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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尊》


第一章金手指成精啦!

传承百万载,曾是此界道门源头的楼观道已经是一片火海,一团团雷光肆虐,炸碎了这终南山上的古朴楼观。

再悠久的传承,数百万年的风风雨雨过来,也会有起有落。

楼观道如今只有几位道门羽士潜修,全宗上下,不过十数人,早已没落,今日更是给人杀了个干净。

两道血光从楼观道祖地冲天而起……

这两道遁光中的一人,浑身裹在血光中,只露出一双阴鸠三角眼,浑身魔气森森,不似好人,他咬着牙,心疼的从怀里掏出一张金色的符箓,上面的符文古朴晦涩,灵光凝结。

“现在不是舍不得的时候!”另一道血光中有人疾呼。

“说的容易,这可是老子三百道德兑换的纵地金光遁符……花尽了我准备用来炼制本命法宝的全部功德。”虽然口中如此说,但那人还是果断捏碎了那张金色符箓,登时纵起一道金光,挟着两人遁入虚空,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时楼观道上空,才有几个身影赶到。其中一位白发长眉,下颌五缕长须飘荡胸前的老者看着已经是一片废墟的楼观道,怒吼一声。

“贼子尔敢!”

老者一挥袖袍,登时无量庆云滚滚升腾,只是一压,便灭去了下方炽烈的魔焰。

那青色庆云翻滚激荡,携着无穷之威,足以毁山摧城的一团团雷光和无物不燃的九幽魔火被这庆云一沾,随即磨灭,竟然没有激起丝毫的声息。

那庆云本是祥和之气,如今滚荡的如同劫云一般,可见老者心中之怒。

另一位中年道人也是面色凝重,对左右道:“楼观道乃是我们太上道三宗之一,道祖昔年讲道亲传的道统,地位非比寻常。今日这两个魔头修为低微,却胆大包天,将楼观道灭门。又能拿出前古真符遁走,此事十分蹊跷。”

“待我以太乙六爻遁法推算这两个贼子的下落,定要挖出幕后主使!”

“我等太上道统,定要同心协力,就算把天桶一个窟窿,也要报此仇!”

一众元神真仙具是极怒,纷纷点头应和,就算幕后主使者是魔道两个顶级魁首——血海道、九幽宗。也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说罢,那中年道人便掐指起卦,右手爆出无数复杂的指诀,让人眼花缭乱的指影重重,最终如承托着什么般,豁然摊开,向上一抬。

“轰~”

无量灵光涌现……

这中年道人已是此界天机术算的大宗师,随手起卦推算,本应是轻描淡写,不漏痕迹,有返璞归真之相。但今日楼观道灭门,他竟然毫无所觉,已经是怒极。当下不再收束法力,全力施为,千里之内天地元气翻腾,大道显化。

一众元神真仙,皆映照在这一抹灵光之下,透过光华望去,神色都显得朦胧了起来,强横的气息扫荡八方,远在千万里外,一处气息如渊的深邃所在,八臂魔神凭空显化,仰天怒吼,欲与这般气息平分秋色。西极灵山之上,无数庙宇林立,那滚滚威压横扫而至的时候,灵山顶上,一朵金莲盛开,囊括须弥,将威压轻轻挡在外面,护住了西方一片净土。

一张太极图显现,将那八臂魔神一卷,砸到九幽之下,又要强行破开金莲。

灵山顶上,一座仅能容纳一身的小庙中,传出一声悠长的叹息:“太上道诸位道友,此事与我佛门无关。”便主动放开了金莲,让那太极图查看气息。

南方蛮荒大山……

东海三座仙岛……

中土皇朝气运所在……

四方显化无数异象,都隐隐抗衡着这股横扫天下的气息,这时候昆仑山上有白玉如意显化,海外诸岛之上浮起一柄仙剑,与太上道一众元神真仙联手所化的太极图合在一处,将四方异象全数压下……

三脉气运居高临下,犹如俯瞰此界众生一般。

一众元神真仙气息凛然,借此之威,穷搜天下所气机,化为天机脉络显现。

那无量灵光,缓缓聚拢起来,最终化作了八卦符文,相互交感,衍生无数金爻。一众元神真仙纷纷摄取金爻,推算未来大衍天机,此次太上道如此大张旗鼓,甚至请动元始道,灵宝道两宗元神真人出手,非但要抓住凶手,更是要借机卜算未来五百年天机。

“竟有大劫将至之兆!莫非传承百万年的楼观道灭门,便是量劫将起之先兆?”

“五百年内,却有大劫将至的迹象,但量劫酷烈,肆虐甚久,一场劫数绵延万年都只是小可,来势缓缓,去势汹汹,纵然有些兆头,数千年内,也未必能掀起劫数。而且每逢四百九十年一次四九小劫,每逢万年一次群仙大劫。这未必是量劫之兆,也许只是四九小劫或群仙大劫……”

一众元神真人议论之时,中年道人蓦地睁开双目,竟然有些惊疑不定。

“怎么可能?竟然算不到这两个贼子的因果。”

“好似不在此界之内,不入天机之中。”中年道人面色凝重道:“楼观道灭门之事也天机紊乱,似乎有大神通者遮蔽因果。”

“不过这股屏蔽天机之力,只有一个时辰。”

广陵城中一处普通民居内,先前两个凶手望着那横扫天下的恐怖气息,又惊又怕,其中一身黑袍的道人对一脸凶横的三角眼说道:“妙空,你不是说楼观道已经没落,全派修为最高的,不过一结丹修士,还是一个道行之士,轻易就能拿下吗?”

“结果居然引来这么多元神真仙,这气息之强,怕是比我们那一界所有元神加起来都多!”

“通神老道,你怕什么。我们不是已经拿下了楼观道?元神真仙神通再广大,难道还能算清轮回之主屏蔽的因果吗?诸天轮回之主是何等大能,派遣我们降临此界完成任务,早就镇压了我们的一身因果。就是天仙道君也算不出来……”

三角眼的妙空虽然也有后怕,但还是硬着嘴道。

“我不管这些,你答应我的东西,别忘了就是。”通神老道想起轮回之主的大能,也稍稍平复了心境。

“而且,你自身的因果被轮回之主镇压。但你从楼观道抢走的东西可没有,待到一个时辰后,任务完成。轮回之主蒙蔽的天机就会逐渐明朗,怕是下一瞬,便会有元神真仙来取你性命,到时候在元神真仙手下,你求死都难。”

“我劝你,还是早早丢掉那件东西。苟全性命为先罢!”

“该死……”妙空心里一阵无能狂怒:“这楼观道灭门,掀起的动静怎么会如此之大,我原先准备镇压天机的那件东西,在这么多元神真仙面前,只怕连一张废纸都不如。原以为楼观道早已没落,虽然祖上阔过,但如今宗主都只有结丹修为,若是有这么大的后台,何至于此!”

“所以原先准备遮蔽元神推算的那件东西,就远不够用了。”

“就算我能想到楼观道这个马蜂窝,能惹出这么多元神,我也找不出能屏蔽这等宗师衍算天机的东西。”

“如今这东西,已经是烫手山芋了!”妙空摸着怀里的珠子,暗想道。

通神老道还在那里冷嘲热讽道:“也不知是什么宝贝,值得你下这么大本钱,一身身家,怕是都赔了进去。如今功亏一篑,你要心疼的吐血了罢!”

“什么东西!”妙空在肚子里暗笑:“这可不是什么东西,这是太上三宝之一。若不是我早年翻过一卷上古笔记,上面有用的法门没记载什么,却写了楼观道中兴的一段传说,上面提到这个时代楼观道已经没落,还是五百年后,中兴祖师自楼观道的传承之宝——太上道尘珠中,悟出遗落已久的太上真传,才成就元神。甚至在大劫之中,一蹴而就,成就道君果位,大兴楼观道。”

“在上上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居然让我来到了这个时代。”

“我辛辛苦苦,放弃了任务奖励,留下再入此界的机缘。后来费尽全部身家,算计了一切,才灭了楼观道满门,谋划到了此宝。”

“而且……”妙空心中火热:“如果我后来查到的线索没错的话,道尘珠来历大的惊人……传说太上道祖未成道时,只是乡间的一个牧牛小童。一日上山放牛,见到流星横空,意外得到了一缕异界灵光。他从这灵光之中,参悟出了太上道根本经典《道德经》。历经千万劫数,而证得大道。开辟道门,提拔另外两位道尊。”

“太上成道后,那一缕灵光早就对他可有可无,为了纪念他成道之途,太上在证道时,将灵光斩出,化为一颗灵珠。便是代表太上道统的三件至宝之一,太上道尘珠。持着此珠,便能悟性大增,参悟无上道妙。”

“乃是楼观道历传承传之宝,太上真传道统的象征。若是我能得到此珠,元神已是坦途,道君也并非绝路!”

妙空心中颤抖,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这个机缘,而且,他也砸下了太多的血本,为此甚至下手暗算过几个自己根本惹不起的大人物,失去此珠的机缘,照样是死路一条,只不过死的晚一点罢了,照样惨不忍睹。

妙空心里百般纠葛,眼看实在没得办法了。他咬咬牙从屋子后面拎出来一个昏迷的少年。

那少年莫约十四五岁年纪,粉雕玉砌,眉清目秀,一看便知道出身富贵之家。

看到妙空如此施为,那通神老道连忙上前拦住他:“你疯了!这可是我们的任务目标。”

妙空根本不理,他面上闪露一丝狠色,反手将一道灵光打入这少年的体内,通神老道面色奇怪道:“你会这么好心,把东西送给他?”

“还是想藏到他身上,等到未来有机会再回来取出?”通神老道讥讽道:“别忘了,一个时辰一过,此界的元神真仙便能推算出你夺取的那件宝物的下落。这个少年身世清白,或许不会有什么事,可能还会被太上道的真人看上,带回去悉心教导,收为弟子。”

“但他身上的宝贝,肯定会被太上道收走。”

通神老道话音未落,就看见妙空面露嘲色,拿出了一枚玉符。

“轮回引……妙空,你可真下血本,居然将能把人带入轮回之地的轮回引都舍了出来,这东西在诸天轮回之地万功难求,你居然用在一个无关之辈身上。”

妙空冷笑道:“一入轮回,因果全消。”

“我以秘法将这少年和灵珠融为一体,成为轮回者后,他因果全消,一切前因都无法推算。这灵珠化为他的一部分,自然也无法推算,等于成为了我这宝贝绝妙的包装,待到时机成熟之时……撕开包装,东西不就到手了吗?”

“你给予他轮回引,便是他的领路人。其它都无所谓,领路人却有一项权限,便是能跟随自己所领之人,一并轮回三个世界。”通神老道赞叹道:“妙啊!但你这般在老道面前施为,真不怕老道先你一步。”

“时间紧迫,我再怎么做手段都瞒不过你。而且找你帮忙的时候,你不已经在轮回之主面前立下道誓,不得以任何手段谋夺此物了吗?”

通神老道暗道:“若不是立下誓言,我早就动手了!而且你这小人定然还会不放心,日后我还得小心你对我下手呢。”

通神老道面上却不露声色道:“成为轮回者后,三日后便要接受考验任务,若是这小子死在了哪个世界,你哭都来不及。”

“我可以查找他的试炼世界,然后想办法进去。”

妙空脸色木然,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乾坤袋,他面目逐渐狰狞:“灵符放进去,这几件法器可是老子冒了天大的风险……也罢!比起至宝,这些都不算什么,还有保命灵丹……老子剩余的身家都便宜你了。这些道书不能给你,若是你真的有大福缘……夺了老子的机缘,修为突飞猛进怎么办?”

“不过这些杀伐法术倒是可以留给你。”

妙空装了满满一袋的宝物,看着少年昏迷的小脸狞笑道:“你小子最好给我活着回来……还有,为了以防万一……”

妙空逼出了一滴精血,化为一捧五色丝绦,异彩丝绦之上缠绕着种种恶毒咒力。

“秘魔劾魂三生禁。”通神老道咂舌道:“对付一个全无修为的凡人,用得着如此吗?”

妙空将禁制打入少年体内,狠狠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小子人在家中坐,宝从天上来,怎么看都像是有些气运的,为了防止老子也成为送宝童子,须得给他来个狠的。”

一个时辰后,妙空和通明老道在神识中确认了什么,终南山处搜天检地的元神真人瞬间算得楼观道传承至宝的因果,遁光来到了广陵城。此时妙空和通神老道早就远在万里之外的荒山野岭之中了。

他们等待了三刻,身影才瞬间消失,从此世中离去。

广陵城外,所辖广陵郡的一个小县之中,少年睡了半天,才从一处宅邸中幽幽转醒来,长长吐出了一口气道:“诸天轮回之地,轮回之主……我终于又转世成人了!可怜我堂堂穿越者,居然给一个土著做了金手指,成了沉睡的老爷爷……”

“这具身体也是一身骚,被人当成了封存宝物的包装不说,还被下了禁制。”

“那个轮回者把我与他融为一体的时候,秘法不知道出了什么差错,他的本我灵识被我替代,结果这恶毒的禁制也归了我。当时我就醒了,两个凶徒在侧,却只能把灵识沉入灵珠里面,不敢乱动。现在他们应该已经走了吧!”

钱晨摸了摸肚子,感觉一天水米未进了。

他强自忍耐,此时还不能用食。查看了识海中原主残缺的灵识后,钱晨暗自皱眉,除了一应常识,其它记忆皆已残损。

“临走之前,为了怕我联系家人,还以禁制毁去了这具身体的一应记忆。搞的我连这具身体姓谁名谁都不知道。若非我本身灵识并非来自这具身体,只是这一手,就叫我此生大道无望,真是好生恶毒。”

第二章我做珠子精的那些年

在长达数百万年的漫长时光里,穿越者钱晨默默的思考着,他没有疯的唯一原因,就是因为法宝的灵识运转缓慢,作为道尘珠的本我灵识,钱晨要一甲子才能转动一次念头。

只是想明白自己变成了一颗珠子,就用了钱晨数千年的时光。

所以仅靠回忆自己的过去,钱晨就悠悠的度过了数十万年,还是托了他贫瘠无比的前半生的福,父母双全,按时上学,名校本科211,读研进步985,然后在快要学秃头的时候穿越了。而比起穿越前的简单贫乏,穿越后钱晨的人生经历可谓波澜壮阔。

可惜他只是这波澜壮阔的旁观者,天命主角狂飙突进过程中的金手指。

钱晨所化的灵光,被幼年的太上道祖得到,硬是从钱晨的记忆里,诸如《道德经》和前世研究生时翻阅的《道藏》典籍中,领悟出无上道法。

然后一路杀伐果断,装逼打脸,证得大道。

以上都是钱晨化为珠子精的百万年,听楼观道的传人们宣扬祖师事迹时所言,加上一点脑补加工出来的。事实上钱晨穿越伴随太上道祖的成道的岁月里,不知因为穿越时出了什么差错,他本身时光凝滞,根本没有意识和记忆。

直到太上道祖将他斩出,他才能运转灵识,转动念头。

但也十分缓慢,平常人的一甲子漫长时光,对他来说就是一念之间。就好像时间在他眼中被加速了无数倍,哪怕那些拿着他本体参悟的楼观道传人们,也只有持续参悟超过六十年的,钱晨才能看上他们一眼。

就连太上道祖带着他这个金手指证道的故事,也是楼观道传人无数次重复,加上钱晨后来逐渐掌握太上道尘珠的妙用,一念之间能记住无数信息,才拼凑出来的。

数百万年的洗练,以及太上道尘珠的蕴养,已经能让钱晨处惊不变,心性洗去了浮躁。

所以就算刚一苏醒,就被人下了恶毒的禁制,未来还有一位大敌等着撕开他这个包装,取出他的本体。钱晨也能很淡定,处境再坏,做人再难,也比做一个六十年转动一念的珠子精好多了。所以钱晨只是在院子里晒着阳光,就笑了一个时辰,就连呼吸空气都是幸福的。

但他只是贪恋享受了一个早上,到了下午就开始打起精神,三天之后,还有一场试炼等着他呢。

“修行,修行……”钱晨很轻易的收束了心神,识海之中太上道尘珠放出蒙蒙的光辉。

妙空没有给他留下任何修行的道经,乾坤袋中的道书,记载的都是速成的法术,虽然能最简单的形成战力,却也会坏了根基。钱晨拿到乾坤袋那么久,对里面的东西看也不看,就是知道妙空根本不会留下什么对修行有助益的东西。

都是护道之宝,修行外物,或是法术武学。

“根据轮回引提供的信息,三天之后的试炼任务,是考验轮回者是否有资格进入轮回之地的第一关,根据轮回者的实力,决定任务的难度。我才刚刚入道,任务难度不大……只是这个诸天轮回之地,怎么那么像前世的主神空间。”

“莫非太上道祖在拿我参悟大道的时候,领悟了基因锁大道?为了从诸天筛选强者,创造了这个诸天轮回之地?这样的话,那两个轮回者岂不是在大佬眼皮底下,灭了他一支道统?反正我无所谓,太上都是大佬了。看在大家相处这么久,我又是他最亲爱的金手指的份上,总有些情分在。他要是出现在我面前,我上去抱住大腿就是。”

“不过楼观道的人似乎有说过,太上道祖合道后,近数百万年来,已经很少有圣迹垂音。”

“道门现在的主掌者,是太上道祖后来提拔的元始天尊。话说这位土著主角有点恶趣味啊!硬是要凑齐三清组合,据说西方还有一位受他点化,开辟佛门的大佬……这主神空间……不,现在是诸天轮回之地,多半是他,或者他的徒子徒孙搞出来的了。”

钱晨胡思乱想,却不影响他渐渐放空心神。

楼观道中,无数弟子就是在太上道尘珠所放出的清光之下,步入道途,这些年来,钱晨早就对入道之途烂熟与胸,要想步入玄门,就先要筑就道基,然后感应天地元气,炼虚成真,步入练气之境,再按照修炼法术的法门,练出法力,成就通法境界。

筑基,感应,练气,通法。

便是修行之初的四个关卡……筑基长则数年,短则百日。吐纳灵气,清净身心,修持道体,如此九九八十一天,便能褪去浊恶之根,

百日筑基,便是调整身心,褪去后天浊恶,将身心调节至最适合修法的状态的过程。根据各家修持法门的不同,百日筑基的方式也有不同,其中道门起源的楼观道自然是玄门正宗,筑就上乘根基,而佛,儒乃至被斥为邪教异端的红莲,白莲,欢喜,大罗诸教,虽有偏差,但所筑基的道体还是大致相同,都是褪去浊气,亲近灵气,稍微调整,便能另修它法。

而巫、魔、妖等诸宗,却是背道而驰。

或是长养恶根,偏执入魔,污秽道体,如此筑基之后,对正道筑基还有妨碍,许多魔道筑基法成就后,便会污染本质,让正道诸教宗派厌弃。

钱晨所用的筑基之法,乃是楼观道入门真传《先天一炁功》,代代楼观道弟子以此入道,钱晨看了数百万年,也早就熟记于心,此经以人体携带至母胎的一口先天一炁筑基,主旨乃是《道德经》中‘载营魄抱一,能无离乎专气致柔,能如婴儿乎’。蜕变身体,犹如回到母胎一般,感应元气最是纯粹。

突破感应时,就如从母胎重新诞生,呼吸第一口元气。

所以感应的元气也最为纯粹,练就的真气也极为上乘,就是修炼出来法力蕴含的真力都比别家要大一些……

这般所筑基的道体,在道门之中有一个名目,唤作先天道体。与清净道体,混元道体,纯**体,真阳道体,丹鼎道体,玄牝道体,无为道体,真武道体,五行道体,并列道门最好的十种筑基法门之一。

钱晨依法吐纳,呼吸渐渐形成一种特别的节奏。

这种呼吸的节奏十分别扭,一口气要分上九次,断断续续,若续若绝的吸入肺腑中。

吸入肺腑中的气息,也因此变得冷冽清爽,仿佛冬日早晨最清新的空气一般,这小城之中人来人往的污浊尽去,只留下最纯净的气息。这气息渐成一线,随着气息的运转,钱晨的呼吸渐渐若有若无,胸口也就不再起伏,呼吸转为内息。口鼻气息微不可查,如丝如缕。

钱晨双足跏趺,盘腿如同莲花,身体自然放松的摆出了盘膝打坐之态,三十二节脊椎如念珠一般竖叠起来,自然耸立,两肩应舒张但不刻意挺胸,双手自然垂落在膝上,头不俯仰,不歪斜,下颏微微收敛,双眼微闭,舌抵上腭。

那一线气息,随着舌抵上腭构成的天地之桥,在体内流转。

钱晨渐渐发困,便随意躺下,手足蜷缩成胎儿状,运转内息,一任自然。口中分泌津液甘甜如露水,被钱晨不断吞咽,滋养身体。

一个时辰后,从内息之中缓缓退出,钱晨只觉通体轻灵舒泰。

饿了两日的腹中饥火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钱晨知道这只是暂时的表象,筑基先天道体,不是真的返回胎儿时期,没有一根脐带输送营养,他现在所含的金津玉液,乃是身体受内息长养,所化的一口灵液。能洗刷恶根,却也是人体精气所化,人体小药之一。

源自肉身之精,若是只采此药,不给身体补充营养,看似一时无碍,实则本源已经亏空。

所以,钱晨现在需要补充营养……

但筑基之时,又要避免浊气。因此宗门世家筑基之时,要少沾惹红尘浊气,免得功行退转。多是跑到山清水秀,灵气充盈之地,甚至是洞天福地之中,吃得都是灵谷黄精等灵药,饮的是灵泉甘露。

直到突破感应,能内炼浊气,道基永不退转了,才会下山。

钱晨有《先天一炁功》开始筑基先天道体后,呼吸已经转为内息,不会再吐纳浊气了。但呼吸能够解决,吃的却不容易,他如今一穷二白,哪里来的灵药甘露?乾坤袋中的那些灵丹,妙空留下时不怀好意,多是狼虎之药,没有钱晨所需的养生之丹。

钱晨好不容易筑基先天,怎么肯服用这些暗蕴丹毒的灵丹。

他练气未成,还不能内炼。

丹毒之顽固,性质类似灵气,可比浊气更难洗刷,吃下一颗所藏之毒,怕是需要钱晨三五日的苦工才能褪去。

摸着空空的肚子,钱晨有些苦恼。

这下要为接下来几天,乃至任务时期的食水做些打算了。

好在这具身体早已经筑基完成,虽然并非上乘道体,却也十分清净,钱晨改修《先天一炁》水到渠成,并不用从头开始,再筑基一月,火候便纯。也万幸这具身体没有突破感应,不然钱晨改修,还有几分麻烦。

推开这座院子的大门,妙空应该是神识一扫,发现了这处废弃的小院,就把他扔到了这里来。院中满是荒草,门口堆了一些杂物……钱晨扫开门口堆积的杂物,径直就往县城中去了。

第三章荒山孤坟借狐粮

“得买些洗换的衣物,虽然筑基道体,身体清净少有汗垢,但我毕竟还未能练成法力,没法使用去垢除尘的法术。也无法护住衣物不脏。而且我这一身打扮太过扎眼,锦衣华服,不适合赶路,这具身体年龄又小……难免会惹麻烦。”

“还是准备几身青布道袍,寻常百姓的衣物罢!”

“而且三日后的轮回任务,不知是个什么状况。得准备几身换装的打扮……”想到这里钱晨自己打趣道:“这具身体唇红齿白,要说伪装起来,最好打扮成丫鬟小姐。凭着前世的化妆邪术,绝对有前世武侠小说中的易容之功。”

“还要准备一个蒲团,每日勤时修炼,荒郊野外可没有坐榻,只怕打坐久了屁股疼。”

“还有碗筷锅钵,火种刀具,铺盖卧榻,反正乾坤袋中地方还广大,可以多装一点东西。虽然能借袋中的法器施展一些法术妙用,但法术法器这些东西反而扎眼的很。许多时候并不方便,算是我的底牌,应该藏得深一点。”

钱晨在这小县城中绕了一圈,问清楚本地集市的所在,就径直往东市而去。

他的打扮确实扎眼,一路上引人注目,让钱晨暗皱眉头,所以先找了一家布庄进去,当今大晋是个标准的古代王朝,男耕女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就算城市之中有些商业活动,在这偏远小县也不算繁盛。

布庄里卖的都是布料,没有成衣的说法。

好在布庄里也有裁缝,方便客人量体裁衣,定制衣物,毕竟自家缝些粗布袍子还好,真正精细的衣衫还得用专门的裁缝。店铺主人看着钱晨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孤身一人,也有些惊异,但钱晨一身锦衣,像是个出得起价钱的客人,也上来热情招呼。

钱晨问清楚这里定制衣物的时间,知道短则七八日,长则一个月,那店掌柜看他似有不耐,还和气笑道:“小郎君若是要的急,我催促一下,三五日也能拿得出来,只是要加些工钱。”

“钱的事情好说……”钱晨浑不在意这些:“只是我在本县呆不了两日,不耐得等候。”

“你这里可有即将交付给其他客人的衣物,寻一个与我身材相似的,我加钱来买。”妙空留给他的乾坤袋里,铜钱不少,就连黄金白银都有几十斤,所以钱晨还真就不在乎价钱。那店主人面露难色道:“这都是其他客人定制的东西。”

“你重新做就是,他们晚两天有什么打紧的。”钱晨从怀里掏出一小块金子,放在桌面上道:“这些钱够不够。”

那店主人满脸堆笑,接过金子去,点头哈腰道:“够了够了!”

钱晨并非真的如此不耐烦,而是他孤身一人,又是个力弱少年的摸样,若不装出富贵公子的样子,大手大脚的花钱怕是会有麻烦。

许是看在黄金的面子上,又或者钱晨装出来的富贵公子像模像样,那店主人把全店合适的成衣都拿了出来,钱晨从里面挑了两件文士衫,打算扮成一个游学的士子,虽然还有破绽,但也比现在这幅扎眼的摸样好多了。

又选了两件粗布短打,虽然有心再选一些不同身份的服饰,但这件店的成衣并没有那么宽裕的选择余地,就连钱晨最想要的道袍都没有。钱晨只好先买下这些,然后和布庄定了两身道袍,加钱急定,日夜赶工的那种。

支使着店内的伙计,出门帮他采买其它用具。伙计跑了整个市场好不容易才把东西凑齐,钱晨付过价钱,又不好用乾坤袋把东西装了走,便吩咐店家把东西送到他暂时落脚的那处荒僻院子里。

伙计有些犹疑道:“那处地方,不是荒废了吗?据说闹鬼……”

钱晨淡漠道:“我暂时在那里落脚,你把东西送过去就是。”

店主人也脸色一变,骂道:“你听先生吩咐就是。”

钱晨才不管他们肚子里有什么猜想,这座小县城也难有什么人能威胁到他,就连这些准备,也只是钱晨一贯谨慎罢了。

再转过一家米粮店,这次就不如意了。

店内最好的米,也不过是本地精米糯稻罢了。莫说没什么灵气,就连水谷精气也不算多,吃下去还要钱晨下苦工来褪化浊气杂质。

其实修行之辈也没有这么讲究,只是钱晨正处于筑基的关头,他又不想浪费功力。

回来和布庄打听了附近有什么道观寺庙,豪门世家,那店主人小心回道:“本县偏僻狭小,未曾有什么大家族,倒是东头有一个小道观,也是道院正经册封的。但是里头三五个道士,也就能施些符水,做几场法事罢了。”

“他们种的什么米?”钱晨问道。

“道观自己种菜,米还是从外面买的。”店主小心查看钱晨脸色,此世神通显世,修行之士也常有来往,剑侠仙人的传说极为盛行,豪门世家以好道为荣,就连朝廷之上也有正经册封的道官,权威极大。

那店主人眼神闪烁,试探问道:“先生可是想求访奇人异士,结交些修道之人啊?”

“莫说修道之人,就是山精狐鬼都可以。”钱晨心里叹息,如果买不到东西,那就只好抢了。天地元气比起上古是有些衰退,但这个世界资源还是比较丰富的,山里面够年头的黄精茯苓,也算是一种灵药了。

只是不如水谷之精温和,将就也能用。

“那小人确实知道一个地方,本地祖荫山上听闻有一窝狐妖,有人夜里看到山间灯火缭绕,狐狸宴饮。”

祖荫山是这县城左近的一个小山,平时少有人去,因为祖荫祖荫,指的是埋葬先人的所在,那里是本地大户的坟山。传说风水不错,所以历来本地的大户都喜欢葬在此地,久而久之,五步一坟,渐渐拥挤,大户们就转而选择其他风水宝地去了。

坟山野狐,倒也应景。

钱晨提气飞纵,脚程极快,用不了半个时辰就到了此山脚下,那山水缭绕,确实有些藏风聚气的形势,只是灵气偏阴,不适合阳宅。

钱晨直奔风水最佳之处,这灵眼藏得隐秘,寻常风水术士非得花上数十年慢慢梳理地气,寻龙点穴,才有机会找到。但对于钱晨来说却十分简单,抬头望望气,循着气机感应在山间绕了几步,就找到了。

这是一处山坟所在,并无坟头,上面草木繁茂,有许多高大的柏树。

钱晨在一株大柏树旁找到了一块残碑,看了一眼碑文笑道:“难怪此处有野狐盘踞,原来这祖荫山竟是千年前,前朝一位王公所葬之地。下面定然有广大地宫。甚至设有阵法机关,就被这一伙野狐窃据为洞府。只是闹得附近的凡俗之辈都知道了。怕是也没几天好快活的了。”

钱晨在残碑上叩了叩,道:“此间主人可在?散人钱晨求见。”

如此三呼,不远处一道灌木丛动了动。钱晨看见一只白眉老狐从洞里面钻了出来,它人立而起,大如猛犬,两只后腿撑着身体,倒有几分像人。当然它通身带着淡淡的香气,若是寻常人看了,就会陷入幻术之中,看到了是一个白发白眉的老者。

“这位道友来我家探访,可是有什么事?”

老狐有些畏惧,但还是大着胆子问道。

钱晨灵觉敏锐,很轻易就注意到不远处一块巨石之下,有白影闪动,却是两个白毛小狐藏在草木中偷看,这一窝狐狸身上没什么怨气血气,虽然有些阴晦,但也是久居坟地所沾染的。既然不是害人之妖,钱晨也就没什么除妖之心、

就算窃据人祖坟又如何?若是这墓后人来了,定然会把这一窝狐狸杀净,最不济也要赶走。

但这和钱晨没什么关系,而且千年以降,多少风流烟散,前朝王公之后只怕也多流散民间,早就忘记有这回事了。

“初到贵宝地,我赶路匆忙,身上未带多少食水。红尘浊气较重,我担忧污浊了道体,便想向各位仙家换些灵谷。”

老狐这才松了一口气,他转头吩咐了一声,很快就有一只杂毛大狐,衔着一个篮子从洞里钻出来,里面放着一些灵谷,或许是灵谷不够,还放了黄精茯苓,都是年头稍浅的灵药,钱晨略微放翻了翻,甚至还有百年老松的松子。

乱糟糟的,正应了那一句五谷杂粮。

老胡笑道:“些许食水算得了什么,既是同道,这一篮子灵谷杂粮,就送予道友便是。”

那远处石下的白狐,急得小声嘤嘤直叫,显然是有些心疼。

这白狐一家居住坟冢,妖气浅薄,显然也不是什么富有之家,这些东西算得上是尽心力而为之了。老狐虽有避祸之意,但钱晨也领了他这份狐情。只是这些东西,尚且不足他一月所用,人的食量本就比狐狸大,钱晨又是在筑基关口,多一些水谷之精滋养肉身也是好的。

所以钱晨略微想了想,便笑道:“在下领情了。只是既然说好换食,平白拿走,总是不妙。我这有灵丹一颗,虽不是什么贵重之物,但用来换这一篮子食物,也算恰当。”说罢便从怀里的乾坤袋中,取出‘益气丹’一颗,赠予了那老狐。

白眉老狐狸看着丹药,眼睛都发直了。

它先是小心嗅了嗅,闻到浓重的药香,然后情不自禁伸出舌头舔了舔,感觉体内的妖气就是一振,跃跃欲动,知道确实是个好东西。这益气丹是妙空给的乾坤丹中最差的灵丹了。名字都是钱晨随口起的,经过之前辨认,乃是助益练气的丹药,加了许多令人血气活跃,精神振奋的药材。对于寻常修行之辈来说,是上好的补气灵丹。

但对于钱晨这种上乘道基的修士,就太过污秽。

但这对老狐无碍,说句不好听的大实话,这灵丹药气只怕比老狐的妖气还要纯净一些,妖类生出灵智就相当于人筑基有成,要说这狐狸一家,大半的道行还在钱晨之上呢。但实际上人乃万物之灵,妖类吐纳元气之驳杂,远远比不上人类。

筑基这一关,只是为了能更好的修习道法,若是不挑食,绕过筑基感应,直接吐纳天地元气练气也是可以的,妖类便是如此。但这般清浊不分,驳杂采气,也就别想练成什么上乘道法了。

老狐狸心里振奋,暗道:“我本以为是恶客上门,抱着息事宁人之心,岂料见面却是个道气不凡,恭敬有礼的秀士,应当是哪家道门大派的弟子。听他讨要食水,还觉得先前是看错了,竟然是打秋风的散修之辈。要找我们这些杂修野妖借粮。”

“只为了打发恶客,才自己吃亏一点。”

“岂料人家正经道门的俊秀,怎么会让我等吃亏,抬手便是灵丹打赏,天可怜见,老夫这辈子还没闻过丹气呢!只知道有灵丹这个东西,却未曾见过。”

“不知这位公子收不收灵宠玩物,我把家中两个小女献出去也。”

钱晨微微一礼,做势欲走,老狐连忙拦下道:“公子请留步,这等杂粮哪里值得公子一颗灵丹。阿福,快把家里的精粮呈上来。”

那杂毛大狐狸,嗷的一叫,转身钻入洞中,未久就衔着一个精致的食盒跑上来。

钱晨顺手接过,打开一看,满满一匣灵谷。那大狐又回去衔了两只灵芝,钱晨看它大有掏空自家存粮的意思,连忙阻止道:“这一匣灵谷,够我路上所需了。多谢老丈相助……”又舍了两颗灵丹,才在一窝狐狸眼巴巴的目光中,转身离去。

那老狐还在那里懊恼,未曾大着胆子,托献自家两个幼女。

那两只幼狐雪白可爱,若是来的是个女修,定然能推销出去。跟在这样道门大派弟子身边,做个侍女也有前途,转头还能回来提携家族。

“可惜这位道门俊秀颇为正经,不像是喜爱灵宠的样子,又去势匆匆,不然老夫好生招待一番,才好提出这等冒昧之请……”

钱晨借来了粮,急着回家煮饭,他这具身体只饿了两天,但他本人可数百万年没进过一粒米了。偏偏那楼观道祭拜祖师的时候,还要把他供奉在台上,献上无数奇珍异果,珍馐美味,结果钱晨往往来不及看一眼,就被撤下了。

回那荒废宅院中,钱晨收拾了送来的东西,放在乾坤袋中。又烧火做饭,饱饱的吃了一顿,才有时间打开乾坤袋,仔细清点妙空塞来的东西。

第四章乾坤囊中有八宝

钱晨并不知道那邪修妙空是什么境界,但他能灭楼观道满门,至少也是个结丹修士,虽然钱晨未必觉得在楼观道还阔气的时候,连碰一下自己都没资格的结丹修士有什么了不起的。但在洞天福地之外,这厮混人间俗世的修士中。

嘿!结丹还真就了不起了。

敢做下这等大案,那妙空在轮回之地,也是一号人物。

此人闯荡诸天轮回,一向心狠手辣,杀人夺宝乃是家常便饭,常言道人无横财不富,像妙空这般常常发横财的,家底比一般结丹之辈还要阔气无数。不然也弄不到能在元神真人眼皮底下逃走的前古符箓。

但他为了图谋太上道尘珠,把自己的家底尽数填了进去。

所以为了保住钱晨的命,妙空也算是倾尽了自己的余财,除了真正拿手的家伙,保命的家什没动,适合低阶修士的,都给了钱晨。就是亲师父对徒弟也没有这么好的。

妙空为了图谋道尘珠变卖身家,没被他卖出去的,要么是不好出手的贼脏,要么是还没卖出去的滞留货色。

钱晨的乾坤袋里,就有八件法器之多。

非但附带了祭炼之法,甚至有一件等阶太高的法器,还被妙空打落了禁制,钱晨首先看上眼的是一枚品质极高的玉环,玉环上阴刻龙雀,注入真气能放出一团彩光,钱晨略微感应,便知道玉环内开辟了一个虚实之间的禁制空间。

这彩光一落,便能将敌人的法宝兵器,乃至修为差一些的敌人本身收入环中。

乃是一件拿人夺宝的上品法器,钱晨看上眼的主要原因,是这法器道气昂然,品质极佳,乃是八件法器之中,少有的正道之宝。颇为附和钱晨的身份功法,不然八件法器中,有的是比这件玉环威力更大的。

但你一个正道弟子,抬手放出一道乌黑魔光,或是斗大骷髅,斗法之时披头散发摇动魔幡,幡上几个赤身男女,做出种种不堪摸样。说不得就有路过的正道高人,随手一道剑光,将钱晨清理门户了去。

这枚玉环唤作龙雀环,乃是妙空真人不知在哪个世界杀人夺宝而来。最妙的是,这龙雀环的祭炼之法完整,只要是道家的法力,都能继续往上祭炼层次,那带着祭炼之法的道书名叫《玄阳百灵经》,只是被删去了正经的道法,只留下种种法术法器的祭练之法。

显然是妙空故意所为,想要以种种玄妙法术,耽搁钱晨的正经道行。

钱晨只是哂然,他苏醒之后,先是打坐用功,然后忙着去借粮滋补身体,最后有了空闲才收拾这些法器灵丹,可见他态度如何了。

钱晨做珠子精的这百万年里,记下的道书法术,其实不多,毕竟一个六十年才能看一眼的灵宝,想要记下太多东西,也未免为难了一些。因此除了楼观道几部根本道书,那些弟子们挑挑拣拣来修炼的大威力法术,乃至楼观道的秘传神通,他都一概不知。

真正磨练他的,是见识过楼观道这等道门正宗最优秀的弟子,是如何在根本道法之上百折不挠,摒弃一切的。

他们宁肯把法力多磨练一些,道行再长进一些,也不肯在其他花里胡哨的法术神通之上稍稍分心,各个都是奔着飞升长生去的,钱晨也不免受到了感染,端正了道心,知道取舍。

但头百万年还好,道内弟子还会精修护道之法,道门也未到如今横压此界的地步,斗法敌人还是很多,遇上生死大敌,没一手厉害法术,再高的道行也要饮恨。但随着道门大昌,许多楼观道弟子在宗门内勤恳苦修,也能白日飞升了。

就算出去磨练道心,等闲也没人敢冒犯。

宗门内元神真人个个能掐会算,纵然有一时危难,也只是磨练弟子所用。渐渐楼观道内的弟子,都追求道行去了。只是练上一门一锤定音,威力绝大的道法,与人斗法,也是以道行欺人。久而久之,就没人再去精修法术。

徒弟收的越来越少,飞升的越来越多,渐渐沦落到了这个地步。

只能说楼观道将道门的无为,清心寡欲,贯彻到了一定的程度,咸鱼到了一定的境界。

“然后就被一个结丹的小卒子给灭门了!”钱晨无不感慨道,他对楼观道还是有一定感情的,看着整个宗派从大势煌煌,到一意清修,最后走向没落。只能说太上道祖带了一个坏头,他自己合道之后,便圣迹高远,下面的弟子自然也有样学样,只求大道去了。

结果太上道元神高人最多,底层弟子却远不如元始玉虚,灵宝上清两脉,走的是精兵路线。

这些人证的是长生,求得是大道,钱晨倒是没有那么清心寡欲,他已经长生了也……就算被人斩杀,也不过回到那颗道尘珠中,太上道祖亲炼之宝,这个世界还真没人能摧毁呢。

但钱晨从道尘珠中出来,就绝不想在回到那种状态去,所以一颗道心极是活泼。

他求的不是长生不死,而是逍遥自在……

所以他虽然知道取舍,意要证得无上大道,去见一见将他抛弃的太上道祖,笑道一句:“太上亦不能逆我意。”同样也要练就绝顶法术,让这个世界再也没有人能强迫,束缚他。

最现实的是,钱晨若不用心练上几门法术,祭炼几宗厉害法器,等到妙空回来的时候,就要斩去他这侥幸的自由,灭了他此时的肉身,掠走他的本体。所以,钱晨真正对这些法器并不上心的原因是,这些货色再怎么下苦工,也绝对对付不了把这些东西留给他的妙空。

真正想要度过这一劫,当是苦修道行,然后去寻一件前人留下的厉害法宝。

或者将他的本体动用一分威力,若是能祭炼道尘珠,莫说区区一个妙空,就是元神真仙也轻松打灭了。

钱晨并不急迫,大不了回头抱住太上道的大腿嘛!将妙空之事一说,就算是十个,一百个妙空也被太上道给轻轻弄死。

只是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会舍弃现在自由自在的生活。

钱晨先收起龙雀环,准备等会祭炼一番,另外一件准备祭炼的法器是一件飞遁之宝,以钱晨现在的道行,是绝无可能架起那件飞云兜纵横青冥的,顶了天也就能离地三尺,慢悠悠的爬着飞。但这件法器也颇为要紧,干系他感应天地元气后,采气练气的修行。

最后剩下的,都是左道之器,或干脆是魔道法器。

妙空的心思就可见一斑了。两件品质极佳的法器要么用于飞遁护身,要么只有收拿之用,而这些左道之器,魔道法器,威力大则大矣,但是若是被熟悉这些法器法门的人针对,极容易被克制,可想而知,若是钱晨日后拿着这些苦心祭炼的法器,准备斩除这个大敌。

然后被早有准备的妙空全数破去,莫说钱晨的道行远不如他,就是钱晨在绝无可能之中,将道行拔高到比妙空还强的地步,面对克制之法,也要饮恨。

这几件左道法器,有一枚白骨舍利,只有栲栳大小,放出去能化为骷髅魔,吃人血肉,便是那件被打落禁制的魔道法器。

就算是道行低微之辈,凭着这件法器也能对敌境界高出两三个层次的大敌。但这等法器也极容易失控,若是制不住那些魔头,就会反噬主人,将法器的主人血肉吞吃一空,然后化为魔物,四方游荡危害人间。因此妙空为了防止此宝反噬钱晨,携着道尘珠远走高飞到一个妙空望尘莫及的地方,才将它打落了境界。

钱晨用脚都能想到,妙空必然在这件法器上动了手脚,随时可以操纵这白骨舍利骷髅魔反噬他这个主人……

他也厌恶这件法器的材质,乃是一个有根基的修士头颅所炼,这枚白骨舍利本质不差,用的是一个结丹修士的头骨,在魔道之中,算得上上佳的法器了。

钱晨随手收起,准备找个机会毁去这件法器,他连收为己用的心思都没有,现在不扔掉,只是担心被恶人所得,危害人间。

还有一面七煞魔幡,乃是用七种煞气,混合喜怒哀思惊恐悲等七情之气所炼,能勾动阴魔,迷乱人心,继而煞气一卷,将人害死。是一件兼具杀伤力和控制的左道法器,虽然威力不差,但钱晨却有些看不上——这法器没什么前途。

祭炼到顶了,也休想威胁到结丹修士。除非弄来魔道的七情秘魔,进一步祭炼……钱晨哪有这个闲工夫。稍微祭炼一下,应付过这个阶段就可以扔了。

下一件魔道法器是缚魂锁,顾名思义,捆人用的。对付道行比自己低微很多的,无往不利。对付大敌,那就没什么用了。

最后三件倒是可以一看,一件乌金黑煞钩,是唯一一件飞剑类的法器,这等法器依靠本身锋锐,在精通剑术者手中,当可抵一切法器。全凭主人剑术决定威力。可惜钱晨更想亲手祭炼一把适合他道法,本质更佳的飞剑。

在这种与他法力不合,而且以旁门之术祭炼的飞剑,再用苦工,就有些浪费。

连熟悉剑术的价值都没有,钩这种样式的飞剑,有许多独特应用,很难套用到其他飞剑上去。

还有一把天罗伞,乃是护身之宝,张开伞面落在头顶能抵御各种法术法器,而且祭炼的禁制叫五行天遁法禁,善于抵御五行元气,破去五行法术变化,虽然并非纯正道门手段,却也是旁门法器中的翘楚。天下法术,大多都入五行之中,却是十分实用,被钱晨顺手收了,准备祭炼。

最后一面宝镜,可以索敌灵光,堪破幻术禁制,定住阵法,千里照影。是一面功能性法器,颇为实用,钱晨先祭炼几分,能发挥基本应用,若是日后有需要它更进一步妙用的时候,再下苦工祭炼。

法器贵精不贵多,钱晨拿人有龙雀环,护身有天罗伞。

七煞幡、飞云兜和灵光镜略微祭炼几分便可。飞云兜要钱晨突破感应才会用功,灵光镜,若遇不上难缠的幻术阵法,几乎没可能得到钱晨的垂青了。

七煞幡能发挥威力便可……早晚要抛弃的,不值得用功。

剩下灵符威力固定,没什么可看的,而那些灵丹钱晨蔑视至极,根本不会去碰。道门三脉,太上道精通的便是炼丹之术,就算钱晨此时手中没有什么灵药,也可以施展内炼丹术,将一口金津玉液,炼成灵药服用。

哪里看得上妙空囊中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如此一来,钱晨用了莫约三个时辰就将这几件法器祭炼好了,只有龙雀环戴在手上,天罗伞背在身后,时时以内气温润沟通,熟悉其威力,增厚其灵气,其它都收回乾坤袋中。

此时天已经黑了,钱晨一直打坐到了子时,感觉道基更纯,才转而冥想存思,恢复精神。

待到将要日出之时,又运转内息褪化浊气,纯净道基,增进功行。如此将近中午才停下苦修。用过午饭,就出去熟悉法器运用。

第五章邪虎为幡御百鬼

“我习练法器,动静颇大,在这县城左近若是被人瞧见了,怕是会有麻烦。昨天去的那座祖荫山距离不远,又少有人迹,倒是一个合适的去处。顺便还能拜访一番那老狐一家,问一问这左近的地理情况,有什么修行宗派,又有那些道行之士常来常往。”

“被收藏于楼观道数百万载,我对这个世界还真是两眼一抹黑,不如结交一二好友,在此世也有一个根基。”

“当然,这须得等到我结束第一次任务之后,再找机会。”

钱晨谋定后动,一担打定主意就立刻动身,他走出这间荒僻小院,直奔东南方向的祖荫山去。

临走前,钱晨察觉到昨日那布庄的伙计正躲在暗处悄悄窥视,他也不理会,身子一纵就消失在原地,那小伙计只能看到一道黑影,如疾驰骏马闪过,当即吓得呆在了原地,良久才回过神来,颤声道:“果真是异人,得快些回去禀告掌柜。”

今日比昨日更快,只用了小半个时辰,钱晨就熟门熟路的摸到了祖荫后山。

他也不去见那老狐一家,钱晨办事从来以正事为先,无论中间有多少插曲,只要是能放下的,他都会先完成初衷,再去考虑其他。今日既是来熟悉法器,老狐就算家里有几个千娇百媚的女儿,个个都愿意自荐枕席,也与正事无关。

钱晨先是祭起龙雀环,只见他右臂手腕上的玉环滴溜溜的转动,变成脸盆大小,从钱晨手中脱落下来,由着他往下一指,便化为一个五彩光环落下,只是一套,便将一棵高达数丈的大树连根拔起,消失不见。

原地留下一个深达数丈的大坑。

微微平复气息,钱晨调息了一刻才恢复了过来,暗道:“以内力驱动法器,还是有些艰难。法器这种东西,就不是筑基时该玩的。筑基期理应平和顺气,老老实实勤勤恳恳的度过去,待到感应天地元气,内气外气相合,炼成一口真气后,才能出来浪。”

“但轮回之地,怕是不会给我这个时间。”

“这龙雀环真力很大,生生拔起一棵丈十高的大树,这是何等神力。怕是有一挖掘机之力……唉!这样一想,好像也不过如此了!”

钱晨只是开玩笑的想一想而已,就是普通的挖掘机,也有近二百马力。那就是二百匹马合力所拉动的巨力。前世有多少大力士,能挽得住一匹发疯的健马的?而且龙雀环收拿只在瞬间,爆发力极强,一瞬间爆发出两百匹马来拉人,没几个人能抵得住。”

钱晨再把龙雀环放大缩小,或是隐蔽成一个不起眼的小环,操纵着突然偷袭;或是倾尽全力,大张旗鼓的收拿山石。

最后测试出了龙雀环的收拿真力与环圈大小有关,若是缩到最小,只有食指戒指的大小,那最多也就能收一收脑袋大小的石头,莫约也就是一个成年人的力气。若是威力全开,胀大到水缸大小,却能勉强拔起一块半身沉在土中,约有二十八吨重的石头。

这一次测试差点把钱晨累的闭过气去,他调息了好久才将呼吸转为正常的内息。

龙雀环缩小成镯子大小,悬浮在钱晨的手上。

“这般大小最适合偷袭,我将灵光压到最隐蔽,暗中放出龙雀环绕到某人脑后,大约就能把他头颅套走。修行之士的身体强度,也就比平常人结实一些,还未有习武的横练之士身体坚韧,这般偷袭之下,绝对能无声无息把人头颅摘去。”

“谁说龙雀环只能收拿,在我手中不就跟血滴子差不多吗?”钱晨打趣道。

当然他也知道,这只是一句玩笑话罢了。通法境界的修士就能练成许多护身法术,龙雀环不破去法术,休想沾到人家的身子。而那些有护身法器的,祭起法器护着自己滴水不漏,比如钱晨头上若是悬着天罗伞,不用龙雀环把伞收走,如何近得了身子。

而乌金黑煞钩这等飞剑,却能以剑术在一瞬间破开护身宝光,在瞬息之间将敌人的性命取去。

一个是死力去拿,另外一个却是抽冷子扎一下,哪个杀伤力更大不问自知。

龙雀环这样偷袭,也只有欺负通法境界以下,或是穷苦的连护身法器都没有的散修。

钱晨又诸般测试了一翻龙雀环的其他方面,他伸手掷出玉环,在先前被他拔起来的巨石上,砸下了脑袋大小的一块,然后叹息收起,果然不是杀伐之宝。又拿出七煞幡来,钱晨舞动黑幡,瞬间飞沙走石,煞气滚滚,一股黑气如巨蟒一般自幡上腾起,在那巨石上绕了三圈。

只听见哗哗沙沙的声音不断响起,待钱晨收起七煞幡后,露出那块巨石,已然整整小了一半,周围都是散落的石粉,细如尘埃一般。

钱晨气息,还比先前运用龙雀环更加稳定。

“这才是杀伐之宝啊!”钱晨略有些叹息,不算那白骨舍利,这件法器应当是他手中威力最大的了。当然也已经几乎没有提升的空间!

钱晨到了通法境界后,一个照面便能用龙雀环收拿这面黑煞幡。

再测试护身法器,钱晨祭起天罗伞,用黑煞幡消磨伞上垂落的宝光,不过十几个呼吸,钱晨就已经力尽了。暗道:“若是手持黑煞幡的我,去攻杀天罗伞护身的我,不用一刻时间,天罗伞灵光未破,但我肯定已经内力不济,被人轻松弄死了。”

“这斗法之道,时机把握,先手后手也很重要啊!”

钱晨又寻了几个山中野猪,花鹿等野兽,试验了一下龙雀环收拿活物,七煞幡勾动七情的妙用,龙雀环收入活物之后,禁法空间瞬间就会将其禁制镇压,毫无反抗活动之力,也就是若是有人被龙雀环所拿,绝不会像猴子被收入净瓶葫芦那样,还能拔下救命毫毛。

而是如镇元大仙的修理乾坤一般,甚至连意识都难以清醒。

钱晨实验七煞幡时,勾动那小鹿野猪的七情迷神,却见那两只小兽几乎被活活吓死,这才忙收了法器,带着歉意的安抚了两兽,送予两粒益气丹放走。

“这七情阴魔几乎无法试演……除非用活人……要不,用我自己试一下?”钱晨作死之心蠢蠢欲动,稍稍一想,便拿出七煞幡勾动一点七情,结果……钱晨一脸淡然,摇头道:“毫无反应啊!”

他渐渐加大力度,开始有点躁动,到了最强之时似乎要挑起钱晨种种回忆,但只要钱晨微微动念收束心神,这点躁动就瞬间冰雪消融。

“废物!”钱晨冷笑:“连让我回忆井空姐姐的本事都没有!”

七煞幡也是没个灵识的,不然听了这话必然好生委屈……钱晨知道估计是太上道尘珠发挥了作用,他的本我灵识,还是维系在太上道尘珠上。或者说这珠子才是他的本体,而这具身体,只是他夺舍的第二元神化身罢了。

当然,失去这具身体,他又要回到六十年动一念的尴尬境地中。

比死还难过……

试问哪家的左道法器,能迷惑得了太上道祖亲传的灵宝,若是那么牛逼,咋不去应聘魔道至宝?

钱晨将法器试演熟练后,寻着一个干净的地方,从乾坤袋里拿出蒲团,放出天罗伞护身,打坐修炼了两个时辰,待到天色将黑,便要起身起来。

临走前钱晨看着狐坟的方向暗道:“要不去狐狸窝里做做客?我还没进去过狐狸窝呢。”

但仔细想想:“算了天色不早了。我若上门那老狐定要留我吃饭,我可不想在坟头里面吃饭,这简直是坟头蹦迪之后,第二对墓主人不敬的做法了。还是哪天有时间再来拜访吧!”

他正要寻了路径,离开祖荫山,却灵觉突然一动,若有所觉的回头。少顷,才有黑气如柱,从那狐狸坟方向升起,冲霄数丈。钱晨感慨道:“我修炼法术都要压低声音,不敢搞出太大动静。这黑气邪祟深深,看着就不像好人,居然也敢如此大张旗鼓。”

钱晨不是个冷漠之人,这老狐狸一家虽然无亲无故,但到底也是认识的狐。

而且老狐一家苟且在坟山上,除了占了某个倒霉王公的祖坟,平素也没有什么恶迹,这黑气邪祟森森,钱晨虽然也不歧视旁门左道的法器,他自己法宝囊里就有几件呢!但总也不是好人的居多……遇着这样的情况,总是要管上一管。

若是真的遇上毁钱晨三观的恶人邪徒,他正愁没人检验一下手中法器的真正威力呢。

轮回之地的任务,想来也不是什么帮老奶奶过马路这样的良善,总是要出生入死的,修道又不是为了逃避,钱晨修行就是为了逍遥自在,快意恩仇。当即打起天罗伞在头上,捏了一张匿息符,悄悄往狐坟那边潜去……

人还未到,钱晨就听见一个阴沉沉的声音道:“你们这窝狐狸,居然也有这等灵丹,倒是难得。贫道找个时机服下灵丹,说不得能突破眼下的这道关卡,道行大进。这等喜事,当然要拿你们这几只杂毛狐狸血祭我百鬼邪虎幡了!”

老狐痛心道:“你答应过我,献出上宝物就放过我们一家……如此食言……我跟你拼了!”

“笑话,我本来就要拿你们炼法……杀了你们,你们的东西,自然就是我的东西。拿我自家的东西换你们几条狐命,这算什么?狐狸的魂魄,本就最容易炼制成阴鬼的几种生魂之一,狐鬼又被我这邪虎主魂所克,狐假虎威,有你们几个狐鬼为伥,想来我宝幡威力又能增加几分。”

“我要凑齐百狐,寻了许久,加上你一家还凑不够数呢!”

钱晨听老狐还有些中气,也就并未轻举妄动,他隐身在坟头不远的柏树后面,探头去看,见到一位半僧半俗打扮的头陀,手持一杆妖幡。那幡杆是一条弯曲的脊椎,顶上是一个虎头骷髅,垂落下来的幡面上也有虎纹。

那头陀鼓动长幡,幡面上冒出许多黑气缠身,尖嘴露牙的狐狸,浑身燃着绿色的鬼火,裹在黑气之中,三五成群的从狐坟的几个洞口往里面钻。

第六章鬼狐异类,多是人情

此人是已经突破感应,开始修炼法术的通法之士,只是练气驳杂,法力也不高,但论起气息悠长,却比我强的多了。“钱晨先将那半秃头陀仔细打量,他摇动七煞幡,不过能发威数刻,但看那头陀的摸样,摇动妖幡估计一个时辰都不带喘气的。

但妖幡中的数十只鬼狐,大部分都是只有点灵性的老狐,并未成妖。

难怪此人不肯放过老狐一家。

钱晨有些拿捏不准,老狐一家全靠坟中的阵法抵御,依钱晨看来,那阵法为人间江湖术士所作,既然能被老狐一家窃据,威力也不过如此而已。但那头陀连连鼓舞妖幡,闹出很大的场面,咬牙顿足,摇头晃脑,浑似癫痫发作。

不时一口黑气喷在妖幡上,这黑气便是他本身的法力。

但钱晨不解,这等稀薄的阴秽气息,居然也是法力?还有那法力不是随心运用,为何还要掐诀念咒,再一口喷出去?

当即试探性的先祭起天罗伞护住自己,然后悄悄放出龙雀环,那邪虎妖幡的滚滚黑气之中,只有指环大小的龙雀环并不起眼,被钱晨贴着地面的杂草,绕到了那头陀的身后,然后龙雀环一张,将头陀头颅套住。

再一拧,登时那半秃的头颅就消失不见,留下一个喷着血的身子在原地。

那头陀手中妖幡被精血一喷骤然失控,一只鬼虎自幡面浮现,数十只鬼狐从坟中跑了出来,带着浓重黑气一起倒卷到头陀身上,然后鬼虎大啖血肉,很快便将头陀身子吃净,依托妖幡显化了魂体,双眼通红,暴虐无比,凭着本能就要寻找血食。

最近的血食,当然是老狐一家。

眼看刚除掉邪徒妖人,又来了魔物恶鬼去找那老狐一家的麻烦,可谓气运低迷到了一定地步了。

也是命不该绝,才让钱晨撞见。

钱晨将七煞幡一杨,无边煞气轻易压住了那黑气,然后龙雀环再落,涨到水缸大小就是一套,才将妖幡收起。钱晨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汗迹。暗道:”那头陀杀的容易,但这妖幡弄起来却麻烦多了。

“我差点就压不住这妖幡的挣扎反噬……”

钱晨默默调息,待到状态恢复完全了。才来到狐坟面前,淡淡道:“已经安全了。老丈可以出来一看……”

那狐坟之中,自从妖幡反噬便诡异的安静了下去。听到钱晨这话,才有一个白眉老狐小心翼翼的从洞里探出头来,看那紧张的样子,怕是稍有不对就要缩头回去。

老狐看到真是钱晨,这才大喜道:“多谢恩公,救我一家性命啊!”

他从坟中钻出来,人立而起朝着钱晨作揖,钱晨笑道:“方才我在附近练法,听到动静就来看看。此人没什么防备,被我偷袭成功罢了!这人是什么来历,为何如此凶横,要取你一家性命练法?”

老狐小心翼翼的踮起脚探头去看,待到看到那头陀身死之处,只有一堆乱七八糟的骨架,这才放下心来,嚎嚎大哭道:“小妖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只知道应当是梅山教的人。他先前威胁小妖,要献出灵丹的时候,用来吓唬过小妖一回。”

钱晨叹了口气,听到一个毛发都老白了的狐狸,自称小妖什么的,有点辣眼睛。但比起钱晨真正的年岁,这狐狸自称一句小妖,都算是高攀了。召回龙雀环,取出那头陀的头颅,扔给老狐道:“梅山教是哪家门第,教出这般妖人。”

老狐啜泣道:“梅山好大教门,乃是晋国威压天下的一家大教,教中有数千子弟行走天下,也曾是正道支柱,但后来收徒不辨好坏,教内弟子渐渐骄奢淫逸,多有恶迹,但也是好大势力也,轻轻一捏,我们一家都要化为齑粉……”

“正道支柱?”钱晨闻言暗暗皱眉道:“我这还没闯荡天下呢。就惹上了曾为正道支柱的大教派?可这门下弟子,如此法力低微,恶迹昭彰,无法无天,也能算得上正道支柱么?”

虽有疑惑,但钱晨还是宽慰他道:“这人都死干净了……也难有麻烦,不过你这地方渐渐露了行迹,怕是不再安稳,还是快些转投它处吧!”

老狐喏喏道:“我就不该放纵它们去偷那些人祭祖的酒。跑去吓那路过的樵夫。”

钱晨在肚子里暗笑,原来狐狸宴饮是这么一回事……

结果老狐骂完一句,哭得更惨了:“但我几个儿子,这一回死了一半,再也没有人去偷酒给我喝了……”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钱晨看了也要有些默然,这老狐狸痛惜家人,看得出来真情流露,真不像禽兽之辈。

而那梅山教的邪徒,暴虐残忍……让钱晨一时间竟然难以分辨谁更具兽性,谁又有人性之光了。

几只小狐嘤嘤的从坟里跑出来,围绕在老狐膝下,先前钱晨所见的两只白狐也在其中,再出来的几只大狐就是狐狐带伤,许多伤势还颇重,钱晨微微有些动容。看得出来,这些小狐能如此平安,定是大狐拼死相护的原因,而老狐虽有些狼狈,却也完好无损。

尊老爱幼,却是难得。

一群狐狸在老狐的率领下,拜谢过钱晨相救之恩,就要衔草背囊,准备搬家离开。显然是吓得狠了……要连夜逃走。钱晨猜测,应该也有畏惧梅山教,出门避祸之因。钱晨将那头陀残尸之上的储物袋捡出,捏着鼻子拎着储物袋一角查看。

里面只有一些衣服,许多钱财,还有一些杂物,有用的只有一本道经,一个葫芦和几章符箓。

“我身上的储物袋是妙空给的东西,需提防一手,日后这些东西都要换掉,道门的储物法器,元始道喜欢用乾坤袋,灵宝道更爱用剑囊收纳杂物,我太上道常用葫芦。这邪徒囊中的红皮小葫芦颇有一些灵气,可以祭炼成储物法器。”

钱晨随手把葫芦系在腰间,收起道经符箓,将储物袋扔给老狐道:“里面有些疗伤之药,你们搬家也不方便,这袋子就送给你们罢!”老狐自又是一番千恩万谢不提……

看着老狐携家带口的仓惶离开,就连几只小狐狸都背着如自己一般大小的花布包裹,趁着夜色匆匆往山中遁去。钱晨看着他们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才转身唱道:“花妖狐魅,多是人情,忘为异类。贪虐邪徒,兽性昭然,几无人心……如此荒诞不情,何为人耶?”

声音渐渐远去,钱晨身影也混入了夜色中。

钱晨寻了一个荒僻的地方,将龙雀环中禁劾的百鬼邪虎幡放出,随手用七煞幡压住,这时候他才看出来这妖幡之上禁制极为粗陋,只能说勉强是一件法器,全靠其血腥暴虐,残忍无道,反到有些威力,但比起七煞幡来只是下等。

这法器品级,不全看威力,这邪幡乃是用一只妖虎的遗骸所炼,凭着妖虎统御伥鬼的本能,以妖虎为主魂,统御百鬼,可以说大半威力都是凭借妖虎的本能神通,加之炼成之后,又害了许多狐鬼做伥,所以威力不差。

但禁制粗陋,便难以制鬼。

这等邪道法器,凭着鬼物之威,若是不能劾制那恶鬼,等于养虎为患,故而越是邪道法器,越注重制魔之道,威力与克制平衡,才是道理。

这头陀的一杆妖幡,在他身死之后如此轻易的反噬主人,可见品级极差,就算不被钱晨所杀,早晚也会死在自己的法器手上。

这样的污秽之物,钱晨都不大愿意用的,便用七煞幡消磨小半个时辰,将那杆妖幡同其上鬼虎一并毁去。

“这梅山教头陀如此残暴,法器中都不敢禁劾人魂,可见这晋国还是有正道秩序的。但此人身上煞气深重,显然也不止有一条人命了。又可见那梅山教管教并不严厉,这妖虎生前修为定然远胜于他,他却能将妖虎炼幡……说不得还是有些背景的。”

“我问那老狐左近有什么修行大派,他说的名字,我却一个都不知道。莫非是我在楼观道沉寂太久,那些威名赫赫的宗门,都和楼观道一样烟消云散了?上清宫,少清剑派,正一龙虎玄坛,玉虚宫,昆仑派,大须弥寺,雷音寺,三仙岛……九幽、血海……上古巫教。”

“看那妙空被追杀的战战兢兢的样子,莫非都是梅山教这样的门户?”

“不知道现在的太上,元始,灵宝三道,主掌的宗门是哪些。”

钱晨回到那处荒废宅院,更加下苦用工,到了第三天,钱晨已经全都准备妥当,放空心神沉浸入胸前的轮回引中,再睁开眼睛,已然来到了一个无法描述的世界。

他面前是一面古老的青铜门,上面刻画无数战争场面。

天庭巍峨,九幽深邃,天神怒吼,魔神挣扎……有仙人乘鹤上天宫,宫中有模糊的身影,盘坐在丹炉前。坐在天庭中的神帝挥剑,斩断大地,裂开一道直通九幽的深渊,无数神人军容整肃,杀入九幽……九幽最深处,是一个模糊的门户。

那一股惨烈之气,几扑面而来,让钱晨久久停留,他叹息一声回过神来,刚要抬手推开大门,却无意间往上一乔,突然愣住了。

他在那门上,看到了自己……

青铜门最高处的图案里,一个无法形容的身影,抬头捻起一颗微微发光的明珠。

钱晨莫名的知道,这就是自己!

青铜门未等他动手,便轰然开启……门后是无尽云海,将猝不及防的钱晨吸入门户中,青铜门在身后消失,他步入了一片白玉铺就的云台上,看着云台上空空荡荡,钱晨不由得吐槽道:“我还以为后面是一片古老天宫,上书凌霄宝殿呢!”

“上古天宫,凌霄宝殿主题背景……三百万道德!是否兑换?”

一个声音宏大冰冷的声音回响道。

这声音一下把钱晨拉到了现实,他暗自腹诽道:“这是企鹅家的主神吧!难怪只有一块简陋的云台……敢情是收费项目。”

“我身上一分钱没有,如何兑换?”钱晨摊开手道。

“预备轮回者拥有灵宝太上道尘珠,可兑换道德三千万!”声音说着在钱晨面前展开了一张金色榜文,无数神兵法宝,灵丹妙药,乃至上古神器,天书道经,都在上面有一个合适的兑换价格。

钱晨根本不看,道尘珠?这是亲命啊!

钱晨有些小心眼的怀疑,轮回之主想骗他珠子……“知不知道,珠子才是我的本体。怎么可能把本体给卖了?不过话又说回来,把本体卖了,又会发生什么?”

赶紧收回了自己作死的想法。

“要珠没有,要命一条。”钱晨很快就恢复了潇洒自如,笑道:“主神,我要查看任务!”

“这里是诸天轮回之地,我是轮回之主。”

“冒牌主神!我要查看任务……”

第七章轮回之地,太上三宝

“轮回者未通过试炼任务,没有权限查看任务……试炼任务将在一个时辰后开始,介时轮回者将被传送至任务世界……剩余停留时间——一个时辰。”

钱晨熟练的点开那张金色榜文,虽然还未通过任务获得奖励,但此时唯一能了解轮回之地的途径,就是这张兑换榜文。

榜文上兑换奖励的基本单位有三个,善德,功德和道德。

其中三千善德,可以换一功德,三千功德可以换一道德,这样看来太上道尘珠确实价值千万,在轮回之地的兑换榜文中,也是极为不凡的东西。

钱晨随手点开法宝条目,第一行便有:大日金钟,上古妖皇所炼,后天灵宝,兑换价格:三十亿道德。

后面几行也是信息量满满:

天帝大权,元阳上帝统御天庭所用玉玺,后天灵宝,兑换价格:二十五亿道德。

太上阴阳扇——太上玄阴扇(缺太上纯阳扇),太上道祖所炼传道之宝,后天灵宝,兑换价格:二十五亿道德。

灭世混一清浊大磨盘——覆地浊气大盘(缺倾天清气大磨),九幽魔祖所炼灭世之宝,后天灵宝,兑换价格:二十五亿道德。

十二品功德金莲(缺九品),佛祖所炼镇教之宝,先天灵宝,兑换价格:十五亿道德。

九天神雷真甲,上古雷神所炼护身之宝,后天灵宝,兑换价格:十五亿道德……

“太上阴阳扇,这不是太上三宝之一,兜率宫的镇教之宝吗?难道兜率宫也和楼观道一样,没落遭劫了?”钱晨看着兑换目录上一行文字,有些惊讶,这轮回之主果然有些大能,居然能搞来太上三宝之一的太上阴阳扇,虽然只有一半,但也非同小可。

太上三宝:太上八卦炉,太上阴阳扇,太上道尘珠,乃是昔年太上道祖成道前的随身之物,后来赐予门下,象征着太上道统的身份。获得此三宝的,便是太上道三支正传——太清宗,兜率宫,楼观道,那是真正视之道统的东西。

休看楼观道没落到本代只有一位结丹羽士,但只要手持三宝,在任何非这三个源头的太上道统面前,都是上宗。

钱晨不想回太上道,就是因为太上道若发现他的身份,不知有多少宗门要打的头破血流,然后胜利者兴高采烈的将他迎回宗门,奉为祖师,天天盼着他飞升,然后可以光明正大的宣告自己继承太上道尘珠代表的太上道统,从此成为太上真传。

这和清净无为无关,甚至和利益无关,而是道统所在……楼观道落魄到了这等地步,都没有任何道门敢窥视此宝,便是如此原因……

不然飞升上界,楼观道的前辈绝对要上来围观的。到时候那些道君们嘿嘿一笑:“小老弟,听说你动了我家镇教之宝。”来人岂不是要傻眼?

拿走兜率宫所持太上阴阳扇的一半,兜率宫就是脾气再好,也是要拼命的。

加上佛门镇教之宝,代表净土宗道统的九品金莲所缺三品,魔祖那边钱晨不是很清楚,但既然是九幽魔祖所传,那肯定也是九幽教的命根子。太古妖皇是妖族领袖,太古雷神是神庭重臣,加上前后九任天帝之一元阳上帝的大权。

轮回之地没被搞掉,说明后面的来头一定大得惊人。

不然佛道神妖魔几家,早就联手杀入轮回之地,把这些传承之宝统统抢走……

反正就钱晨所知,太上道绝不介意下界几个道君,净土宗也很乐意搬来自家的几尊菩萨,九幽教的魔尊也绝对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神道那几位上古大神也要有所意动,把天界分割成的九天的几位帝君,更不会介意派人夺走天帝大权,证明自己是天庭正统,好一统天界。

诸天万界,除去钱晨所在的神州浩土,其他各界只能称为万界。

只有上古天庭所在的天界,以及后来道门三位祖师开辟的三天,佛门二圣所在的西方二天,以及其他教主级人物开辟的道场,才能被称为天界。这些世界才是诸天!

钱晨暗暗咂舌,内心为轮回之主竖起一个大拇指,是个狠人。

不过他也十分郁闷的跳脚道:“轮回之主,为什么同为太上三宝,阴阳扇只有一半,就值二十五亿道德,而我的道尘珠是全的,才给开价三千万?你是不是看不起我道尘珠?”

“回收价,折有十一……”

那浩大的声音回应道:“太上道尘珠,乃先天灵宝,并无攻伐之能,也无护身之妙,不能镇教,亦不能灭世,乃是悟道之宝,象征太上道统。然而其对太上道统之外的使用者用处有限,而且悟道之妙,似乎也并不突出。故而诸天评定此宝地位虽高,妙用却弱。”

“如天帝大权一般,乃是象征之宝。”

“然元阳上帝道统并无人继承,太上道的道统却早有定论。”

“也就是说这东西对于大能来说就是鸡肋,搞上手没什么用不说,而却绝对会被楼观道的几位道君视为死敌,说不定文始道尊也会出手。”钱晨叹息道:“除了我之外,就没几个能名正言顺,拥有此珠的人了。”

钱晨不再细看这些高不可攀的灵宝,匆匆扫了一眼,果然后面还有诸如太清先天一气神符,血海业火红莲,密宗大日如来法身,北斗祈福禳凶平天冠这些来历复杂,有着赫赫威名的灵宝,要知道能被钱晨记下,这些灵宝必然是从上古便威名远扬,被楼观道弟子常常提起的。

此外还有钱晨非常眼熟的一类灵宝,诸如定海神珠,金蛟剪,混元金斗,神农鼎,五火七禽扇,九龙神火罩,七星龙渊剑,杨柳玉净瓶,崆峒印等等,许多甚至成为了一种法宝的形制,看的钱晨一阵眼皮直跳。

在扫一眼出处,果然大多都是道门所炼,有几个十分可疑的灵宝,诸如霜之哀伤、利维坦之斧、阿耆尼与楼陀罗、混沌之刃,甚至让钱晨怀疑是太上道祖早年的作品——为什么钱晨能认出来这些,因为兑换目录上的文字是:frostmourn、leviathan……

这画风根本不一样。

这些都是能捡漏的……就算是那些画风贴近这个世界,让钱晨眼熟的名字,诸如太清无形剑,紫郢剑这些,即便不是太上所炼,也绝对是一脉相成的形制,也就是说其中禁制十分完善,祭炼的道法也属于上乘。

更别说混元金斗,定海神珠这样具有唯一性的灵宝了。

但坏处就是,轮回之主十分识货,这些灵宝都有匹配它们身份的价格。这灵宝一流,他是绝对兑换不起的,只能看一下法器一栏中,有没有相应形制,未祭炼完善的法器了。钱晨先记下这些灵宝的外观和特征,等到法器条目的时候针对搜索。

不然以轮回之地的法器之多,那是什么名字都被起完了,按名字寻找就根本不靠谱。

钱晨还看到了少清剑,玉虚杏黄旗这样其他道门两脉的传承灵宝。

这下如果要对轮回之地动手,元始,灵宝两道的道君也要参与进来了。

灵宝条目再后面,钱晨一扫而过,十有八九是从未听说过的东西,到了后面兑换的道德数目由十万跌落之际,就再没有钱晨眼熟的灵宝了。可灵宝再好,钱晨也买不起,就是拖在兑换目录尾巴上的,诸如万年降龙木,蜃龙珠这样末流的先天灵宝,钱晨也买不起。

灵宝就是自有灵识的法宝,法宝祭炼到禁制圆满,往往会自生灵识,拥有完整的灵性。

后天灵宝,便是祭炼出完整灵性的法宝,先天灵宝则是灵性自成的法宝。

先天灵宝大多都是生灵,或者由生灵孕育而出。

其中先天后天灵宝的地位并无高低之分,威力也是视具体情况而定,许多大能获得了先天灵宝,也会祭炼成后天灵宝。只有佛祖,太上道祖这般浑然不在意法宝威力的,才会任由先天灵宝保持本我灵识,诸如十二品金莲,便是一朵莲花,佛祖从不杀生,自然不会把它专门炼制。

而太上道尘珠,则是太上自斩灵性所化,也没有经过炼制。

这是法宝的必由之路,许多上古大能不喜欢手里的武器自生灵识,虽然有灵之宝,运用更加如意,但这些上古大能作风硬朗,就喜欢手里拿着硬板的武器,够硬,够强,顺手就行,不需要自己响应,多一个操作系统。

他们的武器也能毁天灭地,有无穷之威,但这般的武器就不能叫法宝,而是另有一个目录,唤作神兵,也有叫做神器的。这种神兵最大的特点就是,不够强的人根本发挥不出一丝威力。

所以钱晨根本就不去看那神兵条目,最低也得元神真人才抡的动的东西,他这小杂鱼根本没资格看。

先天灵宝本质乃是一种生灵,妙用当然不如专门祭炼过,作为工具的后天灵宝,因此先天灵宝存在的主要原因,要么是大能浑不在意什么威力妙用,因为本心,不愿抹去一个生灵的本我灵识。要么是得到的人根本没有本事炼制,只能依靠先天灵宝本身的妙用。

十二品金莲,太上道尘珠当然属于前者,而万年降龙木,蜃龙珠这些,便是后者。

灵宝下来是法宝,钱晨一眼扫过,也多是旁门法宝,道门、佛门、魔门乃至太古巫教、妖族,祭炼的法宝都有自己的一套禁制体系,夺去也不好应用。法器还能重新洗练,法宝用来洗练,退化为法器那就太浪费了。所以除了旁门左道的法宝,掺杂道佛魔多种法门,适应性强之外,其他法宝都挑主人。

有的甚至要专门法力,甚至指定特定血脉,最有甚者,只忠于一人,便是本命法宝,与主人性命交修。

几乎所有的剑修飞剑,都是本命法宝。

所以榜单上灵宝级飞剑多见,法器级飞剑无穷,偏偏中间法宝级飞剑,甚是少见。

法宝比起法器,强就强在禁制圆满后,生出的一点灵性。钱晨更愿意选一件禁制圆满,道法相合的法器,自己祭炼出灵性,晋升法宝。所以也只是略略翻过,直到到了法器目录才仔细起来。

那兑换目录如山如海,让钱晨目不暇接。

先用搜索之法,选定楼观道这一类道法,再以先前记下的几件灵宝样式锁定相似法宝,然后挑选重合的,剩下的便都是即合钱晨的道法,又疑似太上所留,潜力更大的法器了。

钱晨瞧中了几件,如阳魄剑,乃是七修剑中的一口,楼观道前辈所炼,禁制圆满,以前曾是一件法宝,只是因为久久无人祭炼,才退转为法器,本质极佳……可惜要三百道德,根本买不起。

六阳神火鉴,丁方太乙真金炼成,形如铜镜,能发六阳真火,一百道德。

太乙五罗烟……钱晨发现这种本质极佳的法器,在轮回之地都有对应的价格,轮回之主法眼无差,根本不会有错判和捡漏的机会,钱晨比别人多的,只是知道这些法器的品牌价值和与楼观道道法的良好契合而已。

第八章一生谨慎,身份重重

钱晨果断掏出自己准备弃之不用的那些法器,将白骨舍利等呈上,询问轮回之主道:“这些法器能兑换多少道德?”

“天魔白骨舍利,兑换九百功德!”

居然不是按道德计价……钱晨面无人色。

接下来几件更差,只有一百多功德,按照轮回之主的十一折扣,也就是说白骨舍利在轮回之地只值三个道德,不过白骨舍利曾被打落禁制,之前也许是圆满法器,甚至是法宝,但法器一旦打落,价值几乎没可能恢复从前。

钱晨看中最廉价的一件,也要一道德……功德计价的那些他根本没看,钱晨手上的东西倒是值那么多,但打了十一折扣之后,那就没什么指望了。

既然如此钱晨也就暂且收起来,轮回之地这里收货十分黑心,既然卖出去也买不到称手的法器,那还不如暂且留着,日后寻中土世界的其他修士交换。其他也就罢了。但白骨舍利,钱晨几乎没可能将它换给魔道中人,放纵其借此作恶。

卖给轮回之主,就算日后落在恶人手中,钱晨也还能接受,但亲手交给魔道恶人,钱晨就会觉得此人作恶,也有自己的一份罪过,十分不爽了。

其他兑换条目,灵丹妙药钱晨不需要……就算需要钱晨也会自己炼制,此乃太上道当家本领,钱晨有十分的信心。而且出自轮回之地的丹药,以钱晨的谨慎,根本不会入口。纵然轮回之主有千般手段可以给钱晨埋下暗手,但能谨慎的地方,钱晨也绝对会小心。

能防一种是一种……

事实上除了老狐这等落魄到根本毫无选择的散修,其他玄门正宗,大派真传,基本也不会胡乱服用来历不明的灵丹,丹性复杂,谁知道其中有什么埋伏暗手。修行中人的手段太多,已经基本摧毁了这种信用体系。

修行者都是小农经济的信奉者,崇尚自给自足,遇着非常需要的灵丹,他们要是没有绝对信任的丹师,宁可自己从头学起,也不托付他人。

除了宗门长辈,亲近之人,或者一些德高望重,根本不值得算计他们的大修士。

比如钱晨就几乎没什么可能去算计老狐,不是老狐信任他人品,而是不值得……狐狸一家的性命,或许还比不上钱晨骗它的灵丹值钱。所以散修们宁可低三下四,百般花样去向玄门大派,宗门清誉比自己命都重要的那些弟子求丹,也不会信任一个来历不明,同样是散修出身的同伴。

灵符钱晨囊中还有许多,而天材地宝在轮回之地的兑换价格非常不划算,应该是因为轮回之地有非常便利的利用手段的缘故,所以如果不是急需某些根本弄不到手的材料,几乎没有人会当这个冤大头。

最后剩下对钱晨最有价值的,乃是道书法术。

“耕元子所留道书”

钱晨的眼神在这一宗道书之上久久停留,此书兑换价格不贵,若是发下道心誓言,不传授一人,只需八百功德,就能打包带走。因为其中缺乏根本道法,更多是修行体悟和法术杂学。

但钱晨所知的根本道法,只会比耕元子更多,因为耕元子正是数百年前的一位楼观道弟子。

这激发了钱晨思虑已久的一个设想——冒充楼观道幸存的弟子,给自己找一个根基。楼观道低调那么多年,突遭大劫,有弟子幸存也很正常,楼观道许多前辈云游在外,鬼知道那个旮旯角里就有没有飞升的楼观道前辈。

他们留下弟子也很正常,既然能传授根本道法,那就是被楼观道认可的自家子弟。

若是得到了耕元子所遗道书,加上钱晨自己知晓的楼观道根本道法,他就是比楼观道弟子更像楼观道弟子的——楼观道祖师爷。其他人不敢如此,是害怕元神真人推算出问题,但钱晨可是经得起推算的。

他的跟脚是在纯正不过的楼观道真传,文始道尊以下,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他晚辈。

就算是道君来了,也只能低头叫师叔,师叔祖。至于文始道尊,从太上道祖那儿算,他要叫师叔。从道尘珠论起,他也要认师弟。

任何人推算钱晨的跟脚,钱晨如今因果全消,但只要重回楼观道续接因果,钱晨朝自己本体一拜,拜入楼观道门下,他就是再正宗不过的楼观道真传。因为楼观道弟子,入门本就是由钱晨自己本体见证的。

有了这一重身份,钱晨在这个世界就是有跟脚的人了。

行事就会多一层便利,日后打起重建楼观道的旗号,其他正道宗门等闲也不敢干涉他什么。有这一层香火情在,可比一个没有来历的人好混多了。修行也会更加便利……除了根本道法,其他法术,关系亲近一些的宗门多有交流。

若是同为太上道统的宗门,钱晨混到太清宗,或是其他太上一脉的宗门做一个真传都简简单单,完了等钱晨道法大成的时候,他们还要出人出力,帮助钱晨重建楼观道。

“我要给自己多披几层马甲,表面上我是散修,实则是获得了耕元子道书的散修。

表面上我是耕元子门下的散修,实则已经获得了楼观道真传,是大劫中幸存的楼观道弟子。

表面上我侥幸逃过一劫的楼观道弟子,实则是为了延续宗门,楼观道先辈留下暗手教导的传承者。背后是一件楼观道的传承灵宝。

表面上我是普通的楼观道传承者,实则我是楼观道镇教之宝太上道尘珠定下的传承者。

表面上我是太上道尘珠定下的传承者,实则我就是太上道尘珠!

最后,我真正的身份,乃是地球穿越者!”钱晨把这个念头藏在道尘珠深处,他自信这里的念头想法,就连轮回之主也无法窥视,事实上涉及穿越之事,钱晨从来都只在道尘珠中思考。

“行走江湖,就是要多准备几个身份,日后要是有机会了,应该开几个魔门,佛门,太古巫教,乃至妖族的小号,方便行事。”钱晨微微一笑,决心把自己的真实身份藏在了匆匆遮掩之下。这也是他一贯的谨慎……

唯一的问题,就是不发下道心誓言的耕元子道书,价值高达一道德。

钱晨还是买不起,他也不可能先买下花费道心誓言的道书,然后再凑钱解开誓言,因为钱晨根本就不会在轮回之主面前发下道心誓言,钱晨一生唯谨慎!

“买断耕元子道书,需要十道德……这个倒是可以慢一步。”钱晨暗自思量,至于为什么要买断,因为若是还有其它轮回者在轮回之主这里看到了耕元子道书,钱晨营造的假身份就有可能被怀疑,虽然这是万中无一的风险。

但钱晨行事唯谨慎……绝不放过一个暴露的可能。

虽然就算暴露了,也不过揭穿钱晨第一、二……第二重身份……

此乃异界无上大道——后天演道与后天从心大道的传承真意,得之可以证道大罗。

“目前来说,妙空是唯一可能猜到我第五重身份的人,太上道祖是唯一知道我第七重身份的人……他们都知道的太多了!”钱晨负手淡淡道:“太上道祖,我……那就先从你妙空下手吧!”钱晨阴测测的冷笑道:“要怪,就怪你知道的太多了!”

“还有你……”钱晨侧视一眼云台顶上那浩瀚的天空:“轮回之主,希望你有自知之明……”

天空依旧平静,轮回之主完全没有理会这个沙雕的意思。

钱晨花了一个时辰,将兑换榜上的信息分析了一遍,定下自己日后有道德了要买下的几件东西,还制定了一个购买顺序,整理好自己的购物车后,钱晨如期听到了上方轮回之主的声音道:“任务开始……”

钱晨眼前一黑,道尘珠却察觉到了时空的微妙变化,轮回之地以无法想象的大能,将钱晨瞬间挪移到了另外一界,眼前再亮的时候,钱晨就出现在了一个荒僻的小道上,无数蚂蚁爬到了他的脚下,组成一行字迹:

“四海堂乃是江湖之上,最为威名显赫的势力之一,与武当少林这样传承悠久的势力不同,它由苍天霸拳洪四海一手创立,成立不到三十年,便赶超了丐帮,成为天下第一大帮。洪四海更是在十年前,率领正道群雄击破魔教,亲手毙杀魔教教主,从此威震四海,为江湖共尊的武林盟主!”

“主线任务,在洪四海七十大寿前,赶到四海堂总堂!奖励十功德,激活下一步主线任务……”

“支线任务,击杀武林宗师级高手(练气境界),每击杀一位,奖励十功德。击杀大宗师(通法境界),每击杀一位,奖励一百功德。”

几个呼吸后,蚂蚁全部散去……

钱晨戏谑道:“这主线任务可真不值钱啊。莫非轮回之地的奖励,也和任务难度有关?话说善德这种单位和毛票一样,有什么存在价值吗?”

