯已经倒在沙发上沉沉睡去。

有些烦躁的明一走在落地玻璃旁,看向外面繁华璀璨的都市夜景。

“明一,细节往往藏在最不显眼的地方。你能听到、看到我们所听不到、看不到的,这是你得天独厚的优势,但要记住,别被所见所闻而迷惑了。”

“解谜的第一步,从谜题里跳出来。用不同的角度‘审题’,你会发现解开谜题并不仅只有一种方法。”

“明一,开锁最重要的是什么?技巧、手法,这些固然缺一不可。不过,刘叔要告诉你一个最简单的道理,开锁,找到锁芯的位置,才是关键。”

…老爸、钱婆和刘叔等人的说话,突然在脑海中浮现。

他深吸了口气,去洗手间冲了把脸,回到茶几旁。

放慢检阅速度,再次检查有关赛文和萝西的资料。

……半小时后。

明一不停划动屏幕的手突然停了下来,将一张照片放大。

照片中的萝西,戴着亮着光的生日头饰,面前摆着的蛋糕上插着17两根蜡烛。

那张美丽的脸比现在青涩许多,笑容灿烂。

引起明一注意的是,她往年与之后的照片中,极少出现像这张照片中这样灿烂的笑。

15岁那年,父亲去世,萝西没有庆祝生日。16岁那年,只记录了与母亲去一间餐厅用了晚餐。

但真正令明一有所发现的是,在这张照片中,萝西明亮的瞳孔中的倒映。

将图片放到最大,萝西瞳中映衬出一个不怎么清淅的人影。

“boss,你在吗?”明一试探地轻声问了一句。

出乎意料,boss的声音响起。

“在。”

明一没想到boss居然这个点还醒着。正如boss自己所说,他可以随时在线。

“能调整这部分图像吗?”

“可以。锐化之后,增加对比度。这是能达到的最高清晰度。”

随着boss的说话,屏幕上那一团模糊的人影清晰了一些。

但也只能隐约分辨出,为萝西拍下这张照片的是个穿着白色衣服的男性。

不过,明一已经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boss,调出那个在超级市场发生意外、摔成高位截瘫的查理杰克逊的资料。”

明一手速飞快地划动屏幕,很快就找到了查理上庭为足球经纪塞缪尔作证的文件。

“夏尔韦瑟利。是你吗?!”

“boss,调出这个人的资料。”

夏尔韦瑟利,一家名为新都会的小型俱乐部的球员,16岁就展现出极高的足球天赋。

这个本该在绿茵场上有所作为的新星,却在18岁那年因为一次意外摔断了腿,从此断送职业生涯,还落下了残疾。

最终,这个长相帅气的年轻人,在自己家里以最极端的方式,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而关键是。夏尔就读的中学与萝西庞,是同一所。

两人之间的关联,当然不仅于此。

萝西瞳孔中倒映出那个模糊的人影,身上穿着的件白色衣服,胸口处印着数字‘9’。

应该就是新都会的队服,而9号,正是夏尔韦瑟利的球员编号。

在发现萝西生日派对这张照片之前,明一就对萝西在20岁之前社交平台上曾出现过几次的‘nine先生’,产生了一些联想。

但也无法仅凭一个数字昵称就联想到夏尔,直到这张照片出现。

他看到了萝西瞳孔中的球服,在查理杰克逊的资料中也曾出现过。

“有什么发现?”boss问道。

“通过萝西20岁前的记录,可以看出来,她在上大学之前一直有‘不得超过10点前回家’的门禁。

不难分析出,萝西的教授母亲,对女儿的私生活管得还挺严。也是因此,萝西不敢将自己和夏尔的照片上传到的社交平台。

萝西的生日是8月,夏尔在6月发生意外。萝西18岁那年,同样没有举办生日派对。次年5月,夏尔自杀。

萝西的个人空间最后一次更新,是在夏尔死后第二天。没有任何文字和照片,只有一首歌[永失吾爱]。”

明一边分析着边将萝西瞳中那张模糊倒映,与穿着球服的夏尔的照片,拉到一块儿。

“所以,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夏尔与萝西应该是,一对恋人。”

“面部识别比对结果,吻合度63%。”boss及时说道。

“好。解开了第一道锁。”

“夏尔韦瑟利之死与汉莫父子有关吗?”

“没有。”明一果断摇头道:“夏尔的死与汉莫家毫无关系,只与塞缪尔有关,或许其中还涉及查理。

从表面看,查理的意外是因为他的购物车从坡上滑下,他在追的过程中,被一辆正在倒车的吉普撞倒所致。

虽然怎么布的局不可知,但这必然是审判者的手笔。

我想,那个直接导致夏尔伤残的塞缪尔,5年前醉酒猝死的原因也并不简单。只是,事过境迁难以追查。”

“那么,你所谓的第一道锁,指的是什么?”

“萝西与审判者之间的关联。”明一答道:“我花了大量时间,寻找她与汉莫父子的关联。

但这是个误区,现在我明白了,也印证了我之前的猜想。

萝西恨的两个人都受到了惩罚,一个丢了性命,一个如当年的夏尔一样,失去了双腿。

而她本人并没有出现在查理与塞缪尔发生‘意外’时的现场,哪怕警方查到了蛛丝马迹,她也没有任何嫌疑。”

“根据你的叙述,最合理的答案是,交换杀人。”boss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说道。

“目前来说,应该是这样。”明一扭了扭微微发酸的脖子,目光炯炯。

“不过,审判者的手法不会那么糙。虽然目的都是杀人,但他的做法讲究多了。

以其人之道、还施其身。所以,他才会自诩为【审判者】。

萝西这条线的关联处找到了,现在要解开的是赛文的‘密码’。

不过,我还有几个细节没想明白……”

11.咬主人的狗

数小时前,晚10:40,黑色林肯车送律师陈华离开加西亚汉莫的豪宅。

一个多小时后,老汉莫忠心耿耿的手下,那个手背上有道疤的中年男人,开着一辆低调的银灰色suv进入别墅车库。

加西亚汉莫是个非常谨慎且多疑的老人。

这是任何一位白手起家的大佬,共有的品质。

从偏远的亚利桑那州,一路打拼到联邦最繁华的纽约城;从最初小打小闹搞运输,到坐拥三座铜矿;从初到纽约时的人生地不熟,到跻身金融界叱诧风云,加西亚汉莫只用了37年。

其手腕与才能,远非一般人所能比拟。

但是,再强大的人,也有弱点。而往往,弱点与优点,很多时候是会重叠的。

“老爷。”

中年男人熟门熟路直奔顶楼私人会客厅,恭敬地向坐在沙发上的老汉莫弯了弯腰。

加西亚汉莫将什么东西收入西服内袋,冲男人点了点头,“回来了,拉尔夫,事情办的怎么样?”

名叫拉尔夫的中年男人面露难色,低声说道:“ib(鉴证科)负责少爷案件的那个女人是块硬骨头,基默警长递了话,看起来应该没什么用。

不过老爷您别担心,那女人有个女儿,我已经安排好人手去办这事儿了。”

“嗯。”加西亚柱着那根精致的手杖,站起身,拉尔夫忙上前去扶。

“拉尔夫,我老了。”

拉尔夫一边扶着老汉莫往卧室走,一边说道:“哪儿的话,老爷,您看上去最多只有50岁。”

老汉莫叹了口气道:“是啊,我也不想承认自己老了,可惜啊,事实如此。”

真不明白为什么有钱人总喜欢住在这种巨大的豪宅,光从会客厅走到卧室就得花上好几分钟。

当然,如果有一天你也成为一个富有到成天担心被匪徒绑架的富豪时,可能就能明白为什么要将家里布置得像座迷宫了。

老汉莫在拉尔夫的搀扶下(事实上他也并没有老到需要人来搀扶),来到偌大的卧室门口。

“拉尔夫,我们很久没有喝一杯了。”

说着,老汉莫就朝卧室右边的长廊走去。长廊尽头有一部室内电梯。

区区三层楼装一部电梯,老汉莫不仅生性谨慎还很会考虑后顾之忧。一步到位,将来等他老态龙钟到得靠轮椅进出时,也是十分方便。

电梯直通地下二层,藏酒室。

挑了一支看上去就很贵的红酒,开瓶这种力气活就交给拉尔夫,老汉莫自己则去消毒柜里取出两只水晶酒杯。

“嗯,2039年普罗旺斯阳光的味道,充满了法兰西州南部的热情。”

老汉莫说着便将两只杯子一左一右放置在两人面前,手指点了点,示意拉尔夫将醒酒皿里的酒倒进杯子里。

古董唱机的胶片旋转着,室内响起腔调十足的法式香颂。

“拉尔夫,你还记得西蒙吗?”

加西亚突然提起这位早夭的长子,拉尔夫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木讷地应道:“当然记得。西蒙少爷他…”

“西蒙死了之后,我非常悲伤,好在弗莱迪来到了我身边。虽然生他的女人只是个舞女,但没人知道不是吗?

弗莱迪也不知道,他以为他的母亲生病去世了。”

拉尔夫沉默了。

他们这一生经历了许多,有很多不为人知的故事,只有彼此知道。

他不明白,老爷今天为什么突然感怀起往事。或许,是因为弗莱迪少爷的烦心事吧。

确实,这一周,老爷和他,都马不停蹄地忙碌着。试图打通某些环节,力保少爷免受牢狱之灾。

“拉尔夫,我就剩这么一个儿子了。我奋斗了一辈子,吃了不少苦也享受了别人所享受不了的,说真的,如果现在就让我去死,也没什么可遗憾的。”

“老爷!您怎么说这种话。您放心,少爷一定会没事的。”

老汉莫端着酒杯示意拉尔夫与自己碰杯。

一声清脆的响声,拉尔夫毫不犹豫一口饮尽杯中酒。

“想想那时候,我刚开始搞运输队,你和几个小家伙在路上洒钉子想打劫。结果没想到,被几把ak给顶在了脑门上,哈哈…”

老汉莫哈哈大笑起来,拉尔夫则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说道:“您怎么提起这种老黄历。”

“是啊。”老汉莫止住大笑,长出一气道:“老黄历了,一转眼,30多年就这么过去了。日子过的真快啊!”

“要不是老爷当年不计前嫌,让拉尔夫跟在您身边做事,拉尔夫也不会有今天。”说着,这面相略凶实则心思耿直的男人,举起酒杯向老汉莫致意,再次一饮而尽。

“我以为,纽约的繁华让你忘了亚利桑那州的沙土。”老汉莫似是有些唏嘘地抿了口红酒。

“老爷,拉尔夫怎么会忘…”

话没说完,老汉莫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盯着拉尔夫,似笑非笑说道:“三年前,弗莱迪突然有一天问我,他母亲是怎么死的。你不知道,他看着我的眼神,就好像我是个刽子手一般。”

在老汉莫那看似平静无波的双眼注视之下,拉尔夫不自在咽了口口水。

“拉尔夫,你跟了我30年,应该很了解我。”

“老爷…”

老汉莫摆了摆手,“我最不喜欢的事情,就是背叛。”

拉尔夫的心在这一瞬间,擂鼓大作。

他当然了解加西亚汉莫。这个看上去很老贵族范儿的巨贾,实则无比狠厉,用绝情、冷血都不足以形容其一二。

当年,那个舞女带着6岁的弗莱迪找上门来,亲子鉴定结果确实是老汉莫亲出。于是,老汉莫就让他将那舞女安顿在曼哈顿的一座豪宅里。

也许是寂寞吧。过上衣食无忧贵妇生活的舞女,跟一个酒吧小歌手搞上了。

于是,一个月后,社会关系简单、同为无根飘萍的一对‘狗男女’就在纽约城消失了。

经手此事的,正是拉尔夫本人。

警觉心令拉尔夫意识到浓重的危机,他刚想站起身,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就像是…

就像是中了一种名为[潘多拉]的毒。

恐惧感像一只黑暗中的巨手,瞬间将他抓住。

“老爷…”

“拉尔夫,你令我感到悲伤。”老汉莫轻轻摇着头,从沙发上站起身,“养了30年的狗,居然临老了学会反咬主人。”

拉尔夫挣扎着试图站起来,但这已经不可能了。

老汉莫摸出内袋里的一支录音笔,拉尔夫在看到录音笔时,双眼惊恐地睁得巨大。

“你以为你录下我让你去收买基默警长、贿赂议员的证据,就能扳道我?拉尔夫,你跟了我30年,怎么还是这么的愚蠢。”

“老爷,不是您想的那样,您听我解释。”

“什么都别说了。拉尔夫,我都知道。有人用你儿子杀人的罪证,要挟你录下我指使你行贿的证据。”

拉尔夫倒靠在沙发上,偏棕色的皮肤开始渐渐往紫色过渡。呼吸越来越急促,好像有一只泵在抽他身体里的空气,要将他抽干一般。

“老爷,您…您不想弗莱迪坐牢,难道…难道我就忍心让我…的儿子,去,去坐牢吗?”

拉尔夫艰难地说道:“我,我儿子之所以杀人,还不是,还不是因为21年前,那,那个药厂…”

“说够了吗?”

加西亚汉莫极其冷漠地看了眼一张脸已经变得像根大茄子的拉尔夫,嫌恶地抽出西服口袋上的丝帕捂住口鼻。

没过几秒钟时间,沙发上的拉尔夫就以全身僵硬的姿态,无声无息死去。

但一切还没结束。

【潘多拉】并非一般毒药,而是一种微米级寄生毒虫。其最厉害之处就在于,杀人于无形。

一旦进入宿主体内,便会瞬间繁殖生长,同时分泌出大量有麻痹效果的毒素,并以最快的速度将躯体蚕食一净。

最后,无血肉滋养,这种可怕的微米级毒虫会迅速消亡。

只需做简单的消毒处理,就可以做到不留一丝痕迹。

而此时此刻,已然僵死的拉尔夫,整个人开始从外向内塌陷。

这一点不用看他已经凹得分不清鼻子眼睛的脸,光瞧那一身迅速瘪下去的黑西服,就能判断出来。

很快,整个过程就结束了。

最后只剩下不在毒虫食谱内的毛发,以及一套摊在单人的沙发上、空荡荡略有些褶皱的西服。

“该死的,可惜了一间好好的藏酒室……”

加西亚汉莫转身打开门,走了出去……

12.重查十七案

瑞雯极度怀疑明一是个非人类。

哪怕是台电脑,也需要录入、排比、分析等一系列操作吧。

可是,明一不用。

他就像台超级电脑,哦不,应该说在发现线索、侦破疑难杂案方面,明一比电脑管用多了。

联邦科技发展至今,已经有不少公职被机械化替代。

譬如,再也不用消防战士舍生忘死地投身火海,各种灭火装备可以确保将火势消除。空中atv(全地形车)在火势熄灭后,便可以帖地飞行,以最快的时间搜救。

再比如,水警、武装防爆部队等,已经不再需要大批的人以量取胜,而是仰仗先进的科技发明,从个体作战力上提高效率,减少死亡率。

但只有警察这个职务,是无法纯粹依靠科技来减少从业人员数量的。

因为,就算装备再先进,csi部门的侦查科技再高明,仍需要警探去挖掘隐藏的线索,通过情感梳理、关系联想,进行推理分析来破获凶案。

人类的情感是最复杂的,再高明的科技也无法用数据、演算来洞悉人心。

而往往,犯罪都源自于人心。

金钱利益、爱恨情仇,意气之争、激情杀人,一切的一切,都源自于五花八门、难以填满的欲。

发现萝西与夏尔之间微妙的关联后,明一开始将那17桩‘意外’事件,重新进行梳理、排查。

这工作量可以累翻一个警局。

并且,不是一天。

以瑞雯的经验来看,合上东区警局20多名警员之力,查完那海一般的资料,起码也得一周。

还保不齐能不能查出些什么来。

所以,明一肯定不是人。

变形茶几的屏幕上,堆积着层层叠叠根本分不清分线的文件夹,明一攥着只触控笔,手速飞快地在屏幕上划拉着,偶尔写些什么。

第5只外卖披萨送达。明一张嘴,瑞雯投喂。

看着一夜没睡却比自己还精神的明一,瑞雯心中突然升起一种前所未有的羡慕感。

这就是超体进化者与普通人之间的差距!

“你不用回警局吗?”明一抽空问了一句。

“我可是高级警探,用得着天天去报道吗?嗤。”

瑞雯刚说完,明一耳中就响起了boss的声音。

“瑞雯是nypd最不受欢迎排名榜首的警探,上东区警长希望她能永久放假。”

刚咬了口披萨的明一嘟囔道:“你敢当面说吗?”

boss没再理会他,反而是瑞雯一脸茫然地眨着双眼,“什么?”

“没什么。雪柠。”

瑞雯放下手上的半块披萨,将插着吸管的雪柠凑到明一唇边。

事实上,瑞雯这段时间确实无所事事。

自从明一与巴格斯杜瓦尔‘交涉’之后,向来最高调的杜瓦尔家族近来风平浪静。而吉诺维塞和卡朋特两大家族,也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般,同时进入和平时期。

这就令死盯着黑帮案件不放的疯马,无案可查无事可做了。

………

时近午后三点,保持机械化工作超过12小时的明一扭了扭脖子,直起身。

“完成。”

躺在沙发上的瑞雯兴奋地跳了起来,“怎么样?发现了什么嫌疑犯吗?我现在就去抓。”

明一睨了她一眼,无语地摇了摇头。

这时,整个屏幕立了起来。

“有这功能为什么不早说,让我趴了一天。玩我?”

“你并没有问。”boss答道。

明一笑了笑,“好,没关系。等我找到你时,你就知道人体90度折角的真实感受了。”

他伸手打开屏幕上的几个文件夹,调出之前单独摘出来的资料。

“收到审判者邮件的这17个人,全都下场凄惨。但令我感到怪异的是,居然没有人报警。

当然了,那样的邮件单从字面看,确实还构不上威胁恐吓的罪名。

不过,换个思路重新审查之后,我就明白为何都不报警了。

并不是不,而是不敢。因为每个收到邮件的人,全都心中有愧。或者说,心中有鬼。

他们不想让警方介入,因为这很容易引来不必要的调查。搞不好,先栽的人是他们自己。”

瑞雯睨了他一眼,嘟囔了一句:“引来警察查并不可怕好吗?谁能像你这样查案子!”

“怎么了?我的查法有问题?”

“没有没有,”瑞雯忙摆手道:“你接着说。”

“17案中,互相有关联的,全在这儿。

没关联的,应该不在纽约这17案中,有可能是在美州其它城市,也可能更远?不过我现在可没精力去翻那些。”

明一用的是英文,毕竟小疯马的中文听力水平很有限。

“你确定,那些意外事故,都是人为的吗?”瑞雯也看了部分资料,完全不觉得有问题。

“卢丁马克思的意外中,负责实验器材摆放的实习助教,是这位,”明一用触探笔打开一张照片,指着上面的年轻女子,继续说道:“名字不重要,就称之为a。”

接着,他又打开了三张照片。

分别是:准备实验化学用剂的男研究生b、当天距离卢丁最近的听课男学生c、前一场实验后清理器皿的另一位教授的男助教d。

“我推测,这四个人是配合作案。当天是卢丁的实验公开课,全程都被拍摄下来。当然,用剂的成份与比例,仅凭视频无法判断是否被动了手脚,但也不是无迹可查。”

明一打开视频,将之暂停在爆炸前3秒的画面,指着卢丁教授身前的一只坩锅。

坩锅上出现一个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红点。

“这个红点只出现了一瞬间,如果不是将视频慢放,很难发现它的存在。”

“可是,这有什么用啊?”瑞雯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这跟爆炸有什么关系。

“这个红点应该来自于红外射线笔之类的东西。就在红点出现的瞬间,c有个握笔按动的动作。”边说着,明一又将画面调整到听课学生c的身上。

看上去,是个很正常不过的按动笔头的动作。但正如明一所说,c手上的笔尖闪过了一丝红光。

“红外射线可助燃某些催化剂,注意,这只坩锅的面上,沾了一层很不起眼的白色粉末。”

瑞雯整张脸都快怼进屏幕里,不置可否说道:“可是,这并不能引起爆炸吧。”

“没错,这引不起爆炸。但是,看完接下去的内容,你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红光闪过,坩锅冒出一丝火花,转动了一下,撞到一旁的试剂架,正在沸腾的烧杯倾斜洒出溶液,溅到台面上。

有两只盛着试剂的烧杯也被溅进了溶液,爆炸发生。

整个过程不到3秒,一气呵成。每个环节,缺一不可。

05倍速之下,瑞雯看的清清楚楚,她惊讶地眨了眨眼,疑惑道:“这…这完全就是意外。不管怎么看,都是意外啊。”

“如你所见。这才是审判者高明之处。”明一关上视频,指着四人的照片,“c的动作可判定。

另外,坩锅上的催化剂粉末,对应负责前一场实验清理工作的d;

烧杯中与溶液反应剧烈的化学剂,对应卢丁的助教b;

确保器材摆放的位置可以顺利生成连锁反应、从而引发爆炸的,就是实习助教a。

abcd四个人,分别只做了一个动作,最后造成了一个炸掉卢丁重要部位的意外。”

瑞雯张着嘴,想了想,又想了想,突然‘哦’了一声。

“我明白了。这样的话,就算查到他们头上,也形成不了完整的证据链,根本无法指控他们中的任何一人。

这四个人跟卢丁多大仇多大怨?这么精心布置非得把他小jj炸了?!”

明一一脑门黑线。他还斟酌了一下,用了‘重要部位’这种讲究词,结果小疯马倒是直接。

这家伙,到底男的女的?

13.交错的案件,完美的手法

“这四个人跟卢丁毫无冲突。实习助教是刚来的,干了不到一个月。卢丁是想把她弄到手,这一点通过卢丁手机中偷拍她的照片可以得出来。

不过,可惜还没得逞,以后也没有机会了。”

“啊?!”瑞雯感觉自己的脑细胞已经全部阵亡,睁着琥珀色的双眼,一脸懵逼状。

明一莫名想笑。

“精彩的并不是如何布局将卢丁的小jj炸了,还让他本人以为那是场实验事故。

真正妙的是,即便此事被立案调查,有可能进入警方视线的四个人,也毫无作案动机。

就算福尔摩斯再世,推断出四个人的作案手法和过程,也没有实质的证据可以证明他们是故意为之。

化学试剂、催化剂等,单独来说还形不成爆炸,无法作为具备指向性的罪证。

我翻遍这四个人的通话记录、社交平台、日常来往,毫无疑点可查。

基本可以确定,他们四个人彼此之间其实并不知道其它步骤。甚至,有可能连最终的结果都不知道。

这里,有两种可能性。

一,审判者曾经过无数次的演练,最后定出了这个方案。

二,审判者制定出了多种方案,而这个方案起效了。”

瑞雯已呆滞。

明一将其它三张照片关闭,打开了那位实习女助教的文件夹,“a,有一个哥哥,因故意伤人罪被判处11年。

这又是另一个案件了。

a哥哥是因为在酒吧中与人发生冲突,怀恨在心,尾随对方在酒吧后巷用酒瓶将对方击成脑震荡,成为了一个植物人。

但一直以来,a都坚信自己的哥哥是无辜的。

而当时上法庭作证,称自己亲眼目睹了a哥哥伤人的那位酒吧老板,在卢丁事件前的三个月,因过失杀人罪入狱。跟弗莱迪一样,有人将酒吧老板行凶过程拍了下来上传到网上。”

收起a的资料,明一又打开了c的资料。

“3年前,67岁的比尔沃丁森因心肌梗塞死亡。

看上去连意外都算不上,毕竟他心脏不好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

一般来说,如果这起意外背后有一个苦主,应该是艾迪的女儿麦丽,但原来,并不是。

这当中,我忽略了一个人。一个背着沉重的包袱、悲惨过完一生的人。

15年前撞死了艾迪的司机,切尔西。但他已经在3年零6个月前,因积劳成疾病死。

他有个儿子。

没错,就是这位出现在卢丁教授一案中执红外射线笔的年轻人,c。

可怜的c从小穷的连肉都吃不上。善良无比的切尔西先生,宁可自己一家挨饿受冻,也要偿还艾迪的女儿。

那有没有可能,15年前那场车祸的真相是这样的呢?

比尔偷或者抢走了艾迪的彩票,艾迪从家里追了出去,从而酿成那场车祸。

如果是这样,切尔西就太惨了。人他撞,锅他背,钱他赔。

这锅一背就是一辈子。当然,人是他撞死的没错,可毁了他一生,甚至差点也毁了c的一生的始作俑者,比尔,却过上了豪奢富足的生活。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

如果,你是c,你现在知道了真相,会作何感想?”

明一盯着瑞雯,而瑞雯则眨了眨双眼,一时之间有点反应不过来的样子。

她想了想,开口道:“我是个警探不能说这种话,但如果真是这样,我会恨透了那个什么比尔。”

明一抬手点开c的几篇祷告文。

其中有不少诸如此类的文字:‘愿父亲安息’、‘父亲不是罪人’、‘请宽恕我的罪,我不该产生那样凶恶的想法’、‘恶魔终将迎来审判’…

“所以,真的就仅仅是恨吗?就没有点别的想法?”明一反问道。

“想想你的父亲,一个老实人,一辈子累死累活一心想偿还自己的罪。可惜,他到死的那天都不知道真相,也从没过上一天好日子。

你恨比尔。应该赎罪的人是他,而不是你那可怜的父亲。该死的也应该是他。

可是,你却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比尔曾做过的一切,你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你明明知道这一切,但你什么也做不了。每当你看到父亲的遗照,你就觉得自己是个废物…”

明一的声音越来越刺耳,连神情都变得面目可憎起来。原本只是有些同情c的瑞雯,渐渐代入进了c的情绪中。

终于,在明一步步紧逼的压迫下,爆发。

“闭嘴!!”

瑞雯大吼一声,明一收起脸上令人讨厌得牙痒的表情,微微一笑,“收。”

瑞雯胸口起伏不平喘着气,情绪有点错乱地盯着明一。

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这家伙的肢体动作、言辞、语速等一系列手法,快速导入了c的精神世界,不悦地怒道:“混蛋!你这是在玩火,就不怕我一枪崩了你。”

明一无所谓地耸耸肩,“前提条件是,你得有时间拔出你的枪。”

说罢,明一将c的资料关闭,轻按触控笔,屏幕上跳出了无数张照片。

均是与那17案有关之人。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公职人员也有睡在公园里的流浪汉,上至年薪百万的成功人士、下至靠领政府救济金过活的失业者……

“看到了吗?boss。

我并不关心人性本善还是本恶,这种高深的问题留给乐于此道的学者吧。

你也看到了,像瑞雯警探这样受到高等教育的警务人员,都会在情绪接近临界点时爆发,更何况那些法制意识薄弱的普通人。”

瑞雯无法辩驳明一所说,紧皱着两道弯眉,别过脸去不知在想些什么。

客厅中陷入了僵硬的沉默。

这样的沉默大约保持了5秒。

“那么,你的结论是什么?”

boss的声音打破了僵硬的气氛。

不过,这次并不是在明一的耳中响起,而是通过安装于客厅某处的音响之类的装置。

瑞雯蓦地抬起头,这是她第一次听到boss的声音。

明一并没感到讶异。

第一次遇到小疯马,也是boss引导的。

他最初的猜测是,boss想通过那件小事来测试他的身手、以及面对类似事件的反应。

但渐渐地,他查觉出boss对小疯马的态度有些特别。

至于原因,他迟早会知道的。

“结论?”明一摇摇头,如实回答boss的问题,“现在说结论还太早,再给我一些时间。”

重查17案,找到了其中错综复杂的关联。

与卢丁教授有关的abcd,与比尔有关的甲乙丙丁,枉死的艾迪、赎了一辈子罪的切尔西,怎么摔断腿现在也查不明白的夏尔,永失吾爱的萝西……

这些人都在某桩‘意外’的某个环节中出现,每个人都与自己涉及到的事件毫无关联,却与远隔万人或千里之外的另一桩事件、另一个人有着血海深仇,意难平的恩怨纠葛。

看着那堆砌满屏的照片,明一难得地露出一丝严峻的神情,说道:“审判者,就像是一根纽带,将这些毫无关联的人与事串联起来。

同时,他又是操纵运行所有事件,制造一场又一场意外的布局者。

用我们华州的说法,他是一个高明的执棋人。每个局中人,都是他手中的一颗棋子。

他很细致,细致到毫厘不差。每颗棋子,都有其存在的意义。正确来说应该是,用处。

这是比交换杀人还要完美的手法。”

14.怪咖家族

“不过。我的一位老师说过,这世界上根本不存在完美的犯罪。”

明一话锋一转,面上的严峻之色也由饶富趣味的笑意取代。

“理论上来说,审判者的计划确实非常完美。但实施的人却未必能百分百执行到位,还不留一丝痕迹。

或许,正是因此,他才会大费周章地布这些巧妙的局吧。哪怕执行者被列入嫌疑名单,也无法将之定罪。”

“那按你这么说,岂不是抓着人也没用?”瑞雯的情绪也是来得快去也快,这会儿已经全然没了先前的不悦。

“所以,这个案件可比屠夫难多了。不仅要抓到审判者,还得确保有可定其罪的证据。

审判者的智商可能不在我之下,这就难上加难了。”

瑞雯盯着明一看了会儿,突然笑了出来。

“为什么你说这种话,还能这么一本正经。”

明一耸了耸肩,“我只是说不在我之下,又没说比我高。”

瑞雯……“我们说的是同一件事吗?你难道听不出来,我的意思是,你居然能夸赞自己夸的这么自然。”

“哦?有吗?我可不觉得这是夸赞。说实话,最近我总有种被降了智的感觉。可能是近墨者黑吧。”

眼见小疯马又要暴躁了,明一立马识趣地话归正题。

“审判者将自己藏的滴水不漏,目前也只能顺藤摸瓜,先从他的‘棋子’身上下手。”

17案中能查到的关联全在眼前,其中除了与萝西庞有关的夏尔之外,其余人均与正在进行时的弗莱迪毫无牵扯。

明一将屏幕上的所有照片打包进一个文件夹后关闭,紧接着便打开了弗莱迪汉莫的资料。

关于这位大名鼎鼎的花花公子,明一在接手此案时就已经事无具细地检查过了。

弗莱迪的母亲以40岁的高龄生下他,在他三岁那年病逝。

老来得子的加西亚汉莫,对这个儿子极尽疼爱。

总体来说,履历尚且称得上漂亮。

毕业于某知名大学(鬼知道是怎么考进去的),投身于金融行业,不管是不是因为他那牛逼轰轰屌炸天的老爹的原因,总之事业也算得上是小有所成。

有称他为‘华尔街新星’之类的捧吹通稿,也有说他败了老汉莫不少钱只知道泡妞的爆料酸文。

不过,正如某篇文中所写的那样,钱是人家自己的,爱怎么糟蹋是人自个儿的事。

另外,花花公子弗莱迪确实长得帅。念大学的时候玩票去客串过几部电影,还因此收获了一堆迷妹。

就算不花钱,照样多的是妹子往他身上扑。

所以说,弗莱迪不仅会投胎,还很会挑优势基因。毕竟,他老爹老妈的相貌也仅是过得去而已。

多金加上一副好皮囊,私生活想不乱如麻都难。

扩展联想,不排除有某个姑娘受了极重的情伤自寻短见的狗血剧情。当然,这仅是设想,目前还没有任何实质的指向性证据。

总体来说,就是个典型的二世祖。

“我问过凯文,他说弗莱迪在华尔街、皇后区是出了名有钱烧得慌的主。曾经为了一个小网红一掷千金,还为了泡一个女巡警,故意撞毁了三台atv,真是浪费资源,哼。”瑞雯一脸嫌弃地说道。

“然后呢?得手了吗?”明一翻着与弗莱迪相关的扩展资料,随口问道。

瑞雯茫然地摇了摇头,“这我怎么知道?”

明一手速飞快翻完几个档案,歪着脑袋双手抱胸,自言自语道:“不管弗莱迪曾经干过什么,背负着何种罪,审判者为什么要布一个杀局?

ta一贯以来的风格是在不同的环节上,安排无关之人执行单独不构成伤害的动作,起到连锁反应,达成最终目的。

可在弗莱迪激情杀人事件中,只有他和被害人莫莉。”

明一打开boss从网络上下载的弗莱迪激情视频完整版,时长共3小时27分钟。

16倍速,瑞雯硬着头皮在一旁也算是看完了。

讲真,诸如此类物证,她一个致力于扫黑除恶顺便抢缉毒组活来干的‘劳模’警探还真没怎么接触过。

并且,视频中两位主角大部时间都保持着一个造型,所以倍不倍速基本也不大影响观影体验,只是在动作频率上加快了而已。

某几处,明一反复倒回以正常速度仔细观看了三次。

瑞雯心理素质再硬,也扛不住的红了脸。

反现明一,正青春十八年华,面不红耳不赤,还有点儿老学究研究专业学术的钻研劲儿,时不时地比划一下。

莫不是不行?!

这个念头从瑞雯脑海中划过的刹那,她的脸就更红了。

“莫莉,莫莉…”

明一虚着眼盯着视频上的画面。

开瓶器掉落下来、莫莉反手去抓、弗莱迪先一步抢到后直接将开瓶器插进了莫莉的左侧颈部。

“这种开瓶器用完后一般情况都会折叠起来。而且,这种东西怎么会出现在卧室呢?”

瑞雯平复了一下有点儿不自在的情绪,看着画面轻声说了句,“弗莱迪的样子看上去就像嗑了h9似的。”

“你说什么?”

瑞雯眨了眨眼,“我说,弗莱迪的样子看上去就像是嗑了h9。不过,这是不可能的,凯文那边有弗莱迪的检验报告。他并没有嗑h9,伟…咳,持续药丸倒是没少吃。”

明一眼中闪过一丝亮光,迅速拿起沙发上的手机拨号。

“喂,明一啊,哈哈…怎么啦?”

电话那边传来明大庆的声音,听上去有种莫名其妙的心虚感。

“老爸,让叶妈接电话。”

“哦,她啊,等会儿,我去外头喊她。”

“老爸,她不就在你边上嗑瓜子吗?”

“你小子…来来来,找你的。”

电话交接的声音,随后,柔媚的女声响起。

“哎呀,明一,想叶妈了是不是,我跟你讲哦…”

明一面无表情地打断道:“叶妈,有个问题请教。

什么药吃了以后像嗑了致幻剂,亢奋、眼神迷离,事后完全不记得自己做过些什么?同时,不影响主要成分为枸橼酸西地那非药丸的药效。”

“………明,明一啊。你跟叶妈说说,是不是交女朋友了?”

“什么?!!这么快就勾搭上姑娘了?啥样的?要带回来了吗?”明大庆的大嗓门连珠炮般响起。

明一将手机移开了一段距离,“咳…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叶妈,先帮我想想,这个问题很重要。另外,还有一个必要条件是,这种药在服药后不到12小时血检尿检就测不出了。”

“你说的这种药,当然有。不仅有,还不少。不过,现在市面上还流不流行就不知道了。你也知道,你妈我不干飞天大盗很多年了。怎么,准备给哪个姑娘下药?漂不漂亮?”

明一,“我没有准备给什么姑娘下药。”

“哦,那是哪个姑娘给你下了药,夺走你的第一次了吗?”

“……叶妈!”明一咬着牙,一字一句道:“别瞎猜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告诉我那些药的名字和成份,以及使用方法,就可以了。”

“行,你听着啊………”

明一走到屏幕前,简单地记录下叶妈所说的内容。

手机并没开免提,瑞雯只隐约听到电话那边似乎很热闹。

在她的印象里,明一一直是个深不可测、身手堪比一线杀手特工、智商爆表、性格怪异的神秘人。

但此时此刻,她突然发现,这位神秘怪咖,居然,有家人!

并且,听上去好像还是一大家子。

并且,一大家子好像都是怪人!

普通人家谁会对致幻剂、迷药、西地什么鬼的东西,那么了解呢?

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怪咖家族?

15.加西亚.汉莫

记录完一堆从名字就能看得出来有奇效的药名后,明一匆匆挂断电话。

原本想问叶妈是否认识一个名叫林界的男人,但想了想,还是没提起此事。

一方面,林界关注叶妈到底有何目的还没弄清,因此暂时还是别引起叶妈还有老爸的担忧为好。

另一方面,他相信,一旦无名岛有什么风吹草动,boss会履行诺言在第一时间通知他。

说不上信任,只是一种本能的判断。

“能提供弗莱迪的检验报告吗?”明一问道。

“可以,稍等。”boss回答。

瑞雯的华文阅读能力比听力强多了,当她看明白屏幕上写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药名的使用方法和效用时,两眼发光地看着明一。

“你怀疑,弗莱迪杀人是被设计的?”

明一微笑道:“没错。这个关键点,可是你发现的。如果弗莱迪当晚确实被下了药,那么,这件案子就更有趣了。

我想,我已经知道谁才是审判者真正的目标了。”

瑞雯不解地眨了眨眼。

“弗莱迪、莫莉、陈华,都不过是可以在这个局中顺便干掉的杂鱼而已。

要杀一个像莫莉这样的应召女郎,显然用不着弗莱迪这种身份地位的人,随便找个流浪汉都能做到。

在这一案中,目前已知的只有律师陈华收到了审判者的邮件,但也许还有人也收到了只是我们不知道。

那么,这个人会是谁?”

瑞雯茫然地摇了摇头,明一继续道:“想想。审判者为什么要制造这样一个杀局?

大概率男人在武力方面胜过女人,但谁能确保在那种情况下,一定是弗莱迪杀了莫莉,而不是被莫莉反杀?

换个角度思考,如果是弗莱迪被杀呢?

总之,无论结果如何,除了当事人之外,谁最受伤?

如果弗莱迪死了,莫莉也只不过是失手杀人,最多也就判个十几年。

当然,结果是莫莉死了,铁证如山,弗莱迪这场牢狱之灾恐怕不是钱能摆得平的。

那么,整个事件中,谁最被动?谁被牵连的最深?”

“!!弗莱迪、莫莉、陈华…你是说,加西亚汉莫先生?!!”

瑞雯心惊不已。

这位金融圈大鳄,不仅身家丰厚富可敌城,还曾因捐出几十亿资产给研究部门,被联邦授予一级荣誉公民称号。

放眼整个纽约,拥有此称号的不过廖廖数十人。

另外,近20年间,加西亚汉莫捐建的孤儿院、养老院等公益机构,就有几十处。联邦星报、纽约时报、华尔街日报等主流媒体都快把他捧成圣贤了。

各种金融界媒体、成功学追随者,都将这位来自亚利桑那州、白手起家飞黄腾达的大佬,奉为当代教科书级别的商界教父。

最难得的是,这样一位成功登顶金融圈神坛的大佬,几乎没有任何绯闻。

自从前妻去世之后,就再也没有另娶。几十年如一日地深爱着他的亡妻,看他那根不离手的精致手杖便知。那是他亡妻生前所赠,不管走哪,加西亚都带着它。

总之,加西亚汉莫在公众面前的形象,几近完美。在普通人这儿,哪怕就是再酸都不太好意思黑他。

所以,审判者为什么要针对这样一位声名显赫、无数人景仰的大人物呢?

明一看着瑞雯,点头笑道:“看,你也不是很笨嘛。

加西亚汉莫先生的履历,四个字概括,无懈可击。之前看他的资料时,只是觉得像在看一部完美男主的剧本。

早该发现这个细节,看来我最近真是被降智得厉害。

没有人是完美的,可是我们的加西亚先生,却违反了这一生物原则。”

亚利桑那开运输公司的人多了去了,加西亚汉莫先生就是与众不同,车队运输时发生车祸,结果却一车头撞出了个铜矿来。

一次奇遇,完成原始资金积累。再之后,更是顺风顺水得令人嫉妒。

刚盘下一家橡胶制品厂,没到三个月就被大公司看中,合并收购赚了一笔。

有了足够的资金,他又干起了海运。很不巧的,刚出船就遇上了海难。好在极有先见之明的加西亚先生事先买了巨额保险,不仅没亏还赚了一笔。

但凡是他看上的工厂、地皮,都能顺利收入囊中,并且干什么都能干成行业翘楚。

加西亚汉莫,真男主光环加身,无论什么样的厄运,在他这儿总能来个大反转,变成天大的好事。

开挂的人生也不过如此。

“通过17案,基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审判者布局坑了的17个倒霉蛋,身上都背着不为人知的人命官司,最次的也做了伤害他人的亏心事。

审判者将自己放在了超越联邦律法的高位,对这些他认为有罪的罪徒进行审判、裁决。

那么,按这个逻辑来说,拥有着传奇人生的加西亚汉莫先生,到底犯了什么样的罪呢?”

明一刚说完,屏幕上弹出弗莱迪被捕之后做的取证检测报告。

比对了叶妈提供的一堆‘神药’,不出预料地找到了对应物。

不过,令弗莱迪如坠迷幻之境且生猛无比并在事后毫无印象的,非一种药的奇效,而是由三种名称不可描述的神药叠加使用后造成的效果。

而这些药在体内产生化学反应之后,血检只会呈现几项略有些奇怪的指数,与违禁品的阳性反应完全不沾边。

谁下的?什么时候下的?这两个问题暂时不去细究。

连环证,审判者的目标除了加西亚汉莫,再无别的人选。

“调取加西亚在弗莱迪被捕后到目前为止,监控拍到的所有信息。如果有音频之类的,也全都调出来。”

立着的茶几屏幕迅速弹出几个视频。

32倍速,boss已经基本了解了明一的极限。

加西亚家中没有安装监控摄像头,因此也就无从得知这位考究的老者,在家里到底过着怎么样的豪奢生活。同样也无法窥探到他在那座偌大的别墅里,究竟干了些什么。

弗莱迪被捕之后,作为父亲的加西亚并没有表现出一丝慌张。毕竟是极有见识的人物,内心承受能力可想而知很强大。

期间,他如常约见金融界的朋友,还很淡然地接受了某个记者的采访,就儿子杀人一事回答的滴水不漏。

与陈华见过三次面,分别是签委托书、开庭前以及开庭后也就是昨夜。

搭私人飞机去了趟华盛顿,请求一位前议员出面为儿子作保。专属于上流社会的高级操作。

除此以外,全都是些在高档餐厅就餐、去顶级私人会馆做养生spa之类拉拉杂杂的琐事。

按审判者的一贯手法,加西亚身边极有可能已经被安插了棋子。譬如,园丁、厨师、记者、私人飞机机师及工作人员、餐厅侍应、会馆理疗师…

可查之人不说如过江鲫,那也不在少数。

不过,明一还不打算以大海捞针法来对那些接近过加西亚的人进行排查,虽然他的脑容量支持他这么干,但首先进入视线范围的,不是别人,而是那个在法庭上曾引起他注意的中年男人。

跟了加西亚三十年的保镖兼心腹,拉尔夫加贝。

16.绑架卡洛儿

昨晚10:40律师陈华离开,拉尔夫贝加来到别墅。

5个小时前,加西亚召来司机前往某餐厅就餐。餐后,加西亚照例去了那家私人spa会馆。儿子还被关着,老头倒是挺有闲情逸致。

奇怪的是,直到此时仍不见拉尔夫的踪影。

难不成加西亚的别墅里有地道?这太荒谬了。

“弗莱迪事发之后拉尔夫所有能搜到的信息,全都给我。”明一面色冷峻地说道:“同时进行面部识别比对,全城搜索拉尔夫的踪迹。”

这在瑞雯听来,就像是在吩咐那位神秘的boss做事。所以,这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谁是谁老大?

“小灰,带耳机了吗?”

瑞雯一脸茫然摇摇头,“我可没有这种东西。”

“你现在出去买个晚餐,或者回卧室呆着。”

瑞雯???