钱晨唯一见过以善德计价的兑换物品,在一个非常不起眼的杂物选项里,里面有许多凡俗之物,只是那物价很奇怪,一两黄金价值一善德,一斤精铁也价值一善德,但是在中土大晋,一两黄金能买百八十斤精铁了。

还有各种享受之物,皮裘美酒,各类物产,若是钱晨早看到这些,也许就不被去大晋定制衣裳道袍了。钱晨甚至在里面看到了火枪机枪等火器,还有灵石什么的,还有数不甚数的,钱晨根本弄不清楚用处的东西,好像只要是凡物,与道法无关的东西,都被扔到了这里。

钱晨沿着小道走到官道,仔细观察了一番往来人群的衣物举止,口音气质后。

天罗伞一张,遮住了四周,钱晨再现身时,便换上了一袭士子青衫,背上一个青竹书箱。箱子顶上有篷布遮阳,侧面插着天罗伞,两根竹竿顶起的篷布,上面挂着一个红皮葫芦。配上钱晨稍显稚嫩的面庞,活脱脱一个忙着赶路的读书少年。

他沿着官道,打听到了四海堂所在的方向后,便沿路而去。

四海堂在这个世界威名赫赫,轮回之主也没有把钱晨弄得太远,不过寻常人两天的路,便能赶到四海总堂所在的临海城了。

第九章十二元辰破四海,乘雾神君

钱晨仿佛真的是一个赶路的文弱士子一般,每日自在官道上缓缓跋涉,有时看到日头太大,还会寻处阴凉躲避,除了每时每刻运转胎息,纯化道基,以及每日子午二时,雷打不动的打坐运功之外。并未与凡俗有任何不同。

这种难得古代世俗体验,钱晨并不讨厌,甚至还有点新奇。

他每夜里在旅店听着过往的商旅路人诉说自己的故事,白日里赶路奔波,恍如这芸芸众生,渐渐身上那超然脱俗的气息被磨洗去,有些泯然众人的味道了。

“原来这就是凡人的感觉。”钱晨捏着有些酸痛的脚趾暗道:“和我原来的世界真是截然不同,第一次体会这个世界的平凡人的生活,有种深度游的感觉。”

念罢,他自嘲的笑了笑:“之前脑子里都是楼观道那些成仙得道的先辈的想法,一堆正道真传弟子高高在上的念头,如今才第一次知道这个世界普通人的感觉。先前都没发现,自己这么不接地气了。”

“快到临海城了吧!”钱晨自官道尽头窥见了路边树荫见露出的幌子一角,默运目力去看,却见幌子上绣了一个斗大的茶字。

他走到跟前,果然发现道边支起来的一个茶摊,面貌老实的店家正在烧水煮茶,虽然摊子不大,却是钱晨一路走来见过最干净的。钱晨寻个地方坐下,向那茶摊主人问道:“店家,这里距离临海城还有多远?”

“莫约就二十里路了!”店家憨厚道:“客人可是去参加洪四海大侠的千岁宴的?”

“嗯!”钱晨微微一愣,摇头道:“我是个读书人,不参合这些江湖事。”说完便好奇问道:“洪四海大侠六十大寿,往来的江湖豪客很多吗?”

“洪大侠乃是本地的魁首,四海堂坐镇临海,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当年他率领正道群雄,大破魔教,亲手毙魔教教主于掌下,为武林除去这一大祸害,得到江湖同道共尊为武林盟主。这段故事,往来的客人常说,我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客人可要来一碗热茶?”

虽然钱晨正在筑基关口,不饮浊水,但人家都跟你套了这么久热乎了。你不来碗茶照顾生意,合适吗?所以钱晨知情知趣道:“那就来一碗吧!”

同时心里暗道:“这四海堂好大势力,连路边的小摊店家都知道洪四海要办寿宴了。这种热闹,常常麻烦最多,就是不知道是仇家灭门啊?还是江湖纠纷?这个世界武力值不低,宗师便相当于突破了中土的感应关卡,多半能运用天地元气。摸着高武的门槛了!”

“修道结丹之前,肉身脆弱,只能依靠法器逞威。若是被人摸近身前突袭,猝不及防之下,来不及祭起法器,被修行武功的宗师杀掉也是寻常。我切不可大意,天罗伞必须常伴身边,勾动气机,以保证反应最快。”

正思索着呢!茶摊主人已经奉上一壶热茶。

钱晨谢过店家,随手将茶壶放在身边,他看店家笑呵呵的看着他,恍然大悟,排出几枚铜钱付了帐。正要继续思索如何提高天罗伞的响应速度,却突然眉头一皱,随手从背后的书箱上取下葫芦,将茶水倒入葫芦中,一副要路上备用的样子。

“这样就不会有人奇怪我为什么不喝茶了吧!”

钱晨暗自点头道,出门在外,就两个字——谨慎!

那茶摊主人看到钱晨面前的热茶倒完了,连忙道:“哎呦!忘了给客人添水了!您等着,我给您再上一壶,我们这里续茶不要钱。”

钱晨却抬手笑道:“那感情好,但我葫芦没有加满,您再给添一点水罢!”说着摇了摇葫芦,里面哗哗的水声,显然只填了一半左右。

那店主人看了巴掌大小的红葫芦一眼,暗道:“这葫芦不大,容量还不小。”便伸手接过葫芦,正要打开葫芦塞,这时葫芦口突然喷出一股黄色水雾,却是那一壶茶水被钱晨藏了一手内力,只等店主人接过,葫芦口对着面部就忽然爆发。

淡黄色的水雾喷在了店主人的脸上,瞬间就僵化了他脸上的一半肌肉。

这时候,店主人的表情已经完全变了,他左半边的脸表情狰狞,右半边被喷了水雾的脸却已经僵硬,被牵扯的一阵阵抽动,扭曲如同恶鬼。

“终日打雁,却被小雁儿啄了眼!”店主人脸色阴沉,狞笑道:“好精明的小子,你怎么知道我的茶有问题。”

“应该我先问才对。”钱晨郁闷道:“我是哪里出了破绽,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路过的普通人?”

“我明明已经化妆显老了啊!”

“现在看你简直浑身都是破绽,但当时你装的虽然有漏洞,但已足以取信于人。所以我并不知道你这小雁儿不简单。”店主人狞笑道。

“那你为何毒我?”钱晨表情十分无辜。自己不过赶路前往临海城,路上没招谁没惹谁的,主线任务都还没有线索,怎么就冒出个人来想要毒死自己。

“哈哈……”那店主人仰头一笑:“我……”

他话未出口人已经弹了出去,伸手之间,一点金光飞纵,这时候钱晨竟然感觉此人浑身精气神都融入那一点金光之中,随着金光离体,此人的身体仿佛只剩下一具躯壳。那一线金光快如闪电,只在动念之间,便来到钱晨的面前。

快的让人来不及反应。

但这时候,钱晨背在身后的天罗伞“噗!”的张开,灵光垂落!

那一线金光撞在灵光之上,阻了一阻,才显露出真形,却是一条碧色鳞片间夹杂金丝的小蛇,一双蛇眼如红宝石一般……

“护身神兵!护体罡气!你也是宗师……”

距离钱晨一丈多远的茶摊主人如同傀儡一般,语气艰涩僵硬的开口道。

他似乎在表达自己的不可置信,但那金蛇被挡住了一挡后,并未停下,反而以奇快的反应吐出一道毒雾,那猩红的毒雾沾上天罗伞垂落的灵光,竟然污秽了那灵光,虽然瞬间就被涤清,但法器灵光运转之间,还是微不可查的出现一丝破绽。

那金蛇这时候,也展现出了无比的武道智慧,轻易窥破了这一丝破绽。

金色如电光流转,顺着天罗伞灵光动摇的空隙钻了进去。

可那一条迅疾无比的金蛇越往前,靠近钱晨,飞遁速度就越慢,似乎有无数丝线缠绕着它,压着千钧的重担。

它碧绿的鳞片间流动金芒,小蛇口中毒雾再次喷出,沿着它的鳞片化为一层薄薄的血雾,缓缓的污秽着那如丝如缕的五行灵光,就在它将要靠近钱晨体表一尺之内的时候,钱晨已经伸出手来,遥遥一点在了金线碧鳞蛇头上。

天罗伞全部灵光压下,彻底封住小蛇所在的虚空,动弹不能。

“怎么可能……我这碧磷金蛇,专破护体罡气。你这神兵究竟什么来历?为何神兵谱上并未见名……”那茶摊主人艰难开口道:“我不信,我不信啊!你是哪位宗师,为何来这般消遣我乘雾神君?”

“乘雾神君?”钱晨反问道。

那茶摊主人怪笑道:“你居然连我乘雾神君都不知道,看来你的来历是有够偏僻的呢!我乃十二元辰之中,号称万毒难辟,乘雾神君的巳蛇。像我这般难缠的,还有十一个,你若……”

“你说这么多,是想把我的注意引到你身上去吧!”钱晨突然开口打断他道。

“十二元辰,将破四海……”

钱晨信手一探,虚虚按住了凝滞空中的金蛇,平静道:“你一身精气神,早已进入此蛇。它才是你的真身,而这具身体,不过是分散我注意的诱饵。我若为你语言所动,分了心神,你就有机可乘,对不对?”

钱晨头顶的灵光好似要松一松压力,那金蛇刚想挣扎,却见钱晨手上一圈白玉圆环一翻,将金色收起,那站在钱晨面前的店主人就是一瘫,瞬间失去意识。

“虽然很想放开天罗伞,假装中计,给你一丝希望,然后在你靠近我三寸之时,龙雀环一翻,彻底破灭你的希望。尽显我智珠在握的高手风范。”

钱晨对着已经没有任何知觉的敌人叹息道:“可惜我一生唯谨慎,虽然还有五层防线,但我也不愿冒这个风险。就连和你解释,也要先把一切变化尽数掌握才能从容。”

“天罗伞第一层,龙雀环第二层,灵光镜制造的幻影第三层,金刚符第四层,还有某个绝对不能说的底牌,让我即便中毒也有反抗之力,这是第五层。你才破去第一层的一小半,应当足以自矜了。”

武道高手起于性命搏杀,长于战斗时灵机变化。

乘雾神君一副牛逼哄哄的样子,并非全然自大,若是寻常修行之士来了,纵然有通法境界,一时不察也要了账,钱晨一是护身法器天罗伞的品质,远高于通法修士的平均水准,以至于金蛇毒雾破去灵光后,后力不济。

二是根本不给他下毒的机会,接过茶的第一时间,就发现茶里有问题。

就算没有发现,钱晨也不可能随便入口什么东西。

三是乘雾神君的所有想法,战机,都在钱晨的预料把握之中,他视为底牌的金蛇化身,在这个武道世界或许不可思议,却骗不过见多识广的仙道中人。五毒上百种附体化身,寄托智慧的方式,乘雾神君能知道几种?

而钱晨却全数防备。

这一次对付一个武道宗师,就浪费了一张金刚符,而且丝毫没有起到作用,一般修士见了,只怕要心疼的抽搐,恨不得抢光这个败家子的乾坤袋。但钱晨自己是浑不在意的……他这人,就是大气!

随手捻起一张禁魂符,将龙雀环中的神魂摄出。

钱晨发动符箓威能,审问这乘雾神君……根据先前乘雾神君为了创造翻盘的机会时透露的东西,他和后面的主线任务似乎有些关系,须得问个清楚才行。

第十章碧灵五毒

乘雾神君的魂魄在禁魂符的法力下,本来还能有所挣扎,但先前钱晨解释的时候,特意送了一缕传音给他,免得没有观众,非常尴尬。却意外的击破了乘雾神君的全部信心,在禁制他魂魄之时十分顺手,有问必答。

钱晨催动符箓问道:“你所说的十二元辰都是什么人,又与四海堂有什么关系。”

听乘雾神君木然的解释,钱晨才知道,原来十二元辰是江湖有史以来最恶毒,最狠辣,最可怕,最残忍的一伙强盗,他们以十二地支为号,每个人都带着面具,相互之间并不知道身份。

唯有龙首,才知道每个人的真实身份,他们都是被龙首知道了自身的秘密后,或是邀请,或是威逼,集合起来的恶徒。

十二元辰每个人都有着神秘的身份,在面具下面,可能是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辈,可能是威震江湖的一代大豪,可能是多年前失踪的黑道中人,江湖大盗,甚至可能是死人。

他们抢劫掳掠,通过龙首召集同伴,约定动手时间后,便在某一天一齐杀上门去,手段总是灭绝满门,鸡犬不留。他们即便一人出手,都会掀起腥风血雨,二三人合作,更已经是震惊武林的大案了。

而龙首若是召集十二元辰全员,所做下的,一定是惊天动地之举。

十二元辰成立以来,只全员动手过两次,每一次都都在江湖掀起无边血海,滔天波浪。

这一次武林盟主洪四海六十大寿在即,四海堂宾客如云,四方豪杰齐至,要为洪四海贺寿,龙首却在这时召集十二元辰,定下的目标便是……洪四海!只因为当年洪四海带领正道破灭魔教,十二元辰不敢招惹正道群雄,却趁机截杀了正在逃离的魔教弟子家眷,将魔教教主的家人残酷虐杀。

消息传到当时正在抵御正道入侵的魔教总坛,教主登时心神大乱,这才败亡在正道之手。

十二元辰截杀魔教教主家眷,当然不是为了主持公道,而是为了魔教千年以来积蓄的无边财富和绝世武学,魔教这千年来威名赫赫,神兵秘籍财富无数,传说这些积蓄为了防止魔教后势去衰败,被封存在了一处密库之中。

作为魔教东山再起的希望。

但十二元辰虐杀折磨魔教教主家眷之后,确实逼问出了一些线索,但最关键的密库之谜,却被教主亲手携带,只有两个秘密合一,才能起出宝库。而这一份线索,根据龙首这些年的调查,终于确定落在了武林盟主洪四海的手中。

所以,十二元辰再聚,却要破灭四海堂。

劫杀已经年老体衰的洪四海……

“我就说每逢这种江湖盛会,就一定会有乱子。十二元辰劫杀洪四海,正邪碰撞,看来就是这一次的主线任务了。”钱晨摇头道:“不过你们十二元辰有些奇怪啊!为什么不选在平时动手,非要选择洪四海邀请天下群雄赴宴。”

“正道高手如云的时候?”

“这不是自己给自己增添难度吗?”

乘雾神君的魂魄木然开口道:“因为我们这些人各有各的明面上的身份,若是不趁着这次鱼龙混杂的机会,混入四海堂,搅混水,让四海堂的防御不再面面俱到,凭着一时武力,自家杀入戒备森严的四海堂,就算能够成功,也是九死一生,必然死伤惨重。”

“正道群雄汇聚,虽然看似强大,实则他们相互之间各有秘密,也有恩怨情仇,利益纠葛,虽然强大却是一盘散沙,更方便我们在暗处行动。”

“就算正道抓住了我们其中一人,因为我们相互之间不知道身份,也难以牵连其他人。”

“所以这才是最合适的时机。”

“若是抓住了龙首,你们十二元辰不就全完了?”钱晨疑惑问道。

这时候被禁制魂魄的乘雾神君居然露出了一个诡异可怕的笑容:“你根本不知道龙首有多可怕,他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条潜藏在深渊的毒龙。我们所有人死了,龙首都不一定会有事,任何觉得我们十二元辰中龙首就是唯一弱点的人,却不知道他们找到了这条毒龙最危险的地方……羊入龙口!”

“你对他似乎很有信心!”钱晨负手淡淡道:“难道我不比他可怕吗?”

乘雾神君道:“你是一个十分可怕的人,但龙首根本不是人。他是神魔的恶鬼,附在了人的身上。他是你永远战胜不了的存在。”

“这形容……”钱晨微微吐出一口气道:“我细细想来,这一生听过的所有豪杰,竟然只有太上能配上这个形容,今日,我便要对付一个太上一般的敌人了吗?”

钱晨抱着肚子笑弯了腰……

“轮回世界的土鳖蛮多的嘛!”

最后钱晨问道:“我究竟露出了什么破绽,让你决定对我下毒?”

乘雾神君魂魄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你并未露出什么破绽……下毒杀人,难道还要什么理由吗?我今日心情不好。”

钱晨听了这话,为之默然。

“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钱晨开始搜索乘雾神君的尸体,将种种毒物小心收如龙雀环中,他自茶摊灶台之下拿出一面青铜面具,形如一只飞腾巨蛇,这就是十二元辰的信物了。乘雾神君那边招供道:“我明面上是江湖第一神医,齐秋子。”

“那真正的齐秋子呢?”钱晨随口问道。

“我就是真正的齐秋子,为了修行师传的大法《碧灵五毒化身经》,才在龙首的邀请下加入十二元辰。江湖上只知道我医术极高,却不知道我武功毒药同样极好。”

“宗师之后,我等打开天地之门,能够驾驭天地元气。”

“然而天地元气十分暴虐,普通宗师只能谨慎驾驭,免得狂暴的天地元气毁去肉身。想要真正成为绝世高手,就只能通过神兵驾御天地元气,达到一击天地变色的无上境界。普通宗师与拥有神兵的宗师之间差距无限大……我不甘心成为一个普通宗师,每日治病救人,遇到仇家只能暗中下毒。所以我要炼成师门里秘传的神兵——碧磷五毒。”

第十一章气吞丹霞

“这只金蛇就是碧磷五毒?”钱晨从龙雀环里掏出软趴趴的金蛇。

“它是碧磷金线蛇,只是五毒之一,它是我的成名手段,加入十二元辰后,我抢夺了无数药材,财富……为了这只金蛇胚子,我血洗了苗疆一处村寨,甚至杀死了我今生唯一爱过的女人……”齐秋子说道这里,魂魄居然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要知道就算他被禁魂符禁劾,也未曾有过这等痛入心扉的表情。

钱晨已经准备冒用乘雾神君的名号,当然要问清楚齐秋子一生的所有细节,哪会错过这等重要剧情,而且他这几天听商旅路人的故事,渐渐也明悟,这些他未曾经历过的人情世故,却能磨练他的道心,让钱晨自己来这么一遭,他大抵是不愿意的。

但让他听听故事,感悟故事里的爱恨情仇种种纠葛,既能爽,又能磨砺道心,何乐不为?

当即拉开小板凳,就听起了齐秋子这一生的经历……

“爱恨情仇啊!”钱晨叹息一声:“你说你一生最敬重自己的授业恩师,你可还有师兄师弟什么的吗?”

“没有了,碧灵五毒教就只有我一人了。”齐秋子漠然道。

“你老师呢?”

“被我毒死了!”

钱晨豁然起身,摇头道:“你这一生,真是自作自受。”

“把《碧灵五毒化身经》复述一遍,详细描述你见十二元辰时的习惯,语气,动作,把用毒手法,还有近期的详细经历也说出来。”

钱晨放下茶摊的帘幕,用一道藏象符遮掩了这里的动静,开始学习模仿齐秋子的一举一动,听他讲述一些人际关系和他伪装的习惯,同时还要参研《碧灵五毒化身经》。这门《碧灵五毒化身经》确实有一些奇思妙想。

虽然创造者只是想触类旁通,炼制一种以毒物为原料的奇特神兵。

但无意中他已经超出了神兵的限制,摸到了一丝中土世界蛊术和神魂化身的左道法术的门路,他炼制的碧磷五毒,拥有活物的特质,能够寄托神魂,在这个世界算得上一种奇妙的神兵。使用者驾驱五毒化身,相当于有五个拥有无匹剧毒的绝世高手,配合默契,联手对敌,创造者甚至开创了一门合击阵法。

他驾驱五毒齐出,在这个世界也曾经留下一段赫赫传说。

钱晨当然不会将神魂离开他现在所居的这座驻世宝阀,想要冒充乘雾神君,他办法可多,这些毒物经过齐秋子的精心炼制,已经有了一丝法器的雏形,就算在中土世界,也是那些旁门左道求之不得的奇虫。

毕竟中土的资源虽然丰富,也比不得这个世界十二元辰实在肆虐太广,收刮了这个世界无数的顶尖灵物,一个是倾尽一界,蕴养几十个顶尖的神兵武者,他们所用的神兵材料,自然尽善尽美,不能比中土那些在结丹大修士和元神真人的压迫下,战战兢兢,而且数量多了千万倍的底层修士。

钱晨将那碧磷金蛇仔细打磨,把齐秋子压箱底的其他火候未纯的四只毒物也拿了出来,一把妙空留下的灵丹灌下去,齐秋子苦练数十载的五毒化身瞬间大成,不过半日就祭炼成了一种旁门禁制——五毒幡的雏形。

五毒在钱晨手中,更有凶威,就是齐秋子亲自御使,也远远比不上。

毕竟齐秋子根本没有练成五毒合击之阵,因为他的神识不够。

这《碧灵五毒化身经》的创造者一定是天生神识强大的那种人,所以创造的功法,要同时驾驱五个化身,就有这个难关,而他自己也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弥补……可钱晨的神识只会比那天赋异禀的创造者,还要天赋异禀一百万倍。这点门槛对钱晨来说根本不存在。

于是只用了半天,一个加强版的乘雾神君就新鲜出炉了。

钱晨穿着一件青袍,带着诡异的蛇脸青铜面具,用着一种嘶嘶的语气说道:“齐秋子我还是难以模仿,毕竟他熟人太多,一举一动,都有人注意。嘶嘶……虽然我能骗得过寻常人等,但也不是毫无破绽,要谨慎…嘶嘶…但乘雾神君,却是齐秋子的一个暗中身份。”

“他一直很注意在同伴面前掩饰自己的任何特征,这种伪装,就像一层天然的保护。”

“除了龙首那里可能还有一点我不知道的其他线索,有可能会暴露出我来,其他元辰,绝对看不出乘雾神君是我假扮的。”

钱晨支起天罗伞一转,又换回了之前的年轻士子摸样:“我还是以这个身份混进四海堂。暗中面见其他十一元辰时,才用乘雾神君的身份。只是有一个问题……我该如何混进四海堂呢?总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去参加寿宴吧!”

钱晨将齐秋子的其他杂物都一把火烧掉,唯有五毒藏入龙雀环中。

他把毒药放在乾坤袋里,齐秋子神医身份的药囊杂物,也被扔进了乾坤袋,以防有什么要用这个身份的情况。

钱晨闭了茶摊,伪装成店家有事打烊的情况,便径直入临海城中。

临海大城此时热闹非凡,往来的都是提刀舞枪的江湖中人,而四海堂作为这里的主人也是热情招待,一面还要警惕查探,维持秩序,仅仅钱晨入城的这段时间里,他就目睹了三起江湖人的口角械斗……端是十分的混乱。

“我到了四海堂……可我应该如何进去呢?”钱晨望着四海堂的大门牌坊低头思索,四海堂果然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去的,若是贵客,自然有人通报,由四海堂的高层出门相迎。

“气吞丹霞,梁斗梁宗师到!”

四海堂门口迎宾的弟子高声道……

“梁宗师,本堂掌门若是知道他七十大寿,有梁宗师亲自来贺,必然欣喜。真叫本堂蓬荜生辉……”一位脸色赤红,显然是四海堂地位极高的首领的中年人热情的迎了出来,这位梁宗师其貌不扬,带着几位随侍弟子,与四海堂红脸首领携手走进正门。

端是声势浩大,气氛热烈。

钱晨缩在四海堂门口的角落里,他一副文弱士子的打扮,好像十分羡慕的看着这一幕。

第十二章鸡犬不留

寒风里钱晨缩头缩脑的,像一个丧气的鹌鹑。

梁斗的一位弟子进门前往外扫了一眼,看到钱晨这幅摸样,咧嘴一笑,浑不在意的迈入大门中。

“本人是关西铁拳白元良,这是两位小徒……”一个穿着朴实的中年人满脸堆笑,对着角门外的四海堂弟子点头哈腰,跟在他身后的两个弟子一个木讷,一个呆愣,比起武林人士来更像两个乡下老农,那弟子不耐烦的翻了翻手里的名册。

“是有你这个人……里面请吧!”说罢放开角门,让那白元良带着两个徒弟进去了。

进门之后自然有人领着他们安置……

“就连进角门也要身份啊!”钱晨低头用脚搓了搓地面,他现在什么身份都没有,要不……还是伪装成神医齐秋子?

“不妥不妥,虽然我有真正的齐秋子在手,但这种声名显赫,一举一动都有许多人注目的身份不是那么好伪装的,而且龙首知道所有元辰的真实身份,如今最有可能看穿为伪装乘雾神君的,就是那个神秘莫测的龙首。”

“可龙首也不可能不暗中关注十二元辰的现实身份,这样一来,我伪装齐秋子被拆穿的可能性就无限大。”

钱晨仔细思量,权衡着利弊。如今只能靠凭着这个身份扬名,被请入四海堂中,最快捷的方式,莫过于上街随便找一个有名有姓的江湖豪杰的麻烦,凭着一手出色的武功击败他,自然就有名声宣扬出去。

这也是没有人提携的武林无名之辈,扬名最快,也是最常用的方法。

每年都有许多老前辈,因此被小辈挑战,吊打。如此一代新人换旧人,这就是江湖!

可惜钱晨不想这么做……他要准备一个更干净的身份,方便接下来行事。

“还有……十二元辰此次突袭四海堂,人人都要献一份‘见面礼’,以渲染十二元辰残忍恐怖的形象,为后面布局埋下伏笔。乘雾神君想出的见面礼,当然是在今天毒死那么几个著名高手,乃至毒杀四海堂上下所有猫狗牛马,渲染一种鸡犬不留的氛围。”

“如今我当然是不能这么干了。但是若乘雾神君不出手,还有可能引起其他元辰的怀疑,对后面我伪装的乘雾神君不利。”

钱晨念头急急转动,很快便想出了法子。

他狡黠一笑,肚子里暗道:“小家伙们,对不起了!”

当即动起手来,依法施为……

四海堂门口人来人往,依旧热闹非常,但虽然场面喧哗,却闹中有肃,总坛之内气象森严,守卫严密,来的客人身份高,实力强,而且闲杂人等也极多,却都仅仅有条,不露破绽,所以十二元辰才要筹备‘见面礼’,制造混乱来打破这种局面。

这一刻的祥和平静,很快便被一声尖叫所划破……

四海堂守卫虽然被惊动,但依旧行动有序的向发出尖叫声处靠近,很快一片女眷的尖叫就此起彼伏的唱响起来……四海堂负责戒备的弟子连忙行动,门口的宾客们也纷纷侧目。

他们马上就看到了一副平生未见的奇景……

无数灰毛大老鼠齐齐疾奔,从四海堂各处角落里拥簇,汇聚成一个蠕动的灰色潮流,朝着四海堂的大门涌出,骤然袭来的鼠群让人群一阵大乱,许多人目瞪口呆,那些老鼠痴肥胖大,让人不禁怀疑它们吃了四海堂多少好东西,才能长成这样。

守门的弟子刚要痛下杀手,将这些老鼠踩死。

立刻被刚刚迎出门的那个红脸大汉喝止道:“今天是掌门大喜的日子,你想要总堂门口尸横遍野吗?”

说罢,这红脸大汉运起真气,高声道:“洪四海掌门千秋寿岁,威震四方,鼠辈逃窜!”

嗡嗡的声音彻响,压住了一众宾客的议论纷纷,显示了一手极强的内气。

很快就有识趣的人巴结道:“是啊!洪老堂主一辈子行侠仗义,令鼠辈丧胆,平定魔教之乱,剿灭绿林图谋,今日他千秋大寿,四海堂门前群鼠窜逃,正是祥瑞啊!”

于是一众江湖人士,来访宾客纷纷道:“却是祥瑞啊!”

“群鼠窜逃,岂不正合当初魔教烟消云散,余孽窜逃之相……”

大家强振喜色,可那红脸大汉虽然面露微笑,但眼神里却全然没有笑容。他只是很隐蔽的扫过一众宾客,似乎想要揪出是谁在捣乱。

这时候更加荒诞的事情发生了。涌出门外的鼠群,一个个灰色的毛团蠕动着,突然间灰色的毛发脱落,无数鼠毛纷飞,那些肥大的老鼠居然齐齐蜕尽了毛发,露出白色的皮肉,一只只白皮老鼠挤在一起,场面荒诞不经,令人发笑。

这等旷古未有未有的奇事,让所有人都发了呆,不知道该怎么改口弥补了。

不只是老鼠,同样四海堂中的苍蝇臭虫都在往外飞,往往刚飞出四海堂的院子,就一头栽在地上,密密麻麻的虫尸铺了四海堂外一地。

“是毒!”钱晨在众目睽睽之下,来到鼠群中,毫不嫌弃的拎起一只肥大的老鼠仔细观察后得出结论:“有人下毒,驱使这些鼠群虫群逃出,然后毒发,令鼠群脱毛,虫群尽死。这毒才发作第一次,再次发作的时候,这些老鼠就会疯狂的袭击所有能见到的活物,最终力尽而死!”

唐门年轻一辈之中,最为杰出的唐大先生闻言也从四海堂内走出,来到鼠群之中仔细查看。

同样点头承认了钱晨的看法:“确实是有人下毒。”

那红脸大汉来到唐大先生跟前,低声道:“大先生,今日堂主大寿,发生这等事情我可担当不起啊!还请大先生援手……”

唐大先生皱眉摇头道:“这毒我解不了。”

“他能毒死四海堂所有的老鼠,毒死飞虫,也就能毒死这里所有人。此人怕是如今世上最狠毒的用毒大家了。”那唐大先生脸色难看道:“他毒死了这里所有的飞虫,然后还要毒死这里所有的老鼠,这些老鼠全部脱毛,就是他在向你们挑衅。”

“他想让四海堂寸草不生,鸡犬不留!”

第十三章斩草除根

“好大的口气,好狂妄的人!”

红脸大汉震怒道:“我倒要看看,在武林正道群雄齐至之际,到底是谁有这么大胆子。他既然现在没能毒死这些老鼠,那就永远也毒不死它们,我四海堂要养着它们,看看谁敢让我们四海堂鸡犬不留!”

红脸大汉这话掷地有声,唐大先生却道:“老黄,你这话说的太满了!”

“这毒我解不了……你去找其他人吧!”说罢便转身离去。

红脸大汉吩咐手下道:“去请诸位用毒大家和神医,再去问齐秋子神医来了没有。还有,把这些老鼠都抓起来……”说罢,他就走向钱晨,面露和蔼的笑容道:“这位小兄弟就是刚刚点出鼠群中毒之人吧!”

“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

红脸大汉亲热的拍了拍钱晨的肩膀,钱晨一脸羞涩道:“我叫钱晨,是个无名小卒。”

“哈哈……钱老弟现在是个无名小卒,以后定然能名扬四海。从今日起,钱老弟就不是什么无名小卒了。不知这毒,钱老弟是如何看出来的?”

钱晨好像没有看出来红脸大汉隐藏的怀疑,兴高采烈道:“我有家传医术,一看就察觉了不对,这是昔年碧磷五毒教的‘斩草除根’,他把毒下在了虱子上,老鼠被虱子咬的越痒,就越会相互磨蹭,这样很快毒就传染了所有的老鼠。”

“这些老鼠被毒药驱使逃离四海堂,‘斩草除根’发作,他们鼠毛蜕去,这时候虱子也就和鼠毛一起落下,下毒的线索也就消失了,同时大家都只注意脱毛的老鼠,就会忽视鼠毛……这才是他真正的杀手。”

“他真正的目的,是让在场的人身中斩草除根的剧毒。等到他有所需要,就能让任意一人发狂杀人!”

听了钱晨这话,四海堂门口所有的人都跟疯了一样,他们拼命脱下衣服,扒拉着身上寻找虱子,抓着头发往外揪。

一时间,四海堂门口成了黄的,白的,黑的各种颜色的皮肤和肉色的海洋,临海城的百姓目瞪口呆看着本地赫赫有名四海堂门口,所有人像是着火了一样,把自己扒成了一只光猪。

红脸大汉也脸色难看,他强忍着身上痒痒的幻痛,对钱晨越发看重起来。

钱晨却诧异道:“他们为什么要脱衣服啊?”

“因为害怕中毒!”红脸大汉肚子里骂道:“老子也怕中毒啊!该死的,谁叫老子要面子。不能动……”

钱晨似乎回过神来,恍然道:“哦!我在发现毒是‘斩草除根’的时候就想明白了一切,然后在鼠毛里下了除虫药,已经隔绝了‘斩草除根’的传染过程。”听到这话,所有人才松了一口气,有人叫骂道:“嘛了个巴子,你小子怎么不早点说。”

红脸大汉高声道:“够了!岂能如此对救命恩人说话。”他对钱晨一抱拳道:“多谢小兄弟,救了我们所有人。”

“不知小兄弟是什么时候下除虫药的,我都没有看出来。”

“我身上哪里会带除虫药啊!”钱晨笑道:“只是借用了下毒那人的毒药而已,他就是下了除虫之毒,才毒死了这么多苍蝇臭虫。而这种除虫药唯一毒不死虱子,但我加了一味,便是一种药香。有了这一味药,虱子就不能免疫那种除虫之毒,自然也被毒死了。”

钱晨从腰间解下香囊,递给红脸大汉道:“我就是用这种药香,激发除虫药的毒性,所以我所到之处,虱子纷纷死绝。”

“刚刚我走进鼠群,就已经完成了解毒的过程。”

红脸大汉闻了闻那香囊,果然有一股馥郁的药香,他多了一个心眼,随手收下香囊,对钱晨道:“小兄弟可真是我们四海堂的贵客,快快请进……”

红脸大汉亲自将钱晨迎入堂中,种种礼数极其周全,钱晨摆出一副手足无措,盛情难却的样子,一脸青涩,看上去极不好意思。红脸大汉哈哈笑道:“今日,小兄弟就是我们四海堂的上宾,谁若敢怠慢了你,你跟哥哥说,我扒了他的皮……不知小兄弟还有没有办法解去这‘斩草除根’之毒,保住我们四海堂的面子。”

“若是能保住哥哥我的脸面,定有后报!”

“我在家传医书中看过几个方子,若是药材齐全,可以试一试。”钱晨红着脸呐呐道。

经过介绍,钱晨才知道这红脸大汉名为黄玉函,乃是四海堂,东西南北四个堂之中,东海堂的堂主。也是洪四海的大管家,负责四海堂总堂的一应内政。

在江湖中可谓位高权重,只是本人极少出手,因此武功高低也无从估计。

从四海堂大门入内,钱晨才知道什么叫气象森严,无数明哨暗哨,将四海堂保卫的水泼不进,更是因为刚刚发生的变故,所有人都提起了精神,身上愈发杀气凛然。黄玉函带着钱晨穿过了内殿,沿着回廊,来到一处偏殿之中。

“这座偏殿是堂内储备药物所用,虽然并非正式内藏库,却也药材种类齐全。”

“小兄弟可以看一看,还缺什么药材吗?”

钱晨推门进去,就被四海堂的豪阔吓了一跳,这偏殿里摆满了桐木架子,架子上大量的珍贵药材,像是不值钱一样堆放着,钱晨甚至闻到了一股因为保存不善的淡淡霉味。他仿佛医痴一般,急切上前翻弄那些盛放珍贵药物的盒子。

“这是海外出产的麒麟血竭!”

“这里还有龙脑,麟趾……这玉茯苓怎么放坏了!”

“小兄弟想要配什么药材,尽可以选择。”黄玉函笑道,钱晨毫不客气捻起各种珍贵药材,又要来了一只脱毛鼠,很快就配置好一副汤剂,一副药灌下去,那老鼠两腿一蹬,果然死了。黄玉函哈哈大笑,毫不介意,又奉上更多的珍贵药材。

钱晨治死了三次之后,终于配出一副汤剂,给老鼠灌下去后,虽然气息奄奄,却坚强的活了下来。

第十四章四绝一君

黄玉函用价值千金的珍贵药材,救活了一只老鼠,非但不介意,反而频频点头道:“它身上的毒可是解了?”

“已经解毒了!”钱晨一边点头,一边在旁边抄录结果。

黄玉函扫了一眼药方,看也不看上面的价格分量,就豪迈一挥手道:“麻烦小兄弟开一服药方,我叫下面的人拿去配。”

钱晨转过头来用诧异的眼光看着他,问道:“黄总管,这药价格不菲,你难道要一只一只老鼠去救?这只是几只老鼠而已……”

“这不是几只老鼠,这是咱们四海堂的面子。挑衅四海堂的人要杀的,我们就要救,比起四海堂的面子来……这点东西不算什么。”

钱晨却道:“若是那下毒之人用几百两银子的药材下的毒,我却要花费数万两去救,那我岂不是输了?黄总管把这只老鼠剁碎,掺在食物里喂给那些老鼠吃……毒自然就解了!”

“竟然如此……哈哈,我还是小看了小兄弟。”黄玉函大笑着拍了拍钱晨的肩膀,看着钱晨激动的耳朵都有点红,十分羞涩。更是满意,状若无事的问道:“小兄弟,下毒那人对我四海堂有些图谋,不知你的医术,可堪匹敌他吗?”

钱晨低头道:“现在还有些不如……但只要给我时间,我可以见招拆招。”

“哈哈……以小兄弟的天资,赶上他也只是时间问题。”

“来,与我一起去见过正殿中诸位武林前辈。”

钱晨和黄总管刚到正殿就听到有人禀报:“总堂主,沙家师兄弟抬着一顶轿子要见堂主您。”

一个浑厚有力,沉着冷静的声音道:“哦?何不请他们进来,若是沙家几个兄弟想让我去相迎,那我收拾收拾,向各位告个罪再去。”

“沙家几个小畜生好大狗胆!”有人喝骂道:“也不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沙家几个小辈不知礼仪,大家给他家长辈横断大河沙通天一个面子,莫要与这些小辈计较。”

那通报的人却颤声道:“启禀堂主,沙家四个兄弟不敢放下轿子,说有人让他们带一件礼物送给堂子,若是轿子落地,他们四个就要死!”

洪四海终于有些疑惑了,他站起身来道:“哦!那我倒要看看,是谁给我送了这么一份大礼。”说着钱晨便看见几位气势不凡的武者,拥簇着一个发须皆白的魁梧老者,走出了正殿,正殿与大门呈一条直线,所以站在门口便能看清大门处的状况。

那门口的牌坊下面,四个黑衣的汉子挑着一顶黑色小轿,正在那里停留。

他们脸色苍白,不时有汗水从鬓角滑落,浑身都被浸透了,看起来好不狼狈,看到洪四海走出来,他们的眼神中一下子迸发了强烈的光彩,犹如看到救星一般,这样子确实不像是来闹事的。

“四位贤侄!”洪四海刚要抱拳。

就听见沙家的老大颤声道:“四爷,我们被逼迫给您送这顶轿子,路上三天三夜都没放下过,沙家派人来参加您寿宴的,除了我们哥几个,都被那人杀光了!还请四爷看过这份礼物,为我们沙家报仇……”

洪四海面色凝重,用手中的铜烟杆子,挑开了轿帘。

那厚重的帘幕在洪四海面前掀开了一角,所有人都看到了洪四海的脸色变得从未有过的狰狞,他一生中哪怕面对魔教教主,也没有这么动容过,洪四海提着烟杆的手都在颤抖,只听他一声痛呼:“二哥!”

这一身大喝,让旁边早已经坚持不住的沙家老三双臂一抖,黑色的小轿立刻塌了一角。

从里面滚出一个‘人’来,之所以是个‘人’,是因为他已经没了人的样子,成了一滩烂泥,钱晨从未想过一个人可以瘫软成那样子,仿佛没有骨头,皮里面裹着一滩流动的肉酱一般,赫然是被人以重手法,锤断了浑身上下的每一根骨头。

甚至将血肉都捣成了泥,偏偏没有伤及皮肤一丝一毫。

这等手法可谓恐怖至极,最可怕的不止如此……最可怕的是那瘫软成泥的人还活着。随着洪四海出来的少林空明神僧不忍道:“这……这是何等阴毒的手段……行凶者丧心病狂。”

旁边的江湖散人,快言快语两兄弟忍不住道:“这不是当年五绝结义,四绝一君五兄弟中的老二毕天通吗?

钱晨正好从乘雾神君那里,听过这个名号。

四绝一君乃是三十五年前,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五位结义兄弟,他们都心怀正义,意气相投,便在大哥屈寒君的带领下,行侠仗义,义结金兰,除去屈寒君这一君之外,还有刀绝方若木,腿绝毕天通,剑绝柳独行,以及排行老三的——拳绝洪四海。

他们三十年前因为老大屈寒君之死,相互之间生出了龌龊,已经有多年未见面了。

正是四绝一君分道扬镳之后,洪四海才开创了四海堂,踏上成为武林泰斗之路。四绝一君分家之后,也就只有二哥毕天通还与洪四海有些联系。兄弟之间感情甚笃,如今却成了十二元辰送上门的‘见面礼’。

快语兄弟忍不住道:“踏破千山毕天通据说一身腿功登峰造极,有不测之威,一脚踏出,如山如岳……如今……”终于有人忍不住拉了拉这两兄弟,让他们不再‘快人快语’。

洪四海毫不在乎毕天通身上的污秽,将他小心抱起来,那毕通天的眼睛却似乎在有话说。

洪四海虎目含泪,呜咽道:“二哥,你可是让我杀了你吗?”

毕通天眼中露出了坚定的神色,空明大师口宣佛号,低头不忍再看,如此重伤,已经是神仙难救,毕通天一口气撑到现在,只是为了报仇。在场所有人都不忍劝他,这般摸样,死了比活着更痛快。

“洪老前辈……”武林中近些年来最杰出的后起之秀,三绝剑客康千灯似乎有些不忍,上前一步提剑示意,可以自己来代劳。

洪四海却抬手阻止了他,他将颤抖的右手放在了毕通天的脑门上,忍着巨大的悲痛道:“二哥,我洪四海对天发誓,定要找出伤你的贼子,将他头提来见你!!!”

第十五章司晨逐日

洪四海手下劲力一吐,毕通天就此气绝。

只留下洪四海仰天咆哮,声音如滚滚雷霆,震动整个临海城。他们头顶上空的白云都被震散了,迅速退去数十里,露出一方广阔的天际。

“哈哈哈哈!”

“我们十二元辰送的礼物,不知洪盟主您还满意吗?”一声大笑,紧跟着一个高亢的声音,仿佛捏着嗓子,扯着喉咙在说话。

声音沙哑的常常被叫做公鸭嗓,乘雾神君伪装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可以叫蛇腔,而这个声音可以说特征非常明显,应该叫公鸡嗓才对。

另外一个沉闷声音也由远及近:“还有你们四个废物……”

沙家四兄弟原本就已经接近瘫软,这时候却像是见了鬼一般,甚至见了鬼都没有那么夸张,他们面露极度惊恐之色,原本已经瘫软到了地上,现在又开始挣扎了起来。可这时候,他们脚下的土地一陷,整个人突然被拖入了地下。

一直到被埋在胸口……

“尔敢!”洪四海一声怒吼,就要顿足踏向地面。

一个金色的人影飞快从天空掠过,他披着一条金色披风,快如闪过的燕子,手中似乎扣住了什么,在半空中连连发出橘黄色,近乎指头大小的焰火。

洪四海脸色大变,一拳击打在虚空中,拳劲涌出覆盖了他身前十丈。

那些橘金色焰火被拳劲一覆,便凌空爆炸,威力之大,就是有一具铁人,也该被粉身碎骨了。

这时候洪四海怀里的毕通天遗体突然抽搐,胸膛向上挺,尸体对着洪四海吐出同样的一颗橘金色焰火,洪四海想也不想,撤拳回身,反手用拳握住那一点焰火。

“洪老堂主不可!”在场的几位高人纷纷惊呼道。

这时候时间早已经来不及了!

本该将毕通天遗体炸碎的强大爆炸被他生生用手覆灭……未曾波及那脆弱的尸体一分一毫。

可洪四海纵然武功惊人,身体横练也到了一个绝顶的程度,但硬生生吃下这一记,依旧让他右拳受到了重创,不住颤抖,手上皮开肉绽。“不要管我……去救沙家四兄弟。”这时候大家才有心思去看那沙家的四个兄弟。

他们半截身体埋在土里面,大家刚刚全部心神都被洪四海的安危吸引。

此时再去看,他们都瘫软在地上,有进气没出气了!

空明神僧告了一身罪,以巧劲将他们从土中提起,刚刚用力空明神僧就感觉不对……手中太轻了!这时候,被拔出来的沙家四兄弟都只剩下了半截。看着血流如注,空荡荡的下半身,就像是空明神僧将他们拔断了一般!

在场惊叫混合成一片!

钱晨也神色凝重,十二元辰果然不愧是江湖有史以来最恶毒,最狠辣,最可怕,最残忍,最大胆的一伙强盗……而这个世界的神兵之威力,更是超乎他的预料。

那金衣人的披风便是他的神兵,具有辅助飞遁,以及凝聚雷火之能。

此世神兵在这些突破感应,能肉身接引天地元气的武道宗师加持之下,性命交修,发挥出来的威力远远超乎钱晨的预料,寻常通法修士……还真不是这些人的对手。武道不已性命为先,一意杀伐,据说出自上古巫教,如今看来,果然杀伐之力惊人。

那金衣人的神兵具有雷火之属,能让武道真气犹如中土修士炼制的神雷一般,虽然只是威力最小的神雷,比不得正经大修士一雷糜烂数千里,但雷火杀伤力之强,却是道法中首屈一指的。

另外一位未曾露面的十二元辰,应该是手持具有土遁之能的神兵,才能在一众武林正道群雄面前来去自如。

这两人一能飞遁,二能土遁,天上地下都能遁走,难怪十二元辰会派他们来试探。

“洪老堂主,诸位英雄,老衲有话要说!”空明神僧站了出来,对一众高手道。洪四海强打精神道:“神僧请容我先收敛了家兄的遗体……”一场喜事变丧事,洪四海右拳不住的微微颤抖,他还是强撑着,将毕天通收敛入棺。

众人将他已经控制不住颤抖的手看在眼中,许多人若有所思。

空明神僧取来少林上好的疗伤秘药,为洪四海上了药,简单包扎后,一众武林大豪就转身进入正殿内堂,这时候名气稍微小一点的江湖中人,就不许入内了。

江湖小透明钱晨跟着走进正厅,有黄总管担保着,叫他也混入了正厅。

来到正厅里面,却听空明神僧道:“……根据少林七日前所探知的隐秘消息,江湖上人人得而诛之的恶盗十二元辰,在其龙首的率领下,将在洪老堂主寿宴之时发难。我少林得知此消息后,便派我秘密前来,准备加以援手。”

“消息虽然可靠,但十二元辰诡计多端,阴险狡诈,我等不敢妄动……岂料却害了毕老施主。”

“神僧不必自责,二哥前来赴宴,行踪本就难定,十二元辰暗中下手,即便神僧出言提醒了在下,也难以挽回此事。”

“为今之计,我等应当同心协力,如同昔年大破魔教一样,剿灭这十二个无法无天的恶徒!”

这时候黄总管突然附耳对洪四海说了些什么,洪四海摆了摆手道:“事无不可对人言……诸位,十二元辰下手,已经并非只这一次,而是早有图谋。先前在四海堂门口,便有一位小兄弟窥破了他们的阴谋。我请他上来问一问内情……”

这时候钱晨耳边终于响起了轮回之主的提示音——

“主线任务一,在洪四海七十大寿前,赶到四海堂总堂!任务完成,奖励十功德……”

“检测到轮回者携带有十二元辰信物,开启可选主线任务二,一、帮助十二元辰击杀武林盟主洪四海。二、帮助武林盟主洪四海,击杀十二元辰超过四人。”

“击杀洪四海奖励一千功德。”

“击杀十二元辰,每击杀一位,斩杀奖励五百功德,助攻奖励二百功德。已完成:乘雾神君(斩杀)”

“任务可以重复接取,任务奖励不与支线任务重合。”

“这任务还能两头吃……”钱晨有些无语:“先帮助洪四海击杀十二元辰,获取信任之后再反手背刺洪四海?任务收益达到最大?这轮回之地好像有点鼓励邪恶混乱吧!虽然这一步主线任务奖励果然比较丰厚,未完成任务似乎也没有什么惩罚。”

“最好还是两个任务同时接取,方便轮回者利益在其中摇摆。”

“但我还是选择接受任务二,毕竟我是一个有节操的人。”

“轮回者已经选择接受任务二……”

“是否放弃任务一?”

“休想诱惑我,放弃任务一!”

第十六章药王传人

钱晨上前见过洪四海的时候,他虽然有些疲倦,似乎是刚刚发生的事情和义兄惨死的悲恸大大损耗了他的心神,可即便这样,洪四海依然有一种仿佛雷霆隐藏在九渊之下的沉着,让钱晨觉得,就算拖着疲惫之躯,他出手一样有惊天动地之威。

洪四海宛如一个和蔼老人,温和对钱晨道:“小兄弟,就是你破解了今日下在老鼠身上的毒药?”

钱晨小心道:“禀告洪老前辈,小生家传医书之中,偶然记录过这种毒药。乃是昔年碧磷五毒教所用的一种名为‘斩草除根’的奇毒。中毒之时第一次发作浑身毛发脱落,第二次发作,便会因为特定的声音,而狂性大发。袭击视线内的一切活物!”

“长生之灵,乘雾神君!这绝对是十二元辰中的巳蛇在下毒。”快言快语兄弟插嘴道:“今日飞在天上那个,十有八九是‘天下大白,司晨神君’,遁地的那个绝对是‘绝影寻踪,逐日神君’。这十二元辰中的蛇,鸡,狗都来了!”

“十二元辰齐齐出动,必然要在武林中掀起滔天巨浪。”

“这一次他们恐怕要对付的就是洪兄!”

“我们这么多人在这里,还……还害怕区区一群畜生吗?”一旁一个带着八个破布袋,一身又脏又臭的百衲衣的老乞丐阴阳怪气的冷笑道:“让他们来……有来无回,为武林除一大害!”

这乞丐一只眼睛残废,一只脚瘸了,加上手指只有七根,耳朵也聋了一只,他说话磕磕巴巴,因为舌头也缺了一小半,加上驼背和脸上的毒疮,据说还不能人道,他幼年被恶人折磨,落下这八种残废,又是丐帮地位极尊的长老,故而被称为八残长老。

此人心性偏激,说话极为刻薄。

八残长老冷笑着看着钱晨道:“我倒觉得,这个小子有问题。”

“那乘雾神君的毒是多么厉害,岂是他刚刚加冠的无名小卒能轻易解开的?江湖上有这么一手医术的人,不过五指之数!”他张开右手只剩下两根手指的残肢道:“哪里会随随便便冒出来一个没有师承的家伙?”

“我觉得,要么他在那里胡吹法螺,要么,他就是乘雾神君的弟子,派来我们这里卧底的!”

一时间,众人纷纷侧目,只是冷冷旁观,钱晨涨红了脸,磕磕绊绊道:“你……你胡说!我家传医术,祖上曾经是一代神医,这些都是先祖笔记所留,因为家中弃医学文,才落下了家传,我无心仕途,便以研究先祖医书为乐!”

“我可没听说过有一位姓钱的神医!”八残乞丐不屑道。

“因为先祖隐姓埋名……”

这时候空明神僧突然开口道:“你祖上可是忘尘居士?”

钱晨张大嘴巴,愣愣道:“大师怎么知道我先祖药王的别号?”

空明神僧叹息道:“若是钱施主真的是药王之后,能破解乘雾神君的奇毒也在情理之中,根据本寺记载的隐秘,药王忘尘居士与碧磷五毒教曾有一番纠葛。当年碧磷五毒教出过一个奇才教主,他炼制了名为碧磷五毒的奇特神兵,一旦出手,宛如五位毒道绝世的大宗师同时出手。”

“五毒教也因此在他手中大昌,教内行事越发诡秘,动辄毒死别人全家,灭人满门,当时忘尘居士初出茅庐,乃是一代医道奇才。因为年少气盛,救了一位被五毒教下毒的高手,结果却激怒了五毒教,将其全家灭门。”

“忘尘居士痛苦之下,拜那位高手为师,同时精研医术,终于在二十年后五毒教惹得江湖怨愤,举世皆敌之时,出山破去五毒教教主的碧磷五毒阵,报了全家的大仇。不过据说他了却恩仇后,因为早已心灰意冷,就此告别江湖。”

“忘尘居士因为害的自己全家身亡,十分痛苦,所以不再用原来的姓名。”

“这一段往事已经过了太久,知道的人很少了!”

钱晨虎躯一震,握紧双拳,双目含泪,一副十分委屈的样子。

“那也不能排除他是乘雾神君弟子的可能,那条蛇来历成迷,说不定就是那忘尘居士的后代入了歧途,或者是碧磷五毒教的人冒了自家的大敌之名。”丐帮的八残长老继续抬杠道。

“这位小兄弟的解毒之法,不是碧磷五毒教的传承。”空明神僧耐心解释道:“碧磷五毒教下毒解毒,都多用活物。我看了这位小兄弟的解毒之方,并未有这等痕迹,可见他并非五毒教的弟子,而是最精纯不过的药道之学。据我所知,乘雾神君也确实是碧磷五毒教弟子。“

“以这位小兄弟的年纪,能破解‘斩草除根’之毒,最大的可能就是获得了忘尘居士的传承。”

钱晨所知关于药王忘尘居士的事情,当然是从碧磷五毒教的正统传人齐秋子那里得知的。

而与五毒教风格完全不一样的解毒方法,还真是钱晨自创的,毒术这种东西他看一看齐秋子留下的藏书就会了。创造相应的解毒方法,不过小事一桩而已。

洪四海点头道:“有了药王传人的相助,我们打败十二元辰的机会又大了一分。”

“防备十二元辰这等宵小,最难缠的便是毒,得小兄弟相助,四海堂如虎添翼。去了我一个心腹大患……”

“晚辈才疏学浅……”

就在钱晨刚要客气几句的时候,黄玉函突然折返:“老堂主,发现了有人闯入的痕迹。”洪四海起身道:“十二元辰阴险狡诈,小心排查。”

黄玉函回禀道:“属下已经锁定他的行踪,定然在丙丁防区之间,正在安排手下排查。癸区第四桩犬组弟子被人尽数所杀,连信号都没来得及发出。还是一炷香后,调度发现不对,才派遣行动组搜查发现的。”

“属下已经派遣高手围住那里,其他人按照制度行事。这次来是请堂主派遣几位高手相助,免得堂内弟子死伤太多,防线出现疏漏。”

第十七章算无遗策

洪四海沉吟片刻,抱拳道:“还请八残长老,快言快语两位大侠出手相助!”

三人连忙道:“分内之事,听从盟主派遣!”

这时候四海堂东边的女眷所在突然发生了剧烈的爆炸,轰鸣之声彻响,巨大的雷光冲霄而起,洪四海色变道:“司晨神君!”先前潜入的人,在四海堂高手发出信号前,就将一堆人无声无息的杀死,已经十分可怕。

但比起司晨神君神兵的奇异雷火,这点破坏力反而算不得什么。

爆炸发生的方向传来一声鹰唳,却是有四海堂弟子再用呼哨暗语通信,很快连续几声爆炸声响起,洪四海为巍然不动,除了派遣了八残长老,快言快语兄弟,并无其他举动,正殿中的群雄有些蠢蠢欲动。

气吞丹霞梁斗上前抱拳道:“十二元辰皆是宗师高手,若是放任不管,恐怕堂内伤亡太大。我们在这里坐着也不是事,不如让我们带领堂内弟子分散巡查,一旦遇到十二元辰,便由我等上前接敌,贵堂弟子联络其他同道,集中剿灭。”

洪四海摆手道:“此时听从玉函指挥!”

黄玉函微微稽首,施礼道:“梁大侠,敌人只是试探而已。如此敌暗我明,敌情不明,就连敌人的身份也不知道的时候,最怕的就是乱战。四海堂制度严谨,各防御地区之间不允许走动,对敌有专门的行动队,不需要其他地区的防御力量支援,这样无论敌人如何调动,我防线井然有序。每一刻,每一时投入的力量,我皆成竹在胸。”

“一旦进入四海堂,敌我之势分明。休看那司晨神君凶狂,实则他每一步都在我眼中,逃到哪里我都心中有数,只要小半个时辰,就能将他逼入死地。他闹的再大,也搞不出乱子。”

“诸位英雄在这正殿坐镇,一旦出动,便是倾天之势,没有任何混乱,压死区区十二元辰,如山压危卵。不明敌,则明己。等敌入我瓮,探得敌情,明敌明己,自然能抓住敌人主力,一举破敌。相反若是因为这一点混乱,就手脚大乱,打乱布置,敌人未明,而我先失己之明,已经未战先败了。”

“四海堂弟子配合娴熟,相互之间知根知底,难以冒充。”

“可比慌忙之间派遣许多英雄,被人利用我们之间的陌生,抓住防御破绽游走,要简单的多。”

洪四海大笑道:“看到没有,这就是我的大管家。”

“有他在,这十二元辰如何狡诈,也撕不破这天罗地网,诸位就与我在这里坐镇中枢。需要调动,就由玉函指挥。届时这四海堂内,眼线密布,一举一动皆在玉函掌握之中。玉函一旦确认敌情,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让他们死!”

洪四海话音掷地有声,加之黄玉函调度确实严谨有度,往来信息通畅,就连那些不知道情报之要的宗师们,也心生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

那潜入的两个敌人,在哪个区,哪里发现线索,总是能在最多一刻之内,就将其锁定。无论外面爆炸雷火再激烈,八残和快言快语三人,还是能撵着那两个入侵者走,渐渐他们活动的区域大大压缩,很快就要被彻底压制。

这时候,天边才有一点金光遁去……

有四海堂弟子禀报道:“来人被快言快语两位大侠击伤,炸开院墙有人接应,借神兵遁去了!”

黄玉函沉着道:“这只是一次试探,想要弄清楚我们的防御体系,寻找破绽。”

“他们见到无机可乘就退去……可惜,他们若是再待久一点,我便能将他们压迫进入内院,届时在请两位大宗师出手,叫他插翅也难逃。”

“他们只是暂时退却,今晚必然有变!”

“有序变阵,查验每一个人的身份……”钱晨看着黄玉函井井有序的处理这些,也是大开眼界,果然乘雾神君说四海堂戒备森严,并非虚言。只是黄玉函一个人在,十二元辰就休想搅浑这一摊水。

当然此次试探,恐怕本应该是乘雾神君和司晨神君一起出手。

他们两个一个用毒,一个用雷火,杀伤力和破坏力最为惊人,若是一齐动手,而不是换成另外一个不知名的元辰出手,今晚的混乱只怕要大上许多倍。当然,看情况也还是无法突破黄玉函布置的防线。

钱晨心道:“估计十二元辰那边还在纳闷,为什么乘雾神君没有趁机出手。”

洪四海感叹道:“先前鼠疫传播‘斩草除根’之毒,只怕也是为了刚才。若是方才本堂的巡查弟子毒性发作,胡乱杀人,乱起来只怕真被十二元辰有机可乘。钱小兄弟,你立了大功啊!“

钱晨摇头道:“堂内弟子出入皆有规矩,就算一处乱了,也波及不到其他地方……”

“我是说你保住了玉函……”洪四海拍了拍他的肩膀,钱晨苦笑,总算知道黄玉函这习惯是跟谁学得了。“若是玉函中了毒,本堂才真是方寸大乱……玉函,你现在是本堂关键所在,定要保证自己的十分安全!”

洪四海回头对黄玉函道:“要万无一失!不许你冒险。知道吗?”

正厅之内,洪四海振声道:“十二元辰虽然袭击不得手,暂时退去,但今晚未必不会再生事。所以还请大家暂居这五湖厅内,轻易不要走动。若是有事,还得向少林空明禅师,武当顽石道长两位前辈报备。十二元辰阴险狡诈,不得不如此防备,辛苦大家了!”

下方有人笑道:“我们行走江湖,餐风露宿也是常事,有这么多好伙伴陪着我们,还有这广阔的五湖厅,哪里说得上辛苦。”

快言快语兄弟附和道:“就是就是,十二元辰身份神秘,说不定这里就有哪位……”

“唔!”

却是空明神僧一指头点岔了这两货的气,在场的人都有些尴尬,大家都知道有这个原因,但你也不能就这么说出来啊!

第十八章欲破四海,先杀玉函

钱晨倒是瞧得明白,这两兄弟虽然嘴巴快了一点,却也不是那么不懂事的人。他们只是察觉了洪四海与空明禅师不愿说出来的事实,因为十二元辰这般装神弄鬼,势必要搅浑正道群雄这一摊子水,所以洪四海这样的正道魁首,不能让群雄和十二元辰还未正面交锋,就开始相互怀疑。

如此必被十二元辰利用。

快言快语兄弟虽然看出来了这一点,但他们生性利爽,不喜欢这种顾忌来顾忌去的。

而且他们的身份不比正道领袖魁首,大家又知道他们日常嘴贱,所以由他们来点破这一点,既能让大家心生警惕,让混在众人之中的十二元辰行事有所顾忌,又不至于让群雄心中不满,倒也最为合适。

同时也让大家对接下来的背叛,有个心里准备。

两兄弟虽然直爽了一些,却也不是傻子。

钱晨从随身的书箱里面拿出铺盖,扑在地上,周围早有四海堂弟子为那些身无长物的豪杰们准备歇息的小榻和被褥。钱晨刚转头就看见黄玉函站在正厅门口,示意自己出来。

他领着钱晨来到一处偏僻处。

左右护卫的弟子刚想要阻止,就看见黄玉函摇头道:“我信得过小兄弟……你们在门外守着便好。”

黄玉函从怀里托出一盒玉匣笑道:“这是府里所藏的秘药,有许多都是名家手笔,我想小兄弟精通于医术,随身却没什么称手之药,所以就把藏在府中的无用之物带来,顺便请求小兄弟一件事。”

钱晨收下药匣应道:“黄兄请说。”

“原本预定来参加寿宴的神医齐秋子不知为何没能赶到,小兄弟也看见了。方才堂主脸色不好,右手有些难以受力。今天白天那只鸡的暗算,终究还是伤得堂主不轻,堂主却为了稳定人心,加之一直忙于应付十二元辰的阴谋,所以始终未处理。”

“所以我想请小兄弟为堂主诊治一番!”

钱晨自然是满口答应,心中暗道:“齐秋子没到才好,若是齐秋子到了。请十二元辰中的乘雾神君为洪四海疗伤,不出问题才怪……看来我无意之间,又破了十二元辰的一次杀手。”

黄玉函笑道:“我将小兄弟治好的那只药鼠掺给其他病鼠吃,果然毒已经痊愈了!钱兄这一手医道之妙,堪称绝世,五湖厅的诸位英雄只怕还是看低了小兄弟。”

钱晨心中噔的一声,明白了黄玉函想要说什么。

钱晨故意给武林群雄展示的乃是一种刻板的医术,就像是按图索骥,照方抓药,营造的是偶然获得忘尘居士所传医书,所以能对付五毒教传人乘雾神君的印象,他解毒的香囊,药方皆是如此……只有一次,钱晨得意忘形,漏了真本事。

那就是为群鼠解毒的时候,当时黄玉函一副长于世故,庸庸碌碌的摸样,不说其他,只是为了四海堂面子,一掷千金,连老鼠都要治好的形象,未免让钱晨有些看低他。

所以当着他的面前,钱晨假装推导解毒之法的时候,虽然掩饰了几分,却不免失了谨慎,露出了几处破绽。

比如说他用一只老鼠,培育解药,解去所有鼠群所中之毒这一手,就用了五毒教的理念。

岂料黄玉函是一个藏得如此深的人,先前他调度四海堂弟子以及堂中高手,井井有条,显然是心细如发之辈。钱晨先前骗空明大师的说法,顷刻之间就在他那里露出了破绽。如今黄玉函怕是已经看出了钱晨几分真实水平,是和齐秋子不相上下的医道高手。

比起钱晨的伪装,黄玉函的表现才是真正的滴水不漏,不需要他的时候,表现得让人看低,竟然连钱晨都没有察觉。而需要他的时候,又能力挽狂澜……

黄玉函一直表现的似乎不精于武学,只是四海堂执掌庶务的大管家,但以钱晨的眼光早已看出,他一身武功直达宗师,乃是一个不逊于五湖厅中任何一个赫赫有名的武道宗师的高手……只是钱晨眼界太高,并不以为这点修为有什么了不起。

现在黄玉函向他证明……这是真的了不起。

他能在四海堂繁杂事务中,修得一身不弱于任何人的武功,能心细如发,调度堂中弟子如臂指使,威望,智慧,武力皆是顶尖之辈,最重要的是扮起猪来,真的就把钱晨这只老虎给隐瞒了过去。

黄玉函看出钱晨的来历蹊跷,却敢冒着全堂安危系于他一身的危险,单独来与钱晨见面,也是在表达信任,这种态度如春风化雨,滋润于无声无息之间,也确实得到了钱晨的好感。

钱晨当即坦然笑道:“些许小心思,让黄兄见笑了。不过黄兄何不拆穿我?而要冒着这般风险与我见面……这似乎不是智者所为啊!”

“哈哈……我老黄不是什么智者。只是四海堂的一位大管家罢了。其他也就平平,只有看人的自信才有几分真把握……钱老弟头角峥嵘,不是池中之物。而且……是个好人!”

钱晨笑着摇头道:“黄兄认识我才多久,就知道我是个好人?”

“伪装成乘雾神君下毒都不愿意伤及无辜,而是用了一群老鼠和臭虫……还说不是好人?”

这一刻,钱晨才真正的被这个其貌不扬的男人惊到了!

黄玉函突然退了一步,对着钱晨恭谨一礼道:“钱小兄弟,四海堂是我的家,十二元辰想要毁掉它,我是决不允许的。我见小兄弟是个好人,便欺你一回……求你帮帮这些无辜的四海堂弟子!”钱晨动容道:“黄兄何必如此!”

“求人办事,自当如此。”

黄玉函连一丝强迫的意味都不想有,所以并不等钱晨回答。

“好了……说的太久,只怕外面的人要起疑了!”黄玉函道:“稍等,我带钱兄去一处僻静之处,为我家堂主疗伤。”

钱晨看着黄玉函唤来四海堂弟子,为洪四海安排疗伤之处等一应事宜。

摸着下巴想到:“黄玉函才是四海堂防守真正的核心和要害,说不定对整个四海堂,黄玉函的实际作用比洪四海还要大,十二元辰不可能没有想到这一点,就算他们之前不知道,经过今晚的试探,也必然知道了。”

“要破四海堂,先杀黄玉函!”

“所以他们那边也必有谋算……但无论十二元辰那边怎么谋划,怕也想不到这个男人藏得如此之深。黄玉函的武功,早已不在龙首之外任何一位元辰之下,若是十二元辰以为能轻易得手,怕是要吃大亏的!我先前还担心这一点,如今看来是白担心了!”

钱晨微微一笑,认识了一个有趣的人呢!

第十九章地崩山摧壮士死

少顷,钱晨便跟着黄玉函来到一个偏僻的小院,里面只有洪四海和空明神僧两人,顽石道长还在五湖厅主持大局,只听空明神僧道:“堂主身系武林大局,岂可如此不小心……十二元辰若不是设计废了堂主一臂,岂敢如此猖狂?”

洪四海爽朗笑道:“岂能让这些小人毁了我义兄的遗骸。”

看到黄玉函进来,便招呼他:“玉函啊!为我义兄布置灵堂收拾的如何了?”

黄玉函低头回答:“具已办妥。”

“我要用十二元辰的人头,祭奠二哥在天之灵!”洪四海强一直忍着的怒气,这一刻才终于显露了出来。

黄玉函请钱晨为洪四海查看伤处,钱晨打开洪四海包扎好的右拳,看到那皮开肉绽的伤口,便是一皱眉,他沉思了许久,才抬起头来。看到神情微微有些紧张的空明神僧,钱晨淡定一笑,从怀里取出药匣,配置好伤药给洪四海换上。

并道:“洪老英雄手上伤势颇重,只怕要几个月才能好利索了。我在伤口用了一些狼虎之药,虽然延缓了伤势痊愈的时间,却加快了短时间内的恢复效果。今夜过后,老英雄便能动拳了……只是动用一次,伤势便恶化一分,若是短时间内来上几次,只怕……”

空明禅师紧张问:“只怕什么?”

“只怕这只手要废!”

空明神僧的好脾气,也被钱晨弄得恼怒了!“岂能如此……”

“如此正好……”洪四海摆手道:“让我亲手为义兄和堂内死难的弟子报仇!”

洪四海和空明神僧还要商量些什么,黄玉函就和钱晨先行告退了。路上钱晨笑道:“我对这些江湖事,实在所知不多,许多英雄我都叫不上名字,也难以搭话。”

黄玉函道:“这有何难,我为小兄弟引荐一番。”

黄玉函先指着一位年轻剑客介绍道。

“这位是正道后起之秀,三绝剑客康千灯,一手剑法凌厉无比,虽然在宗师之中还只是新人,凭着家传神兵惊鸿剑,却早已不在任何一位成名已久的宗师高手之下。”

“这位是江湖上盛名玉女夜叉中的玉女,沈婉君沈女侠……”黄玉函指着一位面容俏丽,却一脸寒霜,身着素服的美貌少妇,颇为遗憾的跟钱晨解释道:“五年前,夜叉王富大侠,为十二元辰所害。沈女侠矢志复仇,改名号为玉罗刹。如今杀夫仇人就在眼前,却一时难以手刃,只怕最是煎熬……”

“富大侠虽然面貌丑陋,却有侠义心肠。而沈女侠曾是江湖上有名的大美人。两人结为夫妻,到是叫江湖上的朋友吓了一大跳呢!不过这对侠侣十分恩爱,羡煞旁人。只可惜……”

“这位是一线天赵逞赵大侠,赵大侠执掌长风镖局,贵为总镖头,一杆残阳枪曾挑太平山十八处寨子,叫那‘八百里不平山,归乡人魂断径’,从此改名为太平山!”

总镖头赵逞是一个沉默的汉子,常常独自一人擦拭那柄神枪残阳。

“还有杜紫淮,杜大侠,碧血丹心剑法神妙莫测。”

钱晨顺着看过去,却是一位中年文士打扮的落魄剑客,几缕长发随意的散落在额前,眼中无神,有一种酒醉的迷茫感。

“那位不起眼的老者,便是将相叟李老英雄。他名号气派,实则有来历,他家传一杆神兵春秋笔,却偏偏生性喜爱枪法,后来容纳笔法枪法为一炉,自开一家,号称将相,已是江湖中最有可能突破大宗师的一位顶尖高手。”

这位李老英雄却是一个极其精神的干瘦老者,腰间挂着一只铁笔。

“那位方正君子,便是徐晓阳徐大侠。徐家正气山庄威名赫赫,虽然以暗器传家,却从不暗中出手伤人,家传神兵五色石,也是江湖最有名,威力最大的神兵之一。”

而这位徐晓阳大侠,又像个富贵员外。下颌有一把漂亮的胡子,修理的极好,显然非常得主人的爱惜。

黄玉函身为四海堂大管家,如今之计,却有许多事情要忙,他为钱晨介绍了一番,就告辞离去,钱晨卧在榻上躺了半夜,突然听到四海堂外传来剧烈的喊杀声,打破了夜里的平静。

钱晨蓦地就红了眼睛,低头叹道:“黄兄!”

十二元辰既已杀入四海堂。

黄玉函只怕已经不幸了!

虽然只认识了一天,但两人已经有几分朋友的默契和交情……无言中,钱晨收起铺盖,背上天罗伞,与被惊动的群雄一起,聚在正厅堂前。

洪四海一脸阴沉,站在大厅正堂之上,右手背在身后,左手紧紧握住椅背,手背上凸起的青筋昭示着他心中的不平静。待到人都来齐了。洪四海才道:“玉函在为我布置义兄灵堂的时候,被人杀死在灵堂之内!”

群雄豁然炸开:“谁干的?四海堂防御密不透风,难道是……”

空明神僧上前一步道:“昨夜并无人离开!”

“十二元辰何其狡诈……”

“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八残乞丐怒道:“外面十二元辰已经杀进来了!我们这么多人,难道害怕他几个宵小吗?”

“对,杀出去!”有人附和道。

洪四海和空明禅师对视一眼,知道黄玉函已死,再没有人能接替他的作用,将四海堂防御布置的滴水不漏,如今黄玉函残留的布置,虽然还在不断将敌情不断报入五湖厅中,但再也没有人能一一处理,将四海堂弟子妥善调动。

不如就依着现在的敌情,让诸位正道英雄分头御敌。

当即由洪四海一挥手,一众英雄齐齐走出五湖厅:“八残长老,快言快语两位大侠,你们为一组去迎接南边的来敌,小心敌人暗算。”

……

如此一一吩咐下来,却也井井有条。

但钱晨知道这只是表象,莫看他们现在分了组,似乎应对有度,实则分组之后就基本失去了对情报和事态的掌握。钱晨负手将天罗伞携在身后。只见明月踱云而出,清辉寒人,却洒落一地,映照得满堂皆明,远处雷火震响,厮杀声起,与不久前黄玉函在时,虽然也杀的激烈,整体却悄无声息截然不同,四海堂弟子遇敌的呼哨声此起彼伏。

夜已经乱了!

钱晨径直往杀气最烈之处而去,只为杀敌,祭友!

通往后院的曲折回廊之中,月光照不进的地方,似乎有影子在动,钱晨和几位正道侠士正要前去杀声最激烈的后院,就听见回廊之中有几声鬼哭似的笑声响起……

“嘻嘻嘻……”

这猝然响起的笑声诡秘而阴寒……叫人不寒而栗。

第二十章然后取敌头颅

走在最前面的三绝剑客康千灯,闻声却只是右手一抖,一线银光自他腰间乍起,被抖动笔直,向黑暗里笑声的方向,闪电般刺去。

神兵惊鸿剑,赫然是一把可以系在腰带上的软剑……

听见一声闷哼,康千灯收回惊鸿剑,却殊无喜色,因为从黑暗中,捂着喉咙栽倒的赫然是一名穿着四海堂弟子黑衫的年轻人。

康千灯沉重道:“他被人点了穴道……我却收剑不及。”

就在康千灯十分难过之际,一个黑影却又从黑暗中向他扑来,康千灯刚要挑剑,就看见那黑影身上赫然还是四海堂的黑衣,就在他改刺为搂,要将此人接下来之际,站在他身后的钱晨身影却突然掠出,身后的天罗伞在那个黑影身上一点。

黑影骤然暴起,一把匕首魅影般弹出。

钱晨手中天罗伞张开,没有显化灵光,但那匕首刺在伞面上,如同击中了一层坚韧的布帛,根本割不开那薄薄的天罗伞。

钱晨手中伞柄一转,飞掠的伞面边缘就刀刃似的抹过了那人的脖子。

黑影一头栽下,钱晨收伞继续背在身后。康千灯深深的看了钱晨一眼,道:“多谢!”钱晨没有解释,到了如今,何必还解释那么多?

早有人去查探那死掉的黑影,扯下面罩,那人脸色难看的回来道:“这根本不是人……倒有几分像鬼。”康千灯上前一看,只见来敌面色青黑,确实更像鬼一些。又往回廊中去看,只见廊下两边的柱子上,都靠着四海堂弟子的尸体。

一半浸在水中,另外一半露在水面上的尸体,在月光下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这些尸体双目暴瞪,许多人脸上残留的表情都极度惊恐,在看脖子上的那一处伤口,赫然是人的牙齿咬出来的。这些人已经被抽干了全身血液……

“尸鬼!这些人是幽冥宫豢养的尸鬼死士,他们以尸毒练体,早就没有了痛觉。悍不畏死!”康千灯面色凝重道。

“看来十二元辰中,有人是幽冥宫的人!”

“现在不是说那么多的时候。”钱晨平静道:“有人还在前面等着我们。”

一行人穿过回廊来到后院,此时前面已经传来摄人心魄的狂笑,一个身影浑身浴血,手中的大锤重重的砸在身前的一个四海堂高手身上,只见血肉飞溅,那位四海堂的高手就像破布娃娃一样飞了出去,那个身影如魔似的抬起头来,露出一副丑陋狰狞的摸样。

他手持大锤,扫视着前来支援的几人……

周围都是成泥的血肉,甚至连那人脸上都溅上了不少,他竟然伸出舌头,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又来人送死了!”

钱晨只是一扫周围的尸体,再看那人手中一把八菱铜锤,便明白当日毕通天身上的伤是谁所为。周围不但有四海堂弟子的尸体,还有不少无辜仆役,甚至厨师仆妇的尸体,钱晨甚至看到一个年约十六七岁的少年,拿着一把扫把瑟瑟发抖的躲在厨房角落,似乎在准备鼓起勇气出去拼命。

“索…三…关!”康千灯口中一字一句的念道。

“你倒也知道爷爷的大名!”索三关狰狞笑道:“爷爷拿下你头颅做尿壶的时候,必定滋润你几分!哈哈哈……”

“也是,十二元辰这一伙强盗之中,怎么会少了你这个畜生,因为你本就是江湖上最凶恶的强盗。当年你师傅见你一身横练筋骨,将你收入门下,你却贪图他家传的神兵摧坚破甲锤,将其偷袭砸死,还奸杀了你师傅一家五口。”

“后来此事被正道查知,数位德高望重的前辈联手追杀,却被你逃走,然后落草为寇,游荡四方作案,出手动辄将人砸成肉泥。”

“你抢掠财物只是顺手,贪图杀戮才是主因,就算往来的行人交出财物,也多被你虐杀!十五年前,你销声匿迹,江湖上以为你被正义之士所杀,没想到是加入了十二元辰!”

“没错,我就是十二元辰的角斗神君!”索三关狰狞道:“就让爷爷送你们归天!”

康千灯腰间惊鸿剑出鞘,他的剑已经是极快,但索三关只将摧坚破甲锤当面砸出,这神兵专破护体罡气,照这势头,康千灯的剑会先刺中索三关,然后索三关的锤就会砸烂康千灯的脑袋。

那巨大的八棱铜锤虽然运使极慢,但本质坚硬,体型巨大。

索三关这般不管不顾,直接砸下,巨大的铜锤本身就护住了他的上半身大多数要害,想要刺中他的头颅咽喉胸口,除非破去铜锤之势。

康千灯的剑刺不中要害,未必能重伤索三关这等横练筋骨,但索三关的锤绝对能砸破康千灯的护体罡气。

这等不划算的买卖康千灯当然不会做,他侧剑回身,可铜锤启动速度虽然慢,但运转起来凭着本身的重力,速度已经不在剑下,而索三关锤走直线,康千灯这般回剑,已经失去先机,只能勉力招架。

这江洋大盗一开始就摆出一副混不要命的打法,实则都是一身搏杀的经验所在。

他以伤换命,先逼得康千灯撤剑,然后乘胜追击,这一次叫康千灯连跟他换伤的本钱都没有了。细细的惊鸿剑剑光速度惊人,锋锐也极为不凡,但用来格挡招架,还是一柄数千斤的重锤,康千灯用在剑上的罡气,一瞬间就被砸破。

然后整个人的身体都被猛的掼出去。

他想借这沛然巨力抽身急退。

但锤上的力量,远远超乎了他的想象,只是一接触就摧枯拉朽一般摧毁了康千灯的护身罡气,让他飞吐一口鲜血,被砸的飞起。

偌大的铜锤,这一刻在索三关手中如同绣花针一般,精妙无比,非但没有被康千灯这一退卸去巨力。

反而继续一拧,将砸变为击,捅向了飞退的康千灯。

这时候这位年轻的三绝剑客已然后悔:“早知道,还不如以这条命换他重伤罢!废掉他一条腿,也能为后面的人争取机会……”

这时候他背后触及一个柔软而有弹性的弧度,却是钱晨天罗伞一张,把他接了下来。

钱晨凌空跃起,天罗伞将康千灯往后面一送,自己迎上了那索命铜锤……

第二十一章为友祭

康千灯愕然回头,看着一往无前的钱晨,心中后悔不已:“我先前怎么会怀疑这等义士?”

索命铜锤飞击向钱晨胸前,而钱晨刚刚把天罗伞转到后面,送出康千灯,索三关脸上已经露出嗜血的笑容,这种场面越是悲壮,他越是兴奋,早已想好了接下来该如何利用这一点,折磨康千灯,比如……用这位救过他性命的小子尸体作为武器?

逼他亲手砍杀救命恩人的尸体?

这时候钱晨手中的玉环已经从手腕上飞出,只比铜锤快了一点,飞到了索三关的头顶,瞬间向下一套,勒住了索三关粗大的脖颈,这一勒,赫然扼断了索三关的气息。

气息一乱,运转铜锤的法度也便乱了。

钱晨身影一闪,踏着铜锤从索三关的头顶翻了过去。

双手把住勒着他脖子玉环的索三关,血液涌向他的大脑,一张满是横肉的脸已经憋得通红,钱晨失望道:“果然,还是勒不断有护身罡气的横联武者的脑袋啊!”

“血滴子!要你何用!”

钱晨一脸嫌弃的对龙雀环道:“也就能放一放五毒……毒死一个不用脑子的蛮夫了吧!”

说罢,索三关已经停止挣扎,雄壮的身体赫然跪下。

他被龙雀环勒住的脖子胀大到有成人大腿粗细,上面密密麻麻的爬满了黑线,甚至已经爬上了索三关的脸上,等到他的眼珠子里都充斥着黑线的时候,这位十二元辰中的蛮牛——角斗神君,就停止了呼吸。

碧磷金蝎只是在龙雀环的禁制空间中,往外刺了一下。

“击杀十二元辰,每击杀一位,斩杀奖励五百功德,助攻奖励二百功德。”

“已完成:乘雾神君(斩杀)、角斗神君(斩杀)”

康千灯等一行人已经惊呆了。事情发生的太快,让人来不及反应。有人宛如梦呓地道:“他不是药王忘尘居士的弟子吗?我看他还常常脸红……”

钱晨闻言马上脸红的连耳朵都染红了。

他咳嗽了两声,解释道:“我是药王弟子,所以会下毒也是很正常的吧!”

“而且在下真的只是初出江湖,什么都不懂,只是趁着这恶人被康大侠吸引住了注意力,暗中下毒暗算,才有所成。其实真本事是不成的!”

众人连忙把眼睛转向康千灯,好像在问:“是这样吗?”

康千灯连忙摆手道:“钱兄说笑了。”他苦笑道:“我经验不足,只是一交手就被索三关逼入绝路……钱兄的毒……”他似乎有些不好评价这种阴险暗算,只好生硬的转折道:“钱兄能在我败退之时,救下我一条性命,实力必然是极高的……”

钱晨微微一笑,这位三绝剑客从未想过钱晨没有首先出手,是因为胆怯之意,也没有去想钱晨最后才动手,是在利用他引诱敌人露出破绽。或者说即便有这样的想法,他也没有什么阴暗的心思。

这样正直的人,倒也有些可爱。

有些人就算你救了他的命,他也先想着你是不是多吃了一口他的米……这种人就不可爱,偏偏还挺多。

于是便笑道:“这里角斗神君被杀了。我们快去支援其他地方吧!”

康千灯等人面色就是一肃,道:“是极,十二元辰不容小窥。其他侠士必然也在苦斗,有我们这一只生力军,当真要快些赶过去!”

钱晨与康千灯等人一齐回到正厅,唯有从这里,才能比较方便的支援四面八方,但他们刚到五湖厅门口,便感觉到了气氛十分的肃穆,门口的空明禅师紧握锡杖,群雄皆面露悲愤之色,这让康千灯不禁惊讶。

就算是对付十二元辰一时受挫,乃至于死伤惨重,也不至于如此意气消沉。

康千灯走上前,甚至来不及说出角斗神君已经授首的好消息,就听见空明禅师道:“康少侠,你也回来了!快去厅内看看吧!唉……”

钱晨和康千灯走入正厅,却看见洪四海沉默的站在大厅正堂上,左手扶着一床矮榻,榻上正躺着一个人,一动也不动,康千灯脑子里只闪过——又有谁遇害了?

榻上的正是号称气冲丹霞的梁斗宗师,他睁着眼睛,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甚至还残留着一丝震惊的神情。

康千灯却宁可他是闭着眼的,这样他就不必看到梁斗那不可置信的眼神。

也就不用明白一个事实……

“梁大侠是被极其信任的人,从背后偷袭害死的!”正气山庄的徐晓阳开口道:“我们中间,定然有十二元辰的人!”

空明禅师缓缓从殿外走进来道:“事到如今,老衲也没什么瞒着大家的了。根据老衲得到的可靠信报,十二元辰确实有人的身份经得起推敲,混在了我们中间,而且可能还不只一人。”

“少林秘密查探十年,可对十二元辰的所知,依然只有极少的情报。”

“目前可以确定的是:角斗神君是江湖上最狠毒的一个江洋大盗,用锤,有一身横练筋骨,怀疑是十五年前消失的大盗索三关。乘雾神君乃是碧磷五毒教的弟子。而飞黄神君则是在正道颇有威望的武林大豪。食鬼神君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逐日神君辨人寻物之术天下无双。捣药神君是一个女人……”

钱晨来到梁斗的遗体面前,却见他前身没有任何伤痕,平静的宛如睡着了。

翻开他背后,才见血染青衫,似乎是被极为尖利的兵器,从肋下刺入了心脏,却刚好不致于穿胸而出!

能如此轻易破开宗师的护体罡气,所用必然是神兵。

按照凶手的发力姿态,由下到上,从肋骨之下俗称软肋之处,向上直刺入心脏,如此所用必然是匕首一类武器,但钱晨却从伤口之上,发现了一丝微妙的不协调,并且灵觉也注意到——将相叟李千秋看到他翻动梁斗尸体之时,脸上闪过了一丝不自然。

“他肯定知道什么!”

钱晨心中默默记下,这时候,却有人不满钱晨乱动梁斗的遗体,正气山庄的徐晓阳恼怒道:“梁大侠尸骨未寒,而且身上有事关凶手的线索,是你能轻动的吗?”

钱晨放下梁斗的身子,轻声问道:“在场可有其他大夫?”

徐晓阳盯着钱晨道:“神医齐秋子未至,许是被十二元辰害死在了路上,他们密谋攻打四海堂,当然要防着一位神医来救死扶伤!”

“那我就是唯一的大夫喽!”钱晨摊开手道:“那么我不检验尸体,谁来检验?”

第二十二章无形的恐怖

“那你检验了这么久,可有什么我们没看出来的发现吗?”徐晓阳冷笑道。

钱晨轻声道:“梁大侠号称气吞丹霞,练气之术天下无双,他一出手浑身真气如丹霞漫卷,威力奇大。更有神兵云霞丹在手,这门神兵唯一的妙用,便是增厚真气,得益于此,加上梁大侠本身真气雄浑,其护体罡气在我们之中也实属强大。”

“这也是梁大侠能放心的将后背留给凶手的原因。”

“所以,凶手能一击得手,所用神兵必然强大,也定有破罡之能。”

“也就是说……凶手的神兵,是一把具有破罡之能的利器?”空明神僧接口道:“若是如此,查找凶手就简单多了!”

“是啊!”顽石道长也赞同道:“只要将方才梁大侠遇害的时间里,行踪未确定的人排查出来,然后确定其神兵是否有破罡之能,相信二者重合之人并不多。”

“我先来!”康千灯抢先道:“我方才和钱兄、方兄……”他将跟随自己一起去阻止索三关的几位侠士一一点出,然后道:“我们一起前往后院,截杀来敌。所以这几位侠士,定然是清白的。我们可以相互证明。”

这时候,几位跟着一起去截杀索三关的人也接口道:“是啊!我们可以相互证明。”

空明禅师道:“我与顽石道长,徐大侠,唐大侠,沈女侠……呆在五湖厅策应,期间并未离开。”空明禅师也点了几个名字,这些人也纷纷确认相互监督,确实没有人离开过。

碧血丹心剑杜紫淮开口道:“我与梁斗梁大侠,长风镖局总镖头赵大侠,以及李老英雄一起去东面迎敌,期间被一股神秘人引诱,就此分散。所以并没有证人,也不能相互作证。”

“那些人应该是幽冥宫所豢养的尸鬼,甚至还有大名鼎鼎的幽冥一窟鬼。”

“元辰中的虎——食鬼神君不是一个人!”