明一没多作解释,走到屏幕前,“好了,开始。”

客厅的杜比环绕音响蓦地响起。

像似有几百个人在同时说话,且还附带着如汽车发动机声、喇叭鸣笛声、工地机械声、音乐等各种背景声。

而事实上,这些声音在普通人瑞雯的耳中根本无法分辨,听上去比尖锐刺耳的声音还要难以忍受。

瑞雯默不作声地撩起沙发上的夹克,转身快步出了门。

两分钟后,屏幕上出现几十个画面。

几十个拉尔夫加贝正在与不同的人见面。

不论是无关紧要的还是看上去有些可疑的,明一都没忽略,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

………

将近一小时后,瑞雯带着晚餐回来了。

此时已经是傍晚七点,看着仍在反复核对几个视频与音频的明一,瑞雯不禁有些担心。

他已经30多个小时没有休息了,这样远超常人负荷的工作,真的没问题吗?

“明,先吃晚饭吧。”

明一像是没听到似地,仍在屏幕上划拉着。

瑞雯放下餐袋想了想,走过去清了清嗓子,“明…”

明一突然转身,拧着眉头表情有些凝重道:“打给凯文,让他现在立刻马上去一趟杰西卡詹娜家。”

说话的功夫,他已经套上了那件带有兜帽的卫衣外套,边在手机上操作着边快步向电梯走去。

瑞雯虽然不知道杰西卡是什么人,但她并没问半个字,直接打通了凯文警探的电话,迅速跟上。

车上。

明一拨通一个号码,响了两声后,电话接通。

一个听上去似乎有些紧张的女声,“hallo,哪位?”

“杰西卡詹娜,听着,你现在在家呆着,哪里也别去。凯文警探马上就会赶到你家。”

“你,你是谁?”女声颤抖问道。

“帮你找回女儿的人。”

明一挂断电话,一边反复查看手机上的一段视频,一边快速解答瑞雯还未出口的疑问。

“昨天下午加西亚离开法庭后直接回了家,而拉尔夫则在一个工地附近见了一个名叫泰迪的家伙。

泰迪录下了与拉尔夫的对话,内容是计划今天绑架杰西卡的女儿,要挟她破坏那台对弗莱迪非常不利的古董摄像机。”

瑞雯两弯柳眉紧皱了起来,一脚油门连超数辆车。

“杰西卡是弗莱迪案件的ib负责人?!天呐,加西亚汉莫!!他…”

明一头也没抬地盯着手机上的画面,“杰西卡的女儿应该在一小时前被绑走了,而泰迪的手机目前也处在关机状态。我想,他与拉尔夫应该还有别的通讯方式。”

瑞雯心急如焚地狂按喇叭。

“别急,瑞雯。我们一定能找到她的!”

瑞雯扭头深深地看了明一一眼。

………

正值曼哈顿大道最拥堵的交通高峰期,当瑞雯还在开开停停之时,方脸凯文已经来到了杰西卡詹娜家。

他是负责弗莱迪一案的警探,所在,当他听到瑞雯说到杰西卡的名字时,就知道一定是出事了。

“你自己也是警务人员,怎么这么糊涂?”

看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的杰西卡,一张方脸拉得老长的凯文警探摇摇头,没把话往下说。

想想自己在知道安妮被屠夫掳走的时候,不也一样乱了心神嘛。同样为人父母,这种滋味他再清楚不过。况且,现在说这些也与事无补。

披头散发的杰西卡愧疚万分地说道:“真该死,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是个好妈妈…”

凯文轻轻拍了拍杰西卡的背,“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现在自责也没用。好好想想,把卡洛儿失联前后的情况详细说给我听。”

杰西卡深深吸了口气,揉了揉疲惫不堪的脸,回忆道:“今天下午3点的时候,保姆打电话过来说卡洛儿有点发烧,让我买降温帖回来。

我当时正在工作,就让保姆出门去买。保姆买了降温帖回来给卡洛儿帖上后,给我打了个电话,那是4点52分。

我担心卡洛儿就提前了半个小时下班,回家路上5点40分的时候给保姆电话,就没人接了。

一进门就发现保姆的手机扔在门口的地上,我当时以为她是带卡洛儿去附近的公园玩了。

十几分钟后,6点02分,我接到了那个男人的电话。他说卡洛儿在他手上,如果我敢报警他就立即杀了…杀了卡洛儿。

事情经过就是这样…凯文警探,你接触过类似的绑架案吗?一般绑匪会隔多长时间再来电话索要赎金?

对了,有一个声音听上去很年轻的男人给我打电话,说你很快就会来我家,还说什么他会帮我找到女儿。

他是什么人?他怎么知道卡洛儿被绑架了?他跟绑匪是不是有什么,有什么…”

凯文刚抬手打断杰西卡的说话,就听到楼下响起车辆急刹车的声音。

“杰西卡,听我说。接下去不管那个人问你什么,或者需要什么,你必须配合。

因为只有他才能以最短的时间帮你找回卡洛儿。还有,这件绑架案,恐怕并不像你想的那样。

具体的事情,等找回卡洛儿再说。”

屠夫事件后,凯文一直没机会向明一表示谢意。

不过,就算是让他说,他也说不出什么感恩戴德的好听话。

一开始拿明一当嫌疑犯抓进警局,审问的时候态度还差到爆,一想到这些,凯文就觉得有那么点儿亏的慌。

不过,奇怪的是,他居然有些期待再次见到那个神奇的华州年轻人。

17.寻踪觅迹

凯文打开门,明一和瑞雯冲他点点头,很自然地走进屋内。

将时间线概括扼要地说了一遍,凯文表示杰西卡家里应该就是第一案发现场。

但由于一开始杰西卡并没有意识到家里发生了绑架案,所以现场受到了一定程度的破坏。

不过这对明一来说并不重要。有用的信息是,绑架卡洛儿的泰迪一伙人应该将那个保姆也一起带走了。

还原作案经过,应该是这样的。

泰迪敲门,伪装成查水表的查煤气的…总之查什么都行,保姆开门了。

泰迪迅速敲晕保姆,手机应该就是这个时候掉在门口的,随后,同伙将只有5岁的卡洛儿抱走。

在来的路上,明一反复查看杰西卡家楼下监控一小时前拍到的内容。

他注意到,在5:17时,有三名身穿灰色工装制服的男人进入住宅楼。其中两人抬着一只不大不小的箱子,上面有一个雷电标志,似乎是供电部门的工具箱。

相对明显的是,上楼时两个抬箱子的男人看上去还挺轻松,但当他们从电梯出来离开住宅楼时,抬箱子的姿势与之前略有不同。

而保姆失联的时间就在4:52至5:40之间。

基本锁定,那三个工人模样的男人,应该就是泰迪一伙。箱子里装的就是保姆和卡洛儿。

可,为什么不趁保姆不在家的时候下手呢?

明一扫了眼门上的指纹密码锁,心里大概有数了。

“您家里是不是安装了报警器?门窗如果被破会触发警报声。”

杰西卡肿着一双眼,看着这个年轻得实在有些不太可靠的男子,木讷地点了点头。

“卡洛儿日常使用的东西里有没有相对特别一些的,譬如特别的气味。”

杰西卡扭头看了凯文一眼,想了想答道:“卡洛儿患有先天性哮喘症,所以用日品都选了尽量没有气味的。”

明一微微皱了皱眉,“取一样保姆和卡洛儿常用物来。”

杰西卡迅速从卧室里拿了一条保姆的围巾和卡洛儿最喜欢的玩偶,交到明一手里。

“有没有录过她们的声音?”

“有。”

说着,杰西卡打开自己的手机,播放了一个视频。

“够了。凯文,你留在这里保护杰西卡,现在没时间解释这些。等我电话。”

说罢,明一带着瑞雯匆匆离开。

杰西卡一头雾水又十分忧心地看向凯文,“这人真的能找到卡洛儿吗?凯文警探,我…”

“我只能告诉你,如果他都找不到卡洛儿,那整个纽约就没有人能帮得了你了。杰西卡,等着吧,我知道这很煎熬,但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等待。”

凯文走到门外走廊边,看着入了夜的城市,默默点燃了一根烟…

…………

锁定乔装打扮成供电部门职员的泰迪一行三人。

监控拍到装着保姆和卡洛儿的工具箱,被塞进一辆供电局紧急维修车上,穿过三条街道后,又将工具箱转移到一辆破旧越野车上。

明一和瑞雯赶到越野车最后出现在监控中的一条偏僻道路,很快就在一个工地附近发现了那辆被弃的破越野。

此处几乎没有监控,到了这儿彻底失去泰迪等人的行踪。

另外,工具箱也被扔在了车上。明一闻到了残存在箱子里属于保姆和卡洛儿的气味。

两人是被抱着再次转移的,由于大部分的车子都能轻松塞进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孩,对附近监控搜索大中型车辆进行比对显然毫无意义。

不过,boss还是提供了一条有用的信息,这辆越野是在5:48分最后消失于监控中的。

按路程来计算,此处相对偏僻,忽略拥堵的可能性,这辆越野应该是在6点前后5分钟内的时间段被抛在此处。

杰西卡接到泰迪的电话是在6:02分,距离此时已经过去了1小时48分钟。

工地附近共有三条公路,一条通往东河岸边的码头;一条通往皇后区的大道;还有一条则是修建了一半的新路。

正如杰西卡所说的,由于卡洛儿的哮喘病,保姆的日用品几乎没有任何具备一定分辨性的气味。

并且,就算有,也很难留下气味分子让明一追寻。

面对三个方向的三条公路,明一和瑞雯仿佛站在了人生的分岔路口一般,难以抉择。

一旦选错,就会离卡洛儿越来越远。在这个寒冷的冬夜,患有先天性哮喘的卡洛儿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

沉思了片刻,明一面色冷峻地对瑞雯说道:“你把车子开远一点,打开大灯。”

瑞雯依言行事,将她的破大众挪到越野车侧方3米左右的位置。

“再往后一点。”

找准最佳照明方位后,瑞雯跳下车,可在她看来,地面上满布着各种深浅不一的车轮印,根本就无法分辨出什么。

但她并没有打扰正在寻踪觅迹的明一。

“大约两个小时前,这里下了一场小雨。”明一蹲在越野车边,顺着车子大灯的光线看向交错的车轮印,自言自语道:“泥土干燥时的车轮印不会太清淅,而泥土湿润后车子经过就会留下比较明显的轮胎纹路。”

橡皮泥效果。干燥的泥土很难捏成型,但掺了水后就能很轻松地塑出某个形态。

这样的差距非常微妙,通常得现场取证拍照后,放大到一定程度才能分辨出其中的不同。

明一很清楚地看到了几条纹路相对清淅的轮胎印,通过花纹和轨迹的判断,得出结论,两小时内经过此处的共有三辆车。

“脚印,脚印…”

他嘴中重复嘀咕着,沿着那三辆车的轮胎印周边仔细地搜索了五六圈,很快就找到了几双脚印。

仍是橡皮泥效果。雨后留在湿润泥土上的脚印,同样也会比下雨前的脚印来得清淅。

并且,其中有一双脚印明显比其它脚印都要深。

为什么?因为这个人扛着重物。附近是工地,当然有可能是扛着某种器材的工人。

但这个脚印是在雨后留下的,且与另两双脚印的进行轨迹相同,所以,这双脚印必然是属于那个扛着保姆的家伙。

多重细节交叠,明一找到了那辆被用来转移卡洛儿的车子。

“上车,”明一冲守在车边上生怕自己破坏了‘现场’的瑞雯喊道:“跟着我。”

瑞雯迅速跳上车,跟在明一身后,为他照明前方的路。

沿着轮胎印,前行了5分钟左右,来到岔道。

“走。”明一上车后,将手机朝向右侧方向的公路,问道:“boss,这条路有监控吗?”

“以你现在所在的位置为起始点,沿途至码头共有15个探头。”

“调取6点之后,第一个探头拍到的内容。”

车子驶上公路没多久,夜空中又再飘起雨丝,夹杂着一些雪砂。

2177年纽约的第一场雪,悄无声息降临……

18.冬雪夜未眠

空气中充斥着冷冽的味道。

这是明一从未曾感受过的。

他深深吸了口气吐出,白雾翻滚被冷风吹散。

夹杂着雨水的初雪并不轻盈,反而有些沉重。

6点08分,疑似从工地驶入这条公路的车,共有17辆。

综合了汽车载重轮胎的受力程度、监控所拍到的车内之人的影像等相关条件后,明一锁定了一辆黑色轿车。

搜索这种轿车的轮胎纹路,与他在工地现场找到的花纹吻合度极高,因此基本可以确定追踪的路线是对的。

这条公路沿途共有5个出口,尽头是一个货轮码头。

那辆黑色轿车在进入货轮码头关卡后,再次不知所踪。

偌大的码头,成千上万的集装箱。

明一和瑞雯此时就像两只孤立无援的蚁兵,被这密麻麻排列有序的钢铁盒子围困在当中。

靠岸边亮着一些炮筒似的大型射灯,远处有起吊机正在往货轮内运送集装箱。

boss连接了码头总控室,也没能搜索到那辆黑轿车的行踪。

它可能正藏在某个集装箱里,也可能已经在一小时前驶入某辆货轮被运离码头…

拉尔夫指使泰迪绑架卡洛儿,目的是要挟杰西卡毁灭证据或者造假。因此,绝不可能会撕票。如果卡洛儿死了,杰西卡势必会曝光自己受胁迫一事。

下次开庭的时间未定,拉尔夫绝不可能在庭审之前放了卡洛儿,所以,很大概率,他会让泰迪带着卡洛儿离开纽约城。

这也就解释了泰迪为什么换车之后直奔码头了。

“boss,能查到黑色轿车进入码头后轮船离港的信息记录吗?”

手机亮起,boss直接将码头的货运信息表切了过来。

黑色轿车进关卡的时间是6:52,此时8:20,一个半小时内,有两艘货轮离港。

一艘是7:10分发往佛罗里达半岛,一艘则在10分钟前启程前往枫叶州的七岛港。

但不管是哪艘,都是最坏的结果。

在这个温度骤降的夜晚,只穿了件夹克的瑞雯已经冻得嘴唇有些发紫了。但她完全没有在意,凑在明一身边看着信息表,焦急地问道:“确定已经离港了吗?”

明一仔细查看了那两艘货运的记录信息,当他看到一条备注内容时,紧拧的眉头松了松。

一般情况下,货轮在离港前得进行吃水测试、检查机舱等工作。所以,必须在发船前为轮机组预留足够的时间。

“放心,还没有。这两艘货轮在下午5点前就已经闭舱了。卡洛儿肯定还在这儿,就在某个集装箱里。”

明一说罢看了瑞雯一眼,见她一头灰发已被雪水打湿,便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罩在她身上。

“不用…”

瑞雯话没说完,明一顺手将兜帽扯起盖在她头顶,道:“别吵,让我想一想。”

瑞雯立马闭上了嘴,不却好意,索性就将外套的拉链拉上。安静地退到一旁,默默地看着明一。

“泰迪,拉尔夫…拉尔夫到现在还不见踪影。他去哪儿了?如果泰迪与拉尔夫约在码头见面,这个时候,拉尔夫应该现身了…”

明一喃喃自语,他仰头望向被远处射灯照亮的一小片夜空,雪雨在光线下犹为明亮。

查了集装箱的租赁清单,没有找到拉尔夫或泰迪的名字。当然,有计划的绑架不可能留下这么弱智的破绽。

现在看来,拉尔夫应该不会出现了。

“怎么不说话呢?”他拧着眉疑惑道。

码头关卡有大型铁门把守,监控拍到黑色轿车只进无出,确定肯定没有离开。

可是,一车大活人怎么可能一句话不说呢?

他听到了船员的对话,听到了保卫们议论吃饱饭没事干的警探到码头来不知道要查什么,听到吊机运作的轮轴声,还听到了扑簌簌的落雪声…

如果这是一个无事可干的夜晚,或许明一也能感受到一丝丝的浪漫吧。

但此时的他,心里只有那个长得像洋娃娃、患有先天性哮喘的金发小女孩。

怎么会一点声音也没有?

明一突然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一个患有哮喘的孩子,在这样的低温下不可能没有反应。

所以,很大概率泰迪给卡洛儿下了迷药。

如果真的是这样,卡洛儿很可能会因为昏迷造成呼吸道堵塞,继而……

他摇了摇头。

雪越下越大。

瑞雯看着一动不动站在那儿好似一尊雕塑似的明一,心底突然腾升起一种奇怪的念头。

明一闭上双眼,仰着头,全神贯注不放过任何声音。

呼吸声,听觉世界中最轻微最模糊最难以辨认的声音之一。但现在唯一可以寄望的,就是找到卡洛儿的呼吸声。

比极致更极致的,极限。

风从金属上擦过时的磨砺声、雪水融入缰绳中的浸润声,射灯的电流、雨水在集装箱上被风吹动滑落……

这些真实存在却连最精细的录音设施都无法收录、细致到几不可察的声音,一一落入他耳中。

这已经超越了明一十几年来对自身听觉能力训练的极限。

雨水尽褪,只剩下了簌簌雪花,纷纷扬扬坠落。明一的头顶已经有了一层薄薄的浅白色。

‘他一定冷极了!’瑞雯心底暗道。

“没事,我不冷。”明一头也不回地轻声说了一句。

瑞雯惊诧得瞪大了双眼。

就在她想说‘你怎么能听到我心里说的话’时,明一突然抬起手,“我听到了,听到了!”

瑞雯惊愕地眨了眨眼,不自觉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老板,泰迪已处理。多了一个女人,留还是不留?”

明一一字一句地跟着‘听’到的那个声音念完这句话后,急忙转身对瑞雯说道:“带上枪。”

瑞雯点点头,迅速从腰侧枪套里拔出了配枪,疾步跟上。

沿着集装箱之间的通道,弯弯绕绕小跑了近十分钟,在接近一只巨大的绿皮集装箱前时,明一停下了脚步。

冲瑞雯挥了挥手,示意她退到集装箱斜对面相对隐蔽的一个位置。

瑞雯就位后,明一伸手敲在集装箱笨上。

近距离之下,除了难辨人数的呼吸声之外,他听到了清淅的拔枪声。

他再次敲了一声,喊道:“例行检查。”

“布鲁斯…”

“嘘!”

分别属于两个男人的声音,前者显然是个蠢货,而后者则要聪明得多。

拖拽声、凌乱的脚步声。

“开门,违禁品检查。”

箱门轻启,露出一丝缝隙,一个男声说道:“什么人?”

“码头管理处,快开门。”

箱门又打开了一些,一个男人刚一露面,眉心处便被一根黑针穿透,连喊叫声都没来得及发生,往前扑倒。

“关门!fuck…”

关门?可能吗?

这是一扇打开了就再也关不上的地狱之门。

就在那个眉心被射穿的男人倒地之时,一道身影快速掠进笨重的集装箱大门内。

伴随着钝物撞在集装箱内壁发出的闷声,混乱的枪声响起。

就在第一声枪响之时,箱门大开,冲出来一个男人。他一手拖着个垂着头颅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昏了的女人挡在自己身前,一手握枪准备朝昏暗的集装箱内射击。

‘乒’,清脆无比的一声。来自男人身后。

应声倒地,一枪爆头。

躲在两个集装箱之间阴影里的瑞雯,在开出精准无误的一枪后,箭步冲到箱门前,探手摸向女人的颈部迅速确认了生命体征。

正准备摸进集装箱支援明一之时,明一抱着一个小女孩快步走了出来。

将女孩交到瑞雯手里,明一扛起地上昏迷的女人,“去医院。快!”

19.脑域禁区

纽约公立医院。

经确诊,保姆因吸入大量镇定气雾剂造成昏迷,没有生命危险。但气雾剂却令卡洛儿陷入深度昏迷,进了急救室。

在一位男性友人的陪同下匆匆赶到医院的杰西卡,坐在急救室外的长椅上控制不住地低声呜咽起来。

瑞雯与凯文通完电话后,转身便见明一闭着双眼靠在椅背上,面色有些发白看上去似乎有点不对劲。

“明,怎么了?”

明一睁开眼摇摇头,起身往电梯方向走去。

瑞雯匆忙追了上去,两人来到医院的地下停车库,明一边走边甩头。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瑞雯担心地问道。

“瑞雯……”

明一刚开口喊了她一声,毫无预兆的整个人便往一侧歪倒。

瑞雯迅速将失去意识的明一托住,“明!”

“我的天呐,医生…”瑞雯惊诧地抱住明一,准备返回到电梯。

手机铃声急促响起,但此时此刻她哪儿顾得上接电话。

手机响了几声后,挂断。紧接着,一个声音从她的手机中传出。

“瑞雯警探,送明一回家。”

boss!

这个识别度很高的声音,她听到过一次。

瑞雯惊诧极了,紧拧着眉,犹豫了一秒后,她决定还是照boss说的去做。

………

将明一拖进卧室后,瑞雯无力地倒坐在地板上。

看上去并没有多健壮,怎么能这么沉?!

“hey,boss,那个,你在吗?接下去我该怎么办?”她试探地问道。

这种对着空气说话的感觉还真是奇怪又奇妙。

“现在,去开门。”声音来自客厅的环绕立体声音响。

瑞雯立马起身小跑到门口,但在开门前她还是犹疑了一下。身为警探的职业习惯让她无法彻底信任一个素未谋面的神秘人,虽然,那个人是明一的上司或者拍搭。

透过猫眼,瑞雯看到一个约摸三十岁上下、衣着普通、眼圈黑得像化了烟熏妆似的男人。

并且,也是华州人。

她打开门,来人点头微笑道:“人呢?”

“里…里面…”

瑞雯还没说完,男人就自顾自地进了门。

卧室内,男人打开随身带的精致小皮箱,取出一支金属笔状物,将明一从头发梢至脚底来回扫了两遍。

似乎是有着扫描之类的功能,总之,男人在反复检查了两次之后,极具权威地说道:“没有任何损伤,机体一切正常。”

紧接着,男人又从皮箱里掏出两片拇指盖大小的半透明物质,帖在明一左右两侧太阳穴的位置。然后打开卷轴式平板监测仪,上面显示着十几条波纹线,有点像是峰值图。

“太惊人了!boss,这颗脑袋是哪里找来的?实在是太惊人了!”

男人的神情非常兴奋,在瑞雯看来就像个嗑h9嗑上头的瘾君子。这令她感到有些不舒服。

“谷博士,具体说明。”boss的声音响起。

“我从没看到过哪种生物的神经元活动能这么活跃!

这颗大脑内的树突、轴突末梢反应值高得非人啊!接受与反馈的传输速度超过了正常人类50倍!

超级大脑,人类有史以来最强大的超级大脑!哈哈哈…

boss,交给我处理吧,交给我!我一定能让他打开所有禁区,达到所有超体进化者都达不到的梦寐以求的程度。”

“不行!”

“不行。”

瑞雯几乎是用喊的,而boss的拒绝则仍是毫无感情色彩的公式化。

男人脸上兴奋的表情渐渐消失,像个失落的孩子般呶了呶嘴,“好吧好吧。他没事,就是突然打开脑域禁区,神经元受不了强大刺激引起的不适期。一周左右,渡过这个时期就会醒了。”

“一周?!”瑞雯又惊讶又有些担心。

男人一边收拾着仪器一边满脸堆笑地说道:“哦是啊,你看,一周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最好身边有个专业人士看着比较好。

你看,这位发色如此出众的太太,不如就让我这个专业人士留下来帮你照顾这颗…这位先生吧。”

瑞雯………

“咳,我,我可不是什么太太。既然您这位专业人士都说了他没事,那就不麻烦了。谢谢。”

瑞雯现在巴不得这家伙赶紧滚蛋。

不知道为什么,这人除了眼圈黑了点、脸色苍白了点、看上去有点儿癫狂颓废之外,长得还算挺英俊的,可她就是横看竖看觉得不顺眼。

临走之时,男人依依不舍地盯着床上的明一看了又看。还恬不知耻地喊道:“我知道你的大脑能记录下现在的一切,别忘了我啊…对了,他叫什么?”

瑞雯不想理会这个人。

“太太…”

“明一,他叫明一。”瑞雯白眼都快翻到后脑勺去了,如果这货不是boss请来的专业人士,她肯定会敲晕他扔出门外。

“明一?不好听,我觉得不如就叫…小明明,嗯,就叫小明明好了。要记得我啊,小明明…我叫谷旷,谷雨的谷,旷日持久的旷。”

最后,差不多是用推的,才将这位自带烟熏妆的男人‘送’出门外。瑞雯有种整个人被掏空了的虚脱感,比埋伏蹲守逮人还累。

“瑞雯,”boss说道:“明一不在联邦超体进化者档案库内,他自己也不希望引起某些部门的关注。因此,希望你能为他保密。另外,如果你有时间,这一周还请你照顾他。若没时间,我另外安排人。”

“我有时间,”瑞雯想都不想立即回道:“请您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

………

“我怎么娶了这么个麻烦的女人,除了那对快撑爆衬衫的玩意之外,她还有什么”

“糟糕,报告里漏了个重要的数据!完了,赶紧给经理打电话…”

“怎么才三点啊,真是等不及晚上跟海蒂小姐的约会了。今天一定要试试那个高难度姿势,嘿嘿…”

“信用卡又爆了,怎么办?不知道老爸的退休金到帐了没有…”

“杰瑞真是个不错的男人,我要不要试着跟他交往看看呢?”

……在这些纷乱繁杂虚实相交的‘声音’中,明一突然醒来。

他勉强撑起双手顶在背后,晃了晃重得如千斤顶般的脑袋,全身酸痛得像被大象来回踩了一整晚。

皱着一张脸,表情痛苦得像便秘了一个月的土拨鼠。就这样半死不活地坐了会儿,完成了大脑内部自检,明一刚掀开被子准备下床,房门开了。

“啊,你怎么醒了?”瑞雯急吼吼冲过来,将他一把按回到被窝里,“别乱动,再休息一下,有个家伙说得睡足一个星期才行。”

“小灰,你的华文还有待进步啊。他说的是起码得一周的时间,才能适应得了脑域禁区打开后生物电流紊乱…”

明一还没说完,瑞雯就已经把被子给他塞得严严实实的了。

“别跟我说这些我听不懂的,ok,反正你现在就闭上眼,睡觉。”

明一有些无奈。

“小灰,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喜欢我。”

瑞雯像被电到了连忙缩回按在明一被子上的手,“胡说八道什么?是不是烧坏脑子了。我就说那个看上去像长期嗑药玩迷幻乐的神经病不靠谱吧,还博士呢,装得跟真的一样…”

“别担心,我没事,只是,”明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儿多了一些新的功能,我需要点时间学会控制它。

最重要的是,”说到这儿明一停顿了一下,咽了口口水,瑞雯闭嘴不再尴尬地絮叨眨着双眼看向他,他深吸了口气,道:“重要的是,我饿了。”

20.高维感知

当明一将最后一片披萨干掉,打着饱嗝去洗手间洗漱后,瑞雯很自然地收拾起那五只披萨盒。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绝不相信这世界上真有人能一口气吃下这么多东西。主要还是平时工作太忙了,疯马警探瑞雯根本就没时间也没兴趣去关注网络上的那些吃播秀。

沐浴时,明一快速整理了大脑内的信息。

超强感知能力虽是与生俱来的,但也并非一出生就达到此时的程度。正如boss所说的那样,明一的超感是在逐渐增长中越来越强大。

到目前为止,他已经突破了许多理论上人类感知方面所能达到的极限。

注意,这里说的是理论。

以一个视力正常的普通人为例,能在暗夜中看到50公里外的火光。这就是理论极限。但要分辨出所见为何物的距离,最多不过几百米。

因为这涉及到被看到物的颜色,颜色又与色素粒子等条件相关。

而在光线正常无雾霾的白日,明一能看清千米处某个人衣服上的一颗纽扣。

而相较于视觉,听觉、嗅觉的理论距离极限与分辩能力相对就模糊得多。

声音传播有赖于介质。介质不同,其传播速度与最后被人们所听到的声效就不同。在此就不一一展开讨论了,总之,声音与气味分子一样,纷杂繁多到无法用具体的量词来囊括。

我们能分辨出汽车喇叭声、撞击声、雷声以及动物的叫声,等等…专业人士则比我等无一技之长之人在其专业领域要强得多。

如,跑车爱好者或修理技师,能听出不同马力的发动机轰鸣声。比如大家都认识的某个光头肌肉男,总是用他那低沉的嗓音形容跑车为‘猛兽’或者‘宝贝’…后来,他的好兄弟保罗不幸英年早逝…抱歉,跑题了。

再说到气味,这是种无法量定并很难进行具体描述的化学信息。

一千个人心里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同样,一千个人闻到臭豆腐‘臭’的程度也不尽相同。

决定了嗅觉能力的嗅觉细胞是一种特殊的双极神经元,人类能识别并记忆的气味约有一千种。

超过十种气味混合在一起后,大部分人都无法将之一一识别。因此,有调香师被称拥有价值上亿的鼻子。

事实上,在眼睛、鼻子、耳朵都正常的情况下,决定了感知能力的并不是这些硬件,而是大脑内的感知区域。

而被黑眼圈博士谷旷惊为非人类所有的明一的大脑,其感知区域的强大令他拥有了远超任何专业人士的视觉、听觉、嗅觉,以及更为微妙的触觉。

而此时此刻,被boss初步定义为超感进化者的明一,十分笃定地确认自己已经拥有了超越一般意义的另一种感知能力。

如果,通过神经接驳获取被接驳对象实时思考内容,属于感知范畴内的话。

至于原因,或许是昨晚在急于找到卡洛儿时感知极限被突破,从而打开了谷博士所说的禁区。

究竟是不是,明一并不急于去寻根究底。十几年来,他对自己身体的变化,向来都是泰然处之。虽然,这次的变化有点大,但他并不觉得有多么惊奇。

眼下他所要做的是,尽快掌控这一能力。

控制超强的听觉,他用了三年。在找到办法之前,他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试想,耳中充斥着无名岛周边的风声、水声,洋底鱼类游动声…能睡着都有鬼了。更别说还有那些不在正常人类听觉波长范围内的声音。

经过多年训练,明一已经能自由选择关闭或打开、他所能听到的波段内的任何一种声音。

老话说的好,一口气吃不成个胖子。想要掌控神经接驳这种‘高维度’感知能力,势必需要更多时间。

因此,洗完澡、确认了自己拥有高维感知能力之后,明一只能先将自己大脑内的接驳信号源关闭。

他现在就像个信号基站,这幢大楼住着的人的大脑,就是一台台电脑或手机,那些电脑此时正在处理的文件,手机正在发送的短信,他全都能‘感知’到。

这种感知并不是以实质的声音或图像呈现,而像是一种能被明一理解的代码。

但他这个基站目前还比较落后,无法通过接驳侵入那些电脑、手机查看其中存储的记忆,只能接收到‘正在发生的具体反应’。

被接驳的人,如果他现在在做梦,那他的思维就是混沌的,这种情况无法‘读取’。

只有类似于‘我现在干什么’、‘我接下去要干什么’此类有着明确计划的思考,以及大脑的语言区、口语区正在组织语言或文字,才能被明一‘读取’到代码。

用‘被’字其实并不妥,因为明一并不是主观意识要去接收这些信息。

整幢大楼内此时有上百人,他们的意识思维就像混乱的代码一股脑地涌进了基站,作为刚刚开通这一功能的初始级基站本站,明一感到非常痛苦。

关了关了,他可不想再听到那些乌七八糟的思维了。

什么挤爆衬衫,用什么姿势之类的,完全听不懂啊魂淡,就不能直白一点吗?

在关闭‘基站’前的一刹那,明一居然接收到了来自瑞雯的思维。

‘那家伙那么沉,不知道是不是一身肌肉,啊,我在想什么,天了…’

“我很沉吗?”明一迅速套上干净的衣裤,勒紧裤腰带走了出来。

这时,客厅突然响起了音乐。播的是上世纪初流行的一首经典浪漫爱情名曲「oh,prettywoman」

明一边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边走进客厅,便看到坐在沙发上的瑞雯一张脸红通通的。

“你喝酒了吗?”

瑞雯??摇摇头,“没有啊。”

明一将毛巾随手抛了过去,“很热吗?快去洗把脸。”

“哦。”瑞雯尴尬地低着头,攥着毛巾一溜烟蹿进洗手间。

“你对瑞雯警探不感兴趣吗?”boss的声音在耳蜗中响起。

明一思考了会儿,道:“作为一个boss你管的还挺宽?”

boss似乎是受不了他的无趣,转向重要话题,“谷博士还是低估你了,他预估需要一周,你却只花了12个小时就渡过了不适期。

愿意的话,可否说一说,脑域禁区打开后,你的能力产生了什么样的变化?”

明一不假思索地回道:“如果我说我能读取他人的思维,你信吗?”

21.消失的拉尔夫

既然boss开口问了,明一认为无论他是否如实坦言,以boss这种360度无死角、无底线式的观察,迟早会发现他的这个新能力。

反正,之于他而言,这根本算不上什么秘密。

boss没有回话,明一也不管他是不是被自己雷到了,径直走到茶几旁。

“请问,这首prettywoman对我的任务有什么帮助吗?”

音乐戛然而止,茶几在一阵轻微的机械声中完成了‘变形’。

“嗯,我想,我已经知道,除了恐惧和愤怒之外,你还缺失了什么。”boss说道。

明一卷起衬衫的袖口,“哼,你就慢慢观察吧。面部识别拉尔夫加贝近48小时内,监控拍到的所有资料。”

“在你休眠的12个小时内,纽约城中没有与拉尔夫加贝面部匹配的对象。此前,在弗莱迪案发生后至12小时前的所有资料,你都看过了。我的建议是,你无需浪费时间重复翻看。”

明一想了想,点点头,“那就将与加西亚汉莫有关的生意往来资料都调出来,从他在亚利桑那州奇迹般撞出那个矿铜开始。”

加西亚汉莫的生意往来文件、档案之多,远超明一的预估。

不过,他是有目的性地寻找与拉尔夫相关的。筛选之后,留下了约十分之一的量。

近一个小时后,快速翻看完所有的文件,明一将目光放在了加西亚汉莫来到纽约头5年的几桩大生意上。

经济金融之类的东西他不怎么懂,因此,只能求助于boss。

“从算式层面来说,加西亚汉莫所有生意往来的数据都没有问题。”

明一微皱起了眉头。

“不过,在你查看的过程中,我核对了出现在这些合同与收购案中的所有公司名称与运营情况,显示有59%的公司存在抽调资金现象。

另有1989笔资金来源于个人,而这些个人的档案显示与其为加西亚的公司注入的资金,财力严重不符。”

“追查那些财力不符的个人帐户的资金来源。”

“已经完成追查。”

屏幕上出现了几个瑞士银行帐户。当明一看清那几个户头名称之时,眉头蓦地紧拧。片刻之后,明一摇着头笑了起来。

明白了。原来,这位金融大鳄最初的资金积累是通过这种手段。

“moneylaundering,没想到,我们的加西亚汉莫先生居然与纽约三大黑帮家族都有着这么亲密的伙伴关系。”

也拿着块毛巾搓头发的瑞雯,刚走到客厅就听到了明一说的‘洗钱’,登时就来了劲。

“什么什么?发现什么了?”

明一有些无语地看了瑞雯一眼。

不是让她去洗脸吗?怎么看样子是洗了个头,不会是洗了个澡吧!!

他甩了甩头,暂时不去管瑞雯到底是洗了哪个部位这件事,“打个电话给凯文,让他过来一趟。”

“boss,再把拉尔夫开车到达加西亚豪宅区大门口时的视频调出来,我再核对一次。”

屏幕上出现豪宅区大门前的画面。

拉尔夫驾驶着一辆低调的suv缓缓进入,沿着人工河来到加西亚的别墅,车子直接开进车库。

“拉尔夫的手机还是搜索不到对吗?”明一问道。

“是的。”boss回答。

11月18日,深夜11:57,拉尔夫进入加西亚的别墅,到现在为止已经过去将近37个小时。

全城面部比对,也没找到他的踪迹。除非又是个拟态进化者,不然的话,很大概率就是……

……………

午后3:10,上东城某条繁华的街边。

“拉尔夫加贝应该已经死了。”

由于张着嘴撑长了下巴,凯文布朗的一张方脸变成了长方形。

他看着明一,有些茫然道:“难道是那帮人干的?不对啊,码头上也没有拉尔夫的尸体。您是从哪儿获知这个消息的?”

昨天晚上,凯文接到瑞雯电话后,匆匆赶到码头。召集了几名警员清理现场,并在第一时间搜集了现场所有能找到的物证,顺便清理了明一留在车门拉手上的指纹。

一片混乱,鬼知道哪个死人在死之前碰到了呢。凯文反正也没指望这辈子还能升职加薪了,至少在调到总局以前他是没想过的。

“一定是他杀了拉尔夫。为什么呢?”明一没有回答凯文的问题,喃喃自语着转身走进街边的便利店里。

凯文又将茫然的目光投向瑞雯,瑞雯笑了笑,“慢慢习惯就好。”

等明一从便利店里走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杯冰雪柠和两杯热咖啡。

“天呐,这么冷的天您居然喝冰的!”

“凯文警探,可以不要用这么恭敬的语气对我说话吗?听着怪怪的。”

凯文立起棉外套的领子,嘿嘿笑道:“好,好。”

边说着,三人上了凯文那辆比瑞雯的破大众稍微像样点儿的特斯拉电动汽车。

瑞雯开车,因为明一有事需要向凯文了解。

“说说昨晚的情况。”

“截杀了绑架卡洛儿那三个混蛋的,居然是杜瓦尔家族的人。”

明一似有些诧异,“杜瓦尔?是巴格斯的人吗?”

凯文更诧异,不过很快就想通了。这位神奇的华州年轻人知道点纽约黑帮的事儿,实在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不是。是老浦立舍教父的长子,齐奥姆这边的。

不过,这几个家伙在帮派里没什么地位,也不受齐奥姆看重。

其实,那个被一枪爆头的倒霉蛋还算得上是个有点能力的狠角色。

但是齐奥姆这个蠢货根本就不懂得用人,要不是因为他是老浦立舍亲生的,恐怕早就被他的堂兄弟们踢出纽约了。”

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后,凯文这才注意到明一正在用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自己。

“哦,抱歉。我就是怎么也想不明白,齐奥姆的这5个手下,为什么要跟加西亚汉莫过不去呢?”

绑匪是拉尔夫安排的,他当然是为了替主子加西亚办事。那么,截杀绑匪的黑帮成员图的又是什么呢?

明一摇了摇头,“恐怕,并不是要坏了那位老汉莫先生的好事吧。”

凯文??!

“东西呢?”明一问道。

“在这。”凯文从车座底下抽出一只背包。

打开,里面装着一套警员制服。

明一动作迅速三两下就完成了换装,戴上副黑框眼镜,又将自己的头发胡乱抓了抓。

凯文看向车窗外,外面仍在下着雪,他纳闷道:“请问,明一先生,我们这是要去哪?”

“听着,凯文警探,记清楚我接下去说的几个问题。待会儿……”

22.探豪宅、查汉莫

骤然而来的风雪天,有效减少了出行频率,纽约的街道不再像往常那么拥堵。

午后4:00,老款特斯拉穿过曼哈顿,来到皇后区,快速驶到仿佛是座落于园林中的豪宅生活区。

与繁华大都市仅隔一条大道,在纽约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居然有这么宽敝的楼间距,不得不说,豪宅贵有贵的道理啊。

凯文出示了高级警探警徽,两名保卫这才放行。看样子,这要搁一般普通警员怕是只有吃闷门羹的份儿。

沿着人工河,一路前行,来到加西亚汉莫的别墅门外。

说是别墅,真实呈现在眼前时,就会感觉这简直是座缩小版的庄园。

穿着管家服模样的中年男人再三确认凯文的警徽后,只说让三人在外等候。

不一会儿,大门敞开。

加西亚汉莫穿着一身深蓝色金丝绒便服,拄着他那根不离身的名贵手杖,坐在客厅沙发上。在见到三人时,也没有起身相迎的意思,只微笑点了点头。

“凯文警探真是敬业啊,这样的风雪天还亲自登门,不知有什么能帮到您的?”

凯文自来熟地坐到了加西亚左手边的沙发上,非常有礼地说道:“唉呀,汉莫先生,您真是太客气了。上头临时让我来拜访您,也没来得提前与您的助理通报一声,真是太失礼了,抱歉抱歉。”

加西亚的目光从瑞雯和明一身上扫过,冲凯文不咸不淡地笑了笑。

管家插话道:“警探,汉莫先生半个小时后还有很重要的电话会议。”

“哦,明白明白,”凯文打哈哈地笑了笑,非常公式化地说道:“是这样,昨天晚上东河码头发生了一起枪击案,嫌犯自称受到拉尔夫先生指使,因此…”

“警探,请注意您的言辞!”管家面色极为严肃地大声道。

加西亚扶了扶眼镜,抬手冲管家挥了挥,那威严感十足的男人便皱着眉不满地睨了凯文一眼,低头退去客厅。

“呵,凯文警探,如果是与犯罪有关的问话,我想我帮不了你什么。不过,作为联邦荣誉公民,我非常乐意配合nypd的调查。”

瑞雯从来没跟这样的老狐狸打过交道,自然听不出加西亚话里有话。

凯文面上仍是笑呵呵地忙摆手,“哪敢哪敢,汉莫先生德高望众,当然不可能与此事有关。

那些下三滥的枪手肯定是污蔑,身为汉莫先生的左膀右臂,拉尔夫先生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事来。

我们也不过是例行公事,想请拉尔夫先生协助调查,只是他的电话一直打不通,无奈之下,只能来向您求助了。”

加西亚汉莫取出手机翻出拉尔夫的号码,拨出。当然不可能接通,传来的是一阵盲音。

他微皱了皱眉,看上去就像刚刚发现了这件事情,语气非常诚恳地说道:“拉尔夫是我的助理,同时,也是我本人最好的朋友。他一直都是最忠实可靠的伙计,从没像今天这样失联过。”

凯文表现出一副深有同感,非常赞同的样子,问道:“那您最后一次见拉尔夫先生,是什么时间呢?”

加西亚仰头似是在回忆,沉吟了片刻后,说道:“拉尔夫前天夜里来了一趟,我与他交待完西雅图纸厂收购的事情后,就去休息了。你知道,人上了年纪神思馈乏精力就跟不上了。”

“哦?那您知道拉尔夫先生之后去了哪吗?”凯文追问道。

加西亚摇了摇头,“当晚他的车子出了点故障,就从后院开船沿河道离开了。时间应该是…唔,差不多00:30左右。哦对了,第二天上午8:00,他打来电话向我汇报说已经在前往西雅图的路上。”

“哦?开船离开?”

“是的,没错。住宅区内的人工河直通侧门,船已经让管家开回来了,如果凯文警探需要的话,可以去后院查看。”加西亚主动说道。

凯文一脸感激,“啊,那真是太感谢您了。”

在主人的吩咐下,管家绷着张脸不情不愿地领着凯文三人穿过偌大的客厅,来到后院。

要说平民不懂有钱人的世界,这话一点都没错。绿化丰茂如园林一般优美,这是豪宅标配一点也不过分。可是整这么一条宽阔的人工河又是为哪般?

别墅后院紧挨着这条看上去很有气势实则没球用的人工河,所谓的船实则是一艘快艇,此时就泊在岸边。

明白了,这条人工河存在的意义大概就是为了彰显每家每户都买得起快艇。

在那个脸上仿佛写着‘我实在不想理你们这些下等人’的管家的注视下,三人象征性地检查完这艘凯文一辈子赚的钱都买不起的快艇。

“能否查看一下拉尔夫先生的车?”凯文满脸堆笑地问道。

车库很大,停着七辆车。

很明显,那辆suv与整幢别墅的气质相去甚远。

管家看着那个小警员上车摸索了一番,不过此时倒是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大概,这种便宜货,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他根本没放在眼里。

草草检查完后,来到客厅之时,加西亚汉莫已经去开他的电话会议了。

管家就像防贼似地盯着三人,毫不掩饰地下了逐客令。

离开豪宅区,凯文边开着车边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

后排座,明一正在换装。

“有。卡洛儿的手术顺利吗?”