“看来幽冥宫就是食鬼神君……不,应该说幽冥宫主就是食鬼神君,其他尸鬼,幽冥一窟鬼都是他手下的伥鬼!”空明神僧如是道。

其他人也纷纷报了行踪,其中不能确定者不再少数。

黄玉函死后四海堂情报工作渐渐溃散,再也做不到对四海堂内进行有效的监督,因此乱象纷纷。

但大家经过分析,发现大多数人并不具备威胁梁斗的能力,唯一可能偷袭梁斗成功的只有与他一组的碧血丹心剑杜紫淮、长风镖局总镖头赵逞,以及将相叟李千秋。盘算过所有人,空明禅师抬头道:“快言快语兄弟和八残长老还未回来……“

空明禅师话音刚落,就看到八残乞丐踉踉跄跄,浑身浴血的从殿外闯了进来。

他只留下一句话:”龙首,龙首来了!快言快语兄弟不过数招就死了!我也打不过他……龙首,龙首……“话没说完,他就昏了过去。

洪四海和空明禅师悚然震惊。

他们刚刚站起身来,就看见殿外有无数鬼影闪动,少顷,就有两个沾着血的人头被扔了进来,空明禅师附身拾起,仔细辨认,那满是血污的头颅,赫然就是快言快语兄弟,不由得老泪纵横,握紧了手中的九环锡杖!

群雄本来听了八残乞丐的话,还抱有万一的希望。

如今亲眼看见了这两兄弟的头颅,才知道这因为嘴快爱得罪人,却有平生第一热心肠的快言快语两位侠士,是真的只有两颗头颅回来了。

虽然两兄弟爱嘴贱,得罪了许多人,但他们也急公好义,但凡江湖上的朋友,哪怕是素昧相识的陌生人,甚至是街边的仆妇,田头的酋首,只要求到两兄弟头上,他们总是不留余力的热心相助,所以他们得罪的人很多,但感念他们恩德的人,更多。

哪怕曾经被他们大大的罪过的人,如今想起来,还是多念着他们的好。

“唐大先生!唐大先生也死了!”

人群豁然炸开,洪四海震怒回头,又见唐门年青一代最为杰出的子弟,唐大先生平静的坐在榻上,对周围的喧闹已经没有任何的反应了。

空明禅师上前试探了一他的气息,发现他早已经气绝。身体都已经冰凉了!

只是唐大先生专精暗器下毒,众人对他有些畏惧,甚少有人亲近他。而他表面上也并没有任何伤痕,死的无声无息。所以直到现在,才被人发现。

之前有人看到五湖厅内群情激奋,而唐大先生却一动不动,唤了他两声不应才察觉不妥。

“唐大先生是唐门年轻一辈的翘楚,有谁能无声无息的杀得了他?”康千灯难以置信的道:“杀他的,到底是人是鬼?”

“唐大先生死的消无声息,也没有外伤。莫非是长生之灵,乘雾神君……”

“唐大先生是我们之中,最精通医毒之术的人了。如果他也被乘雾神君无声无息的毒死,那我们谁还能逃得过?”

一种无形的恐怖,在群雄之间蔓延看来,许多人浑身冷汗,吓得神不附体。

“唐大先生号称千手千眼……千眼查遍八方,昔年八臂神猿在天府作案,被唐大先生堵住。八臂神猿一呼吸内发射了十三枚金钱镖,九把飞刀,三块飞蝗石,二十四颗钻心钉,一百八十六枚牛毛小针,以及自己的独门暗器索魂伤心箭。却被唐大先生如数接下……”

“还有大江十三连环寨,抢掠了唐家的一批药材,被唐大先生杀上门去。十三个寨子,上下九千多口人,全部上吐下泻,浑身提不起力气。还是绿林总瓢把子亲自上唐家求情,才饶过了他们这一着。”

“这两件事后,唐大先生才被誉为唐家年青一代的翘楚。有了千手千眼的美名……千眼能察暗器,千手能毒八方。”康千灯为钱晨解释道,他的语气已不能掩盖自己内心的震撼:“无论是谁被暗算,也不应该是唐大先生啊!”

“莫非……“

所有人揣测纷纷,已经没有一丝的安全感了。

洪四海看到许多人失魂落魄,对十二元辰的手段惊恐至极,已经丧失了战意,不得不大吼一声道:”诸位!“

“玉函被暗杀在守卫森严的灵堂中,梁大侠被小人暗算,唐真死于无形之间,快言快语兄弟也不幸遇害。加上我义兄毕天通的血仇……沙家四兄弟,乃至四海堂更多弟子的血债……这一笔一笔,我都要跟他们十二元辰算清。”洪四海解开了缠绕在右拳上的绷带。

”但我无惧!“洪四海道:”大丈夫,不过一死而已。死有何难?活着的人才难,因为他们要为死者——报仇!“

”报仇!“四海堂残余的弟子齐声大喝道。

显然已经抱了绝死之意!

空明禅师提起锡杖,已然也有了金刚怒目的决心,他双掌合十祈祷道:”佛祖,请恕弟子大开杀戒之罪,只因地狱空荡荡,恶鬼在人间。弟子修行浅薄,无法度化诸恶鬼魔头,能做的,只有将他们送回地狱!”

“南无斗战胜佛!”

一声佛号宣毕,空明禅师微微侧目,却见身后群雄多是惶然。这时候正殿里已经不光只有宗师之辈,许多前来参加寿宴的普通江湖人物,也来逃到这里避难。空明禅师就看见一位号称关西铁拳的侠士,如今正和两个徒弟躲在最角落处瑟瑟发抖,看着殿门外的匆匆鬼影,吓得屁滚尿流。

指望这些人拼命,还不如指望他们不投降求活命就好了。

好在大多数宗师还是有勇气一战的。只是他们已经难以相互信任,托付后背了!空明禅师叹息一声:“武林群雄,终究成了一盘散沙!”

这时候空明禅师确看到了一个让他意外的身影,那位药王传人正在收伞,甚至还往伞上挂了一个红葫芦……这是要下雨打伞回家,还是收拾包裹走人?

空明禅师有些哭笑不得,真想抓着他,让他清醒一点,告诉他十二元辰办事,鸡犬不留!

这点力气,还是省着点用。待会拼命也好溅得他们一身血!

康千灯看着平静淡然,收伞在身后的钱晨,想到了被钱晨轻松杀死的角斗神君,心里那大战之前喘不过气来的压力,莫名就消散了许多。

“钱兄真是深藏不露啊!”

“我听说绝顶剑客大战之前,常常用敬剑之礼,使得自己内心平静。或是长剑横膝,抚剑长思;或是日日磨剑,打磨身外的那一把剑,也在打磨心里的那一把剑;还有焚香祭剑的;枕剑长眠的……钱兄如今在战前收伞,这伞便是他的神兵。”

“想来与敬剑之礼有异曲同工之妙吧!”

第二十三章不入幽冥,食鬼神君

康千灯想到了儿时贪恋惊鸿剑,常常偷去剑阁,轻弹剑音以悦耳。

不禁学起钱晨,从腰间抽出惊鸿剑,弹剑而歌道:“我观古昔之英雄,慷慨然诺杯酒中。义重生轻死知己,所以与人成大功。我观今日之诸位,意气在面愧在胸。英雄壮志血未寒,刀未加身心已惧……”

“诸位……请一战罢!”康千灯弹剑而起,剑音清脆悦耳,振奋醒了在场所有人。

洪四海也抬头向外望去,那五湖厅前影影绰绰,楼阁前,在正门的牌坊下,几个身影悄然无息的站在了那里。

站在最中心的一位,身材异常高大,他魁梧的身形仿若一只直立而起的猛虎,在月光之下,身影模糊仿若鬼魅,只有脸上噬鬼神虎的面具,赫然清晰,摄人心魄。

在他身边是一个瘦小的影子,披着一条金色的披风,带着一只金鸡面具,惊悚怪异。

最后是一个痴肥的大胖子,他带着一个贪婪的猪相面具,十分凶恶。

“不入幽冥,食鬼神君!”

“天下大白,司晨神君!”

“张口吞天,大肚神君!”

洪四海声音低沉,神情凝重,双拳垂在身体两侧,声音在黑暗中回荡如同滚滚闷雷:“十二元辰,就来了你们几个吗?”

“他们自然都在……”司晨神君的尖利嗓音,叫人从心底感到烦躁,如同破铜锣一样敲响道:“他们在天上,在地下,在幽冥深处做鬼,甚至可能就在你身边。”

“不知什么时候,来取走你这条性命!”

空明禅师闻言,不禁担忧的瞥了一眼自己身后,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那位药王传人已经来到了自己身边,平静的注视着场中的一切,康千灯这位他非常欣赏的江湖新秀亦步亦趋的跟在那位药王传人身后……像个…呃…小跟班?

食鬼神君自身后抽出右手,其上带着一个虎头拳套,虎形狰狞,如欲噬人。

他将右拳一横,一股无形的凄厉尖啸瞬间撕裂空气,向四面八方袭去……无数影影绰绰的鬼影此起彼伏,在食鬼神君身边穿梭,诡秘的如同恶鬼一般。

“绝世神兵……大宗师!”

洪四海面色越发肃然,空明禅师脸色凝重,整个五湖厅弥漫着一股沉重的气息,叫人喘不过气来。这位幽冥宫主,食鬼神君,赫然已经达到与洪四海相同的大宗师境界,就连武当顽石道长,少林空明神僧也要稍逊一筹。

他手上的那只虎头拳套,只是微微发出厉啸,就已经让五湖厅中八成的武者恨不得双手抱头,发泄痛苦。

这等威力,已经达到了传说中绝世神兵的等级。

乃是江湖近五十年来,新近降世的第一件绝世神兵……并且就佩戴在初任兵主手中。

神兵——风神啸!

随着食鬼神君渐渐收敛真气,围绕在他身边的风呼啸的更加剧烈了。天地间一股茫茫的风气,自九天之上浩浩荡荡而来,与幽冥宫主、食鬼神君的气势融汇在一起,宛如天龙垂尾,天上的云卷动为一个巨大的漩涡,从天上探入地面。

呼啸的龙卷风刺入了五湖厅和四海堂正门之间的地面。

食鬼神君身边无数影影绰绰的鬼影乘风飞起,化为一道道黑影卷入风中,大风朝着五湖堂中前的群雄袭来,一时间大多数人都被那烈风吹得睁不开眼睛。

这时候,风中的寒光一闪。

一位躲在后头的武林人士的头颅突然掉了下来,滴溜溜的在地上滚动。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人头在地上被风吹得乱滚,在群雄的脚边咕噜咕噜的滚过,**风中,百鬼夜行。幽冥宫中的群鬼赫然借着幽冥宫主掀起的龙卷狂风,融入了风中,在龙卷风里穿插飞掠,带走一个个人头。

终于有人承受不住这种压力,一位颇有名气的高手,又哭又笑:“头掉了!我们的头掉了!有鬼……有鬼啊!”

他大喊一声,转头就逃……他的身影背着风逃出去好远,很多人看着他渐行渐远,终于忍不住内心的恐惧,悄悄的跟了上去。

就在那个身影远去只剩下一点背影的时候,他的头掉了下来,骨碌碌的滚远了!

一个无头的身影站在他们所能见的最远端……叫人绝望想要发疯。

食鬼神君冷漠的看着这一切,空明禅师拄着九环锡杖,顶着狂风定住了周围数十丈的空气,带着妙香,禅唱,佛光的光明真气笼罩了这片空间,如同在黑色的龙卷狂风之中,一个脆弱的琉璃罩一般。

洪四海举拳横击苍天,与借着狂风之势,以神兵披风在空中纵横,携着无尽雷火凌空扑下的司晨神君连连交手,一双铁拳击碎了无数雷火……

武当顽石道长劈出松风宝剑,与大肚神君厮杀在了一起……

正道三位大宗师,竟然被十二元辰食鬼神君一位大宗师,借助绝世神兵掀起的天地之威压制住了!

狂风中,鬼在狂笑!

这时候,狂风之中,却出现了一个打伞的身影。

是谁在这掀起天地,混一清浊的狂风中打伞?

空明神僧睁大了眼睛……

钱晨打着天罗伞,灵光垂落,将一切狂风都挡在三尺之外,他闲庭信步般的在龙卷风中漫步,无数鬼影借着风力,从四面八方袭来。

天罗伞轻转……锋利的伞面,切断了空中掠过的鬼影咽喉。

黑血洒落,更激得无数鬼影越发疯狂……

钱晨长笑一声:“康兄,借剑一用!”

康千灯将惊鸿剑至腰间抽出,一道剑光划破昏黄的黑风,来到钱晨面前,钱晨信手接住这柄飞来的软剑,一手持伞,一手持剑,在风中狂舞……

剑光在他手上绽放,撕裂了那昏暗的狂风世界,无数鬼影在剑光之中惨叫。

银白色的剑光仿佛一道闪电在风中跳跃,轻灵,带着玄妙的律动……每一次跃动,都会从风中刺下一缕鲜血,黑色的鲜血在钱晨身边拉伸成丝,无数暗黑色的丝线在风中翻卷,带着一丝妖异的气质。

钱晨走过漫长的距离,来到了食鬼神君的面前。

这时候天上的鬼已经被杀怕了,杀疯了!它们恐惧,它们尖啸,它们诅咒……但这些只是更衬得这位在狂风下打伞的男子,凛然如仙神。

空明神僧已经惊的出家人的矜持都保留不足了,毫无神僧形象的大张着嘴。

“很好……没想到正道这群废物,居然还藏了一手。如此年轻的大宗师,如此神妙的一把伞。”食鬼神君抬起带着风神啸的右手,低声道:“你值得我出手……也值得我记住你的名字。”

钱晨却平静道:“不必了,你若活了下来,才有资格知道我的名字。”

“不过你倒是猜对了!十二元辰中,确实有人在幽冥做鬼。”

钱晨随手扔出一个头颅,那头颅和其他头一样,在风中滚动着,滴溜溜的打转,当头颅转到正面的时候,正要回身飞击,与食鬼神君一起夹击钱晨的司晨神君对视在一起,后者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然后头也不回的逃了!

他宁可去面对洪四海和空明联手,也不想在留在这里。

“原来是角斗这个莽夫!”

食鬼神君用鼻孔出气,冷哼了一声。

神风啸撕裂了狂风,无数狂风中割裂的空气刃朝着钱晨杀来,天罗伞一转,将这些都消散于无形,这些威力能撕裂无数宗师之下的武人的杀招,在两人面前只是一次试探的障眼法。

食鬼神君右手成爪,撕裂了面前的一切,无数错乱的,无序的,凶残到可怕的风刃碎片,要将里面的一切都撕碎……

天上的鬼在惊恐狂啸。

钱晨纵起一道剑光……

剑光在那无数无序的风刃中转折,一剑就将神风啸撕碎的风刃,分割成了两个世界。钱晨穿过这两个世界的缝隙,剑光过处,群鬼同坠,信步来到了食鬼神君面前。

第二十四章白衣剑客钱晨

钱晨举剑齐眉平指,好似一位在致敬无上剑道的剑客。

食鬼神君手中的风神啸发出摄人心魄的怪啸声,凄厉的风声呜咽,高高低低的形成一种动摇魂魄的曲调。

这曲调入耳,钱晨剑光便是一滞,眼神也渐渐迷离。

食鬼神君撕风成爪,以右手的虎头拳套,抓住了钱晨手中的惊鸿剑,剑光被他抓在手中。

一柄锋锐软剑,被本质还在它之上的神兵牢牢抓紧,顷刻间便锁定了剑光的一切变化。

这时候,食鬼神君才使出了他的撒手锏,他左手也捏指成爪,戴着一只不起眼的黑色手套,浑身真气借助这只手套,凝聚为一种玄黑色的古怪煞气,带着索魂夺魄的诡异力量,就朝钱晨的脸上抓去。

这一抓,便能将人的魂魄都给抠出来。

食鬼神君心中有些得意,当着武林正道的面,将这位年轻的新晋大宗师魂魄都给抓出来,定然能重挫正道士气。

他左手带上的这黑色手套,才是幽冥宫的祖传神兵——鬼神哭!

食鬼神君竟然是武林中罕见能同时操作两件神兵的奇才……他以力量浩大,威力可怕的风神啸为明面上的依仗,暗地里却以隐蔽诡秘的鬼神哭为杀手,这一次,钱晨似乎在劫难逃。

远处少数能看穿狂风的遮掩,注视战场的大宗师们,都不禁叹息一声。

似乎在为这个武林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大宗师送行。

还是太年轻了呀!

但就在食鬼神君就要抓到钱晨面门的时候,钱晨却瞬间凝聚了散乱的眼神,对着食鬼神君微微一笑……他手中的惊鸿剑脱手,左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杆黑幡,对着食鬼神君的面门就是一刷,右手一翻,手腕上脱出一枚玉环,往下便是一套。

食鬼神君被这一刷,登时被迷了七情六欲,手中的风神啸无意识的脱手,被龙雀环收入禁制中。

钱晨再接过惊鸿剑,剑光一点,就透过食鬼神君的眉心,轻轻的了结他的性命去。

你有两件神兵?我藏着至少八件法器!

你以为我是诚于剑的剑客?我撒手了!惊不惊喜?

摄魂夺魄的力量为什么对我没用?因为我本体是先天灵宝啊!先前的中招全是装的……诚于剑道也是装的,这个身份都是装的……我早就从乘雾神君那里打听到了你几分底细,知道你第二件神兵的能力,而你却对我一无所知。

朋友……你还是太年轻了!

若是治不了你这个小崽子,老夫岂不枉活了数百万栽有余?

钱晨手持惊鸿剑,一副剑道寂寞的样子,甚至轻轻吹去剑尖的那一丝鲜血,神情中带着一丝没落……和寂寞。此时随着风神啸被钱晨收走,龙卷狂风也平息了下来,众多正道侠士这时候才能看到钱晨这颇具仪式感的谢幕。

登时就将康千灯震惊了!

这是何等诚于剑的寂寞啊!仿佛吹得不是雪,也不是血,而是无人试剑,没有对手的孤独……就好像剑本身就是孤独的。

钱晨一袭白衣,在食鬼神君的尸体前轻轻吹拭剑尖鲜血的那一幕,成了这里许多剑客一生刻骨铭心的记忆,许多人矢志一生都在追逐这种剑道孤高的逼格。

康千灯就被这一幕给洗脑了。许多年后他杀死大敌之后,都想要学着钱晨,吹一吹剑上的寂寞,但总是觉得那些对手还配不上这个仪式,于是只能用淡淡悲伤,寂寞的眼神注视着自己的剑尖,倒也成为了一时的风潮。

空明禅师也震惊了!

莫非刚刚是鬼哭声造成的幻觉?那个毫不犹豫撤剑,掏出一杆长幡神兵暗算了食虎神君,又掏出一枚玉环神兵套走了风神啸的人,莫非并不是眼前这位孤傲的剑客?而是他空明禅师被风吹花了眼……

空明禅师下意识的回头,看到同样目瞪口呆的顽石道长和洪四海,才确认了自己没有看错。

他这一刻心中升起了和钱晨某一刻十分默契的想法——老衲枉活了七十有八,果然还是太年轻。见识不够……比起现在年轻人……老衲真是……

钱晨提着剑徐徐走来,风姿让一众江湖粗人自惭形秽。

将惊鸿剑还给康千灯,钱晨被康千灯眼中迸发的强烈崇拜之情给吓了一跳,看得出来,若不是他手中的惊鸿剑之祖传神兵,他都快要忍不住将惊鸿剑献给钱晨了。估计康千灯早就把钱晨下毒弄死索三关的事情忘在了脑后,一心认为他是一个‘诚于剑’的绝世剑客了。

钱晨心里暗暗摇头道:“少年,你跟我学剑是学不到什么的!”

“但我能教你装逼啊!”

“刚刚那只老虎跟我对飙逼格,我只使出了三成功力就碾压的他不像样子。”

“学会了我一成逼格,就足以让你持之横行天下了!”

但钱晨现在自然不会说出这种大煞风景的话,他背着天罗伞,满意的再收下一个人头,将任务刷到了斩杀三,就当钱晨准备轻松再取得一颗人头的时候,与洪四海纠缠的司晨神君,却早早察觉不对,已飞身撤退,他和大肚神君汇合在一处,准备相互接应撤走。

两人正准备合力飞遁,大肚神君忽然面色急变,看着司晨神君背后,就像钱晨站在后面一样,司晨神君惶然忍不住回头,却发现后面并没有人。

这时候大肚神君已经掏出一个大布袋,正是他的神兵浑天布袋,袋口一张,将司晨神君整个人都吞了进去。

然后就背起装着司晨神君的大布袋,大肚神君往钱晨那里跑,边跑边道:“别出手,自己人啊!”

“谁跟你是自己人?人头狗!”钱晨急眼了。这是两个人头都要飞的节奏啊!

那大肚神君腆着肚子一路小跑到了空明禅师和钱晨的面前,脱下面具,露出一个笑呵呵的胖脸,点头哈腰道:“其实我也是少林卧底,这次十二元辰袭击四海堂的事情,就是我告密的啦!刚刚只是在演戏,我打不过那只老虎,准备和师兄混在一起,假装打到那只老虎那里,然后再翻脸搞他,没想到兄弟你这么生猛。”

“大家都是自己人,不要误会呦!”

空明禅师以手抚额,无奈叹息道:“这确实是我师弟,笑弥勒!法号空虚……”

第二十五章名侦探钱晨

“师兄,那个法号我不认……我就是笑弥勒。以前的大肚神君是少林叛徒,做过少林火工头陀的莽金刚。后来他一次作恶的时候遇到了我,被我给宰了。结果我意外发现了他身上的大肚神君面具,就回去和师兄商量……十二元辰无恶不作,将来必成武林大患。”

“这火工头陀学的是我们少林的武功,正好方便我们冒充他的身份,混入十二元辰之中。”

“这几年来,我摸清了很多十二元辰的线索,正准备寻找机会将他们一举铲除。可惜龙首的身份一直非常隐秘,我始终没有摸到他的边。“

“这次十二元辰杀上四海堂,我就做好了暴露的准备,负责明着动手的只有四位元辰,就是我,老金鸡,傻牛和大老虎,已经被一锅端了。原本逐日神君那条老狗也要跟我们一起的,但是乘雾神君那条毒蛇似乎失踪了。他的那份活没人干,龙首就交给了那条狗。”

“但是我们相互之间并不知道对方的任务哦!”

“也就是说,至少还有一位,甚至是几位元辰,还潜伏在我们的内部?”钱晨摸着天罗伞的骨架,微微一笑:“那还等什么?”

“人头总要抢回来吧!”钱晨低声道。

“钱大哥你说什么?”康千灯眼巴巴的赶来。

钱晨只觉得一阵难受:“其实我才十四……或者十五岁啊!人家还是个孩子。你个二三十岁的‘青年’剑客,叫什么大哥?”

一行人回到五湖殿,此时钱晨的身份已经不一样了,作为正道群雄中显露修为的第四位大宗师,他功勋卓著,实力惊人,地位早已和洪四海,空明禅师这一批人平起平坐。

众人打退了十二元辰第一次进攻,覆灭了虎,牛,鸡,猪四位元辰,已是大获全胜。

但回到五湖厅,首先要做的还是清算内部问题。

包括钱晨在内的四位大宗师站在梁斗的尸体面前,不远处还摆着快言快语兄弟的残缺头颅,一众正道侠士皆面色肃然。

四具尸体摆放在五湖厅正中,不远处,食鬼神君和角斗神君的头颅被供奉在他们灵前,大肚神君已经将司晨神君从布袋里抓了出来,正在施加辣手,拷问其他元辰的线索。

司晨神君咬牙挺着,一脸阴沉的看着笑弥勒,突然大笑了起来。

“大肚,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神君之间身份也是相互保密的,想要知道其他神君的真实身份线索,你去找龙首啊!”

“我们会找到龙首,彻底毁灭你们十二元辰!”洪四海看着司晨神君的眼睛道:“我想问的是……我义兄到底是怎么死的?”

司晨神君大笑了起来:“你去问大肚啊?是他和我一起去抓住毕通天的,还把他交到了角斗那个变态手里,他受尽折磨!哈哈……哈哈……”司晨神君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极怒的洪四海已经捏住了他的肩膀,生生将那肩膀揉碎。

司晨神君痛的涕泪具下,但依旧还是放声狂笑着。

空明神僧连忙拦住他,道:“盟主,老衲以性命担保,空虚绝虽然混入元辰之中,却不会做出这种事情。而且此人决心已定,加之心智坚韧,折磨他是没有用的。”

“是啊!盟主……不能为这个畜生,坏了您一身的清誉啊!”众人纷纷劝说道:

还有人说:“这人死鸭子嘴硬,将他杀了祭旗吧!正好祭奠此役死难者的在天之灵。”

钱晨却说:“既然他不愿意交代其他元辰的线索,不妨就以目前的线索来排查。杀死梁斗大侠的人,必然是我们中间的叛徒,隐藏身份的十二元辰。梁斗大侠遇害之时,先前我们已经算过了。有能力突袭杀死梁大侠,又没有不在场证明的只有三个人。”

“碧血丹心剑杜紫淮、长风镖局总镖头赵逞,以及将相叟李千秋……当时快言快语和八残长老未归,如今快言快语兄弟已不幸遇难,只剩下八残长老……所以一共有四个嫌疑人。”

顽石道长皱眉道:“八残虽然心性不好,但他与快言快语遭遇龙首。怎么也不可能再偷袭杀死梁大侠。应该也把他的嫌疑去了吧!”

钱晨摇头道:“此事我们稍后再说。”

“先前分析到,凶手必然有破罡之能的神兵在手,像是梁大侠伤口这般形制,拥有破护体罡气的神兵……难道有许多吗?”

这时所有人都把眼光转向了将相叟李千秋,李千秋默然无语,并不为自己解释。

群雄之中早有人抑制不住愤怒,怒吼一声,就要上去抡拳就要打……众人连忙拉住他,空明禅师和洪四海已经一左一右,将李千秋夹在中间,李千秋却只是苦笑。

钱晨却继续道:“且慢动手,我并没有说李老英雄就是凶手。”

众人再惊讶回头,眼神仿佛再说,那你前面说的是个屁啊?

钱晨自己解释道:“试想一下,若是李老英雄是凶手,春秋笔有破罡之能,这里人尽皆知,难道梁大侠自己不知道吗?梁大侠必然也是清楚自己一身罡气的弱点,怎么会放心让李老英雄站在他身后?梁大侠可是那么不谨慎的人?”

“所以李老英雄的嫌疑反而最小,真正的凶手,定然是隐瞒了自己神兵的特性。”

这时候众人才松了一口气,有熟人对李千秋嗔怪道:“李大侠,先前你为什么不解释,害我我们误会……”

李千秋迟疑了许久,最后还是钱晨出来解释道:“李老英雄之所以不解释,是因为不好解释。因为他可能察觉到了凶手的一丝痕迹……但反而不好说出来。”

众人再将眼光转向李千秋,却看到李千秋信服道:“钱先生确实明察如炬,没错,大家都知道我家传神兵是一根判官笔,家传武学也是笔法,偏偏我一生却挚爱枪法,于是宗师之后,我便将枪法化入笔法之中。”

“先前看到梁大侠身上的伤口的时候,我便隐隐有些察觉……那人用的是枪法!武器伤口是可以改变的,但我等习武之人使用武器的习惯,已经练到了骨子里,根本没法抹去。”

“短兵,用的却是枪法!”空明禅师点头道:“若是李老英雄说出这件事来,第一个有嫌疑的,还是老英雄自己。而且老英雄武功比其他人都高,想要暗算梁大侠,并不困难。”

这时候,大家已经明白了过来。

几位嫌疑人中,除了李千秋之外,另外两人碧血丹心剑杜紫淮、长风镖局总镖头赵逞,一听便知道哪个是练枪的。

赵逞冷冷道:“这都是你们的一面之词……”

“想要验证是不是我们的一面之词很简单。”钱晨低声道:“只要赵大侠拿出神兵残阳枪,验证一下是否有破罡之能就行了!”

赵逞死气沉沉道:“就算我隐瞒了神兵之能,也说明不了什么,很多人都会这样做,行走江湖,哪有人值得绝对信任的呢?”

“是啊!”钱晨叹息道:“行走江湖,哪有人值得绝对信任呢?所以你承不承认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信不信任你!”

赵逞周围一圈已经没有人了,空明老僧,洪四海,顽石道人,钱晨四位大宗师高手,站在前后左右四方,将他困在了中间。

赵逞冷笑一声,握住了神兵残阳的枪杆……

钱晨仰头叹息,为什么总有人不到黄河不死心呢?

若是早知道如此,就应该把事情干的再漂亮一点啊!他若有自己十分之一的谨慎,何至于此?钱晨突然有点怀念黄玉函了。如果他还活着,定然也能看出其中的破绽。就不至于自己一个人装逼,连应和者都没有。

十二元辰虽然屡屡犯下大案,但他们的作案手段,通常是把目击者杀个鸡犬不留,然后将证据统统放火毁掉……

反侦察能力,毕竟还是弱了一些啊!

第二十六章血色残阳

这时顽石道长已经握住了他的松风剑,这柄武当名扬天下的绝世神兵缓缓出鞘。

残阳枪是一把惊艳的长枪,它的枪刃染血之后,寒光映红,犹如残阳晚霞,美艳非常。只是这种美是以生命为代价染就的,赵逞持它闯上不平山的时候,通山映红,犹如残阳西下,染得不平山一层绯红……

那一日不平山上的群寇魂飞魄散,从此见到晚霞都会尿裤子。

松风剑却是一柄无光色、陈旧、有裂纹、剑纹散落如同松枝风痕的残剑……这柄剑在任何铁匠铺子里,都卖不到三两银子。

持着它或许连扫地的扫把都劈不断。

然而这柄剑拔出来,站在顽石道长对面的空明禅师却忍不住将九环锡杖立在身前,梁斗在面对长风镖局的总镖头,大名鼎鼎的残阳枪赵逞的时候,仗着自己护体罡气深厚,将后背留给了他。然而空明僧僧面对比他更加享有盛名,为人敬重的顽石道长,哪怕是十分信任的同伴,直面松风剑的时候,依旧忍不住将神兵,放在挡住剑锋之处。

这已经是一种武者的本能了!

所以空明禅师是大宗师,而梁斗只是宗师。

“嗬!”赵逞大喝一声,手中残阳枪杆弹得笔直,雪亮的枪刃抖落万点寒光,凛然的寒芒,叫所有围观者咽喉处都有一点凉意。

仿佛冰凉的刀锋紧贴着皮肤的怵然。

松风剑猝然压下,这把锋刃极钝的神兵自顽石道长手中斜向上撩,如果要用一句话来形容赵逞的感受,那就是一颗心不断下沉……

妙!这柄不起眼的神兵,划出的却是妙至巅毫,毫无破绽,如羚羊挂角的一剑。

此时钱晨已经看穿这柄神兵的异能……松风剑极善于感应气机,手持此剑,敌人的一举一动,每一分气机的微妙变化,都如掌上观纹,清晰明了。

因此有此剑傍身,非但能借此轻易突破感应境界,持剑对敌,也往往能在不可思议之间,抓住敌人气机变化的微妙破绽。即便是三脚猫剑法,有这般的加持,也能剑法如神,破敌如反掌……所以这把神兵,无锋锐,无驾驱天地元气的加持,却能名列绝世神兵。

只因这是一把求道之剑,求武道,求天道,求剑道……

赵逞一枪刺出,心中却是在渐渐绝望,不断下沉……只因他已经算出,十八招之后自己就会被破去一切枪法,死在这柄钝剑之下。

然而只是下一招,赵逞便被松风剑送入胸膛。

因为空明禅师摇晃九环锡杖,叮叮当当声带着禅意,让赵逞一时间如同受了当头棒喝,晃了晃神……钱晨这才遗憾的悄悄收回碧磷五毒……

人头狗!

这时空明禅师才叹息道:“夺光日月,飞黄神君!原来赵施主便是飞黄神君。”

“昔年,不平山只是一座坐落在隔绝南北的绝龙岭堑口处的一座小山,因为占据了南北商路要道,山上竟然有十八处强盗山寨,每一寨都是绿林中颇有威名的烟尘,甚至因为不平山商路收益巨大,他们相互呼应,结为联盟。”

“武林正道多次围剿,都不得其功。”

“赵逞一杆残阳枪上山,只用了八日就扫平十八处连环寨,叫那一日不平山上如残阳落霞……从此不平山改名为太平山,往来商路兴盛了许多。赵逞也因此被‘天下第一,长风镖局’所礼聘为总镖头……这般侠士,竟然沦落到如今这步田地。”

奄奄一息的赵逞冷笑道:“什么总镖头……还不是……别人养的一条狗?”

“为什么,我不能……自己做一番……大事业?即便……遗臭万年……江湖……也知道……我来过。”

长风镖局总镖头,飞黄神君,带着他遗臭万年的骄傲就此气绝。

抢不到人头的钱晨,却早已自去唐大先生那里检视尸体,不同于梁斗临终的惨烈和愤然,这位号称唐大先生的唐门翘楚唐真,遗容平静,彷如入睡,甚至没有感觉到什么痛苦就已经死了。但也因此,越发显得凶手的可怕。

不久前收敛唐真遗体的两个人,甚至不知不觉间都中了毒。

钱晨稍稍一搜索,便确定唐真遗体上藏了至少七八种暗器,十数种剧毒,若非两个收尸的侠客见机放弃的快,他们可能根本没有时间等到空明禅师以少林秘药相救。

空明禅师带着群雄收敛了飞黄神君的遗体,才回头对正气山庄庄主徐晓阳道:“髯郎神君,你几个同伴皆死,还要再隐瞒吗?”

徐晓阳嘴唇颤抖了两下,低声道:“大师你再说什么?我怎么可能是十二元辰,我一直和诸位大宗师在一起啊!”

“那是因为老衲一直在盯着你,从来没有给过你任何机会。”空明禅师注视着徐晓阳的眼睛道。

笑弥勒乐呵呵的钻出来,一边偷吃着四海堂做的大好素斋,将一个素鸡腿放在嘴边大嚼,一边嘟囔说:“我潜伏十二元辰那么久,也不是一点事情没干的,至少还是查出了一个人的身份那。便是十二元辰中的羊相髯郎神君……徐庄主,你家传神兵五色石的特征实在太过明显了!”

徐晓阳脸皮抽动两下,瘫软在了椅子上。

他也没有勇气反抗,只是呐呐道:“诸位……诸位武林同道,还望……还望口中留情……留情……”说罢便低垂了头颅,赫然已经自绝心脉而死。

一边虎视眈眈的钱晨不屑撇撇嘴……得了,这次连助攻都没混上。

一连找出了两个藏在正道之中的元辰真身,空明禅师却殊无喜色,只是又收敛了徐庄主的尸体,检查过他确实气绝之后,叹息一声:“正气山庄的徐家,确实曾为武林正道牺牲了许多。我还记得徐庄主的父亲徐老庄主,为了正道煌煌,率领群雄于京城之外,阻击魔教前任教主率领魔道群魔北上之举。那一役,徐老庄主与诸位英雄大半战死,才撑到各大门派回援,为此就连神兵五色石也失落在了魔教。”

“还是后来武当掌门清虚真人,带领几位大侠杀上魔教,剑挑八魔,才夺回此宝,交予徐老庄主后人。当日武林同道公推老衲,将正气山庄的匾额交予徐家……岂料,竟有今日。”

洪四海叹息道:“总要给正道先烈留些面子,徐家其他人要是不知道徐庄主的真实身份,这件事……就别提了罢!”

飞黄神君的头颅被斩下,徐晓阳终究未曾顽抗,便留了一个全尸,准备送回正气山庄。

空明神僧看到钱晨在继续检视唐真的遗容,便上前与钱晨并肩,注视着唐真尸体道:“说来惭愧,我们至今没有查出唐大侠是被什么手段害死的,我原本以为是毒。十二元辰中的乘雾神君,也混入了我们之中。”

“先前我说施主是药王传人的时候,心里其实还是抱着几分怀疑……岂料钱施主的武功……早已不需要加入什么十二元辰,也到了根本不需要用毒的时候了。”

钱晨淡淡笑道:“用毒很方便,而且我的修为并没有大家想象中的那么高。”

钱晨说的是实话,此世宗师便相当于突破感应的道行,而大宗师加上神兵之能,更是与通法境界的修士相仿,而钱晨还只是一个筑基的小修而已,连门槛还未踏入。

但这几天来他感觉身体越发通透,天地给予他的感觉也越发温暖,就像孕育他的母亲一样。

相信回到中土神州,他就能顺利突破感应了。

感应境界要与天地交感,最好还是回到中土再突破,毕竟中土是诸天之一,而这个世界只是万界中的一处小世界本源薄弱。

将相叟李千秋也跟着来到钱晨面前,笑道:“老朽这里还需谢过钱先生,还我一个清白……”他看着唐真的尸体,也叹息道:“唐大先生真是可惜了。若非他死的时机如此微妙突然,老朽甚至会以为他是得了疾病,猝死的。”

空明禅师也忧虑道:“唐真一直与我们呆在五湖厅策应,当时在场的有我与顽石道长,徐大侠,沈女侠等人……若是有人出手暗算,凶手岂不是就在我们之中?飞黄神君当时正与梁大侠他们去东面迎敌……根本没有可能出手。”

“唐真倒是颇为好色啊!”钱晨笑道:“他有些练习采补之术的迹象。”

像是小跟班一样,屁颠跟过来的康千灯有些尴尬道:“江湖上素来有些传闻……可是死者为大……钱兄还是小声一些。”

钱晨却摇头道:“说起死者身上没有伤痕,我却听说过一个故事,说是我的家乡有一位赫赫有名的神探,也就是神捕。他因为公务经过一处人家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女人的哭声,那户人家也布置灵堂,像是有丧事的样子。”

“那神探听里面死者遗孀在哭,哭声中却没有哀痛之情,而是似悲似喜,欲哭欲笑。”

“当即怀疑其中有诈,他仔细查闻左右邻居,发现死者遗孀也有杀人的动机。但开馆验尸的时候,却发现此人身上确实没有任何外伤,当时那位神探便想到了一件故老的传闻……”

“以铁钉从鼻孔处插入脑中,便能叫人死的外表毫无伤痕!”

空明禅师闻言浑身一震,连忙趴下来,检查唐真的鼻孔,李千秋却犹有不信,低声道:“这天下有何人能将铁钉插入唐真的鼻孔,他号称千手千眼……从脑后飞来的暗器都能接住,更何况要害之处的鼻孔!”

钱晨看着空明禅师检查,摇头道:“要想检验也简单。”钱晨把唐真的尸体扶起来,在他脑后轻轻一拍。登时两条浑浊,带着黄白之物的淤血,从唐真的鼻孔缓缓流出……这是脑浆混合淤血之物。

空明禅师才为之悚然。

康千灯更是惊骇道:“是谁,能将铁钉打入唐真的鼻孔,将其害死?”

正道群雄之中最不可能身中暗器的人,却因为暗器而死,而且还是这种死法……

第二十七章绝影无息,杀人冰针

这一声惊呼,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空明禅师悚然道:“十二元辰之中,确实有一位暗器高手,传说他出手无声无息,让人往往莫名其妙就送了性命。”

康千灯低声道:“暗器还在唐大侠颅内,要不要……”

钱晨摇头道:“根本就找不到那枚暗器!想要从暗器之上来猜测那位元辰的身份,几乎绝无可能。唐大侠之所以当时身亡,没有任何异象。就是因为凶手用的是冰针,以微不可查的冰针,射入唐真的脑中。”

“等到冰针一化,自然什么线索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现在之所以能查出唐真的死亡方式,是因为冰针刚化,水汽残留在唐真颅内,所以还会流出淤血。先前我所说的铁钉案,那位神探之所以知晓这种杀人方法,就是因为曾经有铁钉案的受害人,尸体朽化后,迁坟之时,有人发现了颅骨中的铁钉。”

“如今改用冰针,那真是会被时间消灭的证据!”

“可是。”康千灯犹然有一种恐惧:“谁能以冰针破去唐真的护体罡气,又有谁能在唐真无知无觉的时候,将冰针从正面,甚至就在他眼皮底下射入唐真的鼻孔中?他可是千手千眼……”

“这就是凶手的聪明之处了。”钱晨笑道:“冰针透明,你知道人的双眼会形成一个奇妙的视觉死角,你把手指竖在鼻子底下,看看能不能看清?”

康千灯如言所试,发现手指靠近鼻子后,居然虚化了,极难被发现。

“一根手指都是如此,何况是一根微末,透明的冰针。”

“凶手暗器出手,绝影无息,乃是一根不会激起风声,也极难用肉眼看到的冰针,选择出手的角度,一定也是绝妙。唯一的问题是……他为什么要首先杀死最难杀死的唐真,他又是怎么杀死唐真的?”

“要知道,唐真虽然大意被杀,但实际上还是凶手动手时,比较危险的对象。他如果要妥善选择。应该在唐真不在的时候,这时候偷袭杀死除了几位大宗师以外的任何人,都是轻而易举,甚至可以在别人和其他元辰交手的时候,施以暗害。”

“这样人们只会以为受害者是大意,死于元辰之手。谁能猜到还有隐情?”

“如此这般一位一位的铲除正道侠士,岂不更具威胁性?“

康千灯低头思索了片刻,点头道:“确实如此,这等暗器高手实在太便于暗算。他只需要避开唐真出手,本不应该冒着如此大的风险。”

“唐真既然号称千手千眼,本不应该让任何人处于他的视觉死角上,我听说他后脑上都长着一只眼睛。”

空明禅师苦笑着扒开唐真的后脑,上面竟然真的长了一只眼睛。

“唐真的神兵便是这枚通天法眼,他后面的眼神比正面还要敏锐。”

钱晨笑道:“和尚们消息灵通啊!”

空明禅师苦笑:“都是为了武林正道……”

钱晨没有计较少林收集武林高手情报的事情,反正他又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少林正义也罢,有图谋武林的雄心也好,这次任务之后,都与他无关。他继续分析道:“所以凶手一定是感觉到了唐真的威胁,但唐真竟然威胁到了凶手,也就不应该忽视凶手的出手动作。”

“这是一个难以解开的疑问。”

这时候,众人的心神已经被钱晨吸引住了。群雄渐渐在钱晨周围围了一圈,钱晨侃侃而谈:“除非,她是个女人。而且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因为唐真好色,所以他会盯着那些漂亮的女人,又因为唐真是个暗器高手,所以那个女人出手,必然会被唐真发现。”

“捣药神君!”空明禅师猛然道:“那位十二元辰中最神秘的暗器高手,就是十二元辰中的唯一的女人,捣药神君。我原本以为那人是鼠相的闹梁神君,或是猴相的赤尻神君。”

钱晨笑道:“毕竟鼠狡猾,而猴灵动。而捣药神君这个名字,好像和暗器并无关系,反而像一个精通用毒,或者医道的元辰。”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捣药神君,要先杀唐真这个最危险的目标。”

“也解释了,为什么唐真会让一个自己十分注意的人走到视觉的视角,被轻易杀死。”

这时候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在了玉罗刹——沈婉君身上,这位俏丽的寡妇面无表情,一如往常,身上的素白长裙将她的美艳、冷漠和平静,衬托的越发动人,宛如一朵清丽的冰山雪莲。

钱晨继续道:“因为唐真在窥视沈女侠的时候,只要被她一瞪,就会因为心虚而转头,是他自己将沈女侠放在了能至他于死地的地方,只是他没有想到……以剑法闻名的沈女侠,居然是比他更强的暗器高手!”

“沈女侠身为夜叉王富大侠的遗孀,唐真克制不住自己的好色,但依旧会有几分羞愧。”

“哈哈哈……”沈婉君仰头大笑:“角斗这个莽夫,食鬼这个自大狂,还有飞黄这个自命不凡的家伙,十二元辰这么多人,居然都死在了一个无名小卒的手上,一个比我还小的年轻人之手。真是可笑……”

她傲然仰头:“其他不配杀我,要杀,就让你亲自出手吧!”

空明禅师悲痛道:“沈女侠,你为何……”

“老和尚,你不应该早就知道了吗?”沈婉君悲愤笑道:“富英是我亲手所杀。”

“你这毒妇为何如此蛇蝎心肠?”有人喝骂道。

“蛇蝎心肠!”沈婉君一脸决绝,厉声道:“你为什么不问一问这老和尚,问一问沈家,问一问富英,是我蛇蝎心肠,还是他们负我。富英丑陋如鬼,我怎么可能爱上他,你知不知道,每天晚上看到他猥琐的身子在我身上的时候,我都想吐!我恨啊!”

“你毕竟嫁给他了!”李千秋忍不住反驳道。

“因为……他强暴了我!”沈婉君美丽的脸,此刻如同万年刻骨的寒冰,散发着无穷的怨恨,但是她连恨都恨的那么好看。

第二十八章冰清玉洁,寒魄真气

“枉我十分敬重他,在他来沈家的时候,热心向他请教武道。结果当天晚上他便潜入了我的闺房……我羞愤欲死,将此事告知了父母,请他们请来武林中德高望重的前辈,主持公道。但沈家的人却劝我道:既已**,何不嫁给他。”

“他又在我前面跪地磕头,堂堂一个大宗师……”

“武林最强的几位绝世高手之一,对我说他深爱于我,才铸成大错。我父母,还有你们几个武林前辈……”沈婉君指着空明禅师,顽石道长愤恨道:“竟然也劝我事息宁人,说是为了我的清誉着想!”

“我沈婉君一生冰清玉洁,宁折不弯,这清誉我宁可不要!”这声怒吼掷地有声。

“可我父母以死相求,他又百般求我,宁可自残身体……”沈婉君低声道:“我以为我能忘记这些,重新开始。毕竟他算得上是真心爱我,为了我一句要四时不败之花,永世不化之冰,前往西域夺取奇花曼陀罗兰加洛斯,又前往北极寒原,冒死接天神峰,凿出万年玄冰魄。”

“可惜我还是忘不了,所以我勾结十二元辰,察知他真气的破绽,将万年玄冰魄炼化为神兵冰魄真气,再将曼陀罗兰加洛斯掺入他的饮食,最后在一处绝美的星空之下。用这枚冰针,杀了他。”

“他真不愧是大宗师,纵然被我用冰魄真气所化的冰针射入脑中,他还有余力对我说:对不起。冰魄真气是他想方设法找给我的,他也一直知道我给他下奇花之毒。哈哈哈……我这一生,就连复仇都是被人所纵容的……”

沈婉君平静道:“所以我的余生,剩下的也只有复仇了。向你们这些虚伪的正道高人们。苍白的复仇……”

空明禅师深深叹息一声,羞愧道:“沈女侠,老衲错了!”

“你若想说‘以身相代,代我受过’这种废话,就别提了!我的复仇,是为了我一生的骄傲。我没有错……所以请给我一个下场吧!”沈婉君平静道:“最后,虽然钱小兄弟应该看出来了。但我还是提一句,八残……是你杀了快言快语吧!”

八残乞丐面目狰狞道:“贱女人,你死前还要诬陷于我。”

“你因为身体残废,不能人道,心中扭曲,常常虐杀那些无辜女子,我查到当年小落月剑越清就是为你所杀,本想早早除去你这恶心的人,没想到你居然被龙首威胁。暗中投靠了我们十二元辰……龙首说这次大事之后,再把你交给我处置。但我等不到了……所以,你死吧!”

沈婉君手中出现了一根晶莹透明,冰清玉洁的细针,这便是神兵冰魄真气所凝结。

冰魄真气神兵本质特异,在钱晨看来,其品质在中土神州,也是极佳,乃是一把气道神兵,本质上是一股精粹的天地元气。这种元气精粹至极,有许多妙用,只是性质太过极端,难以为修士所采。

后来有人创造了以本身真气,采纳这种元气,炼成神通、法宝的方法。这种性质极端的元气,便能为人所利用,被称为罡煞之气。

沈婉君的冰魄真气,便是中土神州的三十六天罡之一,冰魄寒光罡。

这些罡煞之气珍贵至极,以这个世界的底蕴,定然也是最珍惜的那一类天材地宝。就算在中土神州,也是价值亿万。连钱晨这种家底,所能与之比拟的,也只有未打落禁制前的白骨舍利。

沈婉君缓缓来到八残乞丐之前,一路上所有人都被她气魄所慑,不敢拦住她。

八残乞丐惊怒出手,残天真气损伤元气,暗藏残人肢体的杀伤性,极为阴毒,出手更是狠绝无情,但那冰魄神针在沈婉君手中突然消失,一道无法言喻的光,是冰针折射了光线所化,如同彩虹,绚丽万分,也如同这个奇女子的一生一样。

八残眉心贯穿了一个深入脑髓的血洞,脸上犹然残留着极度的惊恐和绝望。

射杀他的冰魄神针化为无形,回到了沈婉君手上,或许是厌恶这些人的血,她才将亿万载玄冰炼成这种能不断重生的奇特武器吧。她将自己重生的幻想,寄托于此针之上。就好像被玷污之后,又能归复清白。

“沈女侠……”空明禅师道:“我愿一力担保……沈婉君绝无罪过,千错万错,都是老衲的错,求各位英雄,让她走……唐家那里,老衲必然亲自去告罪。”

沈婉君笑道:“不必了。”

她转头看向钱晨笑道:“小兄弟,你才十四岁吧!虽然刻意显老了一些,但还骗不过我。”她狡黠一笑,第一次露出冷漠愤恨之外的表情,钱晨心中暗暗感叹:“沈婉君少女之时,应该也是这样一个明媚的人吧!”

“她日渐冷漠,江湖上都以为她是丧夫之痛,谁又知道其中难言的内情呢?”

沈婉君笑道:“他们虽然不说,但都觉得我错了。只有你好像还有点意思……”

“我并没有觉得你做得对。”钱晨平静道。

沈婉君摇头:“不一样,他们觉得我不应该反抗。而你却觉得我不应该加入十二元辰。”

“你本来已经自由了!”钱晨道:“又何必回到污秽之中。”

“只要世间不全是你这样的看法,我又谈何自由?”沈婉君自嘲的笑了笑。

”十四岁的大宗师,我是真的想见识一下呢?与这样的俊杰论证武道,死于倾力一战,才是我辈武者的归宿。来……与我一战!”

钱晨向康千灯借剑,手持惊鸿剑,与沈婉君来到了正院之中。

那一枚冰魄神针轻轻射出,月光下,如流光动人……

钱晨缓缓走过沈婉君身边,留下眉心一点剑痕,宛若朱砂痣的美人,月光之下,笑颜绝世。

钱晨握着冰魄神针,却发现冰针却并未散去,而是化为一点精粹的冰魄寒光罡,虽然只是一点,罡气内的寒意却几乎无穷无尽。沈婉君就这样将一枚绝世神兵,留给了在场她唯一不讨厌的人。

钱晨拈针默然,沈婉君似乎在用这一针,告诉钱晨——不要屈从。

死都不要!

十二元辰中的捣药神君死了,但在场群雄却并未有一点喜色,空明禅师甚至比他自己死了还要伤心,留在院中,不断地为沈婉君念诵经文。

钱晨拎起角斗,食鬼,飞黄三位元辰的头颅,看着司晨神君道:“还留着他干嘛?不杀了还等着请他吃早饭吗?”说罢也不看司晨神君这一刻强压惊恐的表情,遂斩其头而去……

他找到洪四海问道:“洪堂主,不知玉函先生身死亡之处何在,我想去祭奠一番。”

洪四海默然许久,才开口道:“玉函死在我义兄的灵堂,如今尸体也停那里,他们都是我最亲近的人,若是要以十二元辰的头颅祭奠,我也一起去吧。”

第二十九章人头祭友,人皮报仇

灵堂就在五湖厅不远处,白色的绸布在夜里寒风中飘荡。

今天这个夜晚过的太长了,约有十几章那么长,是该到了结束的时候了。远处的天色,似乎要开始泛白,钱晨走进灵堂,停灵处,放着一椁上好的棺木,里面放着洪四海义兄毕通天的遗体。

黄玉函的尸体,就躺在旁边的矮榻上。

他一张红脸已经泛紫,脸上的表情却十分放松,坦然,他心口被人重击而死。

钱晨将司晨,角斗,食鬼,飞黄四个神君的头颅放在灵前,洪四海悲痛的不能自已,他扶住毕通天的棺椁,叨叨絮絮的说着些什么。“二哥,杀你的的人,他的人头我带过来了!……我给你报仇了!……”

钱晨没有心思听这些。

他注意到有人在不远处的院子里烧纸钱,钱晨掀开灵堂四周的帷幕,看到了先前躲在厨房的那个少年正在风里烧火盆,这一夜四海堂死了太多人了。那少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抱着纸钱几乎昏过去,他的声音细细的传来。

“王大叔,花大婶……范厨师……还有玉函大叔!你们一路走好……”

灵堂周围四海堂的暗哨极多,但即便是那许多藏在暗处的弟子,看着灵堂的目光都是痛惜,尊敬的,黄玉函是个有人格魅力的人,钱晨走出灵堂,有一名在附近警戒的暗哨来到他身前,下拜道:“可是钱大宗师当面。”

钱晨点头道:“是我!”

那暗哨抬头道:“钱大宗师,我先前听到了您找出杀死梁斗宗师的凶手,抓住了飞黄神君,又破解了唐大先生死亡之谜。还请大宗师帮我们找出刺杀黄大总管的凶手!我们不服啊!”

“黄总管将自身性命托付于我等,先前我和另一位兄弟就注意到,黄总管对钱先生非常信任,当时总管孤身一人去见先生,我和另外一个护卫还曾想要阻止。却被黄总管叫去外面守护……可见先生是信得过的人。我们兄弟负责黄总管的安危,如今他遇害,我们之所以还苟活着,唯一的愿望就是找出凶手!”

“我倒是猜到杀死黄兄的凶手是谁了!”钱晨感慨道:“我只是为黄兄可惜。”

那护卫激动道:“还请钱大宗师告知!”

“是逐日神君!他能土遁。”

“不可能……黄总管在整个四海堂都埋下了听地瓮,派人日夜监听,任何人在挖隧道,或者地遁都会被发觉,这里的防御滴水不漏,任何人都休想不惊动守卫潜入进来。虽然黄总管为了表示肃穆,并未带着护卫,而是亲手布置灵堂。”

“但这之前,灵堂里里外外我们都搜过不止一遍。”

“不……“钱晨摇头道:“有一个地方,你们不会搜!”

“先生说的是棺材吗?”洪四海闻声从灵堂中走出,沉声道。

钱晨点头:“没错,毕大侠是堂主的义兄,为了表示尊敬,没有人会开馆检查。”

“那就开棺!”洪四海道:“只怕已经晚了。先前钱先生不在,未能拆穿逐日神君的阴谋,玉函死后,堂内混乱,逐日神君应该已经跑了!”

“不晚!”护卫大着胆子插嘴道:“我一直守在灵堂之外,没有看到人出来过。除了我,还有一百三十位兄弟,将这灵堂和五湖厅监视的滴水不漏,就算最混乱之际,也有人坚守。虽然我们死了八十九人,但活着的人,都没有放弃过任务。”

“这便是大总管所立的规矩!”

钱晨感叹道:“难怪四海堂能成为武林抵柱,如此弟子,怎能不兴?”

“没有玉函,就没有四海堂。”洪四海悲伤道:“可惜……虽然大败十二元辰,这么多正道侠士,这么多洪某的好兄弟,好朋友,却已经活不过来了。”

“既然玉函死的事情有了线索,那就开棺!”

洪四海举步回到灵堂,看着义兄的棺椁,沉默许久,突然一掌拍到了棺盖上,将数百斤重的上好黄花梨棺盖一掌拍开,他凑到馆内探看,只见毕通天的尸体已经膨胀,如同巨人一般,却是体内的肉酱发酵成尸气,渐渐将人皮膨胀了起来。

这场面惨不忍睹,洪四海悲痛的回过头,不敢再看。

“看来逐日神君并不在里面……也许是……趁着混乱的时候逃走了!”

钱晨看着棺材内毕通天的尸体,低声道:“先前司晨神君和幽冥一窟鬼潜入四海堂制造混乱,不但是在试探四海堂的防御,也是在为下一步计划做准备。司晨神君以雷火制造爆炸,为的不但是制造混乱,也是为了给逐日神君制造遁入四海堂的机会。”

“爆炸的震动,掩盖了土遁的声音。”

“但是黄玉函足智多谋,谨慎小心,而且没人能确定他的行踪,就算能确定,他也必然会在四海堂弟子的重重保卫下,在整个防御体系最严密的地方。黄玉函不死,十二元辰又根本无法撕破四海堂的防御,所以这就造成了一个困境。”

“这一局,早在上午司晨神君和逐日神君送来‘上门礼’的时候就开始了。”

“十二元辰杀死洪堂主的义兄,不但是在挑衅,制造恐怖气息,也不仅仅是为了设计,废掉洪堂主的一只手,事实上洪堂主的手受伤更像是一个意外。因为以十二元辰的小人之心,根本无法猜想,洪堂主会不顾自身的安慰,也要保下毕天通大侠的尸体。”

“他们为的,只是设下一个局,将一件原本没有的东西,送入四海堂防御的核心。”

“那就是洪堂主义兄的尸体……”

“洪堂主与义兄情谊深厚,所以必然会为义兄设立灵堂祭奠,而如此危急之时,洪堂主也不可能常常抽身去祭奠,所以灵堂只会设在五湖厅附近。因为哪里是整个四海堂的中心,最为庄严的所在。”

“这样原本严密的防御就出现了破绽,他们先以司晨神君的雷火制造爆炸,方便逐日神君潜入,这段时间一定要快,十二元辰绝对是算好了毕天通入敛的时间,在将要放入棺椁的时候,突然袭击,这时候棺椁并不在防御中心。”

“逐日神君可以以土遁,潜入棺椁停放的所在,进入棺中。”

“然后只要等待四海堂的弟子,将棺椁带入灵堂便可。黄兄当时是四海堂严密保护的重点,十二元辰那些另有身份的人,也无法接近黄兄,所以他们选择了一个黄兄必然会前来的地方……因为黄兄是洪堂主的大管家,所以洪堂主义兄的灵堂,洪堂主定然也会交给黄兄布置。”

“而黄兄为了表示肃穆,又不会大张旗鼓的带着许多人打扰灵堂的安静。”

“这时候,便是机会……”

“逐日神君在灵堂中早已埋伏已久,借机刺杀了黄兄!”

洪四海恍然大悟,钱晨将十二元辰的计划洞若观火……心思慎密的可怕。不禁感叹道:“钱先生才智果然超人,经你这么一分析,这计划果真十分大胆,狡诈,而且严密。莫说你们……”他转过头来安慰那护卫道:“就连我,不是也被他们利用了吗?”

“十二元辰阴险狠毒,若非这次有钱先生相助,武林正道必然有难了。”

“这计划有一个破绽!”钱晨平静道。

“什么破绽?”

“重量……棺材里多了一个人,重量改变了!抬棺的人难道不会发现吗?”钱晨手中突然出现一道灵符,蓦地拍在了那棺中胀大的尸体额头上。

洪四海脸色剧变,抬起拳头就要砸向棺里的那具尸体。

这是棺中的尸体突然动了,它腿不打弯,直直站立而起,浑身的尸体脓水突然喷出,这躺在棺中的毕天通赫然只剩下一张人皮,被逐日神君披在身上,加以尸水充填,再运转龟息之术,便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潜入四海堂防御最森严的地方。

十二元辰从送还毕通天的尸体开始,到刺杀黄玉函,计划环环相扣。

他们原本或许是计划利用尸体下毒,或是养出一窝毒虫,钱晨的印象中乘雾神君有一门用尸体养毒的妙法,在毕通天的尸体中埋下蛊母,便能利用停灵时期,爆发毒蛊之瘟,杀伤力比现在还大,但钱晨杀了乘雾神君,使得计划出现了偏差,所以才让逐日神君代替。

钱晨冷漠道:“逐日神君,你难道没有发现,自己已经脱不下去那层皮了吗?”

那披着毕通天人皮的逐日神君,语气艰涩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只是让毕天通大侠,有机会亲自报此仇!”钱晨冷冷道:“如果不是你们太过残忍,丧心病狂,我本不会这么做的。因为太过亵渎死者……但用在你们身上,我觉得毕天通大侠,会愿意的。”

“你干了什么!”逐日神君发出一身撕心裂肺的惨叫,他疯狂的抓着自己身上的人皮,但这时候胀大,泛白的人皮,仿佛已经恢复了身前的弹性,变得红润紧致起来,毕天通的脸上露出诡异的微笑,他的皮贴在逐日神君的身上,吸收着他的血,肉,骨髓。”

这一幕太过邪异,让洪四海和闯进来的护卫都被吓住了。

逐日神君不断哀嚎,这个残忍,冷酷的凶手叫的比小姑娘更加的惊恐,就在他们的眼前,被身上的人皮吸成了空壳,人皮吐出一个小小的锄头,邪笑着躺入了棺中,这时候毕通天已经恢复了一具正常尸体的摸样,有了血肉的充填和骨架的支撑。

虽然是从别人那里夺来的。

“谁叫你们做的太过分了。三天三夜的折磨,已经让毕天通充满怨恨和愤怒,他死后,尸体已经成为魔道最好的法器载体。若是被魔道中人见到了,必然会以为至宝。这种怨恨,盘踞在尸体仅剩下的完整人皮上,我刚开棺就感觉到了那浓重的怨气。”

“不消弭此狠,怎么能让死者安息?所以我以通灵附体符,感应毕通天留下的怨恨,叫他有机会发泄出来。如此一来,既能让你这种人有一个合适的报应,也能让毕大侠安息。”

钱晨感应到人皮之上的怨气已经渐渐开始散去,便以一张甘露符,净化了尸体上的残余怨气,将尸体重新入棺。

若是魔道中人见了,必然要大骂钱晨暴殄天物。

以一张突破感应天地元气关卡的武者尸体为材料,残酷折磨三天三夜,依旧支撑不死,饱经怨毒浸泡,最后在以秘法引动怨气,令其吞噬了另一个精血饱满的武者,两人的怨气纠缠在这张人皮之上,定然能造就绝佳的法器胚胎。

但钱晨却引导人皮吞噬的精血,恢复了骨肉,而并非继续强化人皮……这已经浪费了大半,即便再精心炼制,也很难保留人皮吞噬精血的本能了。最后更以甘露符洗去怨气……让这件极品材料就此废了!

钱晨洒然离去……并不管其他人看他的忌惮,恐惧的眼神。

修道之人,在乎那么多旁人的眼光干什么?问心无愧就罢了!

钱晨遥打开背上的红葫芦,遥敬黄玉函:“黄兄,且饮此杯,一路走好……”

他洒下葫芦中的灵泉,敬一捧灵气与天地四方。

第三十章人间正道

“一切都结束了,等到各大门派来援的宗师、大宗师赶到,十二元辰破四海这个任务,就应该算我完成了!”

钱晨不欣喜,也不遗憾,举着葫芦对朝阳敬一杯。

葫芦里依旧并非应景的美酒,尽管钱晨现在说一声,就有四海堂成千上万坛最好的美酒予求予取,他也很想尝试一番纵横江湖,大口喝酒的意气豪迈……这一天中,他窥破了最凶险狠辣,阴险狡诈的阴谋,杀死了武林中最可怕的几个强盗,在无数武林群豪面前,剑气纵横,有绝世之姿。

让最有前途的年轻俊彦崇拜。

叫最淡定的佛门大师震惊!

见过风华绝代的美人死在自己剑下……

也曾从无名小卒,到在无数江湖名宿的见证下,对决大敌,人前显圣,被誉为绝世大宗师。

前一日,钱晨籍籍无名……后一日,他必将名动天下。

这等快意,难道还不值得一杯酒吗?

可惜钱晨在心里默默叹息道:“不值得……这个世界的一切经历,终究是短暂的幻影,如镜花水月一般幻灭,唯有中土世界,无上大道,才是皓月长明,也唯有这等永恒的存在,才值得我追求。”

“一杯浊酒,虽然只能耽误我两天道行……但我依旧不取。”

“黄兄,让你失望了。我终究不是快意恩仇的江湖人……我只是一个追求永恒自在,逍遥于世的修行人。只是这个世界的过客。”

“这个世界的人间正道,终究还要让你们这样的仁人义士来承担。”

钱晨从四海堂给他安排的精舍阁楼的窗口翻出去,向着窗棂一踩,便借力攀到了屋顶上,学着前世电视上见过的大侠们的英姿,选了一个稍微平坦的地方,靠着屋脊躺下,注视着东方渐渐升起的朝阳,清风拂面,顿生熏熏然之感。

他在这里躺了半响,等待着回归轮回之地的时机。

这时候却有人搬来梯子,搭在了屋檐下,一个少年嗤呼嗤呼的沿着梯子爬了上来,正是昨日见过那个烧纸钱的厨房小子,钱晨昂起头问他:“你爬上来有什么事?别挡着我的阳光了!”

那少年小心在瓦片上站稳,对着钱晨一鞠躬道:“我是来谢谢先生,救了我一命,又为我报了大仇的。”

“我是四海堂的客人,为主人家出一份力,也是分内之事。”钱晨淡淡道。

那少年依旧固执行大礼道:“我要谢谢先生,为王大叔,花大婶……范厨师……还有玉函大叔,以及我一家人报了大仇。”

“那王大叔,花大婶……范厨师,说的应该是被角斗神君残杀的那些无辜的厨房仆妇。黄玉函是被逐日神君所害。这两个凶手都被我所杀……所以为他报了仇。不过这少年的一家人是怎么回事,莫非是倒霉到全家都在四海堂工作,在此劫中不幸遇难了。”

少年低声道:“玉函大叔说先生是个可靠的人,叫我若是有什么话,可以对先生说一说,其他人却万万不能提。”

钱晨面色渐渐正经,能叫黄雨涵昨日特意嘱咐,其中必然不简单。

少年情绪低沉道:“十二元辰曾经杀我全家……我至今记得我娘,我妹妹,我哥哥,以及三叔,四叔,二姨,清姨他们为了引开十二元辰的注意力,让我能躲过一劫……他们……”少年有些哽咽,说不下去了。

他平定了一番情绪,才对静静倾听的钱晨道:“先生,我有个小小私心,想与先生说。”

“如今十二元辰死了大半,我的仇也就报的差不多了。唯有一个人,让我还无法释怀,我不敢劳动先生,所以只将我知道说一说,若是以后先生遇着了那人,也好有个提防,若是能杀了那人自然最妙。”

“那人便是十二元辰的龙首!”

“你见过十二元辰的龙首?”钱晨惊疑道。

少年摇摇头:“我没见过他!但他是家父的好友,每年都会上我家与家父饮酒论武,家父引以为平生第一自己,因为他身份特殊,所以此人真实身份被家父牢牢隐瞒,就连我们几个子女也不知道。”

“有一次我听过他的声音,豪迈洪亮。是一个男人!”

“而且他武功极高……”少年叨叨絮絮的说了一些废话,大半是道听途说,真实性也无法确定,虽然可以缩小龙首的怀疑范围,但想要凭着这些,找到龙首的真实身份,无疑是梦呓。

少年说着说着,哭了起来:“家父偶然之间,在北极寒原接天神峰得到一块天外奇石,内蕴无上武道,因为只是武道真意,并非什么不可外传的武学秘籍,家父便好心请他来参研,岂料他参研数日之后……便突然告辞离去。”

“数日之后,家父便安排我们秘密逃亡海外。”

“结果路上,便遭遇十二元辰追杀。这些人一直在逼问一个秘密,然后我就听到了家父那位好友的笑声……他那时,带着的便是龙首的面具。他逼问我娘那块天外神石的下落……杀了我全家上下……我被清姨藏在了粪坑之中,各位叔叔用命来掩护我!”

这时候,钱晨已经知道他父亲是谁了!

“我侥幸逃脱后,想要为家人复仇,便辗转来到了四海堂,想要借助洪堂主这位大英雄,大豪杰之力,剿灭那十二元辰。可惜我文不成,武不就,玉函叔偶然见到了我偷学堂内的武功,他没有怪我,而是亲自教我武功。”

“但我学了这么久,还是样样稀松。或许我这辈子都无法亲手报仇了!”

“但是先生这次出手,杀了十二元辰这么多人……也足以叫我宽慰九泉之下,为我而死的母亲,哥哥,叔叔们了!”

“你把黄兄教你的武学练一练给我看!”钱晨对少年道。

那少年情绪从低沉渐渐兴奋起来,他踩着瓦片咔咔的响,耍了一套拳法,又念了许多内功心法的口诀,钱晨却摇头道:“他教你的武学错了!这样练下去,这辈子都成不了高手。”

少年初时有些气鼓鼓的,似乎并不满意钱晨诬蔑黄玉函。

但他想了半天,才苦笑道:“玉函大叔好像真没说过这是什么绝世武学……只说可以练来强身健体。”

钱晨对他道:“你有没有想过,你和四海堂也是有杀父之仇的,黄玉函是四海堂的大总管,根本不可能栽培一个仇人的孩子。”

“你胡说!”少年这一刻却犟了起来,他说:“玉函大叔是我最后一个亲人了。他要是想害我,我早就死了!”

“现在你倒有了一些小聪明。”钱晨叹息道:“你本不应该和我说那么多,要是让其他人知道你的身份,十个你也轻松死了!”

“你资质不行,就算有绝世武功在你面前,你这辈子的最高成就也就是一位宗师,比起你的仇人来,真如蝼蚁一般,所以你武功练得越高,越有可能死的莫名其妙,还不如做一个让人忽视的小虫子……”

“想必你家来头那么大,却没有留给你一门高深武学。黄玉函也没有试图传授你更高的武学精要。都是因此考虑吧!”

“你有没有想过,你人生中那些最关心你的人,都只是希望你平平安安活下去。娶妻生子……而不是为了这虚无缥缈的仇恨,一辈子饱受折磨!”

少年留着泪道:“我也想过放弃报仇,但我真的做不到。哪怕只是说一点我知道的东西给先生,叫先生对那恶人之时,有一点用处,我也就十分的欣喜,将什么生生死死都抛在脑后了!”钱晨拎起他道:“十二元辰有我们这些大高手操心,你一个三脚猫功夫的小子,就别来逞强了!”

“你说的东西,对我铲除龙首也有点用。”

“但你这个人和四海堂有仇,没有黄玉函保护,说不定哪天就被四海堂发现,然后把你弄死了。赶紧辞了这份工,回乡下娶了老婆,过正经安生的日子去吧!”

“对了!你是怎么来见我的?”钱晨问道:“四海堂规矩大,等闲人等可骚扰不了贵客。”

“我有黄大叔留给我应急的符信……一路上大家都给面子。”

钱晨大惊道:“你这是嫌自己还不够作死吗?赶紧收拾东西跑路吧小子!我老人家劳烦一点,护送你一程。”

少年情绪低落道:“江湖事,江湖了。我爹也杀了很多人,他被人复仇所杀,也是因果轮回,我并没有报仇的意思啊!而且黄大叔也跟我说,他死了之后,我就得走……我已经辞了工,准备和先生道谢告辞后,就隐姓埋名了也。”

钱晨笑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在四海堂叫小罗,真名却叫洛胜衣!钱先生……谢谢你为我报了仇!”洛胜衣想要再拜,钱晨一脚把他踢下楼去,道:“你滚快点吧!”

看着他渐渐行远,钱晨远远的缀在后面护了一程。

直到亲眼看到他离开临海,也没有人追在后面,钱晨才缓缓回头,他就要回归轮回之地,也没有时间了!

钱晨路上深深叹息一声:“我也算对得起黄兄了!没想到黄兄这些年在四海堂,居然还这般护住了一个仇人的孩子。我可能已经知道了龙首是谁,但是我没有证据……这种时候,说一些没有证据的话,除了打草惊蛇,没有任何益处也。”

“这个世界的事情,还是留给这个世界的人来解决吧!”

“大不了我走之前,将我的猜测告诉空明那个老和尚,叫少林担心去吧!”

第三十一章快意恩仇

钱晨回到四海堂,却看见四海堂原本已经渐渐放松的情绪又骤然紧绷,所有宗师,大宗师等宿老一辈的高手,都聚集在五湖厅。

他走入五湖厅中,却听见那位号称关西铁拳的白元良出声质问道:“钱大宗师,不知你刚刚去了哪里了?”

钱晨冷冷一笑:“钱某并非阁下门下弟子,也不是这四海堂的人,要去哪里,难道还得向阁下报备吗?”

白元良冷笑道:“你前脚不见踪影,后脚笑弥勒前辈就遇害了!这天底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当时笑弥勒前辈在住处被人袭击,空明神僧及时赶至,依旧被那龙首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笑弥勒前辈而去。”

“当时洪四海前辈在处理公务,空明神僧与那龙首交手,却拿他不下。除了你,还有谁有这本事。”

“你休要冤枉好人!”康千灯怒道:“若是钱兄是龙首,怎么可能杀了十二元辰那么多人。”

“或许是想洗白身份也说不定啊!”白元良混不吝道:“十二元辰终究见不得光,龙首武功大成之后,面容恢复少年摸样,为了洗白身份,对跟随他已久的十二元辰下了杀手。不但能借此闯下赫赫威名,而且也铲除了后患。”

李千秋也反驳道:“可笑,那这样他又何必杀了笑弥勒?”

“笑弥勒前辈曾做过大肚神君,在十二元辰中卧底,说不定就察觉了他的身份,他来不及掩饰,只能快下杀手。”白元良的分析,也倒有理有据。

一时间武林群豪之中,倒也有不少人心生动摇。

看着钱晨先窃窃私语。

钱晨平静道:“你知不知道,我精通七百多种杀人手法,了解五百多种不在场证明,认识一万九千种毒药,每一种都能让你死的无声无息。你居然还敢来惹我?”

白元良吓得颤声道:“诸位可都听到了!他是这般凶残的人物,居然当面威胁于我,若是我死了。定然是他干的……这般凶残的人,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也许他就是觉得,这样杀了笑弥勒前辈灭口,也没有人能猜到他身上呢?”

“够了!”空明神僧开口道:“老衲不相信钱施主会是龙首,这件事情,老衲调查到底,但如今真相尚未大白,任何人都不可诬蔑钱施主!”

洪四海也淡淡道:“马上各大门派来援的侠士就要到了。万万不可在这时候被龙首动摇了军心,或许龙首就是想要再次制造混乱,叫我们相互之间不得信任。”

“四海堂要款待为了救援四海堂而来的各派英雄。”

“今日晚些时候,就在五湖厅设宴,钱小兄弟是此次击破十二元辰,立下大功的英雄,不可因为一点无端的揣测,就这样诬蔑有功之臣。”

一场聚会不欢而散,钱晨来到停尸的灵堂。

看着被人一剑穿心而死的笑弥勒,这位天性开朗,嫉恶如仇的胖子,临死前犹带笑意,似乎视生死如常,坦然开朗。钱晨与他见面不多,但依旧有些难过。

江湖总是如此险恶?

还是只有主角身边如此?

钱晨没有答案。

“我没有证据啊!”他仰头叹息:“各大门派的援军马上就要来了,凭着几句猜测想要打倒那人,怎么看都没什么可能。而且如果我没有猜错,以那人的武功,我未必是对手。”

“加上必然会站在他那边的正道援军,就算有几个生死之交,我救过命的,信任我的人为我说话,也还是被倒打一耙的可能性更高。”

“马上就要结束此次任务,何必要横生波折呢?”

“我钱都凑够了,回去就能兑换耕元子的修行笔记,对那人动手,我倾尽底牌,也不过有八成把握,加上援军里的高手,因为此人的声望必然出手。把握更是连五成都没有了!”

“道途广大……”

“何必?”

空明禅师的到来,打断了钱晨心里的自言自语,他低声道:“我信任钱施主,绝不会害了我师弟。”

钱晨有种冲动,把自己的猜测和他说一说,等到晚上完成任务就离开这个世界罢!

到时候,谁是龙首。

这个世界的武林正道又会如何……一切都与他无关。

“晚上的宴会,我就不参加了!”钱晨道:“江湖路远,不如归去。我踏歌江湖而来,兴尽乘舟而去。也是一段佳话。帮我向其他几位朋友告辞……大和尚,有缘再见吧!”

钱晨洒脱离去,留下空明禅师不断摇头叹息。

这时候,刚出四海堂大门的钱晨看到一队骑士从北街疾驰而来,当头的一位髯须大汉乘着一匹头角峥嵘的骏马,哈哈大笑,踏街而来,临海城的居民都议论纷纷道:“这是四海堂的北海之主,负责对外征战的屠北海!”

“屠北海连夜赶去求援军……”康千灯也道:“这下是带着各大门派的援军来了?”

钱晨看到那屠四海拎着一个人头,大笑道:“大哥,我回来了。途中还杀了一个盗了黄老弟印信的小贼!”

说罢,将人头丢在路上。

洛胜衣年轻的头颅,在街上滚了两圈,停在了钱晨的脚下。

随着各大门派的援军入城……轮回之主的提示声,也在钱晨的耳边响起:“轮回者已完成任务二,帮助武林盟主洪四海,击杀十二元辰超过四人。”

“击杀十二元辰,每击杀一位,斩杀奖励五百功德,助攻奖励二百功德。已完成:乘雾神君(斩杀)、角斗神君(斩杀)、食鬼神君(斩杀)、飞黄神君(助攻)、捣药神君(斩杀)、司晨神君(斩杀)、逐日神君(斩杀)……”

“支线任务,击杀武林宗师级高手(练气境界),每击杀一位,奖励十功德。击杀大宗师(通法境界),每击杀一位,奖励一百功德。”

“击杀大宗师一人,宗师八人。”

“共获得奖励三千三百八十功德……合一道德,三百八十功德。”

“是否立即完成任务,回归轮回之地?”

“你们真的是惹怒我了!知不知道,十二元辰已经被我向狗一样的杀了八个……虽然我也是有道清修之士,但是这般在我面前杀人……真是叫佛也有火!”黄玉函,快言快语,梁斗,洛胜衣这些人的面孔在钱晨面前一一闪过,洛胜衣临死前的迷茫神色,映入钱晨的眼帘。

他脸上一片冰寒……

钱晨平静对轮回之主回答:“否!”

“这次我自作聪明,可是亏大了!”

他的身影从临海城消失,一同消失的还有洛胜衣的头颅。

城外洛胜衣的身死之处,一个无名坟茔草草堆起。

钱晨只身一人站在坟前,他已经披上青袍,带上乘雾神君的蛇首面具,青铜蛇面为他带来一丝阴冷气质,这么如鬼魅一般的站在林中,钱晨背着坟茔道:“你还是没能逃过这一劫啊!”

他摸着脸上的面具道:“原本还以为用不上这玩意了呢。”

“十二元辰破四海。”

“我之前是武林正道,所以杀了十二元辰中好几人,但现在我是乘雾神君,当然要破洪门,杀四海……哈哈……十二元辰办事……从来不讲什么证据。”

“我的任务还没完成,回归个屁啊!”

钱晨以为自己磨练了数百万年,骨子里应该是一股飘渺仙气了,这时候他突然又感觉到了骨髓中,那热血的涌动……

原来我始终忘不了,当初在地球上,读着老旧的故事的时候……

那快意恩仇,踏破不平的侠气!

逍遥自在,却不妥协!

长生不老,却不化为土木顽石!

我这一生自在逍遥……却不是靠清净无为,妥协漠视换来的。我这一生唯谨慎,却不是缩头乌龟,胆怯的王八。

钱晨负手,带着蛇首面具,看着洛胜衣的坟茔,笑道:“我乃长生之灵,乘雾神君。十二元辰办事……目标必……杀无赦!即便是洪四海也如此,即便洪四海是龙首,也是如此。说起来,我的上门礼”还没有送出去呢!“

”就用龙首的人头做礼物,送给无头的武林盟主吧!”

“看我十二元辰多么凶残……连老大也杀。“

“十二元辰的余孽,在大宴之日,杀了主持剿灭他们的武林盟主洪四海。也是很自然……很舒服的对吧!”

余音渺渺……

钱晨一路不回头的,往临海城而去。

第三十二章纵横自在

入夜了,四海堂中处处张灯挂彩,一扫前日的惨烈和破败。

虽然堂内许多建筑依旧还是一片雷火焚烧过的废墟,在廊柱阑干之上,也有昨日留下的刀伤剑痕,隐蔽的墙角阶下,还藏着许多发暗的血迹。

但此时,昨日的壮烈和悲伤肃穆之气渐已散去,更多的是胜利的喜悦。

各大门派赶来的援军喜气洋洋,先前经历过那一战非得群雄却有些沉默,关西铁拳白元良在席间举杯吹嘘道:“那十二元辰,尽是些斗箕小人,何足挂齿?先前食虎神君,带领幽冥宫群鬼来袭,我亦跟着洪四海大侠,前往厮杀阻拦。”

“那一役,我手刃尸鬼数人,正与幽冥一窟鬼之中的吊死鬼厮杀的日月无光……”

“……先前有一个叫钱晨的小人,趁机偷袭杀了那食鬼神君,抢了洪老英雄的风头……我一眼就看出来,那姓钱的不是什么好东西。果然,不久之后在十二元辰中卧底的笑弥勒前辈就被人所暗算,当时只有他一人不在,我便挺身去质问。”

“此人解释不来,便仓皇离去了。连今天的庆功宴都没有参加……这人心机深沉,抢功夺权,说他不是龙首……谁相信啊?”

“若不是空明神僧说毕竟没有证据,我老白第一个上前留下他。”

“哪能叫他如此轻易的离去……”

“哥哥说得好!”有人大声附和道:“洪堂主率领群雄将来袭的十二元辰杀了七七八八,白老兄也立下大功,我看,白老兄不应该是关西铁拳,这是威震山东临海,山东关西并为中原。老哥大败幽冥宫,称呼一声中原铁拳,又算得上什么?”

“中原铁拳!”有人欢呼道。

白元良面有得色,表面上还是推拒道:“说到底,还是洪老英雄的领袖之功。但若是没有小弟仗义执言,这功劳岂不是让某些小人窃去了?说不得还会让龙首洗白身份,未来更加危害武林!”

康千灯坐在旁边的席上,听着这些话,觉得越发食不下咽,气的放下了筷子。

他刚想站起来理论,却被李千秋拉住,对他微微摇头,将他按在席上低声劝说道:“康公子,你再去理论,也和这等小人说不清楚什么。待会想要替钱先生澄清,还得洪堂主和空明神僧来说清楚。”

“可是这等中伤之言……就算有两位前辈解释,也……”

“唉!谁叫钱先生没什么根底,骤然扬名必遭小人诋毁,等未来钱先生做下几件大事,结交许多英豪,谣言也就自然不攻而破了。”

钱晨的脚步缓缓来到四海堂的巨大牌坊之下,此时天色已黑,街上没几个人了。

四海堂正在举办庆功宴,里面正热闹着,就连守门的几个四海堂弟子都有些三心二意的,黄玉函死后,这四海堂似乎就已经缺了那么一口气。

再不复钱晨先前所见的防御严密,规矩谨慎。

下一次若还有十二元辰一般的恶徒,要攻打这里,也就不必在那么大费周章了。

钱晨带着蛇相面具,从四海堂大门走进去,守门的几个弟子早已经瘫软在地,不省人事。“睡一觉吧!”

“第二天一觉醒来,想必就换了一个天。”

钱晨昨天早就把四海堂上上下下所有暗哨眼线,机关布置摸得一清二楚,他进这凶险之地,就和回家一样,闲庭信步,所到之处,没有人能发出一声声响,往往刚闻着一股味儿,就脑袋一晕,昏了过去。

直至钱晨熟门熟路的走到五湖厅,厅内热闹喧嚣,正在庆祝的武林人士依然没有一点觉察。

钱晨将七煞幡插在门口,双手将一道道灵符连连打出,有的埋伏在门口,有的藏在了阶下,有的贴在柱子上,还有的干脆飞到了房檐,屋顶,贴在了屋梁上去了。

钱晨掏出灵光镜,再门口照见厅内的投影。

他一一确定厅内众人的座位,确认来援的各大门派高手的修为,位置,习惯,乃至现在的状态,然后祭起飞云兜,先去黄雨涵带他去过的那一栋藏药宝殿,将飞云兜展开化为滚滚的云气,卷起无数药材,一枚真火符弹出,一枚灵雨符弹出,水火共济,以滚滚云气蒸腾,将那无数药材的药性蒸出,然后一一化合。

再收回飞云兜,打坐调息,将内力恢复。

钱晨回到五湖厅外,将缚魂索化为一只黑蛇,悄悄爬到了五湖厅的房梁上。

透过灵光镜看着下方觥筹交错的热闹场面,白元良在那里大放厥词,钱晨也并没有什么反应,一切准备就绪,丝丝缕缕的烟气,缓缓从五湖厅各处门缝,檐角,瓦隙中飘了进来,落在酒菜上,落在众人的鼻端,落在呼吸之间,皮肤之上。

除了宗师级高手,需要绕过护体罡气,药性慢慢潜入进去,其他杂鱼很快就被钱晨下了药。

钱晨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青衫,戴正了青铜蛇相面具,就这样一步一步的走上五湖厅的白玉台阶,推开殿门,一瞬间的喧闹倾泻而出,衬托着这四海堂其他地方上上下下,安安静静的,就连虫鸣鸟叫也没有的静谧,越发的诡异。

有人听到开门声,下意识的回头一看,吓得筷子都掉了。整个人怔怔的呆在了原地。

旁桌上的人看到他那一幅魂都丢了的样子,也都回头去看,结果他们有人想要惊叫的,却都发现自己浑身提不起力气,只能呆呆的看着钱晨轻松的走进殿中。

因为大殿里人坐的非常满,从正堂之上根本看不到门口,所以钱晨一路走来,并没有被堂上的人看见。

他宛如净街虎一般,所过之处,安静了一片。

康千灯坐在正堂靠前的位置,有些食不知味,突然发现厅内的声浪小了许多,渐渐后面没什么声音了。

这时候,有人发出了断气一半的哦哦声,这种太过恐惧而失去语言能力的表现,让康千灯有些好奇,他转头一看,却是白元良坐在他身后的那一桌,无意间抬起头来,看到了后面。瞬间整个人一瞬间变得硬邦邦的,脸上的恐惧更是不用去瞧,都满溢出来了。

康千灯顺着白元良的眼光看过去……

一位带着青铜蛇相面具,一身青衣的影子,正在从后面缓缓飘来,所过之处,喧闹的声音都消失了。

月光顺着他打开的殿门照进来,亮的出奇,莹莹之辉仿佛有琉璃镜反射一样,由那人沐浴着走进来,青衣凝翠欲滴,越发动人。

“乘…乘……乘雾神君!”有人凄厉道。

钱晨已经来到正堂前,进入到所有人的目光中,他从白元良身边经过,或许是故意的,他经过白元良身边的时候,还顿了顿脚步,白元良下身传出沥沥的水声,一股黄浊的液体沿着他的小腿流到地面。

赫然已经被吓尿了。

“魔头尔敢!”有人拍桌而起……

然后‘咚’的一声,一头栽倒在了桌子上,也有人下意识的去拿身侧的刀剑,当他手摸到了刀上的时候,他就发现自己连一根手指头也动不了了。

一位南海剑派的宗师,顿起一剑,剑光迅捷无比,凌厉无比,却在距离钱晨几步路的时候一头栽倒。

昆仑派两仪剑阵,突然间变成了木鸡剑阵,只能用眼神剑击钱晨。

唐门老太爷最早察觉了不妥,护住了他这一桌的宗师没有中毒,登时五位宗师一齐出手,唐家神兵飞燕骤然滑出一道银光,幻化无数银色流光光华,由一种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向着钱晨袭杀而去。那无数飞燕,犹如一场银色的雨。

钱晨手中,一点晶莹闪过。

唐老太爷只感觉自己浑身一寒,那无数飞燕便被冻彻,停留在了虚空中。,

甚至还保留着飞掠的光影……

唐老太爷的身体已经僵化,只能动一动眼珠,表示内心震惊。

少林达摩堂首座,修成了金刚不坏之身的空悲法师飞身跃起,一手大光明拳,擂向钱晨的心口;王家天机剑法,算无遗策,将钱晨一切数据推算在心,一剑刺出,直指钱晨全身三十六处破绽;雷家霹雳神火出手,每一颗火药,都不逊色于司晨神君借助神兵所发的雷火;刀君应情一把弯刀如同藏于九地之下,出刀如自九天之上。

这时候一股滚滚黑风煞气,自门口吹进来,瞬息之间就挡住了洪四海,顽石道长,以及其他两位新来的大宗师的视线。

钱晨浑身泛金,一手金刚符附加了三层,一爪抓出了空悲法师的拳头,另一只手扭动几下,将三十六处破绽,变化了七次,愣的王家家主站在原地,重新掐指推算起来。滚滚黑风煞气,吹起了一张藏在了门口柱子上的符箓,吹到了雷家宗师的面前。

那薄薄的阴雷符一爆,便将雷家宗师震晕了过去。

一应火药也被煞气一消磨,便化于无形。

钱晨一头槌砸在了空悲法师的脑门上,金刚不坏之身‘当’的一声,空悲法师被钱晨松开拳头,在空地上歪歪扭扭走了七步,一头栽倒。

刀君已经抓住钱晨的致命破绽,刀光一闪,自不可思议间,掠过钱晨的咽喉。

应情微微一笑,刚想藏刀,却发现手中的神兵弯刀,已经消失不见。

王家家主满头大汗的在那里推算,唐老爷子僵立原地,雷家宗师,空悲法师躺在地上,一个头搭着另一个的腿,一个头枕着另一个的屁股。

相对而言,雷家宗师比较吃亏,因为金刚不坏之身的屁股很硬,把他头硌得慌。

应情呆在原地,仿佛还在想——我的刀呢?