正在等着明一说出惊人结果的凯文,情绪一下子就不连贯了。愣了会儿,答道:“哦,打过杰西卡电话了,孩子没事。对了,她让我代她表示感谢。”

“好。凯文警探,转告杰西卡,尽快提交鉴证报告。另外,麻烦你跑一趟检察院,想办法让助理检察官拜瑞尽快开庭。越快越好。”

“没问题,这个包在我身上。”

正说着,凯文的手机响起。

接完电话后,凯文说道:“csi那边的报告出来了,击毙3个绑匪的子弹就是来自现场那几个黑帮成员的枪。另外,泰迪手机里的录音经过声纹比对,的确属于拉尔夫本人。”

边说着,凯文不自觉地看了明一一眼。虽然,一开始他就相信明一所说的,但当实打实的报告出炉,他还是有些吃惊。

因为,若不是明一提供的信息,泰迪手机隐藏文件夹里的录音不会这么快被找到。

对此,明一不以为意,边扣着衬衫的纽扣边说道:“加西亚在说谎,拉尔夫根本就没有碰过那辆快艇。但他也没在别墅里,虽然已经死了,可就算是一具尸体也不可能人间蒸发。除非我们的老汉莫先生不仅精通做生意,还是个大魔法师。”

“为什么这么肯定拉尔夫已经死了呢?会不会是通过某种手段,乔装打扮之类的离开了别墅,然后…”

凯文的分析还没说完,瑞雯打断道:“如果拉尔夫还活着,干嘛要乔装打扮离开别墅?他用得着吗?明一说他死了,那就肯定是死了。”

明一套上西服外套看了瑞雯一眼,下意识笑了笑。

“瑞雯,你去盯着陈华律师。凯文,检察院那边有什么进展随时通知。

行了,我就在这儿下车。分头行事吧。”

23.巴格斯,你又摊上大事了

距加西亚的豪宅区约半小时车程,位于皇后区道格拉斯敦的一处低层建筑生活区。

明一从一辆出租车上下来,穿着身黑色西服套装。非常无奈,他自己买的那套卫衣淋湿后还没清洗,boss准备的行头就只有这些。

显然,这样的画风与这个骤然降温的风雪天,非常不搭。

时值5:30,还未到下班时间,再加上这糟糕的天气,路人极少。

一幢粗犷海岛石立面的独栋三层小别墅前,道路两边的监控摄像头转到了另一个方向。

一道黑色的影子,在雪花纷扬的白色中一闪而过。明一如同一个鬼魅一般,无声飘落在这幢别墅三楼的露台上。

屋内,暖意融融。

床上,凌乱不堪。

刚刚结束一场战斗的巴格斯杜瓦尔,正仰面朝天气喘吁吁地准备睡个午觉。

美艳无比的情妇慵懒地用手指戳了戳巴格斯,娇声道:“亲爱的,说好了晚上飞去米兰看秀,我可是答应人家设计师了哦。”

巴格斯闭着眼,哼哼了两声。

‘笃笃’敲门,不,这像是敲玻璃的声音。

巴格斯蓦地睁开眼,迅速从枕边摸出枪。情妇吓了一跳,在她还没发出尖叫之时,露台上传来一个男声。

“为什么每次见到我的第一反应都是拔枪。巴格斯先生,麻烦将你的两把枪收好。”

巴格斯一双小眼睛倏地亮了起来。

这个声音!正是那个等待已久的神秘人。

他冲情妇使了个眼色,情妇立马识趣地拾了件真丝睡袍披上匆匆离开卧室。

露台门应声打开,寒风钻进屋内,只来得及披上睡袍的巴格斯浑身一颤。

“x先生。”

从巴格斯的语气中可以听得出来,他对来人非常重视。

这当中有多重原因,一方面是因为第一次‘会面’时太过惊悚;

这位自称x的男人,不仅避开了他府邸前后左右几十名保镖,还破开了号称无人可破的安保系统。

事后,赫尔曼通过[掮客]从[代码]处证实,对方并没有攻击安保系统,而是直接复制了一整套运行模式,替代了当时的所有监控画面。

据说在那天之后,计算机狂人[代码]不堪受辱,连着几天没睡觉,誓要在网络世界中把那个可恶的家伙找出来。

此为另话,暂不细述。

而真正令巴格斯对这位神秘的x先生,心向往之的关键是,x先生所说的事情全都应验了。

他在屠夫被捕当晚,匆匆赶去伯父老浦立舍处,果然遇上了正在背后插他刀的两位堂兄。

更可怕的是,第二天伊恩警长那边就传来消息,表示屠夫的事儿应该是过去了。

于是,原本还有点儿将信将疑的巴格斯和赫尔曼两人都惊了。

虽然想象不出x先生是怎么做到的,但在巴格斯心里,隐隐觉得x先生恐怕真的会是能助他登上‘纽约之王’宝座的大人物。

明一当然不知道巴格斯是如何看待自己的,最初的目的很简单,只是为了帮那头小疯马解除追杀令危机而已。

天知道,巴格斯会因为他投入的表演而脑补出那么多剧情来。

事实上,这是一种必然会产生的心理化学效应。

作为一个野望十足、时不时臆淫自己能登顶‘王座’的野心家,巴格斯在潜意识里赋予了自己与众不同的特殊性。而神秘的x先生,便满足了他对自己的这一假想。

一身黑色西服套装的明一,背对着两眼放光的巴格斯站在露台门门。

“巴格斯先生,近来可好?”

“啊,说到这个,话可就长了。”巴格斯绑好睡袍上的腰带,走到沙发处准备泡一壶热茶。

“那就长话短说。”

“x先生,可否请您进来坐会儿?”

“不用了。”明一心说我特么来的匆忙沿途也没个商店,上哪搞面具去。

巴格斯并没感到意外,也无丝毫尴尬,非常自然地说道:“照您所说的,这段时间停下了手头的一切活动。所以,我才有这么多的空闲时间。”

所以,这就是你大白天的没事干,跑到情妇家来忙活的理由?

明一在露台上听了将近五分钟的墙角,他也不知道自己来的这么不是时候,怪谁?

“恐怕,巴格斯先生的平静,很快就要被打破了。

你们杜瓦尔家族真是流年不利啊!这回,又摊上大事了。”

巴格斯心里咯噔一下,整个人如坠冰窖。

心底狂喊了一声,有完没完啊,老子都这么安生了,还要我怎样?

明一‘听’在耳中直想笑,强忍着继续一本正经道:“不过,巴格斯先生,许多时候坏事是可以变成好事的,不是吗?

关键,就看巴格斯先生愿不愿意配合了。”

“您请说。”巴格斯眯起他那双本来就不大的眼睛果断说道。

“去查查老浦立舍教父与加西亚汉莫之间的关系,任何与他两人相关的人与事,所有信息资料都不要遗漏。”

“加西亚汉莫??那个总是一副道貌岸然老贵族派头的资本家?”

明一点点头,道:“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已经有人将目光投向了老浦立舍教父。

另外,齐奥姆大少爷刚刚干了一件愚蠢至极的事情。

你很快就会知道,在此我就不浪费口舌了。

如果这件事情按我所设想的推进,那么,杜瓦尔家族将会在一周之内出现一位新教父。

巴格斯先生,不知道您是否已经做好了这个准备?”

巴格斯一瞬间便感觉到全身血液翻涌,呼吸也微微急促起来,还没来得及张口问上半句,便见露台上的黑影一闪而过,消失于眼前。

“齐奥姆…这个蠢货到底干了什么?”

喃喃自语着,巴格斯拨通了赫尔曼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赫尔曼也刚刚从老友伊恩警长那儿得到了一手线报,便将码头枪击案的官方调查情况说了说。

末了,赫尔曼又补了一句,“巴格斯,你说这事儿会不会是老浦立舍的意思?”

“哼…如果真是老浦立舍的意思,那,就再好不过了…”

挂断电话后,巴格斯转身从沙发旁的雪茄柜里取出支雪茄,点燃。

老浦立舍、加西亚汉莫、齐奥姆…杜瓦尔…

新一代教父!!

巴格斯唇畔突然露出一丝笑意,他抽了一口雪茄,走到风雪交加的露台上,吐出一口烟雾……

24.万千宠爱维克托

都是黑帮,都不是第一顺位继承人,维克托吉诺维塞的消遣方式比巴格斯杜瓦尔就要高级得多。

晚6:50,纽约大都会歌剧院。

某间包厢内,无论相貌还是身材都俊美得足以令那些歌剧演员都生出嫉妒心的维克托,正闭着双眼享受歌剧名伶优美的花腔。

一声突兀的轻咳声响起,维克托睁开眼转身便看到靠在包厢门口的明一。

“啊,我的朋友,你怎么来了!”

边说着,维克托面露微笑起身相迎。

日常都是保镖前后呼拥的黑帮少爷,也就只有在听歌剧时才会独身一人。

当然,只是表面看上去是他一个人而已。那位‘影子’杀手邦臣先生此时必然就藏身于某个角落,枪管正对着明一也说不准。

很自然地落座后,明一耐着性子听维克托寒暄了两句后,便开门见山问道:“吉诺维塞家族与加西亚汉莫有往来吗?”

维克托愣了一下,摸了摸他那修剪得十分精致的胡子,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我的朋友,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维克托,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交一个杜瓦尔家族的朋友?”

维克托又愣了一下,笑容渐渐消失,奇怪地盯着明一。

“老浦立舍卧病多年,吊着一口气到现在,确实坚挺。不过,我想他应该撑不过这周了。

他原本属意的继承人小浦立舍一命呜呼之后,杜瓦尔家族表面维持的平衡被打破,十几个同辈竞争者们的暗斗已经摆到了台面上。

不出意外的话,马上就要掀桌子开战。造成这个局面,有赖于老浦立舍还活着的那位长子,齐奥姆大少爷。”

维克托有些纳闷地看着这个奇怪的华州年轻人,挑起一边眉毛说道:“明,我还以为你对我们黑帮没兴趣呢…”

“说实话,我确实对黑帮没什么兴趣。不过,如果非得交一个黑帮成员做朋友的话,你是我的不二之选。

更何况,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当然,每个人对朋友的定义不同。之于我而言,有好事首先想到的肯定是朋友。”

维克托似有些吃惊地眨了眨他那双漂亮的浅蓝色眸子,然后张开双臂,表情非常戏剧化、拿腔作势地说道:“哦,明,我真是太受宠若惊了…”

面对这个表演型人格且动不动就求抱抱的黑帮少爷,明一内心是抗拒的。

配合地与维克托拥抱了一下,还很好兄弟似地拍了拍双方的肩。

“听我说完,维克托。事关重大,如果你想从第四顺位往前挪一挪的话,这就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

昨晚,东河码头发生一起枪击案,齐奥姆的5个手下枪杀了几个绑匪,目的是为加西亚汉莫杀人灭口。

我所知道的是,有人盯上了加西亚汉莫,并且已经布下了一个大局,据目前来看,这只老狐狸已经入局了。

齐奥姆的这一举动,无疑已经将整个杜瓦尔家族拉下了水。”

维克托听的云里雾里,脸上露出‘说了一堆,你到底想表达什么’的表情。

由于剧院里的人太多,明一并没有打开他神经接驳的能力,但光看也能看懂维克托的表情。

他笑了笑,继续道:“21年前,加西亚汉莫刚刚来到纽约,仅用了5年时间就完成了大量资金积累,跻身华尔街金融圈。

加西亚成功的背后,与纽约三大家族脱不开干系。

而那个盯上加西亚的人,肯定也已经查到了这些事情。且一定会,或者已经通过某种手段,获取加西亚为包括吉诺维塞在内的三大家庭洗钱的铁证。”

话到此得,维克托脸上的迷茫瞬间消失。

“好吧,你的表情告诉我,你对此事一无所知。所以,维克托,尽快去查一查吉诺维塞家族中谁与加西亚有往来,或者谁曾经与加西亚有往来,甚至暗地里有合作关系。

相信我,这件事很快就会爆发。昨晚码头的枪击案就是此事的导火索,如果不想成百上千亿资产被这把火烧没了的话,我劝你还是赶紧行动起来,而不是坐在这儿判断我所说的是真是假。”

明一说完站起身,“另外,我所说的那位杜瓦尔家族的朋友,我希望你认真考虑考虑。不出意外的话,他将会在一周内成为杜瓦尔新一代教父。但是,这个位置恐怕他一时之间还坐不稳。如果你愿意暂时成为他的盟友,这对你、对他,都有好处。”

说罢,明一转身出了包厢,留下微张着嘴惊诧不已的维克托。

“邦臣,这家伙所说的…太惊人了!”

无声无息,完全看不到昏暗的包厢内,影子邦臣是从哪个角落里出现的。

“很简单,维。只需要在马龙老爷单独之时,你亲自问他是否与加西亚汉莫有关,一切就明了了。”

维克托立马摇头,“不,不…明一说的对,这简直是个天赐良机。让我再想一想,这件事暂时别惊动父亲。”

与那个想上位只有靠自己,且上位之路还遇上不少倒霉事的巴格斯不同,作为马龙吉诺维塞最疼爱的幼子,维克托可以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总之,他可不用苦哈哈地像巴格斯那样受尽挫折,还倔强地做着一个称王称霸的梦。

马龙一直以来都在着力于为这个心爱的幼子辅路,但与那个奄奄一息却坚挺着不肯死翘翘的老浦立舍不同,马龙并不是那种心狠手辣有手腕有魄力的主。

帮派里的一堆叔伯,大多是维克托大哥、二哥、三哥的人,有不少还与三位兄长亡母的家族有故交,所以,他这个‘小妾生的崽’非常不受待见。

基于对父亲的了解,维克托有90%的把握,他老人家跟那个什么加西亚汉莫没有任何直接关系。

所以,如果是那堆叔伯或者三位兄长沾上此事的话……

这可不就是他最好的机会了么。

至于那个杜瓦尔家族的朋友嘛…且看着,是否会如明一所说。

一曲终了,舞台灯缓缓熄去,落幕。继而,在热烈的掌声之中,灯光复又亮起。

维克托轻轻拍着手,面露笑意,看上去就像个极有涵养的完美绅士……

25.身为人父

是夜,风雪不减,大有催城之势。

这样的鬼天气,纽约城繁华稍褪略显萧索。

下班高峰期的拥堵现象比以往更严重了,地铁内的大型循环供暖系统提前打开,人们顾不上咒骂这骤然突变的气候,麻木而匆忙地钻进巴士或地铁站。

一辆黑色劳斯莱斯银魅,缓缓驶入一幢后现代科技感十足的大型独栋建筑底层车库内。

建筑外立面哑光金属质感的墙面上,镌刻着非常低调的一排字母:温布尔氏私人spa养生会馆。

威严感十足的管家打开车门,加西亚汉莫拄着他那根代表着对亡妻之爱的手杖,下车后走进电梯,直达顶层属于他个人专享的私密养生包间。

看得出来,这是一间极其注重客户隐私的会馆。

管家在跟到顶层之后,便没再随行,而是像尊雕塑似地守候在包间门口。

加西亚进入包间后,摘下礼帽挂在墙上的挂钩上,极有礼貌地对已经坐在沙发上等候在此的男人说道。

“实在太感谢了,这样的天气还让你亲自跑一趟。”

男人年近五旬,略有些肥胖,头发稀疏已经开始有谢顶的迹象。穿一身得体的深蓝色衬衣与亚麻色长裤,挂钩上的呢大衣显然也是属于他的。

“汉莫先生,什么样的天气不重要。只是,在这个时候见面,实在太冒险了。”

加西亚转身微笑着走到男人身旁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扶了扶眼镜,道:“我亲爱的克鲁泽局长,还记得21年前,我们之间的那个约定吗?”

男人眉头微微一拧,目光锐利地盯着加西亚。

加西亚一字一句道:“或许有一天我需要你的帮忙,可能那一天永远不会到来,希望你到时能帮我。”

男人无声地长叹一气,回道:“是的,加西亚,我愿意。无论将来你需要什么样的帮忙,只要你说,克鲁泽一定会向你伸出援手。”

“老朋友,真感谢,当年的事情你还没忘。”加西亚汉莫以同样的目光回敬男人,语气中似有着满满的感激与无奈。

包间内陷入了压抑的沉默。

片刻后,名叫克鲁泽的微胖男人又叹了口气,道:“好吧,加西亚,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弗莱迪的事情我会跟进,但在这期间,基默警长就别再掺和进来了。”

加西亚微微眯起浑浊的双眼,眼神阴鸷难辨。

“那么,非常感谢。”加西亚边说着,边打开随身带来的一只皮匣,取出其中的红酒。

“时间过得真快啊,克鲁泽,如今我们都已经是两鬓斑白的老家伙了。”

克鲁泽似有些唏嘘地点了点头道:“谁说不是呢,浦立舍那个老混蛋一条腿都迈进墓地了。加西亚,有一件事,我希望你如实告诉我。昨晚东河码头的枪击案,是因为你吧?”

‘嘣’一声,瓶塞启开,加西亚从皮匣子里取出两只酒杯,将红酒倒入其中。

“你真是疯了,加西亚,你已经老得失去理智了吗?弗莱迪就算罪名成立,顶多也就判个十几年。哪怕进了监狱,不用你开口,我也会让人照顾好他。等风头过了,疏通一番减到三五年不是问题。你何必着急于这一时半刻?”

加西亚仍是没搭话,轻轻晃动着红酒杯。

克鲁泽摇着头,再叹一气,“我就想不通了,你既然让人绑了那个鉴证官的女儿,干嘛又让浦立舍派人去灭口呢?”

加西亚将酒杯推到克鲁泽面前,长叹一气,道:“我们几个,桑切斯毒辣、浦立舍狠厉,鲁尼优柔寡断,要不是这样,早在十几年前他就该取代马龙了。而你,克鲁泽,你是我们当中最年轻却最沉稳的。

我最看好的人就是你。事实证明,我的眼光总没错,如今你已经如愿当上了纽约警局四星局长。

可是,克鲁泽,你想想,我们奋斗了一辈子,为的是什么?”

克鲁泽端起那杯红酒晃了晃,无奈又自嘲地笑了笑,“呵,孩子孩子孩子…像我们这么优秀的人,还是逃不过这一原始的动物本能啊。唉…真是太可笑,也太可悲了。”

他举起酒杯嗅了嗅,加西亚的目光在这个瞬间从他唇边划过。

“桑切斯有六个儿子,可惜个个都是蠢材,真是浪费了老桑的好基因。还是鲁尼老兄好,性取向决定了他没有我们的烦恼。”

克鲁泽话到此处,突然停顿住,加西亚接话道:“小浦立舍的死对老浦打击很大,所有人里,只有我能理解他的痛。因此,也只有他懂得我为什么要为弗莱迪做这么多。克鲁泽,像你这种妻女环绕的幸福男人,根本不会懂得失去二字的重量。”

又是一阵压抑的沉默。

“加西亚,我们都知道当年西蒙的死对你的伤害有多大。可那是一桩意外,谁都不想的。至于小浦,老浦想让他在暴风雨中成长为一个真正的男人。可惜,狂风暴雨却带走了小浦。刀口舔血,虽然我也为老浦感到悲伤,但你不得不承认,这就黑帮中人的命运。”

加西亚皱了皱眉,举起酒杯向克鲁泽示意。

“你永远都是对的,我的局长大人。好了,让我们结束这个令人难堪的话题。总是忆当年,就好像我们真的已经老到没有将来似的。”

两人碰杯后,加西亚抿了口红酒。

就在克鲁泽准备喝下杯中酒时,手机铃声响起。

克鲁泽接起电话,眉头蓦地紧拧起来。

“什么?!好的,好的,我现在马上回来。”

匆匆挂断电话,克鲁泽将酒杯放回到茶几上时不小心碰洒了一地,连带着他的衣袖上也沾上了一些红酒渍。

他紧张地说道:“抱歉,老伙计,恐怕我要扫你的兴了。纳蒂从家里的楼梯上摔了下去,她妈妈叫了救护车,我得赶紧去医院。”

边说着,克鲁泽便走到包间门旁,取下挂钩上的长呢大衣迅速穿上。

加西亚面色不大自然地站起身,“好的,快去吧。那么,克鲁泽,我们再约个时间见面。”

“好好…”

克鲁泽连忙应着,慌不迭地打开门,三步并作两步冲进电梯,连手都没来得及挥,便消失在加西亚眼前。

加西亚汉莫回到沙发旁,盯着被打翻了的红酒杯和洒在地毯上的酒渍,面色冷得像结了一层厚厚的冰。

“克鲁泽,克鲁泽…你已经知道我真正要的是什么了吗??!”

26.完美闭环

深夜10:11,nypd总局ib(鉴证科)科技课3号验证室。

声称自己的宝贝女儿从楼梯上摔下来的nypd总局副局长克鲁泽莱托,推门而入。

一个身穿白色工作服、戴着目镜的年轻男性ib工作人员,在看到来人时,连忙从化验室里小跑出来。

“局莱托局长!您怎么…”

“你叫什么?”克鲁泽问道。

男青年眨了眨眼,结结巴巴回答道:“贝,贝尔。局长,我叫贝尔豪斯。”

“好的,贝尔。停下你手头所有工作,先把这里头的成份验清楚。”克鲁泽指了指手中深蓝色衬衣的袖口后,将之抛向青年,“最快什么时候能出结果?”

男青年有点激动地咽了口口水,“如果成份并不复杂的话,最多一个小时。”

“好。我一小时后来。”

说完,克鲁泽抛下那个即惊又喜的鉴证人员转身离开。

办公室内。

克鲁泽紧拧着眉头,走到饮水机旁倒了杯水一气灌下。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

“莱托局长,你好!”