钱晨龙雀环依旧套在手腕上……

他缓缓走过这些人,水月庵斋主梵慧明一剑出手,大宗师之威,手中神兵水月剑犹如天上明月,洒下一缕银辉,瞬间刺穿那重重黑风,来到钱晨身前,她一剑展开,没有人能形容那一剑的风情,宛如镜花水月,刺在了镜花水月之上……

呃?

梵慧明看着自己的水月剑刺穿乘雾神君的身体,却发出一阵淡淡的漪澜,如同水纹一般。

钱晨却已经用一把黑色长钩扣住了水月剑,在一搭,一挑,梵慧明就已经乖乖放下水月剑,任由天上掉下的一根黑色绳索捆住了她,因为钱晨的钩已经钩在她的咽喉,而她也发现了这个乘雾神君的不对。

乘雾神君的武功绝对没有那么高,不然他早就不是小龙,而是真正的龙首了。

而且此人身上也并无杀气……

大急扑下的散人宁不奇,看到梵慧明一回合就被擒下,钱晨的钩放在她咽喉,却是进不敢进,退不敢退,这时候门口照进来的月光散去,钱晨的身影突然向左边闪了一下,却是他收起了灵光镜的镜花水月,显化了真身。

钱晨平静道:“你若不想她性命了却,就带着她退下。”

宁不奇大喜过望,伸手接过被缚魂索五花大绑的梵慧明,安静的退到远处,老实的像一只晚上强光照住的鹌鹑,只是静静的拥着佳人。

“呵呵……”钱晨心中冷笑,这散人宁不奇在自己的位置上的时候,钱晨照出他的投影,十次有七次是在偷看梵慧明,这点心思谁还不晓得?

五六十岁的人了。还搞这一套……嗤!

顽石老道手已经放在松风剑上,但却一动也不敢动。

因为蛇蝎蛛蜈蟾五只金色的小动物,正在他身边围着他讨食,空明神僧好像也被震慑,就坐在原地。但是他看向钱晨的眼神却带着一丝笑意。

洪四海坐在主位上,看着正道群雄一一出手,却被乘雾神君眨眼间或制服,或击退。

他低声道:“你根本就不是乘雾神君,你若是乘雾神君,那么十二元辰早就不是龙首,而是蛇首了!乘雾神君若是有这本事,昨日,我四海堂上上下下就应该死光了。”

钱晨淡淡道:“我就是乘雾神君,十二元辰,击破四海。洪四海,你招惹我们十二元辰,我便亲自来为你送终了!“

钱晨脚踏一团雾气,腾身三尺而起。

仿佛在说,看我腾云驾雾,谁还敢说我不是腾雾神君?

“龙才能腾云驾雾,所以你不是腾雾神君,你是龙首!”洪四海道:“龙首果然厉害,先前洪某杀了你十二元辰的几个人,今日你就来报仇了。只是邪不胜正,你今日怕是连自己的命都要送掉。”

钱晨点点手指,洪四海身边的屠北海突然就吐出一口暗红的淤血,脖子的皮一点一点的脱离,很快就腐烂了一圈,当最后一点皮肉烂掉的时候,他的头就掉了下来,在地上滚了几圈,滚到了钱晨的脚下。

钱晨右脚开大,将头颅踹到了门外。

射门!

进了!

“洪四海,你这样胡说。我是要生气的……”钱晨嘶嘶笑道:“我就是乘雾神君,谁敢说我不是,我就叫他亲自下去问一问!”

第三十三章赤尻神君

这一刻,钱晨身前终于再无其他人,径直来到了洪四海的面前。

钱晨终究还是炼化了乌金黑煞钩,这把奇门飞剑在他手中被当成神兵来使用。

一天以前,钱晨还不知道什么是武道,也不知道什么是斗法时心灵意志的交锋,他所杀的唯一一个人,还是用龙雀环偷袭的梅山邪修。

在前一天中,钱晨在茶摊上与乘雾神君勾心斗角,算尽一切之后,将其轻松击杀。

他在十二元辰夜袭之时面对凶残无比的角斗神君,抓住了瞬息之间的机会,将其毒杀……

在四海堂正门前,面对风神啸的天地变色之威,钱晨先杀尽风中之鬼,又与食虎神君斗法时,终于堂堂正正的以自己的意志,机变,剑术,在相互交锋时的万一之间,将敌人斩杀……

在五湖厅前,面对心有死意的捣药神君,以剑术送她一程……

在灵堂之上,以推理智慧在出手前,就将逐日神君逼入死地……

这一刻,钱晨心中磨练的杀意,终于勃发……先前钱晨有道气,晓生死,智慧通达,能保持一颗活泼赤子心,面对种种烦恼,种种情绪,他都能渐渐忘却,平复,但是面对那些忘不掉,也不愿意忘怀的那些情绪。

那种种无法抛却的烦恼,如丝如网的纠缠,令他不得自在的那些东西。

种种世情,种种经历,无数红尘,沾染心上,在钱晨犹如镜面的心湖留下痕迹,无法一笑置之,无法转头别过,就像钱晨无法从这个世界一走了之一样。

这种种红尘,万千烦恼,如何应对?

这是钱晨一个必然要回答的问题,人世间谁能没有烦恼,就算是当牧童时无忧无虑的太上道祖,入道之后,也会有无数爱恨情仇罢!

钱晨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永远‘红尘淌过,本心不变’但他这一刻知道了自己回答。

一剑而已,如是我斩。

有一种剑术,能将心中的彷徨,犹豫,失落,悲伤,哀愁,烦恼,统统斩杀,这种绝然的杀意流露于外,便能将重重因果,红尘沾染,一剑斩去。

万般因果,无数烦恼皆由人而起,也可由人而去。

此意便是——杀!

乌金黑煞钩一道剑光如龙翻起,带着无匹的决然和杀意,超脱了一切的束缚,所谓剑意,最简单的便是一剑在手无法无天,没有任何顾忌犹豫,就是要杀你。钱晨这一刻抛却了一切算计,所有顾忌,什么证据,什么身份,都不需要,不重要,一剑下去便分生死。

便是真正的剑道入门。

少清的剑修,一剑在手,谁都敢杀。

剑光划过两人之间,虚空顿时一道寒光乍起,凛然之意让一室如经霜雪,剑光分割明暗,仿佛划破黑暗的光明,划分阴阳的太极弦,钩状飞剑特殊的弧度,叫这一剑,没有飞剑的直来直去,却多了一丝刚柔并济的弧度。

洪四海看到这一剑,竟然有了束手无策之感。

但他心里并没有任何畏惧,比起厮杀的经历,生死搏杀的经验,他要比钱晨多十倍,百倍,早已经到了一拳击出,无念无识,只想置于对手死地的境界。钱晨所谓的种种蜕变,他早就经历过了。

目光平静而沉稳,洪四海左拳覆盖罡气,右拳缩回胸前,一拳轰出……

坚定而强大,纯粹的罡气强大,粉碎了触及的一切。

但凡不知道如何应对的花哨招数,大部分只需要一拳一拳砸过去就好了,坚定不移,朴实无华的拳头粉碎了一切虚浮的剑光,若钱晨心中没有那一丝直指本质的剑意,他才祭炼了初步禁制的乌金黑煞钩,剑光早就被粉碎了。

但现在,就算被粉碎了大部分的光华,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剑光,依旧能变化,它在万无可能之中,一转,以一个绝妙的角度,斩破了洪四海拳上的罡气,这时候洪四海的右拳也砸了出来,剑光拳罡,一触即分。

却是钱晨主动撤回剑光,因为他发现洪四海右拳拳罡比左拳的罡气,还要强大数分。

洪四海的左拳之上,出现了一丝淡淡的血痕。却是之前交锋之时,钱晨的剑光破去罡气后,擦破了他的一丝油皮,只要两拳之间的交替配合再慢几分,钱晨至少能切断他三根手指……

双拳齐出,这一刻在钱晨的眼中洪四海的身影渐渐无限的渺小,在拉远,他的拳头却在不断变大,直到如山如岳,占据了钱晨的所有视线。

这并非什么幻觉,而是存在感的改变,这一双拳头的存在感在无止境的膨胀。

让人感觉无论剑刺何方,都无法逃避这一双拳头。

灵觉或是武道能敏锐的察觉到气机变化,钱晨感觉到自己无论向前向后,向左向右,都逃不开这一拳的范围的时候,这拳头自然就囊括了前后左右,存在感无所不在,而这时候钱晨要想剑光刺向洪四海的真身,他就要面对这一对拳头。

这时候,这双拳头自然就巨大到挡住了洪四海的身体。

这是一种气势上的变化。只存在于灵觉和神意之中……

钱晨灵觉囊括四方,将整个五湖厅,所有高手,一桌一凳,尽数勾勒出来……他的呼吸起伏,渐渐和手上的长钩合为一体,他的内息,仿佛就是钩的呼吸,这一刻他与长钩灵觉的感应无限提升,不知不觉间,禁制又深化数分。

这一刻,灵觉于冥冥之间,感应到了天地沛然的元气。

钱晨顺着这一丝微妙的感应出钩,那钩光如同毒龙,在两座拳头的大山下翻腾,山岳未能镇压蛟龙,反而被蛟龙向上一翻,钩刃平削,差点斩断峰头。

洪四海又差点被削断手指,双拳不得不稍微拉开一丝间隙,取得拳法变化的空间。

钱晨的钩光趁着这一丝机会,由双拳之间钩出,开始威胁洪四海胸腹之间的要害,双拳在变,犹如两扇门户,想要关上胸前要害的门户,将钱晨的钩光变化,锁在里面……

双方气机纠缠,扎眼间就过了数招。

钱晨没有释放法器勾动天地之威,洪四海也没有驾驱天地元气,两人都有顾忌,没有放手施为,但这并不意味着其中凶险和威力会减弱半分,甚至只会更加凶险,没有天地元气的缓冲,两人一拳一剑,皆是性命凝聚。

稍有不慎,便是败亡的下场。

钱晨和洪四海再交换了一剑一拳后,身形一沾即分,突然拉开距离,恢复对持的状态……这一动一静的转化,行云流水,竟给人一种赏心悦目之感。

双方气机继续锁定着对方,只是都在默契的等待时机。

此时的场面,对洪四海比较有利,毕竟他有无数援军,钱晨却是孤身一人,单人只剑。

就在这诡异的对持之时,五湖厅正堂之上,却响起了锣鼓声,咚嘚咙咚呛……

五湖厅内已经极度安静,不是高手的早就被钱晨毒倒,而是高手的面对着惊世对决,颇有一种喘不过起来的感觉,自诩自己上去,只怕瞬间就被杀掉了,连呼吸都快忘了,哪里还能说话,因此这上一刻还喧哗热闹的五湖厅,这一刻静的落针可闻。

原本并不突兀的锣鼓声,在这一刻真的能吓死人。

至少不少宗师,大宗师就胸口一闷,有一种快吐血的感觉,却是因为钱晨和洪四海气机交锋的压迫所至。

两个绝世高手过招,快把围观的人都打死了。

三只小猴子溜下房梁,来到正堂的看台上,这些猴子穿红挂彩,却是用来表演猴戏的那种驯化过的,为人豢养的猴子,这时候,台下那些只有眼睛能动的看客们纷纷心生古怪的感觉。

两位绝世大宗师生死交手。

却被猴戏节目给打扰了。

那三只小猴子恍然未觉,按照主人的训练,在台上蹦蹦跳跳的耍了起来,这时候一只小猴子突然带上了一个龙相面具,它大摇大摆的在看台度步,展示给下方的人看,它脸上涂成青铜色的龙面具……那条龙威严肃穆,一点都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戴着龙面具的猴子,做出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躲在一边,背对着众人脱下面具。

戴着老鼠面具的猴子攀爬上一旁的柱子,挂在房梁上偷看……

龙首猴子脱下面具,却被老鼠猴子看到了脸,这时候龙首猴子大怒,吱吱的直叫,突然使出一招绝妙的拳法,跃上房梁,将老鼠猴子抓住,摔在地上。老鼠面具的猴子吱吱惨叫了两声,假装挣扎了两下,便伸出舌头装死。

龙首猴子隐入黑暗中,戴着红色的猴子面具的猴子突然来到一切发生的地方,冲着‘死掉’的老鼠猴子叫了两声,突然扒开了老鼠猴子自房梁上跌落时,紧紧拽着的右爪。露出一个精致的同心结。红脸猴子举起同心结,出示给在场所有人看。

所有人都认识这枚同心结,因为这便是四绝一君结义之时,为了表示永结同心,所制作的信物——金兰结义。

而这枚金兰结义,上面的结是一个拳头。

众所周知,四绝中的拳绝便是——如今的武林盟主,苍天霸拳洪四海!

第三十四章苍天霸拳

此时,洪四海终于摆脱了钱晨的气机纠缠,平静的开口道:“龙首,赤尻神君,你们就想凭着这三只猴演戏,陷害于洪某吗?这未免也太看不起武林同道了吧。”

“这等无凭无据的事情,就凭一个被偷走的同心结义?”

“便指认洪某是龙首……”

“真是荒诞可笑……谁来证明?藏头露尾的赤尻神君……你可愿一证?”

这时候钱晨终于开口了,他不再用乘雾神君本来的语气,而是用自己本来的声音道:“我能证明!”

钱晨右手骤然掀开面具,露出自己的本来摸样。这时候,下方发现自己没有中毒还有些奇怪的康千灯,李千秋,乃至白元良都震惊的站了起来。

白元良惊恐的大叫道:“我就说……我就说他是龙首。”

“我不是龙首!”钱晨平静道:“我才多少岁,又是什么身份,在昨日之前有多少人认识我?这样一个无名小卒,怎么能当得起做下无数惊天大事,犯下无穷血案的龙首呢?龙首,必然有惊人的胆魄,遍布天下的势力,强大的武功,滔天的财富。”

“这些我有什么……也就是武功还过得去而已。”

“如果我是龙首,我抢掠那惊天的财富,难道就是为了继续孑然一身?靠着我一双拳头来打拼?”

“若你这么说,洪某倒是真像龙首了。”洪四海摇头道:“可你只是推测,一点证据也拿不出来。你在洪某眼前杀了洪某的手足屠北海,确是人人所见,所以无论你是什么身份,无论你先前是不是与洪某一起对抗十二元辰之人。”

“我们已经势不两立。”

“而那赤尻神君,更是臭名昭著的十二元辰中人。”

“你们所说的话,可有一点可信之处?”

“贫僧倒是愿意听一听……”空明禅师突然抬头道:“贫僧的师弟笑弥勒潜入十二元辰三年,对这一群恶徒有些了解。请恕贫僧直言,钱施主所言,并非没有道理,龙首定然是武林中权势滔天之辈,根本不会籍籍无名。”

“因为一个人,一个如龙首这般的绝世高手,想要籍籍无名三十年,太难了!”

“若是龙首有这份耐心……他本就不用建立十二元辰。”

洪四海笑了笑道:“那好,既然空明禅师认为可以,我倒是愿意听一听钱先生有什么高论。”

“我第一次怀疑你的时候,是在为你检查伤口的时候。当时你所受的伤,根本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严重。甚至于你的实力,也远远超出你显露出来的水准。”钱晨目光看向洪四海显露过威力的右拳。

就算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刚刚交手之时,洪四海右拳的力量依旧超乎了钱晨的预料。

“十二元辰来袭在即,我若不藏一手。岂不是容易中了你们的算计?”洪四海负手道。

钱晨笑道:“因此当时我只是怀疑。然而有一件事,加重了我的怀疑……我先前在路上遇到了乘雾神君,一番苦战才杀了他。从他口中我得知了一些秘闻。比如本次十二元辰袭击四海堂,就是为了魔教千秋密宝。”

“魔教将教内积蓄——无数的神兵秘籍藏在一处密库之中。十二元辰上一次全数出手,就是为了劫杀魔教教主的亲眷,夺取密库的秘密。他们得手了一部分隐秘之后,才知道密库的另一部分关键掌握在教主本人手中。而魔教教主被正道所杀后,他掌握的关键,自然也就落入了正道之手。”

“但十二元辰却十年来没有任何动静,仿佛忘了这回事,直到不久前龙首才传来消息说……这一部分关键在武林盟主,也就是四海堂老堂主洪四海手中。所以才有了这一次十二元辰破四海的劫数。”

空明神僧点头道:“却有此事。”

“第一个问题是,敢于袭杀魔教教主家眷的十二元辰,为何十年来都没有对魔教密库后续有任何动静。当年袭杀魔教教主的正道前辈,没有一个失踪遇害。若是说龙首一直在与世无争的秘密查探,这可不像十二元辰的作风。”

“而且如此秘密查探,还能查到东西在洪堂主手中,那说明龙首在正道一定有极大的权势。”

“对此我有一个猜想……”

“那就是魔教密库早已落在龙首的手中,十年来他一直在消化密库的收获,直到他认为武功大成了。才又开始策划起阴谋来,他认为自己权势已经滔天,不需要再借助十二元辰这帮人了。他已经可以名正言顺的称霸江湖。”

“而这一次召集十二元辰,或许只是为了清除后患,杀掉所有知情人。”

“也为了借助这些人的人头,声望更上一层!同时除去一些他称霸武林路上的绊脚石。”

“也因为他觉得三十年来,应该已经有元辰猜到了他的真实身份,所以他决定做一次试探。试探是否有元辰知道洪四海便是龙首,察觉到这次任务的蹊跷。”

“他果真钓出了那么一条鱼……”

钱晨指着台上的猴戏道:“那就是闹梁神君,这只机灵,狡猾的老鼠应该是察觉到了什么。结果被有心留意的龙首你发现。你果断的杀了闹梁神君,这也是这次闹梁神君没有出现的缘故……但你不知道,你的举动再次惊动了另一个狡猾的元辰——赤尻神君!”

“赤尻神君出手调查了闹梁神君的死因,在这个过程中,他发现了闹梁神君藏起来的线索,并确定了你的身份。他立刻远遁,只在最后安排了这一出猴戏。我相信后面还有他对付你的招数,只是赤尻神君太机警,他知道自己若是出现,必遭你所害。所以只能躲在幕后,远远的操纵局势来对付你。”

空明神僧突然补充道:“闹梁神君应该是江湖第一神偷——司摘心。刚刚代表鼠相的那只猴子偷走代表龙首那只猴身上的同心结的时候,所用的就是司摘心独门手法——妙手空空。”

钱晨继续道:“当然这些都是事后所想,有几分强说之味。真正让我怀疑上你的,还是黄玉函的死!黄玉函办事滴水不漏,纵然是去灵堂,陷入了十二元辰预设的阴谋,也不该如此轻易的死去。除非安排他去灵堂的人,他十分信任,也十分敬重……只有一个人能保证灵堂会成为黄玉函防御的唯一破绽。”

“那就是你这个四海堂主人,黄玉函的恩主。”

“而且有一件事,可能很少有人知道。黄玉函的武功早已不在任何宗师之下,就算是被人偷袭,他也不会来不及警示,就怵然死去。除非他是自愿的……他是自杀。”

“想必当灵堂中逐日神君出手的时候,黄玉函就已经想清楚了一切前因后果。”

“他想的最明白的,便是要杀自己的主谋是谁。就是你……洪四海。黄玉函太聪明了!他也离你太近了,最重要的是他虽然忠诚于你,但也有一副侠义心肠……你知道自己未来图谋武林霸主的许多事情瞒不过他。又知道他不会与你同流合污……

“所以这一次借十二元辰之手,你就要杀了他!”

“黄玉函在知道这一点之后,内心必然有一番冲突,忠诚和正义相互违背,让他选择了自杀。他主动放任逐日神君杀死自己。“

”所以,我看到他的遗体的时候,发现他如此坦然。当即便心下了然,对你有了真正的怀疑……”

“黄玉函是如何发现自己的恩主,有可能是龙首的呢?”

“因为他知道一件隐秘……十年前,魔教教主有一个至交好友,此人身份特殊,虽然是魔教教主的知己,身份却不为魔教除了教主以外任何人所知。一日魔教教主获得一奇宝,为此人所知,几天后,便发生了洪堂主率领正道围攻魔教,魔教教主遣家人出逃之事。”

“那位截杀魔教教主家人的人,便是他的至交好友,率领十二元辰的龙首。”

“那么以十二元元辰的臭名,魔教教主怎么可能会引龙首为至交?又是什么人让他如此信任,却要为其保密身份?要知道即便是魔教交朋友,也讲究一个忠义……所以这人极有可能是名声很好,却立场不同的大人物,也就是未来的武林盟主——洪四海堂主。”

“大家若是能回忆当年围杀魔教一役,魔教教主在最后关头,是不是已经接近疯狂,与洪四海的交手,又有谁曾见?”

“可惜魔教教主认为你背叛了你们的友谊,但却是正邪之分,虽然因为亲人遇害伤心欲绝,却始终没有怀疑你这个至交就是劫杀他家人的龙首,他至死还在为你保密。”

这时候,一众正道宿老,才真正对洪四海有了怀疑。

当日洪四海与魔教教主一战,确实有一种诡异的感觉……仿佛两人有一种奇怪的默契,到了最后魔教教主绝死之时,看着洪四海的眼神也太过奇怪了。

其中似乎不仅仅有仇恨……

洪四海依旧平静道:“这些都是你的猜想,更有赤尻神君的一面之辞……听上去仿佛理所当然,究其内容,还是牵强居多。”

“我也能证明!”

这时候,一个人推着轮椅从堂后缓缓转出,来人披头散发,脸上有极其狰狞的伤痕,但依旧有名宿仔细辨认后,惊呼:“剑绝柳独行……你是四绝一君的老四,剑绝柳独行。”

柳独行悲声笑道:“大家是没想到,当年风流倜傥的柳独行,成了如今这副摸样了吗?”

“因为二十年前我被十二元辰追杀,多次重伤濒死,才落到了如今这步尊荣。还是十二元辰中的鼠相司摘心,觉得我可能奇货可居,身上有关系龙首身份的大秘密。才把我从死亡中偷了出来,藏在了一处隐秘的地方。“

柳独行一身阴沉之气,仅剩下的独眼中流露出刻骨的仇恨,看着洪四海。

”二十年来我时时反思,虽然有所感觉,但是还是没能确认那人的身份。”

“直到赤尻神君找到了我,我们才肯定了龙首的真实身份,以及当年我大哥死亡的真相。”

“大哥死的诡异啊!当年大哥获得一件奇宝,炼制神兵有望。我们四绝一君非常为大哥屈寒君高兴,连夜痛饮,那一日酒醉过后,大哥莫名失踪。“

”在那时候,我就不相信大哥会因为区区一件神兵,弃我们而去……我一直觉得是有人害死了大哥!”

“而且就是我们几个兄弟之一!”

“四十年来,大哥了无音讯,我终于能确认这一点。有人害死了大哥!而那个人就是你,所以这些年来你不敢显露神兵;所以你在我们几个之中,唯一能闯下偌大盛名;所以……你想杀我!”

“因为那大概是你第一次作恶,留下了许多破绽。”

柳独行抓着一只陈旧的同心结道:“这就是证据!”

“这就是当年结义时,属于大哥的同心结……你转移了大哥的尸体,却万万没有想到无意间把同心结遗落在了大哥的故居!”

真相大白!

柳独行的独眼中,狠意是如此的炽烈,几乎要把洪四海掰开了,揉碎了!这一刻,洪四海义薄云天的形象终于轰然坍塌,他苦心营造的兄弟义气,却成了钉死他的致命一击。

洪四海依旧负手,淡淡道:“我原本不准备以绝对的武力称霸江湖,因为我知道,必然会有无数人起来反对我。我觉得以我的声望,或许可以减弱这些反对,让武林在我手中真正的团结起来。“

”但是你们的执迷不悟,浪费了我的好意!”

他深深叹息一声,似乎在为此惋惜:“这一次……武林必将血流成河!”

“没有人能阻止我,而为此流下的血,也将是之前计划的数十倍!”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洪四海握紧双拳,霸气长笑:“拳,就是权!强拳即是强权!我的拳下,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匹敌者,我早已超越了大宗师,达到了武林至尊的境界!”

“你们为什么非要违逆我的好意?被继续骗下去,不好吗?”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洪四海终于显露自己的真面目,他声若雷霆,气势带着惊人的霸道之意,横扫四方!

洪四海愤怒之下,一拳击空。

瞬间整个五湖厅被激荡的拳风撕裂成粉碎,强大的气魄将所有人扫退,而直面洪四海这一拳之威的一众宗师,更是纷纷吐血飞退,就连大宗师也彻底色变。

这已经本质上超越了大宗师的界限,达到了一个神乎其神的境界。

空明禅师拔起九环锡杖,朝洪四海捅去。

却被洪四海一拳抬起打在锡杖上,九环叮当,无数铜环破碎飞溅,空明神僧吐血飞退,一连退出数十步都停不下来。

双脚在坚硬的花岗岩上留下深深的印痕……

这时候洪四海才显露自己真正的实力,他的拳,果真犹如苍天的霸权一般,如天如渊,深不可测……几位大宗师纷纷色变,露出惊怒之色。

这一刻的洪四海,真的如武林神话一般!

无可匹敌!

第三十五章是沧桑

在洪四海粉碎五湖厅的时候,钱晨架起一道遁光,他身上贴着一张清风云体符,这才突破了筑基的限制,借助飞云兜之力驾雾而起,扶摇数十丈,呼吸而至。

居高临下,手中乌金黑煞钩第一次脱手而出。

乌金黑煞钩化为暗金的流光,飞掠而去。

拉开距离斗剑,才是我等正经修士的万全之法。跟你这武者近身厮杀,性命只在一线之间,是发哪门子的疯?

钱晨也就是装一装绝世剑客、至诚武者的人设而已,到了真正生死搏杀的时候,他第一时间的反应,还是传统修士的做法……张开天罗伞悬在头顶,黑煞幡藏在脚下,手上带着龙雀环,操纵飞剑,高悬数十丈之上,与你厮杀。

一定要叠着最厚的甲,拉开最合适的距离,就是要风筝你。

不但要风筝你,我还要开免伤和护甲……如何对付战士?防突进,随时准备开免伤,然后远程消耗,再配上合适的控制。

就算是少清剑派的那群疯子,也没有一定要抄着剑和人家肉搏的道理,毕竟修士大多还是射手,再次也是法师,飞剑千里斩人头,没有贴身肉搏的道理。

钱晨十分谨慎的拿出来那套验证过许多次,经久不衰的传统套路。

剑光向下流淌,化为一条游龙一般倾泻而出。

可洪四海一拳震退空明禅师之后,脚步一顿,接着毫无阻涩感地转向,双拳显化罡气,青色的乾天一气清罡如同雨后晴空,苍清之色纯粹的宛如天空。那乾天一气清罡凝聚在洪四海双拳之上,只是一震,便将钱晨剑光击退。

乌金黑煞钩本质并不算太锋锐,禁制层次虽然还可以,但钱晨祭炼的层次并不太高。

且不论这口飞钩的锋锐根本破不去,有三十六天罡防御第一之称的乾天一气清罡,就连飞钩剑光被罡气重击几次,便有运转凝滞之感。

却是被罡气震动了飞剑的禁制灵光。

钱晨暗自咂舌,他先前已经猜到了洪四海或许凝练了罡气,将武道大宗师的内气化罡,与天地间的异种元气——乾元罡气化合,内外罡气合一,练就中土神州也算顶尖的法武合一的法门,可却没想到,洪四海凝练的罡气如此上层!

钱晨得庆幸这个世界只有神兵,并没有炼制法器的法门传下。

不然洪四海法武合一之后,借助乾天罡气,将自己武道凝聚成一宗气兵法宝。

从此飞遁杀伐,无往不利,乃是在中土都极为棘手的武道练气士……

乾天一气清罡乃是九天清气精粹所化,性质极端,若是说钱晨先前获得的冰魄寒光罡气乃是寒气精粹,极为寒冷,冻彻一切元气。那么乾天一气清罡便是清气精粹,只是性质偏向沉重,与其他八种清气精粹的清灵本质有所区别。

更何况洪四海凝练的罡气色泽如此纯粹,品质一定极高。

这个世界本源薄弱,三十六天罡乃是诸天级别的一方天地才能产生的元气,钱晨见到一缕冰魄寒光罡,已经极为惊讶了。如今连乾天一气清罡都跑了出来,这都是什么鬼资源?

“莫非自己在楼观道所听闻的那些常识,都已经过时了?诸天万界迎来元气复苏,这些数百万年前都极为珍贵的异种元气,如今已经比比皆是?”钱晨不禁如此怀疑。

他手下却不停,插在五湖厅门口的七煞幡再次涌出滚滚的黑煞,有如七只大蟒一样腾空而起,贴着地面席卷而来。

洪四海虽然有些奇怪,钱晨的神兵怎么如此之多,又这般古怪。

但这些情绪就像本心之外,随起随灭的杂念一般,并不能干扰他战斗之中一片冷静的杀意冰心。他脑后浮现一枚金轮,真气通过金轮加持,发出刺眼的光明,在滚滚煞气潮涌之中,撕开一线天际。

“真阳神金!”剑绝柳独行撕心裂肺道:“真的是你!果然是你……你这畜生!”

“大哥对你这么好!你竟然真的狠心……”

洪四海眉头微微一皱,脑后金轮弹出一点流光,袭向柳独行。

钱晨忙伸手向下一指,这流光被七煞幡涌出的煞气一磨,便泯灭在了黑潮之中。

洪四海看了一眼头上的钱晨,知道自己虽然有飞纵的身法,却不能在天上久久停留不落,与其蹦来蹦去的和钱晨厮杀,不如先拿下地面上的东西,当即他双拳一分,乾天一气清罡撕开那七煞幡滚滚的煞潮。

七煞幡虽然凝练了七股煞气,但大多都驳杂不堪,更别说这些煞气品级都没有列入七十二地煞之中,如何挡得住乾天一气清罡凝练。

洪四海迎着黑煞风而上,双拳不断扯破煞气,打破纠缠,就这样一步一步的往门口的七煞幡走去,打算先抢走这柄奇怪的神兵。就在他踏上五湖厅外的台阶的时候,钱晨早就藏在台阶下的符箓猛然爆发——三界冻光符。

瞬间蔓延的冰潮凝滞了洪四海,厚厚的冰层瞬间覆盖了他身体表面。

若是一般的大宗师,自然就被如此制住,但是钱晨知道洪四海有乾天一气清罡护身,却是绝对不会被这等只相当于结丹一击的灵符困住的,若是乾天一气清罡真的如此薄弱,它也就不配称为三十六天罡防御第一了。

所以他伸手弹出了一枚冰针,冰魄寒光罡气凝聚的冰魄真气瞬间没入了裹着洪四海的冰层中,将那冰层的寒意加重,那层普通寒冰缓缓化为千年玄冰。

只要钱晨不收回冰魄真气,这层玄冰就不会消失。

可这只能困住洪四海一时,有玄冰包裹固然是困住了洪四海,但又何尝不是在保护他?内有乾天一气清罡,外有冰魄寒光罡所化千年玄冰,钱晨的飞剑法宝根本奈何这层防御不得,而乾天一气清罡远比冰魄寒光罡更加浑厚精粹。

洪四海一旦适应了寒意,破冰而出,凶威只会更狂。

钱晨伸手一招,收回了灵光镜,以灵光镜凝聚几张光明符的刺眼光芒,炼成一线,透过寒冰,照在洪四海的眼睛上。然后收回七煞幡,将其煞气收起,化为一个罩子,将洪四海所困的玄冰罩住。

那刺眼的光芒让洪四海瞳孔收缩,他干脆就在玄冰里面闭上了眼睛。

这时候钱晨闪电般的将龙雀环冻在了玄冰里,就冻在洪四海的身后,他操纵的冰魄寒光罡气,将龙雀环缓缓的往冰层内层移动,很快就贴在了洪四海的身后。

又将白骨舍利拿出,逼出其内的种种魔意,幻化魔音魔象,不断侵袭洪四海的心神。

再一指,那梵慧明身上的缚魂索也就此解开,缩回钱晨的身前,往那玄冰之外又绕了几层。

两人隔着千年玄冰对视了一眼,各自准备最后的杀招……钱晨依旧高悬数十丈高空,他收起乌金黑煞钩,一点一点的积蓄杀意,一寸一寸的抚过飞钩,钱晨勾动钩内的灵光,不断积蓄气机,下一刻出手,定然是绝杀的一击。

而洪四海被困在玄冰之中,忍受着重重阴魔的骚扰,他无法沉下心来感悟自己罡气,对抗寒意时的种种变化,也无法用心借此机会淬炼罡气。

他只能感应着天上那位大敌的气机,同时不断凝聚心神,高度的专注,排除魔音的干扰。

他心中杂念渐渐消失,只有一点战意纯粹的如同身外的千年玄冰。

这时候他感觉到困住自己的寒意,在乾天一气清罡的冲击下渐渐松动,便随着这节奏,调解气息,双拳上罡气越发凝聚,只等着时机一到,便击破玄冰,出手就是惊天动地的无上杀招。

钱晨也在磨练自己心中的那把剑……

但是若是如此僵持下去,反倒是洪四海有所突破,更上一层的可能性更高,他借助钱晨的压力,遭寒冰所困之厄,魔影骚扰之磨练,不短蓄积着反击的力量。

就在冰魄真气渐渐压制不住洪四海的时候,那寒冰突然间冰雪消融,洪四海压抑已久的气息骤然释放,乾天罡气震动天空,冲天而起的罡气瞬间震碎了临海城上空的云朵,强烈的震荡,甚至让钱晨在天上都有些立足不稳。

这次时机的突然变化打断了洪四海积蓄的节奏,但他顺势将之前打磨的光彩迸发,仿佛尘封的拳头再次重击而出,滚滚罡气顺着拳势喷涌而出。

天罗伞催下,灵光却镇不住这强大的罡气。

仿佛青天升起,撑得天罗伞的灵光寸寸炸裂……非得日后苦心祭炼不能恢复。

这时候钱晨才露出了笑容……

“等的就是这一刻!”

乾天一气清罡防御第一,极为坚韧,可谓诸天万界第一等一的乌龟壳,你若龟缩起来,我就算再攻打三个月,也奈何不了你。

但是你号称苍天霸拳,性格极为霸道,虽然也能隐忍,可我就算定一旦给你机会,你必然会主动行险一搏……这是你的武道,与性格息息相关。哪有那么轻易更改……

所以之前种种,看似困住你,实则都是在助长你更加强大。

此谓骄其心。

现在你破壳而出,像是弹簧蓄力到了最大时的反弹,固然极为强大……但是这是你最强大的时候,也是你最弱小的时候。

乾天一气清罡随着拳势倾斜而出,将天罗伞压得溃败,这时洪四海身上还未消散的寒冰,却突然化为一针,向他心口扎下去。

残余的乾天一气清罡化为一片薄薄的青霞,居然还有余力将冰魄寒光针挡在心口外。

虽然就剩下薄薄的一层,比最好的青纱都要薄,可冰魄寒光针就是差那么一点力量,迟迟难以突破那层青霞。

洪四海这时候才露出了一个极为自信冷笑,仿佛将一切都握在了手中。、

掌握在拳下……

天罗伞灵光即将溃散,而冰魄寒光针看似只差一点,实则已经完全没有余力了。洪四海正要一股做气,将钱晨以乾天一气清罡震成血雾,一枚玉环突然自从他脑后落下,轻松套走了他脑后的金轮,此时洪四海真气没有神兵的加持,才骤然溃败。

缚魂索,七煞幡都骤然收缩……滚滚黑潮之中黑蛇扭动,朝着洪四海的肉身磨去。

洪四海怒吼一声,倾尽全部真气,挡住了那滚滚的煞潮压力,撑住了那条绳索,防住了那一枚冰针。

只要撑到罡气撤回,洪四海就仍有胜算。

这时候,钱晨的致命杀招才骤然爆发。

他手中的乌金剑光骤然散去,却是灵光镜制造的幻像。

而龙雀环内却突然射出一道乌金剑光,在洪四海手段尽出的情况下,在距离他后脑不过数尺的距离下,瞬息间就穿过了他的眉心,不带走一丝鲜血。

这一刻,这位武林霸主,想要拳倾天下的野心家。也是钱晨这次任务所见,最果断,最冷血,最残忍,最坚定,也是最聪明的十二元辰的龙首,终于跪倒在地。

他强大的肉身让他在此刻……居然还留有一口气。

钱晨从天上落下,天罗伞已经收不紧了,散散乱乱,破破烂烂的背在身后。

…………

空明神僧,顽石道长,以及康千灯等人,先前已经被洪四海的强横,压制的都不太喘得过气来,空明神僧甚至抱着他们这一批大宗师为正道殉难,其他年轻人留作希望的种子,暂时屈服,以待后来的决心。

待到钱晨手段尽出,有一种眼花缭乱,底牌无穷的感觉,他们才又升起一点希望。

然后这点希望到了钱晨困住洪四海的时候,几乎欢呼了起来。

但他们又看见钱晨没有一丝轻松,更加如临大敌的样子,便不敢上去打扰。、

随后洪四海破冰而出,那冲天一拳,确实让他们脑袋都一片空白……只有‘武道至境’这么一个念头,深深扎根。直到钱晨算计更进一步,于瞬息之间翻盘,杀了洪四海……

都没有回过神来。

至今依旧有一种虚幻不定,仿如梦中的感觉。

…………

洪四海头贴着胸低垂,一线血丝从眉心缓缓滑落,他的武道确实已经达到了这个世界前无古人的一种境界,一部分意志魂魄被他练入了罡气中。这时候居然还能说话,他嘴角微动,传出细如蚊呐的声音:

“我是龙首,也是洪四海……杀了自己结义兄长,至交好友和最信任的属下的人。”

“可问题是……”洪四海最后一息,蔓延许久道:“你是谁?”

“如果我是洛胜衣,这个复仇的故事,便能迎来一个完美的结局吧!

可惜我不是……”钱晨心中默然叹息道。

但不妨碍自己给这个故事,花上一个完美的句号。不是吗?

于是钱晨开口道:“我叫洛胜衣,是前代魔教教主的儿子!”

“原来如此……”洪四海弥留之际自言自语道,他显露了一个平静而喜悦的眼神:“原来……如此……“

“你就是那个孩子……”

这喜悦或许是对熟悉的一切的留恋,对结局的释然。

他头垂的更深了!再没有一丝气息……

……

江湖传言中,在武林群雄、各大门派宗师大宗师的见证下,魔教教主之子洛胜衣完成了他的复仇,微微一笑,飘然而去,从此隐匿江湖……只留下这么一段故事。

这段故事,也成了武林中经久不衰的传说……十二元辰,龙首,魔教,四海堂……数十年后,都具已痕迹销毁,唯有声名不朽,被一代又一代江湖人传唱。

钱晨送给了康千灯一部魔教秘藏的剑法,还给武当少林被魔教缴获,失传的武学。

最后拜托顽石道长,空明禅师照顾那些四海堂普通弟子,不要被洪四海牵累之后……选择了回归轮回之地。

第三十六章主神血亏,轮回破产

待到那朴素的白玉云台再次出现在钱晨面前,轮回之地之中,时间好像凝滞了,一切都与之前没有任何区别。

说起来,这次试炼任务虽然只有七天,但却好像度过了几十章那么长。

钱晨回到轮回之地就放飞了自我,痛骂道:“冒牌主神,你又坑我。这哪里是两个可选任务,分明就是一个任务分开发了两次。帮助十二元辰杀死洪四海……他特么就是十二元辰的龙首啊!难怪龙首的斩杀奖励和其他元辰是一样的,原来真正的奖励在第一任务。”

钱晨捂着胸口……心痛啊!

感觉像是亏了一个亿……

“还有,洪四海明显破境了,摸到了结丹的边,居然还是算一个大宗师!”

钱晨在心里盘算:“第一个主线任务,就值十功德。支线任务击杀大宗师两人,宗师八人,共二百八十功德。第二个主线任务只接了一半……”

“已完成的有:乘雾神君(斩杀)、角斗神君(斩杀)、食鬼神君(斩杀)、飞黄神君(助攻)、捣药神君(斩杀)、司晨神君(斩杀)、逐日神君(斩杀)、龙首(斩杀)……共斩杀十二元辰七人,助攻一人。”

“获得三千七百功德。”

“合击一道德,九百九十功德。”

想起那几个被抢走的人头,钱晨心里面就隐隐有些心疼。当然最亏的还是放弃了可选主线任务的第一个任务,但钱晨只是微微郁闷了一会,就释然了,与其说他是真的心痛,还不如说钱晨只是想享受一下郁闷的感觉。

除非他在接取任务之前,就能察觉洪四海的真实面目,否则这奖励他根本拿不到。

想一想这次轮回之主的任务,埋下的坑当真不少。

最惨的就是那种想吃两头的人,等到他们翻脸动手,结果隐藏极深,而且根本不相信任何人,只会对轮回者更加提防的洪四海翻脸,这些人绝对万难活下来。

最安全的就是接取任务二,一心找出十二元辰,然后无论斩杀几人,撑到援军第二天到来,便能平安带着奖励回去。洪四海几乎没有可能在那时候出手,毕竟他算计之深,早已经不需要亲自出手了。

而且撑过那一晚,以洪四海的早先布局,要杀掉四位元辰原本也不难。

这是几乎没有难度,平安通关的最佳选择。

其次便是投机主义者,在完成任务二时,察觉洪四海的问题,最后下手背刺……但洪四海的能力相对于任务绝对是超标了,还是死亡的可能性比较大。不过一旦成功,就能将洪四海身上的花红——一千功德收入囊中。

比最惨的好一些的,就是钱晨这般,坚持原则,不接取第二个任务,结果察觉洪四海身份后,忍着吃亏都要动手。

猫猫流泪……

“轮回者完成隐藏任务,寻回天外奇石,奖励二十道德!”

轮回之主的声音骤然响起:“轮回者完成试炼任务,评级完成。任务评价——甲上,奖励功德两千点……”

钱晨没有心思分析后面的提示,只是一轱辘的爬起来道:“天外奇石居然值这么多?”他思索片刻才明白过来:“看来此次任务,轮回之主真正的意图是收回这块天外奇石。我回来的太过匆匆,还未检查得至洪四海身上的魔教密库呢!”

念罢,钱晨便掏出一对紫铜牌,这是一对奇门神兵,唤作两界铜牌。

所谓的魔教密库就藏在两界铜牌之中。

这件神兵是一件洞天之宝,里面约有一座小山头大小,只是没有日月之光,难以滋养活物。所以就被魔道用来放置所藏的神兵秘籍,各种天材地宝。这件秘宝在魔教被灭门之前,由教主身上携带一面,护送教主家人时也带走了一面。

两面合一,才能打开洞天。

所谓密库的秘密和关键,便是此物。

岂料这些布置都没有发挥作用,这两界铜牌还是都落入了洪四海手里。

两界洞天空间中藏着魔道千年积蓄,洪四海又将自己半生收罗的好东西,也藏在其中,因此有无穷的财富,金银珠宝比比皆是,贱如尘土,兵器铁甲也有许多,显然洪四海对朝廷的天下也有些图谋……但这些都是末节。

真正对钱晨也有价值的,是魔教和洪四海收罗的神兵以及炼制神兵的天才地宝。

这绝对是一个世界的精华,在中土都是一笔惊人的财富……只是魔教就留下了十三件神兵,这些神兵稍稍祭炼,就是上好的法器胚胎。可惜钱晨手上的神兵都用不完,哪里会花费精力重新祭炼?

他可不是中土那些一件法器,视如根本,心疼的不得了的穷苦修士。

钱晨连续接受了妙空和洪四海两波家底,在这个境界的修士之中,当真可以称得上一句多宝童子了。若是算上他的本体太上道尘珠,就连元神真人看了都要眼红,许多道君之辈都比不上。

“魔教留下了十三件神兵,洪四海那边只留下了五件,加上十二元辰死后遗留的那些——角斗神君的摧坚破甲锤;食鬼神君的风神啸,鬼神哭;捣药神君也就是沈婉君留下的冰魄真气——冰魄寒光罡;龙首的苍天金轮;乘雾神君的碧磷五毒;飞黄神君的残阳枪;司晨神君的飞雷披风;逐日神君的遁地锄。“

钱晨仔细算了一遍自己的家底,发现他手中的神兵,法器胚胎都够武装一个小门派的了!

这还是髯郎神君的五色石重归正气山庄,而大肚神君的混天袋也被钱晨还给少林的缘故。

当然这些还都不是钱晨此次最有价值的收获,钱晨自两界铜牌中拿出了一块一人高的玄铁陨石……这块陨石,便是魔教教主所言,蕴藏无上武道之密的天外奇石,想来那北极寒原、接天神峰便是此界的门户。

常有来至诸天界海的天外之物,坠入此界,砸在接天神峰上。

沈婉君所得的那块蕴含冰魄寒光罡的万年冰魄,魔教所得这块天外奇石,都是如此来历。

钱晨看着那一人高的陨石身上,占据了大半个石身的掌印。

突然仰头长叹道:“这是什么无上武道精要,分明就是被人以先天一气大擒拿,从虚空中打出来的一块坚硬至极的玄铁……”

”我总算知道洪四海的乾天一气清罡是怎么来的了。这块玄铁在虚空界海之中穿行的时候,被两个大能交手的余**及。”

“其中一人以乾天一气清罡凝练先天一气大擒拿手,四处乱拍,正好拍中了这块玄铁。”

“当即将陨石打飞,留下了这手印。而陨石在虚空界海中穿行的时候,渐渐吸引来手印上残余的乾天一气清罡同性质的元气依附,在手印上凝聚了这么一股精粹罡气。最后陨石坠入这一界,继续蕴养。”

“不知多少年后,才被魔教发现,以为是蕴藏无上武道之秘的天外奇石!”

“洪四海在魔教教主那边见到这块奇石的时候,因为自身罡气与乾天一气清罡性质相合,所以感应到了自身武道前路,又从手印之上领悟了凝练罡气之法。当即狠下决心,将魔教上下屠尽,夺取了此石,转头回去闭关凝练罡气。”

钱晨捶胸顿足:“这可是炼制气丹,凝练神通,乃至可以和本身真气一同炼化,增厚真气法力品质的无上至宝啊!就这么被浪费了……如果我得到了这一股乾天一气清罡,寻一种坤元地煞精粹,以太上道九转金丹秘传,合练一枚一气元丹。”

“那就是一枚品质足矣堪比一品金丹的外丹啊!”

“呸呸……有了这两种罡煞元气,我炼入自己的内丹,成就上品金丹不好吗?这可是宇内最好的结丹外药了。世上哪里还有元神仙人留下一缕神通烙印,然后在虚空磨练无数年,将其中元神仙人留下的气息尽数洗去,成就一股最纯粹的罡气的逆天机缘。”

“他洪四海居然用来修炼武道罡气了!交给我啊!炼出一枚气道外丹,任何人炼化这枚外丹,立刻相当于一名丹成上品的正道真传……这么美的好事,一品外丹它不香吗?有了它我还担心什么妙空……下个轮回任务,用小指头也弄死他了!”

“就算一时间寻不到能与乾天一气清罡合炼的煞气,我把它炼入先天一气大擒拿的元气大手中,成就一宗无上神通也好啊!”

钱晨这次真的心痛的无法呼吸,不是为了磨练心性,体会久违的感情。

“那可是至少元神级数的大能修炼的大神通……我有这枚掌印在这里,凭着太上道尘珠参悟……不难啊!”

钱晨拉开轮回之主的兑换清单看了一眼,差点闭过气去:“先天一气大擒拿神通,太上道秘传大神通,兑换价格:三万道德。”

“乾天一气清罡,三十六天罡,九天清罡之一。兑换价格:三千道德一升。”

“洪四海凝练了至少有二十升了吧!那就是六万道德……”钱晨再次痛苦的无以复加,要知道洪四海以内罡炼化之后,乾天一气清罡便带有他本质罡气,不再纯粹,也无法再用来炼制气丹,凝练神通,更别说用于结丹外药了。”

“价值暴跌……血亏!”

钱晨掏出从洪四海身上抽离的乾天一气清罡:“现在只能用来炼入法器之中,增防御了。虽然也是极好的法器材料,可是比起之前……”

钱晨嘴角微微抽搐……

“主神,买断《耕元子道书》。”钱晨平复心境,购买了早就选中的耕元子传承,那云台之上的虚空中泛起一阵白光,光华凝聚为一本道书,落在了钱晨面前。与此同时,钱晨名下也扣除了十道德。

轮回之主的兑换列表之中,耕元子道书的条目缓缓消去。

至此,钱晨便有了一个光明正大的跟脚,而耕元子所留笔记中,也有许多道行的应用之法,能大大弥补钱晨的见识不足和用于护道的法术神通上的缺陷。

第三十七章浑天青罗,回归神州

剩下的功德,钱晨仔细考虑了一下,本来准备买两件选好的法器胚胎,作为自己日后的护道之宝的。但这次的收入,远远超乎了钱晨的预料。

那块玄铁陨石,本质能受元神仙人一击,只留下一块手印,本就极佳。

更何况还带着先天一气大擒拿手印,在虚空界海中受天外元气淬炼磨洗无数年,又被乾天一气清罡在内部锤炼,品质已经称得上是太乙元金了。

“可惜也因为那股乾天一气清罡的排斥,虚空界海的星力无法淬炼铁胎,导致没能凝聚几两天河星沙出来。不过太乙元金也已经算是宇内最好的九种炼制飞剑的神金之一了!我也就不奢求再多几两天河星沙……”

“将这块太乙元金炼成飞剑,便是我的本命飞剑。岂不是胜过轮回之主那里兑换的法器许多?”

钱晨也不准备将自己的本命飞剑给轮回之主炼制,他随手收起内蕴太乙元金的玄铁陨石,准备等到自己有能力了,就将其解开,炼制成自己的本命飞剑。掐指略略一算,钱晨想要炼制这块太乙元金,至少也得有结丹级数的法力。

再掏出经过洪四海力锤,外表破破烂烂,内里也禁制残破的天罗伞。

考虑到法器毕竟是身外之物,还是现在能用上,再说其他后患。

而且经过这一次任务,钱晨觉得自己和轮回之主之间建立了些许信任,已经算是熟人了!那就便宜它一回……

“轮回之主,为我将乾天一气清罡与天罗伞合炼成一体!”

“有了乾天一气清罡凝练其中,下次看谁还能打破我的伞!”钱晨心中发狠,以他的谨慎,居然还被人打破了护身法器,实在是危险万分。

“若是洪四海再强个十倍。也许就能击破我剩下的几手准备,那我不就危险了吗?护甲还是先得叠起来,还有,这一次我内气供应不上,蓝量也有问题,差点因为战斗内气不济,就算有其他几个后手也没法用出来。”

“虽然这次出了轮回之地,我就能突破感应,练就真气,不像现在这般缺蓝了。但随着我道行的提升,手段也会提升,还是应该找个时间炼制一点丹药带在身上才是。”

“最好能炼制一枚元气外丹……让我立刻拥有相当于结丹的法力。”

轮回之主那边立刻列出了一连串的材料清单,并注明以功德代替的价格,同时也给出了代工费。钱晨毫不犹豫的略过将天罗伞炼成法宝,圆满法器的选项……选中了将天罗伞禁制以太上道混元伞形质的禁制补全,然后祭炼到九层禁制的级数的选项。”

“五道德……倒也不贵!”

钱晨看到自己因为懂得混元伞禁制,轮回之主没有收取的版权费。以及他用两界铜牌中所藏的诸多天才地宝作为辅助材料,没有让轮回之主收取太多的材料工本费,价格也因此下跌到能够接受的程度。

感觉自己赚了他轮回之主的几个亿……善德

主神血亏,轮回破产

……我又赚了!

虚空中白光继续涌现,将云台之上钱晨放置的一应材料卷起,仿佛凭空造物一般,顷刻间分解炼化至天罗伞中。

天罗伞焕然一新,就连形质也变成了青布蒙着油纸的摸样,颇具古典风味。

白光再摄来乾天一气清罡,继续将罡气炼化至油纸伞中。

前后不过数息时间,伞面纯青,宛如雨后青天一般色泽的小伞,就落入了钱晨的手中。

钱晨闭目感应,虽然禁制被补全,但自己的气息依然残留。只需默默炼化了两个时辰,就初步祭炼了这把新的天罗伞,根据禁制和材料,或可叫它浑天青罗伞……但钱晨天罗伞叫惯了。也没觉得这名字有什么不妥,甚至还想将天罗伞外表幻化为原样。

等待日后与妙空见面,借此算计他一下。

毕竟谨慎的人心都脏……

剩下的功德,钱晨准备用于兑换下次任务所需的东西,这次单人试炼任务之后,钱晨成为了正式的轮回者,须得防备着妙空在下次任务中的埋伏。钱晨问过轮回之主如何切断轮回引引路人权限。结果得知了一个自己付不起的数字。

“三万道德……”钱晨默默无言:“算了……我还是想办法对付妙空吧!”

“我要有三万道德,还忌惮一个妙空?”钱晨吐槽道:“主神收费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黑……先前炼制天罗伞我还以为你良心长回来了呢?现在看来,确实是涨回来了!”

“轮回之主,我要查看下次任务。”钱晨主神、轮回之主这样的一通乱叫,轮回之地也极有耐心,将这两个名号都且收下。

也不因为钱晨尊不尊重他而给个方便,或是给个为难。

“轮回者已经通过试炼任务,下一次正式任务将在一年后开启。每次完成任务,都会提升评价和权限,评价和权限越高,两次强制任务时间间隔越长。正式的强制任务未完成将有惩罚……”

“轮回者目前权限,只能在下次任务开始前七天知道任务信息。”

“每次任务后,轮回者在轮回之地停留将有一定限制,目前剩余停留时间:一天八个时辰,三刻!”

“正式强制任务有不同的类型。”

“轮回者在任务期间遭遇其他轮回者,可以组队,交友,黑名单……轮回者之间,可以创建团体,加入组织,签订盟约,在轮回之主的见证下签订道誓……”轮回之主降下一道清光,将成为正式轮回者之后的福利权限一一罗列。

钱晨看到虚空云台一栏的时候,才恍然为什么凌霄宝殿、上古天宫的皮肤那么值钱了。原来虚空云台相当于轮回者的私人世界,随着轮回者权限的提高,他们在轮回之地的自由度也就越大,许多高评价的轮回者都能自由出入轮回之地。

因此虚空云台,便相当于他们独有的洞天福地。

更有许多创立组织的轮回者会开放自己的虚空云台部分权限,作为组织驻地,而上古天宫凌霄宝殿这等虚空云台皮肤,必然有种种妙用,乃是大型的轮回者组织求之不得,只能垂涎的驻地。

“敢情您这不仅是个人空间的皮肤,还是帮会驻地啊!”钱晨点头了然。

“理解理解……氪金大佬专属,不是我这等小透明能痴心妄想的。只是感觉更像企鹅大佬了呢!敢问你爹可姓马?”

钱晨再挑了几样有用的杂物兑换了,在云台之上,苦修了数日耗尽了停留时间,便被一道白光传送出了轮回之地。

轮回之地元气充沛绝不下于中土神州,甚至其他诸天世界,更兼灵气纯粹,元气沟通诸天万界,种类齐全……

若非钱晨不太信任,其实是一个突破感应的不错地方。

如今回到了中土神州,钱晨便要正式突破感应……

第三十八章突破感应,九天练气

钱晨眼前一花,就又回到了那座他暂居的荒僻宅院中,小院里一片月光如水,安宁静谧,四周传来隐隐的虫鸣之声。

感知到这熟悉的一切,钱晨却眉头一皱,下意识的抬头望月,观察月相。

看着那和进入轮回之地前毫无二致的月向,他眼神便是一凝,再低头掐算。

为了保证万全,钱晨甚至连续掐算三次,才确认此时便是他进入轮回世界的下一刻……他在虚空的其他世界完成任务花费数日,到了轮回之地又待满了两天,中土世界的时间居然没有任何流动。

仿佛轮回之地中发生的事情,只是一场幻觉。

“轮回之地的时间与中土居然相对独立!看来轮回之主的大能,还在我意料之上。”

钱晨感慨一声。

他回到中土世界后,精修的道行并未消失,昭示着轮回之地发生的一切并不是某位大能施加的幻术,此时一身内气已跃跃欲动,几欲冲破玄关一窍,散于天地之间,灵觉也隐隐约约与周围数十里的天地元气都产生了妙不可言的感应。

只要钱晨心念一动,便可内气冲破玄关,与天地元气相合。

如此内外元气结合,炼虚为真,化为一口真气,便是正经的练气修士,不负之前只能用内气御使法器的尴尬。

但钱晨知道,越是此时越要沉稳养气,这内外相合化生而出的第一口真气关系根基,若是这一步走差了,未来还要花许多苦工磨炼,才能将真气杂质慢慢褪去。

钱晨可不想在练气境界驻留数十年,来弥补今日的过失。

寻常宗门大教在这一步常常有闭关静室,设有阵法汇聚某种灵气,禁制阻挡浊气,在静室内感应元气,便可避免浊气沾染。

只是这也有一层坏处,那便是缺少了突破感应时对天地元气的种种微妙感应和复杂气机的洗练。对这些复杂气机的敏锐就不足,虽然不妨碍采气,但相对于道门真传来说,这些取巧的修士对天地元气的感知,就太过粗糙。

就像眼中只能看到黑白两色的色盲一样,虽然也能观察天地,但就难免会粗疏了一些。

日后修行法术,神通,比如掐算占卜这种需要感应极为复杂的气机变化的道法,资质就会很差。所以才说筑基、感应这两个关口,干系后天的根骨资质,与修士日后成就息息相关。

修行者常说的根基,便是指这些。

好在钱晨自有太上道传承的秘法《太上感应经》,这篇道书乃是太上道祖所传,描述的便是感应天地的种种关窍。乃是太上道,甚至是整个道门突破感应这一关口的必修道书,对于旁门左道,乃至妖魔佛神来说,又是无上秘传之法。

非道门真传弟子不得传授。

钱晨先放出天罗伞悬在头顶,祭起青罗,一片清气垂下,既没有阻碍钱晨与天地的沟通,又能防止杂气,晦气,秽气,浊气的沾染,以及种种外魔的滋扰,这一片清气极为厚重,就算有人想要趁钱晨入定之机图谋不轨,没有十天八天也难以破开。

再弹出一张清净符,发出一道清光,将这荒僻小院转过一圈,便将种种污秽扫去,就连久无人居郁积的阴晦之气,也消去了许多。

钱晨还是有些不太满意,这里终究还是杂气太重。其实对感应不利,道门正经的修士突破感应,要么在灵山大川,这等灵机天然汇聚之地,连俗世的世家子弟,也会择一风水绝佳之处;就算是旁门左道,也没有随便选择一个荒郊野外,久无人住的破败宅院去突破的道理。

但条件就这样,而且钱晨自有楼观道的秘传,感应这一关不需要太注重外部条件。

毕竟只要采一口外气至精至纯,不受杂气污秽便可。其他气机复杂一点,还能锻炼感知。

钱晨默诵《太上感应经》,虚极静笃,无复我身,渐觉杳杳冥冥,与天地合一,心神感知到了一个隐秘的所在。他轻叱一声,内气一吐,撞破玄关。只是这玄关并非头顶卤门,也非脚下涌泉,不是泥丸,并非丹田,而是身前鼻端三寸处,一处虚空所藏。

钱晨的内气在这里冲破关窍,开辟了一处外窍。

这外窍有神气酝酿于中,乃修炼之最妙处,故谓之玄关一窍。

浑身的内气涌出,藏在玄关一窍之内,钱晨只觉体内空空荡荡,仿佛贼去楼空,这时候整个世界在钱晨的心中,陡然清明了起来,他的感知脱离了眼睛,渐渐沉入元气的本质,那一草一木,一石一土,皆退去表象,反馈为元气本质。

钱晨灵觉顿时察觉到元气的种种微妙性质,只是洒落的月光之中,就有种种复杂的元气纠缠,各有微妙。钱晨依照辨气法分别,将其中阴气,寒气等一一分类。那阴性的元气,粗略可以分为十三种,有除去九种比较驳杂,要么带有晦气,要么太过阴沉。

总之不太符合辨气法所言:灵、清、纯、净、善、美、柔、和、生等灵气九德。

不适合滋长生灵,长养万物的元气。

剩下四种元气之中,有月之精华的纯阴之气——太阴元气,还有带有阴气与寒气性质,本质比较纯粹的一种元气——冰魄元气,剩下还有少阴元气,广寒元气等。

钱晨灵觉再深入仔细感知,太阴元气之中也有许多不同的性质。

据说太上道祖昔年讲道之时,说起感应元气,划分有一元之数,十二万九千六百种之多。灵宝道祖曾笑言,自己能感应之数超越此十倍。等到讲道完毕,灵宝道祖回到碧游宫的时候,才恍然领悟,顿时惭愧的对左右道:“吾不如太上!”

灵宝道祖座下弟子询问原因,才知道太上划分的一元之气,各有性质,已经是天地细分的极限。灵宝道祖虽然能感应此十倍以上,但其中许多元气并不具有性质差异。或者说那种微妙至极的差异,除了道祖能感知之外,已经没有意义。

太上道祖删繁就简,将那些在天地运行中无用的元气属性删去,简化了元气的属性。

这一言是太上为天地立道。待到灵宝回到碧游宫的时候,就发现了天地之道更加明晰,种种无用的属性,对于天地来说已经不存在。大道运行更加顺畅……

才知道太上合道而灵宝阐道,相互之间境界有别。

此后灵宝道祖便效仿太上,不在阐述天地大道,而是截道为之……

所以钱晨虽然也能感应太阴之气中还有种种不同的性质差别,但这只是验证自己的灵觉敏锐程度,元神之下,太阴之气这些更深层次的不同属性,并无意义。

就好像你用纸写字,也不需要分辨这张纸是米白色、象牙白、浅白色还是乳白色。

“这太阴元气的微妙属性,我只察觉了七种。道有九阴,距离元神真人能察觉的九种还有些距离。”钱晨微微一笑……却只去采纳灵觉感应中的一种清灵之气,此乃九天清气,精粹纯净,乃是感应合真的上品外气。

采纳这种元气是道门前辈无数年来的实践经验,即能保证真气的纯粹,又不至于采气太过苛刻,搞的自己炼化法力缓慢,恢复也困难。

若是精中取精,再纯粹十倍,那么元气也就相对稀少十倍。

别人一天炼化的法力,顶你十天辛苦,自然是等人家都突破元神了。你还在为积蓄结丹的元气而苦修。

这九天清灵之气还有一个好处。

世间的元气分布并不均匀,靠近水边,水行元气自然就多一些,在沙漠之中,采纳水气,自然也要困难十倍。若是感应采气的元气分布太过极端,诸如北极大光明宫,宫中修士凝练冰魄元气,离开了北极冰魄元气稀少百倍,几乎难以修行。

结果大光明宫修士大多只能困居北极,人称寒鲸。

取鲸难离大海之意……嘲笑他们坐困一地。

实际上大多数修士都有这般难处,红尘元气驳杂,若入红尘,采气练气就难,所以只能远离红尘,居于灵气充盈之地。而远离红尘,又难以磨练心性……

而凝练九天清灵之气的好处就是,这般元气在尘世虽然也比较稀少,但只要往上飞遁,越是向上,清灵之气越充盈。此气清灵,故而浮于九天。从中土神州任意一处地域往上飞遁,都能轻易的采清灵之气,练化为真气法力。

钱晨早有一件飞遁之宝——飞云兜,每日只需乘着云气上天,便能采纳九天清灵之气。

回到地上在慢慢炼化,无论在哪里都不耽搁修行。

所以旁门修士中常常有俗言俗语道:“元气越怪,老的越快。元气越少,死的越早!”笑得就是凝练的元气太过偏门,结果只能困在洞府或是某地,难以结交同道,久而久之,修炼的脑子都木了的修士。

以及那些心比天高,采纳的元气太过稀少精粹,结果一辈子都没能积蓄足够,难以突破境界只能坐化的老修士。

钱晨将周围精粹的九天清灵之气一丝一丝的采纳入玄关一窍,往往要数十个呼吸,他的灵觉才能捕捉一丝。

此窍被他炼的犹如丹炉一般,内有不同的丹室,其中一口丹室,专门用来盛放此气。如此数个时辰,才采够了清灵之气,将那一口清灵之气和一口内气,一同纳入玄关窍炉中,犹如阴阳轮转,清浊升降,如此炼化了九次,才将内气外气合一。

犹如炼丹一般,炼出了一口真气。

那一口真气从玄关返回钱晨体内,登时宛如涓涓细流,周流全身。钱晨睁开眼睛,黑暗的虚室中犹如电光一闪,整室皆白。他伸手一指,飞云兜便与真气交相感应,从他怀里跳了出来,化为一朵祥云,托着钱晨遥遥升起,直入青冥……

飞云兜越飞越高,很快已经离地数百丈。

高空的寒风愈急,若是以前,钱晨早该受不了了。但此时他真气成就,已经能真正祭起飞云兜的一应妙用,云气一档,寒风自然绕过钱晨。

如此飞到了云端处,钱晨才操控着飞云兜稳定下来,闭目采纳九天的清灵之气。

只花了比之前的快捷百倍的时间,钱晨就采纳了第二口清灵之气,依原法与内气合练,很快就练出了第二口真气。

从天色发白到月上中天,又从月色动下到日上中天,钱晨一边分出心神操纵飞云兜,一边一意苦修,直到将一身内气炼化了小半,体内真气已经娟娟流淌,宛如小溪,才降下云头,回到那座荒僻小院调养精神。

第三十九章太上道看家本领

钱晨每日乘云采气,虽然也注意遮掩了行踪,但到底还是被有心人所察觉,到了晚上子时十分,就有一朵青云自那处小院升起,过了寅时又落回去。那布庄的伙计趁着来送道袍的时候,偷偷看过几回,钱晨也不在意。

他之所以也不换地方,却是因外在突破感应时,偶然察觉了这处荒僻小院的地下有一股微弱的地煞阴脉。

这阴脉藏在地底八十尺以下,煞气又比较微薄,本就不堪使用,唯剩下几分精纯颇为难得。

因此这股煞气藏得隐秘,本质又薄弱,所以难得在这偏僻县城中没有被修士发现,钱晨在这里住了几天都没有察觉,还是突破感应时灵觉异常敏锐,才感应到了这个煞气。

钱晨想来也是,这小县城虽然偏远,但这么大一处宅院也是一项不菲的家资,若是没有古怪,谁会轻易放弃?先前去定制服袍的时候,就听那布庄伙计说过这处宅院有闹鬼的传闻,想来是每年惊蛰,中元,下元等日,煞气受天时所激,发散到地面上来。

罡煞之气,都是性质极端暴烈的天地元气,修行之士都不敢轻易采纳其气,更何况一群凡人。

想必是煞气升腾时的种种异象,惊着了这里的主人,加之每天煞气升腾过后,宅子里的人必然会生一场大病,体质虚弱的神祗有可能猝死。

久而久之,传言开来。就无人敢居住,荒废在这里了。

这煞气太过薄弱,虽然有几分精纯,但还是有些难以利用。就算被钱晨炼到七煞幡中,也增加不了一股煞气,变成八煞幡之流,还浪费了这有些难得的精纯。钱晨也没有想好怎么利用,干脆扔在那里,自己依旧专心采气练气。

他这几日修行日益精进,每日采集的九天清灵之气已经足够,浑身内气早就炼化成真气,本身修为亦比之前丰厚了几倍,更把身上先前来不及完全炼化的法器,祭炼了个七七八八。虽然他本身修为在中土还只是一般,但是仗了这些邪器,钱晨也有十分的信心与旁门左道的结丹之辈斗一斗。

但这也只是欺负一下结丹七**下三品的左道修士,遇着六品的旁门结丹钱晨都有些难以应付。

若是招惹了道门结丹上三品的真传,钱晨就绝难以撄其锋,只能避退了之。

虽然不知道妙空结的是几品丹,但是能将道门真传的楼观道灭门,其战力绝不在道门一二品元丹之下,以钱晨目前的修为对上,还是有些白给。

而妙空拥有的引路人权限能够追踪钱晨的正式任务,之前没有遇上,是因为试炼任务有轮回之主庇护,不在引路人的权限之中的缘故,不然人人的引路人都能帮忙,那还算什么试炼任务?说起来也是讽刺,原本这追踪权限,乃是通过轮回引进入轮回之地的福利,有引路人的帮助,前三个任务就不会有太大风险,保证了轮回者二代们的安全。

轮回引的价格如此高昂,倒有原因三成是在其中。

但在钱晨这里,原本的轮回福利就成了索命之劫……

也就是说等到下次正式任务,钱晨就会有很大几率遇着妙空。若不能在一年之后,拥有能对付妙空,相当于结丹层次的底牌,钱晨的轮回之旅就能打出gg了。

这些日子一意修行,虽然有些平淡枯燥,但日日能看着道行的长进,钱晨也是甘之若饴的。

只是如此按部就班,虽然前途自然远大,却还是难以应付一年后的劫数。

这一日钱晨驾云回来,感应到自身真气火候渐渐圆满纯熟,度过了突破感应瓶颈后,修为突飞猛进的那段时期,日后再想精进便需要缓缓打磨苦修,急躁不得了。

便暗道:“先前专注于本身道行,并未有时间分心于其他。如今约也过了一个月,这道行精进急躁不得,也不可能让我一年之后便能对付妙空这等大敌……就算有办法让我道行突飞猛进,我也不敢尝试,修行这事是能开玩笑的吗?”

“不如平缓一下修为精进,在练气境界多停留一段时间!”

“毕竟传说上古修士专注于练气境界,号称上古练气士,练气四十九重升至元神。还是太上道祖开创金丹大道之后,后来的修士才转了结丹之路,算是一道终南捷径,比以前成就元神简单十倍……可惜那位太上道祖倒是没有创下什么元婴之法,少了几分经典啊!”

“如今的道门婴儿,都是资质愚钝、肉身粗陋之辈,到了结丹之后不得不以元气凝练婴儿之身,将本身魂魄灵识转移到婴儿之身中,抛却原本不堪的肉身。算是一种转庐舍,结鼎炉之法。有些道门大能为了断尘缘,了因果,也会如此。”

“这般凝练婴儿,虽然修行资质更佳,但有一个坏处便是生长缓慢,许多修行千年,都成就元神了的大能,因为凝练了婴儿,搞的面貌还是童子之相。据说上乘的凝练婴儿之法,还有延寿避劫的奇功……只是我们太上道肉身弃毁时往往宁愿夺舍新死肉身,也不爱搞这一套。”

“倒是海外散修,异类大能,乃至碧游宫灵宝道中的剑修和真传喜欢如此。”

钱晨眼睛一眯,如此念头一动,便想到了道门三清真传的四门看家本领……

三位道祖的真传中——太上道独爱炼丹;元始道炼器无双,法宝众多,同时灵符之术也颇为精通;灵宝道钟情于剑,同时也擅长阵法,号称剑阵第一。

这丹器符阵之术,乃是修行外道的四条正途,蕴藏许多修行妙处,并非纯然的护身外道。

毕竟如今修士常常走的结丹之路,乃是昔年太上道祖炼丹之时领悟出来的,所以外丹之术,远比内丹之术悠久,炼丹精熟,对修士结丹乃是大有好处的。而通法境界,据说与符箓之术也有些联系,至少正一道弟子入门受箓,通法筑基为一体,绝对有些玄妙。

别人家筑基,感应,练气,通法。

他家通法,筑基,感应,练气。

正一道弟子往往未曾突破感应,就能修炼法术,因此道院遍布天下,有十方丛林,无数受箓道士,为元始道统领道门打下坚实的根基。如此一来,入门弟子远超太上道百倍,若是楼观道也如正一道一般体制森严,易入难精,也不至于没落到如此地步,被人灭绝了满门。

剑修精修一口本命飞剑,且不提它,灵宝道阵法超绝,干系元神之后的道路,据说灵宝道修成的元神本身威力奇大,若不是元始道元神人手一件法宝起步,灵宝也绝非罕见,太上道底蕴深厚,道行第一,道门门下说不得就要以灵宝道元神为首了。

所以道门真传中,若是修习傀儡偃师,奇门数算,观星机关等外道,往往为长辈所劝说,至少要结丹之后,才会鼓励修习。

但太上道炼丹之术,元始道符箓之术,灵宝道的剑术,却是从刚刚入门就开始传授的。

道门真传的丹器符阵之术,与旁门左道绝非一回事,注重触类旁通,传说兜率宫的祖师本是太上道祖的煽火童子,因为在道祖炼制九转金丹之时,顿悟大道。太上炉内金丹九转,他在旁边煽火时体内也采炼各种大药,结丹九转,待到太上道祖丹成之日,兜率宫祖师也九转大成,练就一颗九转金丹,成就元神不老不死。

太上道祖便将那一炉金丹赐予他,收为弟子,更将他煽火的扇子予他做太上道道统真传的凭证。

当然,这都是兜率宫流传出来的传说,钱晨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楼观道弟子常常说些玩笑的小话,言太上道三支真传之中,唯有上清宗玄都道尊,楼观道文始祖师才是真正的太上弟子传。

其中玄都道尊是太上成道后才收入门下的关门弟子,文始祖师陪伴早在太上道祖成道前,所以太上道三支真传,应该以楼观道为首。至于兜率宫,只是道祖的烧火童子所创,若不是有幸得了太上道祖昔年在天界的道场,还算不得真传。

毕竟兜率宫祖师为道祖炼丹,结果太上八卦炉却在太清宗之中为道统传承之宝。

兜率宫只得了一把煽火的扇子……其中意味颇为深长。

不过楼观道虽然说是如此说,可玄都道尊还是太上道祖的大弟子,文始真人的师兄,坐镇太清天八景宫中,为道门之长。他们这些话也只敢在楼观道内说说,到了后来楼观道没落后,就连嘲笑兜率宫都不大敢了。

钱晨想过许多暂时提高自身法力的法子,当然能动用他本体太上道尘珠最好,但不知为何,钱晨灵识离开道尘珠之后,就不太指使得动这位大爷。虽然这位大爷就是他的本体,但是照样对自己的第二元神非常之大牌,戳两下都不带动弹的。

退而其次,若是能得一灵宝,凭借灵宝本身的威力,他也不太怵元神之下的修士了。

可惜除非卖了自己的本体,否则一年之内,想要弄来一件灵宝,任由谁听了都会说他异想天开,就算元始道中历代遗留的法宝秘藏最多,元始道祖留下的灵宝机缘也最多,甚至有九处道场别府,号称八百灵宝,也没有让一个还未通法的小修士获得的道理。

历代元始道应劫之人,也得结丹之后,才开始自己多宝多福的快乐生涯吧。

再次便是丹器符阵四门辅修大道,其中天府真符,法宝灵宝,洞天大阵,九转金丹这种逆天机缘不提,以钱晨目前的手段能炼制的,真符神箓——真符可册封道人,乃是正一道在代表道门执掌,赐封道门立下大功的道士之时,才会炼制的符箓。

一道真符赐下,立成结丹法力,来自天界正一道赐下的天府真符,所册封的真人更是能成就元神法力,立地不老不死。

神箓更是正一道册封鬼神的符诏,如今只有当今的天子,才能在封神之时命正一道炼制一二。

相当于道门鬼神体系的证书。

这这种符箓妙则妙矣……但这只有正一道才会专精,钱晨根本不会炼制。

而阵法之术,又太过高端,休看钱晨现在也能布下一些**阵,五行阵这样的基础阵法,但要深入高端应用,消耗的资源和需要的道行都堪称可怕,这是一门到了元神才称得上入门的辅修大道。

钱晨算来算去,还是自家的看门本领——炼丹之术,最有把握。

第四十章丹器符阵太上书

太上道的炼丹秘传,号称《九转丹书》,乃是太上道祖的丹道真传,按理来说除了兜率宫一套根本法门——《九转金丹书》记载了一些之外。中土其他真传太清宗,楼观道都没有得到真传,当然文始道尊和玄都道尊肯定是知道的。

可偏偏中土人间除了三大真传之外,还有太上所留的三件道统之宝。

太上八卦炉和太上阴阳扇都是炼丹的灵宝,其中当然会有太上丹书的传承,可不知道为什么,太上道尘珠中也能参悟出太上丹书。

可能是太上道祖对炼丹确实爱的深沉,留下的三件道统灵宝,都放上了自己的炼丹心得,每次开炉的时候,要么在丹炉上写上几笔,要么在煽火的扇子上记录一些,连盘珠子的时候,都不忘念叨几句。

久而久之,这些灵宝都自带身体记忆了吧。

反正得益于此,钱晨是知道几分太上丹书的,就连九转金丹的炼制他都知道几分秘传。兜率宫的真传,从筑基开始就与众不同,别人内炼一口气,改变体质,筑就道体,他们吞服外丹,采集内药,筑基就练就一颗内丹。

与修士结丹这一境界相似,只不过将其提前到了修行之初。

这枚内丹品质当然不如修士苦苦修得的一颗内丹,只能算下三品,最初只有九品也是正常的,若是能提高到七品,已经是难得一见的天才了。兜率宫后面的修行,就是不断以自己练就的内丹为丹头,不断采集外药内药,以还丹之术炼之,每一转,内丹的神妙和品级就会提升许多。

往往三转便能结丹一品,拥有道门结丹一品的俊秀相当的道行。

而从第六转开始,便能一颗金丹吞入腹,以阳神炼化金丹,成就元神。若是内丹九转才吞入腹。往往阳神刚一炼化金丹,就能成就道君……加上兜率宫中秘传的那一葫芦九转金丹,内外相合,兜率宫历经数百万年来,所出的道君不下十指之数,都是得益于此。

所以兜率宫中并不流行练气之道,而是以金丹道代替之,与太清宗,楼观道更注重练气,金丹两道并行不同。

而元始道正一龙虎玄坛练气,符箓两道并行,玉虚宫练气,金丹两道并行,昆仑派一意修行上古练气之道。灵宝道上清宫也是练气,金丹道并修,而少清剑派剑修兼练气。

剑修到了高深境界,又有一剑破万法和剑阵生万法两条道路,一条是练气剑修之道,讲究一气一剑,另外一条是剑修阵法之道,讲究包罗万象,皆入剑中,但这是元神之后才有的分别……

茅山本来也是灵宝真传,修持阴神,阳神等,炼神之法与练气之道并修,讲究渡三劫成就元神。

但后来道统化入旁门,乃是灵宝道为了扩大道门影响有意为之。

天下旁门左道,十有**受益于昔年茅山大愿,旁门的真人成就元神之后,要么入佛,要么入道,要么入魔。而入道者多之,除了道门逍遥自在,约束较小之外,就是因为旁门左道的道法传承,多半受了茅山的影响之故。

所以茅山虽然散去,但茅山传人却遍布天下旁门,只在天界更为兴盛。

旁门左道的元神真人,只要愿意度过三劫,便能进入道门真传,在天界与道门一视同仁。近年来佛门狠下锄头,利用道门的高冷,狠狠的挖了几次墙角,拉拢了不少旁门左道的元神真人,将佛门的**传承散入旁门,也是学习茅山故智的缘故。

但多半还是如今的道门执掌者,元始天尊的道统不太看得上旁门左道的缘故。

也是因此,灵宝道才负气出走,扎根海外……还是道门三位道祖理念有所差异的缘故,太上道祖无为而治,将道门执掌交予元始灵宝两位道祖,自己早已合道,为天地执掌大道,他的道统传承也多半清净无为,像楼观道这般的,甚至因为太过咸鱼而没落。太清宗虽然好一些,那也是因为他们担负执掌道门气数,监督天下道门所行是否偏离正道之责。

所以常常要出手灭绝那些偏执入了魔道的道门传承,为道门执掌刑罚的缘故。

兜率宫弟子要行走天下收集炼丹外药,当然也清净不起来……

那灵宝道祖理念是有教无类,想要将天下修行大道皆入道门,吞并魔佛巫妖,让天下修道之人,就是修行之人,道门就是修行,有纳三千外道为我的气魄。

而元始道祖则讲究内外有别,厌恶魔道旁门,认为道门只选取精英,而不是不辨良莠,一应纳入道门。品行不端,心性不佳者,应当驱逐出道门。在他手下,道门弟子资质不佳可以,但心性要求高,最少要品行端正。

太上道因为清净无为,不爱生事,所以在数百万年前道门内部论道的时候,选择了支持元始天尊,灵宝道三大真传,茅山自散道统,流入旁门,另外少清、上清两道出走海外,少清剑派前往东海扎根,上清宫跑到了北极大荒洲。

话说回来,兜率宫发扬的太上丹道中,便有兼参悟内丹与外丹大道,领悟出来的气丹之道。那内丹大道,本就是从外丹术中领悟而出的,经过无数年的发展,在道门真传、旁门散修乃至佛门,魔门的推动下,早已经超脱了外丹术的铐制,另有大道玄妙。

因此后来兜率宫借内丹之术,练气成丹的奥妙。

发展出了近似内金丹的气外丹,乃是如修士练气一般,采集各种外药,元气,仿照凝练结丹的过程,以道法炼出一颗外气元丹。本质就是用炼丹之术,炼出一颗修士的金丹出来,这般的‘外丹’如修士的内丹一般,也有加持道行,修炼法力之妙。

号称体外金丹……妙用无穷。

练就一颗外气元丹,就相当于有了结丹的法力,还能轻易改换根基,乃至领悟几分结丹的奥秘,对日后的结丹还有参照之妙。

当然还是比不上太上道每炼一次丹,都相当于模拟了一次结丹的过程。

如此炼制外丹,最差的是用灵药之类,因为草木易枯荣,炼成外丹之后不但不够坚硬,而且还容易走散元气,变质退化。其次是矿物之丹,金性不朽,所以如炼制法器一般炼制外气元丹,不易变质,只是金气到底与人身有别,虽然不朽不坏,却也难以与身相合,最多就是相当于一件提升法力道行的法器罢了。

这矿物外丹的理念后来被元始道借鉴,化入了许多法宝的禁制中,成就了器修一脉。

次佳乃是妖丹,魔头,同为修士的内丹金丹,上古神兽灵物,虽然这些内丹比较玄妙,甚至能修出妖兽神兽灵物的本命神通,号称身外化身。

但毕竟过程太过有伤天和,元始道厌恶妖身,太上道贵生重命,灵宝道本身就有许多异类大能,同时他们最爱收服灵兽坐骑,万万不会如此浪费了一个好坐骑。所以反而在道门、佛门中流传最少,倒是旁门左道,魔门之中非常流行。

最上品的,乃是用天地元气炼成此丹。

就如同修士是采气炼丹一般,最适合修士的外丹,自然也是天地元气而成,但是气无所定,炼制的外丹难以成形,却是四种方法之中,难度最高的。而且原料也最为珍惜,毕竟修士采气不易,练气都需要每日苦工,有那采集元气精粹的时间,自己炼制一颗内丹,成就结丹道人不好吗?

也只有钱晨这样意在上品金丹,要仔细打磨根基,却又不得不提升法力,防备劫数的修士,才会起意炼制此等外丹。

当然钱晨升起这般想法的真正原因,还是他手上,正有合适炼丹的材料。

那天地间的罡煞之气,正是炼制外气元丹的最佳材料,他手上那颗天外奇石上,残留了一点乾天一气清罡,虽然太过稀少,修炼先天一气大擒拿,乃至采气结丹都远远不足,但却恰好可以搭配这荒宅下方那道薄弱的地煞阴脉,罡煞合一炼制外气元丹。

可钱晨顾虑犹豫也是因此……这罡煞之气都太多稀少,就算本质尚佳,精纯有余,也绝难以炼制出上品的外气元丹。毕竟数量太少,就算日后能采气练气,不断醇厚本质,增加品级……也用时许多——还是那句老话,有这时间,钱晨自己结丹不好吗?

本来就是用来应付一时危急的……

钱晨就算炼成此丹,也最多炼成八品,难以对付妙空,因此才有些犹豫。

但思虑了几天之后,钱晨还是下定决心,炼成此丹……一是这般外丹毕竟能增长法力,临时提升道行,一颗外丹在手,钱晨就真的相当于结丹八品的修士一般,对于祭炼法器,乃至采气修炼,护道防身都有妙用。

其次这般炼制外丹,对于钱晨以后领悟结丹的关键也大有帮助。

最后,钱晨也需要炼制一颗外丹练手,日后依仗此丹去各大灵山险地闯一闯,说不定能寻到一处适合他手中冰魄寒光罡的地煞,炼制一颗冰魄外丹。他手中冰魄寒光罡虽然本质不如乾天一气清罡精粹,可数量足够。

他手中已经有了罡气,炼丹之法也通晓,只差最后一处合适的煞气。

反而是一年中想要匹敌妙空的种种手段中,最有可能达成,也是后患最小的。

钱晨下定决心,就开始准备抓出那荒宅下方的地煞阴脉……

第四十一章阴阳轮转,造化丹成

钱晨只坐在这荒僻宅院最中心的一座主屋之中,心中默默存想,不过些许时间便有三道青符自他丹田显化。

这三道青符初若清气一般虚浮不定,待汲取了钱晨丹田内的清灵真气后,才猛的一震,幻化一道青虹,从钱晨小腹的丹田一路逆行而上,到了咽喉,被钱晨混着一口饱含真气的金津玉液喷了出来,却是钱晨临时练就的三道根本法力。

所谓根本法力,便是真气凝聚成真符,若是真符在丹田内凝结成禁制,随时能衍化新的真符,便是通法境界。

一道真符乃是真气所凝,打出便是一道法术。

寻常修道之人到了这个境界,须得书写符箓,然后再吞符修炼,将真气混合吞入的符箓精神,化为真符储藏在体内,这便是一道法力。而这般法力一旦用了出去,便算是彻底消耗了,不能再恢复。

因此这个境界的修士最为忌惮消耗法力,非得将法力凝聚成禁制藏在体内,才能开辟源头,源源不绝,一旦结成一层禁制,便能如法器禁制一般将真气炼化为虚符。虚符打出去也是一道法术,只是不如真符长久,若是不在体内法禁中温养,常常一两日就散了。

虚符便是修士常说的法力。

禁制能够自行汲取真气恢复虚符。这般虚符经过温养打磨,渐渐也会化为真符,称为增长根本法力。

通法之前,使用法术消耗的是根本法力,用一点少一点。

通法之后所用的虚符法力,却并非根基,只是能随时汲取天地元气恢复的消耗品。

钱晨所用的真符法力,却是消耗了血本的,法力根据真气品质,乃至存想符箓不同,所产生的灵应也不同,有的修士一道法力只能下一阵小雨,凝聚水汽不过两桶水。而有的修士一道法力,可令天地变色,四海倾倒。

这便是法力所蕴含的真力大小不同。

钱晨采纳九天清灵之气,淬炼的真气品质极高,这次存想的真符也是耕元子道书中所载的楼观道真传,这三道法力各有不同的神妙,一道感应,一道灵妙,一道聚灵。联合起来能代替钱晨主持天罗伞的一部分妙用。其中蕴含真力可谓绝大……等闲修士三个月都难以攻破这三道法力加持的天罗伞。

将这三道法力打入天罗伞中,不过顷刻间,天罗伞的禁制就和三道真符法力勾连,因为法力性质和法器本质契合,甚至能借用天罗伞收敛天地清气,继续温养这三道法力,让钱晨储藏在其中的法力真力越发浑厚。

天罗伞受此法力所激张开,便见这把浑天青罗伞化为一道清气,笼罩住整个小院。这清气渐渐化为无形,只有在受到法术攻打的时候,才会显露出禁制来。

“这三道法力废了我两日的苦修……若非为了我炼丹时能万无一失,还真舍不得。”

钱晨心疼之余,依旧一声清喝:“咄!”

他身边的两界铜牌也跟着飞出,在屋子的门口处幻化两扇大门,黑黝黝的杂木门挡在门口,关的严严实实的并不起眼。

这般便没有使用真符根本法力的奢侈了……因此这两扇大门也就没有法力自发护持的妙用,只有一点真气能临时激发一下法器的本能感应,若是有人触动这两扇大门,便会爆发出威力,将来人吞入两界牌中。

届时钱晨留有法力的天罗伞便会自行收拢,封住两界牌,里面都是些不值钱的兵甲黄白之物,毁去了钱晨也不心疼,要想冲破两界牌门户出来,更是难从内部打破天罗伞的禁封。

钱晨又把七煞幡藏在门口,将龙雀环拢在手中,碧磷五毒也藏在环中,灵光镜悬在门檐上。

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他才掏出一柄小小玉锄,挥手一劈,便遁入地下。

这柄遁地神兵护持着钱晨潜入地下数十尺深,那护体黄光就渐渐排挤不开周围的土石了。

这时候,钱晨才看到一丝丝黑色的煞气升腾,当即连连输入真气,又勉力潜下了数尺,到了约地底七十五尺的深度。

“这柄神兵本质虽然不错,但毕竟没有完整的禁制,能潜入到这里已经是极限了。看来我还是高看了那逐日神君,若是以我知晓的禁制将这柄神兵祭炼成法器,遁地从此无声无息不说,就算只祭炼一层,也能遁入百尺之下。”

钱晨看着这股精纯而薄弱的煞气摇头道:“也幸好这股煞气藏得不深,不然又要浪费我近月时间重新祭炼法器。”

此时在地底近八十尺的深处,周围一片漆黑,这等深度钱晨身旁也只有几条水脉穿行,那些土石寒泉被钱晨身周的黄光排挤,破分两旁。明明是在地底都是土石堵塞之处,偏偏有一股寒气如风一般从底下拂面吹来。

钱晨以龙雀环收起周围的土石,渐渐掏出一个能容纳数人的空洞。

立身于空洞之中,黄光才渐渐稳定,黑色的煞气带着森森的寒意扑面而来,惹得玉锄发出的黄光一阵波动,得亏钱晨早早用龙雀环开辟了一个空间,不然再往下潜,煞气和土遁的压力一并袭来,这柄神兵不一定撑得住,若是黄光撑不住破碎,钱晨就麻烦大了。

“坤元玄阴煞……倒是和乾天一气清罡甚是契合……就连和冰魄寒光罡都有几分合适,虽然不是最好的搭配,却也能凝练三品元丹了!”

“可惜,还是太过薄弱。就算与罡气本质契合,也顶多能将气丹的品质提高到七品。”

随着煞气越发凌厉,钱晨渐渐小心,又往下挖了三尺,接近煞气根源的时候,那黑色的煞气已经泛起一层银光,薄薄的一层黑色煞气,若有若无,丝丝缕缕,这才是钱晨要的玄阴霜煞气,其名正因为表象如黑土地上一层薄薄的银霜而得名。

又因为位列坤元十二煞之中,也被称为坤元玄阴煞。

钱晨按照楼观道中采煞之法,逼出一道真气融入黑气中泛着薄薄银光玄阴霜煞,顿时一阵阴寒传来,清灵的真气瞬间变得极为沉重,染上一层黑霜,钱晨立刻收回真气,将那一丝精纯煞气逼入玄关一窍之中。

如此等到煞气藏入玄关一窍的一个丹室内,才算采集了一丝煞气。

“我有楼观秘法,采集煞气都如此艰难。那富英和洪四海是走了什么逆天的气运,才有现成的罡气凝聚在天外陨石和万载冰魄之中?”钱晨的灵觉被真气中的寒意冻得龇牙咧嘴,脑门冰凉,忍不住羡慕道。

控制着自己的真气一丝一缕的汲取地底的阴煞之气,这是一番十分耗费耐心的苦工。

钱晨也是忙了真正一天,才将那玄阴霜煞收了八**九,剩下的煞气只能称为阴煞之气,已经不带玄阴的那层银霜了。他才放弃……遁回到地表,又将天外奇石取了出来,小心翼翼的抽取那剩余的丝丝缕缕的乾天罡气。

待到罡煞之气都被纳入玄关一窍之中,放在两个窍内丹室中储藏起来,钱晨才算是真正开始炼制外气元丹。

他一没有丹炉,二没有真火,只能存想兜率真火神意,将真气升腾显化灵火态,以太上外窍炼丹的秘法,将玄关一窍化为鼎炉!真火鼎炉内炼元丹。他在荒僻宅院内闭关七日,才将玄关一窍中的罡煞之气炼化,在穴窍内化为清浊之气,清气上升为天,浊气下沉为地。

如此清浊两分,再有真火运行其中,混一清浊,合一罡煞。

一种微妙的灵韵便渐渐诞生,如天地开辟之后,生命之性灵蒙昧。此乃天地人三元丹道,玄妙无穷,乃是内丹之术考验天地之初,模仿天地开辟的一种求道妙法。

天地分而人之初,阴阳辟而三才成!

渐渐有一个浑圆如鸡子的东西,在这清浊混一,返回混沌的过程中诞生,微妙的灵性滋生其中,钱晨只是微微沉浸,就感觉灵觉都得到了滋养。

待到那丹胎成就,罡煞之气的精粹都为浑圆鸡子所容纳。

只有罡煞混一时排出的种种杂气,依旧如混沌一般托着丹胎。到了这一步,就是温养丹胎的苦工了。钱晨算定,自己这一枚外气元胎要苦炼七七四十九天,方才能出炉。

先前混一清浊、罡煞合一这一步,就用了三七二十一天。

到了温养这一关,钱晨便要继续去采集天地元气,一方面是继续苦修真气,不浪费任何的时间,另一方面也是以种种微妙的天地元气,滋养丹胎,醇厚本质。若是钱晨不是那么着急的话,其实蕴养七七四十九年,采集天地元气精粹。说不定能弥补了罡煞之气太过于薄弱的缺点,炼出一枚上三品的元丹来。

太上炼丹之术,就是如此逆天。

就算钱晨等不及了,也能采集其他天地元气,将炼制丹胎时排出的杂气,也就是托着丹胎的混沌,以外丹之术炼制成其他种类灵丹。毕竟这些杂气虽然在炼制外气元丹的时候是杂质,但本质上沾染了清浊分而人灵生,阴阳辟而三才成的造化之妙。

乃是堪比许多天材地宝的灵药。

钱晨只需以丹胎诞生时,混沌开辟后分化的种种杂质元气为主药,辅以采集的其他元气,就能炼出许多不同种类的气丹灵药。

这也是太上道的一门炼丹秘术,唤作丹炉小天地。

灵药药性驳杂,炼制灵丹往往只截取其中的主要药性,君臣辅佐炼化为丹,其他不符合要炼制丹性的药性,便被斥为杂质,将其废弃。唯有太上道精于炼丹,讲究丹炉小天地,天地化生,岂有无用之物,长养众生,杂而不废。

便利用那些珍贵灵药被斥为杂质的药性,配合其他更差一级的灵药,在主丹之外炼制其他略逊一筹的灵丹。

太上道祖昔年亲自炼丹的时候,一枚九转金丹,会伴有数十枚八转金丹,数百枚七转,然后一层一层,到了最后实在难以利用的杂质,还能炼出数万枚一转金丹。这些一转金丹品质最次的,都和如今钱晨所炼的主丹仿佛。

当然太上炼丹的时候,据说八卦炉中乃是一个真正的宇宙。

有一次练出了岔子,还有一只猴子跳了出来,踢倒了丹炉逃之夭夭。却是那丹炉宇宙中某些丹药的灵性实在强横,已经化为生灵,盗取了那一炉丹药,整个宇宙的精粹,修成了大能跑了出来。太上自然不会杀死这等有机缘气运的生灵,便任其离去。

后来太上道祖丹术再进,一炉想要炼出无数不同种类和层次的灵丹也可以,想要纯炼九转金丹,一炉炼出二三十枚也可以,就是想炼出一尊道尊,十几尊道君,乃至一方天地世界,皆无不可……这等丹术,已经接近大道造化了。

传言这诸天万界的许多世界,都是太上合道之前,最后一炉炼出来的。

第四十二章清河崔氏子,武康闻异人

“这广陵郡本就不是什么大郡,这武康县就更小了!”一名华服公子对身后的老仆抱怨道:“为何不让我在广陵城休息,非得赶到偏远的武康小县才能休整。”

那老仆安排着其他的仆人侍女,在道观中整理出几处落脚之处。

几位道院册封的正经道士看着这一行人在马车前搬来搬去,笑呵呵的捏了捏袖子里的金瓜子,为首的老道士眯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公子,老爷交代过,你出门为官一定要小心谨慎一点。”

“广陵城之前可是出了大事……道门那几位真正的高人曾经来过广陵,似乎在搜罗什么东西……不久之后道门的真传弟子就下山了!据说一入世,就有几人直奔广陵。那洞天之中,指不定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老奴为了避免麻烦,所以才不敢停留。”老仆态度恭敬,却不退让。

那年轻公子叹息道:“既然有道门真传,何不让我结交一二……我孤身一个人去九真郡赴任……这南方之地的世家,素来与我山东士族不睦。我们清河崔氏在北方还是一号人物。到了南方谁又认得我是谁?不知父亲为何让我去这等偏僻的小县?”

“公子,你只有三品道基。想与道门真传结交,若是大公子来还勉强攀得上……公子你吗?”老仆无奈摇头。

“吴伯,你还是不是我娘最信任的管家了?”那崔姓公子大为不满道。

“夫人叫我时时提醒着少爷一点……三品道基,还真不值得道门真传折节下交。所以与其徒劳无功,不如快快走过,免得惹上麻烦。清河崔氏也是大晋高品的门第,可少爷你筑基之差,如何过的了中正官的评定?这让夫人大为光火……”

“与其早早定下一个中品出身,还不如去南方磨练一番,夫人特地写信予姻亲陆家,让陆家照拂公子。九真郡有几个机缘,颇合公子的体质。许能磨砺道基,再上一层……至少也得二品道基,老奴才好和夫人交代啊!”

崔公子无奈道:“洛阳同玩的几个伙伴,那些抛头露面的世家子中,我这等成就似乎也不算差了。三品道基也是上等……我娘为何对我如此苛刻。大哥要主持门第,所以苦修十六年,到了及冠的时候,筑基一品,成就清净道体,震惊当座。”

“才有王家‘一世龙门’王衍先生,评定为‘清河道广,内秀明光。’”

“可我又不是主持门第的儿子,筑基之前,既不能饮酒,所食也寡淡。更不能亲近美色,以免精气流失……这堂堂洛阳晋都,有几个世家子能如此警醒?我平时一意小心,平时体内浊气也少,奈何资质如此……徒呼奈何?”崔公子无奈道。

“公子就不该服用灵丹……”老仆摇头道:“感应这一关,须得积累浑厚,自然天人感应。公子用了灵丹突破,才落了根基。不然至少是二品的道基!”

“及冠之后,我久不能触动灵机。”崔公子叹息道:“伙伴们笑话……”

“所以夫人让公子去九真郡,那里偏远,没有熟人,能让公子远离那些狐朋狗友。夫人说了,那些都是不成器的浪荡子,世家第一等的俊彦,要么早早入了当世的大宗,如兜率宫,太清宗,亦或玉虚宫、昆仑派这般隐世道门,需要机缘,我们不敢巴结。但正一龙虎玄坛,也就是大晋道院的内门,却是常常收纳世家子弟的。”

“而且如罗浮派,清虚山,昆冥宗……青城山、峨眉剑派、太华山、乾元山、崆峒派、云霄宫、九宫城、金庭玉泉、百草派、神农堂、丹霞宗、吴越剑阁……这些稍次一点的门第,都是广收世家弟子的。”

“就连梅山、竹山、苗山等旁门大宗,摩尼教、星月教、金刚寺等等西域外道,也更中意我等世家的子弟。”

“我突破感应的灵丹,不就是道院内的秘传灵药吗?我服用时就问过了,正一道内的弟子也常常服用此丹突破感应,根本不妨碍后面的修行……不然能要我五十升清冥寒泉,五十斗玉屑圭圭砂?”崔公子嘟囔抱怨道。

“夫人说的是这些宗门的真传弟子,其余人等并不放在夫人眼中。”老仆吴伯叹息道:“反正夫人已经吩咐下来,少爷你休想在胡作非为了。先前因为你瞒着夫人去弄来灵丹的事情,原本少爷身边的一应长随侍女,已经统统被夫人发落。”

“现在有我在这里,没有人敢听少爷的了!”

听闻老仆这话,那些忙来忙去搬运杂物的男女就是微微一颤,世家规矩森严,主母发落虽然不至于死,但也绝没了前程。

那崔公子无奈叹息一声,老老实实的进了道观中,这武康县狭小偏僻,见多识广的他根本不想去逛,便随意问那道观的知客道士:“这附近可有什么奇人异士,隐士贤人?小子正要前往九真赴任,想要招揽几位豪杰奇人。”

那知客的老道士笑眯眯的回答:“武康偏远,未有什么奇人异士,也没听说过什么有壮士能人……”

那崔公子随手塞过去一对灵珠,都有龙眼大小,灵气充盈,虽然不是海中极品灵贝所出,却也是大湖贝场的灵珠,价值不菲。

那道士接过灵珠,小眼睛都瞪大了几倍。

他绞尽脑汁,才想起了这几日的一个传闻:“不过前月里县中似乎来了一位道友,有人曾见过县城内一处废宅之中,每日有灵云升起,到了近午才落下。应是有同道在采气……左近的狐坟似乎也荒废了。听闻一个梅山的左道中人近几日来过……好生嚣张,似乎也没了下场。”

“这位同道未闻恶迹,我道院曾经看到过坟中狐群迁徙,颇得这位同道的照应,如此作风,许也是正道修士。公子倒是可以结交一二。”

崔公子闻言登时振奋,笑道:“那道门真传下山,往广陵而来,怎么就没可能经过武康?既然有此传闻,我们礼数备足,上门寻访,纵然打扰一二,也不至于为怪。来人……”

他唤来两人道:“为我准备好礼物,我们去探访一二。”

“若是道门真传能结交最好,若是散修高人,也能延请一番,许能助我赴任九真郡。”

第四十三章各种精怪,数十灵丹

道院的知客唤来那布庄的伙计,让他带着那崔公子几人去往钱晨暂居的那处荒僻宅院,武康县城也不大,几人绕了几步路,就隐隐约约见到了那处地方。

老仆皱眉道:“公子若是抱着结交道门真传的心思,到此就可以罢了!”

“这处宅院阴郁沉积,又不能藏风聚气,乃是下等的风水。老奴见过的道门真传,居养气,移养体,一举一动莫不亲和大道,犹如凤凰一般,绝不在穷山恶水落脚。老奴年轻时曾与夫人一起接待过一位昆仑弟子,其人过府上而不入。”

“只在旁的一处牛首山的小山上过了一夜。”

“夫人问其原因,他说侯府的元气不净……后来夫人涤尘七日,又与全府上下沐浴更衣,焚香茹素三日,才请来那位真传下山。这等道门高人感应之后,能辨善恶之气,喜灵气而厌浊气,居住在这等下下风水之处,岂不如同鲍鱼之肆?”

“能屈居这里的,想必只是一些旁门左道的修士罢了!”老仆诚心劝说道:“若是公子想请两位修士供奉,还是传书给夫人,托夫人去罗浮请两位外门弟子下山,舅爷乃是罗浮内门执事,权柄甚重,派两位知根知底的外门弟子效力,不过等闲事……好过这种不知根底的外人……”

“你怎么如此烦人……出门在外,就得广交朋友,探访贤良。”崔公子道:“纵然只是一匹夫,若是能说得来话,也值得结交一番。若是话不投机,就算是大派真传,诸子世家我也不想结交……这修士能与狐为善,可见是一位奇人。”

“不可不去探访一番!”

“年少时我就想学着那些前辈高人,如他们游历的笔记一般,与狐为友,养两位花中君子,以为文友,闲时前往龙宫赴宴。元神出游东海三仙岛,与道友彻夜宴饮,黎明时摘花而还,去北冥乘鲲鹏而遨游四海……”

“夫人出门时交代,外面的狐狸精多半都是盗取精气,污秽之物,若是少爷出门在外想收什么狐狸美人,坏了根基,让老奴先打死再报予她说。”老奴丝毫不解风情。

“你!”崔公子恼怒的竖起食指,朝着吴伯点了三下。

无奈摇头道:“真是不懂风流……”

这时他们已经来到那小院之前,看见门前荒草凄凄,一副破败的样子,老奴又是一皱眉,只是耐不过自家主人的性子,上前就要叩门。这时候崔公子的脸色却变了,他连忙牵住老仆的衣袖,振奋道:“谁说风水不好,就没有高人。”

“哎呀!”崔公子突然捂住眼睛道:“这不但是个高人,还是个绝世美人啊!”

“别跳了!”崔公子挤挤眼睛,一只如白玉一般的小人突然托起他的眼皮,从他的右眼里面跳了出来,老仆见了大惊失色:“登徒子……是谁送给了公子这等玩物小妖,要夫人知道了,可不得扒了公子的皮。”

登徒子好色……乃是世间一种少见的精怪。

相传是好色之人,梦中迷恋美人时魂魄离体,迷失在外,寻觅美人香迹。

久而久之幻化成精,是为好色精登徒子,又称为目中人,时有世家弟子养在眼中,善于辨别美人,若是见得美人,还可以借此精怪之性来滋养目力,号称以美人养眼。晋京中的逍遥王侯修行不成,以此精怪佐以美人养眼,据说年寿九十岁目光依然能看到人脸上的斑纹小痣。

更是一眼便能数遍美人身上的优劣之处,看穿厚厚的妆容下素颜,乃至美人本身气韵,口齿香气,元阴是否纯粹都能明见。

所以为京中世家富贵子所重,一只登徒子养在眼中,耗费万金也是寻常。

这等精怪虽然有些好处,但毕竟寄托人体,耗费人本身精气,而且玩物丧志,常移性情,崔公子的母亲从来严厉管束他不得沉迷这等小道,没想到还是不知被他从哪里弄来了一只,养在了眼睛中。刚到钱晨的宅邸前,这小精怪就激动的要跳出眼皮了。

“这般雅物……我娘她……你别告诉她不就得了?”崔公子咂舌道:“这是何等的美人,能叫登徒子如此迫不及待的跳了出来。”

却又见那登徒子小妖来到荒宅的门口后,却又徘徊不敢进,似乎有极为畏惧的东西挡在前面一样,它左走三步,右走两步,踌躇往复,极为渴求的看着宅内,就畏惧不前。崔公子谨慎道:“前面恐有禁制在……”

他刚想唤来登徒子,入眼一看。

就听见这荒宅的草丛中有东西发出急促尖锐的叫声,很快就有两名穿着白衣,黄衣的童子,不过拇指大小从草丛中钻出来和登徒子厮打在了一起,两只童子齐心协力,把登徒子小妖打的败退,只能狼狈逃回崔公子的眼中。

这时候崔公子才看清了那荒宅之上,有一股清光如天罗倒覆着,盖在顶上。

老仆惊疑道:“这是两只金银童子?”

崔公子瞥了一眼,并不十分注意:“许是附近有金银埋在地下,日久成精了吧!洛阳古都多的是这种精怪,传说北邙山上常见这种小东西。”

“公子是从哪里听来的?若是这等小妖常见,岂不是人人都能发财了?这等精怪最为机警,传说可以用来炼制通灵钱,比公子目中的登徒子还要少见。”老仆忍不住道:“公子倒是可以养在身边,以铜钱饲养,这等金银童子虽然身量小,但力气极大。而且有助福缘……”

“我这登徒子可是雅物……金银太俗了!”崔公子振振有词道:“好色之情,人皆有之。贪财之人,就不好结交了!”

“而且这院中有什么?能叫这些罕见的精怪都跑了过来!”

就这短短几息时间,崔公子又看见三寸长的樟柳童子,藏在院子旁的槐树上,也想偷偷跑进这荒宅里,正莫名其妙,这时候一个豆大的小人突然出现在他的耳道中,唱到:“清河崔氏有子啖,做县令来知九真。路过武康投道观,闻得异人把宅探。屋内开炉四十天……一颗灵丹三十万!”

这是耳道神?

崔啖见那小人叫出自己的名字,当即恍然,他素知耳道神能审探灵妙,能报未来事。乃是术士卜者求之不得的精怪,世人若能养一只在耳中,便能做世家座上客了。

那精怪见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又唱到:“崔氏子,得灵丹,分给咱,指点你!”

崔啖肚子里暗笑:“果然是粗俗的妖怪,唱词都这么浅白……这还不如教坊的姐儿呢。若是能查知前后事,为什么用词不锦绣一点。”

他念头刚起,耳道中的豆大小人就气的踢了他耳膜几下,崔啖震得脑子嗡鸣,登时一阵东倒西歪。吴伯大惊,揪着崔啖的耳朵,就要把这小妖精抓出来,他怒道:“公子,待我把这小妖捉出来,晒成妖精干!”

那耳道神早就藏得更深了,有些发抖害怕的样子,躲在耳膜旁边的小窝里。

“别……吴伯别碰……它说屋内有高人炼丹,叫我们听从它的指点去求两颗,回头分给它一颗。”崔啖扯着耳朵叫道。

吴伯更是吃惊,叫道:“屋内有高人炼丹?”

“这些精怪,都是察觉了天机……前来等候机缘的?……不好,这等天机外泄,必然有劫数临头。这小妖都知道的事情,岂能不惹来麻烦?”

“而且灵丹这般珍贵的东西,岂能分给它一个小妖?”

“我等就是向那高人求丹,付出也必然不少,岂能让它上下嘴皮子一动就把好处拿去?”吴伯沉吟片刻道:“待会若是有人来袭,我们帮上一帮,也许能交好那高人一二,不过这般未必能打动那高人,你去问耳道神,如何能结交这等异人,这高人又是什么来历?”

“它要再有用一些,才值得一颗灵丹。”

丹室内钱晨心念一动,他这一炉丹火候马上要成了,只是冥冥之中感应天机祸福,察觉到自己用了这荒宅地下的地煞阴脉炼制灵丹,这阴脉并无人察觉,但还是与附近的妖灵精怪有些气机交联,这附近颇有一些地下的金银,柳树,妖灵因为感受地煞而成精成妖的。

自己动了这口阴煞,冥冥之中就与它们结下缘分。

当然钱晨其实也不必理会,这又不是一口特别大的地煞阴脉,会与其他修士结下因果,惹来外劫,这些小小精怪就算自己不去理会,结下的因果也十分微弱,并没有什么后患。

“不过……我先前杀了那梅山不肖弟子,或许也会因果纠葛之下,来找麻烦。”

“这灵丹外劫,果然十分恼人。天地造化果真不好占便宜……还是轮回之地执行任务时,不占因果,各种宝物信手拈来,十分干净。不虞什么后患……毕竟就算十二元辰还有什么亲朋好友……他们还能来中土打我吗?”

想到这里,钱晨微微皱眉,想到了那块印着掌印的天外奇石。

这东西能引来轮回之主的关注,怕是十分不简单,说不定还真能牵扯到中土。

玄关一窍之中元丹胎渐渐圆满,就连那片混沌杂气也已经有分化之像,钱晨蕴养丹胎之时,每日采气不缀,非但浑身清灵真气在体内流转之时如浑圆走珠,粒粒滚动,壮大了不少。用来炼丹的各种天地元气,也储备丰厚,他略略算来,至少能成丹六十颗。

如今眼看丹胎就要圆满,钱晨不但要保证元丹顺利出炉,更要趁着元丹成就的这一刻,打破混沌,分化数十股精粹元气,各自炼成灵丹。等若同时炼制十几种灵丹,用的还是最为精粹奥妙的气丹之法,难度可谓惊人。

等闲‘炼丹大师’都不敢尝试。

也就太上道是炼丹一门的祖宗,才敢第一次炼制气丹就这般玩法。

第四十四章信手斩来敌,谈笑碎灵丹

崔啖携老仆在门外候了半日,钱晨那边蕴养的元丹才渐渐到了出丹的火候,之间玄关一窍之中一声霹雳,混沌骤然撕裂,数十道灵气化生而出,沾染了元丹道妙,那元丹自玄关一跃破窍而出,悬在钱晨的脑后,与真气炼成一体,宛如一颗在身外的内丹一般。

那一颗元丹只需勾连真气,立刻垂下碧色的真气加持在钱晨身上。

举手投足之间,念头一动无论法术还是法器威力都比之前大了数十倍,直追结丹大成之辈,这一刻外丹在身,钱晨的道行就等若丹成七品的旁门修士,在这尘世间也称得上一声——法力高强了也。

他虽然是初次炼丹,但还真不觉得这丹道有什么难处,那耕元子丹书上记载的千年万难的关口,钱晨轻轻就过去了。

因此所炼的这颗元丹,也将罡煞之气的本质发挥到了最强,达到了七品的品质。

这元丹不必其他草木灵丹,乃是修行的根本大丹,如修道人的性命核心一般,所以品级跟着结丹的品级来的,与服用的灵丹并非一个体系。

有元丹加持,钱晨一炉内炼种种元气,以玄关一窍为丹炉,数百种元气相互化合,钱晨按照丹方与元气性质,将它们数种,数十种为一股,熔炼在一起。他如今道行大近,原本以为有些艰难的一步,居然就这么轻易过去了。

待到玄关内元气化合,凝聚成数十股,钱晨再一喝:“凝!”

只听得玄关内发出一阵噼里啪啦声,钱晨把手一招,数十枚灵丹从虚空中的玄关一窍内跌落出来,凝聚成各般颜色,大小不同的丹丸,散发着动人的妙香。钱晨掏出那红皮小葫芦,凑上前去收走了大部分的灵丹。

“我先练成了外气元丹,道行修为都不比从前,后面一气成丹比设想中更加游刃有余,居然一次出丹十七种,有九十余枚之多。这等元气所炼之丹,没有杂质,最为纯粹,乃是丹中的上品。本来元气炼丹,以材料最难,却让我借助罡煞之气炼成元丹的时机,巧妙将杂气化为混沌后,分化出来。”

“这罡煞之气中的杂气岂是小可?”

“等闲的元气早就被化去,能在罡煞气中存在的杂气,许多甚至比那股罡煞之气本身要珍贵,只是太多稀少,又难以利用。如同紫铜中微不可查的黄金一样……”

“还是太上丹书着实玄妙无方……“

钱晨初是一喜,继而抓紧回忆炼元丹时,那如同修道人结丹一般的过程中的种种微妙,这一颗元丹炼下来,等若钱晨也结了一回丹,端是受益无穷。他才知道为何太上真传中,就没有结丹品质低于一品的——若是丹炉中模拟结过百八十回的丹,还能丹走鼎飞,练废了大药。

太上传人就该以死向道祖谢罪了!

其他修道人一生只有一次机会,丹成无悔……唉!我们太上道有百年结丹,千次模拟……在别人撞机缘的时候,太上道——唯手熟尔!

“太招人恨了!”钱晨摇头道:“难怪不能说出去!”

“想一想,我自己都气!太上道怎么能那么过分呢?祖师开辟了金丹大道很了不起吗?藏这么一手……”

钱晨脸上笑呵呵的,手下却不停,一面熟悉外气元丹,一面恢复真气修为,等他炼丹的精神恢复了大半,他才挥手释放天罗伞镇压的气机,当即一阵无法形容的妙香从丹室中飘了出去,站在门外,垫着脚尖向小院内张望的崔啖,以及死死拉着自家小主人,让他不可如此不体面的吴伯都闻到了这股叫人精神一震,浑身真气暖洋洋的,修为不自觉都精纯了一份的药香。

登时崔啖面露奇光,兴奋道:“果真有高人炼丹……这丹味……呸!道院卖给我的感应丹果然是次品,我亏大了也!”

“少爷,仪态……仪态!”老仆拉着他苦劝道:“不可失了崔氏颜面。”

这时候钱晨等待多时的人终于来了,之间一道黑影横空,七道红黑色的光芒,游走如飞星携芒,又好似电光花火,就要往钱晨的院子里钻,钱晨压住天罗伞的显化,只把七煞幡展开,护住了自己。

只见一团浓黑无比的雾气笼罩小屋,其中有七股煞气盘旋。

那七道红黑色的光芒只是一击,就把小院的其余房舍打碎,将屋外一种精怪惊走,唯有钱晨所在的内屋被黑雾牢牢护住。

远处有人笑道:“你就是杀了我师弟的那个贼人吧!念你炼丹有功,把灵丹献上,自缚请罪,我说不定还能饶你一会!不然梅山门下,是那么好欺负的吗?叫你人头不保!”

“原来那日摇着个虎头幡,不佛不道的,是阁下的师弟啊!”钱晨冷笑道:“他不知死活,阁下也不是善类。正好一并杀了,凑成一对,免得阁下黄泉路下孤身一人,甚是可怜!”

钱晨右手一翻,龙雀环迅疾无比,只是一捞就收走了那七点火光。

然后天罗伞一收,一股清气天罗瞬间张开了数里,然后向下一笼,将方圆数里罩住,随着钱晨收伞,清气合拢,崔啖和老仆都只感觉身体一清,那清气就绕了过去,唯有不远处一个黑影被清气逼出来,随着清气合拢,毫无抵抗之力,瞬间被收入钱晨手中的天罗伞中。

钱晨抖了抖天罗伞,就把此人炼死了。

“不过一个通法修士,连旁门左道的内丹都没有炼成……居然还敢找我麻烦!”

崔啖和老仆看到这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只是两句话的功夫,一个修为不弱的左道妖人就被收走炼化,完全没有半分还手之力。不由的疑虑,这梅山左道怎的如此不知死活,还不知道屋内高人是何等修为就敢轻率前来?

天可怜见,此人先去了狐坟,凭借蛛丝马迹,推断出钱晨的修为绝对不会超过通法,加之又算出敌人在耗费精神炼丹,本以为是千载良机,还能平白赚一炉灵丹,岂料不过两个月的功夫,钱晨再出手已经是结丹之力了。

老仆目光呆滞,心里有些嘀咕:“这广陵郡居然如此水深么?”

“怎么公子就随便走走,就遇到如此高人?这等修为,便是比起道门真传也不差了。我们等在门外,礼数不周,若是此人要怪罪下来。我可如何护得住公子啊?希望老爷还有几分面子……”

崔啖只是单纯遇到高人的狂喜,当即整了整衣冠,恭敬拜道:“清河崔氏小子啖,见过前辈。”

钱晨咳了咳,清了清嗓子,才压低声音,掩饰少年过于清亮的嗓音道:“原来是崔氏公子,果然俊秀……恕老夫招待不周,快请进来吧!”

崔啖大喜过望,当即亲自捧了礼物,进来拜见。

他走进屋内,看到钱晨过分年轻的面孔,并不以为奇,只是看到了钱晨面前二十多颗悬浮在半空,被一股云气托住的灵丹,才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这丹……为何如此纯粹?”

“仿佛不见任何躁气……”

老仆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角道:“公子,这是元气之丹,乃是高人前辈采天地元气炼成的灵丹,最为纯净,也最是难得,并无丹毒。非结丹大修,无法如此成丹。可不是少爷你平时所见的草木灵药……”

那灵丹之气化为灵芝一般托在丹药之下,而芝气扎根在一朵祥云上,乃是崔啖平生所未见的灵妙。

钱晨盘腿端坐,身下面前各有一朵祥云托浮,面前的祥云上各色灵丹或是由丹气化为灵芝驮负,或是灵动打转,或是化为灵光,或是静如美玉,或是丹气如同一口清泉拥簇……

钱晨随手捻起一颗如美玉一般的灵丹,信手捏碎了洒在地上。

崔啖忍不住一声惊呼,却只见他眼中所藏的登徒子小妖,耳中的耳道神,以及先前遁逃离去,却离着不远,藏在暗中窥探的金银童子,章柳神,花姑子……以及白毛小鼠、衔枝喜鹊等灵物,皆一拥而上,跑到了钱晨脚边捧着玉屑食用。

钱晨笑道:“我采走此院的煞气炼丹,也是坏了你们的一份机缘,就以此来偿还好了!”

几只精怪都小心施礼,那些古怪的小兽也人立而起,拱手作揖……崔啖与吴伯也恍然暗道:“难怪高人驻足此地炼丹,原来这荒宅之下,竟然有一口阴煞吗?”

第四十五章天人感应,芝兰椒房

崔啖和老仆在外面,曾经为这座宅院望过气,此地荒僻,偏废,早已经失去了风水形势上的生动之气,本以为宅内必然是阴气沉郁,元气偏向阴浊的。但进来之后才发现,此地已经内有乾坤,除了被那梅山教的妖人毁去了外院不知如何。

钱晨所在的内室,盘旋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清净妙稥。

空荡荡的室内,四角墙檐下有数支或是通体赤红、或是伞盖深紫的灵芝,在废木之上萌芽……这些灵芝小巧可爱,灵气生动。

足以证明此地风水大好了。

“难怪父亲与我说,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此言出自太上道书,可不是后世托名假作的伪经。原来高人开炉炼丹……真的能改易一地的风水,昔年葛真人在百草山炼丹,每日以灵泉洗涤丹鼎,数十载丹水流经全山……葛真人飞升后,百草山数千年来盛产各类灵药,甚至兴起了一外丹大宗——百草派。”

“我本以为这是百草派为了攀附葛真人,所伪称的传说。”

“如今看来,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啊!”

“这些灵芝药性充足,然而火候尚浅,明显就是承药气而生……”崔啖刚这般想着,就看见钱晨随手又捻起一枚通体赤红,药气如灵芝一般托承灵丹的丹药,抛在地下,瞬间没入土中消失不见。

看到这一幕,崔啖放在腿上的双手不由自主的抓紧了裤腿,老成稳重的吴伯刚想说什么客套奉承的话,话到了嘴边,看到钱晨这自然而然、豪奢无比的举动,也全然忘了想说什么,只是无知觉的微微张着嘴,一丝可疑的晶莹从嘴角垂下。

钱晨并非故意摆什么阔气……

而是灵芝因气而生,钱晨拿此地作为丹室的四十余天里,每日孕育元丹,淬炼药气之时,自然也会改易环境,特别是元丹孕育而出的时候,相当于一名修士结丹七品,本来有相当声势浩大的外景之像,乃是元丹孕育,天地感应之果。

届时元丹的杂气外溢,形成种种异象,其中便有感应地下的阴煞之气,化为祥和,彻底改变这一带的风水,即外景——化合阴煞,福地天成。

还有药气落地化为灵芝,数百种各色灵芝,将在此地萌生——灵芝瑞景,百药丛生。

更有无数精怪受此气福泽,化形而出……福泽精怪,万物生灵。

此三种结丹外景,便会自然了结钱晨因为炼丹与此地的阴煞,元气,精怪所结的因果,便是天人感应之道,因为钱晨炼丹亏了此地的天地元气,所以有灵芝自生;因为掏空了阴煞地脉,所以要化合剩余的煞气,成一风水福地;最后夺去了此地精怪的机缘,又以冥冥中的某种方式补偿。

但这般结丹外相,炼丹杂气,都被钱晨以秘法炼成了灵丹。

所以为了不破坏这种天人感应之道,不结下冥冥之中的因果承负,钱晨先碎丹成玉屑以滋养一众精怪,给予他们另一场机缘的补偿,而后有将阳和之气最重的赤阳丹抛入此地,这丹气入地,自然会循着阴阳之道,找上残余的阴煞之气。

如此阳和之精,汲取残余的阴煞,便会化为一只赤精芝从钱晨破开的地壳处萌发。

随着赤精芝汲取残余阴煞之气,汇聚天地元气,自然也会将此地恶气转化,化为福地,同时也会滋养其余药气所化的灵芝,如此不动声色之间,将天人感应之外景,皆巧妙恢复,了结一切因果之时,还为后来人留一处难得的灵药产地。

就连此地的原主人,也能大为受益——起码钱晨走后,当地的道院绝对会化大价钱从原主人那里买来宅院,改造成芝房。

这也算钱晨所结清的房钱了。

只是这般道理,涉及冥冥中的祸福,能感知的都是感应极为敏锐的有道之士。许多旁门左道常常抱怨福薄,却不知,能从无知凡俗得入大道,有几位是没个气运的?只是这些福缘气运,往往在旁门左道不知者无惧的耗费天地造化,抢掠式夺取资源的过程中渐渐消耗。

久而久之,麻烦缠身,因果红尘消磨,就算原本道心坚定,本性清明,也被蒙蔽了尘埃去。

能出头的,要么是那种杀伐果断,屠戮与自己因果纠缠者,以大决心,大毅力斩断因果,夺取他人的气运,一路直前的真主角……

要么是那种谨慎小心,做事往往留一线的老江湖。

崔啖和老仆一时有些失色,但很快就醒悟过来,这般高人即便看似随手施为的一举一动,其中都是大有深意的,老仆很快冷静下来,收敛仪容,他以世家机心揣测,联系崔氏每每依照世家习俗,祭祀结缘,往往为地方豪强所讥……但最后往往是世家算的更深一筹,一些看似吃亏之举,却保证了家族的延续。

反而是那些贪婪如虎狼,行事粗糙暴烈的豪强,却往往刚过百年就换了一茬。

而崔啖想的更是简单,却是隐隐察觉了——天之道,损有余补不足。人之道,以不足奉有余。而天人之道,却又是循环相生,往复不息的道理……他没有老仆的那层机心,却是想到自身的修行之上,隐隐领悟了人道自强进取,天道生而不有,顺其自然……修行之道,天人兼而有之的那一层妙处。

崔啖回过神来,看到钱晨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连忙道:“小子无状,只因听道院所说,武康来了一位前辈高人,与狐结交,盘桓此地。便起了探访之心,险些打扰了先生的炼丹大事……”

钱晨摇头笑道:“你在门外等候,哪里算得上打扰。不知崔公子具体为何而来。莫非只是想见我一面?”

崔啖跪坐端正,礼数极为周全。

他虽然有些浪荡气,但毕竟家教极严,礼数真叫人挑不出一丝错处,他恭敬道:“小子冒昧前来,一是请教道业,二是仰慕高人,三来则是有结交之心……”

“请教道业……你也倒是实诚。”钱晨捻起一颗如苍穹浑青的丹药,如投子一般,放在食指中指之间夹着,点了点崔啖道:“你根基不纯,想来是筑基时走了捷径,火候未纯,就炼化外药强自突破,因此感应才有些驳杂。真气也因此不够扎实!”

崔啖这才收起了这段时间的不在意,明悟了自家娘亲为何这般大为光火,甚至赶他出门游宦——既然连高人都这般说,看来这打根基时的冒失,确实影响深远。

当即苦笑道:“却是我心性急躁了。被人一鼓动,就失了本心的坚持。”

老仆吴伯有些紧张,他已然看出这便是自家公子的一次大机缘,深怕崔啖不知好歹,错过了去,连忙开口道:“不知先生这里,可有补救的机会?”

“只是根基却是简单。”钱晨笑道:“以我手中这颗碧元淬灵丹为例,最擅于锤炼真气,巩固根基。你若服下一枚,便能打磨道基,提高一品,而且就算再想圆满,也更简单。只是道基易得,心性难求……你就算得了此丹,难道就会抹去心中的浮躁吗?”

“若是存了修行容易,便是道基也能用外物弥补之心。”

“恕我直言,这恐怕比道基略差一些,更加危害无穷。只是道基差一些,你蹉跎十年,心性打磨必然纯熟。以后修行才会谨慎……灵丹有与没有,有何差别?”

钱晨看着身躯微微一震,如同电流通过一般一激灵的崔啖,看他久久沉吟,最后才心悦诚服拜道:“多谢先生指点,之前我确实有了骄纵之心。今日看先生炼丹杀敌的神通广大,才真正有了向道之心。”

“再听先生指点,方才知道往日确实太过浮躁。道如美人,君子求慕之心,慎行慎言。维此文王,小心翼翼。若是如京城浮浪子,评头论足,调笑无忌。此轻薄也,非求慕!灵丹于我而言,确实并非好事。还请先生收起……”

钱晨又笑道:“先前说没有差别,也只是试你一试。”

“这十年蹉跎,怎么可能无有后患?不说蹉跎的时间,只说如此打磨心性,看似沉稳纯熟,实则又失了锐气。如履薄冰,勇猛精进,其中微妙实在难言……你既然已经自己想明白了昔日的孟浪,日后时时警醒。这灵丹有和没有,又有何区别?”

钱晨将手中碧色灵丹抛向崔啖,笑道:“送你了!”

崔啖哪里想到钱晨的作风如此豪迈,他手忙脚乱的接过灵丹,还未道谢,就听钱晨笑道:“你若想报答一二,我到也不拒绝……有什么灵谷,食水的尽可奉上,若是能有一条地煞阴脉的消息……我另有好处予你!“

第四十六章上古人皇,中古诸侯,郡望世家

崔啖闻言自然先把自己准备好的礼物奉上,而老仆吴伯也是晓得人事的,也把灵谷之事记在心里,回去就交代人送过来,这一来一回,又有理由让自家公子登门,如此先熟悉一二,日后才更有机会结下交情。

那老仆吴伯随着自家的主母,也算见多识广,看得出来钱晨无论是先前拿下梅山妖人时的举重若轻,还是炼丹时显露的种种不凡之处,都绝不在自家主母有意结交的大派真传弟子之下。

出门远游,能在武康县这个小地方遇上这等高人,便是自家公子的机缘。

说句不好听的,就是寻常的旁门左道能炼出这等品质不凡的灵丹,更有如此高超的气丹之道,地位也不逊于道门真传了。

到了任何世家乃至门派,都是被奉为上宾,不能以等闲看待……而且灵丹之道,通常与道门有着极为紧密的干系。

特别是气丹这等上乘丹道,传承必有由来,魔门亲近浊气,丹药不可能如此纯灵,而佛门炼药自有另外一套传承,特征明显。旁门左道丹术驳杂,丹道不会如此纯粹。能炼出这等纯灵气丹的修士,就算不是道门真传,也是与道门大有来历的散修。

钱晨对道门还算有些了解,但对于中土其他势力,那就所知不多了。

先前问那老狐的时候,还曾经被他唬过,觉得梅山是某个了不得的大派宗门,正道支柱,后来又杀了梅山的一人,看此人口气如此嚣张,真动起手来,却又不堪一击。

哪里还不知道自己被忽悠了。

那老狐狸估计也只是井底之蛙,一辈子没见过什么大场面,层次偏下,这次好不容易遇着一个对修行界上层有些了解的世家弟子,钱晨也乐意与他攀谈一二,了解一番中土大势。

崔啖虽然有些奇怪,这位前辈高人为什么对中土常识都有些无知,但他生性豁达开朗,甚至还有些不拘小节的浪荡,钱晨骨子里也是一个不怎么注重礼法的现代人,两人初时还正经坐着聊天,很快钱晨就把背靠在飞云兜所化的云座上,软绵绵的白云托着腰,好像前世的沙发一样。

崔啖见状,世家正襟危坐的仪态也有些维持不住了,小声去问钱晨这般坐的舒服吗?钱晨闻言哈哈一笑,信手一指,分出两朵祥云托他起来,给旁边的吴伯也分了一个位置。

感觉到自己僵硬的背部腰部,被软绵绵,蓬松且柔韧的弧度完美的托住,崔啖舒爽的叹了一口气,学着钱晨的样子,贴着云座瘫坐下来。浑身放松到了指尖,全靠背部支撑着不垮下来。吴伯可不敢像两人一般,放浪形骸,只能看着自家公子在高人面前原形毕露。

“我等世家,修行皆有家传,人称‘经学’。我清河崔氏便是传承上古圣皇的道统,当年元始道祖统率道门之初,为了大兴人族,便遣座下大弟子广成道尊入中土辅佐人皇。广成道尊为人皇及百官解经,传下玉虚道统的《九天玄经》。”

“这便是中土世家的经学发源。”

“而后人皇开创天周,分封天下,清理妖魔,驱除蛮夷,废巫教,兴人道。历经万载,待到数万载后大周天子德衰之时,又有诸侯国并起。那时的经学,除去玉虚道统流行人皇百官诸多世家的《九天玄经》之外,还有太上玄都道尊传道诸子的《道德经》(尔想注),以及三茅真君传入旁门的《上清度人经》。”

“此三者为后世道门经学的源流!今日之世家,要么传承自大周人皇诸侯公卿,要么学自诸子百家,要么受过茅山道统广传旁门的影响。家传之经也起源于三者。其根本,皆是道门道统。”

“释家之经书典籍,虽然风行民间,也见于世家门派,有各大丛林寺庙。但还不为讲究传承的世家所取。不过据说北方的大魏本是蛮夷,因为前朝之乱得据北方,那里佛门经学在世家之中也广有流传,不似大晋一般坚持道门经学。”

钱晨笑道:“那崔啖你家传之经,也是《九天玄经》?”

崔啖苦笑摇头道:“《九天玄经》何等精妙广大,更是玉虚宫的根本法门,广成道尊虽然广传此经,但我等先辈不能领悟万一,多半都是借《九天玄经》的根本道理,另创了修行之法。只是在经名之后,缀一玄经,以说明来源。”

“我清河崔氏有先辈证就元神,传下《座右铭》《四明月令》《诸川九皋水法》《通命达旨》等修行之法,但根本法门,依旧是大周诸侯齐国所治的——《天衍五德玄经》。”

“《天衍五德玄经》源于广成道尊传大周天子诸侯《九天玄经》之要旨,齐国姜氏诸侯得之为《阳天玄经》。我崔氏为姜氏分支,得授此经部分精要,后又有祖先拜入当时齐国五行家,于大衍道尊邹子门下修成元神。”

“因此得以汇集广成道统的《九天玄经》与玄都道统的《道德经》。”

“所得《阳天玄经》,《五行天衍真经》部分精要——有先祖以天纵之姿,开创道路成就元神,又有崔氏俊杰,不断依此道路成就元神,将其填补完善,才有了这本《天衍五德玄经》。”

钱晨听闻这等从中古一直流传至今的浩瀚家史,又听闻崔氏曾出过数十位元神真人。

不禁有些动容道:“哦,能成就元神,必然也是一条大道通途,如此家传源流,崔氏如今可还有元神真人?”

崔啖苦笑道:“那都是最早数万载之前的事情了。如今中土修行之道正值低潮,世家之中除了上古的人皇五帝世家,中古的诸子诸侯世家,可能还有元神级数的底蕴之外,还有哪个世家敢妄称有元神坐镇?如今大晋皇族司马家,也不过有一位元神老祖镇压气运,才得以开辟一朝!”

“我们崔氏如今明面上几位坐镇的老祖,也不过是结丹大修罢了。毕竟若是家中底蕴太重,未免会被皇室所忌……”

关于上古历史,钱晨知道的要比崔啖更多……

上古统一中土世界天下的人皇,也被称为天子。

他们所开创的王朝被称为天朝,之前崔啖所说的广成传道的天周人皇,乃是天周神朝的开创者——周天子。在道门力挺的周天子上位之前,还有上古天庭力挺,天帝的血脉后裔开创的天商神朝。乃至最古老,由巫教上古神祇支持的天夏神朝。

天夏神朝乃是禹神王的后裔所创,统治者称为后!此为夏后氏……

上古皇、后相通,也可以称为夏皇氏。

天商神朝乃是天界的太乙(太一)天帝后裔所创,统治者称为帝!此为帝商氏……

天周神朝乃是道门三祖支持,统治者称为天子!此为周天子……

这夏商周三大上古神朝,各个气运都蔓延了百万年,夏后氏、帝商氏、周天子的后裔家族,那最古老的姬、姜、风、嬴、姒、帝商氏、夏后氏等各家,被称为上古人皇五帝世家。再后来才是中古天周神朝周天子权威衰落后,兴起的诸多诸侯国的中古时代,以及仙秦,仙汉两个统一大九州的修行王朝的近古时代。

有曹、祁、妘、姜、董、偃、归、芈、允、妫、姒、子、姬、风、嬴等诸姓诸侯国,这些中古诸侯国能传承到如今的,除去上古人皇五帝世家开创的诸侯国之外,皆可称为中古诸侯世家……

中古还有诸子百家的道统,这些至少也是道君的诸子,很多开创了现在的各大门派的前身,如大衍五行宗、神农堂、吴越剑阁、云霄宫、春秋阁、墨门……这些门派之中也有传承极为悠久的家族,如杨、朱、邹、孔、孟、张、子等姓氏。这些家族或是扎根门派中以家族传承,或是已经入世传承。

他们被称为中古诸子世家。

最后才是崔啖这般,源于上古人皇世界,中古百家传承,乃至这些年各大门派,乃至散修修成元神的大能真人的后代。

其中传承悠久者,如清河崔氏一般,与上古中古世家门派颇有因缘,历代也有数十成就元神飞升的前辈高人,底蕴并不不逊于中小门派的。

而那些传承浅薄者,可能只是某个门派的元神老祖厚待自家的血脉,乃至将门派大权交给自己的后代,而传承下去的修行世家。

毕竟修行之人颇为自私,修行有成之后,提携自家后代的,比收弟子的要多上许多,就算有真人同时收纳弟子和后代,也会更加重视自己的血脉后裔。

因此修行之道,在血脉后裔之中传播容易许多。一个元神真人往往就能在不经意间开创一个小世家,若是飞升之后,后代之中后继有人继续把持门派大权,几世之后,便能开创一个根基深厚的世家。

这般所成的世家,在门派之中传承的,叫做修行世家,在世间独立传承者,能有所成就,至少要占据一郡为根基,号称郡望世家。

上古人皇世家,中古诸侯诸子世家,如今的郡望修行世家,便是中土世家的起源。

第四十七章大泽龙蛇,煞气消息

钱晨与崔啖扯着中土修行界的情况闲谈了几句,才知道崔啖此次出门是为了前往九真赴任,做一任知县。像他这般的世家子弟,做官也有许多幕僚帮衬。其主要任务反而是参与九真郡世家的交际。

九真比邻荆州南郡,而崔啖之母吴氏,则与荆州大族世家陆家有亲。

崔啖此去九真,便有许多助力,而世家大族也往往掌握许多资源。

他们之间的清谈,茶会,花会,交游,文学,谈经论道皆有资源交换的意味,当地的名山大川,福地药田,皆由世家所据,除去每年为他们本家提供修行所需之外,还会分予当地道院,乃至地方官员,其他地方游学的氏族子弟。

这种资源的交换,往往带有考校之意。

乃是世家之间一种共同的默契,世家与寒门豪族,乃至普通凡俗中人之间有许多隔阂,有打压非世家势力的共同默契。但世家之间反而比较开明,若是有世家中的俊杰人物,受各大世家共同推举。

这般的人物游历天下的时候,在其他世家的地盘上,往往要受到有意无意的考校和检验,若是被人比了下去,自然被本地的世家的优秀子弟踩着上位,成为本地世家俊秀人物上位的踏脚石,但若经受住了考验,也落下许多好处。

能使用本地世家的种种资源,就是一例。

所以世家子弟游学之时,一路上结交各色人物,折服其他世家的优秀子弟,就有一批最为杰出的人物崭露头角,汲取各地世家的资源,结交人脉,成为世家势力未来的栋梁。

如此一来,世家才能始终保持活力,不至于内部子弟没了竞争,渐渐腐朽堕落。

九真地处南蛮,世家子弟的交际也武风颇盛,他们会深入蛮荒山林之中猎妖狩蛮,闯荡当地的福地秘境,甚至带有博彩味道的种种游戏……等等许多活动,所谓春游,夏戏,秋猎,冬狩,彼此之间不但比拼道行,法术,乃至见识才学,还会带上武士护卫猎杀妖兽,甚至幕僚门客之间也有隐隐的比拼。

这是一种全方位的竞争,有时还会与本地门派的优秀弟子互动。

当然这些门派弟子,也是门中的修行世家子弟。

崔啖出门游宦,面对的就是本地世家的种种考验,若是在山东,陇西当地的氏族还会给清河崔氏一些面子,所谓的考校多也是走个过场,但九真这等地处南蛮之郡,本地的世家对待清河郡的崔啖,那自然存着落下崔氏面子之心。

崔啖面对的,那就是真正优秀的世家子弟的竞争。

可崔啖知道自家并非特别优秀的世家子,而是京城中那种走鸡斗狗,到处惹是生非的浮浪子弟,想要不落面子,就得有人帮衬,或是寻着高人前辈提携。因此言语之中,就透露了请钱晨一同前往九真盘桓,让自己招待一二之意。

那老仆也知机适时道:“先生既然寻访地煞阴脉炼丹,想来也是行无定处,又何妨去九真一会?莫说九真有些道门的门庭……更有九真大泽,数百万亩大泽波谲云诡,有无数奇珍异兽,蛮夷妖魔隐藏其中。物产之丰富,可谓盛境。”

“其中许多灵山大川,莫说一道地煞阴脉了,就是千百道也是有的。”

“不久之后,便是九真南蛮一代的龙船祭了。届时南方各大世家,豪族,便会驾驱龙舟行于河流大泽之中,寻找龙蛇孽种猎杀。五月五日正阳时,天地阳气最重,阴孽毒物躁动不安,蛇虫龟蛙蛟鱼等等龙属阴物为阳气所抑,神智昏沉,躁动不已。”

崔啖笑着解释说:“到时候,九真各大世家门派应该也会驾驱龙船,进入九真大泽,猎杀恶蛟龙蛇……那时才是寻找地煞阴脉之机,而且九真郡世家每年端午都会进入大泽探索,若说他们没有掌握许多煞气的消息……蛮夷都骗不过。”

“如此一来,比先生漫无目游历天下的寻访,岂不是更有眉目。”

钱晨暗自思量道:“地煞阴脉除了地气孕育,便是异兽大妖乃至大能神魔身死之后,尸身在地气滋养下自然孕育煞气的最多。这等大泽,龙蛇无数,历代不知沉积了多少大妖蛟龙的尸骨,这等妖身沉入湖中,受地脉滋养,确实容易孕育煞气。”

“纵然大多数品质不行,也比我盲目去寻找,机会更大。”

“而且我这原身出身富贵,更是涉及轮回之地的任务,估计也是世家中人,多在世家之中打听,或许也能探听到原身的来历。那妙空毁去了这具身体本身的灵识,我虽然不太在意,但占了人家的身体,终究要还了这场因果。”

“还是要先弄清来历,再好考虑,如何还清这场因果。”

“我是不耐做人家的儿子的,太上道祖说不得还要叫我一声金手指老爷爷,我与太上都是平辈,谁耐得叫一个陌生人父母啊!我父母只认得地球上那个……这个世界,还没有人配呢!”

钱晨本来也没个去处,才暂时在武康落脚。

如今这荒僻宅院的地煞阴脉已经被他炼成元丹,正是空闲之际,遇上了崔啖受他邀请,也不烦去九真一回。毕竟他在中土也没个跟脚来历,与修行界没甚么交集,无论是打听消息,还是暂时落脚都有所不便。

而崔啖虽然也是一个外地人,但毕竟有根底来历,在大晋消息比他灵通许多。

想要练就抵御妙空的上品元丹,还需得他相助。

钱晨念头一定,便笑道:“既然九真郡可能有我炼丹所需地煞之气,那我自然得去探访一番。反正贫道四海为家,也没有什么值钱的家当,轻身上路倒也自在。只是我孤身一人,往来轻快,不耐等候。”

“这样……我先去九真大泽一探,若是崔啖你到了任上,便以此符烧给我。”

“我知你到了哪里,便会上门探访!”

说罢,钱晨书写了两张符箓给他,笑道:“你为我打探地煞阴脉之事,我也有奖励给你。”又拣了三颗灵丹道:“这是玉神丹、赤阳丹、延寿丹三种,能巩固鼎炉形窍,增长修为,祛除污秽浊阴之气,褪去老壳,绵延寿元。各送予你一颗。”

又从妙空所遗留的灵丹中捡出两颗。

“这是力士丹,乃是道门培育力士所用,能增长力气,炼出钢筋铁骨,多是道门前辈蓄养道兵所用,于修行无益。这两颗合水,能培养大约三十位力士,皆有千钧之力,能肉搏狼虎……送予你培育属下。”

崔啖连忙谢过钱晨,钱晨叫他拿一张地图给自己,最后交代道:“这处宅院将有灵芝萌发,可为芝房。你可以送给本地的道院,让那些道士寻着原主人,补偿一二……也不枉我借宿数十天。”

“你一大群人,车马太慢,我就先走一步了!”

钱晨收下老仆赶着送来的灵谷,便一拱手,向两人告辞。挥袖腾云,瞬息间就消失在远方……往九真大泽的方向而去了。

第四十八章江南好风景,烟雨看空濛

钱晨又背上了他的天罗伞,换上了新定的道袍。

他腰间系着那只红皮葫芦,里面装着上次炼出来的元气丹药,以及崔啖送来的灵谷灵泉;而乾坤袋内装的则是妙空留下的灵符,灵丹,法器外物,以及上次买的蒲团卧榻等杂物;怀里的两界铜牌藏得都是对他没什么价值的金银兵器等凡俗之物。

龙雀环依旧挂在手上,七煞幡和乌金黑煞钩则藏在环内。,

自从上次借此暗算了洪四海,钱晨越来越觉着法器如此藏好,施用起来才方便。

钱晨这一身下来,重量不超过十斤,比起崔啖赴任的那一个车队,往来行人沉重的行囊,当真可以称得上是轻装上路了。

“这地图怎么看啊?”

钱晨站在飞云兜上,离着地面约有数十里,看着下方的山川河流蜿蜒,一头黑线的观察着手中的地图。

这里的地图可不是前世航拍的那种,带有等高线和山川形势的卫星地图,而是大晋王朝的舆图,上面有城池官道,乃至商路分布,以及山川河流,只是都是按照往来商旅的印象画的,比如到九真郡的路上有一座山画的非常高大,高出周围十几个山头不止一头。

钱晨从天上飞过的时候,一路上都非常注意这道路标……

结果飞了三五个荒僻的大山,才知道走错了路,寻到地方一看,却是一个非常低矮的山头,莫说和那些高大山峰相比了,就是在那旁边十几座山头之中,都有些不起眼。

钱晨气的停下云头问路,结果往来商旅之中,此山还真是名气不小。

问了原因才知道,原来此山是商路之上唯一一处需要翻越的地方,若是十分高大险峻,也根本不会有商道从中穿过了。这山奇就奇在不高不矮,绕过去不划算,翻过去有有些累人,山上还常有盗匪劫道出没,因此在沿路出行时,是一处颇为紧要的关卡。

至于其他山高不高?

往来行人又不用去爬它,就算高又有什么关系?

所以此山在舆图之中就显得十分高大,至于那些人迹罕至的荒山野岭,纵然险峻,既然不在道上,用笔浅浅勾勒一圈,示意山川复杂难以通过便可,何必详细画出来?

钱晨这才恍然——舆图是给地上赶路的人用的,就是对两国交战,调动兵马也颇为紧要,但就是对自己这样高来高去的人没用。

若是没有飞遁的法器,就算是通法境界的修士,能一口气架起遁光短短飞纵数十里,就已经是真气浑厚,很了不得了。像钱晨这般驾云数百丈高,悠悠而飞遁,乃是一件极为豪阔的事情——相当于前世开着迈巴赫在公路上呼啸而过。

是能惹来往来行人羡慕眼光的。

钱晨就这般驾着修士中如同超跑的飞遁法宝,而且还不是飞剑,飞舟这样的常见短途中途飞遁法器,而是极为少见,唯有道门正宗才擅长的云禁飞遁法器,相当于超跑中具有贵族血统的法拉利——在散修之中,这已经是阔的能惹来天怒人怨了。

云遁法器飞遁的速度并不快,但舒适度极高,而且消耗法力也少,相当于钱晨前世的豪华飞艇……

毕竟其他修士出门赶路,要求都是快一点……佛门可能还要稳一点,防御强一点,而散修旁门那一定是便宜一点,耗费的天材地宝少一点,祭炼需要的苦工也小一点……

如此一来,飞剑外可护身杀伐,内可驾光飞遁,自然是旁门散修一等一的实惠。至于飞剑飞遁是否舒适,消耗的法力是否又有些大,都不在考虑内。而佛门就更喜欢莲花,宝幢一类……快不快不重要,重要的是安全。

唯有道门真传才有飞的高一点,稳一点,消耗少一点的需求,因为飞遁法器非但是他们赶路所用,更是他们平常修行采气必备的法器。道门真传上采乾天清灵之气的时候,往往需要花费数个时辰,而且并非一时所用,往往每天的功课都需要飞遁入清冥。

加之道门法力常属乾天清气,祭炼云禁法器往往更加便利,法力也十分相合。

因此云禁法器才在中土有了深厚的道门血统,除去道门或道门别传之外,也只有海外龙族喜欢祭炼这等飞遁法器,驾着云禁法器出门,等若前世开着豪车一般,自带一层别摸我的光环,散修遇到了,都知道这样的人有道门背景,惹来的麻烦都比其他人少一些。

钱晨压住云角,也不管那份舆图了。直往九真郡所在的方向飞遁……依他想来,九真郡既有大泽,那么往一个方向飞,飞到大泽而止,总能找到地方吧。

他只要飞的低一点,想来也不会错过这么显眼的目标。

此时正是清明时分,南方阴雨绵绵,沿路又是风光秀丽的江南景色,钱晨从高处看,处处都是绿荫田野,笼罩在蒙蒙春雨之中,大地青翠欲滴。

正应了那句话:江南三月好,烟雨看空濛……

农人带着斗笠蓑衣在田间忙碌,白鹭从水田中飞起,留下清唳声声。

阴雨霏霏,天地蒙蒙一片,钱晨飞在云层之下,从天上往下看的清楚。而从下面往上看,则根本看不清楚飞云兜的痕迹。

就算偶然有人从云中一角,看到一个人影缠绕着袅袅烟气,飘然风行云中,也只会以为自己眼花了。

如此飞了一日,又停下采气修炼一夜,到了第二天天色放光,朝日喷薄的时候,钱晨已经远远看见前方波光粼粼,只是一眼便看到数千亩的水面极为浩瀚,在天边一线绵延,如同大海一般。钱晨那里还不知道,这便是一处极大的湖泽。

那大泽之上,水雾袅袅,就宛如起了一层细烟一般。只在日出的那一刹那,显露了片刻真容。

倏尔,随着小雨再起,渐渐又遮住了面纱。

钱晨降下云头,寻着一处有人烟的地方,落在了田埂的旁边。在天上有飞云兜护着还不觉得,待到落下来,细细的雨丝打在脸上,如雾气一般轻灵,不过一会,身上的道袍便湿了。

他只好打起天罗伞,行在雨中,向着前方的村庄而去。

“天罗伞自从落在我手中,这还是第一次履行本职啊!”

钱晨感受着这拂面春风,细细春雨,非但不讨厌,甚至有些享受这种感觉,也不在乎自己身上湿了。他只是运起真气,很快落在身上的雨丝,又蒸发成了水汽。

早起的农人在田里伺候庄稼,此时正是插秧的时候,只是时辰还早,露水太重,只有特别勤恳的村人才早早起来整理秧苗,钱晨寻了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来到田边向他问道:“老丈!这里可是九真郡,前面可是九真大泽?”

那老人扶着斗笠,在田里喊道:“这里是九真郡,你是谁啊?来我们村有什么事?”

钱晨笑道:“老丈,我是路过的道士,正准备去九真大泽,偶然路过贵宝地,前来问个路。”

农人仔细看了看,透过雨雾勉强看清了钱晨身上的道袍,这才信了一两分,摆手道:“什么宝地不宝地的,这里是三阳村……附近便是焦埠镇,确实临着大泽。”说着农人干脆放下手中的木耜,踩着泥回到岸上,他在田边水渠旁洗了洗脚,朝着钱晨走来。

靠近了总算能看清钱晨的样子,钱晨一身青色道袍,头上用冰玉簪简单的挽了一个子午髻。

也就是将玉簪从额头正中插入,直透脑后,所有头发都挽起来的摸样。

钱晨轻轻松松的站在那里,一眼就能看出年纪不大,颇有一些道气盎然的摸样。

瞧着钱晨年纪不大的样子,老人就先放下了几分防备,再看道袍针脚细密,那冰玉簪更是透明如冰,想来也不便宜。老人看不出那冰玉簪其实是一枚冰针,乃是冰魄真气所化,只以为是某种稀罕的冰玉,但这一身绝对是个富贵人家的打扮。

富贵人家虽然也不一定是好人,但总不至于明火执仗的打家劫舍。

老人拱手道:“这位小道爷,这里离村不远,还是让我带着小道爷进村子里面吧!”

“可有麻烦老丈之处?”钱晨揖手问道。

“不麻烦……我这也要收工了。村里少见外人,没个人领着难免有些麻烦。”老人说的也是实话,这九真郡本就偏远,乡下也难见到外人,这个村子又不在官道上,每日见到都是熟悉的面孔,偶尔有外人,也都是路过的货郎,突然出现了一个陌生人,还指不定怎么防备呢。

也就是钱晨面相小,看起来出身也不错,谈吐斯文有礼,若是断发文身,一副蛮人摸样,老人就要跑回去喊村中的青壮来了。

九真郡虽然少有盗匪,但九真大泽中的种种古怪与附近的蛮人部落,也是一害。

钱晨道了一声谢,随着老人一起入村……这个村庄不小,老人先将钱晨领到了他家所在,还热情的请钱晨进门喝口水,钱晨看到老人家中也有三间瓦房,还看到了老人的媳妇在篱笆院里喂鸡,看到外人还有些羞涩,转身回到了屋内。

钱晨便笑着婉拒了老人的邀请,老人也不劝说,只是回家放好了斗笠蓑衣。

第四十九章九真湖,大梅树

钱晨站在门前等候,却发现不远处一个小脑袋躲在门后面偷看,却是一个七八岁的男童,虎头虎脑的还有些可爱,许是老人的孙子,正躲在门后面看着自己。钱晨对他微微一笑,却吓的他缩头回去,过了一会,又探出脑袋来。

老者没让钱晨等待多久,很快就换好衣衫出来了。

他领着钱晨找到里正,问过了钱晨的来历姓名,里正看钱晨的谈吐打扮,怎么都不像寻常人家,又听闻钱晨和即将赴任的县令老爷有旧,钱晨让他看了一眼崔啖的拜帖,里正就慌忙不怠的为钱晨做了保。

“既然是县令老爷的友人,哪里会是什么坏人?姜翁过虑了!”

那老者显然就是‘姜翁’,他平静道:“小心一些,总是无大错的。”

“小道爷可是要去九真湖一游?”里正巴结道:“可要小的去安排人手。这九真湖虽然景色好,却十分广大,没有熟悉水路的人带领,十分不方便啊。”

钱晨笑道:“这暂且不用……只是里长,在下还有一事想问。”

“小道爷请说……”里正哪里敢怠慢,连忙奉茶倒水的伺候着。

钱晨也不推拒,把天罗伞背到身后,直言道:“在下来九真湖,是听闻湖中物产丰富,有许多药材出产,不知附近可有熟悉此湖,能深入大泽的猎人、采药人吗?”

里正为难道:“小道爷若想游湖,这百十亩的水面自然有人熟悉,附近的渔家常有人在附近打渔。但若想要采集灵药,取犀角象牙,宝药虬皮……就十分难为了。我们这里的人根本不敢深入大泽,那里面瘴气虫蛇猛兽多得很。”

“更有蛟龙巨鳄,寻常的打渔的小船去了,没深入十里就给鳄鱼掀翻了,吃光船上的人。”

“每年深入大泽要么是本地的豪强帮派,请那些高来高去有武功的强人出手,深入大泽猎杀鳄鱼灵犀,采集宝药灵材,要么是本地的大户。如焦埠镇的韦家,乃至县城的古家、谭家……每年这些世家大族都会在特定的时日,驾驱百丈的龙舟大船,深入大泽收罗物产。”

“大泽的水路,也只有这些人知道,我们平头百姓的,实在不敢插手。”

“哦?”钱晨也有些心理准备,深入大泽采药那是提着脑袋卖命的事情,其中有多大利润,就有多大风险,附近的村民都是只求混个温饱,安居乐业的老实人,这等卖命的买卖自然敬而远之。

也难怪村人如此警惕,焦埠镇若是入泽的最佳落脚处,那么每年进入大泽采药猎兽的亡命之徒都要经过此地,就算他们大部分都在镇内落脚,也足以搅得附近不得安生了。

这些江湖客有钱有刀,干的又是提着脑袋的买卖,做出什么都实属正常。

钱晨这边正考虑着是否要去找江湖客的麻烦,弄一张大泽内的地图,那边里正还眼巴巴的看着钱晨,县令便是百里侯,更何况还是清河崔家的公子,若是能通过这小道士巴结到还未上任的新县令,里正也许就能脱了差役,补上吏籍,进入县城里当差。

村里千好万好,又那里比得上城里?

可惜钱晨问清了九真大泽的情况,便伸手从乾坤袋中找了一块小金锭,现捏了两片金叶子,抛给里正和老人,谢过两人招待,便告辞离开。

古代的村庄,自有一番钱晨没见过的淳朴。

此时朝雾已经散去,小雨也暂且停了,村中有三两顽童自路中跑过,不时在水坑中踩一脚,掀起水花去浇旁边的同伴,被泼到的也绝不恼怒,而是发出更大的笑声,然后往同伴那边跑,再重重一踩。

钱晨看到那姜翁的孙儿,也在顽童之中。

“我们……我们去村后的大梅树下玩吧!”童儿磕磕绊绊的对同伴道。

“耶耶不许我去……”姜老头的孙子咬着大拇指道。

“没事……我们又不吃那梅子,不会中毒……那树下跳得多高啊!”略高一些的孩子大笑道:“我们去树下比谁跳得高。”

登时群童响应,呼啸而去。

那姜老头的孙子也一瘸一拐的想要跟上,却被钱晨拦下,小童仰着头看着这个早些见过的小道士,疑惑道:“你是谁啊?找我耶耶干什么?”

钱晨笑道:“你又不听耶耶的话了。想跑去大梅树下玩是不是?”

小童紧张的小手捂住嘴巴,小声道:“你不要告诉我耶耶!”

钱晨被他逗乐了,笑道:“那好,我不告诉你耶耶,那你也要告诉我大梅树在哪?你们跑去那里玩什么东西?”

小童看他笑得明朗,又听他说不会告诉自己爷爷,便松了一口气,说:“你看起来不是坏人罢?大梅树在村后面,要走一会,看到有那么高……”他用手对着旁边的瓦房,比了三层楼的高度:“上面都是红红的梅子的大树就是。”

“但是树上的梅子不能吃……三叔伯以前偷吃过树上的梅子,然后就……”

小童舔了舔嘴巴:“大家就一起去他家吃饭了!”

钱晨眨了眨眼睛,摸了摸手上带着的龙雀环,有意无意的将玉环放到小童的视线内,闪闪发亮的玉环,果然引起了小童的注意,他看着眼睛一亮,就听到钱晨问:“既然上面的梅子有毒,你们为什么还要去啊?”

小童迟疑的不肯说,想来是受过同伴的警告,有什么秘密不可以告诉大人。

但钱晨脱下龙雀环,在他眼前摆了摆,诱惑道:“你若告诉我,我就把这镯子借你玩一会……”

童儿兴奋道:“真的吗?休要骗我……梅树下面有怪风,能让人跳得很高!”他迫不及待,几乎是尖叫着说出了这个孩子们共同保守的秘密,钱晨脱下龙雀环,在孩子眼前一晃,玉环就突然变成两只手环握的大小,小童更是兴奋尖叫。

钱晨只将玉环戴到他的脖子上,最后貌似随意的问道:“那大梅树上,是不是什么鸟都没有?”

小童那里还顾得上认真回答,抓着玉环雀跃道:“树上什么鸟都没有……喜鹊、麻雀、老鸹都不在大梅树上筑巢,而且树好高,我们爬不上去。”

“还好你们爬不上去!”

钱晨没有再问什么,打着伞走掉了。

小童抓着玉环想要喊他,但看到钱晨走远了,犹豫了一下,干脆转身跑掉了!

村后往九真大泽方向跑大约一顿饭的功夫,就能看到道边有一株大梅树,那大梅树树干极大,约有两个小童环抱那么粗,树冠展开犹如一把大伞,笼罩了近两亩地,那梅树的枝干虬结盘曲,苍劲有力。

茂密的树冠中青色的梅子点缀,看起来青涩可爱,让人口齿生津。

树上果然一只鸟也没有……树下有七八个小童尖声笑着,打闹游戏。

他们站在树下,两个人抱住一个小童的腿,对着树冠就是一抛。被扔起来的孩子窜起来有六尺高,几乎一下子扔起来近一个人的高度,一股怪风自树冠中传来,好像拎着他们的头发往上提,那孩子尖叫着,大笑着,飘得高高的,最后怪风才力气不济,让他缓缓的落到了地面。

接下来孩子们又玩了几次,但是这几次就没有引来怪风,只是摔落到了地面。

如此反复数次,往时很快出现的怪风,这次有些奇怪的停了许久。

最后为首的童子似乎有些不耐烦了,他指着最小的姜家小孙道:“你最轻,我来抛你!”戴着玉环的小童似乎有了新的玩具,不太在乎这些传统游戏了,他犹豫道:“扔得那么高,摔了我怎么办?”

“我会接住你的!”最大的孩子,龇牙道:“你不会胆小害怕了吧!”

“我不怕!”姜家小童那里受得了这般激将,咬着牙爬到了两个大一些孩子的身上,两只脚踩上他们的腿,那两个大一些的孩子托住他两只脚,准备了一会,便齐声数了三个数,用力将姜家小童扔起来。

这一次怪风超乎寻常的大,小小的姜家孩子被那股巨大的吸力缠着,居然越升越高,朝着大梅树的树冠飞去。

树下响起或是羡慕,或是惊慌的呼喊声。

那几个大孩子看着姜家小童越升越高,怪风将他们的头发都吸的竖起来,地上的枯叶也纷纷卷起,不禁有些害怕起来,有人撒腿就跑,更多的人则是想跳起来,抓住姜家孩子的脚把他拖下来,但这时候姜家孩子早就飞到了他们够不到的地方。

越靠近树冠,怪风越来越大,姜家孩子飞上去的速度也就越快。

当他靠近树冠的时候,看到了树干的分叉之处居然有一个黑漆漆的树洞,只有三个巴掌宽,那怪风就是从洞中发出来的。

小童被吸到洞口的时候,因为身子比树洞略大,终于堵住了洞口。

这时姜家孩子看到洞中亮起了两盏小灯笼,一股骚人的腥臭扑面而来,慌乱中,他的手滑入洞中,摸到了一个滑滑凉凉的东西,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一只碗口粗的红信就从树洞中探了出来……

远处,正负手看向这边的钱晨露出一个果然的冷笑……

只是念头一动,姜家孩子脖子上的玉环就突然从他脖子上脱落,掉落进了树洞中,那孩子还伸手想捞,却不知道玉环迎风就长,很快就涨大到水缸口大小,一道剑光从环中飞出,没入梅树中,玉环再一套,从梅树的树干中拔出了一只水缸那么粗的大蛇。

浑身赤黄,带着如梅花一般点点红斑的大蛇被一把乌金黑钩钉住了七寸。

犹然还在垂死挣扎……

大蛇被玉环拔出梅树中,吓得洞口的姜家孩子身子一晃,掉了下来,但他正要狠狠栽落之时,身体一轻,居然就这么轻飘飘的飘落到了地上。

但这时候已经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了!

那大蛇被玉环拔出梅树的时候,树下的孩子就尖声惊叫了起来,像兔子一般的四散而逃,有两个胆大的,也只顾着怔怔看着大蛇。

龙雀环收起大蛇尸骸,瞬息遁去,落入远方的钱晨手中。他将环儿套回手腕上,看了看天上,支起了天罗伞。

清明的雨又开始洒落,烟雨中,钱晨撑一把伞,头也不回的踏歌离去……

“衣襟上别好了晚霞余晖送我牵匹老马”

“正路过烟村里人家恰似当年故里正飞花”

他的身影渐行渐远,很快将小村抛在了身后……

听闻了孩子们的尖叫,拿着锄把木叉就从村中冲出来的村中青壮,这时候才刚把自家的孩子护住。

几个大胆的年轻人顺着几个孩子的胡乱指引,跑到了村后的大梅树下。他们刚到树下,就看见了满地的狼藉。梅树枝叶、未成熟的梅子落了一地,两个孩子站在其中,头上落了些许树叶枯枝,有些惊吓失魂……

第五十章过路仙人,神道城隍

听闻自家小孙出事了的姜翁,惶急的拉着里正一路跑到了大梅树下,看到自己的孙子傻傻的站在树下,赶紧一把拉过来,提起袖子就要照着那屁股蛋子抽,这时候姜家的孩子也不愣了,迅速的哭叫起来:“耶耶……别打!”

“我说了多少次,不许去这大梅树玩……当初石家老三出事,早就应该伐了这棵祸害!”

还是里正拉住了姜翁,叫他先不忙着打孩子,把事情弄清楚再说,姜家的孩子在自己爷爷的逼问下,哭哭啼啼的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旁边几个看着势头不妙的孩子,也吞吞吐吐的在旁边补充了几句。

总算让大家把事情弄清出来。

姜翁听明白了事情的经过,吓得脚下发软,捂着胸口道:“好险是遇到了高人了呀!”

“咱们村有神仙经过?”

“可不是神仙么?没听到那玉环咻的变得那么大,仙人从手腕上摘下来,套到虎子的头上……能大能小,这是仙家的法宝啊!”

里正望着这株大梅树道:“难怪这梅子毒死了石家老三,我说这梅子长的又好,看着也是寻常的种类,怎么会有毒。”

姜翁点头道:“记得我小时候,这株梅树还没有那么大。每年梅子成熟的时候,每日都有不少禽鸟被梅子吸引,在这树上挑挑拣拣的啄梅。也没听说有什么鸟被毒死……”

里正是个矮小的老者,平素在村中十分有威望,他分析道:“想必是这梅树上鸟类许多,吸引来毒蛇。”

“那毒蛇藏身在树洞之内,每日靠着伏击群鸟为食,渐渐身躯庞大,而那树洞洞口狭小,使其被困在树中,只能靠吸气吞食树上的鸟群。日久成了气候之后,此蛇食量便大,将偶尔落在此树之上的鸟都食尽了。”

“那石家老三,路过口渴打梅来吃,必是砸中了那大蛇涎水流过的梅子,所以才会中毒死掉。”

一旁的村民听了,纷纷信服的点头,纷纷庆幸自家的好运,从没眼馋过这诱人的梅子。

主要是梅子太酸,村民也不缺这一口吃的。

有人记起石家改嫁的女人和老三的孩子,一边感叹石家老三命不好,一边叫人去把石家的人喊来,说是仙人为老三报仇了。

不久就有几个庄稼汉,拎着锄头过来,还有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来了就围着树哭。

看客们纷纷感慨:“还是姜家的小子命好,这么多次都没有出过差错,这次刚要出事,便有仙人来救,想必日后是有大成就的!姜家祖坟埋得好啊!”

还有人说:“今日早些的时候,我也见到那仙人了……鹤发童颜,端是仙风道骨,十分不凡啊!”

“怎么就没让我遇着仙人,不然我上去问问财运?传说仙人有金手指,说不定就赐我什么宝贝,日日坐着就有金银……”

“你这怂货,看见仙人你敢上去问吗?”

年轻的村民议论纷纷,主要是遐想仙人的神通法力,或能赐予什么宝贝让自家发财了。还有像求药的,求子的,仿佛人人都错过了一个亿一般,后悔不已……不一会钱晨已经成了一个白发白眉面若童子,骑着五色鹿,拎着浮尘,在大雾之中悠悠而过,游戏人间的这么一个形象。

除了面若童子,是真正见过钱晨的人坚持的。其他都是村民们根据自己的想象力补充……

里正等几位村老的讨论倒是理智了许多。

“所以那高人听说了这大梅树如此奇异,还曾毒死过人,又听闻树下有怪风吸人,便料到树上有些古怪,才问了树上是否有鸟。果然一问便猜到了有妖孽藏在树上!这才借你家孙儿的手除妖……高人就是高人啊!”

“我们在这大梅树旁活了数十年,亲眼见到这梅树的变化,怎么就猜不到其中的古怪?”姜翁感叹道:“高人不愧是高人啊!”

那姜家小孩,许是为了逃避一番痛打,突然开口道:“仙人就是早上门口的那位爷爷!”

姜翁就是一愣:“什么爷爷?”

“耶耶带回来的那个老爷爷……”姜家小童胡乱比划,姜翁回忆了许久才恍然想起来,今早带去见里正大那个小道士。

主要是钱晨一副富家子弟,出手阔绰,又认识未来县令,给他们的印象太深,一时间还未能将这富贵小道士的形象和那深不可测,法力高强的高人形象联系起来。加之姜家的小子为了逃避一顿痛打,给钱晨加了许多戏,就连形象也变成了白发白胡子的老爷爷。

如此姜翁才恍然大悟,朝着钱晨离去的方向叩拜不已。

那里正捏着袖子里的金叶子,皱眉想着什么,有些出神……

就在这三阳村大梅树下,一种村人喧闹纷纷的时候,一道阴风在梅树上盘旋了三圈,让树下的人感到一阵莫名的阴冷,那阴风将大梅树里里外外绕过一圈,就奔赴焦埠镇县城而去,落到城隍庙中。

庙里有些阴森,庙祝等在城隍神像一旁,看到一阵阴风化为两个穿着花里胡哨的官袍的虚影,拜见城隍。知道是自家城隍下辖的两个鬼差,封为了日游神,能白日巡游,向城隍回报辖区内一应善恶之事。

城隍乃道院所封,若是有恶鬼作祟,城隍自己就平了那鬼,若是有旁门左道的妖人掳掠人口,炼就生魂,城隍就得禀报道院……而道院,又称正一道,院内道士皆是受箓的正经修士,拜的是道门三位道祖,受的是玉虚符诏。

元始大天尊统率道门,坐下也扶持了一位天帝,便是那广成子所授的大周天子……

那位大周天子飞升之后,到玉虚宫领了法旨,道号玉皇,如今正占据了天界东方地界,号称玉皇天帝。受三位道祖法旨,立下道门天庭!

因此正一道,也就是元始道真传正一龙虎玄坛,便是元始道统之中,监督辅佐神道,乃至于隐隐统率神道的一支。

正一道执掌玉虚宫元始大天尊册封诸神统法旨——又称封神榜,乃是符道顶尖后天灵宝……此符内里犹如天宫一般,其中显化天庭,根据神祇地位高低,他们神位便在各宫之中,正一道手持此符,便能打落、提升神位。

当然范围仅限于中土,若是天界诸神有过,要么由正一道天界道统的那些道君们处理。

要么下界的正一道就要钦祝元始大天尊,祷告天神过失,由元始大天尊惩戒……

若只是中土世界的城隍土地,乃至山神河神这等小神,通常都是正一道以道院名义发出符诏册封的,那符诏内有神箓,以阴神炼化便可成神。

如今中土除去一统天下,神道位格等同于帝君的神朝天子,乃至一统大九州,神道位格相当于天神的仙朝皇帝能凭借自身位格册封鬼神之外。

如大晋这般连自身大州都未统一,自称大晋,实则只是晋国的皇帝,都只能借助和道院的合作册封鬼神。

也就是说——当今的皇帝司马氏,想要册封某位城隍,还需要请来道院的大祭酒,与之商讨……这可是正一道成就阳神的高人担任的职位,只需炼化天府真符,便能成就元神。

练气、结丹、阳神、元神……元神便相当于仙人,号称元神真仙。

说是商讨,只是凡人一个的皇帝如何敢和这般接近元神的高人讨价还价?通常禀明册封之人的功过之后,由道院自决,一般情况下道院都不会驳了皇帝的脸面,但要是皇帝册封的城隍是什么宠妃早死的父亲,或是得宠的贪官污吏之类,道院说驳了,也就驳了,还要把皇帝教训一通,警告他不得册封对中土无功之辈,免得耗费了王朝气运。

他司马家能成为一朝皇室,靠的主要也就是一位元神老祖。

而道院若不是为了照顾世俗王朝的面子,派出的大祭酒,本应该就是元神真人。

如天周神朝的时候,初任大祭酒还是广成道尊呢!

城隍土地一方面受上级监管,如玉皇天庭内负责中土地祇的便是泰山府君,乃是天神帝君位格,等同道门道君。此神即在天界开辟神域,也有化身坐镇中土泰山……中土一应地祇,皆由祂统属,也是所有城隍,土地,山神,河神的顶头上司。

另一方面,一应诸神又受道院监管,等于是中土诸神,受道门、玉皇天庭双重领导。

主要由上级神祇管理,受平级道院监督。

城隍听了日游鬼差的回报,扣住手中的玉笏道:“原来是有高人途经本县,铲除了一个祸害本地的妖孽……日游夜游,那大蛇盘踞本县下辖三阳村数十年……为何尔等没有回报?”

日游鬼差惊恐道:“秉城隍大人,那株大梅树扎根在一股微弱的地煞之气上,颇有些灵异,有遮蔽鬼眼之能,所以大蛇藏在树中。我等无法察觉!”