克鲁泽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剧烈起伏的胸口,镇定道:“你这个混蛋,为什么不提前说一声?你知不知道当时那杯酒离我的嘴有多近?”

“那么,莱托局长是相信我所说的咯?”

克鲁泽一时语塞。

三天前,当这个男人的声音第一次出现在他电话中时,他只认为这是某个不要命的家伙在玩火。玩笑敢开到堂堂nypd总局副局长的头上,简直是寿星公上吊,活得不耐烦了。

但是,第二天,拉尔夫加贝居然真如对方所说的那样,消失不见了。

以克鲁泽的权限,让监控部门对拉尔夫进行面部识别比对、全城搜索,只不过是小事一桩。甚至连个借口都不需要,说白了,nypd哪个部门里没有他的人。

“说吧,你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

克鲁泽刚说完,电话那边的男人便发出一阵轻屑的大笑。

“难道,我告诉您我是谁,局长大人就会配合我达成我的目的吗?”

克鲁泽快步走到门边谨慎地检查门是不是关严实了,同时语气非常不悦地怒道:“哼,别废话,我克鲁泽绝不受任何人要挟。”

电话那边又再传来一阵嚣张至极的笑声。

“no,no,no,我尊敬的局长大人,话别说的这么满。虽然您罪不至死,但是,如果您拒绝配合的话,那我可就无法保证接下去会发生些什么了。”

“现在,请您先打开您办公桌左角,那沓文件中从上往下数第三只文件袋。”

克鲁泽虽然非常不想承认此时内心的恐惧,但身体是无比诚实的。他迅速从文件中抽出那只文件袋,打开,抽出一沓打印文件。

快速翻阅那些文件,克鲁泽的双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面色瞬间变得苍白。

“混蛋!”

他低声怒骂着,将手头的文件撕得粉碎,抬头紧张地扫视自己的办公室。他不知道自己的私人领地是不是被对方侵入,安装了纳米摄像头之类的东西。

被他扔在办公桌上的手机中响起男人的声音。

“命运的巨轮已经开始转动,克鲁泽莱托,有因必有果,没有人能逃得了裁决。”

克鲁泽低头看着一地碎纸,愣神了片刻,立马俯身拾捡起来。

电话那边传来男人的冷笑,“你们所谓的兄弟情,与这些被你撕碎的纸相比,哪个更脆弱不堪?”

克鲁泽仓惶地将那些碎纸塞进办公椅上的一只手提包里,咽了口口水,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他当然知道销毁这一份文件根本无济于事。

对方既然已经掌握了这些信息,想要复制多少份,传送到谁手上,他完全左右不了。

“你,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克鲁泽不得不低下他那时刻都高昂着的头颅。

从一个最底层的普通警员一路攀升,他用了21年时间。漂亮的职业履历令他被誉为nypd楷模,还曾被联邦授予了各种大大小小的荣誉称号。

谁又能想到,这样一个在从警生涯中曾冲锋陷阵、高升之后也没半点官架子、待人接物几近完美的nypd副局长,会是黑警链中最顶层的人物。

这21年间,他所破获的所谓大案要案,都只不过是一场又一场完美的设计。

加西亚汉莫不仅是位成功的商人,更是他们这个团队中的智囊。在他的设计之下,克鲁泽利用职务之便,为卡朋特家族的桑切斯、吉诺维塞家族的鲁尼、杜瓦尔家族的浦立舍,铲除那些与他们有利益冲突的、或刚刚冒出点头来的小帮派。

5个人,一个完美闭环。

除了他们自己,与少数几位非常帖心、诸如拉尔夫或浦立舍的那个独眼龙助手这样的心腹之外,没有人知道他们5人间的关系。

正是因此,无往而不利。

浦立舍与桑切斯如愿成为了自己家族中的教父;鲁尼嘴上说着不服实际暗地里干的,都是帮助他大哥马龙坐稳教父之位的事儿;加西亚获得惊人的财富,名利双收。

而克鲁泽,说真的,他并不那么看重钱财,之于他而言,如今所拥有的一切已经足够他骄傲一辈子了。

只是,上船容易下船难。

他曾无数次想从这个闭环中抽身离开。但他很明白,只要他还活着,只要那4位好兄弟还活着,他就不可能彻底从这个漩涡中抽离。

他不知道电话中这个神秘的男人用了什么手段,得知他与另4位‘兄弟’之间的密切联系,又是什么时候开始渗透进自己的工作生活之中。

他更不知道的是,对方到底掌握了多少?

事实上,这些东西一旦公布出来,他也就是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是的,没错。眼下,对于克鲁泽来说,身败名裂已经算得上是个好结局了。

那沓文件中,除了他与另4人暗通款曲、私相授受的资料以外,还有他在这些年间,暗中攒集有关另4人的犯罪证据。诸如暗杀、洗钱、大宗非法交易、军火走私入境等等。

而正是这些克鲁泽本打算用来保命的东西,如今却直接对他起到了致命的威胁。

闭环破裂。

这些东西,随便哪一样摆到那4位眼前,克鲁泽一家老小上下7口,就是跑到天涯海角也断无活路可言。

“想活,很简单。”男人说道:“我相信,以莱托局长细致入微的禀性,21年前发生在长岛的那\件\事,您肯定留有证据。”

克鲁泽呆愣地眨了眨眼,似有些不明所以。

声音又再说道:“还有两天时间,您可以好好考虑。弗莱迪一案开庭之前,如果您还回忆不起来当年之事的话,那就真是太遗憾了。哈哈……”

伴随着笑声,电话挂断。

副局长办公室内,克鲁泽跌坐在椅子上。

他下意识地抱起那只手提包,不知是回忆起了什么,突然惶恐地摇起头来。

“不,不,那件事与我无关。与我无关…是的,与我无关。

那样的情形下,没人能拒绝。是的,没有人,与我无关,我什么都没干……”

27.潘多拉

“什么都没干?呵…莱托先生,21年前,你到底干了什么?”

明一喃喃自语着从公寓电梯里匆匆行出,三两步开门进屋。

“追踪到了吗?”

“是的。”boss答道。

直接走到茶几旁,屏幕上已经显示出了与克鲁泽莱托通话的信号源追踪图。

正值此时,瑞雯也风尘仆仆回到公寓。

一进门,便急冲冲问道:“怎么样?”

明一没有立刻回答瑞雯,看着屏幕微微皱眉,片刻后又豁然开朗。继而又点头笑了笑,“赛文奥康纳。我真是太粗心了。”

“赛文?什么赛文?”瑞雯刚问完突然就反应过来了,“啊,那个法警!什么情况?!他是审判者吗?是他吗?绕了一大圈,最后还是他?!!”

明一好笑地睨了瑞雯一眼,“当然…”

瑞雯伸长脖子等着那个她认为的答案,结果却听到了,“不是。”

“赛文只不过是审判者抛出来的烟雾弹。当然,电话确实是他打的。”

“什么电话?”

瑞雯刚刚从陈华那边回来,自然不知道发生在克鲁泽莱托身上的事儿。

当明一用极尽简略而生硬的语句,叙述完包括加西与克鲁泽在内的‘不为人知五人组’之间的密切关系后,瑞雯惊得下巴快要掉下来。

她张着嘴,愣在原地,盯着明一,不可置信地眨巴着双眼。

“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虽然嘴上永远不会承认,但事实就是,现在的瑞雯对明一已经非常信任了。

但是,这与信任无关。

这关乎信仰。

瑞雯在警校时,与千千万万前辈同学一样,对那位誉满全纽约的莱托局长,有着近乎膜拜的尊敬。

要知道,与那些只懂管理却从未真正扛枪上阵捉贼的老大们不同,莱托局长可是身经百战的实战派。

可是,眼下,她所膜拜的那位大神,却如一尊被离子炮轰了的塑像。眨眼间,灰飞烟灭,连渣都不剩。

看着脸上好似写着‘我不想相信’几个大字的瑞雯,明一几乎可以预见,当这桩大事爆出后,整个纽约警界将面临什么样的形象崩塌。

这可不光光是警局内部,还关乎民众。

虽然是个人都知道黑帮与nypd某些警员之间,有着微妙的暧昧关系。但知道归知道,当那层窗户纸被捅破后,难看的不仅仅是警局,整个法务相关系统都会被舆论披上阴谋论的外衣,大肆报道以博万众之眼球。

当人们心中‘我知道是有那么回事儿,但只要没影响到我就行了’的侥幸心理破灭后,他们就会不满、会愤怒,甚至崩溃。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谁都不想活在惶惶不可终日的恐惧之中。

“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我只是不知道,审判者到底要做什么?”明一拧眉道。

离开大都会歌剧院后,在boss的提示下,明一得知加西亚汉莫离开了豪宅。

召了辆计程车赶到一幢远离繁华闹市的偏僻私人会所。

专业听墙角。哪怕加西亚与克鲁泽身处做了隔音措施的包间,两人所有对话也没能逃过明一的双耳。

更何况,当时克鲁泽还带着手机,boss轻而易举就连通了那台设备。

因此,当克鲁泽接到疑似审判者的神秘人来电时,明一也一字不落地听了个仔细。

“提醒克鲁泽不要喝那杯毒酒…酒?拉尔夫…看来,拉尔夫应该就是被酒毒死的。”

明一喃喃自语着,在客厅里来回踱步。

“弗莱迪…拉尔夫…克鲁泽…棋子!明白了,这就是棋子的作用。

每颗棋子都牵着某根线头,每根线头扯动之下都会引发加西亚做出某个反应,每个反应又促进下一颗棋子出现。一环扣一环,层层递进。

弗莱迪的作用是让加西亚这条沉水老鳄鱼浮出水面,有所动作。所以,审判者才会费尽心机地布置一个杀局。”

boss突然疑问道:“你之前推演过,现在得出结论了吗?怎么确保是弗莱迪杀了莫莉,而不是被莫莉反杀?”

“这个问题,在克鲁泽出现后,我想明白了。”明一说道:“很简单,这个杀局中,审判者并不在乎谁是那个会被干掉的人。

假设弗莱迪被杀,应召女郎莫莉因防卫过当失手杀人,顶多被判入狱十至二十年。

可是,以加西亚汉莫的为人,绝不可能让杀了自己唯一儿子的莫莉活着。”

一旁的瑞雯在经历了一波信仰破灭的心灵震荡之后,面如死灰地站在原地发愣。

明一见小疯马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组织了会儿语言安慰道:“好了好了,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如果你非得找个人来充当心里的英雄的话,那,那我大方一点,让你崇拜好了。”

瑞雯………

见小疯马盯着自己瞪大了双眼,明一认为自己的安慰工作完成得相当出色,继续道:“只要加西亚出手,势必会动用他的人际关系。

譬如,派人去狱里干掉莫莉。这与让齐奥姆派枪手去截杀绑匪,本质上没有区别。

总之,只要加西亚有所动作,就肯定会牵扯出他深埋于背后的庞大的人脉关系网。

只是,我暂时还没想明白,审判者这么做的目的。

目前可以肯定的是,审判者将克鲁泽暗中收集罪证一事透露给了加西亚。

不过,个人认为,光凭这一点还不至于让谨慎的加西亚对克鲁泽立刻动杀机。

还有,审判者是通过什么手段得知拉尔夫被杀过程的呢?如果是在加西亚的别墅里安装了监控的话,不可能连boss你都找不到踪迹。

还有,拉尔夫的尸体上哪去了?对了,ib那个贝尔的化验结果出来了吗?”

boss没有回答,而是将化验报告直接呈现在了屏幕上。

「微生物pxt,别名:末日幽灵虫。源自上个世纪末日天灾之后,全球灾难频发时期。

特性:可经由血液、消化系统进入生物体内,迅速繁殖吞噬分解细胞;可在5—10分钟内,将一头体重100kg的牛分解一尽;

在完成一次繁殖之后,若无碳基生物细胞供养,该微生物将迅速死亡;死后极速氧化,成为一堆浅灰色粉末,状如炭灰。

附1:无法通过呼吸、表皮接触进入生物体;在未繁殖前,理论上该微生物可永恒存在。

附2:此微生物曾在全球动荡时期,被生化学家制作成一种名为[潘多拉]的毒药,乃高级特工暗杀手段之一。联邦成立十年后,此毒销声匿迹。」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

瑞雯这会儿是彻底出离情绪错乱状态了,一脸惊愕地看着屏幕说道。

化验报告成份说明不够详尽,因此,boss很帖心地提供了关于这种恐怖微生物的所有资料。

“原来如此。加西亚别墅里的那股怪味,应该就是这玩意残存下来的气味分子。”明一了然地说道:“看来,拉尔夫就是被这鬼东西给分解了。”

瑞雯惊得头皮炸裂。

这玩意实在太可怕了,如果大量生产的话,完全能当生化武器使。

试想一下,在一座城市的水源中投入此物,用不了半天,该城就会变成一坐空荡荡、飞满了浅灰色粉末的鬼城!

加西亚汉莫又是上哪搞到这种已经销声匿迹了的毒药的呢?

28.原来,你一直都在!

“如果真已销声匿迹,那加西亚汉莫手里的潘多拉,又是从哪儿来的?”明一质疑道。

boss回道:“自世纪初联邦正式成立之后,世界上几处秘密研究此类毒药的基地被悉数捣毁。要将pxt微生物保存下来并制作成潘多拉,大部分恐怖组织都不具备这样的科技。

因此,99%的概率,目前存世的潘多拉属于上世纪遗留产物。当然,仍有1%的可能,还有人在暗中培植这种微生物。”

明一拧着眉头看了眼时间,此时已是深夜近零点,他摇了摇头,冲瑞雯问道:“陈华律师那边怎么样?”

“陈华在事务所里工作到晚上8点,回到家已经9点。我在离开他家的时候,透过玻璃看到,他刚刚结束健。”

一言以概之,事没有。

明一想了想,转关掉屏幕上的资料,打开赛文奥康纳的文件夹,迅速翻看了会儿,道:“boss,请调取与这个人有关的所有信息内容。”

屏幕上显示着一张照片。照片中,除了11岁的赛文之外,还有一个年龄相仿的褐色卷发男孩。

将审判者策划的每一场‘意外’视为一个游戏,纽约17案中因‘意外’或死或伤的目标就是这些游戏中需要被攻克的npc,而‘棋子’们自然就是参与这个大型连锁反应类游戏的玩家。

在这些游戏中,玩家们无需与npc发生任何直接接触。

目的当然是为了不留下任何可查的痕迹。

所以,赛文为什么会直接与克鲁泽有‘互动’呢?

原因一,克鲁泽并不是加西亚这个游戏中需要被攻克的npc;原因二,赛文并不在意自己是不是会因此而被警方盯上。

以明一的判断,以上两个原因兼而有之。

赛文奥康纳现年32岁,一生履历平常得像杯白开水。要说有那么点儿特别之处,就是在他11岁那年,跟随父母从出生地加利福尼亚移居到纽约长岛生活。

来到长岛后,小赛文在学校里认识了同龄的丹尼尔彼特,很快就结成要好的小伙伴。通过赛文父母保存在电脑及社交平台上的照片可以看得出来,赛文和丹尼尔的感比一般亲兄弟还好。

但是,这个好兄弟却在2171年之后,突然从赛文的生命中消失了。

很快,屏幕上就出现了一堆资料。

丹尼尔彼特,男,2145年出生于纽约长岛。就读的小学、中学与赛文同一所。成绩在全校能排进前十的丹尼尔在升大学的前一年,无故退学。

并且,丹尼尔也没有任何工作记录。履历实在少得可怜,几乎没什么可翻阅的。

扩展资料,丹尼尔的父母则令明一眼前一亮。

德华彼特,联邦军方医院的药剂师,退役后就职于长岛一家大型制药厂。期间认识了该药厂老板,同样也是药学专家的犹太女孩卡波希诺依曼。

志趣相投的两人,结为伉俪,次年丹尼尔出生。

富有而幸福的一家,却在丹尼尔7岁那年,随着一场失败的实验引发的大火,毁于一旦。

德华夫妇死于大火,随后制造假药的丑闻迅速摧毁了诺依曼药厂。

重点来了,这件事发生的时间是,21年前。

次年,也就是20年前,8岁的丹尼尔被姑母收养,他母亲的财产诺依曼药厂因假药案遭到查封。

再次年,诺依曼药厂被查封一年后,由一家名为的公司以极其低廉的价格收购。

恐怕,当时丹尼尔的姑母是本着能为侄子留下一点是一点的心思,才会以监护人的份签下那份转让合同的吧。究竟当时事实如何,已无法考证了。因为,丹尼尔的姑母已经在10年前病逝。

药厂在被收购后的第五年,开工建设起了住宅商品楼,也就是现在名为长岛蓝湾的生活区。

因此赚得盆满钵满,连不通经商的明一,都能粗略算出,起码得是翻了十倍的利润。

而这家捡了个大便宜暴赚了一大笔的,自成立至今已几经转手。

不过,boss通过税务等相关部门的旧档案,追溯到了最初成立时的资料。

拉尔夫加贝,正是这家公司成立时最大的股东。

至于那些法人、董事之类的,都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傀儡罢了。

细思极恐。

那场大火真的是实验意外吗?丹尼尔的父母真的死于大火?

太巧合了。巧合得令人不得不去怀疑前后种种,甚至,制假丑闻的真实都有待商榷。

的背后是拉尔夫,拉尔夫的背后是加西亚,加西亚的背后是五人同盟。

令克鲁泽不愿面对的那件事,发生在21年前。加西亚初到纽约,是21年前。

难道,加西亚在来到纽约前就认识了与他毫无交集、份迥异另四位?显然,这种可能实在太低了。

因此,基本可以推断出,五人结盟,应该也是在21年前。

但是,一个刚刚来到纽约打拼天下的商人、一个最普通的底层小警员、一心想上位的浦立舍杜瓦尔、当时已在帮派内绽露头角深得父亲器重的桑切斯卡朋特,以及孤僻冷的鲁尼吉诺维塞,这样的五个人,为什么会搞到一起去呢?

任何事都不会是毫无原由的。

如果说三位黑帮成员与小警员之间还存在一点关联的话,那么,加西亚这个外来汉压根不可能攀上与他风马牛不相及的黑帮重要成员。

什么样的奇遇?何种机缘巧合,才能促成这样五个人结为‘同盟’?

赛文奥康纳通过变声器在电话中对克鲁泽说‘21年前发生在长岛的那件事,您肯定留有证据’,指向非常明确。不难联想到,导致丹尼尔父母死亡的那场大火,必然与这五人有关。

显而易见,赛文是在替好兄弟复仇。

所以,2171年,孑然一没有任何亲人的丹尼尔并不是失踪,而是被干掉了。

倒推,丹尼尔不可能无缘无故被干掉。

照理说,厂房地皮虽说是廉价转让但对于普通人来说那也是笔一辈子都赚不到的巨款,丹尼尔有这笔遗产在手,后半生完全可以过上富足的生活。

但是,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好端端的消失了呢?升大学前退学,之后也没有任何工作的记录。

那么,那些年丹尼尔干什么去了呢?

事很有可能是这样的。

因为某种原因,丹尼尔得知了父母死亡的真相,于是试图查找线索,被五人组发现,灭口。

而知道这一切的赛文,有心替好兄弟复仇,却因为对方势力太大,担心不仅自己有危险还会牵连家人,因此只能哑忍多年。

直到审判者出现,赛文欣然入局。

“不对啊…”瑞雯在听完明一的分析后,想来想去还是没想明白,不解地疑惑道:“为什么你就这么肯定赛文不是审判者呢?”

“18号那天,弗莱迪案庭审期间,赛文在收到那个匿名包裹时的神、动作,都显示出他在强按着内心的激动。还有,记得我说过,当他将那台老式摄像机送到法官助理手中时,下意识的那个动作吗?”

明一说完,瑞雯回忆了一下,“记得,他当时看了弗莱迪,不对,看了加西亚一眼。”

“没错。所以你想,如果赛文就是审判者,他会不知道那个包裹到达的时间,以及包裹内是什么东西吗?如果他就是审判者,会在那样的形有这种下意识举动吗?如果…”

明一说着说着,突然眉头一拧,歪着脑袋沉思起来。

瑞雯现在已经对明一这种状态习以为常,也不去打扰,只静静地等着。

片刻后,明一抬起头,紧拧的眉头已豁然开朗。

他转看着屏幕,道:“boss,给我弗莱迪一案开庭期间的录像。”

话声落下之时,屏幕上已经出现了庭审的画面。

“发现什么了吗?”boss问道。

“是的。”明一迅速将画面快进至那台摄像机入庭时的场景,看着画面上的一个男人,双眼微微眯起。

“原来,你一直都在,审判者先生!”

29.再次开庭

距离弗莱迪案前一次庭审,仅隔三天。

11月21,纽约皇后区法院大门口,一如预料中的人山人海。

媒体记者与自媒体博主们,纷纷举着各种摄影器材,挤在门护栏前,翘首以盼。就像一群在风雪天里等着雇主到来、抢着接活的散工。

当然,也有几位与众不同。

譬如那位在狂风中发型一丝不乱、脸上的粉厚得足以抵御寒冷的女郎,此时正对着手机招手,“亲的宝贝们,怎么样,我今天的梦露妆美吗?”

还有这位男士,非常聪明地将手机安装在头上戴着的一只钢盔式的帽子上。双手插在棉衣口袋里,方便又暖和。

一辆黑色劳斯莱斯银魅自风雪中驶来,这些正经不正经的‘散工’们,立马一股脑地蜂拥着朝车子跑了过去。

然后,豪车并没在停下,而是擦着人群转了个弯,拐进法院后门。

‘散工’们就像被大主雇抛弃了似的,发出一阵无奈的叹气声。间或者,还有几声低低的咒骂。

不一会儿,一辆特斯拉电动汽车驶来,停在法院大门外。

凯文布朗匆匆从车上下来,瞬间就被散工们给包围了。

“凯文警探,请问警方为什么没有公开弗莱迪一案的最新进展呢?”

“这是纽约近年来二次开庭时间最短的,请问有什么惊人内幕呢?”