“暂且记上你们一过,若下次再犯,一并处置!”城隍威严道。

日游夜游的鬼差连忙告罪认错……

那城隍点点头道:“既然经过的修士并无恶意,也没有侵犯凡俗,那就不必禀报道院了。将其行迹记下,若是日后探访得其来历,本官再将这份救人外功算入他的阴德之中。”

如此,此事才算告一段落。钱晨在太上道久混,对神道所知不多。也不知道正一道监管的神道耳目竟然如此遍布天下,。

若是他知道这些,也就不会奇怪那梅山旁门只敢那狐狸魂魄炼法,自己只在武康县呆了几天,道院又怎么就知道了行踪来历?他采气练气,或许被凡人看了去,暴露过行踪。

但帮助妖狐,杀梅山左道之事颇为隐秘,也只有当地城隍这等地头蛇才知道,禀报了道院,才有崔啖探访。大晋世家都知道,得罪了皇帝算什么?若不是司马家还有一个老怪物……皇帝他算个吊……得罪了道院,那才是真要命的事情。

城隍处理过这些日常功课后,天色将晚,便对庙祝示意了一眼。

庙祝就匆匆冲城隍庙奔出,趁着夜色溜进了韦家的后门,不久之后他才捏着袖子里的银子满意的走出来……

这城隍生前,却姓是‘韦’。

世家非但顾及不敢得罪道院,而且还往往倾力结交,家中的优秀子弟也会拜入正一龙虎玄坛之中,而正一龙虎玄坛的掌教已经数万年都是姓张的了。

就连天界玉皇天庭之中四大天师真君,也有一位张天师。

所以各地城隍虽然必然是广有阴德,有功人世之辈,但清河郡的城隍必定姓崔,九真郡的城隍必然姓古,姓谭,南郡的城隍也只在姓陆,姓孙之中。就连焦埠镇的城隍都与当地的世族韦家有许多关系。

所谓郡望世家,若不能上勾结道院,下笼络鬼神,如何能绵延百世不衰?

第五十一章旁门心机,瘴气凶险

三阳村外大梅树下,一群村民高举火把,映照此地一片通红,那石家小子高声道:“这大梅树中藏着大蛇,差点害了姜家小子的命,它还害死了我爹。今日虽然有仙人除了蛇祸,但留着此树,早晚是个祸害。”

“先前我爹死的时候,就应该砍了这棵鬼数。”

“偏偏村里有老人说梅树树冠大如车盖,能保佑咱们村出贵人……”

石家的小子说着就要投掷火把,引着树下堆积的薪柴,这时候却有人冷笑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这一棵风水树你们烧了,就等着家破人亡吧!”

石家小子听了大怒,看向左右道:“是谁?是谁说的这话?”

声音传来之处,村民纷纷回头,挪开脚步,不一会就显露出一个黑袍的道人,此人眉骨奇高,犹如额头上长了两只角,一头白发苍苍,长须垂在胸前。右手握着黑幡,上书‘六甲奇门……头戴高冠,犹如雀尾屏幡。

这等江湖术士的打扮果然把村民吓住了。当下所有人都有些踌躇,不敢在上前举薪焚树。

石家小子见状语气也弱了三分,只是梗着脖子道:“你是什么人?我们村的事情,轮得到你来插嘴吗?”

“贫道不是什么人,只是不忍因你一时妄为,祸害了一村无辜百姓,所以才仗义直言。这棵梅树为何长的如此精奇?你们可曾在其他地方,见过这般高大的梅树吗?”道人摊手问。

村中百姓议论纷纷:“这等大梅树确实少见,不然也不会不舍得砍伐。”

“这有高人来阻拦,不会是风水树吧?”

那道人拂须笑道:“若非长在奇地上,怎能生出如此奇树,既然有此奇树怎能不与本村气运关联?正所谓门前有槐,位列三公。树冠如盖,必出贵人。你们村后有这般一棵奇树,为何不好好保护,非要一把火烧了它?”

“如此必有横祸……”

“你知道什么?”石家小子怒道:‘这树里面有蛇,毒死了我爹,还差点吃了人……“

那道人眼中闪过一缕奇光,貌似不解的追问道:“哦?这如何说起?”周围的村民七嘴八舌的将白天发生的事情经过,告知了这道人。

那道人嘴角浮现一丝冷笑,转眼即逝,他装模作样的掐指一算,摇头晃脑道:“原来如此,难怪你们村有此奇树,气运却不能勃发,原来是被此恶蛟窃取了气运。你们想,若非有此奇树的气运,这大蛇如何能成就这般气候?”

“这大蛇的尸骨可在?若是能有这差点化蛟蛇骨在,我施法一番,定然能助你们村气运在上一层,三代之内,必出王侯大官!”

那村中里正眼睛一亮,转脸却遗憾道:“那大蛇尸骨被仙人收走了。唉……也是我们没这个缘法。”

“那你们可知仙人去了哪里?是何来历?”道人假装热心的问道。

众人纷纷摇头,那村中的里正张嘴欲言,但忽然感觉不对,暗道:“若是说了那仙人的来历,三代之内王侯高官是否落在我家还不知,但失去了巴结县令、仙人的机会便在眼前。我何必为这虚无缥缈,还未可知的机缘,落了近在眼前的机会。”

“而且仙人出手如此大方,若是还有机会遇着他,请他赐下龙骨,予我一个埋入祖坟,速发气运的方法,岂不更妙?这一棵大梅树我就不与村里争了。我自家有机缘,分几分大蛇的龙气……不过分啊!”

当即闭紧嘴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那道人心中看不起这些愚昧百姓,也就没察觉里正的动摇。

他没能骗出钱晨的来历去向,只以为除蛇的修士只是偶然路过,心中更加嫉恨:“我师父当年发现此地阴煞,却没法收服炼制,只能寻着一棵避煞病梅种在此处。我不耐培植梅树成材花费一百五十年的时间,又找到了一门以煞气培育毒蛟的法子,将一只异种大蛇封在这树洞中,使其汲取煞气,修成气候。待到此蛇成蛟之前,以血肉祭炼这棵病梅。”

“再以蛟骨和梅树合炼,便成炼成炼成一柄地煞龙蛇剑。”

“这大蛇如此急着吃人,补充血气,显然是化蛟再即,却被人坏了我数十年的算计……可恨!可恨啊!”

“此人带走了蛇骨,让我补救的机会都没有……不行,我得弄回蛇骨,这大蛇气候不浅,炼成法器虽然不比我之前算计的那么妙,却也是我手中最有潜力的法器了,胜过什么九子同窝的黑犬自相残杀,炼成犬鬼后扒皮炼制的黑狗钉,数百传世铜钱,凑齐千年元会之运的金钱剑无数。说不得还能炼成飞剑呢!”

“若是有一柄飞剑防身,我又何惧潜入大泽,杀了我盯了许久的那条恶蛟,夺了蛟珠以我门中秘法炼化,也能有丹成中品的机会。”

这道人只是两件法器灵材,就想到了日后丹成的威风,登时心中就有一把火烧,恶从心起。

他修为不差,又有几件师传的、自己苦炼的法器傍身,游历中土之时什么梅山、竹山、苗山都要给几分面子,也算是散修之中,修为不凡之辈了。虽然听闻钱晨杀蛇的法力神通,却并不以为有多了不起……毕竟凡俗之人向来喜欢夸大。

就算亲眼见到了两分的本事,他们也能吹成十分。

更何况这些村人大都没有亲眼见过那一幕,说的话没有几分可信……若是杀蛇的修士是什么了不得之辈?他怎么没看出来这梅树的古怪,若是真有本事的,在道人想来,早就把梅树连根拔起,连同蛇骨一起炼成法器了。

喜滋滋的拿着大蛇为宝,却没看出来梅树古怪的,就算有几分法力,也不是什么结丹高人。

可怜这道人,他还从未想过这个世界上有宝贝法器都炼化不完,看到了新的法器材料,也只嫌弃太过麻烦,要留给后人做机缘的多宝童子。

钱晨就连拿走那大蛇的尸骨,也只是为了防止村民贪图什么大蛇灵丹,胡乱吃了闹出祸患。

那病梅下的煞气,不过是与他七煞幡中的驳杂煞气仿佛,别说炼丹太过驳杂,就连炼入七煞幡中,钱晨都嫌麻烦。

村人受了这道人的蛊惑,当即争执了起来,石家小子觉得落了自己的颜面,抢过斧头,抓在手里怒喝一声就要砍在梅树上。

那道人眼中寒光一闪,右手在袖中暗捏着一个法诀。

石家小子一斧头砍在梅树上,梅树破开了一个大豁口,石家的小子也一声惨叫,腿上也赫然出现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梅树的伤口流出一股一股鲜血,吓得周围的村民远远的退开。

“大梅树成精了?”

“果然是风水树,动了必有大灾啊!快把小石头扶下去,这伤不好好养着,只怕要瘸一条腿!”

那道人借此机会,再吓唬了村民一番,保证没人敢动自己的宝贝梅树之后,也不管那些一拥而上,问财运的,要求子的,施施然的径直离去。

他在路口想了一会,改变了行程,往焦埠镇方向而去。

钱晨驾着飞云兜在九真大泽的上空,探头向下望气,却见大泽之上水汽袅袅,云雾缭绕,从上空看来,什么都看不清楚。他稍微降下一点云头,就看见那云雾赫然有七彩色泽,隐然有瘴气奇毒,乃至地阴煞气混在其中。

连忙抬升云头……开玩笑,钱晨加上外丹加持,也不过结丹下品的法力,就算有天罗伞护持,遇着那些损元桃花瘴,百毒寒光瘴这样天地造就的古怪煞瘴,那也是要脱一层皮的啊!

而且谁知道那些瘴气云雾中,又有什么奇虫凶兽出没。

万一撞上一只十二翅天蜈,太古瘟蝗……钱晨这肉身就别想要了。

“难怪没有人在九真大泽飞遁采药,而是要趁着至阳之日,百毒退避的时候,乘坐龙舟进入大泽,采集物产。这大泽上空,简直比大泽深处的地上还要危险。这无数毒物吞吐数百万载,加上阴气煞气,各种古怪元气滋生……当真恐怖。”

“若是有人能汲取九真大泽上空积累无数载的毒气,怕是能炼成法宝。”

“不对,这等奇毒的所在,必然孕育大凶之物,怕是能合炼成灵宝级数的东西。”

“惹不起,惹不起……我还是老老实实走水路进去吧!”钱晨老老实实飞出大泽……准备去附近的焦埠镇探探路,弄来一张大泽地图什么的……大不了以灵丹开路,结交当地的世家大族,或是去找本地帮派的麻烦,弄到他们珍藏的秘图。

崔啖端午前必然能赶到此地,届时钱晨借他的面子搭乘龙舟进入大泽,只怕也不难。

说实话,这等大泽多有龙蛇凶兽毒虫,不是端午这样的至阳之日,等闲还真深入不得,就算有了地图,钱晨也只敢在大泽外围探探路罢了。以他的谨慎,没有完全的准备,实在不会贸然深入,既然端午至阳之日就在不久之后,何必冒着偌大的风险深入呢?

钱晨准备先摸清大泽外围的情况,看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煞气。

若是实在找不到,才会在端午乘龙舟进入大泽深处,而且在此之前就要寻到几条线索,进入大泽深处也不是两眼一抹黑的胡乱寻摸,毕竟端午再如何至阳,也顶多让毒虫龙蛇蛰伏三天。

三日之内,还找不到合适的煞气,钱晨就要选择是否要冒着遇到十二翅天蜈,太古瘟蝗,太阴天蝎这等凶物的危险继续探索了!

第五十二章甄道人

钱晨夹着天罗伞背着书箱,走进了焦埠镇中。

焦埠镇是一座靠着码头发展起来的小镇,附近有好几条大河汇入九真大泽之中,所以从九真大湖出去,水路四通八达,只要走靠得住的航道,水运确实方便。加上每年各地江湖豪客,闯入大泽深处采药……

犀角鳄皮和贵重药材从这里货通荆、交二州,每年都是数千万两银子的买卖。

城中果然有许多江湖客,本地帮派的汉子在腰间揣着三尺长的柳叶短剑,吴越剑击之术盛行,钱晨看他们的脚步移动,都是有功底的。

还有挎刀带剑的江湖客来来往往,抄着南北的各色口音,空气中泛着酒气和药香。

末药、降真香、龙脑香、安息香、苏合香、艾蒳香……这些都是大泽深处植物分泌的香药,还有丹砂、犀角、鳄皮、象牙、空青、杜若、石斛、灵珠、美玉……各色物产,堆积在商铺里面,运送往码头处准备随船带走。

钱晨孤身一人,背着把伞就闯入此地,好像豺狼堆里突然冒出来一只白兔子。惹得那些混江湖的好汉,用各色的眼神打量……

好在光天化日之下,还无人敢行凶。

焦埠镇完全围绕着码头建立的县城,故而各色的商铺都在湖边,此地多有酒楼妓馆,药香铺物产店,钱晨寻了一家店铺问了问路,才知道本地有名的大户不少,但唯一称得上世家的,只有韦家。

韦府就在距离码头不远的乌衣巷内。

“这韦家什么门第,住的巷子敢叫乌衣巷!”

钱晨来到一条只有九尺宽的小巷前,巷子里只有几户人家,占地却与码头区仿佛,每一家都是数座建筑群的园林,占地与钱晨前世去过的拙政园仿佛,端是深宅大院,总体面积不让于上个世界的四海堂。

钱晨从巷口缓步走了三刻,才看到韦宅的大门。

朱红色的大门上铜钉数排,两只金漆虎头衔铜环的门环威严狰狞,以钱晨的法眼去看,却有两只真老虎的魂魄被禁劾其上,是用白虎血祭过的两件法器,寻常的鬼物到了门口,还没等那两尊石狮子开口咆哮,铜环上的虎头就能吃掉它们。

钱晨拉了拉铜环,轻轻敲了两下,沉重的铜鸣声如同虎啸,有一种十分威严的感觉。

韦府内极为安静,若不是钱晨望气看到了其上有数百人的血气冲天而起,还以为府上没人呢。他刚敲响铜环数息,便有人悄悄的拉开了偏门,一个穿着绸缎黑衣的门子从门内探出头来,依照惯例,钱晨应该奉上拜帖,言明几时几刻来访,然后仆人奉贴进去,过了管家几关,才能得到主人的答复。

整个过程,让门口的客人等上几个时辰都不夸张。

钱晨不耐这么等候,而且他没个来历,奉上拜帖也没人理会,只怕在门口等上三天都没结果,所以他便故意漏了一个巧,随手一捏,将一张符纸叠成了纸鹤,对门子道:“麻烦阁下领路,对韦府主人言同道来访,希望一会。”

说罢纸鹤就扑闪着翅膀,飞到了门子面前。

这时候门子哪里敢怠慢,急忙请钱晨进门,自己跑去向管家汇报……管家也只得领着他进了正堂,找到正在待客的韦家主。

韦家家主正在正堂设宴款待一位黑衣道人,陪坐的人就有许多,不光是韦家的子弟,就连附近鼍龙帮、四海行舟舫、九真商盟、飞鱼帮的头面人物,都有来赴宴。

韦家家主韦乐成正在推杯过盏,气氛其乐融融,看见自家管家领着一只纸鹤前来,那张纸鹤垂首点了三点,再在空中展开,化为一纸信笺落入韦乐成手中。钱晨在符纸上寥寥写了数行,言散人钱晨拜见韦家家主云云……

坐在韦乐成下手的是他的二儿子韦泰平,只看了那不合拜帖格式的抬头,便不屑道:“不过是一手左道小术,就拿出来献丑,如今什么江湖术士都敢登咱们韦家的门了吗?”

韦泰平说罢,面向那黑衣道人,马上换了一副表情奉承起来。

“甄道长道行高深,为人还如此谦逊……若非今日那大泽深处的大鼍潜近码头,险些沉了咱们韦家的货船,却难见到道长出手。道长擒拿鳄鼍只在反手之间,让小子心向往之,这才百般相请……辛得道长垂顾。”

黑衣道人眉骨奇高,却是先前在三阳村出现的那位旁门修士。

他笑眯眯的举杯道:“只是些小事,韦公子言过了。”

座上众人纷纷奉承,这甄道人有通法境界,兼身上法器也有几件,在散修之中算是修为不凡之辈了。在场众人除去韦乐成之外,没有一人比得过。花花轿子众人抬,反正奉承话又不要钱,若能结一个善缘,又何必怜惜这点口水呢?

钱晨随着管家走进来的时候,就听见了甄道人在众人口中的‘凛凛神威’,一指擒鼍的大能。

当即就惭愧了。

“我这抬轿子的江湖手段还没入门啊!还以为显露一手,顺利进了这高宅大门,算是有些手段了。现在看来,就像自荐的三流术士一般,早知道不搞什么纸鹤传书了。门槛太低,我若纵剑光进来,营造冷漠剑仙的人设,也不至于如此被动,搞的好像开口求人一般!”

钱晨反思了一下自己的手段,人家出手是被请进来,而自己却是‘求见’……

一下子就被比的逼格全无啊!

那甄道士看见钱晨进来,眼中一道异光闪过,口中话锋一转,貌似无意的提到焦埠镇人杰地灵,风水奇佳,附近有一株大梅树冠盖大数亩。

这时候就有人知趣的接过话头,提起了不久前三阳村发生的事。

那鼍龙帮二帮主绘声绘色的讲起了大梅树中藏奇蛇,高人路过有所察觉,赐下法器而除妖的故事。

这时候黑衣道人一直在观察钱晨的表情,却见钱晨浑不在意,并未显露什么特别的表情。

“难道不是此人?不对……哪有那么巧,一个路过的修士才除去了我养的大蛇,又有一人来焦埠镇韦家拜访?”

黑衣道人有心试探,便开口笑道:“说起来也是巧,那正是贫道路过三阳村时,顺手所为!”说罢就留意钱晨的表情,却见钱晨闻言抬了抬头,有些疑惑的样子。说他没反应吗?似乎又有动容,说他有反应吗?又不似被人冒了名那般恼怒……

黑衣道人不怕被拆穿,钱晨若是现在扔出大蛇的尸体,定然能落了他的面子,但他也可以确定钱晨便是坏了他好事的那人。日后或是谋夺,或是算计,怎么也能把那大蛇尸骨弄来。至于面子,修道人的面子算什么?纵然丢了脸,能伤他一毫吗?

但钱晨这等反应,正介于瓜葛似有似无之间。

实让他难以判断……

“此人有些城府!”那甄道人心中念头转了几转,还是决定出手试探一番,就算因此交恶此人,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反正江湖一别,永无相见,此等因果并无什么挂碍。

钱晨那是真不在乎……他只是有些诧异,这黑衣道人修为不弱,铲除一只蛇妖只是小事,为何还要冒着丢面子的风险,领了别人的功德?他也没什么兴趣拆穿别人装逼……

常言道:阻人装逼,如同杀人父母……

当即平平静静的拜见此地的主人,韦家的那位家主韦乐成。

韦乐成倒也不冷落钱晨,请他入座之后,便笑道:“道友所来,是为何事啊?”

钱晨既然已经见到正主了,也就不再搞什么花哨,老老实实道:“在下欲入大泽采药,道途陌生,唯恐迷失道路,便想向家主以灵丹求换一份大泽地图一观。”

韦乐成还未答话,就见那甄道士插话道:“哦!竟然有灵丹相换,若是品质上佳的灵丹,这买卖倒也不亏,若是灵丹品质不佳,想换大泽秘图这等干系人家家业经营的重宝,就有些不合适了。”

他笑道:“这灵丹可是道友亲自炼的?”

钱晨点头道:“却是在下亲手所炼,品质应该不差,一份秘图在下自问还能换得。”

甄道人闻言摇头道:“既然炼得灵丹,为何这般不懂规矩?”这话说的众人一愣,不知道甄道人为何突然为难起了前来拜访的小道士。钱晨也有些不解,好在这也不值得他有什么脾气,依旧好声好气道:“这位道友从何说起?”

甄道人这才挥袖一扫桌面道:“你拜帖抬头便是江湖散人,可见没个来历……丹药入口那是何等重要的东西,一旦丹师有了什么歹心……岂不是坏了我们这一行的名声?因此非有明确出身来历,知根知底的丹师所炼的灵丹不能流通……寻常不知来历的散人,拿着灵丹就要换东西。”

“你觉得合适吗?”

钱晨闻言,便反省了自己的轻妄之心。先前崔啖得丹视如珍宝,不知不觉间就抬高了钱晨对自己灵丹的期许,虽然气丹很是神妙,在识得此物的人眼中万金难求,换一份地图只能说还轻贱了些……

但常言道:宝卖识货者,物予有缘人。

他钱晨没名没姓,又不能说是太上道真传……这般炼制的灵丹,拿出来放言要交换世家每年入泽吃饭用的地图,确实轻妄了一些。应该拿出不识货的人也晓得价值的硬通货才是。

比如说他乾坤袋中堆积如山的法器胚胎和材料!

钱晨便轻轻颌首道:‘是在下冒昧了!若是灵丹不许,在下还可以……“

甄道人抬手打断他,继续说:“所以依着丹师的规矩,初到一地,未曾扬名的时候,要卖丹换丹须得设下丹会——在有意买丹换丹的同道面前,以当地同道提供的灵药,亲手炼制灵丹。以示坦荡,受众人监督,以防丹师在丹药做下什么手脚。”

“为何不请有意买丹的人亲手检验?”钱晨好奇的问道:“仔细检验,虽然不能防住全部的手脚,却也能察觉七八成的端倪吧!”

甄道人露出一丝冷笑,似乎奠定了钱晨果然是外行人。

他讥讽道:“丹药中埋伏手脚,寻常修士如何能查验?”

钱晨愕然:“不能吗?”

这时候就连才入修行门槛,在宴中随侍的韦家童子都不禁掩着嘴偷笑了起来,晓得这是个门外汉。钱晨仔细思量才恍然,世间修士突破感应门槛比他想象的还要粗糙,原来不能感应灵丹元气微妙的修士,远比他想象的多。

一颗灵丹药性是否纯粹,要感应元气之微妙……这对于道门真传来说,就是灵觉一扫的事情。

没想到在世间,却也算得上一手绝活了。

钱晨继续自省,自己又犯了想当然的错误,总是拿着自己的眼界水平,去衡量世间的散修乃至世家子弟。从崔啖的修为水准可以看出,如自己大敌妙空这样的结丹魔修,其实已经可以算得上世间的魔道巨擘……

自己却觉得妙空好像被太上道一捏就死了……虽然面对元神真人的确如此。

但人家好歹灭了楼观道满门呢!

在这世间,元神真人只怕已经是如上古神仙一般的传说了。

就连做轮回之地的任务时,那个底蕴远不如中土诸天的小世界,钱晨所见的那些——如十二元辰这般的人物,也已经是一界最顶尖的高手,可谓一界精蕴所在。

他们的见识修为,或许不如中土寻常修士。但无论资质,心性,乃至根基其实都已经是一等一的人杰了。

中土虽然人杰地灵,但最杰出的那一小撮都在道门、佛门、魔门的真传里,剩下稍逊一筹的散布这广大世间,红尘只占据百一之地。余下的寻常世家弟子、散修人杰虽然见识、修为不弱,但比起那些能成为一个世界绝顶高手的精中之精,无穷历练,乃至个人素质要求,还是差了许多。

“我以为此世修士的平均素质,大概有我的十分之一,现在看来还是我乐观了!果然,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啊!”

钱晨不禁感慨,对甄道人微微一礼,道:“受教了!”

第五十三章假灵丹

“你先别忙着施礼……”那甄道人傲然道:“该你受教的还在后面呢。”

“寻常修士察觉不出丹药中做下的手脚,杂质如何,药性是否充盈,但若精修此道的修士可就不一样了。因此除去丹会之外,若是有得人信重的丹师在,也可以通过品鉴灵丹的方式,做交易的中人。”

韦泰平面露喜色,忙道:”道长说起这炼丹之事,如数家珍,想必也是内行,可否品鉴一二,叫我们开开眼界。“

甄道人看着钱晨笑道:”道友可还想以灵丹相换地图?若是能通得过我这一关……“他话里有未尽之意,只是转头看向韦泰平。

韦泰平果然知情知趣,拍着胸脯道:“那我就做主,将九真大泽的地图,换予道友。”

钱晨自无不可,他害怕这甄道人不识货,特地将原本准备用来交换的碧元淬灵丹收起,这等淬炼道基,根本真气的灵丹效用还是不够直接。这甄道人听着挺靠谱,但万一走眼了呢?换成了增长修为的益气纯阳丹……想必就不会看错了吧!

那益气纯阳丹色泽纯红,药性却十分温和,又是元气所炼,几乎没有杂质。

钱晨将其托在掌心,那卖相实在是好,光溜溜,圆坨坨,灵觉一探入坠入温泉之中,让人通体舒泰。钱晨以为,这等灵丹决不至于让人看不上。

却见甄道士接过灵丹,打量许久,突然嗤笑一声。

这一回,钱晨可是真惊到了。这可是他特意挑选出来卖相最好,药性也最为简单的灵丹了。还能出什么幺蛾子?

只听甄道人说道:“炼丹之道,十年烧火,三年苦修目术,才能观察火色,通晓火候。再有十年拣药,苦读丹书,才能试以药性简单的灵药炼丹。期间苦读丹书数百卷,药性熟知于胸……更要炼开鼻窍,能分辨药性,从丹炉散发的药香中察觉药性变化。最后炼开舌窍,能品味丹药中灵药火候缺憾,不断调整。”

“如此三十年之后,才能正式开炉炼丹。”

“一炉好丹,须得从灵药开始挑拣,以舌尝药,察觉药性浅薄浓厚,再以药性定量,少一分,多一分,后面炼得再好,也都是废丹。然后选择合适的时序,地点,乃至炼丹鼎炉,都有诀窍,开炉之前,还要温炉,祭炉……用什么水,什么火,都有讲究。”

“正式开炉后,火候随着炉内药性变化,一丝都不能有差。”

“期间法力护持,又非得有一身浑厚的法力难以坚持……最后开炉之际,成药的手法又有秘传,期间各种手法又称丹诀,乃是丹师视如性命的传承,不是入室弟子,休想看上一眼。就连丹会之时,丹师也可以藏着施展丹诀。“

“最后收药手法且不说,就连收取丹药童子的生辰八字,体质道基都有讲究。纯阳丹药要用纯阴处女,纯阴丹药要用纯阳童子……”

钱晨听了暗自咂舌——炼丹居然如此难么?

什么目术,鼻窍舌窍,不是突破感应之后,灵觉察微水到渠成的事情吗?药性根本就是天地元气,只要能察觉元气,自然就能观察药性啊?

什么?火候变化还要用眼睛去看?

不是靠灵觉吗?

还有为什么炉内的变化,要用鼻子去闻药香来分辨?不应该是直接望气吗?

药性变化那么简单的东西,也值得学十年?而且灵药的药性为什么要一种一种的背?诸天万界每一界都有独特物种,如此一来,岂不只能困居一地炼丹?遇到不认识的灵药怎么办?为什么不直接观察药性本源的变化,一切药性皆是元气,究其根本不变啊!

钱晨有一种力学分析时用有限元研究生,遇到了操着经验公式的大佬……

虽然自己学了厚厚一本偏微分方程边值问题近似解的有限元分析很辛苦,但那种硬生生背下来三尺高的经验公式的狠人,是真的牛批!

大有智商正常的大学生,看到靠硬背下九九乘法表,去解一元二次方程的智力障碍者,终于有所成就时,那种深切的同情和被激励的振奋。

如此强人,如何不令人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钱晨炼丹之术比甄道人强上百倍,尚且如此佩服,那大厅众人听了这等辛苦的炼丹之术,一个个都愈发敬畏,就连韦乐成这样的老狐狸都流露惊容,这世间的灵丹宝贵,若是甄道人真个懂得炼丹,其身份贵重,决不再结丹宗师之下。

不知多少世家都要攀着结交。

韦泰平更是露骨道:“道长知道这等辛苦,定然是丹道宗师,如此品鉴灵丹实在是让我等大开眼界,若道长不嫌弃,我愿为道长门下奔走……”

甄道人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岔开话题道:“品鉴灵丹,也离不开炼丹法门之中‘见闻称品’四种诀窍。”

“品鉴灵丹好坏,先观其色。上品灵丹,丹色正而不邪,纯而不艳……”

“色泽越纯正,说明杂质越少,火候一旦轻了丹色便会浅淡,而火候一旦重了,丹色又有焦痕。此丹看似色泽极正,存而不杂,以目术观察,竟然毫无杂质……”

钱晨仔细倾听,这枚益气纯阳丹确实丹色极正,毫无杂质,为何此人嗤之以鼻呢?

甄道人摇头笑道:“但是炼丹者大概是做过头了,这丹色过于纯粹,居然看不到药性的过度和灵药熔炼的痕迹,丹从火出,却连火痕都没有了。而且就算是水炼灵丹,灵丹凝集总有一个过程,有人为造就的痕迹,高明的丹师连丹药是如何凝结的,时间,过程都能察觉。”

“这颗丹药……竟然像是天然成就,天生如此一般,没有半点凝结的痕迹……”

“这是丹师炼出的灵丹?”甄道人嗤之以鼻。

钱晨心里默默道:“因为是元气所化,一体凝结。也没有什么草木灵药,更不需要借助草木的纤维烧炼成丹形……”

“其次是闻……”甄道人把手上的益气纯阳丹递给韦泰平道:“你闻一闻。”

韦泰平把鼻子小心的凑到丹药前,用力去嗅,他过度用力脸上都皱成了一团,惹得一旁随侍的童子发笑,但韦泰平却并不觉得自己滑稽,而是点头道:“我用力去闻,也只闻到一股淡淡的丹香……根本没有丹味。”

“是的,丹香可以辨别药性,此丹药性倒是没有问题,补气养精,但这般浅薄的丹香,说明药性也浅薄。”甄道人解释道。

韦泰平也察觉闻得丹香之后,自家真气略有进益,只是微不可查,效力实在浅薄。

当然他也分辨不出自己的真元也微不可查的纯粹了一丝,更分不出有兴奋效果的灵药刺激真元增长和温和纯粹的元气补益的不同。

钱晨忍不住道:“香味太大,不会走味吗?”

“什么?”韦泰平没想到还有人敢反驳,顿时感觉冒犯了自己心中的高人,不禁厉声反问道。

钱晨好心解释道:“就是走失了药性!”

甄道人大笑道:“这就是第三个错处……”他从腰间的豹皮囊中掏出了一瓶水晶瓶子,里面是淡淡透明,如同清水的液体,甄道人晃晃水晶瓶道:“这是丹蜡,丹师为了防止药性随着药香蒸发,炼成灵丹后便会在其外表涂抹一层丹蜡,防止味道挥发,品鉴灵丹之时常常要用手搓开一点丹蜡,才嗅探药香……”

“你的丹蜡在哪里?”

钱晨无法解释,总不能说我炼丹之术完全超乎了你的认知,乃是用元气炼丹,丹成之后,以惰性元气化为丹壳,将那一股纯阳元气封入其中。这惰性元气所化的丹壳,就相当于你的丹蜡了吧!

这甄丹师脑子里,根本没有元气炼丹这种概念,说出来也只是更被认定是骗子。

“这是市场定位错了啊!高端的产品,就应该定位崔啖这样的高端客户。我跑来低端市场炫耀什么……”钱晨肚子里哀叹。

甄丹师最后掂了掂那颗益气纯阳丹,摇头道:“最后,这丹你不觉得太轻了吗?”

“因为里面是一股元气……”钱晨早已无力反驳。

“只有三铢重,灵丹根据材质不同,草木灵丹重一钱至三钱,通过观察杂质多少,称量重量便能确定药性。矿物金丹稍显沉重,有八钱到三两等分别。不同灵丹比重不同,往往根据重量便能算出其中药性是重了,还是杂质多了。”

“当然这些都十分微妙,需要因地制宜,不过无论哪门子的灵丹也没有这么轻的!”

“我都怀疑这只是一层壳!”甄道人冷笑道。

钱晨暗自感叹:“你说对了!这还真就是一层壳……”

甄道人将灵丹抛回给钱晨道:“如此这般望闻称……这等丹药不配与我细品,就直接略过最后一步吧!此丹丹品下下等……杂质虽少,但药性更是浅薄,虽然不是最差的‘毒丹’,比‘废丹’稍好,却也是‘伪丹’……并不值得那大泽地图。”

甄道人冷冷的看着钱晨,这时候钱晨却在心里反思:“我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个甄道人?我都没见过他啊!”

“感觉对我有些恶意的样子,要不要当场一剑做了他?”

第五十四章久在樊笼里

钱晨这般想着只是开个玩笑,他还没有到别人说几句不中听的话,就下手杀人的地步,只要不是理念之争,正邪之别,亦或是生死大仇,钱晨都还是脾气挺好。并非那种瞅一眼,就要杀人全家灭人满门的鲁莽脾气。

他收起灵丹,平静道:“拿出这等灵丹相换,是在下冒昧了。若是家主不许,那小道就再换一件法器来换便是……”

那韦泰平冷笑道:“你拿这等劣质灵丹骗我,可见心性偏狭,乃是投机取巧之辈。这等人品,又能拿出什么好法器来?既然已被甄道长拆穿你的面目,怎么还好意思留在此地?恕我韦家不招待了……”

钱晨迎着这劈头盖脸的一通指责,感觉自己甚是无辜,明明是你没个眼力……但人家是此地主人,说不换,钱晨还真没有下手强抢的这份脸面。

便起身抱拳道:“既如此,在下便告退罢!”

韦乐成好声好气道:“那我送小道长出去……”

钱晨笑道:“不用了!”说罢便纵起一道剑光,在厅中飞遁而去,剑光起,登时惊动了在座的众人。

韦泰平没想到这面相年轻的小道士,修为还不差,更有飞剑傍身,去时显露了一手精妙剑术,却也惊动了在座。

当下心中就有些后悔:“早知道这小道士有些修为,应该给他留一点面子才是。”

但转念一想:“这甄丹师不知为何对那小道士似乎有些看不顺眼,许是那道士胡乱炼丹,让甄丹师有些不满。如今要事,还是巴结好甄丹师,叫他传授我一些炼丹诀窍才是。若是能拜得那甄丹师为师,日后纵然不能继承家主之位,凭着炼丹之术,我在家族之中的地位也稳如泰山。”

当即频频敬酒,话语里也流露出了这等意思。

却不知甄道人看着钱晨遁去的剑光,早已经眼热……他想要炼制的地煞龙蛇剑不过一柄旁门飞剑而已,本质还不如钱晨手中购得这把乌金黑煞钩,旁人看得钱晨的剑术精妙,他却瞧出钱晨不过感应练气级数,还未炼成根本法力真符,修为远逊于他。

而且他自诩有许多狠毒的计谋,看那小道士今日反应有些木讷的样子,估计也不是十分机灵之辈。

心中便起了下手暗算之心。

看到韦泰平如此热气笼络,甄道人念头一转,就想出了许多借刀杀人的狠毒手段,一边摇头笑道:“此人听不得人劝说……傲慢的紧。临走时显露一手,却还是露了胆怯,我看他不过是练气法力,还未能通法,想来那飞剑也不过机缘所得。”

却是在韦泰平心中埋下了一颗种子,方便他日后蛊惑操纵。

他和韦泰平打了几圈太极,终于诓得这位韦家二公子磕头便拜,要拜在他门下学习丹道,甄道人假意推拒了几回,最后才仿佛耐不住众人劝说的样子,勉为其难的将韦泰平收下了。还约定要开一个丹会,丰润一炉灵丹予大家做个便宜。

一时间在座奉承声潮起……又恢复了其乐融融的氛围,将钱晨临走时的一剑忘在了脑后。

钱晨剑光遁出韦家,心中稍有些郁闷,今日这场面却让他想起了前世的蝇营狗苟,前世做研究生的时候,他也不是没有受过气,每日给导师做牛做马,还要受一肚子闷气,那位导师油腻的紧,甚至有:“没三两的酒量,休想从我这里毕业!”这等豪言壮语。

前世苦学操劳到几乎头秃,实在是受了很多不相干的闷气……

今日被人劈头盖脸的呵斥算什么,前世他被人呵斥,还要陪着笑呢!

钱晨挥出一剑,剑光凛冽划过九真湖上,所过之处,湖面掀起潮水涌动,如同前世种种的烦恼一般,纷纷乱乱……

一声厉喝,再催剑光。

只见那道乌金剑光暴涨三丈,速度突破了一层无形的障碍,登时飞剑破空的声音尽数消失不见,湖面反而恢复了平静。

这一道剑光将钱晨被勾起的种种烦恼统统斩去,让钱晨由着自己大笑了起来。

“这些纷纷扰扰,今日还能纠缠我吗?”

“今日之我,已非昨日之我,往日那个挣扎在尘世泥潭里的我,如今已经脱身得自由,若是如前世那般,不得不有许多妥协无奈,就算长生又有什么快意?只不过在那浑水中腌制的更入味一些罢了!”

“长剑在手,受他个贼厮鸟气!”

“我今生不但要长生不死,更要逍遥自在……若是不得逍遥,就算给个长生给我,我也不做!”钱晨这话说的铁骨铮铮,但其实心里并没有嘴上说的那么坚定,平心说,给个长生给他,纵然要妥协一二,他也会说真香的。

钱晨露出一个阴测测的微笑道:“那甄道人不知为何对我有些恶意,让我灵觉有些感应,此人心中藏着恶意极深,绝不是一时口角。自古以来种种恶意纠缠,不是横刀夺爱,就是意气之争渐结仇怨,或见财起意,利益纠纷……”

“临走之前,我秀了一下自家的飞剑,又没有用上外气元丹的法力。”

“他定然以为我法力不过如此,若是心生贪念,恶意炽高,贪婪之下有所动作,那便是他的取死之道。”钱晨一振剑光,瞬息遁出百里之地。

直到这一刻,他才明悟自己心中修行的坚持是为何?

是那红尘的无穷烦恼,尘世之中厮混不得不承受的委屈妥协,那庸俗,无奈,违背本心的种种,那无形罗网的束缚,是在都市之中夜深人静之时,想要大吼一声的郁闷。自从修行之后,他才恍然领悟到自己还有另一种选择,看到了天地之宽,世界之大。

是他终于找到了超脱其上的道路……

久在樊笼里,如困网罗中。

一朝乘风起,复得返自然。

钱晨立身九真湖上,夜色静谧美好,他就这么伐木为舟,横剑膝上,看着月色下的湖面,悠悠飘荡了一夜,除了炼化清气如故,心情是极为放松的,早就将韦家的种种忘在了脑后。

但韦家之中,却还有人为他牵挂了一整夜。

韦泰平前往韦乐成所在的书房问安,他进去看到韦乐成一手拿着香茗,一手持着书卷在读书,看到韦泰平进来,也只是点点头。

韦泰平低声道:“父亲,孩儿已经安排师父住下了。”

“你要好好学些本事!”韦乐成悠悠道:“我也就放心了……”

韦泰平眼神闪烁道:“父亲,今天那小道士不过练气修为,还未练就法力,竟然也有一口飞剑。我们韦家,也不过有一口世代相传的剑器罢了……这焦埠镇是我们的地盘。他既然要深入大泽,想必也不会轻易离开。”

“大泽之中许多凶险,失踪了一个练气修士,似乎也不是什么奇事。”

韦乐成笑道:“这话是你师父教你说的吧!”

韦泰平神色有些惊慌,眼神登时就散乱了:“师父说,一口飞剑而已,早晚是要传给我……”

“蠢货!”韦乐成扔下茶盏,指着韦泰平骂道:“蠢货……人家一分的好处还没落在你手上,你就要为人家杀人?他甄道人贪图人家的飞剑,为什么自己不动手?非要把好处分给你来动手?”

“这焦埠镇毕竟是咱家的地盘,任何人动手,都休想瞒过我们。师父他自然只能借助于我等之力?”韦泰平抬头辩解道。

“人家是江湖散人,出了什么事情,人家撒腿便走,远游江湖,甚至跑到海外去。就算是结丹的宗师,又能算到他的下落?我们可是有家有业的……这韦家在这里,还能跑了?”韦乐成恨铁不成钢道。

“可每年那些好运寻到珍贵灵药的江湖客,不是也被……”

“那是我们摸清楚了他们的根底……你知道那小道士多少跟脚?这飞剑是长辈赐下的,机缘得之,还是宗门赐予的?人家是道门真传,还是旁门大派出身?亦或世家子弟?拜帖上写个江湖散人……你就信了啊!”

“你爹我是号称秃鹫,江湖上都笑话我目光短浅,只盯着眼前的蝇头小利。”

“但你爹哪次不是先把好处搂在手里,再说其他,你倒好,人家许你一个画饼,还没落在手里一分,你就甘愿冒着风险,为你那师父杀人了!”

“如今你师父有求于我们,不吊着他,趁机学点真本事。你倒是逼着人家走啊!”

韦泰平即畏惧,又不解道:“那小道士行踪不定,未必会待多久,把飞剑弄到手了。在慢慢应付我那师父,不是更好?”

“人家目的达到,还有你拿走飞剑的机会?”韦乐成冷笑道:“目的达到,不拍拍屁股走远,还留下来等麻烦上门吗?”

韦泰平又说了几句,韦乐成都只掰开了给他说,最后只好不甘心的告退。韦乐成道:“去给你师父拿几炉补气丹的灵药……”

韦泰平心疼道:“这可价值数万两呢!”

这下韦乐成才彻底怒了,他将茶盏砸到了自家儿子面前,道:“干大事的时候,你冲动枉为,花点小钱你反而畏畏缩缩了!杀人的事情你敢随意做,这点钱你就心疼了?废物!你不给人家好处,人家凭什么教你?”

“把灵药奉上,请他炼上几炉,偷学都能偷到不少吧!”

“有师徒之名,他好意思不提点几句?这才是你能抓住的好处……那年轻道士来历有几分奇异,看气度不是小门小派出身,为父为何不去拉拢巴结,反而选择结好你那师父?他就是道门真传?能助益我韦家多少?”

“你师父这手炼丹的本事,却是能光大家业的东西。”

“得罪了那些大派弟子,他们都有规矩,能为这点小事把咱们韦家灭门了?得罪了你师父,说不得就小人报仇,从早到晚了。这才是尺寸分度……你倒好,敬而远之的人你说杀就要杀,该慢慢打压收服的,你却自甘其下……”

“我韦乐成,怎么就生了你个蠢货?”

甄道人看到自家的便宜弟子,恭恭毕敬的奉上几炉补气丹的药材,说送予师父练手用的,他随手抓了抓这些炮制好的上好灵药,心中冷笑:“老狐狸!”

第五十五章尘世不自由

“姜翁……姜翁!”里正兴奋的从村外跑来,跨过姜家的篱笆,激动的鞋子都掉了一只。他顾不上捡起,对听到呼喊从房内出来的姜老头道:“仙人……救你家孩子的那位仙人又出现了!昨日有大鼍袭船……又有仙人出手,一指降服。”

“传说仙人还提起咱们村的大梅树,说起自己曾在此斩妖!”

姜老头忙道:“里正,你这消息可真?”

“这是我在衙门当差的侄子亲口跟我说的,那还能有假?你快与我一起去镇上,拜谢仙人,也许能续上这段缘分,为你那小孙儿增添一些福缘不是?”

姜翁连忙换上衣服道:“拜谢仙人,自然是要得。但老朽是真心感激仙人救我孙儿……至于什么福缘的,平平安安长大就是福……救命之恩,总是要带着孙子叩拜一次,免得人家说我们村人不懂礼数,天大恩德也当做看不见。”

他叨叨絮絮的说着,显然心中并未像表现的那么平静,系扣子的手都有些颤抖。

姜翁抱来孙子,对他道:“今天带你去给救你的仙人爷爷磕头,你可不许再胡闹。”那孩子乖巧出的点头道:“我晓得的啦!”

三阳村的人,早在里正大声呼喊的时候就被惊动了。看到姜翁带着孙子穿上新衣走出门,左邻右舍都抱着菜篮子,捧着箩筐站在院中对姜翁道:“姜翁,出门啊!是去镇上吗?”姜翁并不理会这些长舌妇的试探,他领着孙子从村中穿过,不一会就有十几个村民穿着新衣跟着他,有的是想去看个热闹,有的则是抱着见见神仙,沾沾福气的想法,还有的是想发财求子……

姜翁知道这些好事者犹如牛皮癣一样,甩是甩不掉的,只能叫里正领着他们,免得到时候乱糟糟的,没有礼数。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焦埠镇而去,沿途有人好奇问了缘故,听到去拜谢神仙这么有趣的事情,当然也得跟上,所以一路上队伍非但没有掉队的,反而越来越庞大。

甄道人此时受着韦泰平的拜师礼,在当地头面人物的见证下,焦埠镇码头处披红挂彩,甄道人在众人的拥簇中,来到当日降鼍之处,那大鼍是一只从头到尾约有八丈长的巨鳄,在河中犹如一艘小船一样,鳄吻之上系着一根绳索,接在一杆黑幡之上。

鳄鼍看到甄道人到来,腹部在水中发出雷鸣一般的鼓声。

这鼍龙本就是甄道人收服的灵兽,看到主人来了,自然摆出降服之态,惹得看客们一阵振奋大声喧哗,还有胆大的水手从旁边的船上跳到鼍龙的背上,用手摸了一把背甲,河岸上登时传出阵阵欢呼。

许是有人站在背上不舒服,鳄鼍稍微摆动了一下身子,上面的年轻人就吓得屁滚尿流,又仓惶跳回河中,朝着船上游去,顿时又惹来了众人的嘲笑。

那甄道人能降服这等凶物,叫旁观者亢奋震撼之情难以自持。

鼍龙帮的帮主带着一众手下奉承道:“仙长一指降服这作乱的鼍龙,当真是神通广大,惭愧啊!本帮虽然号称鼍龙,但每年被鼍龙吞吃的帮中弟子,没有一百,也有数十,鼍龙为祸九真郡多年,向来凶狠可怕!当年朝中大儒来本郡为郡守之时,还曾写过《祭鳄鱼文》,呵斥此恶神不得为患。”

“未想到大儒呵斥不得的鳄鱼,却被仙长轻易降服了!”

“本帮初代帮主以此凶恶神物为名,就是希望帮中弟子,如鼍龙一般被它们视为同类,不再加害。”

“谁知道……这鼍龙以同类相食,并不忌讳这些。”鼍龙帮帮主一副万万没想到的样子,惹人发笑。

那些同为江湖帮派的会首,堂主们则在暗中不屑撇嘴,鼍龙帮以鼍龙为名是为了欺骗鳄鱼,不被加害……骗鬼呢!鼍龙帮说的是此帮作风凶残,犹如鼍龙捕食一般,帮中弟子觉得鳄鼍的凶气很是配得上自己,才起了这个名字。

现在才在仙师高人面前来装老实……

这边喧闹非常,自然也是给三阳村民指明了道路,负责维护安保的诸帮派子弟,听闻是三阳村人来向仙人报恩的,他们也是听过那个除蛟故事,当然不敢阻拦,就让一行人来到了码头处。那里正知情知趣,远远的就大声道:“三阳村人,受仙人除妖大恩,特携得救小童,献上本地瓜果与仙人品尝……”

闻得此言,前方聚拢的人潮纷纷分开,露出中间的甄道人和韦家,本地帮派的头面人物来。

飞鱼帮帮主满脸堆笑,对甄道人贺喜道:“仙长,这是受您大恩的村民前来报恩了!”

甄道人不置可否,脸上不喜不怒,姜翁带着孙儿走在人群让开的道路上,有些迷茫的看着那一群人,他眼睛不太好,眯着眼睛找了半天,也没看到那个面如童子,少年道士打扮的仙人。别人看他一脸呆愣的样子,便领着他到了甄道人面前。

里正看清楚里面的情况,脸色就是一变。

姜翁还是没有找到人,那鼍龙帮帮主看他没头没脑的乱撞,指点道:“你愣着干什么?这位就是施法除了你们村那恶蛟的高人……”

姜翁看清那‘高人’的样子,登时就变了脸色,他脸上闪过疑惑,震惊,愤怒,畏惧等等神情,迟疑了半响,才终于缓缓的低头,准备跪下叩首……

这时候他牵着的孙儿却突然开口道:“可这不是救我的仙人爷爷啊!”

此话一出,登时众人神情就是一变,老江湖只是微微一愣,就转而好像没有听到一样,而年轻人更是屏住呼吸,说不出话来……让气氛突然陷入了沉默,这短暂而突然的沉默,让在外围的人就算听到不到这话,突然感觉到身旁的人都不说话了,也不敢说话。

还是韦乐成开口打破了这尴尬的沉默,他笑道:“小孩子记性差,才几天就忘了人!”

姜翁点头如捣蒜,道:“这孩子从小记性就差……就差!”他拉进了手中的孩子,那孩子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感受到爷爷颤抖的手,也惊恐的不敢再说什么了。

甄道人笑着走上前,姜翁恐惧的想要退缩却没来得及。

他看见那甄道人笑道:“可怜的孩子……”

就抬手摸了摸那孩子的额头,这时候一道黑气突然从姜家小童的额头上窜出来,却浮现有许多狰狞的面目,如同恶鬼一般,甄道人一声大喝,吓得那孩子一个激灵,道人手中发出一道白光,犹如飞刀一般将那黑气斩为两段。

黑气化为一股脓血坠落地面,血污涂满了地面。

“被人施了法术,迷了魂魄……唉!”甄道人摇头叹息道:“昨日那位道友被我拆穿之后,想来还是不服气,这才闹出了今日这一场乱子。他施法迷惑了这孩子的心智,又蛊惑这些村民带着这孩子来拜谢我,然后再暗中操纵这鬼物,借了这孩子的口来坏我清誉。”

“就算他心有不服,又何必殃及无辜呢?”

姜翁的手都在颤抖,他险些抱不住怀里的孩子,那童儿刚刚还面色红润,十分精神,这一刻却脸色苍白,气息奄奄。

“这是**之术的后患,我给你一颗丹药喂他服下,回去修养一段时日就好了。”甄道人面带笑容,仿佛真个和善一般。

姜翁不敢多说话,唯唯诺诺的接过丹药,捏在手中,抱着孩子要告退离去。

此时见到仙人斩鬼这一幕的围观者,顿时就信了甄道人的这一番解释。又脑补出了妖道不服,以**术害人与仙人斗法,被斩杀了施法的恶鬼这一番大戏,登时又欢呼起来。韦乐成拉住甄道人道:“还是道友机警,没让那人再行不轨。”

韦乐成拉住甄道人,给姜翁施了一个赶快离开的眼色……

有韦乐成开口,那些头面人物有开始吹捧起来:“果然是真仙人啊!”

下方的村民也窃窃私语道:“原来竟然有妖人迷了姜家孩子的魂魄,难怪刚刚乱说话!”

“我就觉得今天姜翁有些不对劲,那孩子经过这一吓,怎么能好的那么快。原来是被鬼附体了!”

“差一点就误会了神仙!”

“要不上去问问老神仙,我什么时候才能生男孩?”

“这仙人有点眼熟啊!好像是石头哥砍树的时候……”

姜翁死死捏着手中的‘灵丹’,抱着自己的孩子匆匆出了镇子,出了镇后,他就抱起孩子一路小跑了起来,途中还把手里拽烂的丹药扔倒了地上,迎面的春风有些微寒,不知不觉间他的脸上已经是老泪纵横。

那里正不知什么时候也跟了上来,在姜翁脚下一绊,快要摔倒的时候扶了他一把。

里正叹息道:“这……谁能想到还有这么回事啊!”

他懊恼道:“姜家老哥哥,我对不住你啊!”

姜翁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飞奔回家,将孙儿安置了下来,看着孙子虚弱的躺在床上,苍白的小脸,神志不清,昏迷不醒,只能默默流泪……

晚些时候,城隍正在庙中听闻日游鬼差的回报,今日城中发生的一应事情,事无巨细,都被鬼差告知城隍。城隍听完之后,冷笑数声,对鬼差道:“差遣我治下所有阴差,前去打探此人下落。”说罢,城隍案前浮起一张白纸,上面画着正是钱晨背伞的画像。

“看到此人之后,就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跟他说一遍!”

那旁边的庙祝迟疑道:“神主,那甄道人是韦家的座上客,是不是要告知韦家那边?”

城隍闻言一拍惊堂木,冷笑道:“你是韦家的银子拿多了?忘了自己是谁了吗?”

“你是我城隍庙祝,不是韦家养的狗……”

庙祝惊恐跪拜道:“神主老爷恕罪……老朽昏了头了。只道韦家那边是城隍老爷的血亲,这才狗胆冒昧……”

“是啊!我是韦家的老祖宗,但韦家听得是家主韦乐成的话……敬重孝顺,才是我的子孙。韦家敬是敬了,但都是敬在表面。什么时候顺从过?不听我的话,反而让我给他们担责任,擦屁股,我是他们的老祖宗,还是他们是我的老祖宗?”

“韦乐成聪明啊!”

“就算那小道士是道门真传又如何?道门是有规矩的,他一不伤天害理,二不施法害人,难道得罪了一两个道门真传,还会被全家灭门不成?世家自成一派……但我这个城隍,却是道院监督的,道门真传奈何不了他,还奈何不了我吗?到时候,人家往正一道那边传个话,为难我一个八品城隍,有什么了不得的?”

“韦乐成想把那甄道人吃干抹净,但得了好处的是他,担着风险的是我。”

“我凭什么为一群不孝顺的子孙,担着这些干系?”城隍冷笑道:“看在韦家这些年的供奉面子上,这件事情我暂且压住,不送往道院那里去。当然……道院难道就不知道吗?他们也在旁观啊!说是人间正道……但谁心底没有一点私心呢?道院这些年下发的供奉明显不足……那些道士谁不想弄些丹药补益修为?”

“现在就看是这小道士的面子大,还是甄道人的丹药香了!”

第五十六章宵小算计,可当一剑?

甄道人前脚害了那孩子,心里却浑然没当一回事,回到韦府后暗暗思忖:“我入这韦家,本是想借助这家的权势,为我找到那盗走我异蛇尸骨的人。未想却在一个练气修士身上,看到了一柄更好的飞剑胚胎,而且此人十有**就是坏我好事的那人。”

“这般对他出手,也不算无缘无故了!”

“只是前次试探韦家,韦乐成是个老狐狸,完全没有替我火中取栗的心思,本待诳骗他们杀了那小子,我就借机窃走那把飞剑,就此远走高飞,一应首尾都留给韦家处理。”

“但如今看来,那韦乐成只想图谋我的炼丹之术,根本没有替我趟路的心思。昨日为了得其信任,不得不漏了一些本事给我那便宜徒弟,这韦家自有一些炼丹的传承,只是远不如我师门传授。老子这一脉,向来单穿……不到寿元将尽,绝不收徒。”

“这便宜徒弟……”

甄道人眼中闪过一丝凶光,心里冷笑道:“既然你们不想出手,那我就不得不逼你们一下了!”

便起身唤来韦泰平,韦泰平拜过师父,却听自家这便宜师父提点道:“你今日拜在为师门下,奉上了许多礼物,为师也当有所赐下。只是我这一身法器,都是性命交修的根本,轻易予你不能……非得为师坐化之后,才会把一身法器传下。”

“韦家虽有些家底,可皆在那几个修为深厚的长老手中,只有自家亲近的晚辈才会赐下,你父亲又正值壮年,家底还要留给你大哥。”

“所以我看你手中也没什么法器……为师这里有个机缘予你!”

韦泰平大喜过望,原本还想着学了这便宜师父的炼丹之术后,便找个机会,与父亲一起暗算了这甄道人,取得他一身法器。但又有些担忧,父亲向来更看重大哥,虽然是自己的师父,但能落在手中的未必有多少。

没想到这里却还有机缘,当即磕了两个头道:“谢过师父厚赐!师父恩德,徒儿没齿难忘!”

“先别忙……”甄道人笑道:“这机缘还需你自己用心,这是一件上好的法器胚子……前日我除去那异蛇的时候,却发现三阳乡的那株大梅树别有玄妙,却是扎根一股地煞阴气之上,所以才让那异蛇成了气候。”

“这梅树乃是异种,汲取煞气已有百年,接近成材,乃是祭炼法器的上好胚子。”

“你伐了那树,用功祭炼,却不难炼成一件上好的法器……”

甄道人又提点了他几句,韦泰平自然是满口应诺,高兴的退下,这时候他满心都是那件未来的法器,贪欲炽心,更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阴霾,蒙蔽了他的神智。韦泰平告退后,刚想把这事禀告父亲,却转念一想——

“父亲向来偏爱大哥,若是得了那灵材,转头还是赐予大哥了怎么办?”

“还是先把东西搞到手,生米煮成了熟饭再说。”便唤来自家的亲信,一帮子恶仆打手,在众人的拥簇下,大摇大摆的往三阳村而去。

钱晨那一夜在九真湖上舞剑过后,便进入了大泽边缘地带探索。人道深山大泽多龙蛇,并非虚言。钱晨一路过来,也不知道见了多少种毒物蛇虫,天生万物自有其能,许多虫豸弱小的一捏就死,但若是结丹修士稍微大意一些,都会被要了性命去。

比如毒沼之中含沙射影的毒蜮,或是细小的肉眼不可见,常常成数亿万只为一群,飞腾起来如同白雾的蛡。

期间凭着感应灵觉的微妙,钱晨也发现了几股煞气。

只是要么太过驳杂,要么就是本质太差。

上乘的煞气源自地阴浊气,而如尸体堆积,污秽滋生,虫蛇孽滋,乃至男女之事都能产生煞气,诸如桃花煞,就是一种源自阴阳**的异种煞气,这些煞气虽然也是异种元气,但比起七十二地煞中的种种奇异元气,本质上就下乘许多。

而且这样的煞气,秉承万物造化而生,比起天地造化来更多了一股驳杂。

所以上乘的煞气必然也精纯,下乘的煞气通常也驳杂,本质下乘却又驳杂,对于钱晨来说,那就根本不能用了。

倒是地煞毒瘴伴生的灵药往往品质不错,钱晨也出手采取了一些,通常只取三成,约三一之数那么多。

这是为了给灵药留根,也是不竭取造化之意。

虽然这大泽如此深邃广大,钱晨就是倾尽全力也摘取不完,就算九真郡乃至天下的江湖客们都闯入大泽采药,也耗费不了大泽万一的底蕴。但钱晨是从前世工业社会来的,深知人类肆无忌惮的采集资源,能对环境产生多大的破坏。

他虽然不会对这个世界还处于扩展生存空间的人族说三道四,指手画脚,非得高高在上的肆意批评这些为了一株灵药提着脑袋冒险的江湖客,乃至苦苦挣扎修行的散修们贪婪无度……但自己遇到同样的情况的时候,通常都会留一分余地。

毕竟钱晨并不缺这点东西……

留一些给这里的生灵,看似浪费在了蛇豸毒虫口中,但这些守护灵药的蛇豸毒虫又何尝不是灵药生长循环的一部分呢?许多灵药,还正需要这些生灵才能繁衍扩大种群,不然大晋富有十三州之地,也不会只有这些险恶之地才有如此多的灵药滋长。

钱晨乘着飞云兜,狼狈的从大泽外围出来。

今日除了收获了一点灵药,最重要的还是知晓了大泽其中的险恶,泽卦通陷,这大泽之中除了妖兽毒虫瘴气阴煞,居然还有许多天然的阵法。都是陷阵困阵,配合毒虫瘴气,有不测之威。

更险恶的还是大泽的坏境,比如钱晨遇到过的空青泽,表面看上去就是普通的烂泥塘,但其实烂泥乃是一种毒蝇伞的灵菌腐烂而成,其中不但有无数毒蝇产卵,而且这烂泥比水轻数十倍,宛如泡沫一般,被风一吹就会杨起,沾上皮肤一点,就叫人全身腐烂,成为毒蝇卵孵化为蛆的养料。

钱晨一直乘着飞云兜,从来不落地,若非眼睁睁的看着一条通体赤红的异种大蟒坠入潭中,还发现不了这种凶险。

那吞吐瘴气,修为不弱于钱晨在梅树上铲除的同类的赤鳞大蛇,眨眼间化为一滩腐肉,其上的蛆虫见风就化为毒蝇……发现钱晨就一窝蜂的扑上,逼着钱晨拿出了七煞幡,才将它们消磨殆尽。

如此重重危险,让钱晨不得不时时刻刻驾驱着飞云兜贴地飞遁,又张着天罗伞以防意外。

这期间他遭受到了犹如枯枝的毒蛇,三尾的毒蝎,儿臂粗的蜈蚣,细小的犹如发丝的毒蚯,各种奇怪的凶物的袭击,让钱晨不禁疑惑,这等遇险的频率,那些只有武功傍身和能用一些法符施展寻常法术的江湖客们,是如何活着从这里带着灵药出去的?

钱晨知道这些江湖客会走前人探索过的入泽道路,还懂得如何去躲避一部分毒虫妖兽。

但能凭着这等微末的本事活着出来,也实在是让钱晨感慨生命的无限潜力。

从大泽出来之后,钱晨依旧飞入清冥采九天清灵之气,然后落在湖面上展开一朵青云,端坐其中炼气修行,将之炼化为本身真气。

钱晨并未将真气凝练成真符,化为本身法力,他准备将真气品质凝练到九天清气的程度,再看看能不能借助道尘珠凝练先天一气太清神符。如此成就太清法力,蕴含真力之强,号称永恒。

便是指钱晨一道真符法力,甚至有可能造成元气永恒的变化。

缩物便是永久缩小,那一股法力永不消散,永恒常在,就是点石成金,也不会退转,千万年也如真金一般。没有修士凭着绝**力消磨那股太清法力,一切幻化,变化皆成真实。

乃是炼假成真的极妙境界。

从入定中转醒,钱晨悠悠的伸了一个懒腰,放开禁制让湖面上的微风吹拂进来,清爽的湖风拂面,驱散了骨子里淡淡的疲倦,钱晨高卧云床之上,任由飞云兜在湖面上飘荡,云床悠悠荡荡,湖面极静,只有水鸟飞过水面的影子。

在享受这安宁寂静的时候,一只耳道神不知什么时候溜了过来,就要趴到钱晨的耳朵里。

钱晨伸手一指,把这小东西按在指头上,笑道:“你别趴在我耳朵里,就这样说……若是消息对我有用,我这里有好东西给你。”

说罢掏出一点玉屑托在指尖,确是钱晨觉得这般捏碎灵丹也挺好用,进入大泽的时候,骗开一些守护灵药的小东西,别有妙用,便又捏碎了一颗,放在身上,专门用来打赏这些小精怪。

耳道神迅速飞窜到钱晨指尖,黄豆大的小人坐在指尖上,抱着自己脑袋大的玉屑美滋滋的啃着,一边咿咿呀呀的说些什么。

钱晨听着耳道神打小报告,脸上的微笑渐渐消失了,只剩下一片幽深。

不久后,一道剑光划过湖面,落在了焦埠镇外,早就寻找他多时的鬼差连忙显化身形,拱手道:“可是那梅树除妖的仙长,城隍大人派小的来,有事禀告!”

钱晨瞥了他一眼,面色冰寒道:“你的来意,我具已悉知。”

“告诉城隍,我钱晨不二过……他这份情,我承了。”

第五十七章梅树缘起,树伐而终

韦泰平带着七八位家丁来到了三阳村,里正连忙让自己的婆娘去通知姜翁带着孙子出门躲一躲,自己谄笑着迎上去道:“韦公子什么时候有空,来我们村游玩啊?”

韦泰平不耐道:“你们村那棵大梅树呢?带我去看看……”

又是大梅树,里正心里哀叹,这就是棵祸害啊!

里正虽然心里抱怨,脚下却很老实,乖乖的把韦家众人带到了村后的那棵大梅树附近,刚从镇上回来的村民们又兴致勃勃的跟上去看热闹。

刚刚看到那棵巨大的梅树,韦泰平眼睛就是一亮,虬结有力的枝干如同盘龙,带着古朴苍劲的美感,支撑起大如冠盖的树冠……树干近两人合抱,上面爬满了岁月的刻痕,光看这枝干,黑沉沉好像混铁铸造,早已枯死,向上伸展着沉重的历史。

就在这样的枝干顶端,猛地一下涌出了翠绿鲜活的生命。

小巧可爱的梅子混杂其间,动人的微黄,让人垂涎欲滴。

韦泰平上前拍了拍那黑沉沉的树干,入手的质地果然如铁一般沉重浑厚,他用手握住一支儿臂粗的树枝,运气真气压了压,却见梅树只是弯了弯,木质显然极其坚韧,当然这并非是刀斧不进的强硬,而是能承受千钧重压的韧性。

真气试探性的灌注到大梅树的树干上,登时能感受到一股浑厚强大的生命力,隐隐透着一股坚韧的阴寒之气。

“果真有煞气洗练……这等灵材,怎么早就没发现!”韦泰平心里有些懊恼。

这三阳村就在焦埠镇旁边,这课大梅树已经生长百年,因为造型古朴奇异,还曾毒死过人,因此一向声名不小,韦泰平也是听说过的,此时他只是责怪自己,为什么听闻了这些怪事,却从未想过来看一看,若是早来看过,说不定早就把这梅树炼化成法器了。

“好树……果然是好树啊!”

韦泰平赞叹不已,他回头对一众家丁道:“给我砍了它!”

这时候里正还没说什么,村里的其他村老闻言就急了,连忙上前阻止:“韦公子,砍不得……这是我们村的风水树,仙人说过的,砍了之后必有大灾啊!先前石家而儿子要砍此树,现在还瘸了一条腿呢。”

“我韦家要砍的树,你们敢阻止?”韦泰平冷笑的扫视了一眼一众村民。

村民被焦埠镇中威名赫赫的韦家公子一瞪,都有些心虚气弱,石家的小子拄着拐杖也跟着过来了,见状有些畏惧的缩了缩脑袋,韦泰平看到震慑住了村民,冷笑一声道:“给本公子砍!”

岂料前些时候去了焦埠镇上,见过了甄道人的乡老,认出了甄道人就是当时阻止砍树的江湖术士,对于甄道人说的那一套更是深信不疑,这大梅树树冠如盖,说明他们村要出贵人……而乡老的儿子,乃是三阳村中唯一有功名的,依乡老想来,这贵人不是他儿子,还能是谁。

这时候,这棵大梅树就和他的命一样,看到韦泰平要砍,什么都顾不得了。

上前护住大梅树道:“不能砍,这是风水树,砍了会坏风水!”

村民看到有人带头,胆子也大了起来,有人跟着嚷嚷道:“这是我们三阳村的气运,神仙定的……怎么能砍!”

几个胆大的村民也上来拉住家丁……

家丁有所忌惮,被拦在了大梅树外靠近不得,这时候被一群泥腿子搞的有些狼狈的韦泰平却怒了,他一脚将那拦在树前的乡老踹了一个马趴,那白发苍苍的乡老只能躺在地上,小声呻吟,这让向来尊老敬老的村人愣住了。

几个有血性的年轻村民当场就握紧了拳头……

韦泰平看到自己镇不住场面,运起真气,怒吼一声道:“还不给我打……这些贱民反了天了!你们都是死人吗?”

这一声之下,那些家丁打手才回过神来,挥起手中的棍棒就朝四周乱打。

里正知道那仙人不是什么好仙人,梅树也不是什么好梅树,本想劝说村民,砍了也就砍了吧。岂料这韦泰平如此蛮横,眨眼间就将事情闹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村民终究只是村民,空有一腔血性。

而韦家的家丁,虽然只是粗使的打手,并非上阵厮杀,坐镇商船的武人,但就以他们学过的拳脚,也足以把这些村民轻易打倒,不一会儿……村民就躺了一地,不少人伤势还不轻,旁边的妇孺早已哭成了一团。

这些人下手并无轻重,不少真的是把人往死里打,照着倒下的村民头脑一阵猛踹的不是没有……

有些人只是混在里面看热闹,也被打的躺下没声息了!

这等伤势,就算没有人死掉,也有人被打废了,那些身上挨了几下,打出了戾气来的家丁,直接往村人胸腹相交处——横膈膜的位置踹了几脚,那汉子登时就喷出了一股粉红色的血泡沫,有经验的人一看便知道,这是伤了肺腑,就算人没死,这辈子也别想做重活了!

这些人都是当家的汉子,许多都是一家老小生计都寄托在他们身上。

对于这些面朝黄土背朝天,汗珠子摔八半求活的汉子做不了重活,从壮劳力变成药罐子,对于一家来,只怕说比死了还惨。

这些村民哪里想到,自己只是上前阻拦一下,就有人下如此狠手。

里正大着胆子上前拉住韦泰平哀求道:“少爷,别打了!再打要死人了!只是一棵树而已,少爷要拿去就拿去吧!”

韦泰平只是冷笑,这才喝令道:“都停手!”

家丁们陆续散开,韦泰平叫人掏出三两银子扔在地上,一个打手对躺了一地,哀嚎呻吟的村民道:“少爷可怜你们,这些钱拿去治伤吧!以后不要在这么没眼色了!还不快谢过少爷的恩德?”

村民们只敢偷偷用仇视的目光看着这些人……

韦泰平叫人拿来斧子,他运起真气一斧头劈在大梅树根部,这坚韧的树干终究不是刀斧难伤,一斧下去,出现了两个巴掌大的豁口。

用期待的眼神盯着这里的村民,发现并没有自己想看到的那一幕,瘸着腿的石家小子怔怔道:“不可能,他的腿为什么没事?”

里正苦笑道:“人家是仙人的徒弟啊!”

随着斧头越砍越深,三阳村受伤的村民陆续被搀扶到旁边,听到一声轰鸣,大梅树应声而倒,原本对这梅树并无感情的村民,也红了眼睛,也许是被欺负的苦闷,也许是身上的伤痛,都随着这声轰鸣默默流泪。

第五十八章继承自太上的恶趣味

韦泰平带来了一脸四匹马拉着的马车,只是将大梅树搬上马车,就费了他不少力气。

一片愁云惨淡之中,夕阳渐渐斜下,从九真湖的方向最后的余晖斜照在大地上,远方的地平线处,一个模糊的身影渐渐清晰。

钱晨背着伞从远方而来。

韦泰平看到这熟悉的身影微微皱眉,他并不觉得一个练气修为的散修,能有什么妨碍,身后有村民小声说:“这不是那个给姜家小子下咒的妖道吗?”他还没说完,就被人迅速的捂住了嘴巴,钱晨还未走近,就有一个人从旁边跑出,噗通一声,跪在了钱晨身前。

姜翁老泪纵横,将怀中抱着的小孙子,捧着给钱晨看。

钱晨叹息一声:“稚子直言,竟遭如此横祸,此事实有我之过!”

便抱起那孩子,扶着姜翁起身,他似缓实快,一步跨出近乎数丈,看到韦泰平宛若一只虫豸一般,眼神并无波动就从他身上略过。

韦泰平刚刚露出冷笑,他只在肚子里算了一番自己这边的人手,发现还是难以拿下一个有飞剑傍身,剑术还有些功底的练气修士,就暗自发狠道:“便宜了你这一回!”

钱晨伸手查探了一番怀中孩子的气息,只是略微思索,看到旁边梅树残根,突然伸手自怀中掏出那日韦泰平见过的那枚益气纯阳丹,他将灵丹化为赤红的丹水,浇灌在梅树残根之上。

只见瞬息之间,残根吐露嫩芽。

木桩之上,几根新枝就此萌发舒展,时间犹如加快了百倍,一只新枝眨眼间便长到一人那么高,然后取代主干,褪去青皮,呈现木质。

宛若一棵树一生的幻境,那小小梅树枝干渐渐虬曲苍劲,只是瞬息之间已经长到了两人高,从主干处抽枝发芽,树干也渐渐展开双臂,伸展的树冠犹如冠盖一般,笼罩了原来的那片天空,随着枝叶落去,一朵一朵梅花瞬间开遍全树。

粉红的梅花美得惊人,一树都是花,纷纷落下,如同花雨一样。

钱晨在树下矗立,梅花落在他的肩上,落在他宽大的袖袍上……这柔和的花雨却丝毫没有化解钱晨身上那种剑拔弩张的张力,仿佛一柄绝世锋锐的利剑,在梅花落下时划过,寒光映着梅花,梅花落在剑锋上,却如血花一般……

韦泰平脑子嗡嗡,看着这超乎他已知的法术神通,近乎‘道’的一幕,心中只来得及闪过一个念头——“那颗,就是他用来换图的灵丹?”

甄道人品鉴此丹的神情,此刻还记忆犹新——丹色太纯,没有丹师火炼造就的痕迹,丹药太轻,没有丹蜡……劣质灵丹……不过伪丹而已……

这一刻,他想拉甄道人来看一看。

他带来的家丁更是不堪,有人脚软瘫倒在地,更多人则失神的看着这一幕,小声嚷嚷道:“真……真仙啊!”

一树梅花落尽,青涩的梅子出现在枝头,迅速的变黄,随即染上一层薄薄的殷红。

钱晨信手摘下最红艳的一颗梅子,将它拨开,喂到那孩子的口中。梅子酸软的汁水瞬间渗透了那孩子的咽喉……姜翁虽然也震撼于这梅树花开结果的一幕,但终究还是紧张自己的小孙儿,看到钱晨喂下梅子,小孙苍白的脸色就是一缓,心里才松了一口气,转而看到孙子还没有醒来,又提的更高了!

孩子的嘴唇也渐渐恢复血色。

只听‘咳咳!’的一声,那孩子缓缓转醒,却有些呼吸不畅,脸色憋得通红,钱晨轻轻拍打他的背部,为他顺气,那孩子才一声大咳,吐出了一只拇指大小的癞蛤蟆。

刚吐出癞蛤蟆,孩子就悠悠睁开眼睛。

唤了一声:“耶耶!”

姜翁登时泪下……呜咽着道:“虎子,耶耶在这里。”

那孩子转动着清澈的眼珠,看到了钱晨惊喜道:“神仙爷爷……”

钱晨笑着将他还给姜翁,不禁摸了摸自己的嫩脸暗道:莫非自己气质老成的太明显,叫这孩子都能一眼看穿?

韦泰平此时那里还顾得上其他,扔下拉着梅树的马车,就想悄悄离开,他刚抬腿就突然脚下一软,一个通法境界的修士,竟然一头栽倒到了地上。韦泰平感觉浑身酸软,刚准备开口求饶,一个墨绿色的影子突然跳进了他的嘴里,韦泰平只感觉喉咙一滑,一个活物就蹿到了他的肚子里。

这时候,韦泰平感觉自己的力气突然恢复了,也顾不得计较刚刚钻进他肚子里的是什么,站起来连滚带爬的跑了!

那一帮家丁也急忙跟上。

整个过程,钱晨始终连看他们一眼都奉缺。

姜翁下拜道:“恩人对这孩子有两次活命之恩,他只有个小名叫虎子,如今仙长对他恩同再造,还请仙长为他取一个大名!”

“他姓姜?”钱晨逗弄着孩子笑问道。

姜翁点头道:“正是我亲孙!”

钱晨登时想起太上那抄袭前世种种的古怪恶趣味,摸了摸下巴笑道:“既然如此,就叫他姜尚吧!日后若是取字,也可以叫子牙!”

那姜翁闻言,脸色却有些古怪。

钱晨扭头看他,只听姜翁吞吞吐吐道:“仙长,在下就叫姜上啊!”

钱晨登时愕然,然后不禁大笑道:“要不叫哪吒?小名三太子?”

姜翁连忙摆手道:“这可当不得,当不得,姜尚挺好……姜尚就好。老朽空活了五十有余,别人都是姜翁、姜翁的叫……我改个名就好!”

“别呀!”钱晨宽慰他道:“五十不老,看姜翁这身板,说不定八十岁还大有可为啊!”

姜老汉只是推拒,就定下了这孩子的名字。

钱晨了却了因自己而起的一桩因果,转头看了数十个伤势不轻的村人一眼,留下一句:“这一树梅子,便都留给你们罢!”

他左手背伞,悠然而行,径直远去……

这次只是来略微收拾一下首尾,真正的后患还等着他去铲除呢!

众人还沉浸在刚刚发生的那一幕中,目送着仙人远去……

这时候瘸腿的石家小子,迅速拾起一颗掉落的梅子,张嘴啃了一口,很快就发现自己腿上的伤口开始愈合了,就连伤到的骨头也没有大碍……

“梅子……这是仙梅,活死人,肉白骨啊!”石家小子惊喜呼喊,丢下拐杖便往树上爬……他爬到树冠,用手搂下大把的梅子,这时候,回过神来无论受没受伤的村民都一哄而上,抢夺树下落得几颗梅子。

石家小子连忙将梅子往地上扔,大声道:“别抢啊!仙人说了,人人都有!”

一边扔,一边把大个熟透的梅子往自己怀里装……当先抢到梅子的村民,都把梅子分给自己受伤的亲人,不一会,就连刚才被踹倒的乡老都能扶着树站起来,一边哼哼,一边啃着酸倒牙的梅子,脸皱成了一团,好似一朵老菊花。

姜翁没有和众人抢夺梅子,只是宝贝的举起自己的孙子,笑道:“姜尚,姜尚,姜尚姜子牙……这是仙人给你起得名字啊!一定会大有作为的……能当上咱们大晋朝的宰相……不,要当就当仙人!仙人中的宰相……”

里正满头大汗的挤出人群,把捡到的梅子分给了姜翁几个,讨好的笑道:“看来咱们村的贵人,要应在虎子身上喽!虎子,将来你长大了,可不能忘了你申叔!”

“你都爷爷辈了!”姜翁举着小姜尚道:“这是申爷爷……”

“申爷爷!”小姜尚咿咿呀呀道。

第五十九章法摄群鬼

“算起来我降的伏虫,应该也快要发作了吧!”钱晨掐指推算着时间,他选了一处没有遮挡的开阔之地,遥遥锁定着焦埠镇韦府的气机。

“好一个借刀杀人之计,借我这把刀杀韦泰平这个废物,又借韦家这把刀来除掉我。”钱晨冷笑道:“能在江湖厮混的旁门左道,果然都并非易予之辈,明明我已经显露了不过练气层次的修为,却还如此谨慎。”

“若是你像梅山派的那两人一般鲁莽,我不就早解决你了吗?”

“刚刚若是杀了韦泰平,岂不如了你的意?先除首恶,再惩帮凶,韦泰平只是帮凶,而你才是首恶啊!”

钱晨将七煞幡插在身后,收拾出一块圆形的平坦空地,用乌金黑煞钩削平了一块大石作为桌面,拿出从三阳村随手截取的一段桃木,削成剑形,又削了三面简陋的令牌出来。

他从龙雀环中放出碧磷五毒,令其爬到石台之上,坐落五方。

然后将腰间的红皮葫芦解下,放到石台的右侧,三面桃木令牌放到了石台的左侧。

又将灵光镜、龙雀环、缚魂索、苍天金轮放到石台前,取出了三张灵符,放置在石台正中,钱晨拿起桃木剑,以真气洗练,气机交感,依照时序确定了时辰……如此这般,一处法坛才算粗陋布置完毕,钱晨因为并非通神做法,因此不供奉神像,又因为并非辟邪除魔之法,也没有供奉三位道祖。

只是以五毒化身为奉,象征五毒精神!

待到天色完全暗了,算定的时辰将至,钱晨才睁开眼睛。他左手挥手洒出一把玉屑,右手桃木剑沾上丹砂,抖落剑花,红色的丹砂在空中留下丝丝痕迹,构成一道符箓,才听钱晨喝道:“百鬼招来!”

敕令一出,天地响应……

焦埠镇城隍庙中韦城隍听了夜游鬼差的回报,正待继续处理公务,就听闻了这一声敕令道音,叹息一声:“果然是道门真传!”唤来鬼差道:“有道门弟子开坛做法,本路鬼神皆要给予方便,你去放阴土羁押的恶鬼出来!”

那城隍庙后……断头鬼、吊死鬼、食吐鬼、疾行鬼、猫鬼、狐鬼、琵琶鬼、食血鬼、蓬头鬼、大力鬼、独角鬼、溺死鬼、穷死鬼等群鬼夜行,被一股无形大力瞬息之间摄去数十里外,拜在钱晨的法坛之下。

钱晨洒落的玉屑化为精气,被群鬼争食。

“群鬼刑厉之气!”

钱晨桃木剑一引,便从群鬼身上截取了一丝气息,封入那令牌之中。

这时候却听到啾啾一声,豆大的耳道神偷偷爬上了法坛,捡那玉屑来吃,它怯生生的看着钱晨,抱着一点玉屑很可怜的样子。钱晨无奈道:“算你报信有功,与我守护法坛吧!”这时候耳道神才欢喜起来,捡起两颗玉屑,站在石台上红皮葫芦旁边,昂首挺胸,腆着肚子,做出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来。

只是它身量太小,怎么也不像守护法坛的神将,而像一个小小的玩偶。

这时候又有两只小精怪跑了出来,却是钱晨见过的金银童子,它们也期盼的看着那灵丹玉屑,钱晨只得道:“你们做两个随侍童子……”

很快又有白蛇、灰鼠、刺猬、狐狸、黄鼠狼等妖灵嗅着灵丹的味道从老远的山林里赶来,还有许多其他妖灵,只是钱晨一点符水就打发了,只留下了这五只最有灵性动物。

钱晨用桃木剑在它们身上一点,牵引了一缕气机,封在第二个令牌中。

“群妖邪异之气!”

金银童子抬着红皮葫芦,灵光宝镜,站在法坛两边,只见钱晨桃木剑引动五毒化身,借助五毒为祭,牵引了天地之间的一点阴煞精神,封入最后一个令牌中。

只听钱晨最后一声大喝道:“五毒魔煞之气!”

“五毒五妖,诸神百鬼听我号令!阴魄浊尸之气,在於形魂,神常保守。随阴尸之魄,耗动阳灵之精,损失正气,易致於死也……天地外气化为群鬼,感受百虫……咄!”

这最后一声,犹如雷霆,在周围阴灵鬼物的脑海中震响。

灵光宝镜在银衣童子的努力抬举之下,镜面对着焦埠镇韦府的方向,牢牢锁定着一点气机。三只令牌封印百鬼刑厉之气的一枚,首先化为飞灰,一股无形的气机,顺着灵光镜的锁定,遁往韦家……

此时韦家的看门人听到大门外传来两声狮子吼,紧接着门口的白虎铜环自行震响。

回到韦家之后就突然昏迷过去的韦泰平,在床上就是一口黑血喷出。守护在床前的家人惊恐万分,连忙跑去禀报家主韦乐成。

这时候跟着韦泰平出门的家丁打手,也有人感觉不对,有人无意识的挠了挠背后,却越来越痒。

登时所有人都感觉身上皮肤痛痒,相互抓挠,不一会而抓破的地方便化脓为疮,更是瘙痒,越是瘙痒,越忍不住抓挠,很快风疮便血肉模糊,脓液流满了全身,所到之处恶疮、癣瘑、痔漏、阴蛆、湿痒……

口中更是牙龈肿大,一时剧痛,张口可见龋齿,更有恶臭逼人。

韦乐成匆匆赶来,问过韦泰平的行踪,家人不敢隐瞒便将韦泰平带人前往三阳村之事悉数说来,韦乐成闻言冷笑不已,转头道:“给我把甄道人唤过来!”

甄道人匆匆赶来,看到韦泰平卧在床上昏迷不醒,假做大惊道:“徒儿……我徒儿这是怎么了?”

韦乐成早就令人审问过与韦泰平一同去三阳村的家丁,此时他脸色阴寒,看着甄道人面有不善道:“甄先生也看不出我儿是怎么了吗?”

语气隐隐有翻脸之意……

甄道人只好上前查看,他将长幡背在后面,避了病气,又把韦泰平的脉搏把过,查看了舌苔,翻开眼皮看了瞳孔眼珠,甄道人仔细查探韦泰平的身体气机,沉吟许久才道:“韦老爷,我这徒儿当是中了奸人的暗害,只需查探今日他见了什么人,是谁给他下的魇镇。便可寻到祸首……然后再夺取镇物便可解咒!”

韦乐成平静道:“我问过了下人,说是甄先生令我儿去三阳村砍伐一株梅树。许是坏了人家的风水,招了地气反噬,此乃天意,并非人事。还是请道友先为我儿解了咒罢!”

甄道人面露迟疑之色,却有三位韦氏的族老带着法器来到了房外面。

韦乐成冷笑道:“怎么,难道先生还解不了这妖人小术?”

甄道人擦了擦头上的冷汗,道:“容我再看看……”他又去查验了一番后,对韦乐成道:“韦老爷,可否容我问一问我这徒儿今日出去的事。”

韦乐成唤来一个浑身生疮的家丁,让甄道人自己去问。

甄道人小心避了疫气,先把自己护的滴水不漏,让人无法下蛊魇镇,家丁浑身溃烂,看到家中供奉的仙长,那里会隐瞒,当即一五一十将今日发生的事情都说了。

听到前日上门的年轻道人,以自己贬斥为‘伪丹’的灵丹,化水浇灌被砍伐的梅树,瞬息之间令梅树重生,开了一树梅花,又顷刻结果……

甄道人脸色实在难堪。

只能强笑道:“许是幻术小道,偏偏肉眼凡胎而已。”

韦乐成缓缓道:“我已经派人去打探了,下人绑了甲马去过三阳村,如今这棵大梅树还在三阳村后面好好长着呢!旁边就是我家这蠢货砍下来的旧树,那下人摸过了球,还爬上去摘了一颗没成熟的梅子,现在还在牙酸!”

“刚刚城隍庙也有消息,说不久前有一高人随手栽树梅熟,那一树的梅子,伤者吃了骨肉愈合,老者吃了白发转黑,甚至六十花甲犹然能重生口齿。如今已经被乡人奉为神物……就连镇上的药商,都派人下去高价收购。”

“说这梅子已经是一种灵药了!”

“如今三阳村中一颗梅子值百钱……药商收青梅以香药腌制为药梅,一枚现在已经喊出了五十两银子的高价,等送到了中原,怕是要涨到数百两不止。”

“这灵丹化水,重生梅树,树上梅子犹然能愈合骨肉外伤,破去邪门法术……听闻那姜家孩子服了一枚青梅,就口吐蛤蟆,清醒过来。我儿自作孽,伤了许多无辜,受了天谴……这才吞下那蛤蟆,昏迷不醒。”

“不知先生的丹药,能不能救我儿清醒过来?”

甄道人迟疑道:“那蟆虫并非主因,公子他进门就昏迷过去,如今才发作,定然是有左道妖人在做法暗害,要想救治,还得先拆毁法坛!”

“此乃天谴!”韦乐成直愣愣的盯着甄道人,一字一句重复道。

甄道人心里叫苦:“明明是你不敢招惹那人,还说什么天谴?罢了罢了,看来那小道士果然有些来历,幸好我并未出手,而是诳骗这便宜徒弟打了头阵,飞剑虽好,但还是修道人的性命最要紧,没了飞剑不过是少了一件外物,没了命才是什么都没了!”

“我便认了这一阵,收拾首尾准备溜罢!”

第六十章三尸九虫

念头一定,甄道人反而镇定了下来,他只是瞬息间,便想好了自己的退路,知道此时万万不可漏了怯,相反,还要高调起来,似要与那人堂堂正正的斗法一番,然后在众人绝想不到之际,抽身离开,到时候再有什么因果,也与他无关了!

甄道人用手在韦泰平胸口叩了几下,听清肺音,才面露了然之色,笑道:“我道如何,原来只是三尸九虫之术而已。”

“三尸九虫?”韦乐成抬了抬眼皮:“这不是七魄积阴之气所化,驻人身体,害人形神的浊气晦气秽气化形吗?”

“修道人筑基除百虫,蜕浊阴。九虫应该已经除尽了才对?为何小儿会因为三尸九虫而神智昏沉,损害形骸?”

甄道人解释道:“太上《黄庭经》有云,人体有神,驻留诸窍,乃是人体外合天地,诸多形窍可化内景,种种精气功能显化诸神。因此人体积阴之气,惶贪嫉拓。恶梦咬齿,令人口是心非。遗精好色,慕恋奢淫。心损物为根,阴间埋毒,害人为本……此等恶根,亦可化为鬼。”

“守尸之鬼,最害者三尸,其余则为百虫。”

“人体有浊气成百虫,藏于体内,唤作尸虫。百虫若是异常壮大,便能离体成精,诸如好酒之人,将酒欲养成的酒虫;好读书者,养出的书虫;嗜睡者养成的瞌睡虫。乃至喜欢说闲话的妇人,也能养出长舌妇,是非虫。就连好色之人,也能养出登徒子,养眼小妖等精怪来……”

甄道人解释道:“百虫为恶根,感受天地元气而成虫,只要恶根不消,则百虫不绝。”

“筑基蜕去浊气恶根,除去三尸九虫,只是斩杀**凡胎时积累的浊气尸虫,令其不至于损害形窍……乃是修道人保持身心清净,使得百虫不生的手段。但若是浊气侵体,外感邪异,勾动修道人本身的恶根,依旧会百虫缠身。”

韦乐成这时候已经恢复了喜怒不形于色的城府,闻言只是淡淡道:“那先生可有什么办法除去泰平体内之虫吗?”

甄道人点头道:“那小儿咳出的蟾蜍,定然是那妖人利用那小儿**之时种种积阴之气,恶梦惊惶,化为肺臭之虫,此虫托体化为恶蟾……被妖人下咒,让我这徒儿误服下,然后借此虫为引,施法驱使天地恶气,侵害泰平道体,令百虫滋生。”

“想要除去此虫,却也简单,这延年益寿之灵药中,有许多灵丹便是压制阴尸之魄,消灭百虫的。如此恬淡五情,服丹饵相,无能为害!”

甄道人笑道:“只需由我炼上一炉灵丹,百虫之患,自可药到病除!”

韦乐成负手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道:“先生三日后,是要开炉做丹会的吧!”

甄道人自信道:“丹会之上换一种灵丹又何妨?我这百灵凝碧丹,以数百种灵药为基,辅以九种灵虫蜕所炼而成,能补全道基,改易鼎炉,驱杀百虫,延年益寿……只需一颗百灵凝碧丹便可让泰平痊愈。”

“府内家丁身患毒疮,应是芥子微虫,此虫千万成群,细如菜子,令皮肤痛痒,为人大风疮,并恶疮、癣瘑、痔漏、阴蛆、湿痒,能食人牙齿!”

“也只需以百灵凝碧丹化水,以丹水洗身,自可杀除!”

“好……”韦乐平终于露出笑容:“那我就等着先生灵丹炼成,此天谴反掌没除!”

………………

“这便是我治下的县治吗?”崔啖乘着香车,掀开帘子百无聊赖的扫视着焦埠镇的街道两旁,那些提刀挂剑的江湖人,他提不起半点兴趣,焦埠镇虽然在九真郡算得上是一处水路要道,但对于大晋精华的中原之地,乃至晋都繁华来说,就是乡下小镇。

对于久在晋都,华服美食,走马斗犬的崔啖来说,也只有几许异地风情还能称道了!

但异地风情,没有美人那里称得上风情?

扫视一圈,感觉眼中的登徒子毫无反应,崔啖就兴致缺缺,他受钱晨点化之后,虽然每日有两个时辰刻苦修行,但在给自己定的修行时间之外……

依旧故态复萌……或者说从未改变。

老仆吴伯在前方驾着马车,见状无声的叹息了一声,安慰自己道:“至少公子知道修行,也算对主母交代得过去了!”

吴伯本期待着受高人点化后,自家公子会性情大变,勤奋刻苦,成为如大公子那般的世家楷模,怎料对修行看法的变化,并不影响自家公子的人生态度。补全道基后,自家公子在修行上是踏实了一些,但他居然仿着那一日高人赐予的云座,搞了一个软榻在车上。

每日闲时高卧,瘫在车上。

甚至还在车中置歌舞为乐……路过各地时依旧探头搜寻美人养眼。

若非九真郡还有一个十分敬重的高人等着,这一路不知道浪费多少时间。

马车刚到官衙,就有韦家送上拜帖,言明日丹成会上,宴请上官,同时品鉴灵丹,赏丹成盛景……崔啖拿着帖子大惊小怪道:“原来前辈已经在本镇扬名了吗?你看这斩蛇救人,一指降鼍,果真是隐世高人所为。世家中修行之辈虽有些操行,但向来自持身份,不与凡俗往来。”

“能有如此惩恶扬善,扶危济贫之举……还有丹术高深……想来前辈定然是受够了那些世家的斤斤算计,才如此公开扬名,欲开丹会,以灵丹换图吧!”

吴伯趁机教自家公子道:“公子可看见了?这韦家多识情识趣啊!”

“同样是显圣人间,韦家便知道将高人的事迹宣扬,就连新上任的县令都有一份帖子,还为高人开丹会扬名,方便行事……而高人就在公子面前斩除妖人,化一地阴煞为祥和,所驻足之地,竟然灵芝不败。”

“公子却从未想过替高人宣扬……?”

崔啖愕然道:“这前辈高人淡泊名利,素来爱清静,少俗事,如此大张旗鼓,岂不令人不喜?”

吴伯劝道:“高人自可不在乎名利,但我等不能没有表示啊!”

“再说了,若是高人真如此淡泊,你宣扬其名,他不会责怪,若他心有所喜,岂不投其所好了吗?天底下,哪真有个元神之辈,默默无名的?那些仙人传说,又是谁传出来的?大晋的元神老怪,数百年未曾出世,不是时时刻刻还有皇室为其宣扬威名?”

“本家不是还时时祭拜大衍真人邹子,为了五行之说的正统,各宗争执多久,我们崔氏和大衍五行宗死了多少结丹之辈?”

“三位道祖尚且有道院为之光大门楣,宣扬道祖圣迹经书。各门各派又有谁不帮着自家祖师鼓吹?”

“这世间哪有不喜爱名利的,就算真不在乎名利,那身份高了自然也要个面子……”吴伯苦心对自家公子讲些道理。

崔啖却笑道:“吴伯,你这可就说错了!我爹就从来不在乎别人拍马逢迎……”

吴伯左右看了看,小声道:“老爷那不是不在乎,而是那些人手段太差了。曾有一位先祖以为要防止小人逢迎上位,便选了数十位精通此道的家生子,在暗室之中,对家主进行鼓吹拍马……以为日后可以拆穿此等小人,不受蛊惑?”

崔啖抬起茶盏抿了一口,笑道:“这倒是一个好法子?然后呢?”

“然后老爷也有这么一个暗室,每日下朝了。都会先去享受几刻……”

“噗……”崔丹一口茶水喷了出来:“你是说我爹他也……”

“老奴什么都没说过!”吴伯恭敬道。

崔啖思索了许久,感觉自己往日浪荡的时候,有一群狐朋狗友捧着,确实很爽,堂堂高人怎么能每一个捧哏呢?这样人前显圣,不就太寂寞了吗?

“得操办起来!”崔啖拍案道:“这次丹会,定然要这九真震惊,全郡拜服。”

“老奴这就去准备!”吴伯俯首道。

第六十一章群鬼送药

“我等的时机终于到了!”法坛之前等待了三天的钱晨蓦地睁开眼睛,两只靠着红皮葫芦打瞌睡的金银童子闻声小脑袋猛的一磕,转醒过来,努力的抬举着手中的灵光宝镜,朝着焦埠镇韦府的方向。

而耳道神只抬了一下眼皮,就搂紧身上盖着的灵符,继续睡去了。

“没事……你们睡吧!还没到时辰呢!”钱晨宽慰它们道。

这法坛施法能借助天地鬼神之力,利用了神道的法度,但也其实也颇为辛苦,钱晨施法下咒时为了让甄道人以为这咒法只是针对韦泰平,硬生生的等待了三天。

这三天中,钱晨已经将百鬼的气机化为通过咒法,感染遍了整个韦府。

甄道人虽然把自己护的严密,但他没有察觉到整个韦府的气机都在变得晦涩,阴沉。

若是有人能有钱晨这般敏锐的灵觉,便能察觉到一缕一缕的诡异元气,仿佛虫豸一般,潜伏在韦府每一个下人身上,也只有以法器护身的几位修为高深的长老,家主韦乐成以及甄道人才隔绝了这般气机。

就在甄道人以为万全之时……

韦府中管家手持韦乐成的赦令,开启了密库,沉重的龙纹大门开启之时,密库的禁法全数启动,管家伸手一挥,身边的几个下人便捧着托盘进去,挑拣今日丹会所需的灵药,这些炮制好的灵药全都存放在阴凉干燥之处,由禁法保存。

管家依照丹方选好了七副药材,褐色的香草连着根炮制,肥厚的紫芝散发着甜香,晒干的灵蝉蜕封入了特殊的药膏,在阴地窖藏五十年,才会有约十一之数的灵蝉蜕破壳处长出一朵蓝色的小花,这是一种特殊的灵菌——冰蝉花。

八宝琼脂——以八种灵藻炮制的灵药半成品。

虬角——毒蟒大蛇的独角,非得是奇毒大蛇能避百毒的独角不可,年份过百年者称为碧犀。

月魄元珠——大泽之中老蚌孕育至少百年的灵珠,非得是吐纳月魄灵气的种类,在九真大泽上百种灵蚌之中,也只有七八种符合要求。

灵露——数百年老松树的松针上,以采气手法采集的露水。

“丹参、元参……”老管家拿出金秤掀开架子上瓷罐的盖子,这瓷以灵土烧制,自带一股温润的水汽,最适合保存灵药,里面放着被切成三寸长短赤红的根茎小段,元参与丹参类似,却是黑色,所以又称玄参。

老管家刚想称量,看到丹方上的用量,不禁苦笑,挥手道:“连着罐子都拿走吧!这一罐是五十斤的量……还不够呢!得拿两罐……大泽可不长好参,这些都是从北方采买来的……算是库房中的稀罕灵药了?”

“血蟾衣……这东西可是奇毒之物,咱们这里的蟾衣为了长久保存,都炮制成蟾酥了!这味灵药善开窍辟恶搜邪,能拔窍中之毒,也杀窍中之神。血蟾更是蟾中异种,毒液殷红如血,背后蟾瘤溅毒之时,犹如浴血……其蟾酥因此也呈红褐色。你们可不能和普通蟾酥混淆了!”

一位下人正在挑拣冰蝉花,这等灵药发育也有好有坏,家主说了供应此次丹会的灵药,必须是最好的。

因此下人们也都聚精会神的分辨灵药的品质,就在阴暗的密库中,挑拣冰蝉花的仆从感觉眼睛有些干涩发痒,感觉是睁得太久了。他用手揉了揉眼睛,眼角的余光却窥见那灵蝉蜕背上的破壳之处的缝隙中,好像有一只带着血丝的眼睛在窥视他。

那眼睛透过灵蝉破壳的一道小缝,微微转动着,流露出一种带着诡异笑意的眼神。

仆从想到这里就忍不住背后发寒,他连忙放下手,仔细查看,却见那枚冰蝉花并无什么特别。破壳处依旧是一朵冰蓝色的小花萌放着……

“看来是挑拣太久,眼睛都花了!”

年轻的下人将挑拣好的冰蝉花放进檀木盒子里,就在他关上盒盖的那一刻,那一朵朵冰蓝色的冰蝉花下面,一只只眼睛突然睁开,数十枚灵蝉蜕,就是数十只诡异的眼睛,在檀木盒关上的那一刹那,盯着那无知无觉的年轻下人。

合上檀木盒盖子的下人抬起头,眼睛里满是血丝,他的眼神就像是来自另外一个人,偏偏他自己却没有察觉……

管家查看过的装着丹参,元参的罐子,还没来得及盖上盖子,一只惨白的手从罐子里面伸了出来,把盖子轻松盖住了。回过头的管家看到盖子合上了,也只以为是哪个下人顺手合上的,并未多想。

晶莹如胶的八宝琼脂中,丝丝黑发,悄悄蠕动着,就像溺死者水中飘飘荡荡,犹如水藻的长发一般……

远在数十里外的钱晨一挥桃木剑,第二面令牌无声无息的化为飞灰……

月魄元珠透光之时,一个犹如蝎子的影子一闪而过。

大蛇虬角,一只它碧绿的鳞片间流动金芒的小蛇盘旋其上,口吐毒涎渗入碧犀中……

血蟾衣炮制的蟾酥突然软化鼓胀了起来,那一起一伏,仿佛有一只蟾蜍在吐气……

一瓶瓶封在玉瓶中的灵露,被一根惨白的手指挨个点过去,有时还探入瓶口搅了搅……这些穿行在密库之中的下人们,一举一动都渐渐僵硬起来,他们身边出现了许多古怪的白色影子,但这些人浑然未觉。

他们的耳朵中爬出一根根手指,眼睛里往下流淌血水,在他们之间相互交谈,嘴巴蠕动的时候,偏偏没有一丝声音传出来,那张开的嘴巴里,一只女人的手从喉咙深处伸了出来,掌心长着一只眼睛……

还有人胸口不断传出古怪的笑声。

老管家背后伸出了七八只手,像蜈蚣一样,替他拿着各种灵药……他自己却浑然未觉。

“嘻嘻……老爷吩咐的灵药都拿齐了没有?”老管家脸上不时抽动着,发出古怪的笑声,口中却一本正经道:”今天的丹会可是咱们韦家的大事……走的走,抬的抬,后面跟着一片白……若是出了半点岔子,老爷那里不好交代……棺一抬,土一埋,老少爷们哭起来……你们仔细一点。“

老管家一人口中说着两种声音,那些下人们却浑然未觉……

一众下人抬着托盘,在老管家的带领下仿若一群送葬的鬼魂一般,死气沉沉的藏在阴影中,朝着密库门外走,他们垂头的垂头,脸色木然僵硬的木然僵硬,老管家七八只大小不同,男男女女的手白的煞人,在肋下展开,拿着各种灵药……

随着这队人朝着密库大门而去,就像无数鬼怪从阴间回到了阳世,他们一步一步朝着龙纹大门走去,深深的门洞,脸色也随着一步一步渐渐恢复了血色,各种诡异慢慢褪去,在迈出大门的那一刻,全都恢复成了有说有笑的正常人。

钱晨收起桃木剑,那百鬼群邪皆拜在法台之下……吊死鬼口中嚼着一根元参,被身边的断头鬼一拍,才匆忙咽下去……溺死鬼头发上沾着散发着灵药香味的透明胶质,她仿佛还颇为喜欢的样子,受用的将头发从两肩垂下,手指还在发端打转,缠绕着湿漉漉的发丝。

其余食吐鬼、疾行鬼、猫鬼、狐鬼、琵琶鬼、食血鬼、蓬头鬼、大力鬼、独角鬼、穷死鬼等等,都在做着自己的小动作……

钱晨望向焦埠镇韦府的方向,露出一个十分和善的笑容。

“丹会这种盛事,怎么能少的了我?我看你药材还是差了一点,便遣群鬼给你送上最好的灵药……惊不惊喜?刺不刺激?这群鬼送药只是开胃菜,其后还有五毒入炉,五仙烧火……但最大的惊喜,还在后面呢!”

看到钱晨这笑容,小小的耳道神不禁打了一个冷战,然后悄悄掏出玉屑,低头啃了几口,转头又手上空空,不知道把东西藏到哪里去了……

第六十二章石舫炼丹

石舫苑是韦家园林的一部分,靠在九真湖畔,这段湖岸杨柳依依,开阔平静,乃是欣赏湖景最好的去处之一,被韦家划入了自家的园林。

湖畔有一尊不会动的石舫,乃是韦家取湖中青石,遣巧匠雕琢而成,青石画舫高三层,宽数十丈,如同湖中的一个小岛一般。

此石舫又称不系舟,青石舫……乃是韦家一景,在整个九真郡都颇为有名。

崔啖一见这独特的石舫就移不开眼睛了……他羡慕道:“举目远眺,一望无际的九真湖明亮如镜……居于其上,仿若泛舟湖上,却又有湖光动而舟不动之感。不动之舟,如行湖中。这不系舟,青石舫之名,当真不是虚传的。”

“邀三两好友,拥着美人于此舟之上,吟诗作对,清谈歌舞……岂不妙哉?”

“为何我崔家没有这等妙处?”崔但十分遗憾道。

身旁的老仆吴伯低声道:“就算有这等玩物,夫人知道了少爷的想指定也派人砸了!想来历代先祖,如夫人这般的贤内助不少,所以本家的赏玩之处,都毁尽了!”

崔啖脸上的笑容凝滞了,他摇头叹息道:“吴伯,这么好的地方,就不要提这些煞风景的话了!前辈就在舟中,我们进去罢!”

本地世家大族,江湖帮派的头面人物早已经来到了舟中,此时青石舫的中央,放着一尊八龙托足云龙纹兽耳紫铜炉,通体紫红,炉身八头异兽铸像,炉耳上更有两只铜铸火鸦探首入炉内。

崔啖瞧出了其中的机关,笑道:“这韦家故弄玄虚,将两只火鸦藏在炉耳内,炼丹的时候令其喷火……届时却像一尊凭空生焰,自带火种的法器丹炉了!待到火力不足,还要更换豢养的火鸦,一次丹会下来,少说也要十数只火鸦苦力……”

“也只有这九真大泽旁边,多有龙蛇滋生,火鸦不缺食物,才能养的了那么多扁毛畜生……若是我家……"

崔啖话没说完,先想了想,然后苦笑道:"我娘最爱清净,火鸦这种禽鸟恬噪的很,要是养在家中,早就被她赶走了!”

“本家自有上乘法器丹炉,诸如夫人手中的那一尊四神兽镇海云纹乾元真火炉,便有乾元真火为火种,其中的火焰昼夜不息,以法力催发,便能控制火力大小。乃是真正的炼丹法器……比起这只祭炼了一半,还需豢养火鸦提供火力的丹炉,胜过无数。”吴伯略有自得道。

崔啖只问道:“那为何本家之中,无人炼出前辈的那般神妙的灵丹?”

“就连突破感应的丹药,都要我去道院求换?”

吴伯的脸色迅速苦了下来,他叹息道:“丹炉易得,丹师难求啊!咱们世家好几十辈前,总出过几个大丹师,留下几尊好炉,这东西又不是护身法器,容易在斗法中损毁。所以门派世家之中往往都有几尊好炉在丹室内。”

“可除了太上道的诸宗,谁家敢说自己宗代代能出高明的丹师的?”

“咱们世家不似宗门教派大开门户,需要许多丹药培养弟子,世家子弟精中取精,修行正经道法还来不及,谁敢分心外道?”

崔啖却冷笑道:“什么精中取精,我平日所见,除去我哥等几个之外,世家中哪有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想来只是那些世家子不耐烧火炼丹的辛苦罢了!”

“那公子可愿为我崔家炼丹的栋梁?”

“烧火这等粗活太辛苦……不是你家公子的喜好!”崔啖扭过头道,似乎全然忘了自己上一句在说什么……

这时候丹会的宾客已经盈满石舫,这才有两个童子上来,将丹炉的兽钮打开,便见丹炉中火光隐隐,已然开始温炉了。

崔啖惊奇道:“莫非我猜错了?这丹炉用的不是火鸦,不然为何听不到鸦叫?”

“若是叫出声来,岂不让韦家丢丑了?那用两尊兽耳掩盖起来,还有什么用处?”吴伯见多识广,笃定道:“定然是把火鸦的舌头剪了!让它们叫不出声来……”

崔啖变色道:“禽鸟鸣叫乃是天性,何至于此?”

吴伯对自家公子的善心有些不以为然,但还是解释道:“驯妖兽为之所用,便要如此,若依着它们的天性,早就无法无天,谈何驯化利用?”

就在崔啖主仆两人闲谈之时,一名黑衣道人已经来到丹炉前,崔啖以为是韦家的丹师在替那位前辈温养丹炉,便不以为意,岂料却看到全场都渐渐肃穆起来,慢慢没有人再说话,才感觉有些奇怪。然后又看到台上的黑衣道人摆足了架子,先以灵泉金叶柳洗眼,然后又有两队童男童女,拿着火鼠皮帕子擦拭火热的丹炉。

其他人自然都知道甄道人才是正主,看到甄道人又用灵泉漱口,开始品鉴此次炼丹所用的灵药……不由得都隐隐期待起甄道人后面的神妙丹术来。

吴伯辨认那种种灵药,沉吟道:“这似乎是一种改易鼎炉,驱杀内邪,延年益寿的灵丹,虽然也算神妙。但是……”

崔啖知道吴伯没有说出口的是——这样的丹药,似乎有点配不上那位前辈的身份。

他们可是亲眼见过那位前辈以罡煞之气炼制气丹,那灵丹出炉的场面,丹气纷呈,各显神妙……就连最普通的元气灵丹也毫无杂质,更别说丹毒了!还有能补全道基,改易根基的上乘灵丹,就连增长法力,增进修为的中乘丹药也将后患降低到了最低,若非服用丹药不利于心性,几乎可以说是毫无后患……

丹药出炉前,便引来全城的精怪……更有投丹生芝的外景,那赤精芝乃是上等灵药,比这里任何一种灵药都要珍贵。

崔啖后来为道院引荐因为前辈驻足炼丹,感受外景而成的芝房的时候。

道院的老监院差点乐疯了。

后来知道他介绍给崔啖的同道修士,居然是这般能丹成外景的高人后,后悔的捶胸顿足,又差点昏过去。

可现在要炼制的灵丹,只是草木灵丹且不说,丹方更非上乘,以崔啖的眼光看来,只是一种拔除外邪,乃至略微清净身心,有益筑基的普通灵丹罢了。当然这也是对崔氏自己供养的丹师都有些难度的灵丹了。

可那气丹之术能丹成外景的前辈高人,居然也只炼制这等灵丹吗?

崔啖有些失望,更感觉自己原本准备的吹捧鼓吹,都有些说不出口了!

“这么多珍贵的灵药,莫约是要炼制灵丹吗?”就在崔啖隐隐有些失望之时,那丹台座下上,却是忽然升腾起一阵惊异的喧哗声:“我等采到的珍贵灵药,要么炮制好了之后卖出,要么就制成丹散……在丹炉之中烧成各种散剂,然后再以蜂蜡,丹蜡搓成丹药。”

“据说灵丹出炉之后,自成丹形。乃是天然浑圆,蕴藏结丹之密,只有真正的丹师才炼得出来啊!”

“甄道长果真是真仙师,听闻不久前有道人拿着伪丹上门招摇撞骗,却被甄仙长轻易揭穿,不得不掩面离去……如今看来,果然是非同一般,听闻介绍说……此丹竟然有益寿元?”

“拔除百虫,清净肉窍,自然能延年益寿……真是上品灵丹啊!”

九真商盟的会首面露奇光,看着甄道人开炉的方向,无耻的吹捧道。

那鼍龙帮的帮主更是张开五指道:“我愿出五千金,购得此丹!”

崔啖听得旁边令人脸红的吹嘘,不禁有些迟疑道:“莫非,此丹真有我们不知道的珍贵之处?是我们见识太浅?”

吴伯却摇头道:“公子,这不是那位前辈炼丹……而是韦家的丹师提前温养丹炉,炒热气氛罢了。听闻韦家家主乃是精通俗务之辈,号称秃鹫,如今看来果然通达世情,先让自家的供奉丹师提前炼制一炉灵丹炒热氛围,更能衬托其后的那位前辈出手炼制灵丹的不凡。”

“这些偏远边疆的人物眼皮子浅的很,哪里分得出来什么是上乘灵丹?不安排这一出,着实显不出前辈炼丹之术的高超……公子你想一想,若是此地人物的眼界只有十分,那么一百分的丹术在他们眼中也只是十分玄妙。”

“若是不拿出九分的丹术提前比较,让他们知道什么是十倍之妙。就算太阴元珠在眼前,他们也能当了月魄元珠去!”

崔啖闻言才点头道:“吴伯所言甚是……还是先看这位韦家丹师如何施为罢!”

甄道人半点没能尝出钱晨对灵药做的手脚,他先前‘品鉴’益气纯阳丹的时候,早已经把自己感应的层次,暴露给了钱晨。钱晨针对他的元气敏感度做下的手脚,当然不虞拆穿。他在品鉴评定了灵药的药性之后,很自然的定下用量……

然后便从怀里掏出了一种赤红色的粉末,抖入丹炉中,登时那火鸦吐出的妖火就是一变,化为淡淡的青绿色。

真正的韦家丹师,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在旁边惊叹道:“这莫非是引火药,传说中炼丹烧火的秘药,投之能将凡火化为各具灵妙之用的灵焰?”

甄道人不理会其他人的惊叹,目光紧紧的盯在丹炉上,偶尔手掌挥动,将旁边的一两株灵药投入丹炉之中,然后以目术查看火色,判断丹炉内的温度,在按照药方上所记载和自己的经验,缓缓的烘烤着灵药,在丹炉神室之内逼出需要的灵药精华。

那些无用的药性大部分被丹火烧成炉灰落入下方的炉塘中,少部分化为杂质,混在药性精华中。而有用的药性,在这个过程中也浪费了不少……

大约只有四分的灵药得到了有效的利用,其中还混杂着一两成的杂质。

甄道人按照提炼药性所需的炉火温度,按部就班的投入灵药。

而钱晨在数十里外,也开始了自己的‘炼丹’之术……

第六十三章五毒神

钱晨借助韦家百鬼的眼睛,也看到了石舫中发生的这一幕,他甚至还注意到了崔啖主仆二人,这两人在一旁窃窃私语,许多话都传到了他的耳中,让钱晨露出一个怀念的笑容——这熟悉的沙雕味道,像极了前世的傻比网友。

在甄道人开炉,预提炼灵药药性之时,钱晨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这般浪费下去,剩下的灵药可就不够我搞事了啊!”

钱晨手中桃木剑一牵一引,气机勾连之下那灵药之中所藏的种种诡异气机,便开始侵蚀蛀空所藏的灵药,在炉中化为种种虫豸……

“我炼丹时……阴世百鬼,盗而献药;草木之精,虫蛀而得。”

坐在丹炉前的甄道人突然看到火色迅速稳定了起来,原本青绿的色的火焰突然染上了一丝苍白,显得有些蓝。丹炉散发的药香突然纯粹了起来,仿佛炉中的灵药在这突然稳定的火力的烘烤下,保存了大半的精华。

但在他不可见的丹炉内部,一株株灵药被其中潜藏的诡异气机,盗取了精华,化为虫豸爬出药材,在丹炉之中蠕动。

却是钱晨借百鬼刑厉之气,将天地元气中的阴晦,转化为鬼物一般的状态,在利用天地元气阴晦的一面,盗取元气精华。如同以鬼侵蚀了种种灵药,再盗取药性而出……化为药鬼的这么一种状态。

钱晨虽然只是远程操纵,但他炼丹的手法超乎甄道人何止百倍,轻松便盗取了灵药九成的药性精粹,甚至用余下的杂质药性洗练种种利于培育药鬼的元气,将那炉中灵药炼成了无数药鬼尸虫……

那炉中百鬼甚至开始稳定火力,操纵火鸦吐出,经过引火药改变性质的火焰。

以那一丝阴气,感染阳质的火焰……才使得火焰呈现冰蓝之色。

那甄道人感觉自己越炼越顺手,好似灵药一投,在炉中便顺利化为药性精粹,藏在神室之中一般,让他不禁暗自惊喜道:“莫非我苦练丹术五十余年,今日终于有了突破之机?佛门有顿悟之说,今日这般顺利,种种关卡犹如神助……莫非,我这就是顿悟了?”

这般顺利的情况下,甄道人只用了预计的一半时间,便将辅药炼化。

崔啖这时候才感到了惊讶:“这韦家的丹师确实有些厉害,这炼化辅药的速度,比我想象的快上不少……在我崔家之中,也足以作为供奉的大丹师了。没想到九真偏远之处,还有这等人才……”

那真正的韦家丹师却震惊失色……

“此人炼丹的手段如何?”韦乐成缓步走到韦家丹师身后,望着石舫高台之上,低声问道。

“神乎其神!”韦家的丹师心悦诚服道:“只是这炼化灵药的速度,就比老朽快上近五倍,而且若是老朽上去炼制这一炉丹,只怕药性早已十不存一,哪似这般,竟存留了七七八八。除去一开始仙长似乎没有适应丹炉火力,烧掉了一些药性,让药香有些焦味之外。其后种种,胜过我许多……说句不怕家主怪罪的话,我的眼力也只能看到这一步了,后面这般炼丹手法的好坏,只怕我已经看不出来了!”

韦乐成看着高台上甄道人越发得心应手,动作也行云流水,又问道:“先前城隍那边遣人来报,道人化丹成水,重生一树,然后树上结梅,居然也有不凡药性,胜过许多灵药……那道人还曾为我们韦家座上客,曾送灵丹予我等品鉴。这事你怎么看?”

老丹师迟疑道:“启禀家主,我未曾亲眼见过那丹……但投丹成树,结实可肉白骨……着实夸张了一些……许真的是障眼幻术,以丹水抹梅上,借原本梅树而成此异象?”

韦乐成微微点了点头,不再问话,双手负于身后,安静的等待着丹会结束。

辅药炼化完毕后,甄道人开始作法祭炉……他拿出数千枚通灵钱以红线结成的金钱剑,挥手让事先准备好的灵符自燃,投入灵泉之中化为符水,甄道人抿了一口符水,喷在金钱剑上,赤红的符气让金钱剑越发凛冽。

他脚踏禹步,绕丹炉而行,口中念念有词。

手中的金钱剑沾着丹砂,在丹炉八卦方位各书写了一道符箓……那口中咒语含含糊糊,似一些神名神号。

钱晨通过百鬼之眼,也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幕。

“这符箓倒是没有画错……离卦的位置是火德星君,震卦的位置为什么又用的是青帝的神箓?难道一个小小左道修士做法,还敢指望青帝垂青不曾?坎卦是水德星君,但乾坤两卦为什么是六丁六甲护法神?”

“难道是因为祂们司职护法,有求必应的缘故?”

“丁丑延我寿丁亥拘我魂。丁酉制我魄,丁未却我灾。丁巳度我危,丁卯度我厄。甲子护我身,甲戌保我形。甲申固我命……”甄道人口中的咒语越发急促。

“画地局,出天门,入地户,闭金门,乘玉辕。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勾陈腾蛇。六丁六甲神将乘我而行。今日禹步,上应天罡,下辟不祥,万精厌伏,所向无殃。所供者达,所击者破,所求者得,所愿者成。弟子所愿,丹炉回火,灵丹神佑……急急如太上道祖律令!“

甄道人一番大杂烩的神法做下来,还真的被他碰巧撞到了几位神祇降下灵应,丹炉旁画的符箓才有几张有了妙用。

神法不比道法,乃是请神施法,并非全然凭借自身法力。

因此往往有自身法力所不能的神妙……祭炉过后,便有一层带有神威的灵光笼罩了丹炉,一应妖鬼晦气,都再难以侵入炉中,却有神妙。

只是这神威来自六丁六甲护法神,这六位神祇皆是道门元神高人遭劫之后,因为不愿转世重修,便入了神道。

乃是道门在天庭最纯正不过的嫡系,所以才有护法神职,说白了就是道门的前辈给自己后辈一些方便,但凡道门施法,无论除魔还是降妖,乃至炼制丹药、选择宅邸,只要念诵几句神咒,便会赐下神力,响应符箓。

久而久之,只要不上道门黑名单的魔道,天下修行者说几句好话,念几声咒语,几位护法神都会给些面子。

乃是最容易请到的神祇……

甄道人也是知晓其中的关窍,才会捣鼓这四不像的祭炉神法。

如此请来神力加持,炼丹之时成功率不一定会提升,但防止一些污秽气机污染,倒有奇效……钱晨轻轻抬起桃木剑,喝道:“太上道祖急急如律令!”

“我炼丹时——六丁扫洒,六甲扇风;五毒为神,坐镇炉上。五仙装炭,太上下观。天精下之……”

一通吹逼过后,凭借手书楼观道秘传道箓,钱晨一道法力发过去,六丁六甲神便立刻给予方便。那丹炉上的神力,对于钱晨投入五毒化身的精神化为炉神,镇压在丹炉内的一系列行为,完全当做看不见。

明明是辟邪镇压的神力,却对钱晨在那里上下其手的做手脚,完全不当一回事。

甄道人一一投入炼丹的主药——九种灵虫蜕……

冰蝉花——灵蝉蜕滋生灵菌所化。

碧犀——避毒之角,大蛇遗蜕。

血蟾衣——血蟾毒蜍遗蜕所炼。

九变灵蚕茧——灵蚕结茧所遗灵药……

灵药入炉后,五毒所化炉神彻底封住了丹炉一应气息,代表天地间邪异、毒瘴、阴浊、恶煞、瘟疫的五种气机,被五毒炉神隐隐牵引着,滋养这一路丹药……不,这不是丹药而是炉内灵药所化的百虫群鬼之间相互厮杀吞噬的一场炼蛊!



第六十四章三尸魔

甄道人这里苦苦耗费心力,炼制灵丹……

但钱晨却在借他的手,以灵药衍化天地造化,又以百虫群鬼盗取造化,最后封入炉中,以炼丹之法,将这些邪异、毒瘴、阴浊、恶煞、瘟疫如炼蛊一般,炼成一颗最邪门的丹药。

那蛀空灵药精华化形而出的种种……眼珠、发丝、手指、牙齿、骨头、骷髅、蜈蚣、蝎子、毒蛇、恶蟾……丹虫丹鬼相互吞噬、厮杀着,每一只都在吞噬着同类的凶厉和妖异。

那百虫群鬼一面以天地间的邪异、毒瘴、阴浊、恶煞、瘟疫的五种气机为养分滋养壮大自己,另一面吞噬着它们中间弱小的存在,作为自己进化的资粮。

整个韦府,之前钱晨在这里埋下的暗手,韦府大多数人被感染的三尸九虫,这一刻都向着丹炉而去……

昏迷不醒的韦泰平身上,百虫化形而出,带着他的大部分修为和身体精气,化为一溜灵光投入了丹炉中,他的那些狗腿子们,乃至韦府的大多数人身上都有淡淡的灵光和虚影腾起……虽然引走了尸虫,但亏损的精气,依旧让这些人元气大伤。

那些感染不严重的,大多只是几天精神不好,但如韦泰平这样子,因为对三阳村村民出手,被钱晨下了狠手的,恐怕要卧床大半年!

在这百鬼祭炉,百虫归炉,天地间的浊阴之气汇聚于丹炉之中的时候……

崔啖忽然感觉浑身发寒,隐隐约约觉得丹台上那炉丹药有些不对劲。

他抬头望气,却见丹炉上神光璀璨,不禁皱眉道:“奇怪……这丹师什么来历,六丁六甲护法诸神这么给面子?”

因为神光遮蔽,他未能看到那周围百里之内无尽阴浊元气都汇聚而来,犹如黑气大蛇一般,钻入丹炉之中,滋养着里面无数诡异气机。甄道人越炼也越觉得不对劲,他感觉炉中的火焰非但热力渐渐降下去了,甚至还有点发寒。

甄道人欲以丹诀控火,却隐隐约约见到自己身旁有人在扇风的样子。

他缓缓转头,看到一只白狐用嘴把着一柄芭蕉扇,正坐在旁边的蒲团上对这丹炉下煽火,旁边还有一只白蛇也用尾巴卷着扇子也在那里用功。

在它们不远处一只白毛小鼠对这灵药挑挑拣拣,配置引火药也投入炉火中,而一只刺猬在它身边打下手。

最后还有一只白鼬在丹炉前翻滚跳舞,如同祭祀炉神!

甄道人这一刻感觉浑身发寒,但这一幕只是恍惚之间,待到他精神凝聚后就迅速从眼前消失,看不见了!

“这莫非是丹劫?”甄道人有点奇怪刚刚的幻觉。

“好没头脑的丹劫……这百灵凝碧丹又没用什么有迷幻之毒的灵药,怎么会有这等幻觉出现?”甄道人百思不得其解。

钱晨将五毒化为炉神,汲取天地间的邪异、毒瘴、阴浊、恶煞、瘟疫等五种气机,以元气炼丹之术,截取天地阴浊之气为药,此乃采天之药。

又以百鬼气机,盗取灵药精华,化为药鬼药虫,此百虫群鬼可谓盗地之药。

最后以五仙烧火,汲取韦家三尸九虫缠身之人被蛀空人体精华,盗取修行之精的人体大药。

如此天地人三才大药汇聚一炉,虽然是阴晦浊恶之根,被钱晨以炼蛊之法成丹,所炼得必然是汲取三才之精,为天地阴浊所钟的魔物。

此等魔物出世,周围的修士便感应祸福之机,有心灵示警。

崔啖就感到这里笼罩着一股压抑的气息,仿佛那丹炉之中孕育着某种大凶一般,让他不禁奇怪道:“吴伯……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这丹炼的好像有点不对啊!”

吴伯也纳闷道:“以此人投入的灵药,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有这等丹相啊?莫非真的是我眼力不行,已经看不出其中玄妙了吗?”

青石舫上,诸位宾客也感觉心口有些闷气,但这些人宽慰自己说:“甄仙长的灵丹即将出炉,天地气机就是一变啊!这灵丹出世,竟然让我等有些心惊肉跳之感……可见其不凡。”

甄道人离丹炉最近,已经被劫数蒙蔽了心神,浑然感觉不到其中的不对,只觉着自己这炉灵丹炼制之时,如有神助,定然要炼出了不得的东西来。

城隍庙中,韦城隍面对着天地阴气晦气浊气恶气汇聚的韦家,在他眼中天地间已经是黑气滚滚,如潮水一般涌向韦家。城隍摇头道:“自作孽啊!日游鬼差……本官命你前往韦家示警!终究是一人之过,不应该殃及如此多的无辜。”

日游夜游鬼差只好硬着头皮道:“小得听令!”

他们看着那韦府的方向暗暗叫苦道:“这般声势,岂是小事,别说去示警了。只怕我们去了都逃不会来……也罢,毕竟是上官所命,我们去了赶快回来就是。应该能逃过此劫!这些韦家人也是利欲熏心,这等恶兆他们也看不见吗?”

却不知他们这是旁观者清,石舫之上因为炼丹之时的复杂气息纠缠,还有六丁六甲打掩护,所以并不能直观的感受到那庞大的负面气机。

换句话说,就是被劫数蒙蔽了灵觉!

“这丹药快出炉了!”

崔啖不知不觉间,也被吸引了注意力:“此丹要成了!奇怪,明明就是一炉中品的灵丹,怎么会让我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丹成了!”甄道人暗道:“这是我顿悟成丹,乃是我平生丹道的大成之作,便宜了这些人了!”

目光紧紧的盯着丹炉,那炉中的火焰不知什么时候转为了纯黑,几乎要冲出顶盖的束缚,炉耳中禁劾的火鸦躁动不安,几乎不敢在喷火了。但炉火仿佛已经不需要火鸦来补充,那火焰盘旋着,一时苍白,一时漆黑。

一时冰冷彻骨,一时带着焚烧一切的躁动。

最后黑白火焰回旋如两仪……

不同于钱晨炼制元丹之时的自然而然,大道无形,这次如炼蛊一般的炼丹,孕育的却是绝世凶物,出炉前气势可谓凶猛,声势浩大,却正符合了甄道人和一众看客的期待。

这黑白两色的火焰肆虐之中,一阵奇异的声响从丹炉中传来。

“咔嚓”的细微声响,让甄道人的脸色猛然沉了下来,他扭动着脖子,目光停留在了通体紫红,八头异兽铸像的炉身之上,眼瞳骤然缩小了一半……

只见在浑厚坚硬的紫铜炉身上,一道细小的裂缝,竟然悄悄的蔓延了开来!

青石舫上,水汽凝聚青石上形成的露珠化为血红,如同斑斑血迹一般流下来……

但此时已经无人注意这一点了!

两位鬼差抹着额头不存在的汗迹,暗道:“上官,我们可尽力了!那丹炉里面的东西实在太可怕了!我们离得近一点,都有一种要被吞噬掉的感觉!”他们不敢再回头,迅速的尽力逃向离这里最远的方向……

“这是……”甄道人满头大汗,心里提了起来:“要炸炉了?”

“这一炉丹药究竟被我炼成了什么?似乎一百多颗丹药的药性,都被融入了一颗灵丹之中……这莫非是丹王吗?传说中丹药灵性若是太过,就可能有一颗丹药生出灵性,吞吃了同一炉其他丹药的精华,化为丹王!”

“有了丹王这等神物,我以此成丹便是……丹王乃是元丹,炼化便相当于结丹。”

“那里还需要什么蛟珠?”

甄道人有些喘不过气来,在他目眦欲裂,极度想要挽回此丹之时,已经到了极限的丹炉终于赫然破碎,数十只火鸦从炉盖中飞了出来,逃之夭夭,轰然爆炸开来的丹炉横扫了整个石舫,尽管有禁制保护,还是将石舫炸塌了一小半。

无数丹炉碎片,四下飞射,被韦家的几位长老与吴伯一同祭起法器拦下,才免得一场狼藉。

“等等……”本已经绝望了的甄道人惊喜的看见,在丹炉爆炸的原地,一颗浑圆的灵丹,正在散发着微微的青芒,悬浮在半空,犹如有着灵性一般。

“怎么可能?”崔啖十分震撼:“就连那位前辈以罡煞之气炼丹,也只是略带灵性而已,这一炉平平无奇的灵药,如何炼出这一枚犹如活物的灵丹?”

吴伯面带古怪之色苦笑道:“公子,只怕我们想差了!”

“这丹会上炼丹的大丹师,或许并非那位前辈,而就是那位黑衣道人……人不可貌相啊!那位高人的丹术固然是神妙无放,但九真偏僻小郡之中,也有能化腐朽为神奇的高人啊!”

甄道人来到那颗灵丹之前,心中难以抑制的狂喜,让他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我丹道大成了!我练成了万古丹王!”

韦乐成脸色已经难以维持淡定,看着甄道人的眼神惊骇莫名,他心中已经推翻了对甄道人的种种利用,将其榨干收刮干净的计划,而是转而思考起如何结交此人……这等丹师,已经不是池中之物,或许整个韦家未来都要仰其鼻息!

“我丹道大成了!”甄道人狂笑道:“此丹出自百灵凝碧丹,因我顿悟而成。”

“便叫百灵碧元丹……丹道将再增添一颗绝世元丹!”

………………

“我的丹终于炼成了……”钱晨在数十里外负手看向远方,平静道:“此丹因斗法之念而起,因我一时灵感,以百鬼之气盗取灵药精粹,以五毒之神汲取天地浊阴之气,以五仙牵引韦家众人体内三尸百虫,封入丹炉中如培育蛊王一般,令其汲取万毒而成。”

“可谓三尸万毒丹……”

“亦或是……”

甄道人伸手向那元丹,在众人或是贪婪,或是震惊,或是崇敬,或是惊骇的目光中,欲取下灵丹……这时候,已经有人暗中祭起了法器,甄道人背对众人,却握紧了手中的黑幡,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他准备万全,手即将触碰到了灵丹之际……

一道黑色的光芒突然冲破了灵丹而出,一头扎入了离得最近的甄道人体内,那光芒有眉有眼,宛若鬼物,长得却是甄道人的面目。

远方的钱晨才缓缓念出它的名字——

“亦或是……三尸神!”

第六十五章神入膏肓

一片狼藉的石舫中,接二连三的变故让众人目不暇接……那黑光拖着黑气长尾,遁入甄道人体内,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只见甄道人颤颤巍巍的伸手从怀里掏出乾坤袋,伸手从中拿出一颗碧色灵丹。

“三尸……三尸神!”甄道人的手不断颤抖着,几乎拿不稳那小小的灵丹。

韦乐成小心谨慎的走上去,想要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来到甄道人的面前,又被他现在的样子吓了一跳……

甄道人一头乌发已经变得枯白,并非是那种仙风道骨的白发而是仿佛丧失了生命力一般,犹如枯草的斑白,他下巴两侧的肉也在往下掉,脸上突然冒出了许多皱纹和老人斑,一瞬间老了何止十岁……数十岁都不止。

甄道人抬起头,只见他的眼睛浑浊一片,哪有修道人的神光?

韦乐成小心问道:“甄先生,你这是?”

甄道人强行稳住手,狼吞虎咽的将手中的灵丹咽了下去:“百灵凝碧丹……还有百灵凝碧丹能救我……杀除尸虫!”

“太晚了!”崔啖在旁边解释道:“也不知你得罪了哪路高人,竟有这种神乎其神的手段。”

“你先前炼丹之时,那高人也在借助你的手炼蛊炼虫,最后他种下的蛊虫盗取了你一炉灵丹的灵机,更借你炼丹与灵丹神气交感之时,已经与你气机勾连……因此才会一出炉,便能破丹而出,遁入你体内……寻常三尸虫盘踞三大丹田。”

崔啖在他眉心,膻中和气海神阙的位置一点,道:“若三尸虫还驻留此处,还有办法铲除,或炼外药,或运玄功,总有制尸虫魄鬼的手段……可那炉中三尸已经成神了!它一入你的体内,就往膏盲之窍而去!”

“膏肓之窍通着性命寿元……病入膏肓,已经没有救药了!”崔啖摇头叹息道。

“不可能……”察觉到灵丹一入体内,就如同自己的修为一般被某种诡异的存在窃去,这祛除尸虫的灵丹,反而成为了他体内那三尸神的养料,甄道人惊恐万分:“不可能……”

“为何不可能?”

一声常人听不到了声音从画舫外传来,倏尔,一位通身黑色官袍,面若中年文士的阴神从画舫外跨入阁中。韦乐成看到他便是一惊,连忙下拜道:“见过城隍大人。”

“甄承教,你好大的胆子!前日有高人在三阳村大梅树除妖,本官可是记了一笔外功阴德……岂料你竟然敢冒领……还有你,乐成……你真是有眼不识真人。明明有高人前来借图,你却被这鱼目混珠之辈蛊惑……”

“甄承教胡乱品鉴真灵丹,那位高人并不与你计较,可你竟然对一无辜孩童下手,迷其神智,伤其魂魄,只因他揭穿了你冒名的面目……何其恶毒?”

“又蛊惑韦泰平上门伤人在后……”

“这才终于惹怒了真人出手!”

“真人命我差遣百鬼盗药,又请来五毒为神,五妖为仙,将这贪痴嗔三毒,以及这里种种的人心诡秘,炼成一炉三尸神。你在这里炼丹,高人在那炼你……那**丧志之气,化为一只伏虫,惩戒了韦泰平这混账,也作为药引坏了你这一炉灵丹,更叫你三毒三尸神入膏肓。”

“如今这才叫,太上曰:祸福无门,唯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

“甄承教……你可知罪?”城隍一声厉喝,让甄道人直接跪了下来,叩首道:“弟子知罪,知罪,还望城隍看在我一身修为不易的份上,网开一面啊!”

甄道人皮肉已经松弛,仿佛骨头再也撑不住肉了一样,浑身都在往下掉。看见这一幕,崔啖才知道什么叫‘腹轮烦满,骨枯肉焦’。这人艰难的跪倒在地,连连叩首也甚是可怜……只是这会功夫,甄道人就浑身散发一股隐隐的臭味……仿佛**朽烂的味道。

他腋下背后,都有污垢汗渍……修道人筑基之后身体自然清净,如此这般,显然是大限将至才有的五衰之相。

韦城隍摇头道:“你向我告罪也没用!”

“我又做不得主,若是那高人有意饶你一命……又怎会来也不来?非要在隔着百里之地,取你性命……我现身只是问问你平素有什么功德,若是有积累一二外功,来世或许还能有个下场。在本官这里,也就不用受什么苦!”

城隍掏出阴德薄提笔问道。

甄道人阴神已经蒙尘,因此反应也有些迟钝,只是哀嚎道:“求求真人,绕我一命……求求真人……”

韦城隍翻了翻阴德薄,放下笔道:“你虽然不是恶贯满盈,却也屡有恶迹,又素无阴德……本官这一关,你是过不去了!”说罢摇摇头,笑着朝崔啖略一拱手道:“县官既然在此,这阳间之事,我便不问了。只等他寿尽罢!”

“此间事了,我告辞了!”

崔啖连忙也起身施礼相送……

这时候甄道人已经踉跄的奔出石舫外,跌跌撞撞,一身尘土的消失在了人群里……石舫上的宾客拦也不敢拦,那甄道人一身腐臭,虽然身上乾坤袋身家不菲的样子,但知道他是得罪了高人,才被算计到如此境地的一众宾客又哪里敢去图谋?

鼍龙帮的帮主直到甄道人消失了,才喃喃自语,结结巴巴地道:“我等也是被这妖道迷惑了啊!”

韦乐成被训斥了一通,面上不显什么,后来听闻儿子已经醒来,虽然元气大伤,但好歹留了一条性命,知道是高人小惩大诫,留下了他一条性命,心里才松了一口气……若是钱晨不依不饶,他真不知道是要放弃了这个儿子,还是最后争取一番。

韦乐成对受了惊吓有些神不附体的管家道:“你去把九真大泽的道路密图拿来,给前日被赶出我们韦府的高人送过去……”韦乐成说到这里,露出一丝苦笑道:“如今这世道,当真是泥沙俱下,鱼目混珠啊!只是我遇着的这颗灵珠,着实有些大了!”

经过韦家那位老丹师面前的时候,韦乐成撇了他一眼,道:“刚刚就你所见……可是障眼幻术?”

老丹师神情恍惚,居然连家主的话都没有听入耳中,只是自言自语道:“这是什么丹法?”

“这是什么丹方?”

“这……居然也是炼丹之术吗?”

韦乐成看他痴痴呆呆的样子,也无心再与他计较……毕竟是自己先看错了人,又何必再责怪其他人?如此推诿过失,实非智者所为……

好在自己一向谨慎,没给那位高人什么出手的借口……

还好那高人还算讲道理……

还好是正道高人!

韦乐成叹息一声,决议接下来三五年内一定要严加管束家人,低调行事。

崔啖回到座上,对吴伯兴奋道:“定然是那位前辈出手……这次我绝不会认错,能有这般手段,我也算见多识广了,平生却也没见得一人。只有那武康县偶遇的高人,能有这般神通丹术……”

“少爷你才活几年,就敢说这话。”吴伯训了他一句,然后抚须道:“老奴活了五十有六,跟着夫人见过多少大派真传……也没见到过这般高人啊!”

崔啖原本还等他拿出资历来教训一番,岂料引来这么大的一个转折,让他脚下突然一顿,头上的帽子都有点晃歪了。

“所以少爷这回应该是猜对了!”吴伯点头道。

“身在百里之外,却在一炉丹中能炼出三尸神这等凶物,实在是闻所未闻……闻所未闻啊!”

“这次我信了,少爷结交的这位高人,定然是道门真传……大抵还是太上道统的真传。”

“前辈不肯亲身来此,必然还有些首尾要打理,我们不好打扰!正好趁这几天收罗九真大泽的秘图,待到那位前辈再次现身,才好邀请前辈小坐一番,将秘图献上!”

崔啖小声计划道,吴伯也在旁边参谋,提点他各种人情世故。

第六十六章尘缘落定

五天后,刚起了大名的小姜尚一蹦一跳的往村后跑去,前些天他昏迷虚弱的样子可是吓坏了一家人,如今虽然被仙人治好了,但还是被严加看护了几天,家人看到他能跑能跳,比之前还要壮实的样子,今天才放他出门

小姜尚早就想再回去看看那棵死而复生,据说被仙人施法救活,又救了他命的大梅树。

所以刚被放出家门,就寻了一个机会,往那个方向跑去

大梅树已经成了远近各乡的一景,这几日村民叩拜过后,原本准备在大梅树下起一座庙,供奉那位仙人,却被知道因果之重的里正阻止了。但这几日,还是有人在树下烧香磕头。

姜尚来到大梅树下的时候,烧香的人不再,却看见了一个浑身肮脏不堪,蓬头垢面的乞丐趴在树旁,奄奄一息的样子,姜尚确是一个好心的孩子,上前摇了摇那乞丐道:“醒一醒,你醒一醒!”

那乞丐睁开眼睛,眼前模模糊糊什么都看不清楚。

他张开嘴巴就是一阵恶臭袭来,姜尚被熏着了,咳嗽了两声,却还坚持着扶着乞丐坐了起来,他左右看了几眼,发现周围没有大人,便问道:“你病得这样重,可是来捡梅子的?”

姜尚:“这梅子真的能治病我以前也是生过一场大病,后来我耶耶求了这里的梅子,就好了!”

他踮起脚尖看着巍峨的树冠,怔怔道:“好高!我爬不上去!”

小姜尚低下小脑袋,正认真的想该如何摘下一颗梅子,给这人治病。就看见这大梅树一枝微微低垂,一颗微黄的梅子无声无息的脱落树梢,砸在了姜尚面前。

姜尚拾起梅子,张开嘴巴看着眼前的大梅树。

他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好用手擦了擦梅子,冲着大梅树鞠躬道:“谢谢!”然后将黄梅喂给那乞丐

甄道人半昏迷中吮吸着口里酸酸的汁水,突然感觉一股力气又回到了身体里,他不知道是回光返照,还是那酸味振奋了精神。

甄道人强打精神,睁开眼睛想要看看是谁在喂他。

他眼前清晰了一些,却看到姜尚那张熟悉的小脸甄道人愣住了,他怔怔的看着姜尚,许久后才露出一丝苦笑

“报应吗?”

“太上云:祸福无门,唯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

“司如是哉!如是哉”

甄道人在这一瞬间,感应到了自身的大限将至,他挣扎着盘腿坐起来,靠在了大梅树上才支撑着自己没有倒下。甄道人从怀里艰难的掏出一个黄色的口袋,对姜尚道:“这东西给你!”

姜尚傻傻的接过那黄色的口袋,不知道这乞丐想要做什么。

“我半生辛苦,落得这个下场,大半都是自作自受。但师承一脉单传,不可断在我手中。你若肯学我的法术,便对着乾坤袋的祖师画像,叩拜便是你若不肯拜入我门下,也可学习其中的法术,只要替我寻一个传人便好。”

“我死后身体里的鬼东西便会出来你快离我远一些!”

甄道人挥手赶走还迷迷糊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姜尚,小小的姜尚一步三回头,还不知道发什么

甄承教渐渐平静,微笑道:“半生碾落尘埃里,一朝入灭心自在去休去休!”

说道最后,他的头渐渐垂下,最后一口气息缓缓吐出,再没有了生机。

远处,钱晨手持桃木弓,弯曲了桃树枝,将麻线系了一个弓弦,再将三支枣木削平,就简单的制成了一副弓箭。他手挽桃木弓,对着远处的大梅树就是一箭,没有尾羽的枣木箭歪歪斜斜的划落数十丈,射向大梅树下甄道人的尸体。

这时候从甄道人尸体的鼻窍中,突然钻出一道形如小儿的赤气,还未遁去,就被枣木箭钉在大梅树下,发出刺耳的尖叫。

又有一道青气,一道白气也如小儿一般,从甄道人的口耳处窜出来,都被钱晨一一射杀。

赤气曰“踞“

青气曰“踬“

白气曰“蹻“

正是三尸神所化,一分为三的遁逃。对于钱晨来说,初次炼制三尸神这等凶物,最大的收获便是在炼丹之时熟悉了魔道的一部分法门,参悟出了反向制魔之法。

有道是魔法易得,而制魔之法难求。因为魔门宗派往往会广传各种魔道术法,但以魔制魔,控制自身阴魔,乃至克制各种外魔魔头的法门,则是魔门的不传之秘。

所以散修修行魔门法术,往往遇到真正的魔门弟子,便会反受其制,就算没有遇到魔门弟子,到了法术的高深境界,也必然会被法术中隐藏的魔头所害。

钱晨炼出三尸神并不算多难,难得的是他在以天地人心中的种种阴晦浊恶炼制魔头之时,时时刻刻都抱着制魔之心,参悟出了克制三尸神的术法。因此才能将三尸神一出世,便禁劾在甄道人的体内,令其不能害其他人。

待到甄道人死去,钱晨担心三尸神盗取甄道人一身修为之后会化为魔头作孽,才又出现在了这里,见证了甄道人和姜尚最后的因缘,也射杀了甄道人离体的三尸

三尸即戮,甄道人的一身修为就此散去。

那一株大梅树却越发青翠,甄道人的大部分修为都被枣木箭所摄,枣木箭刺入了大梅树中,留下三个伤疤,却也将修为转入了梅树之中。

钱晨收起那化为元气的三尸神魔本源这也算是一种魔门的秘魔法术,若是炼入七煞幡中,就算炼不成最合本质的七情秘魔幡,也能炼成三尸七煞幡威力不输于前者,只是灵性略差了一些。

但钱晨摄取此魔,却并非是为了炼制法器,而是另有它用。

那白骨舍利,成为他心腹之患许久了。

先前钱晨只想找个机会将其磨灭,如今炼成外丹,实力更进一步后,却另外有了想法也许能借此算计那妙空一番。

姜尚那边发现乞丐死了之后,已经惊叫跑回家里,叫来了村中的大人。

钱晨并没有与村民见面的心思,便放下桃木弓转身离去

三个月后三阳村的村民惊讶的发现,那一棵大梅树又开花了。小姜尚被训斥了几次后,还是喜欢到树下玩,有时他好像看见那纷纷落下的花雨中,有一个身影若隐若现,对着钱晨昔日离去的方向,盈盈一拜。

“你是妖怪吗?”姜尚低声对着大梅树悄悄问道。

梅树上落下了一个黄色的小袋子,砸在姜尚的头上,摸摸脑袋捡起袋子。姜尚才发现那是自己之前藏在梅树下的,邋遢乞丐给的小布袋姜尚可是冒着被打的风险,才带来了村民让那老乞丐入土为安了呢!

一朵落下的梅花落在袋子上,姜尚发现自己怎么也解不开的布袋口突然松开了

第六十七章一绦丝纶三丈舟

梅雨季过去后,暑气渐重,不知不觉间已经立夏将至,九真郡其他地方已经渐渐炎热起来,唯有九真湖上,依旧凉爽如故。

清晨的薄雾中,一叶乌蓬小舟随波逐流的飘荡着,钱晨靠着船沿,手边竹竿系着一丈丝纶垂落水中……

但那一丈丝纶的末端飘在水面上,显然并未系上一寸银钩。

钱晨就这么靠在水面上,翻阅着手中的大泽秘图。那一日他在大梅树下射杀甄道人体内三尸不久,那韦城隍就差遣鬼差送来了这份秘图……也不知道那韦城隍是如何跟那两个鬼差交代的,钱晨看见它们的时候,那战战兢兢、小心谨慎的摸样,就好像钱晨是什么吃鬼的怪物一样。

他手中这份大泽秘图并不十分详细,但想来韦家也不敢再糊弄钱晨,而且钱晨手里还有一份崔啖送来的秘图作为参考……作为崔氏子弟,又是本地县官,崔啖有太多种办法可以从本地的帮派手里,弄到他们压箱底的地图。

两分地图合在一起,也不过记载了大泽深处百分之一二的情况。

这些天来,钱晨顺着地图的标注,数次深入大泽,倒是比第一次安全了许多,探索了很多大泽内部的情况,手中购得地图也被他渐渐补全,如今已经比韦家最初送来时详尽了三倍有余……这一次探索到的煞气品质倒是有所提高,钱晨已经发现了好几条能炼入七煞幡的地煞阴脉。

但比起钱晨手中的冰魄寒光罡,还是差了许多。

其实冰魄罡气对应的煞气,应该是在北极至寒之处最多……但大晋所在的赤县神州距离北极冰原之间隔着一个偌大的北冥海,就算乘着大鹏一日行九万里,去往北极也要三个月,靠着钱晨那慢悠悠的飞云兜,莫说轮回之地只给了一年的任务间隙,就算在长十倍,钱晨也来不及往返一趟。

钱晨在图上标注了几下,在几处险地的位置做了标记,代表此处地煞不足,或是品质太过驳杂,亦或并无地煞阴脉,而是天然陷阵或是大泽毒物。还有几处出产上好灵药,天材地宝之处,钱晨也一一做了标注……

灵药这种东西,耐得住储存的其实并不太多。

修道人往往会将灵药炼制成半成品,诸如甄道人炼丹的时候那九种灵虫蜕,皆是已经合药炮制好的散剂——因为除了参芝等能干制的草木灵药,以及不会朽败的云母石英等矿物灵药之外,还有更多的灵药千奇百怪,根本无法保存。

诸如炼丹常用的无根水——便是带有清灵之气的雨水。

这等灵药只能现取,不然任由品质如何高的无根水,放了超过三天也化为寻常之水了。

而无根水也有品质之分,如其中子时纯阴四候水——便要子年,子月,子日,子时在极阴之地落下的那三两滴雨水,同样还有午时纯阳四候水,也是午年,午月,午日,午时在纯阳之地落下的雨水……这等时机不过十二年一次,以修道人的寿元倒还等得住。

但若是那一天,天公不作美,恰好就不下雨……那这十二年就白白等候了。

呼风唤雨之术,乃是调动天上水汽,寻常无根水蕴含的清灵之气薄弱,施法召来一些也不妨碍什么,但四候水所需清灵之气,纯阴与清灵必须自然相融合,才有那一分神妙。若是修士苦苦等候十二年,那一夜还是一滴雨都不下,想必那一夜就会十分苦闷了。

若是运气不好,等候十次一百二十年,也等不着一次纯阴四候水,那也是寻常之事。

只是那等候炼丹的丹师,想必杀了龙王的心都有……

再若是命苦一些,炼制那一炉丹的时候手一抖,把丹烧坏了一炉,太阳一出,纯阴四候水便没法用了,看着自己苦苦等候的灵药,在阳光升起的那一刹那,化为普通的无根水……丹师心里是如何一个想法,可想而知。

钱晨在耕元子的道书中看到过,太上道那几位赫赫有名的炼丹祖师,葛洪、苏飞、李尚、左吴、田由、徐謇、楚泽……都有一怒之下踹飞丹鼎,扬言不在炼制外丹的历史。

最有名的便是葛洪在百草山炼制不死药失败,一怒之下踹飞丹炉,以致炉中半成品的不死药化为丹水流散,百草山一日之间便长满了灵药,成为一处造化妙地。传言仙翁葛洪此后指天怒道:“劝人学丹,天打雷劈!”

所以许多丹师都会在法器之中,开辟一处药园,方便随时采集灵药。又或者如钱晨这般,做好产地记录,待到要开炉时再来摘取……

“这九真大泽果然危险,今日居然发现了一只九翅天蜈的踪迹,好在这等凶物还未成年,若是长齐了十二对翅膀……我就连这煞气都不要了!扭头就走……”

钱晨也是知道十二翅天蜈孵化期漫长,成年就需要万年之久,这一只也不知道是几千年前孵化出来的,父母估计远在中古时期……并未留下来抚养,不然这九真大泽,他可就真不敢呆了!这可是成年堪比元神的凶物……

正坐着,便有一道遁光由远及近,在钱晨头顶微微一压。

盘旋了一圈后,又转头落向了远处的焦埠镇。

“临近端午,往来的修道人似乎多了一些,看来九真郡的龙舟会果真如崔啖所言,名气不小。在修行界中,也称得上一场盛事了!”

驾驱遁光的是一对师姐妹,那稍微年长一些的师姐祭起一道匹练似的飞遁法器,带着自家的师妹赶往焦埠镇,看到钱晨所在的乌篷船的时候,还轻轻咦了一声,那娇俏可爱的师妹好奇道:“师姐你看,这里离大泽那么近,居然也有凡人在钓鱼吗?”

“此处接近大泽,鳄鱼蛟龙常常出没,数十丈的大船都能掀翻。这小船漂泊到此,实在太危险了!”那神情略冷一些的师姐压了压遁光道:“我去劝说他离开!”

“无钩也能钓鱼吗?”

离地面近了一些,那师妹眼尖才发现钱晨手边的钓竿上虚虚系着丝纶,并没有鱼钩。

师姐也看到了钱晨抬首看着她们遁光的方向,甚至还有余暇对她们点了点头。

“原来是一位同道……”发现并非误入此地的凡人,师姐也就拉高遁光,与钱晨错身而过,那师妹在匹练上叽叽喳喳道:“师姐,这应该也是来参加龙舟会的道友呢?只是这九真左近的门派我都熟悉,那位道友似乎有些面生,不知是哪家门派的弟子?“

“先去镇上落脚,这位道友既然也是来参加端午龙舟会,那早晚也会遇到的。”师姐不容置喙,带着自家的师妹先落往焦埠镇。

同时心里嘀咕道:“哪里来的修道人,摆着一只无钩的鱼竿钓鱼,如此故作高深,想骗无知的小姑娘吗?”

当即又把自家的小师妹看紧了几分。

钱晨伸了伸懒腰,将手中的竹竿拎起,那丝纶似乎牵引着什么,空无一物的末端处绷得直直的,听钱晨道:“走咯!回焦埠镇……”

“此时距离端午已经不远,该做的准备都已经做好了,如今往来的修道人多了。再去打探一下,看看有没有地煞阴脉的线索。”

这时候,钱晨所乘坐的小船才突然抬升,拉出一线水痕,自行往焦埠镇而去。

丝纶所系之处,黑色的背脊浮出水面……赫然才能看到这乌篷小船之下,却有一只巨大的鳄鱼驮着,从头到尾,这鳄鱼比船还大上几圈,所到之处,无数水族仓皇避让……那些能掀翻小船的鳄鱼大蛇,也都谨慎的避其锋芒。

第六十八章山前白鹿

立夏之后,天地阳和之气渐重,但不到端午至阳之日那一天,大泽之中的毒虫龙蛇绝不会蛰伏,相反这段时间,它们受本性折磨,愈发暴躁,九真大泽深处也渐渐变得更加危险起来钱晨回到焦埠镇外的湖面后。

每日依旧乘着飞云兜上青冥采气,勤修不缀,除了真气日有进益,对那颗外气元丹的打磨也越发纯熟。

直至三五日后,钱晨交给崔啖的传信符才被点燃。

传信灵符将那边持符默默的钦祝崔啖的心念,传到钱晨灵觉中。

原来崔啖凭借崔氏的门面,果然结识了许多本地的世家、门派的俊彦,这段时间他也并未忘记钱晨的嘱托,一直在默默打听。如今才有了些眉目,便烧符告知钱晨。

钱晨自然不会耽搁,从高空落下,花上三刻时间将采纳的元气炼化,便起身驾起飞云兜往县衙而去

崔啖此时正在院中等候,看到一朵祥云下来,连忙迎上去道:“前辈先前托我打听的事情,已经有了些眉目如今我这里正有几位本地大派的同道,要介绍给前辈这九真大泽的事情,还是他们最为熟悉。”

说着崔啖压低声音悄悄道:“晚辈稍稍探问了一番,这些门派确实掌握着几条不错的地煞阴脉,只是所在必然有些偏僻凶险而且晚辈也不知道前辈所需的煞气种类,故而便请了他们几位前来,前辈若是有意,可以向他们换取所需的地煞阴脉的消息。”

钱晨微微笑道:“这自无不可劳烦崔道友了!”

两人踏入里间,钱晨却见前日从他头顶飞遁过去的两位女子赫然都在,崔啖上前介绍道:“这两位是九真白鹿门的真传弟子,管平旋、晏采两位师姐师妹管师姐,这位是钱晨前辈前辈丹术绝伦,我曾有幸见过前辈丹成时的外景异象,化煞气为祥,投丹成芝。”

“此前前辈还曾出手帮助附近三阳村的村民先前晏师妹所打听的投丹救树之举,便是前辈所为,那树上结梅又能肉白骨,等若品级不低的灵药。却只是前辈随手投丹而成,可见其不凡。”

那晏师妹看到钱晨,低声惊呼了一声,随即察觉自己的失礼,便羞怯的低下头去。

倒是那位管师姐大大方方的打量钱晨片刻,突然开口道:“钱道友似乎并非元气所化的道家婴儿之体,而是原本肉身?”

崔啖在旁边听闻此言便皱眉暗道:“我都这般提点了,怎么还是没有眼色。唉!前辈还是太低调了!平日里只显化练气层次,若非我曾亲眼见过前辈以还丹法力出手,拿下那梅山教的旁门妖人定然也会轻轻错过那场机缘。”

钱晨微微颌首道:“我这躯壳确实并非元气所成,而是源自父母精血。”

那管师姐似乎有意提点崔啖,意有所指的问道:“钱道友能与清河崔氏结交,想必也是世家子弟,可是那吴越钱家出身,亦或是吴越剑阁那一支的子弟。”

“钱氏亦传承上古,乃是彭祖之后不过除去吴越这一支之外,其余寒门不入氏族谱中。未传承上古彭祖道统,可见多是假托伪名。这焦埠镇的寒门韦家就托名彭祖为祖,在我等看来,殆笑大方而已!”

“吴越钱氏领袖剑阁,与延陵吴家共为吴越剑阁掌教一脉,自是正统。”钱晨笑道:“不过我这钱姓却没有什么来历,只是寻常百姓出身。”

“哦!”管师姐微微点头道:“神州沧海桑田,百姓流散,多少尊贵血脉传入野人黔首非世家出身,也是寻常。”

崔啖连忙打圆场道:“道门自太上道主起至无名,曾为乡间牧童,道门收徒传承也只看心性资质,无论出身贵贱可见此世家之说,并非一概而论。”

“崔师弟”管平旋打断崔啖道:“道祖乃是上古三皇世家嬴姓出身,虽曾为牧童,但所牧青牛,乃是东方青龙所化,更有大道显化的先天不灭灵光垂顾,可见其血脉尊贵,出身何其不凡”

“道祖一出生便白发白眉如同老者,先天便有异象岂能是无名之辈?”

“虽然流落诸野,但年少时便有青龙化牛为其坐骑,再稍长,更有先天灵光投怀如此转八十一世,入世家尊贵血脉,历经万劫,才斩除千万妖魔巫鬼而成道,尊为道祖。”

钱晨第一次听到这个版本的太上起源,其中添加了许多新情节,比如那青龙化牛。在楼观道的传说版本中,青牛因随了道祖,才得了缘法化为青龙,如今也是天界的一方神主,妖族大圣。

如今却听到了一个前后颠倒的版本,似乎是青龙先化为牛,陪伴在道祖身边。

白发白眉什么的,钱晨怀疑太上在考斯普类

作为大道显化的先天灵光钱晨有点微微羞赧,他脑子里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除了正统道藏,先贤所遗的宝藏之外,还有小说,电影里面的种种设定。看太上道祖中毒的不浅的样子,估计是在三观未成形的幼年,就受到了毒害。

能成就道祖之尊,更多是太上自己牛逼和他这大道其实没多大关系。

而且钱晨可以亲自证明,他绝对不是主动投怀送抱的!

这边听到旁人口中自己和太上的故事,钱晨心中有几分古怪之感

而那边,管平旋继续道:

“如今赵郡李氏,陇西李氏皆为道祖之后。道门太上道清静无为,灵宝道远走海外,皆仙踪渺渺,难以查说。但元始道执道门牛耳,正一道更是元始道监察天下鬼神,提举三山,正统所在。张家世代执掌正一龙虎玄坛,有阎、杨、鲁、任等诸家子弟相助那道院之中,无论内门外门,更多有我世家子弟谈何收徒只论心性资质之说?”

崔啖都脸上的笑容有些维持不住了,他实在是奇怪啊!到底是他是世家出身,还是这位管师姐是世家出身?

这白鹿门乃是元神真仙白鹿真人所创,白鹿真人本是散修,初时白鹿门也是广收弟子,但随着白鹿真人飞升,后面几位元神真人寿元绵长,主持白鹿门时血脉繁衍滋长,渐渐也出现了几门修行世家。

而时日愈久,内门的真传弟子,也就成了修行世家的囊中之物。偶有几支师徒传承的道统,也渐渐要么被世家拉拢,要么被以联姻为手段,相互之间蔓结延连的修行世家排挤的呆不下去了!只能出走门外,沦为散修

这等小门派的历史多是如此,开辟之初,还有些广开门路的风气,渐渐随着资源垄断,特别是修道人寿元绵长,有老祖托顾,家族势力的发展极快。就渐渐内部繁殖,成为几支世家把持的门面。

除了佛门,道门几大宗派,要么有戒律修持,要么清心寡欲,无为而治少有留下后代,以纯阳之身飞升的不再少数这等道统传承以师徒为主。

其他就算是魔门,巫教,也是世家不穷。

就算有两三混出头的非世家高人,也很快被世家拉拢。注重血脉本就是人的天性,寿元一旦绵长,血脉众多之后,就算不想开创家族,也渐渐发展成了世家。反倒是道门的真传道统,因为飞升有望,长生可见,反而并不喜欢留下血脉后代。

就算偶有动了真情,相互之间结为道侣,也指望着双双飞升,成一对神仙眷侣

就算留下后代也希望自家的子女也能跟着得享长生。如此牵扯之下,常有道途因此受阻的。钱晨在楼观道时,也知道有这么几位拖家带口飞升的,那真的是花费了无穷心力,受了十倍的劫难

世俗中的郡望世家,好歹以家族为主,大门大派自有严密的门规,还有上界元神真仙、天仙,乃至道君的看顾,若是门中寄生的世家渐渐势大了,便从天界赐下法宝道统,扶持与世家没有瓜葛的弟子成为掌门,期间顺手剪除一番。

而中小门派中的修行世家,就如同寄生虫一般,往往在数代之内,就鸠占鹊巢,把门派变为几个世家的私有物。

不过据说海外的风气要好一些那边散修极多,传承也不像中土这般稳定。

在崔啖看来,管师姐这样寄托在白鹿门中的修行世家。

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从凡俗中来,终究也将归于凡俗中去,缘何有这么大的门户之见?当真是令其不解。

管师姐继续问钱晨道:“既然道友并非世家子弟,那不知道友出身是哪家道统?”

钱晨当然不能说自己是楼观道的余孽,只能模糊道:“只是江湖散人,有缘得了前辈道书遗宝,传承太上遗泽。”

“钱道友竟是散修吗?”管师姐点了一句,看到崔啖并没有什么表示,自家小师妹又在偷偷扯她袖子,也就微微一笑,不再深入问下去了。

既然这崔氏子弟执迷不悟,她又何必再继续得罪人?她又不是没有与散修结交过?就当是看在清河崔氏的面子上,认识一位道友罢!

接下来管师姐就不再那么咄咄逼人,反倒才显示了一些胸怀气度出来。

也主动问道:“先前崔师弟说,钱道友想寻一地煞阴脉炼制灵丹,我白鹿门所在的白鹿山离着大泽不远,历年都有弟子深入大泽,斩妖除魔或是采集灵药,对其中凶险煞气也知道几分不知道友所需的煞气是哪几种,又有什么忌讳要求?”

第六十九章持强凌弱,理所当然

既然是求问煞气,她问这话也自然,钱晨并未忌讳:“如玄阴霜煞,太阴真煞,九阴幽泉真煞,溟府地煞,五方真煞、地极元磁真煞这等煞气自是上品,若是性质相类的煞气也可考虑,只是难免就为难了些!”

这话一出口,管平旋的脸色就有些变了。

“道友所说的,可都是元气论中排入七十二地煞之中的品种……”管平旋道:“这等煞气实在珍贵,我白鹿门中也没有几支,而且大多都只排在末位……如五方真煞这等五行精粹煞气,地极元磁真煞这等藏身地轴的罕见元气,都是排在前几位的地府奇珍。”

“恕我门中实在是拿不出来。”

“就算是太阴真煞,九阴幽泉真煞,溟府地煞这等中位煞气,也是万分珍贵……不知道友愿意以何等奇珍相换?”

钱晨这次吸取了前次甄道人的教训,不再说以自家灵丹相赠,只是拿出洪四海的神兵苍天金轮道:“若是有这等煞气的消息,我愿以这件法器胚胎相酬。”

看到那金灿灿,泛着如大日光辉金芒的苍天金轮,管平旋这才神情松动了些,她伸手敲了敲那金轮,听着悠长的回音点头道:“确是是一件上好的法器胚胎,如此要换这七十二地煞阴脉的消息,也到公允。”

她身旁的小师妹晏采有些不好意思,这苍天金轮乃是洪四海以真阳神金所炼,这真阳神金在中土又被称为三阳金,也算是一种上品的灵材,甚至可以用于炼制法宝。

若是用这法器胚胎交换地煞阴脉本身,自然是不值的,但只是换一个消息,已经十分贵重。

“这等珍贵的煞气,若是被修士查探到,自然早就采走了!甚至以法阵搬迁到门派内,由灵脉滋养,令其源源不绝滋养其它资源。如今还留在九真大泽之内的,自然有十二分的凶险……”

晏师妹有些羞赧,觉得自家师姐的狮子口张的实在有些大了。而且这般诳骗人去涉足其中凶险,似乎也有些不好。

煞气要么隐秘——如昔日钱晨所借居的荒宅地下的那道煞气。

要么凶险——如九真大泽之中所藏的地煞阴脉,三阳乡的驳杂煞气早早就被甄道人的师父盯上,但同等品质的煞气在九真大泽比比皆是,就因为大泽之中实在是凶险,纵然许多散修都知道其中有灵药煞气,也不敢轻易入内。”

要么即隐秘,又凶险。

钱晨原本便是想进入大泽之中,搜寻这种即隐秘又凶险的煞气,因为凶险所以相对于比较隐秘,又因为比较隐秘,所以也不那么凶险。

但能被管平旋这等修士察知,自然已经不算隐秘,却还能留在大泽之内未被采纳,可见其中的凶险。

管平旋倒是知道大泽之中所藏的几支相对精纯的煞气,但是并不知道其具体品种,毕竟那些地方都太过凶险,有蛟龙和异种毒虫看守,等闲修道人去一个死一个,白鹿门的还丹修士自然不肯为这模模糊糊的消息,便冒着风险深入大泽。

因此都留在了大泽之中。

管平旋好歹也是白鹿门真传弟子,平素也有几分脸面,当然不指望拿这些模凌两可之间的消息,就能换到这上等法器的胚胎。

至少也要有个确切的消息,才好交换。

她也是个聪慧之人,当即就多想了一想,突然道:“钱道友所拿出来交换之物,也算贵重。我到不好轻易拿了!容我回去多问几位同道,查知仔细其中的实情,才好告予钱道友所知。不然,我也不好收下此物。”

“只是听闻道友所求的煞气种类,似乎都与某种乾天罡气甚是相合……”

钱晨念头一动,又起了钓鱼的心思,他微微一笑道:“道友却是细心,在下手中确实有一份冰魄寒光罡,才起意寻找对应煞气。”

管平旋闻言一惊,却瞬息间压下惊容,显出了城府来。

她又与钱晨清谈了一些玄理,只看出钱晨对如今流行的谈玄指道并不熟悉,许多玄理一无所知,便觉得摸清了钱晨的底细。而旁边的晏师妹却觉得,钱晨虽然对‘玄理’并不熟知,那些经文道书也未曾阅览过,但有时一言片语,却直指大道,与玄理的根本道理不谋而合。

可见只是不熟悉谈玄指道的形式和外壳,并非对大道无知。

如此交谈了一会,管晏两人才告辞离去。

她们前脚刚走,后脚崔啖便向钱晨告罪道:“前辈,许是晚辈没有介绍清楚,才让两位师姐如此冒昧无礼……”

钱晨笑道:“不是她们无礼,而是你礼数太过。崔道友,我并非什么身份,相交也只论投缘。你虽然自称放浪形骸,但尊卑高下,还是看的太重……凡俗稚子,世家高门?人格可有贵贱?”

崔啖思虑许久,摇头道:“并无贵贱!”

钱晨点头道:“既然如此,相交何必多礼?”

钱晨离开县衙,乘云暗思道:“本来出门在外,不好卖弄宝物,免得惹来麻烦。但如今妙空这个麻烦最大,为了炼制外丹也顾不上这些了。我刚刚灵觉微动,察觉有劫数的苗头,便主动引发。劫数往往伴随机缘,却要看看是否有转机。”

“而管平旋此女看似聪慧,实则成见太深,不利大道,养了一肚子不合时宜的城府。”

“太上从我这里剽窃曰:道在屎溺!说的就是成见之心,平常之心。”

“这些小门派的修行世家,圈子实在太封闭,久而久之便影响性情……前世所谓圈地自萌者,便是这些人。不历经世情,看遍各色人等,如何能知道自己道心缺憾,心性不足?又如何打磨自己……此女比甄道人聪慧许多,也更接近正道。可论起挣扎求道,承受打击的坚韧来。却还不如甄道人这等野草……”

“修道人常说赤子之心,但赤子之心往往不在赤子之中,那一派纯然的淳朴,看似赤子之心,却经受不住污染。同样是光明精粹,真正的赤子之心是金刚石一般的,而那些只是玻璃一般,外表像,内里却有本质的不同。”

“只有经历无数世情打磨,见过人间悲喜,沧桑变化之后,犹然还能心如赤子,真诚朴实。那才是真正的赤子之心……就如同老人的天真和孩子的天真一样。一种是未经世事,一种是返璞归真。”

“我虽然有道尘珠,不虞内魔滋扰,但也应该如此磨练心性才是。”

“我在楼观道中,见过那些求道之士,增长的见识是件好事,但我可万万不能如甄道人和此女一般,把自己封闭在这认知见识里,生出许多障碍来。自古以来,愚蠢常由固执所知而生……殊不知沾染的道气,始终是沾染的,只有转而磨砺自己,将这道气由所见所闻,侵染到骨子里,萌发自本心的道心,才是磨砺心性的正途。”

管晏二女回到驻足之所,才见管平旋思虑了一会,便提笔写了一封符书,发给了自己一众知交好友,打探煞气的消息。

晏师妹却道:“钱道友所说的那些煞气,金川门那里似乎有一道……只是那道煞气被金川门收在了山门内,只给自家弟子炼法时采用。钱道友想来是无法了!我听金川门的师兄师姐提过,那似乎是一道太阴真煞……”

“确实是一道太阴真煞!”管师姐点头道:“我已经给金川门的裴师兄去了信。看看能不能做一个中人。”

“裴师兄那人心高气傲的很,哪里会轻易前来?”晏师妹笑道:“而且那道太阴真煞,乃是金川门重宝……钱道友又怎么买得起?”

“那人买不起太阴真煞……裴师兄却买得起冰魄寒光罡气啊!”管师姐笑道。

晏师妹悚然一惊道:“师姐,你将钱道友身怀冰魄寒光罡的事情,告诉了裴师兄……怎能如此?钱道友将自己身怀此物的消息相告我们,岂能轻易与外人说……这不是为人引祸吗?”

管平旋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道:“裴师兄是我家姻亲,金川门素来也与本门交好。哪里是什么外人?那钱散修才是外人。岂有帮着外人,瞒着自家人的道理?裴师兄来后,我自然会为那人转圜……定不让他吃亏便是……想来裴师兄那里。我还是有这个面子的。”

晏师妹摇头道:“师姐,你此事做差了!”

“罡煞之气何其贵重,先前钱道友问时,纵然金央门太阴真煞之事并不隐秘,许多同门都知道,我们也不曾与他提起。便是因为不好轻易泄露他人隐秘之故,我本以为师姐也是因为这道理,才没透露此事。”

“师妹……”管平旋并未因为晏采如此说而生气,只是摸摸她得头道:“内外有别,亲疏有分……等到你见得多了,自然会知道师姐这么做的道理的。”

晏采叹了一口气,便要写符书……管师姐连忙拉住她道:“你不许给崔县官发信。”

晏采投下符笔道:“师姐现在知道其中不妥了吗?”

管平旋只是微笑摇头,并没有什么后悔,晏采见状叹了一口气,心道:“如此行事,真没个道理啊!这等持强凌弱之事,师姐竟以为理所当然吗?”

第七十章道心坚定?

“冰魄寒光罡气事关我成道……还需谢过管师妹及时发信予我!”

白鹿门修士落脚的精舍也坐落在乌衣巷内,在九真郡仙门之中,白鹿门也算显赫,因此门中真传弟子出游,自然有人巴结,将自己的宅邸献出来,由两位女修挑选着一处雅致的湖边小阁居住。

此时雅阁的客室内,一名白衣修士负剑而立。他看上去也就二十许的年纪,但身上流光闪动,法力显化,犹如云烟雾气,却是法力已然炼就灵性,距离结丹只差一步的上乘修为。

与甄道人这等寻常通法修士已经是两个天地。

在仙门之中,能有这等修为也能称杰出了!

“我练就法有元灵之后,距离结丹只差一线机缘,奈何早年间心性不定,几个关口走了捷径,若不想方设法弥补,却是没有丹成上三品的指望。”裴师兄淡淡道:“而丹成这一关,最好弥补道基缺憾之法,却是凝煞炼罡……这也是道门正统法门,胜过其他旁门左道无数。”

“师兄我这些年苦苦寻觅,就是为了两口合适凝炼的罡煞之气。”

管平旋微笑道:“也是裴师兄志向高远,不然寻常真传弟子,能结丹中品,便已经是值得邀上三两同道,开丹成之宴的盛事了。但裴师兄却只求上品元丹,不言放弃……这等坚毅的心性,实在是我九真仙门年轻一辈的绝无仅有的一人。”

“管师妹过誉了!裴某人要是早明白这个道理,也不会筑基之时未能尽善,只得了二品的道基。”

裴师兄说罢左右看了看道:“听闻白鹿门中,令师新收了一位师妹,竟有一品道基的根基。还要胜过裴某早年,今日怎么不见?”

管平旋笑道:“那妮子跟我闹脾气呢!待到日后有机会,再与裴师兄见一见。”

“那钱散修虽然并非世家子弟,谈玄论道之时,对几位真人的道论也并不熟悉……我等求道之士,对此竟一无所知,可见其并非大派弟子……但无论法术还是法力,都颇为纯正,并非旁门,更兼随身法器也有些不凡。”

“应是有些跟脚!”

“道门真法流传颇广,许是得了那位前辈的遗泽,或是散修一脉单传的弟子!”裴师兄毫不在意道:“我差人去城隍那里问过,却被城隍婉拒,便知道应是如此了。那城隍受道院监察,畏畏缩缩的谁也不敢得罪。”

“却不肯想想,他得罪不起那散修,难道就得罪的起我吗”

裴师兄冷笑一声道:“吓唬吓唬城隍也就罢了!我裴某人在道院也结交了许多道友,按住他一个小小散修,自是轻易。”

管平旋笑道:“裴师兄给我一个面子,就算叫此人让出冰魄寒光罡气,也给予他一个合适的补偿可好?”

那位裴师兄思虑了片刻,才点头应道:“若是那人识趣,当然得给师妹一个面子。”

他又想了一下,才拍手道:“这等散修最缺真法,我早年间曾经因为机缘,获得过不少道书法诀,给予他做补偿便是。若是再不满意,我拼着被叔父责骂,让他在门中非真传之法中选上一门便是。只是他若再贪心不足……”

“那便是他自取其辱了!”管平旋笑道。

“时候快到了!”管平旋算了算时辰道:“我与崔啖约在附近的一处石舫上,此处有个名字唤作不系舟,风光颇好……”

“若是动起手来,不在县衙也是方便。”裴师兄点头道。

“若是能不伤了两家和气,方才是最好!”管平旋微微笑道。

“对了,师兄。此人与那清河崔氏的崔啖关系颇好……若是说僵了,还有些麻烦。”

“崔啖吗?既是清河崔氏子弟,当然也要给些面子,但此事事关我日后成道,就算有天大的面子……也得这之后在说。而且这崔啖我也听闻过,吴郡陆家有我一位同道好友,传书于我提过他。说是打磨道基的时候取了巧,竟然只得了三品道基,只差一点便沦为中品。”

“出来又结交这等来历不明的散修,可见是个不成器的。”

“若是他那位哥哥,号称‘清河道广’的崔琰来了!我还有些顾忌,但崔啖吗?给些面子,不要伤了他便是……”

青石舫上,钱晨打量着这座不久前经历过炸炉,昨日才堪堪修复的石舫,中心的石台上还可以看见那日留下的一些痕迹。

崔啖见状笑道:“前……钱师兄,那一日我见那甄道人炼丹,当真是惊的不轻,还以为又遇着一位高人了呢!结果却是师兄借他的手,在炼那天地造化。只是不知那出炉的三尸万毒丹到底有什么玄妙,我只见那甄道人三尸入膏盲,立刻无救了!”