“凯文警探,请您就弗莱迪杀ji)视频发表一下看法。”

……凯文面色凝重地拨开快怼到自己脸上的几只手机、摄像机,迅速穿过人群,冲过门岗进入法院。

9:28,1号刑事庭。

凯文在审判庭大门关上之前,及时赶到鉴证发言席。

他快速扫视了一眼旁听席,却没发现明一和瑞雯,不由得奇怪地皱了皱眉。

凯文当然不知道,此时明一就坐在旁听席最后一排的老位置。

只不过,昨天下午他收到了boss的一份大礼。来自那位烟熏妆博士谷旷的精心之作——。

这种佩戴体验奇佳的软晶体,效果更是超一流。别说凯文发现不了,就是人脸扫描识别系统都探查不出分毫。

为了方便之后行事,boss为明一伪造了一个比他真实份更真的新份,顺便还将这个新份塞进了法院旁听者名单中。

加西亚汉莫仍坐在距离弗莱迪最近的位置,戴着考究的眼镜、杵着精致的手杖,仍是那副一丝不苟的模样。或许,只有明一看得出来,加西亚双眼中满布着快要渗出眼眶的翳。

随着法官手中法槌落下,弗莱迪案再次正式开庭。

拜瑞凯直接甩出之前造成紧急休庭的重要证据——老式摄像机的鉴证报告。

鉴证发言人,杰西卡詹娜陈述了那台摄像机中的内容没有被剪辑、合成等技术处理,摄像机本也未经拆解、拼装,不存在造假可能的报告。

此次开庭,律师陈华穿了一肃杀的黑西服,发型一如既往的滑光发亮。

控方举证完毕,拜瑞和杰西卡同时看了陈华一眼,意思像是在说‘看你这回还能怎么辩’。

陪审团及旁听席上的众人,都有点儿伸长脖子等着看陈律师表演的感觉。

陈华站起,从辩护席上走了出来,手中拿着一沓文稿。

令人失望的是,这位以诡辩诸称的律师,居然不再像之前那样口吐利剑、咄咄bi)人地颠倒黑白了。

他声并茂地来了一段诗朗诵。

“这个世界从来都不乏罪人,而我,就是其中之一。

亲的天父,我是个罪人,我愿为我之罪放弃我今后余生的自由;

亲的天父,我是个罪人,请您别再为我流下那弥足珍贵的鲜血。

我曾是我,我已不是我。

圣洁的、清澈的、一如初生婴儿般的我,愿回到您的怀抱。

愿从未踏足过漫漫长夜,愿从未在长夜中忏悔我的罪………”

洋洋洒洒,足足用了五分钟之久,总算将那长得令人昏昏睡的现代诗给念完了。如果这样的格律算诗歌的话。

最后,以一个极长的‘啊门’的拖音,收尾。

“尊敬的法官阁下、陪审团,这是我的当事人弗莱迪汉莫先生在被视为嫌疑人期间,为自己生而为人的原罪所写的忏悔诗。

但是,我必须为我当事人澄清的是,他,并没有杀人。”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呵,该来的总会来。前面所有的感渲染,就是为了后面的说词作辅垫啊。

讼棍陈华再次开始了他的诡辩秀。

然后,就在他激烈地陈述着,他的当事人‘年少无知喝多了酒,看上去是激杀人,实际上那都是幻觉造成的。所以,主观意愿上他根本就没杀人…’这些听了让人血往头上涌,恨不得抽他几耳光解气的混蛋话之时,意外如期而至。

当然,这个如期而至,只针对在场某几位知者而言。之于大部分人,意外就是意外。

法庭内用来展示证物的大屏幕上突然跳出一个音频播放器的画像,紧接着,所有人都听到了两个男人的对话。

“汉森先生,真是非常感谢,如果您愿意为弗莱迪少爷作担保,汉莫先生一定会永远铭记您的。”

男人说罢,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随后,另一个略显苍老的男声说道:“拉尔夫,你也知道联邦刑法杀人嫌犯不可保释。我一个退了休的前议员,人微言轻,光我做保可不够…”

又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拉尔夫说道:“当然当然,这个还有劳您转交给法尔默议员。”

“呵呵…”似乎是将什么东西收起来的声音后,名叫汉森的老头笑道:“资本啊,该死的资本。退休了还得为你们这些可恶的资本家跑腿。”

“哈哈…”拉尔夫也干笑了两声,“汉森先生,麻烦您转告法尔默议员。只要少爷没事,今年大选,汉莫先生很乐意助他一臂之力。”

“有没有事,可不是我能说了算的。nypd那边,法院、检察官那边才有拍板权利。好了,汉莫先生的好意我会代为转达。就这样吧,拉尔夫,希望下次再见时,我们就像朋友一样吃吃饭,而不是为这些糟心事奔忙。”

“一定,一定……”

全场哗然。

法官及负责这些仪器的工作人员都非常震惊,同时还有点儿无奈。

前一次开庭,内网被破的事到现在还没查出个所以然,眼下又来一次。

不知道干这事的是什么人,也太不拿法院当回事了,混蛋!

30.恶魔加西亚

纽约皇后区法院,1号刑事审判庭。

两个工作人员手忙脚乱地检查了一番电脑、连接器等设备的当儿,拉尔夫与前议员汉森不到两分钟的短暂对话全部播放完毕。

讼棍陈华面色不太好看地回到了辩护席落座;检控席那边的助理检查官拜瑞凯以及他的几名助理,则是竖起耳朵听得非常仔细。

旁听席自然是炸了锅的闹,有幸被选为此次旁听席成员的吃瓜群众们,全都对加西亚汉莫投以鄙夷的目光。

实在太特么的不要脸了。居然收买议员,为杀人犯儿子作保。

还有那个什么前议员现议员,真他娘的没节cāo),政婊啊!

法官十分有经验地敲响法槌。

结果,旁听席还没完全安静下来,音频更换了一段。

“拉尔夫先生,您说您代表的是加西亚汉莫先生,我怎么相信您呢?”

一个女声,十分悦耳动听。

在场大部分人不知道是谁,但,明一以及拜瑞凯等检控席上的几位检察院人士全都听得出来这个女声的主人,此时就坐在控方席。

“萝西小姐不仅年轻美丽,还如此谨慎小心。哈哈…这是汉莫先生的小小心意,还请收下。只要你能说服负责我家少爷案子的助理检察官拜瑞凯,我敢保证,你们会得到想象不到的报酬。”

“钱吗?哼,拉尔夫先生,我想你看错人了。还有,我只是个小小的助理,这种事您找上我,不觉得可笑吗?”

听上去萝西庞很有气节。

“越是不起眼的小人物,越是能办成大事。我相信,萝西小姐具备这样的能力。只要案子能按汉莫先生的意愿推进,萝西小姐今后的职业生涯一定会一帆风顺。”

这段音频到此为止。

全场再次哗然,所有人又将目光投向检控席上。

连那位黑人胖法官都好像有点儿懵了。

一切的一切,明一都看在眼里。很显然,拜瑞对萝西与拉尔夫曾经接触过的事是知的。

黑人胖法官法槌就没离过手,刚举起来还没落下呢,又有对话声再再次响起。

不过,这次可不仅仅只有对话,而是一段视频。

虽然画面不时有起伏、抖动或左右晃动,但清淅度是非常高的。

酒窖之类的场所,还有法式香颂的背景音乐。

画面中,一个男人坐在一张单人沙发上,面前的小矮桌上摆着两杯红酒。

负责此案,对加西亚稍加留意的相关人士一定能认出来,沙发上的男人就是拉尔夫加贝。

视频显然也并不是完整版的,而是截取了一段关键。

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我以为,纽约的繁华让你忘了亚利桑那州的沙土。”

拉尔夫立马说道:“老爷,拉尔夫怎么会忘…”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对面稍有些苍老的男声打断。

“拉尔夫,你跟了我30年,应该很了解我。”

“老爷…”

那个略苍老的声音突然冷漠地说道:“我最不喜欢的事,就是背叛。”

拉尔夫紧张地想站起来,“老爷…”

“拉尔夫,你令我感到悲伤。”

声音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画面开始换了角度,感觉上这个拍摄器材是安装在这个说话的人上。

画面的角度一直在转动,很快又转回到了拉尔夫。

声音冷冷说道:“养了30年的狗,居然临老了学会反咬主人。”

拉尔夫挣扎着试图站起来,但以失败告终。从动作幅度上能看出来,他应该是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体了。

这时,画面上伸出握着只录音笔的手。拉尔夫在看到录音笔时,双眼惊恐地睁得巨大。

“你以为录下我让你去收买基默警长、贿赂议员的证据,就能对我不利?拉尔夫,跟了我30年,怎么还是这么愚蠢。”

“老爷,不是您想的那样,您听我解释。”

“什么都别说了。拉尔夫,我都知道。有人用你儿子杀人的罪证,要挟你干这些蠢事。”

拉尔夫倒靠在沙发上,上的皮肤明显开始发紫。看得出来,此时的他,呼吸已非常困难。

“老爷,您…您不想弗莱迪坐牢,难道…难道我就忍心让我…的儿子,去,去坐牢吗?”拉尔夫非常艰难地说道:“我,我儿子之所以杀人,还不是,还不是因为21年前,那,那个药厂…”

“说够了吗?”

随着这句话,声音主人的脸终于出现了。

正是加西亚汉莫。

他似乎是将拍摄器材举到了自己脑袋的左侧,正在用丝帕捂住自己的口鼻,轻咳了两声。

这个拍摄角度只维持了几秒,很快,画面又回到了沙发上的拉尔夫上。

此时的拉尔夫,整个个看上去好像已经僵硬了。

但一切还没结束。

史见,拉尔夫整个人开始迅速塌陷。这种感觉,就像有一根无形的吸管插在他体里,迅速将他吸干了似的。

旁听席上有女人尖叫了起来。

很快,画面上,灯光并不十分明亮的酒窖内扬起如同烟灰般的不明物质。

沙发上,只剩下一空dàng)dàng)的西服。

“该死的,可惜了一间好好的藏酒室……”

随着这句说话,开门声、脚步声,鼓风机之类的设备转动发出的声音,同时响起。

最终,画面定格在加西亚豪宅的电梯内。

所有人,包括法官在内,仿佛是看了一部恐怖电影一般,惊悚无比地瞪直了双眼。

加西亚汉莫杀了拉尔夫加贝,这算不上可怕。真正令人感到恐惧的是,一个前一分钟还在说话的活生生的大男人,后一分钟就像被恶灵附了体般顷刻之间化为飞灰。

且整个躯体从有至无的全过程,清淅可见。

没有任何血腥的画面,没有断肢残躯横飞、血模糊的视觉刺激,但却远比这些都更令人心生惧意。

这是一种发自深心中的恐惧。

有什么比突然消失还要令人无法面对的?

加西亚是用什么手段杀的拉尔夫,又是怎么做到在短短两三分钟内,让一个人血不存、彻底消失的?

此时此刻,在大部分人眼里,加西亚汉莫就是一个吃人的魔鬼。一个妄图破坏联邦法制、收买议员、收买检察官,连自己最心腹的拉尔夫都可以眼都不眨地干掉的魔鬼。

被成功妖魔化了的加西亚汉莫,面色发寒地眯起他那本就不大的双眼,竭尽全力强自镇定下心神,保持着老贵族派头的姿态稳坐在原位,一动不动。

面对这样突如其来堪称恐怖至极的变故,法官与其助理等一众工作人员一时之间也失去了应急反应的能力。

陪审团成员们也都交头接耳地议论着,同时用复杂无比的眼神看向加西亚汉莫。

弗莱迪,可怜的弗莱迪,在这个万夫所指的形下,完全失去了挣扎的力气。他瘫软在坐位上,歪着头颅向父亲投以绝望的目光。

“反对!”

就在这个时刻,讼棍陈华站了出来。

31.体验恐惧

“反对!”

在这个乱了的时刻,讼棍陈华尽职尽责地站了出来。

明一看着这个油头粉面的家伙,心里直想笑。

黑人胖法官手里的法槌敲得梆梆响,法庭内好一会儿才算安静下来。

“反对有效。”

确实,如果视频内容属实,那就是另一桩案子了。加西亚汉莫的不法行为与本案被告人弗莱迪汉莫虽有直接关联,但不能混为一谈。

然后,令黑人胖法官更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这恐怕是联邦史上第一个当庭出示搜查证的案例,而那位勇于担当史上第一人的,正是那位业务能力一般般但却有着正直不阿这一优良品德的助理检察官,拜瑞凯。

他大踏步行出检控席,向法官出示了由纽约东区检察院检察长亲批、今儿一大早新鲜出炉的搜查证。

到了这个时刻,讼棍陈华无话可说,况且这本就不在这单业务范围内,他沉默地看着拜瑞从自己面前走过去。

到了这个时刻,加西亚汉莫才真正意识到,被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算计了。

视频刚出现的那一刻,他已经走不了了。除非他手持加特林,横扫一切,再来架直升机载着他和儿子逃离,从此亡命天涯。

不过,他并不是那种无所畏惧的悍匪。他是精英中的精英,是纽约上流社会举足轻重的大人物,是美州乃至整个联邦金融界都说得上话的高层人士。

何其讽刺。

如此伟大的加西亚汉莫,眼下却落入了他永远也想不到的、低级却毫无反抗余地的陷阱里。

谨慎如他,怎么可能被人拍下那样的实证?

联邦律法,仅凭录音证据根本就无法判定罪名。所以,就算拉尔夫录下受他指使去贿赂与弗莱迪一案相关的公职人员,到了法庭上也未必能做为呈堂证供。

他杀拉尔夫,当然不是因为那些所谓的录音证据。

正如他自己所说,最恨背叛。当年,弗莱迪的生母有没有真的背叛他勾搭上野男人,恐怕只有那个倒霉女人和已经化为飞灰的拉尔夫知道了。

之所以痛恨背叛,一方面是格使然,而最关键的是加西亚的那些过往。那些不能被世人所知,掺杂着累累白骨、血流成河的过往。

然而,正如半年前收到的那封署名【审判者】的信件中所写的那样,命运的巨轮已经开始转动,方向是逆。

不。不!逆命轮,早就开始转动了。在他不知道的某个暗夜里,在他忽视的那些细节处。

加西亚汉莫微微抬头看向走到眼前的助理检察官拜瑞凯,迅速冷静下来。

无需慌乱,是的,凭一个视频能不能定下罪来还未必呢。并且,就算认了拉尔夫是他所杀,又能如何?

不过是杀了个人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别忘了,荣誉公民称号可不仅仅是个虚名而已,这可是能换来实质好处的。不然,哪会有人心甘愿捐出大笔资产,装阔佬也用不着那么卖力。

没错。每个获得【荣誉公民】称号的人,都可凭此进入联邦位于太平洋的天空之城。

若在末,这就是一张登上诺亚方舟的保命船票。

而在盛世,任何一位被授予此称号的联邦公民,只要没犯下造成社会恐慌、引起动乱,或勾结恐怖组织、反联邦组织之类的大逆之罪,都可凭此免去牢狱之灾,换一个自由。

大不了就是损失点财产,面上能被查没、充公的,不过是加西亚汉莫真正拥有的十分之一罢了。

助理检察官拜瑞凯向他了搜查证后,伸出手道:“加西亚汉莫先生,请配合工作,交出您的手杖。”

加西亚面色发寒地看向自己手中那柄高贵精致的、象征着他对亡妻之的手杖,突然间明白过来。

明一也终于将所有‘线头’与‘棋子’,全都串联起来,一个完整的布局在他脑海中呈现。

不过,还是有些细微末节之处,他还没想通。

“请配合,加西亚汉莫先生。”拜瑞再次说道。

在前一次庭审中,他就象只斗败的公鸡,被陈华啄得步步后退。但此时此刻的拜瑞凯,真正有了为助理检察官的气势,语气中有着不容忽视的威严感。

加西亚汉莫别无选择交出了手杖。

他的大脑急速动转着,细细回忆到底是何时手杖被何人动了手脚。

就在拜瑞高举手杖走到鉴证发言人席之时,加西亚已经飞快地思考出了一系列应对措施。

首先,将边所有人都换掉,有问题的就让桑切斯或者浦立舍派人暗中处理掉;

接着,法务系统的事儿就让克鲁泽收拾;横竖大家同坐一条船,我没好子过,你还想稳坐你的副局长之位?

然后,如果弗莱迪罪名成立的话,让鲁尼安排几个人进监狱照顾儿子。

诸如此类,林林总总。

另外,加西亚还想到了集团公司那边的危机公关,还想到了得赶紧抽调a进公司,避免b一人独大,把整个集团给吞了……

无可救药。一个彻头彻尾的恶棍。

明一接收到来自神经接驳的思维讯息后,微微蹙起眉头。

他不喜欢这个老头,非常不喜欢。严格来说,应该算得上厌恶。

明一极少会对一个人产生这种绪。

同时,他还在在场不少人的思维中‘读’到了惧怕的感受。

他现在还无法只针对某人进行神经接驳,就像一个大型基站,周边所有人的所思所想,全都像反馈信号般,一股脑地往他的神经元接收区域涌来。

从小到大,他都不知道恐惧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绪。现在,他稍微有点明白了。

紧张、焦虑、回避、压抑导致更为紧张…循环之下,便会产生抑制不住的思维连贯联想。譬如,对未知之事的猜测导致安全感丧失、对恐怖的人或事联想到己的紧迫感,肾上腺素激增、全或局部肌紧绷…

但也仅限于这些表征化的感受,他能感知到,却不可能感同受。

很快,这些恐惧绪就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震惊。

这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天。

勇当联邦审判史上第一人的助理检察官拜瑞凯,在众目睽睽之下,与鉴证官杰西卡詹娜协同打开了那只手杖的‘机关’。

32.逮捕令

所谓机关,其实不过就是拧开了手杖两种材质的交接处。

手杖顶端玳瑁质地的把手与玫瑰木杖的交接处,本就有一圈细细的环形凹纹,这是这柄产自上个世纪中期的古董手杖原本的设计。

但是谁也想不到,它居然可以被拧开。包括手杖的主人,加西亚汉莫,他就像其它吃瓜群众一样,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那柄名贵的古董心头被拆成了两半。

当然,除了惊诧之外,加西亚思考更多的是,这究竟是哪个混蛋干的。

“请放心,汉莫先生,您的手杖仍然是完好无损的。”拜瑞帖心地解释道。

如他所说,拧开后,手杖仍是实心的,并没有因‘暴力拆解’而造成任何损伤。

拜瑞将手杖收进一只证物保存箱内,杰西卡则小心翼翼地从拧开的环状凹纹处取出一枚透明的环形物。

另一名鉴证人员端着一只器皿,杰西卡将环形物放在了里头。

“尊敬的法官阁下,感谢您的宽容。非常抱歉,占用了宝贵的五分钟。”

拜瑞说罢,法官示下道:“请检控方继续本案陈述。”

“好的,尊敬的法官阁下、陪审团。ib提供的鉴证报告显示,作为本案最直接证据的摄像机,其内容属实,无剪辑、合成、特效等后期制作,更无……”

拜瑞凯洋洋洒洒地将先前已经说过一遍的控词重复了一次,又补充了几个录像内容的细节。

诸如,那柄开酒器插入的位置是死者莫莉朵姬颈部大动脉,可见弗莱迪并不像他与他的辨护律师所说的那样,醉到无力行凶的地步;又如,死者在颈部插着根开酒器的况下,奋力自救,挣扎着在地上想要爬起,导致血迹染遍了地毯。

重点是,被告弗莱迪汉莫先生在行凶之后,去清洗了血污后像没事人似地倒头继续睡觉。又在醒来后,取了汽车防雨罩用来裹尸意图藏尸,可想而知,其接下去的行为,极可能是抛尸。

“因此,弗莱迪汉莫先生杀人证据充足,藏尸意图明显,实非简单的错手误杀或激杀人。请法官、陪审团给予公正的裁决。”

拜瑞说完,陈华站了起来,“反对!”

“反对无效。”法官驳回。

陈华清了清嗓子,举起右手,正准备说些什么,剧变接踵而至。

勉强撑着瘫坐在椅子上的弗莱迪汉莫突然跳了起来,大喊道:“闭嘴!都他妈闭嘴。你们这些混蛋,别想摆布我,别想把我关起来。fk,婊子养的…”

全场再再次哗然。

法官敲响法槌,威严道:“请被告人控制绪,不得咆哮法庭。”

“你这个黑鬼,你有什么资格审判我。你们这些蠢东西。你,”弗莱迪指着他那尽心尽力的律师陈华骂道:“你这头该被丢进猪圈里喂猪的蠢驴。”

骂着骂着,弗莱迪又转指着那个为了他把自己搭进去半个子的父亲道:“你,都是你,一切都被你搞砸了,你有狗用?你这个老东西,是你杀了我妈妈,是你,老混蛋,我就知道是你杀了我妈妈。”

加西亚汉莫面如死灰地盯着好似疯魔了般的儿子,他唯一的儿子,保养得当的面容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凉意。他的嘴唇有那么一刻,颤抖了一下。

“弗莱迪!”加西亚低吼一声。

不是好似,弗莱迪汉莫就是疯魔了。

他开始发出狂笑,继而疯狂地暴捶他面前的桌子。捶了几拳之后,便倒在桌子上痛哭流涕地喃喃念叨起来,“妈妈,你把妈妈还给我。是你杀了我妈妈,我知道,我知道,是你,是你……”

事发展到这一地步,已经无法进行正常的审判了。

法官与陪审团商议之下,果断做出决定,再次退庭、押后再审。

旁听席上的众人,好似看了个剧集大拼盘,绪起伏跌宕。

先是贿赂议员的法理剧,再是令拉尔夫消失的惊悚剧,联邦史上当庭搜证、开启机关的轻特工剧,最后是疑父杀母、‘孝子’反坑老爹的人间悲剧。

不可谓,不精彩。

‘怕是电影都不敢这么拍吧!’吃瓜群众如此想道。

看着烂泥似瘫软的弗莱迪被两名法警架着,几乎是用拖的离开法庭,加西亚汉莫好像瞬间苍老了几分。

他眨了眨浑浊的双眼,右手在空气中划了一下,这才意识到手杖不在手里。

似有些空落落的,加西亚站起摇晃了一下,他旁的管家立马将他扶住,在吃瓜群众的注视下迅速离开法庭。

然而,令加西亚更没想到的是,大戏还在后头。

在管家的搀扶之下,两人刚来到法院后门,还没来得及上车,就被nypd新晋高级警探凯文布朗兜头拦住。

“很抱歉,汉莫先生,恐怕您得跟我们走一趟。”凯文面上挂着笑容,但语气却是极为冰冷。

那个本来就看凯文不顺眼的管家,抬手就要拍开他,被凯文不客气地握住了手腕。

“史派西。”凯文喊了一声,从他后的一辆警车走出一个年近40的男警探。

名叫史派西的警探伸手唰地抖出一卷公文,说出了那句经典的台词。

“加西亚汉莫先生,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将成为呈堂证供。”

加西亚汉莫和管家两人都惊愕地瞪大了双眼。

凯文早预料到这老家伙会有这种反应,补充道:“如果您质疑这份逮捕令的话,可以到总局找我的上司投诉。但是,如果您不配合的话,拒捕的后果相信您应该清楚。”

‘不对!非常不对!’加西亚汉莫眯起双眼,心脏开始狂跳起来。

即便在法庭上被曝出那些音频、视频,他也没有像此时这么慌张。

因为他很清楚联邦法律在证据链不充足的况下,那些音频、视频未必能成为证据,法官也未必采信。总之,只要有时间斡旋,他就有十足的把握,从这个陷阱里脱。

但是,此时此刻,加西亚汉莫真正开始觉得事不对劲了。

逮捕令当然不可能是临时签发的,也就是说这两个警探早就准备好了这份逮捕令。

那么,是谁签发的呢?

以他的份地位以及联邦授予的【荣誉公民】称号,完全可以拒绝普通警探的调查,更别提签发逮捕证。

除非,局级!

整个nypd总局内部是个什么况,加西亚很了解,说克鲁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为过。谁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动加西亚一根寒毛?

克鲁泽自己?不,不可能。

正如加西亚所想的那样,包括克鲁泽在内的五个人有着永远都割不断、理还乱的关系。牵一发而动全,他加西亚栽了,其它四人能落着好?

‘就算克鲁泽知道我要干掉他,也不会愚蠢到借此机会扳倒我。莫非是想用这种事威胁我?’加西亚大脑快速运转起来。

“请吧!”凯文不想再跟这只老狐狸多废话。

明一说过,动作要快,绝不能多事,赶紧押回去。

“我要见我的律师。”

加西亚心里清楚,眼下的势不容乐观,纵使有通天的本事,今天这一趟怕是避不掉了。

说曹cāo)曹cāo)到,律师陈华从后门钻了出来……

33.X先生与Judge审判者

在凯文看来,这个无良讼棍怕是躲在某个角落里听了会儿墙角,见有利可图才钻出来的吧。

总之,陈华表现得就像是凑巧遇上的。

他殷勤地凑到加西亚边,一脸纳闷道:“汉莫先生,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加西亚这会儿正脑子发涨,想了想,拧着眉头对陈华说道:“陈律师,我现在聘用你做为我的私人律师。”

陈华一下子就两眼放光,扯着嘴角谄媚地笑道:“非常乐意。愿为您效劳。”

“好了,既然有了现成的律师,那么,汉莫先生,请吧。”凯文催促道,又扭头看向那个见钱眼开的讼棍,“陈律师,总局见。”

即使是被捕也要极力保持体面,加西亚抬头地上了警车。

“汉莫先生,在我来之前,您可以什么都不说。”

陈华很直白地提醒了一句,史派西警探一脚油门,警车驶离法院后门的停车场。

陈华看着警车消失在视线范围后,转走进后门,经由长廊进了电梯。

负1层,地下车库。

陈华走到车边时,感应解锁保险落下,他打开车门正准备坐到驾驶座上,突然眉头一紧,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

“陈律师,你好。”

车内,后排座,一个男人正在悠闲地翻阅着手机,自来熟地冲陈华笑了笑。

车窗玻璃镀了膜,从外头根本无法看到里头的形。因此在打开车门之前,陈华根本看不到车里会有人。

并且,在他靠近汽车时,感应器发出了解锁声。所以,车子确定百分百是锁上的。

他不可能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一般况下,大部分人遇上这种事,都会表现出不同程度的慌乱。但是,陈华没有。

他非常冷静地看着后排座的那个男人。

迅速确认自己从未见过这张脸。黑头发、黄皮肤,只能粗略判断出对方是一名亚裔年轻男子。

“陈律师,我有一些问题想向你咨询,不知道方不方便?”

“这位先生,如果有法律相关问题,您可以先联系我的事务所预约。不过,作为一名律师我必须提醒您,非法侵入他人车内,虽然不构成犯罪,但我可以告您意图不轨。”

陈华非常自然地回绝,且还警告了对方一句。

“意图不轨?这…我看上去很有那种侵犯同的气质吗?”戴着的明一苦恼地摇了摇头。

“您看上去有侵犯任何人的气质。”陈华揶揄道:“好了,这位先生,不管您有什么目的,请离开我的车子。”

话未说完,被打断。

“车子不错,整体采用合金防弹材质,玻璃也具备一定防御效果。但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这也就挡挡普通手枪。换作穿甲弹,根本不堪一击。训练有素的狙击手,即便一枪没办法击穿玻璃,也能用第二颗子弹通过同一个弹孔,完成爆头。”

陈华沉吟几秒,突然笑了起来。

“先生还是位武器专家啊!不过,我可不认为我一个小小的律师,会惹上需要动用军备级武器或者一流狙击手的仇家。”

原本靠着椅背的明一,体微微前倾,盯着陈华道:“华伦普拉西多多明戈陈,陈华,或者,我还是称呼您为,judge审判者。”

站在车门边的陈华蓦地拧眉又往后退了一步。

明一继续道:“警局你可以不用去了,接下去的事会比你原本计划的还要顺利。”

“你是什么人?”陈华惊道。

此时他已经退到了离车子一米开外的位置。这是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如果对方突然拔枪,他完全可以借打开的车门为护盾,退到电梯间去。

但是,他没想到,也想不到,对方竟说出judge一词!!!

他非常震惊。不,应该说震惊都无法形容他此刻内心的感受。

在发现后排座有人时,陈华的第一反应是,这个年轻男人是某桩案子结下梁子的对手雇佣来干掉他的杀手。

不过,这个念头转瞬即逝。如果真是杀手,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地在法院动手,更不会跟他废话,直接给他两枪不是更好。

“这是我最近听到最多的一句话。”明一自嘲地笑了笑,道:“我现在大概有点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了。不过,在明确之前,这个问题我还真回答不了。这样,你换个问题,我或许可以回答。”

陈华紧拧着眉头,不着痕迹地掂了掂他手中的公文包。

“你怎么知道接下去会比我计划的更顺利?”

“整个计划中,最令你头疼的,不正是纽约三大黑帮家族中的那三位重要成员吗?”

陈华紧拧的眉头微微展开一些,虚着双眼,没有搭话只是安静地等待着对方继续把话说下去。

明一收起手机,拍了拍驾驶座的靠背,说道:“上车吧,如果我想杀你,你认为你现在还能站在那儿吗?”

陈华听出了对方语气中不容质疑的半威胁意味。

诚然,对方能不动声色地破解加了三重密钥的车锁系统,并在进车后又将之恢复如常,光这一点就不简单。那些混黑帮的家伙,对这些高科技可不怎么精通。

思虑了片刻后,不管对方说的是不是大话,陈华都没兴趣去试探对方的实力。

识实务者为骏杰。

陈华坐到驾驶座上之时,拜瑞凯等一行检察院人士也来到了停车库。

几个助理面露喜色正在说着什么,上车后发动引擎缓缓驶离车库。

“这位先生,我该如何称呼你?”

明一看着镇定自若的陈华,不有些佩服这位看上去油头粉面、实则心思缜密、艺高人胆大的律师。

或许,此时再称陈华为律师,已经并不合适了。

“你可以像巴格斯杜瓦尔那样,称呼我为,x。”

自古装bi)一家亲。师承boss,连语气都模仿得淋漓尽致。

可惜的是,明一的声音清澈略显稚嫩,完全没有boss的磁声线那么富有魅力。

陈华也不在乎对方到底叫什么,这个世界上的大部分人都有不能说的秘密。而他,总能挖掘到那些秘密,并在其中,找到无尽的乐趣。

“好吧,x先生,你提到了巴格斯杜瓦尔,但依我的判断,你应该不是黑帮中人。”

“哪里看的出来?”明一饶富趣味地看着陈华,笑着问道。

“很简单。”陈华看了后视镜里的x一眼,也笑了笑,“看来x先生对黑帮还不太了解。”

“哦?愿闻其详。免得以后出门装黑帮穿帮就尴尬了。”

必须承认,明一被勾起了十足的兴趣。

“黑帮份子上有着一股被烟酒常年浸渍的味道,一闻就知真假。如果你想装黑帮,恐怕得先找间不烟的酒吧,在里头熏一整晚再出来。”

“哈哈哈……陈律师,你真是太幽默了。”

陈华拍了拍方向盘,不以为意地说道:“感谢你的欣赏,很少有人这么夸讲我,非常荣幸。”

随后,他发动引擎,“那么,x先生,我有个提议,让我们找个更舒适的地方聊聊。不知意下如何?”

这句话,陈华用的是不太标准的华语,明一当然听出了话里的试探意味。

“悉听尊便。”

陈华听到这个回答后,先是微微皱了下眉,继而露出一个奇怪的微笑……

34.裤子太紧了吗?

曼哈顿第五大道西33街与西34街之间,350号。

历经246年风风雨雨的纽约标志建筑——帝国大厦,86层观景台。

360度俯瞰纽约城,中央公园、哈德逊公园和东河、布鲁克林大桥、时代广场、自由女神像…尽在眼底。

明一并不在乎陈华会带他去往何处,反正去哪儿对他来说都一样。

陈华对这位x先生的淡然,感到一丝惊讶。唯有彻底的实力碾压,才有可能无所畏惧。

明一以为陈华会安排一个非常私密只有他们两人的空间,没想到居然会在这么开放的一个公共场合。

不过,这倒是合明一的胃口。并且,非旅游旺季又是上班时间,观景台的游人并不多。

人手一杯饮料,如国王般巡视了一番纽约城美景之后,两个莫名其妙的家伙找了个相对避风的角落处猫了起来。

“裤子太紧了吗?”

陈华尝试着想要像x先生一样坐在台阶上,最终还是放弃了。

面对x先生的这个问题,陈华一时之间绪就有点连贯不上,“嗯,是有点儿紧。西服就是这种设计,毕竟只有这样才能衬托出材。”

“我觉得很难理解。黑帮那些家伙穿成这样,是怎么做到高抬腿踢人不裂档的?”

陈华很认真地想了想,“也许,他们的裤子其实并不怎么紧吧。”边说着,边走到明一右侧,继续道:“不过,你可能误会了,我并不是因为裤子太紧坐不下,而是因为,这台阶曾被无数人踩过。”

言下之意,太脏,实在下不了股。

“哦。”明一点点头,“所以,你是怎么做到让弗莱迪和莫莉在那晚勾搭上的呢?”

陈华……

“其实,也没什么技巧。很简单,找个人假装弗莱迪的朋友或者下属,打个电话约莫莉。再把弗莱迪的电话发给她就行了。当然了,事先得预付一笔让她拒绝不了的piáo)资。”

明一又点点头,以求教的姿态问道:“那么,莫莉朵姬女士又犯了什么死罪呢?虽然,我知道她肯定有问题,但奇怪的是,怎么查都查不到。”

陈华想了想,哑然失笑,摇头道:“莫莉朵姬17岁那年,被她继父施暴强后,逃离了新泽西。辗转风月数十年,在这期间,曾有一个piáo)客因服用她提供的药,导致亢奋过度猝死。

之后,来到纽约,她遇到了本该改变她命运的男人,但她却并没有珍惜,只是一味榨取那个男人的所有钱财。去拉斯维加斯豪赌,输了个精光。那个男人在两年后,因为没钱治病死在了廉租房里。”

明一恍然大悟道:“啊,怪不得,我说她在拉斯维加斯输掉的那60多万邦元是哪儿来的。原来如此!”

没等陈华开口,他又说道:“这令我想到了网红露西疯狂案中的哈维。一个好好的银行职员,一而再、再而三地为她挪用公款,最后导致声名败裂。”

“是啊!,就是种令人神魂颠倒的奇怪玩意儿。”陈华似有些唏嘘。

明一注意到了这个细节。

“你很聪明。”话一出口,明一就摇了摇头,“不,聪明二字还不足以概括你的天才。”

“多谢夸讲!不敢当。”

明一看着此时还算得上一脸真诚的陈华,突然严肃道:“不过,你无权审判任何人!”

“你,我,他,她,”陈华指了指两人对面正在观景台上俯瞰美景的游人,道:“都不过是芸芸众生之一粟,沧海之一渺。所有人都没有权力成为审判者。我,不能,你,不能,任何人,都不能。”

明一想了想,“你这话,听上去有点儿东方禅意。不过,仔细想想,就是放。”

陈华笑了笑,“放也好,禅意也罢。我相信,凭你的大脑,一定能想明白。”

“想明白什么?抱歉,早就有长辈说过,我这个人没什么慧根。”明一习惯地耸耸肩。

“所有局中局,任何计中计,都需要人去推动。

如果,这其中某个环节的实施者做的不做位呢?如果,有人临阵退缩,或者原本安排好的人生病或者临时发生了真正的意外,导致缺席呢?

那我所做的一切安排,就都白费了。

因为,每一个细节都容不得纰漏。就像一条转动的链条,一旦某颗齿轮松垮或掉落,那么,整根链条将无法再继续运转下去。

人生,不也是如此吗?

生活中常遇到的人、事、物,决定了一个个体生命的时限,并对其一生会过上什么样的生活起到90%以上的影响。

有可能,因为天气不好造成心不好,于是想去散散心。登上了一艘注定要遇上海难的船;

还有可能,因为上司的一句责备,导致绪崩溃,与人吵架,激动之下不小心失手误杀;

因为价上涨,患有焦虑症的主妇在搭巴士时,与人口角大打出手,撞到司机,致使大型车祸……

这样的事还少吗?

我只不过是一个引导者,并非审判者。

真正审判众生的,是那条齿轮永不脱落的链条,是那个始终转动从未停歇的命运之轮。”

陈华一气说完。

一如在法庭上那般流畅,极具说服力。但不同的是,此时此刻的陈华,对这段话赋予了真正的感。

担得起发自肺腑一词。

明一似乎明白了什么,又好像还没想明白。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最后,微微一笑,将目光投向陈华。

“必须承认,说的很有道理。”

陈华转望向86层高楼外。

连续几的大雪,纽约城裹上了一层银妆。

繁华依旧,风雪不哀。这大概就是陈华此时此刻的心境。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如何找到我的,又抱着什么样的目的,但我并不好奇。”陈华扭头看向明一,似笑非笑道:“不过,无论你准备对我做什么,我都不在乎。”

“哪怕现在把你从这儿丢下去,也不在乎吗?”坐在台阶上的明一,此时站了起来。

陈华无所谓地仰头望天,“当然。你大可以试试,看我会不会害怕得尖叫。”

“哈哈…啊,你真的,太幽默,太有意思了。我很喜欢你,”说到此处,明一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不过,我还是得抓你。”

“嗯,请便。”陈华转过,正面对着明一道:“明一先生!”

35.杀杀了我

“人在观景,亦在景中。”

陈华仍是那副似笑非笑的神,继续道:“又有谁分得清,自己是景中人,还是观景人呢?”

明一皱了皱眉。

太糟心了。继boss之后,神棍二号出现。

“很奇怪吗?”陈华捊了捊被风吹乱的发型,很欠揍地说道:“虽然明一先生比我想象的还要神秘,似乎还具备一些普通人不具备的能力。但,你可不是个好演员。”

“那是,没有人的演技能入得了你‘陈影帝’的眼。”明一由衷夸赞道:“狡猾一世的加西亚汉莫,怕是死都想不到,关键时刻取得他信任的律师,到头来,居然就是令他陷入这泥沼深渊的审判者。呵,真特么讽刺。你说,如果糟老头子知道了真相,会不会气得直接喷血而亡?”

“呵呵…”陈华笑笑摇了摇头,“可别死的这么草率。如果只是要他的命,我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布下这连环局。”

“听上去,取他狗命对你来说就像是吃完饭顺便去上个厕所一样便利。”

陈华微微皱了下眉,“明一先生,你这个比喻…实在有些,怪异啊。”

“好吧,忽略这些。那么,说说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我真是太好奇了,陈律师,你是个人才。”

陈华想了想,道:“很简单。在哈莱姆警局初次见面之时,我就发现了明一先生的与众不同。虽然华语是联邦通用语言,但纽约城内的华裔能说一口流利华语的却是少之又少。

如果有人很早就盯上了我,并对我进行调查,那么,无外乎是与我经手过的案子相关的某人。但若真是与那些案子有关之人,不可能对我这么客气,恐怕在我开车门的时候,上已经多了几个弹孔了。

所以,一定与旧案无关。并且,我很乐观的认为,应该与加西亚、与纽约三大黑帮也无关。

第一次开庭时,你就在旁听席后排最角落处。在我看来,你的出现绝非偶然。但此次开庭,那个位置上却坐着一个与明一先生形极为相似,却长得完全不同的华州人。

找上我,不杀我,很显然不归属于任何一方势力。那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我想,最合理的,就是一个刚刚出现在纽约、在屠夫一案中有其影且过往成谜的新面孔。

除了明一先生,我想不到别的人选。当然,以上纯粹是建立在猜中了答案的倒推。真正让我猜测出明一先生份的是,一个很普通但却很具识别度的动作。”

陈华耸了耸肩。

明一霎时便明白了,“很多人都有这个习惯动作,不是吗?”

“嗯,你这么说也没错。其实肢体语言有时候也会误导我,导致判断出错。”

两人就像是在进行一次深度学术探讨,陈华用一种过来人的语气,继续道:“幸运的是,这次我显然对了。其实,肢体语言也是有细微区别的。你看,”陈华耸了耸肩,“看出不同了吗?注意观察我耸肩时的幅度,同时伴随着的脖子的扭动,面部的微表等等这些细节。”

明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一副受教了的模样,叹道:“真是术业有专攻啊!在你面前,我那点观察能力简直不值一提。”

“过讲过讲,呵呵…”陈华笑了笑,继而微微抬头看向明一,问道:“那么,明一先生又是怎么发现我的呢?”

“说来惭愧,我可没有陈律师这么厉害的洞察力。”明一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所以,只能苦思冥想绞尽脑汁了。

我反复多次查看了第一次开庭时,庭内所有人的反应、动作、表,居然都没发现你。要是我有你的这两下子,可不就省事多了,对吧。”

陈华不咸不淡地笑了笑。

“直到昨天我才发现,为辩方律师,怎么可能在出现视频的时候那么笃定。笃定的就好像早就知道会发生这一幕。”

“不对吧。”陈华反驳道:“我记得当时我的反应是很正确的,你看,我当时是不是这样,”他做了一个拧眉、双眼写满了‘这特么是什么鬼’的表,继续道:“我这样看向了弗莱迪和加西亚,有什么问题呢?”

学术探讨又深了一层。

明一摆摆手,“不不,我不是说这个表。你在对角色的理解和把控上做的很到位。视频当庭爆出之时,你的反应称得上是教科书式的演技。

不过,你忽略了一个小细节。在你做完刚才那个表之后,你迅速低头,我在第一次查看录像时,以为你是在思考对策,但后来才发现,其实,你是在看腕表上的时间。

之后,当你提出让控方交出视频的要求后,法警赛文便非常应景地带着那台摄像机来到法庭。

这一切流畅得就像是事先彩排过似的,每个点都踩的精准无比。

我刚开始也没发现这个破绽,直到后来我发现赛文和萝西在摄像机上堂之时,都下意识地看了加西亚一眼,而当时,你的反应却没有丝毫惊讶。”

陈华边听边点头,听完后想了想,不解道:“这个反应不对吗?既然视频都已经爆出来了,摄像机上堂顺理成章,这时候再表现出更强烈的反应,那戏可就过了。”

“不不不,”明一又摆了摆手,“视频是爆出来了,可谁知道那台摄像机里的内容就是那段视频呢?可以联想,但没人能确定。法官和陪审团也是在观看了摄像机里的内容后,才决定退庭的。你是辩方律师,在没有亲眼证实之前,不应该继续发挥你的诡辩之才吗?”

“啊…”陈华好似恍然大悟般发出一声叹息,道:“还是明一先生棋高一着啊!”

“不不不,”明一摇头,道:“不敢当,还是陈律师思维敏锐、细致过人!”

呸!这会儿如果有人经过,怕是会啐这两个正在进行商业互吹的男人一脸。

“明一先生既然提到了赛文和萝西,那我不得不问一声,你打算对他们做些什么?告发他们与我合谋?”

两个前一刻还笑嘻嘻互吹彩虹的男人,下一秒同时沉下了脸。

“难道,你就没想过,也许我是维克托委托来追查审判者的。哦对了,我还提到了巴格斯,你看,我跟黑帮还是有些交的。”

陈华一动不动地盯着明一,双眼像似要看穿他的内心一般锐利。

他摇了摇头,“我确定,你不是。虽然不知道你与他们之间是什么样的关系,但我相信自己的判断,而我的判断从未出错。”

“有自信是好事。但盲目自信是会要命的,审判者先生!”明一以毫无绪波动的眼神回视陈华。

陈华目露寒意,语气冰冷地说道:“我还是那句话,无论你有什么目的,我都不在乎。你能找到我,一定有非常精彩的推理。但你没有实证。你什么也做不了,除了,杀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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