“但这等削人寿元,残损本源,应该并非此丹真正的玄妙才是。”

钱晨微微愕然,然后笑道:“这么多人都只见到了丹药杀人的神通,唯有你想到了修行上的道理,可见有些悟性……三尸是那三尸神魔,那万毒是什么?”

崔啖微微思索,会议那一日的场面触动了灵机,才开口道:“万毒,当是人心之毒。前辈看似炼的是夺取那一炉灵丹精粹造化而出炉的三尸神魔,其实炼的也是人心,自从那甄道士贪念起时开始,便已经沦为炉中丹饵。”

“甄道人之贪,韦泰平之痴,韦乐成之嗔念……乃至丹会之时,那种种人心变化,重重复杂,其恶如毒。三尸神魔不仅是采纳那一炉灵药孕育而出,也是采这丹会之上人心之毒,由万毒孕育而出。想必师兄当时不仅在用这万毒炼丹,更是借此炼一颗道心。”

“降服种种魔念,窥破人心变化,所以才能在三尸神魔出炉后,轻易将其制服。”

“因为三尸神魔因为人心万毒而生,师兄道心也经历过降服万毒的淬炼,这真是极上乘的制魔之法。”

“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钱晨感叹道。

崔啖闻言,隐约有所感触,仔细咀嚼这十八个字,只感觉一股囊括天地的气魄扑面而来,更隐约有一丝天地造化的玄妙,不禁越发敬畏。

“此言出自哪本道书?让我有些耳熟,却又说不上来。”崔啖苦思冥想了一会,只好出言询问钱晨。

“你要问的话,那就是太上道祖!”钱晨随口道。

“太上道书五千卷,并无一字有此言啊?”崔啖皱眉道:“莫非是秘传道书,不然道院有太上道藏公布天下,言道门传道不传法……这等真言,并未涉及修行法门,应当在道藏之中才对?这道藏乃是天下经学、玄学的根本,我自幼熟读,应不会忘记才是。”

钱晨这才有些微微惊讶,太上这个剽窃怪,居然没有抄过贾谊的鹏鸟论吗?

不应该啊!

只好继续敷衍道:“此乃以心传心的道外别传,不立文字!”

崔啖笑道:“师兄你拿佛门的典故,编造道祖的故事……若是道院知道了。定然要论师兄一个大不敬!”

钱晨心中无语:太上这个文抄公,你连禅宗典故都抄了,怎么就落下了下这一句?你是要这个面子的人吗?

在其他道门修士的心中,道祖是高深莫测,大道高远的圣人。

但在钱晨心里,每每听到这些熟悉的言论,他就对这位上古时期的天地主角尊敬不起来啊!太上最深的那些黑历史,都在他这藏着呢?

就在这个时候,石舫终于传来了脚步声。

崔啖起身相迎,毕竟是受他邀请而来,虽然他并不喜欢管平旋此女,但是还是把礼数做足了。但他步出石舫之时,看见与管平旋并肩而来的裴师兄,脸色便是一变,有些不喜……暗道管平旋为何不打招呼,就带了一个外人来。

裴师兄倒是并不把自己当外人,他步入石舫,如入无人之境,径直来到了钱晨的身前。

管平旋介绍道:“这位是金川门的裴俊虎师兄,也是九真仙门真传弟子之首。素有威望,道友煞气所寻煞气之事,还需裴师兄相助。”

钱晨还未开口,裴俊虎就开口了:“你手上有冰魄寒光罡?”

崔啖闻言脸色就是一变,看着管平旋脸色就是一变,隐含怒气道:“管师姐,这就是你所说的,帮助钱师兄找寻煞气吗?这是找了一个主人回来?”

管平旋微微皱眉道:“裴师兄手中确有钱道友所需的太阴真煞,只是他也有意交换钱道友手中的冰魄寒光罡气,与其双方都缺乏对应的罡煞之气,不如商议一番,相互出价,出价最高的人便能获得对方手中的罡煞之气,如此一方的利,一方如意,岂不两全其美?”

钱晨心中叹息道:“为了这一脉煞气,花些身外之物,倒也无足轻重。这也是和平解决问题的唯一方法了!让我买下太阴煞气罢!我真不想为了夺宝而杀人了!”

钱晨抱着和平的最大诚意道:“道友说的却也是个办法,不若就依……”

“不必了!”裴师兄打断道:“这冰魄寒光罡,事关我凝煞炼罡,结丹上品的道行根本,此乃大道之争,容不得退缩和其他。此物我势在必得!道友若是肯把罡气让我,裴某日后定有所报……”

他话中未尽之意,已然明晰。

“大道只争一线……无论何等阻碍,都难让我退缩。”

管平旋心中赞叹道:“裴师兄好坚定的道心……这大道面前,不容退缩的气魄,果真胜过那散修的畏畏缩缩无数。”

便也帮着劝说道:“裴师兄求此罡气,乃是为了结丹道业,道友既然只是为了炼丹外物,不若相让一二。也算是成全别人的求道之心。道友所缺什么灵丹,我白鹿门和金川门若是有的,尽可拿去……何须再炼?”

崔啖气的发抖,站起身来道:“什么灵丹?比得上……”

“崔师弟……”钱晨唤了一声,按下他的肩,转头依旧微笑道:“道友,此丹也关系我未来道业,此事可还有转圜之处?”

裴师兄叹息道:“大道之争!便是你死我活,岂能转圜!”

“我若是还要争一争……”

“那就是你死我活!”

“好!”钱晨淡淡道:“道友果然是‘道心坚定’……”

说罢,钱晨的手已经推开数步,来到了裴俊虎的对面,他示意崔啖离得远一些,裴俊虎也挥手让管平旋退开。管平旋心中叹息道:“果然是……不知死活!”念罢,心中便再无什么愧意,退了数步,离开石舫。

第七十一章赌命

钱晨心意一定,便不再有跟他废话的心思,抬手一杨,手中乌金黑煞钩化为一道曲折剑光,迅疾无比,朝着裴俊虎一斩。

裴俊虎本来自持身份,只道钱晨区区一个散修,得罪不起仙门,只是摆个样子,做些不屈的摸样再要一些好处罢了。没曾想钱晨动手也果断无比,有些‘道心坚定’的模样,简直视他如路人一般,当即心头冷笑:“这可是你自取死路,管师妹怪不得我了!”

他背上剑囊也喷出一道剑光,那剑光正而不邪,清而不杂,却是一件正经的飞剑,比起钱晨手中显然是旁门路数的乌金黑煞钩,还要珍贵三分。

那剑光一纵,拉出一条三丈长的青色剑芒。

裴俊虎放出剑光后,略带得意之色,他掌中飞剑乃是金川门至宝,乃是一件二十余层禁制的法器。难得的是与他功法相合,名为清鸿剑。这等飞剑光色极佳,更有辟邪之能,不受魔法污秽,配上他精修四十余年的剑术,当真是身剑合一,便有相斗结丹之威。

在门中几次考校,他都是飞剑一放,对手就在数个回合之内败落。

寻常旁门左道的护身法术,被这剑光一斩就破,如同一张薄纸一般……

他也没有什么留手的心思,只道钱晨身上法器颇为出色,既然不知死活的对他动手,那么就顺手杀了。日后打赏门内师弟师妹们,也有了东西……

特别是那把飞钩,尤其合他的胃口。

岂料钱晨剑光一闪,却见其身剑合一,剑光比之前更烈,瞬息杀到裴俊虎的面前,裴俊虎一面放出一面屏幡摸样的法器,那屏上的山水蜿蜒,化为墨迹淋漓护住裴俊虎,而清鸿剑一绞,便要将与剑光合一的钱晨拦腰绞成两段。

但就在此时,那钩光一震,突然一分为二,钱晨从剑光中闪出,似要飞退,而乌金飞钩的剑光却迅如电闪,向裴俊虎斩去。

裴俊虎暗道钱晨已经慌了手脚,仗着自己有法器护身,继续驱动剑光朝着看似已经没有法器护身的钱晨杀去。

钱晨以身为饵,诱开飞剑,待到剑光临头的时候,才有天罗伞显化,那浑天青气倒灌而下将自身牢牢护住,这时候他手上的龙雀环脱落,往下一套,将剑光锁住,便要收拿。

这变故只在瞬息之间,裴俊虎哪里料得到钱晨突然又多了两件法器来。

特别是那伞状的法器灵光,在剑光之下巍然不动,品质绝非一般……

他看那乌金钩光本质驳杂暗淡,属于左道法器,自诩难以斩开自己的护身灵屏,便将大部分法力投入清鸿剑上,想要挣脱龙雀环的束缚,这时候钱晨身后突然涌出滚滚丹气,化为亩许大的大手,向下一压,便捏住了清鸿剑。

这时候,裴俊虎才真正慌了。

他惊呼一声:“还丹真人!”

连忙慌不迭的解释道:“前辈住手,在下叔父安阳子,乃是金央门掌门,亦是结丹大修士!”

但这时候,藏在乌金黑煞钩剑光中的冰魄神针一吐,瞬间刺破了裴俊虎法力不足的护身灵屏,没入其心口,登时冰心一片,裴俊虎脸上惊慌的神色瞬息凝固。

“这就是冰魄寒光罡气,送给你看看……满意不?”

钱晨丹气所化的先天一气擒拿手一压,将失去了主人操纵的清鸿剑收入龙雀环中,看着裴俊虎渐渐蔓延一层薄冰的脸,平静道:“而且……区区结丹,也能算大修士吗?”

先前裴俊虎出声讨饶时,管平旋已经是惊慌不定,眼见钱晨剑光一绕,还想祭起手中的匹练法器护住裴俊虎,这时候一只手按在她肩膀上道:“师姐可要想清楚,那位道友也是道心坚定之辈,若是师姐再出手,怕是也要陪着裴师兄一起了!”

只是这一句话的功夫,裴俊虎就被钱晨所杀。

管平旋已经彻底失去了方寸,只是颤声道:“你……你可知裴师兄的身份?看你丹气松散,不过是结丹下品之辈,却敢杀金川门掌教的侄儿,掌门岂能饶你?”

钱晨目光平静一扫,便让她遍体生寒,惶然无措。

“正如裴道友所说,大道之争,便是你死我活。断然没有留手的道理……而且钱某还吃了一些亏,裴道友杀了在下,就能立刻获得冰魄寒光罡,而钱某杀了裴道友,却还未能结束这场大道之争呢!”

管平旋愣了半响,才回过神来惊骇道:“你还想杀上金川门?”

她一幅此人已经疯了的表情,让一旁的崔啖看了心中痛快无比,他大笑道:“凭什么你们能杀上门来,我们不能杀回去?”

说罢突然又有些忐忑,看了钱晨一眼道:“何况钱师兄未必就怕了那金掌教!”

“是吧!师兄?”崔啖回头讨好的笑道。

钱晨微笑点点头,看向管平旋的眼中平静漠然,让此女几乎说不出话来,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道:“他连我也想杀……是了!他杀了裴师兄,何惧再赔上一个我?”

这时候,站在她身旁的晏师妹道:“不是金掌门,而是裴掌门。”

“哦?”钱晨饶有兴趣的停下了手中便要刺出去的剑光,听那晏姓少女道:“金川门内有三大世家,裴、王、文三家,其中矛盾重重,如今虽然裴家势大,但其他两家犹然有些不服,若是钱道友你只找裴家的麻烦,其他两家的结丹真人未必会出手。”

“而我白鹿门内几大世家更为和睦,相互连姻,同气连枝,虽然也有龌龊却都在台面之下。钱道友,我师姐与你并无‘大道之争’,若杀了她,只会逼得白鹿门站到金川门那边……若只为一时意气,却又何必呢?”

“若是钱道友肯网开一面,我必然倾力让白鹿门置身事外,绝不再参与到这件事中!”

少女信誓旦旦,实则心中有些忐忑不安。

钱晨闻言只是微微一笑,问道:“金川门在哪里?”

…………

金川门在九真大泽西南方向上,数十条汇入大泽的河流之中,有一条金沙川,因为曾出产庚金碎砂而得名,金川门便是河口与大泽交汇之处,一处绵延数百里的山门总称。其中坐落十数座灵山,若是没有人指路,还真得把整个金川门杀穿一遍才行。

钱晨打着伞来到金川门外,看着这笼罩一片山脉的禁制,便信手翻出晏师妹给他的拜帖,送入了禁制中,不久就有人探问道:“你是何人,为何持了白鹿门的拜帖来。”

钱晨平静道:“在下散人钱晨,因为与贵宗裴俊虎有一场赌约,侥幸赢了。他赌注却位带在身上,故而钱某只能冒昧登门讨要。”

“裴师兄?”那人有些惊疑不定。

这时又有一人笑道:“裴师兄何等人物,岂会输给你这个散修。”

“他与你赌什么?”

“赌命!”钱晨亮出清鸿剑光,将裴俊虎的人头送入了禁制中。

少顷,钟声大作,金川门内一片大乱,有人惊慌道:“裴师兄被人杀了!裴师兄被人杀了!”

还有人急忙补充:“那人已经杀到了山门外!”

钱晨站在山门外,心里幽幽叹息:“杀一个修士世家的人就是麻烦,先前那两个梅山教的多干净,这世家之中,沾亲带故,人口繁多,那裴俊虎的叔叔伯伯不知道有多少,听闻他那个做掌教的叔父,应当是会为他报仇的。”

“如今我只好先杀了他那叔父,再把金川门这一处山门踏破……”

“把我的太阴真煞堂堂正正的取回!”

第七十二章送信

金川门掌教裴博裕入道两百年有余,已是丹成五品的修为,他面相只在四十左右,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

今日正在门中正堂大殿招待贵客。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位挽起头发,一身纯青道袍的女冠,气质娴雅,朱唇白肤,气色好似二八年华的少女,只是成熟的气质,才让她更像三十许的妇人。

这女冠正是白鹿门的掌门,管、晏两位真传弟子的师尊孙幻琴。

两人虽然相对而坐,但因为金川门中也有两位女性长老来陪客,气氛倒也不暧昧。

两位掌门相会,便是在商议端午之时派遣门下弟子进入大泽搜寻灵药,斩杀蛇蛟毒虫一事,这次九真仙门的龙舟会,正由白鹿门主持,因此掌门孙幻琴真人只能一一拜访各大仙门,商议龙舟会的一应事宜。

孙幻琴与裴博裕议定两家弟子在大泽之中守望相助,若是出现矛盾纠纷又如何处理之后,正事就告一段落,话题就渐渐移到了门下弟子的身上来。孙真人脸上浅笑吟吟,点头道:“裴掌门倒是有一个出色的晚辈,金川门后继有人啊!裴俊虎可谓是九真仙门这一代的第一人,应该只差机缘,便能成丹了吧!“

裴博裕闻言开怀大笑,道:“是俊虎他自己争气,我向来不管他什么。一应修行外物,都是他自己去搞……倒是将心性磨练好了。只要将早些年修行的隐患打磨好,当有一个丹成中品的前程。”

孙掌门笑道:“岂止是丹成中品,以裴俊虎的资质心性,丹成上三品也有指望。”

“哈哈哈……”裴博裕大笑起来,他一向把这个侄儿看得和亲儿子一样,听到白鹿门的掌门如此赞许不禁心怀舒畅,笑道:“孙掌门可莫要捧杀他。”

“我这侄儿也就是心大,常立志说:不能丹成上品,绝不结丹。若是他真的能有此成就,却是超过了我们这老一辈。九真仙门的未来,还是要看他们啊!”

“对了!听闻孙掌门座下,又出了一位年轻俊彦。小小年纪筑就一品道基,比我侄俊虎还要前途广大。昔年俊虎筑基的时候,因为太过冒失,火候差了一些,只得了二品的道基,这才在丹成上品的门槛前蹉跎许久。”

“令徒小小年纪,就有这等成就,日后只怕更了不得。”

孙掌门闻言也微微点头道:“采儿是个懂事的,比她前面几个师姐更让我放心。”

“我侄俊虎前途广大,而令徒也是道途可期,他们年岁相差也不大,正适合一对,不如我们两家结好一对道侣,日后两人相互扶持,道途更加顺畅,岂不美哉?”裴掌门貌似热心的提议道。

而那边孙掌门心里就开始骂了。

把自家最出色的徒儿嫁出去,日后还不是你们裴家的人。

这可是她意属的白鹿门未来掌门!哪有把自家掌门嫁出去的道理?虽然孙掌门有意还要在考察一番,毕竟采儿这个孩子虽然有主见,性子还是弱了一些,未必压得住门内的那些牛鬼蛇神。但的确是她心中的第一人选,万不可能轻易许了道侣的。

而且还是裴家这个金川门饿虎……

孙掌门连忙装作听不出来,笑道:“哦?裴掌门说的是平旋吗?她与令侄早就交好,倒是可以玉成一番。”

裴掌门连忙道:“自是晏采……”

孙掌门推拒道:“她年纪还小,尚且不懂事,就算要结亲也要待到道业有成之后再说。”

孙掌门想要培养晏采作为白鹿门未来掌门的心思还藏着呢。这等事情,若是早早说出来,定然会惹来许多麻烦,因此孙掌门只能另找理由婉言谢绝。

就在此时,一位金川门弟子不待通禀,便闯了进来,慌慌张张,甚至可以说是六神无主的禀报道:“掌门……不好了!裴师兄在外何人赌斗,被人所杀……”

裴博裕治宗极严,看见门下弟子如此失态,没有礼数,还待责斥一番,闻得此言后,确是连体面都维持不住了,瞪着眼睛如同饿虎欲噬人一般,狠狠道:“你说什么?这话可乱说不得……你把事情细细道来,有一丝虚言,便下去领三百鞭!”

那弟子闻言浑身一颤,惶然道:“刚才有人持白鹿门的帖子登门,因为孙掌门在这,便有弟子前去探问情况……”

“岂料……”那弟子深深低头,接下来的话吞吞吐吐,不敢说出口。

那裴博裕拍案道:“岂料什么?”

“岂料,那人便将裴师兄的人头扔了过来,言说裴师兄与他赌命,输了性命去,如今他来此却是来取赌注的。”

裴博裕怒极反笑:“好、好……好一个凶人……孙掌门,此人持着你们白鹿门的拜帖来,孙掌门可识得此人?”

孙掌门还准备安静的听听究竟发生了什么,却意外听到此事竟然莫名其妙的缠到了自家的头上来,只得出言宽慰道:“裴师侄也是将要结丹的境界,寻常丹成九品的旁门散修还未必是他的对手,就算是丹成八品,也能斗一斗,岂会如此轻易遭人所害?”

“此事还需查验证据才是。”

裴博裕点点头,心里觉得也是如此,也顾不上在招待孙掌门,匆匆出了大殿,刚到门口,就有人捧着裴师兄的人头奉上。颤抖的看着自家侄儿的人头,裴博裕难以置信的摸了摸,入手那冰冷的血肉,熟悉的气息,都证明着这个结果真实无虚。

裴博裕眼前发黑,堂堂一个结丹修士,竟然几乎立足不稳。

他嘴唇颤抖,继而冲天的怒吼就烧毁了他的一切理智,这时候,裴俊虎的人头之上浮起寥寥几行字迹,那墨痕犹新,书写道:

裴掌门鉴:

令侄曾言:君有罡气冰魄寒光,吾有煞气太阴如潮,两两相合,便得天机。如此双方难以玉成,唯争而已,不容退缩。

道心坚定,唯在一念,便是百死,其犹未悔。

吾深感赞同……

只是人生往往不由人意。大道之争,不能留手。一剑之下,即证生死。如今奉上令侄头颅一颗,以证输赢。吾再拜于掌门,代裴道友问上——生死之约,可还契定。

今上门拜取赌注。裴道友道心之坚,一言九鼎,管中窥豹,可见裴掌门当不致令我徒劳往返也。

散人钱晨顿首

裴博裕双手几近发抖,狂怒道:“誓杀此人,我誓杀此人……定要将此人挫骨扬灰,以毒火炼魂祭于我侄灵前!”

他怒火炽烧之时,犹然有些惊疑,那人究竟是何等狂徒,杀了人还不够,竟然还敢登上门来,讨要东西。

这无法无天的性子,不知是冲昏了头脑,还是有依仗之下的肆无忌惮,任意妄为?

“玉儿和兴儿呢?他们的大师兄遭难,竟然无动于衷不成?”裴博裕迁怒道。

钱晨手持灵光镜步入了禁制之中,宝镜的灵光照定,定住了那禁制的一部分变化,又照破了另外一部分变化,这时候在钱晨的引诱下,一位身穿白衣,头发披散在身后的修士也跟着步入了禁制中。

他正是裴博裕亲儿子,修为虽然比裴俊虎要差一些,却也是金央门翘楚。

“此人杀了大兄,果然狂的疯了!居然敢自陷阵中……这不是天赐良机?原本有大兄在,掌门之尊却是轮不到我,但如今大兄遭难,凶手自陷死地,我若借助禁制将此人击杀。必然威望大涨,接掌未来掌门之尊,岂不轻而易举?”

钱晨深入禁制之中,以乌金剑光展开那重重禁制,他之显露一手剑术,面对依着山门地脉的禁制,便渐渐有些举步维艰。

这时候裴玉焕亮出一枚飞梭,持了禁制玉牌,发动禁制,随着飞梭一起,朝着钱晨打去。

只见那漫天雷火一齐而发,声势浩荡,无穷烈焰凭空而生,席卷向钱晨。

那飞梭藏在烈火之中,只等钱晨以法力抵挡不住,露出疲态,就飞出取其性命。

钱晨看见有人入禁,虽然借助禁制威力藏起了真身,但却也牵制住了禁制威力最大的一种变化,这时候,他才露出一丝笑意,伸手一招,天罗伞悬在头顶,垂落清光,那重重烈火就如江南春雨一般拂面而过,不能给钱晨任何伤害。

钱晨分开那烈火雷光,如闲庭信步一般来到禁制中心,这时候才有一道钩光顿起,绕过了禁制防御的重重关碍,直指禁制最深处藏着的裴玉焕。

裴玉焕见钱晨不被禁制所迷,直指自己,顿时脸色大变,急忙唤回飞梭回护。

这时候乌金黑煞钩却忽然剑光一折,将飞梭锁住。

钱晨浮现丹气,碧绿的先天一气大擒拿手顶着禁制的狂轰滥炸,轻描淡写的向下一捞,便拿住了裴玉焕。

裴玉焕魂飞魄散,只嘶声道:“饶命,我爹便是掌门,我愿意为道友分说一二……此事未必没有转机。”

钱晨淡淡道:“大道之争,谈什么转机?如今不是你们要放过我,而是看我放不放过你们。”

说罢便取下那禁制玉牌,用龙雀环收了飞梭,剑光一纵便遁出禁制。

那禁制外面,一位面相更老成一些的裴家子,正在主持大局,他见剑光从禁制中飞纵出来,脸色一变,暗道不好……便见一道剑光迎面而来,剑光从他颈脖上闪过,只是一声不吭,便没了性命。

钱晨只是刚杀出禁制,看到一个和裴俊虎有些相像的修士,只道是裴家人,便顺手一剑了结了他的性命,并不在意自己杀了谁。

第七十三章流云飞袖

目睹这人头颅掉落,被捏在先天一气大擒拿手中的裴玉焕只来得及喃喃道:“这是我哥哥!”

钱晨微微一笑道:“那正好,你们一起凑个对!黄泉路上不寂寞……”

先天一气大手一捏,将他也捏死了!

杀入了金川门中,只是一盏茶的功夫,各处山头就冲出来至少上百人,只要是敢对钱晨出手的,都被抱着少伤无辜之心的钱晨斩于剑下……

钱晨知道,从裴俊虎在自己面前坚称自己道心坚定,要与钱晨大道之争开始,这场杀劫就已经难以避免。因为无论他如何妥协,裴俊虎都只会更加威逼,绝不会有一丝缓和的可能。

就算钱晨强行击败了此人,却放他一条性命,也只会引来金川门后续高手围杀。

只因他手上的东西,已经到了裴俊虎不惜性命也要拿到的地步……到时候这金川门掌门依旧会出手,这些可能无辜,可能死的莫名其妙的金川门弟子,也依旧会奉门中所命,与他不死不休。

到时候钱晨大可一走了之,但在九真郡属于地头蛇的金川门,难道不会对所有和钱晨有关的人——那三阳乡受过钱晨恩德的乡民,那姜氏爷孙,那县令崔啖来下手,威逼打探钱晨的下落?

这时候,才叫祸及无辜……他们才是无辜。

至于金川门的这些弟子,或许死的冤枉,却绝不无辜。

钱晨所能做的,就是以最快的速度,最狠厉的手段,杀到没有人再敢上来,这才是钱晨仅能给予的慈悲……如今想要少牵连无辜,就只有以雷霆心肠,霹雳手段,迅雷不及掩耳的将金央门裴家的反抗之力斩除。

只要打断了敌人的四肢,让敌人失去反抗能力,就不用杀死敌人,就能少造杀孽。

只要把敌人杀的狠了,吓得不敢出手,伤亡也自然就少了。也能少造杀孽,少结一些因果……这道理完全没有问题!

于是那些冲过来挑衅钱晨的金川门弟子,无一例外,全数被斩杀在金川门的山门前,果然,很快就没有弟子再敢冲上来。

待到被杀的闻风丧胆的金川门弟子终于想到禀报掌门的时候,听闻自己的两个儿子都被来人给顺手斩杀,裴博裕轰然一声,耳边传来阵阵雷鸣,几乎晕厥过去。他忍不住喝道:“镇守山门的何春、王良两位长老,以及裴家的几位族老呢?”

“难道就看着那凶徒逞凶?”

来禀报的那个弟子浑身颤抖,硬着头皮道:“何长老看到那人闯进来的时候就迎了上去,一同的还有三位裴家长老,有两位已经是结丹修为,只是丹成**品……然后便被那人一合斩杀,王长老见了,便转身逃了!”

“王家、文家,尔等竟敢落井下石!”裴博裕无能狂怒。

这可是他冤枉了这两家了,大敌杀上山门,他们何曾有坐山观虎斗的心思,这金川门的名誉,对其中的修行世家来说,也是重若性命的。两家的结丹长老哪会如此不智,在敌人杀上门的时候,还抱着内斗之心。

只是他们都被钱晨杀怕了,杀的恐惧,杀的手脚颤抖,再无出手的胆气。

这宗门名誉只是重如性命,但终究还是不值性命。

于是两家长老安之若素,呆若木鸡,在他们的带领下金川门弟子很快就一哄而散,不敢挡在钱晨的身前……

如今金川门内,哪还有一位非三家出身的真传弟子,其他外门别姓,也没有为这三家卖命的心思,待到那点忠诚于门派的弟子死完了。其他王、文二家的弟子在他们长老的带领下,紧闭洞府。裴家的子弟便发现自己孤立无援,只好往主心骨掌门处汇集。

裴博裕刚刚收拢那些被杀散的裴家子弟,就听闻殿外有人朗声道:“裴掌门可在殿中,散人钱晨如约来取赌注!”

那声音的语气平平淡淡,但听闻此声,倒有七成的裴家子弟都忍不住浑身微微颤抖。

似乎能从这这平淡的语气中,听出一股铭刻在骨子里的森寒杀意!

那裴家子弟有些畏惧不前之时,裴博裕却只是放声大笑,那笑声之中,绝无半点喜意,而是彻骨的仇恨,其中怨毒,叫旁边的孙真人听了都浑身发寒。

裴博裕大笑道:“好,好啊!为了这赌注,你却是灭了裴某满门。”

他步入大殿之外,却见一个清秀少年,身边乌金剑光弯曲如新月,更显得灵动莫测,只在那少年身边游动。而少年掣着一把油纸伞站在大殿前,那伞上薄薄的一层清光,面对铺天盖地的雷火法术,只如细雨一般,丝毫攻不破那层薄薄的清光。

钱晨侧对着大殿站着,看到有人从大殿出来,才缓缓回头。

两位已经是生死大仇,再无一丝缓和可能的大敌只一见面,便是全力出手。

裴博裕大袖一甩,蔽日遮天,那一只衣袖铺天盖地的笼罩了半边天地那金川门高数十丈,巍峨宽广的主殿,都消失在了这仿若惊涛骇浪席卷,笼罩天地的大袖之后。更勿论裴博裕的身影了!

这遮天蔽日的袖影,将他挡得严严实实。

一袖掠空,犹如长江大河,裹挟着无数流沙横空而过,那大殿之前的青石台阶赫然全部破碎,在这一袖之威下,俨然携万钧,横扫而来。

钱晨手中天罗伞垂落清光……

他压住跃跃欲动的剑光。

钱晨已然看出那笼罩天地的大袖,竟然是已经圆满级数的法器……胜过他手中的一切法器,还隐藏有吞摄之能,加上裴博裕的法力本就胜于他,若是将飞剑放出去,怕是连一点水花都不会激起,就会被那大袖收走镇压。

这法器防守起来,简直毫无缺漏。

裴博裕的身影藏在大袖之后,钱晨发出的任何法术法宝,只怕都到不了裴博裕的面前就会被这大袖收走,如此以收镇之能护身,竟然让钱晨有一种无从下手的棘手之感。

但钱晨还算平静,毕竟这大袖虽然厉害,可毕竟不是真正的袖里乾坤,难以收拿法力与裴博裕相近的修士。钱晨若只凭借本身法力,或许坚持不了多久就会被收入袖中镇压起来,如钱晨这般的练气之辈,再来上百八十个,也能被这法器轻易镇压。

但钱晨有外丹加持后,便能抗拒这股袖口传来的隐隐吸力。

如此裴博裕仗着这流云飞袖的圆满法器有护身之能,却无对敌之功。

可这流云飞袖,乃是金川门的祖传法宝,只因为没有元神真人祭炼才退转为法器。历代金川门掌教岂能不知道这个弱点?

只听裴博裕一声冷笑,那大袖之中,突然吸力转为吐力,袖口无数的灿烂金沙飞出,随着长袖挥舞之势,朝着钱晨扑下……

这无数金沙都是后天庚金,其中有十二块砂母能分化千万,却是庚金元精所炼制。

金沙本就善于消磨护体宝光,乃至于消磨护身法力,更可以拉住法器,将其拖入无数金沙之中。一捧金沙扑下来,就如同千千万万把小刀一般,就算是千年寒铁打造的铁人,也给刮去一层皮下去。

钱晨眼中露出几分异采,他打起天罗伞,那一层清光在直到无数金沙的消磨下,也只是微微损耗。

毕竟是乾天罡气之中,最善于守御的乾天一气清罡。

钱晨再一指,将手腕上的龙雀环放出,化为水缸大小的一个圈子,一圈五彩之光转动,将朝钱晨扑来的金沙尽数吞进去。但裴博裕却只是增大了流云飞袖的吞摄之力,便将龙雀环扯住,又分出一道金沙缠住玉环。

便让龙雀环难以在吞噬金沙。

这无数金沙之中,有十二颗砂母,便能在裴博裕的操纵下,分出十二股流沙,他倒要看看,钱晨手中还有十二件法器不成?

裴博裕流云飞袖,吞摄法器,持之护身无往不利。

庚金神沙,消磨万物,杀伐犀利。

钱晨浑天青罗伞固若金汤,乾天一气清罡护身之妙,就连一向无往不利的庚金神沙也不能威胁钱晨分毫。一时之间,两人防守具是滴水不漏,竟然有一种相持不下之感。

第七十四章白骨舍利

“这金川门掌门不过结丹中品,有几件祖师传下的法器护身,便让我一时难以拿下。那妙空能灭楼观道满门,更能从太上道元神真人的追缉之下全身而退,无论道行法力,皆胜过此人百倍。兼经历轮回,无论心性手段,都更加不是这困居九真郡的小小仙门掌门能比拟的!”

钱晨面对僵局,非但没有心生退意,反而犹然升起一股要斩开束缚,强杀大敌的豪气来。

他笑道:“若是连你这小小金川门都无法踏破,钱某又有何本事,对付日后那位大敌?比起他来,尔等又算什么?不过疥癞之患……”

钱晨瞬间便下定决心,只将冰魄神针附在乌金黑煞钩上,又将一物藏入龙雀环中,然后一拍脑后,升起一枚元丹遁入剑光之中,再催动剑光,有元丹寄托的剑光暴涨数十丈,一念动,便有剑光飙射而出……

这一剑并没有什么名堂,只是剑光迅猛,势大无匹。

钱晨将外丹寄托剑光之上,又凭着一股豪气,催动剑光一往无回,剑修最重的便是这股心气,若没有这等刚不可凌的气魄,剑光如何能催动到斩破万法的境界?钱晨这次毫无保留的出手,剑光复臻至此前所不能想象的巅峰。

裴博裕在这剑光锁定之下,全身都微微颤栗,那股蓦然间出现,瞬息间就铺天盖地的杀意,让他一瞬间就对裴俊虎如何败的,再无怀疑,若是没有祖师传下的流云飞袖,就算他裴博裕也要被这道剑光轻易斩杀了。

更何况他那眼高于顶的侄儿?

这一瞬间,纵是裴博裕也生出了不能与之相抗的念头来。

那身后大殿之中,数十裴家子弟,不知多少人在这一刻,一辈子都丧失了对钱晨出手的勇气。就连孙幻琴真人,也有幸好自家没有招惹这等杀才的念头。

裴博裕几乎是立刻就动了!他浑身法力都灌入了流云飞袖之中,让这大袖再涨百丈,彻底笼罩了这片天地,面对那袖口的黑暗,那道剑光刹那绽放,便有惊世光华,矫若游龙,翩若惊鸿……

袖口的黑暗笼罩了过来,瞬息之间,裴博裕面前的那片虚空便陷入黑暗,然后又转瞬间恢复光明。

这个过程,恍若过了一世般长久。

大袖挥去,一切依旧,只有那浩荡的剑光,陷在了黑暗之中。

“掌门神威!此人定难逃掌门之手!”裴家子弟振奋大叫道。

那身后的大殿也传出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流云飞袖将飞剑收走之后,钱晨除了一件护身法器,再无攻伐之能。在一众金川门弟子眼中,这位几乎无可匹敌的大敌,终于败了!

钱晨并未动容,只是看着那大袖刷过,裴博裕收袖的一个过程,看见袖口微微朝后一甩,却是化解那剑光余势……但也让流云飞袖的吞摄之力,暂时消失。

身前的龙雀环飞出,裴博裕十分镇定,虽然袖口吞摄之力暂且无法动用,但大袖本身的材质就极为坚韧,灌注法力后,亦是当世绝顶的护身法器。小小一枚龙雀环,打在鼓胀的袖子上,如同撞上一堵软绵绵,却坚韧异常的墙。

轻易就被化解……

但这时候,钱晨依旧十分平静,让裴博裕觉得有些不妙。

下一刻,一颗白骨舍利便出现在了裴博裕面前,从砂砾一般暴涨到斗大。

那骷髅张开下颌发出一道魔音,叫裴博裕身体一僵,然后便是合身一扑……

裴博裕浑身光华暴涨,却是动用了一切护身法术,但那白骨舍利砸下,所有光华尽数被破去,轰碎……这白骨舍利,同样是法宝跌落级数而成的圆满法器,只是一闪,便钻进了裴博裕的心口,白骨舍利之中的魔性深重,本应凭着本能,将裴博裕浑身血肉吞吃一空。

但那白骨舍利扎入了裴博裕心口,却毫无动静,让人怀疑这是否是一件魔道法器。

见此钱晨才满意点头,不枉他炼化百毒为三尸神魔,参悟制魔之法……魔道之中,炼成威力强大的神魔并不如何,不知有多少魔门高人,拼尽一生心力,练就了某种惊天动地的魔头,结果却被反噬,平白便宜了九幽。

把神魔驯的如同狗一样,才算是了不起!

但就算是驯化成功的恶犬,也要时时满足它们的**,消磨它们的凶性……还会有反噬主人的可能,真正能将魔头炼的如同自己的分身一般,才算是制魔大成。

越是正宗的魔门,越是注重制魔之道。

钱晨以人心百毒,窃取一炉灵丹的造化天机,孕育三尸神魔。

本就是魔道中上乘的炼魔法术,更兼他同样以三尸百毒淬炼道心,降服了三尸神魔,又借甄道人一生修为,将三尸神魔孕育完成,最后在梅树下,斩杀三尸,完成了制魔的最后一步,消磨了魔头的本我意识,只残余三尸最精粹的本源。

之后钱晨才以自身的恶根,孕育三尸,又将之重新降服,斩出体外,如此以最正统的魔道制魔的路数,才炼成了这恍如分身的三尸神魔。

这三尸神魔的本质极佳,又操纵由心,不虞反噬,钱晨将它藏入白骨舍利之内,以魔御魔,统率白骨舍利的魔念,才真正将这件凶器收服。以魔御魔,同样也是上乘的制魔之道。以此驾驱这件魔道法器,才算免了反噬之忧。

钱晨虽然不喜欢这件法器,更担心在对付妙空之时,被这定然埋有妙空暗手的法器反噬。

所以才准备毁掉白骨舍利。

但如今他参悟制魔之法,隐隐有了破解暗手,降服魔头的信心,如今极缺对付结丹手段的钱晨,当然不会放着这么好用的东西不用,这才第一次出手,便击杀了结丹五品的金川门掌教。

伸手一招,化为骨珠的白骨舍利破开裴博裕心口,回到钱晨的手中。

此时裴博裕已然被斩断了命数,仅凭着一口气支撑,犹有不甘的看了钱晨一眼,才轰然倒下。

龙雀环又收走流云飞袖和庚金神沙,钱晨把乌黑煞钩拿了回来,叹息一声,取回其上藏着的冰魄神针,好险没有用到引爆冰魄寒光罡气,炸开流云飞袖这一着。

不然钱晨这苦心谋划的外丹,眼看就要凑齐材料,就要付之流水了。

在金川门无数弟子见证之下,一路杀穿,最终将其掌门斩于剑下(暗算而死)的钱晨,如今在金川门弟子中,已经如绝世魔头一般了。他目光转过,所到之处的金川门弟子都有些瑟瑟发抖。

明明是钱晨上门逞凶,他目光所及之处,却是金川门的人心虚低头,不敢与之直视。

钱晨只是找上一个有结丹修为,但是丹成下品的长老淡淡问道:“那太阴真煞被你们收在何处?”

在眼前杀星的逼问下,那位长老老老实实,不敢耍半点花招,低头道:“就在这大殿之下镇压着,平素弟子采气炼法,就由掌门开启殿中禁制,放出一点煞气来。”

钱晨点头道:“那我就借你们这座大殿闭闭关……先取走赢的赌注。对了,你们可有想要为裴家父子报仇的……”

周围一众金川门弟子把头摇的同拨浪鼓一般。

孙幻琴真人看到钱晨杀了半响,居然稍稍缓和了一些,似乎并无斩草除根的心思,便上前微微一礼,道:“妾身添为白鹿门门主,还未曾问过先生,为何会有我门中名刺?”

钱晨看了她一眼,原来她就是白鹿门门主。

便诚实道:“是令徒给我的,我托人寻找煞气,令徒转头通知了裴道友,裴道友为证大道,便对钱某出手。钱某也只好印证一番他的道心是否真的百折不挠,坚定如铁……事后令徒为了让钱某对她网开一面,便告知了我金川门的所在,并送了一份名刺与我,让我借此来叫门。”

孙真人脸色一变道:“不知我那徒儿……”

钱晨淡淡的瞥了她一眼,道:“钱某岂是说话不算话的人,她自然是安然回去了!”

听闻了前因后果,金川门的一众长老、弟子总算知道是谁把瘟神引过来的了。裴家父子侄皆死,再也不好怪罪到他们头上,但是看向孙真人的眼神却变了,隐隐有些仇视。孙真人无奈告退,钱晨却径直入了大殿,挥手封闭殿门,祭起天罗伞,开始施法收走大殿下的那一道太阴真煞。

第七十五章神州二十八字

白鹿门的掌门孙真人,一直到回转了山门所在的白鹿崖,都还有些神情恍惚,金川门乃是实力不下于白鹿门的仙门,除了缺少几分底蕴,掌门裴真人向来都是与孙幻秦平起平坐。

而且因为这些年人才辈出,有些兴盛的样子,还隐隐有将手伸进其他仙门的迹象。

先前裴掌门为侄儿做媒,便似有此意。

孙幻琴从未想过,有着十数位结丹长老,掌门结丹中品,底蕴深厚,更有通法修士百多人,除了没有一位丹成上品,练就阳神的真人,论实力也不逊于梅山教、百草派这等大派的了。而这么兴盛的一处势力,居然被莫名跳出来的一个散修掀翻了。

而且是一人一剑,纵横来去,从山门杀入,一直到宗门大殿之前挑翻掌门,几乎无人可挡的凌厉。

“这是什么散修?这哪里是散修……若他是散修,我们是什么?叫花子窝吗?”

孙幻琴想起自家弟子在其中的纠缠,不禁有些头疼,回到山门后便找来执役弟子,让他去唤来自己那两个徒儿。管平旋回到白鹿门都,犹然有些呆呆愣愣的,晏采在旁边劝了几次,但还是唤不醒这位吓傻了的师姐。

管平旋心中,裴师兄便已经是年青一代最为了得的人了。

莫说九真郡这等偏远之处,就算在中原繁盛的所在,就算对上道门真传也不见得差到哪里去……她也不是没见过道院的那帮弟子,一个个能丹成中品,就要大吹特吹一番,甚至还大大咧咧的开什么丹成之宴。

比起一意丹成上品的裴师兄来说,确实有几分不成器,叫她有些看不上。

但就是这般前途无量,甚至可以说已经名震一方,道业深厚的年轻俊彦,居然因为招惹了一个走江湖的散修,就这么被杀掉了!

钱晨击穿裴俊虎心口的那一幕,简直成了她的梦魇。

晏采见她这幅样子,不得不劝说道:“师姐不必如此……我看那钱散修未必如他所说的是一个江湖散人。那日裴师兄遣人去城隍那里打听的时候,我就觉得城隍推拒之意十分坚决,似乎比起得罪裴师兄,更畏惧此人。”

“而且后来我去打听,才知道不久之前还发生了一件奇事……那韦家为一个左道修士开了一场丹会,结果丹没炼成,人倒是给炼死了。期间发生的事情众说纷纭,唯有从那韦城隍所说之中,或许可见几分端倪。”

“丹会那天城隍曾现身警告过,说此左道之士得罪了高人,他借出阴土镇压的百鬼与那高人做法……才不知炼出个什么东西,将人害死了!”

“城隍关押在阴土的诸多恶鬼,乃是职责所在,如何敢轻易的借出?”

“除非有道门真传所发出的神箓,城隍方可名正言顺的给予方便……如此一来,那人身份几乎可以说是呼之欲出……精擅炼丹,近期出现在九真郡的高人,而且法力高强……这不就是崔氏子为我们介绍的那人吗?”

“可……就算是道门真传,又岂能如此凶狂?”管平旋惊怒道:“道院统率天下道门,乃是道门魁首,可我看这九真郡道院的内门弟子,还不是都抢着巴结裴师兄?北魏有许家两位真人的‘月旦评’,南晋有王家‘一世龙门’王衍前辈,每每品评天下英才……近一甲子,各地世家仙门共有二十八位后起之秀出众一头,号称二十八字。”

“北魏十二子,南晋十六字,合起来便是赤县神州年轻一代的最为杰出之辈。”

“崔氏的崔琰得了王衍前辈‘清河道广,内秀明光’的评语,位列下一届神州二十八字的候选。可他的亲弟弟,也不过如此而已!”

“就算是二十八子之中,号称‘太平有象,大劫真龙’的王龙象……”

“或是‘芝兰玉树,江左谢郎’的谢灵运……”

“王谢两家的子弟,我也曾见过,皆不如裴师兄。若是道门一位真传出手,便有如此威势,那二十八字之中任意一人出手,岂不是能把整个九真仙门都横扫了?”

“我未曾听过有哪位二十八字的俊彦,能厉害如此!”

晏采默然无语,她总不好告诉自家师姐,道理还真是如此罢!她素来有一副内秀的玲珑心肠,见到了钱晨出手将裴师兄斩杀,回头思量时,便有几分感觉,自己若是修炼到裴俊虎那般境界,虽然还不是那钱散人的对手,但对上四五个裴师兄,却也是寻常。

杀之并不太难!

想来那天下二十八字,个个都是筑基一品,法有真灵,排在前九字的据说已经丹成上品,即将退出二十八字,才选了几位新一代后起之秀准备补位。那等人物,横扫九真,并非不可能想。

这时候有弟子上前传唤道:“掌门有请!”

管平旋匆匆站起道:“师尊回来了!那人虽然凶狂,可也猖狂不了多久了!我看那人不过是下品丹相,他出其不意杀了裴师兄,却岂能挡得住裴掌门的报复,届时九真仙门同气连枝,必然有所相助,此人若是逃了还好,若是没逃,授首也只在旦夕之间。”

“师妹,我等还是想好怎么和裴掌门交代吧!”管平旋眉头郁结,叹息道:“裴师兄算得上因我们而死,若是裴掌门迁怒下来……”

“师妹,你支使此人去金央门寻死,确实是一步妙棋,但阻止我为裴掌门通禀此事……却是想差了。更何况还将我白鹿门的帖子给了此人!此事现在却难说清楚,还得情师尊出手,为我们开解一二……若是师尊肯出手围杀此人,想来裴掌门才不会怪罪。”

晏采无奈叹气一声,若是裴掌门迁怒,如此难道师尊不会回护?

只想着劳烦师尊冒险为我等消弭祸患,低头认小……化解此事,却不想师尊只是为我等遮风挡雨的大树,只要裴掌门明面上不好出手,些许刁难,又有何惧?何必要让师尊为我们劳心劳力?

“师姐以前看着还有些聪明,怎么每到大事就如此糊涂?”

“而且那人的丹气起至身后,显然并非丹田根基所发,而且这等剑术决心的修士,又有一手绝妙丹术,岂有丹成下品的道理。”

“结丹这一关,丹师占了许多便宜,还未听闻哪一位大丹师只结了一颗下品元丹的。”

晏采暗暗腹诽,她并非如孙幻琴所想的那般没有主见,只是有时候懒得发表意见,扭转其他人的认知……她就是因为太聪明,所以从不做这等傻事。自己知道如何做便好,为何强要说服别人呢?此费力不讨好的事,并非聪明人所为。

晏采知道自己有悟性,有耐心,甚至吃得了苦,唯一缺少的就是一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百折不挠的韧性。

所以才会给人唯唯诺诺,没有主见的印象。

到是钱晨这种——‘我说服不了你,就用剑和你谈!’的果断和绝然,让晏采有些看重,大约人都会羡慕自己所无的东西吧!老是憋着一肚子想对傻逼说的话,看到这种干脆的交流方式,难免会有些羡慕。

两人来到殿中,还未等孙幻琴出声询问,管平旋便将此事告知……她倒也没有添油加醋,只是用自己的视角,将钱晨的专横霸道、蛮不讲理说出了一部分事实。

本期待着师尊护短大怒,必会出手……

管平旋说完之后,却看见孙真人发出一声深深的叹息。

“你们可知道……金川门被人打破,裴掌门已然身亡了!”孙真人出口,便是将管平旋震惊的头晕眼花,再难分东西南北的消息。

“师尊……此事?”

“没错……就是你说的那人干的。平旋……这段时间本门紧闭山门,约束弟子莫要出去招惹什么是非……修行唯谨慎,纵有因果纠葛,口角纠纷也应多与同道和气商量。切不可再专横霸道了!如金川裴家他们霸道的起,我们小门小户,招惹不了这等强人!还是敬而远之罢……”

管平旋安静的像一只鹌鹑,温柔娴雅的点头道:“弟子知道了!”

“平旋……”孙真人叹息一声道:“你去金煞洞里闭关七年,打磨心性,未得我传书,不许出来!”

管平旋脸色苍白,却只能道:“弟子知道了!”

晏采却有点小小的失望,她平生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远超同济的修者,若是能结交一二,想必就能看到那些真正的天之纵横之辈眼中的风景了!她想起了自己还是一个小女孩的时候,仰望着头顶的天井,感觉世界就是那一方小小的天空。

如今,她却想去天外看一看了!

一日后,钱晨将金川门宗门大殿之下镇压的太阴真煞采纳一空,便飘然离去,金川门巴不得送走这位瘟神,当即就放开山门禁制,任由钱晨乘云走远了。

钱晨寻了崔啖为他找到的一处湖边别府,用天罗伞封闭了小楼,便开始准备炼化冰魄寒光罡气和太阴元煞,准备练就元丹。

此时距离原本钱晨准备深入大泽采纳煞气的端午至阳之日,还有一个月余。

钱晨盘坐在静室内,将冰魄神针化开,丝丝缕缕的白色寒霜,带着惊人的寒气在玄关一窍内的神室中化开,让钱晨阴神都差一点被冻僵了。然后如潮水般的黑色煞气在另外一处神室内涌动,依着上一次孕丹的法门,钱晨开始将两者交融……

第七十六章广寒冰魄,丹成坠蛟

静室之内,钱晨盘坐蒲团上,面色平静,但他鼻前三尺的虚空中,却有一团光辉黑白交汇。

太阴煞气乃是太阴星引动地气,感受太阴元气而成的精粹煞气,而冰魄寒光罡气却是极寒的异种元气,太阴、极寒两种元气相性本就相合。

这二者配合凝煞炼罡而成的元丹,有一个名目,唤作广寒冰魄丹。

此丹能凝练一种极寒神光,威力能冻彻天地,神光发出所触之处具化为冰屑齑粉,威力绝大,由结丹修士所发,号称冰魄神光线,乃是宇内最为狠毒的九种神光之一。到了成就元神之后,便能以此为基,炼化为太阴绝灭神光。威力更加惊人。

这等元丹比起钱晨原本的最低期待,与玄阴霜煞合炼的玄阴寒霜丹更好,若凝练冰魄神光这等神通,才算有了和妙空相较量的本钱。

钱晨背后碧绿的丹气如凝练为一只大手,握住了那将要迸裂的光团。

才勉强将暴涨的光华压下,稳定了下来。

擦了擦头上不存在的汗水,钱晨心有余悸道:“还好我先炼成了那七品的外气元丹,不然这回恐怕要炸……这玄关一窍原本是用来采气的鼎炉,被我用来炼丹颇为勉强,还是上次炼制后,玄关淬炼的较为结实,才顶住了这一次的罡煞化合。”

“若是我第一次就用冰魄寒光罡和太阴真煞合炼,只怕玄关一窍早就炸了!”

“日后若是有机会,还得搞一个好一点的丹炉才是。”

“这一次闯入金川门我还是颇为害羞,手生,只拿了裴掌门的随身法宝,没好意思对宗门密库下手,不然就算不洗劫密库,也应当顺一个丹炉走啊!”钱晨有些后悔自己走的太利索,毕竟他一直是个本分人,还没做惯明火执仗的打劫一个宗门这等事情。

若是为了论一论道理,杀上门去,那也只是稍显强横而已。至于取走他们的传承法器,那也只是顺手为之……

但若为了抢夺丹炉,法器,把金川门反抗的人给杀了,就如同强盗一般了。

钱晨还真拉不下脸来干这事……

毕竟杀人后夺宝那叫‘顺’,为了夺宝而杀人,那就是‘抢’了!

钱晨将碧绿丹气化为鼎炉模样,加护在玄关一窍之外,又请崔啖借来了一尊本地世家的火鸦丹炉,窍炉,气炉,鼎炉三重加护,才让他稍稍放心了几许。静室之中,有十数只火鸦安静的栖息在一旁,其中两只对着丹炉吐出火焰,烧的赤铜丹炉滚烫通红。

金银两个童子妖精腆着肚子,黄衣童子举着红皮葫芦,坐在一头火鸦头上,紧紧盯着丹炉,小脸十分严肃紧张,而白衣的银童子抓着火鸦的头冠,监督它吐火,手里还拿着一个小小的芭蕉扇子……这两个小精怪自从为钱晨守护法坛之后,就赖上了这个大户,钱晨也就收下它们两个,做烧火的苦力。

将装弹药食水的红皮葫芦,以及大泽之中采集有些灵性的芭蕉叶子,交予它们两个保管。

作为装药童子,烧火童子的身份象征。

而那耳道神却只顾着舔着脸要灵丹玉屑,连消息也不怎么去打探了,只想住到钱晨的耳朵眼里……这等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的小精怪,钱晨也是不惯着的。如今却要每天出去打听消息,回来才有丹屑赐下。

这一次钱晨在炼制元丹之外,并未花费时间采纳元气蕴养……

上一次是罡煞之气本质不足,才需要钱晨采气蕴养,顺便采纳其他种类的元气以元丹杂质炼制气丹,但如今冰魄寒光罡和太阴真煞用量都足,甚至还有些富余,只是因为不够精粹,才难以成就一品。

这时候就不必采气蕴养,少去这一个步骤,上次七七四十九天的工序,就要少上许多,依钱晨算计,只需三七二十一天,便能出炉。

但因为罡煞之气不够精粹,需要炼化的杂气更多,钱晨又不想浪费修行的苦工去采气,正好在大泽之中收罗过一番,而甄道人事后韦家也奉上了许多灵药赔礼。钱晨便以灵药入外器鼎炉,灵药最精粹的药性入丹气鼎炉,最后再将炼制元丹废弃的杂气,配合灵药……如此一丹三炉三炼,玄关窍炉成元丹,气炉成气丹,鼎炉成草木灵丹。

却有太上道祖一炉九转金丹,炼成九等档次的丹药的神妙。

………………

崔啖每日繁杂的事务,都有幕僚辅助,因此执掌一处县治,却不影响他每日大多数时间游山玩水,任情游戏,甚至还有时间每日坚持修炼。钱晨闭关炼丹之后,他就常常来小楼之外探望……

“上次前辈炼丹,却炼出了三尸神魔,把丹师给弄死了!有城隍现身示警……”

“上上次前辈炼丹,也有外劫滋扰,杀了一个梅山的妖人,更有各种精怪,投丹成芝,化一地煞气为祥和……”

“这一次炼丹,不知会有什么劫数?”崔啖面露期待之色。

那老仆吴伯面色古怪道:“少爷,前辈为了炼这一炉丹,所造下的劫数已经够多了。这因果早就在炼丹之前,便已经了结……这炼丹之前,就差点灭了一个传承数千年的仙门,若是还有劫数,那得再死多少人啊?”

“这般大祸,少爷你的考评,还要不要了?”

“今日便是前辈闭关的第二十一天了吧!端午将至,也不知道前辈赶不赶的上这次龙舟会?”崔啖正说着,突然感觉有些隐隐的气门=闷,抬头看天,似乎要下雨的样子。天边的云彩开始聚拢,崔啖也不以为意,这大泽边就是雨多,此时又已经立夏,突然来一场雨并不稀奇。

“道门炼丹,一般以七、九为周期,或是三七之数,或是七七之术,或是七九之术。或是九九之术。这次成丹之前,劫数就如此猛烈,可见所炼之丹,比上次更加紧要。当超过七七之数,或是八十一天才出炉。那时候端午早就过了,都秋分了吧!”

吴伯劝道:“那高人来九真大泽,就是为了找寻煞气,如今如愿以偿,怕是呆不久喽!”

“唉!恨不得弃官而走,随侍一旁!”崔啖叹息道。

吴伯却只笑道:“少爷,这等高人修行辛苦,山中清冷,可没有美人华服珍馐……”

“那算了!有这心意便足够了!”崔啖话锋一转道:“吴伯,你有没有觉得这云来的有点太快了?”

吴伯抬头看天,只见刚刚还只是几片薄云的天边,渐渐堆积起了厚厚的乌云,黑压压的宛若厚重的城池一般。九真大泽的上空,瞬息间轰隆隆的雷声席卷而过,天空上银色飞舞,很是吓人!

“哪有这么快的雨,又不是过龙!”吴伯随口抱怨了一句,然后便愣了。

“少爷,昔日高人炼丹引来了一帮小精怪,那里在武陵郡开化之处,而这焦埠镇比邻大泽,龙蛇最多,若是丹药开炉……”

这时候崔啖眨了眨眼睛,目中小人登徒子已经迫不及待的跳了出来,朝小楼跑去。

狂风瞬间席卷了湖面,刚刚还闷的没有一丝树影摇动的空气,顷刻之间便迎来了急风骤雨,电闪雷鸣,九真湖掀起大浪,岸边的柳树枝叶横飞,小小的竹楼在风雨之中屹立,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

崔啖和老仆躲进竹楼旁边的院落里,抬头看雨情的时候,却看见一道黑影摇着长长的尾巴拖过云层,在倾盆大雨中,一只蛟尾从天垂落,一闪而过。

“是蛟龙!”崔啖刚要提剑,吴伯也操起了长弓。

此时蛟龙从云层中俯冲而下,犹如磨盘大的巨爪撕向竹楼……

只见一道青色剑光从竹楼中飞出,如同秋鸿一般没入云层,瞬间消失,了无痕迹……少顷,便见乌云散去,狂风暂息……这时候,才有一只从头到尾,蜿蜒近一里的蛟龙从空中坠落,摔在了湖畔,尾巴砸塌了一片房屋。

蛟首上流出的血染红了附近的湖面,崔啖小心走出院落,却见蛟龙已然奄奄一息,一道剑痕贯穿了它的下颌,由其首下‘七寸’的位置钻进去,破开其背钻了出来……

第七十七章符箓通鬼神

坐于丹室之前,钱晨面色平静,倒是金银两个童子捂着小手,一脸紧张的捧着葫芦和芭蕉扇,盯着面前的赤铜丹炉。那丹炉上丹气流转,从七孔八窍之中流出,化为烟云袅袅缭绕,渐渐从小楼中升腾而起,化为一片云海。

小楼之中飞剑斩蛟之后,乌云暴雨已经徐徐散去。

等候在外面的崔啖两人却见到无边云雾又从楼中冉冉升起,在天空中那一线阳光的照耀下,飘荡在大泽之上,瞬息之间,天空都被白色的云海所占据。

斩蛟之后,被吓退的大泽龙蛇这时候才又悄悄潜伏出来,飞到大泽之上,吞云吐雾,汲取丹气。那杂色龙蛇在丹气之中相互交缠在一起。

笼罩百里的云海之上,数百只蛇蛟乘雾而起,在云雾遮掩下,露出只爪片麟,首尾交缠。

渐渐它们相互磨蹭,剥离身上旧皮,褪去杂色鳞甲,无数各色的蛇鳞蛟皮从天空纷落。

一位焦埠镇采药的江湖客拾起坠落的蛟鳞,运起内气一捏,想要撕开,却发现那蛟鳞坚韧,竟毫发无损,这时候他恍然回过神来,怪叫一声,便冲出码头,架起小船朝着龙蛇鳞甲坠落最密集的那片湖面而去。

这时候其他人也明白过来,登时焦埠镇中,数千渔民水手江湖客纷纷操船出湖,争抢起那落下的蛟皮蛇鳞。

崔啖已经来不及惊讶这龙蛟陆起,云海蛇蜕的成丹外景。

连忙吩咐自家老仆道:“吴伯你去取我令牌来,巡游湖上,但凡因争夺蛟鳞而起争端者,皆以我之名训斥……若有人想行凶抢夺……立斩!”

吴伯也知道轻重,惹得焦埠镇打乱起来,死伤惨重,那好事变坏事,他家公子也是要吃朝廷监察的挂落的。连忙领命而去。

蜕皮完成后,纯粹了龙血的蛇蛟才纷纷吐露平日食用灵药蕴养的龙涎,纷纷扬扬的晶莹龙涎落下,化为细雨,如同一场灵露雨一般,滋养其下的无数灵药。

许多其他地方难以一见的珍贵灵药,或是借此机会茁壮生长,蜕变药性,或是纷纷开花结实,播撒许多灵药种子。

来日大泽之中这云海笼罩的范围内,必然灵药出产丰盛,品质也要更高一筹。

丹气所化外景,还清了钱晨大泽采药所欠的造化与大泽龙蛇的因果之后,云海才徐徐散去……钱晨却微微皱眉,因为这次未能采集天地元气,蕴养罡煞杂气,所以才让许多药性无法与合适的元气化合,都化为丹气,引发了炼丹的外景之像。

虽然借此偿清了因果,但也让炉中药性不足,最核心的广寒冰魄丹元丹自无大碍,但气炉之中的元气成丹,鼎炉之中的灵药成丹,药性便有所不足。

这一炉下来,至少要废掉四成。

炼丹能炼成六成,成丹率已经是极高了!

但作为太上道丹术真传,还有一点强迫症的钱晨,还是有些难受,但凡高明的丹师都有一点强迫症,不然丹药为何是浑圆无缺的,没有这点子完美无缺的追求,丹术成就也会有限。

所以感应到四成因为元气不足,将要废掉的灵丹,钱晨就有些手痒。

“成丹本就有一点逆天而行的味道,历来丹劫皆是丹师力求圆满而至……当年葛洪炼制不死药,若非想让没有修为的凡人服药也能长生不死,何至于遭受天谴丹劫,鼎倾丹飞……这时候,想要完美成丹,只有请组织帮忙了!”

钱晨一挥手以朱砂在丹炉前画下延请九曜诸星君的符箓……那是楼观道的秘传符箓,代表道门真传的身份。

符箓之道,符为天地精神,箓为鬼神名章。

便是指符乃是天地大道成就的真文,为大道显化,所以有灵应,而箓却是鬼神的名章,如同通往鬼神的电子邮件一般,将请求发送给天神地祇。

所以正规符箓要有抬头——

符头便是自家的来历,钱晨在符头之上画下太上道秘传,代表自家的跟脚身份,发送出去之后响应程度便会提高好几个等级,同样是书画神箓,在天界有人有面子的道门真传,与单纯请神办事的旁门散修,待遇能一样吗?

如钱晨所画的符头,乃是道门最高层次的‘赦令’,一般只有三位道祖门下的真传道统,才会对自家最优秀的弟子传授。诸如正一道这般门户,不是张家嫡系,休想使用‘赦令’。

这等权限极高的秘传符箓……

遇上之前是道门自己人的六丁六甲,当真是大开方便之门,把散修卖的连渣都不剩了。

其次是主事鬼神,便是代表鬼神地址的神箓,犹如电子邮件的地址一般,决定此神箓会被发给谁。钱晨想了想,写上了天市恒的宫名,与一应天官功曹、十方神仙名属。

这里有一个小窍门,求神办事的时候,求主神往往不怎么管用,因为主神执掌天地大道,何其忙碌,岂会理会一个小小修士,只要不是关乎天地的公事,修道人想走后门,说小话,还是给主神的功吏官属塞好处最容易。

然后是‘符腹’,便是书画符箓者的请求,也就是求神办事的内容,无论是召神劾鬼,降妖镇魔,治病除灾,还是诸如镇宅镇炉,避祸延年,一般根据鬼神之大愿而为之,诸如请真武荡魔大帝降妖伏魔,就很奈斯。

但如果请他老人家治病除灾,也不是不行,但是那就属于求错神了。须得有太上道那么大的面子,大帝才会给点脸,意思一下。

最后符窍,也就是符胆,便是一道神箓的核心,也是符箓的灵魂。

诸如钱晨这般书写符箓,便要将自己的法力入驻符胆,将自己参悟大道的智慧,或是正直,勇气,毅力,仁爱等等性灵,入驻符胆之内。

人乃万物之灵,所以人最美好最珍贵的情感,也是天地灵气的一种,唤作灵情,对于鬼神来说乃是最珍贵的灵气。

钱晨的法力自然蕴含他对大道的领悟,对于鬼神来说有所益处,但就算并非修道高深之辈,没有法力,也能使用符胆请来鬼神之力加持。

诸如仁义之辈,以自身义气去请关圣帝君,胸中文采斐然的读书人以自身文气智慧,去请文昌帝君,乃至嫉恶如仇,正直之辈请真武荡魔帝君,都能打动鬼神。就算没有正直、勇气、智慧、仁爱和毅力这些美好的情感,也可以用七情六欲,或是种种污秽之举,去打动九幽或是域外的魔头嘛!

就算没有正直美好的灵情,也拉不下脸来行种种魔事,还可以学甄道人广撒网,说写些好话,奉上自身驳杂的法力,说不定就有灵应的鬼神答应了呢?

实在不行,还能许诺发誓……行愿之法,在符胆后注脚上写下愿为鬼神积累多少阴德外功,或是传扬多少次神名,也能借来鬼神的法力。甚至不求神去求鬼,舍去一点阳气精血,或是以血食阴德报酬,也能摄来群鬼效力。

钱晨上次并不问群鬼的意见,就让城隍把恶鬼送来,这属于勾结神祇,乃是面子极大才能如此所为,但即便如此,还是给了群鬼碎丹玉屑,才让它们服从钱晨的做法。

最后符脚便是结束符胆的注脚,一般用于书写符中性灵法力不足,需要补偿的条件,也就是请神者要积累外功,阴德,宣扬神名,乃至多少次祝祷。钱晨本来法力足够,但书写神箓注脚的时候,还是突发恶趣味,写上了附‘功德五百’!

将九曜星君神箓发上天界,钱晨便安静等待,以太上道的面子,这点小事还是足够的。

这时等候在外面的崔啖以为丹成外景应该已经结束了,正准备迎接钱晨出关呢!这时候天上突然一亮,那大白天的焦埠镇头顶上,居然有千万星辰显现,垂落日月精华,纷纷缕缕的星辰之精没入小楼之中,在钱晨目瞪口呆之下,投入丹炉。

登时就补全了其中丹药所缺的元气,非但如此,甚至还有些富余,硬生生将十成的丹药,堆积到了十二成。

钱晨的背不由自主的就挺直了!

这点元气只是小事,比起每日洒落大地的日月精华连九牛一毛的称不上,可这面子,未免也太大了吧!诸位星君太给面子了,钱晨有点害怕……

“这是……我的身份暴露了吗?”

星辰天界天市恒中,执役童子美滋滋的数着功德,旁边的另一位童子担忧道:“宗人……这会不会有些太大张旗鼓了!虽然这道门弟子好处给的足,但若是大帝那边怪罪下来……”

“怕什么,这是楼观道的真传弟子,有文始道尊的面子在,帝君就算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不就放了一点星辰之精吗?这东西咱们星辰天汇聚成海,蜿蜒天河……算得了什么?五百功德虽然只是小钱,但也积少成多,一定要鼓励人间修士多多贡献,如此知情知趣的妙人啊!奉上的体己当真合我心意……”

那旁边的童子羡慕道:“如此存上数万年,你心心念念的那件灵宝,也就兑换到手了?可惜这次怎么就没有轮到我……”说罢他随手接过一张神箓,瞥了一眼上面的奉献和要求,瘪了瘪嘴道:“又是法力,怎么就不学乖一点,还想要帝流浆。你怎么不做梦去?”

说罢,随手挥了一道月华下界。

青空海上的旁门元神真人眼巴巴的看着天空,思虑道:“这次奉上了许多法力,又是满月之时,天界总该赐予一道帝流浆了吧!”他看了一眼周围半人半鲤,化形浅薄的自家亲眷小辈,恼怒道:“你们若是又半个用功成器的,也不至于老子这般舍去面子!”

这时候天空中太阴星流落一道浑厚的月华,那周围鲤鱼小妖们纷纷欢呼一声,运用妖气吞吐月华起来。

但那元神真人只是叹息道:“唉!又不是帝流浆……看来只能等两个甲子之后的庚申夜太阴正位了!”

第七十八章丹成惊天地

“白日星现……星现!”崔啖看着天上日星并举的那一幕,傻眼了。便是沉着冷静如吴伯,在回来向自家公子禀报的时候,亦是目瞪口呆,这等外景已经超乎了他的想象。吴伯想了一下,自家老爷成丹上品的时候,有没有这等成丹的异象呢?

答案是……怎么可能会有?若是自家老爷如此外景成丹,司马家的打压早就明的暗的一起上了好吗?

看看那号称王与马共天下,即有人称‘一世龙门’的王衍真人,为清谈清议之首,又有天下二十八字的王龙象,后继有人的王家。

看看那低调行事,却依然与王家并称王谢的谢家。

历来司马家的结丹修士,有多少死在了琅琊郡?而王家谢家的年轻俊秀又为何不到结丹不去上京?

韦家的家主韦乐成,远远望着那小楼所在,面色平静到胸口都没有什么起伏,宛如忘记了呼吸。

白鹿门处,孙真人抬头看向焦埠镇方向,脸色惊疑不定。

在九真湖上你争我抢,大佬蛟皮蛇鳞的江湖客们也都看着头顶突然浮现银河天市的星空,面露迷茫之色,甚至忘记了手中正在抢夺的东西。玉虚宫的老真人眉头一皱,摇头道:“星辰天的三垣……那些功值吏神越来越不像话了!”

在近到九真,远及八方的各色目光里,天上的群星渐渐隐去,大日之光再次主掌大地。

小楼中还有些迷迷糊糊的钱晨,却看到鼎炉之中的灵药受星辰元气的滋养,已然炼成了。数百枚灵丹冲鼎从内七孔八窍中喷出,金银童子凑到前面,用芭蕉叶装了,奉到钱晨的面前,钱晨捡了几颗丢给它们,那耳道神又眼巴巴的赶了上来。

“见着吃的,你是跑的真快!”钱晨说了它一句,但还是给它分了几粒,必然这小家伙这些天在外面打听消息,倒是无师自通的学会了将左近百里的闲人谈天,乃至白鹿门中孙真人和两个徒弟的谈话,都学给了他听。

“不好好打探消息,专学会了探听八卦,拍马逢迎这一套……小家伙。你的路走窄了啊!”钱晨如此说它,给它的灵丹却不见了少半分。

金银童子勤勤恳恳的将芭蕉叶上堆积的灵丹装入红皮葫芦内,举着芭蕉扇化为拇指大小的一张叶子,将葫芦口覆盖上。

它们倒是老老实实的干活,还有些乐在其中的意思。

三个丹炉的鼎炉开启,这时候外景才感应天地而生,九真大泽的湖面上,一丝一丝的水线从湖面上飞起,往天上而去,看上去就像湖面的水,往天上落上去一样。

外景异象——雨水倒流

湖面上的渔民和江湖人伸手到了船外,接住湖面朝上落的雨水,不禁又大呼小叫了起来。崔啖和老仆已经十分淡定,见过了白日星现这等异象,一般的小打小闹,已经吓不住他们了。

待到三刻之后,异象消失,钱晨面前丹气所化的碧绿鼎炉又突然崩解,化为丹气,先天一气所的大手中,近百道灵光流窜,或化为火鸦,或是大日星辰,或是奇花异草,异象纷呈,钱晨大手一松,放了五道灵丹出去。再捏住这些元气灵丹,还是塞进了红皮葫芦里。

金银童子化为葫芦口的金环,芭蕉扇的银坠,随着葫芦一起被钱晨系在腰间。

最后元气大手化为一枚元丹重回钱晨脑后。

气炉崩散后,钱晨放五颗灵丹逃出丹炉内,一颗乃是极阴灵丹,化为一道纯阴之气,显化为玉蟾,飞遁到大泽之上。登时九天清气受其所激发,一道道雷霆轰下,大泽之上滚滚雷潮涌动,雷霆挟着一丝丝九天罡气,劈在了玉蟾之上。

雷霆将那灵丹劈回阴气,打入了其下的一处至阴之地中。

阴气缠绕着雷煞,在阴地的孕育之下汲取地气,开始孕育九空雷煞之气……

一枚灵丹坠入大泽的毒雾之中,化为一只碧灵毒蝎的形状,吞吐瘴雾之气,汇集毒煞,开始孕育五毒神煞之气。

还有一枚灵丹才出小楼,就被那落蛟残尸之上一缕残魂裹挟遁走。

而那蛟龙残尸也得了一枚如黑色小龙一般的灵丹,尸体沉入湖中,以精血尸骸汲取地气孕育真龙煞气。

最后一枚灵丹,则在崔啖想取,又有些顾忌的时候,遁入大泽,被一只生着九翼的异种蜈蚣俘获,用两只前足抓在手里。韦城隍和崔啖这才知道走了机缘,无奈叹息一声。他们一人一神一虫,为本地气运所在,皆与此灵丹有些缘分,此丹入体,便会自生气运。助他们再进一步……但终究是大泽气数比起焦埠镇更甚一筹,此丹也就落入了天蜈那里。

外景异象——煞气天成。

钱晨默默记住这五枚灵丹的去向,千年后,若是有弟子寻觅煞气炼法,便可令其来此处寻找。

只要地气孕育千年,这些灵丹滋生的煞气便不逊于他所采集的太阴真煞了。

一饮一啄,皆有造化。

最后,钱晨玄关一窍所化的窍鼎终于动了,一道犹如冰彻的晶莹神光骤然横空,才显露出来,便令小楼内一室皆寒。钱晨感受着那彻骨的寒气,不由得显露欣喜之色。辛苦了近一年,终于将这外气元丹炼成了。

此丹等若丹成二品的修士所结元丹,有这等元丹在手,钱晨终于可以和妙空斗一斗了。

元丹出炉之时,一室彻响妙音,却是钱晨的本体太上道尘珠隐隐有所触动,周围天地感受,回响此道音——“道可道,非恒道。名可名,非恒名!”

“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外景异象——大道真言。

那道音潺潺,饱含着自然韵味,天地之理,修者若是能感悟一二,必然受益匪浅。崔啖恍恍惚惚间,仿佛看到一白头老者,牵着青牛,缓缓从小楼丹室中走了出来,他双膝一软,差点跪倒在地上,那城隍更是不堪,连神道威仪都维持不住了,朝着丹室顿首叩拜,口称:“太上道祖!”

“太上真言,大道妙音!”崔啖心里呻吟一声,暗道:“谁再敢说钱前辈与太上道没有关系,我能把鞋给吃喽!”

这时候就连他瞳中的小人,也都安静了下来。

只有小楼周围五百米内,才有道音回响,那老仆吴伯,崔啖,乃至城隍和背后日游夜游两个小鬼,皆沉浸其中,如痴如醉,这可是太上讲道时道尘珠记录的一点投影,虽然转了三手,但依旧蕴藏无上妙谛。

《道德经》五千言诵毕,道音徐徐散去,崔啖若有所思,冥冥洞彻了一缕灵机,他那勉强弥补到二品的道基,不知什么时候在道音的淬炼洗刷下,已经晋为一品,铸就清净道体。

两只小鬼怅然泪下,日游鬼低声道:“夜游,你听懂了吗?就在那哭?”

“没听懂,所以才哭!”夜游鬼啜泣道。

崔啖清醒过来,却见那牵牛出门的老者突然变成了钱晨的摸样,对自己点头微笑。

太上道音,自然是钱晨所得最多,此时他已经隐约领悟到太清一气神符之妙,有了练成这等法力的眉头,但经此一遭,他冥冥之中也有所感觉,要想道尘珠再次有所异动,非得等到他真正成丹不可了!

吴伯仗剑而起,一道剑光横劈,纵横十丈,收回剑光后老仆对崔啖拜道:“公子,老奴得此机缘,却是要成丹了!”

又对钱晨叩首道:“得高人所赐机缘,老奴却能在平生一窥丹成中品之门。真人所赐,实乃大恩……”

崔啖惊喜道:“吴伯,你终于要结丹了?”又转头对钱晨道:“多谢前辈厚赐成全……”

钱晨笑道:“我曾许诺过,助我寻到合适的煞气,便与你有好处。”他挥手送出两道灵丹道:“你是世家子,迟早是要成婚的,这真阳丹就赐你首固真阳,即便娶妻生子,也能保存下纯阳大药,日后有助结丹。”

崔啖大喜过望道:“可是享尽风流,也不会走漏精气的真阳灵丹?”

钱晨摇头道:“只能固你元阳,救不了你的淫根……你若放纵**,即便有真阳丹也是迟早坏了自己的根基!”

崔啖连忙低头道:“只是一时失色,晚辈岂会那么放纵!”

钱晨又对正手足无措拿着一个如同果实一般,有叶有果的灵丹的老仆吴伯道:“这结丹果是我仿照元丹炼成的玄机所炼的灵药,应当有助于你结丹。你们主仆一体,我便一同赐下罢!”

吴伯连忙推拒道:“这是小主人的机缘,岂能由老奴来抢夺……还请真人收回成命。”

崔啖忙道:“吴伯与我如同家人一般,若能结丹我自是喜不自胜,成全于你,胜过我自己得了这份机缘。”

吴伯泣不成声,钱晨又道:“寻得煞气,也有你的功劳,我又岂是无眼之辈?”他才收下结丹果,小心的放进怀里。崔啖虽然失去了前番的机缘,但是他与钱晨有一份善缘在,失去前缘,还有后缘,终究得了好处。

那韦城隍在旁边一脸羡慕,但他知道自己终究不如崔啖一般,有前言在先,能得闻太上道音,已经是殊为满足,便要向钱晨贺喜后退下。

岂料钱晨叫住他道:“不忙,也有你一份。”

“先前你遣鬼差与我报信之时,我曾言记你一情,如今换来了!此乃转生丹,你若神道功尽,欲意转身为人时,凭借你积累的阴德外功,加上这转生丹相助,来世便有一个上乘的根基,前途更加广大。”

韦城隍只道:“小神惶恐,不敢居功!”

“给你你就拿着!”钱晨将手中如同小小胎儿的丹药赐下,韦城隍惶恐的接了过去。

“出游寻煞百十天,炉中白雪与黄牙。一朝元丹吞入腹,且将一剑问仇敌!诸位,有缘再见!”钱晨纵起一道剑光,却是那飘渺清鸿,顷刻间遁入清冥,再无踪影。

只留下背后几人,望着仙踪远去,心中百味陈杂,十分仰慕……

第七十九章左道妖人钱某

“第二次轮回开始!”

“轮回者可以提前七天进入轮回之地,获取将要进入的任务世界信息……”

钱晨算着日子,终于等来了轮回之主的通知,后面的半年时间,钱晨并未再去冒险,而是老老实实的开辟了一处洞府,每日采气炼气,打磨法力。

把广寒冰魄丹与新得的几件法器祭炼了,又将之前的种种积累完全消化。

一直等到了第二次轮回的开启。

钱晨打开洞府的禁制,盘腿调息,这一次他还是眼前一黑,很快便重新回到了那处虚空之中孤悬的云台上。这里与一年前相比,没有任何的变化,就连钱晨离开时特地留下的印记都还在。

“果然我离开虚空云台之后,这里的时间根本没有流逝!”

钱晨收回了自己留下用来计时的微弱法力。却发现自己的功德凭空少了五百,面色更加凝重,他前次在神箓之上留下功德五百的奉献,也有试探之意,但这般的结果却有些惊人……若是上界仙神也能获得轮回之地的功德,那么此地的背景就有些只得深思了。

“感觉轮回之地的水……更深了呢!”

钱晨抬头道:“主神,我要查看任务!”

“大荒界群峰林立,崇山峻岭延绵不绝,其中有灵山福地孕育天地灵气。有修行之辈于灵脉之上开辟洞府,传承道统,此界异人剑仙层出不穷。”

“然有灵山灵脉,亦有无底深渊……”

“相传深渊直通九幽魔界,魔物层出不穷,修行之士沟通九幽,汲取浊气者被称为邪道……正邪之分,由此而来。”

“两千年前,邪道之中的一位旷世魔头,深入大荒界最深邃危险的天裂渊下,探寻到了一处无垠血海,于血海之中证道血魔,掀起无边浩劫。所到之处,人畜皆被抽干精血而死……大荒界的异人剑仙,遂联手决战血魔。”

“终于在此界七位异人剑仙的联手之下,血魔惨败,因其血魔化身不死不灭,便被镇压在天煞峰下,受地肺毒火的消磨。两千年后血魔之说渐渐淡去,正道异人剑仙也以为血魔应被毒火消磨而死,不再警惕魔道的复苏……而此时天煞峰却有异动!“

“主线任务一:前往天煞峰,查探血魔封印的异动缘由。完成任务者,奖励五百功德!”

“主线任务二:主线任务一完成之后开启……”

“支线任务:本次任务为多人任务,轮回者将开启不同阵营。杀死对立阵营的轮回者,将获得其虚空云台中的全部物品,并奖励一道德。杀死同阵营的轮回者,将被阵营通报并通缉,扣除本次任务结算的一半奖励。此惩罚可以叠加。”

“引路人开启轮回引权限,将跟随你进入本次轮回任务!”

“终于来了……”钱晨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要遇到其他轮回者了。只是不知道此世的轮回者,是否和前世的那些主神空间中的一样,充满着背叛、杀戮、勾心斗角和相互算计。但看妙空和通神老道两人的作风,钱晨觉得对此不应该有什么期待。

轮回者还只是未知之数,但妙空却已经注定是不死不休的大敌了。

说实话,本次任务以道魔之争为主线,对于钱晨来说情况并不乐观。妙空乃是魔道中人,而本次主线任务之中,邪派的血魔一听就是魔道的画风,而且从任务提示来看,显然任务中邪道一方的实力远远强过正道。

所以才会让轮回者在血魔被封印的情况下,决定阵营。

显然在轮回之主判断中,被封印的血魔就抵得上那个世界的全部正道大势……而正道一方的唯一优势,在于血魔已经被封印。但在妙空跟随钱晨进入任务世界之后,这一点已经成为了一个极大的未知数。看主线任务,即便没有轮回者破坏,血魔都有极大的破封可能,而多一个魔道的资深轮回者……

钱晨真的丝毫不乐观,最坏的情况下,他或许要面对恢复全盛的血魔和妙空两人联手。

而自己这一方阵营的轮回者会是什么猪队友,还未可知……

钱晨缓缓的吐出一口浊气:“我修为已经纯熟,只差一点灵机便能凝聚法力真符,晋至通法境界。为了对付妙空,我一年来做了种种准备,将其后手尽数破解……而他对我却一无所知,恐怕还以为我还是刚入道的萌新。”

“他在明,我在暗。所有的准备,所有的苦修,都是为了今日一战!”

“他乃是资深结丹修士,我却也练成了二品外气元丹;他乃是资深轮回者,身法丰厚,法器精良,我坑蒙抢掠也颇有了一些积累;他精通魔道法术,我却有道尘珠护住心神,不惧外魔侵扰……我虽然还显得劣势,却并非没有一拼的可能。”

钱晨将留给这次任务准备的功德道德,大量的兑换了魔道法术相关的道书和种种制魔之法,对血魔一脉更是兑换了大量的资料,并花费了十倍的代价,兑换了几种不常见的天材地宝,用于楼观道驱邪降魔的法术修炼。

钱晨捧着一卷《三尸百虫秘魔法》,一卷《秘魔劾魂三生禁》的简本,将自己心脏上残留的五彩光丝小心翼翼的,转移到了三尸神魔之上。他的心脏处,赤青白三气盘踞其上,禁制所化的五彩光丝已经转移到其中。

接着钱晨又将祭炼的五毒化身用种种灵药洗练,在轮回之主那里租借了一个丹炉,用兑换的万灵精血,刺在轮回之主那里兑换的人造皮上,甚至花费五百功德,打开了一条虚空云台通往九幽的裂隙。

随着钱晨手舞足蹈,念诵阿修罗魔咒,无数九幽魔头一拥而上,被钱晨骗进了丹炉里。

三天之后,五毒神魔出世,代替了三尸神魔在白骨舍利中主持。

钱晨擦了擦头上不存在的冷汗,感叹道:“果然魔道还是在人心之上下功夫,没有一个甄道人替我找来许多人心之毒,顺便送了一身修为帮我圆满三尸,这五毒神魔的品质就不如三尸神魔好……也是,五毒毕竟是外物,怎比得上三尸这种修道人本身的邪气魔念?”

“先天上就差了一筹……”

“若不是三尸就出自我本身,也算是我的一部分,这禁制还未必如此容易的转移给它替代。”

钱晨伸手一点,五毒神魔遁入白骨舍利之中。五只毒物所化的神魔,犹如百足毒龙一般,兼具五毒的特征——身体犹如毒蛇修长,却生有百足,尾部翘起时如蝎尾,一对守宫之足抱着腹部下的毒龙珠,吞吐毒气时发出蛤咕之声。

端是十分狠毒凶厉的神魔……

钱晨刚想开口赞叹几句,突然面色就有些古怪起来。

“我堂堂太上道所属,楼观道真传,不提和太上道祖的关系,也是道门之中根正苗红的传人。怎么炼起魔神来,运用魔道法术居然比魔门中人还要精熟?莫非我路又走差了?和妙空对决时,他洒出一手九幽魔火,我却挥手打出一枚白骨舍利,然后舍利中的神魔趁着他不备,暗算他一下……想想这画风不对啊!”

钱晨回想起自己刚得到妙空留给他的一众法器的时候,还试图挽回一下画风,没有在七煞幡炼制两个七情神魔,也没有炼化那可疑的白骨舍利。

如今是怎么走到了这一步呢?

哦!只有精通魔道,才能知道怎么破解反制魔道……钱晨恍然:“我这么做,都是为了干死妙空啊!”

钱晨换上一身黑衣道袍,运气真气略微阻了阻自身的血气,登时脸色不健康的苍白起来,同时将两枚外丹——广寒冰魄丹藏在自身玄关一窍中,七品碧绿外丹却藏在脑后玉枕穴。

他将真气缩回穴窍,用七煞幡模拟了一股驳杂的左道真气出来。

一位修行旁门之法,真气驳杂,法力微弱的左道之士就新鲜出炉了。看钱晨那苍白的脸色,那瘦弱的身躯,那驳杂的黑色真气,还有施法时浑然不似好人的阵阵黑风,俨然一副被妙空留下的诸多诱导,坏了根基的样子。

钱晨甚至做出许多阴沉,狠毒的表情来,说是正道真传恐怕也没人会信。

他右手拿着七煞幡,袖中藏着乌金黑煞钩,好好的飞云兜使得乌烟瘴气的。看着水镜中自己一身黑气深深,一副左道妖人的形象却满意点头道:“伪装的很好……完全没有暴露我的本质。”

一晃七天之后,准备完全的钱晨,就以这幅打扮消失在了虚空云台之上。

四下里黑漆漆的,山间的小路荒僻无人,钱晨的身影却突然出现在了这里。夜黑风高,钱晨苍白着脸,一脸阴沉之色,穿着黑衣道袍,带着丝丝的血腥气息出现在这里,俨然一幅恐怖片的开头的剧情。

钱晨挥手赶开了周围的蚊虫,低声道。

“道袍上万灵血加太多了!好臭……而且招虫子啊!”

他挥手带起一股煞气,全身绕了一圈,便将那些蜂拥而上的虫豸炼死,最后不得已又临时炼了一点驱虫香炼入的道袍中。

“早知道就应该炼一种血腥味的驱虫药……何必非把各种血往自己身上搞?”

“妙空一定会第一时间杀过来……”钱晨左右打量了一圈,摇头道:“这里不是决战的地方。”

第八十章夜宿兰若

钱晨沿着小路一直往前走,走了莫约寻常人一个时辰的脚程,便发现了一处村庄。此时夜色深沉,那处村庄早已废弃,到处都是残垣断壁,钱晨甚至见到了许多没有被掩埋的白骨,散落在废墟之中。

“看来轮回之主将我们投放的位置并非随机,附近必然会有些线索。”

钱晨凝视了废墟中阴深深的骷髅头片刻,眼神便转向一处较大的宅院,那残留的白墙上,甚至还能见到血痕。

如果说那生生被咬碎的头骨,还可以说是这村庄的村民遇害后,山间的野狗所为,那这喷溅了一面墙的血迹,就完全能让钱晨心里勾勒出那受害的村民在巨大的咬合力下,上半身猛的喷溅在墙上的画面。

“这是……妖魔吗?”

从残留的废墟判断,此地遭难的时间早已过了十数年,什么妖气魔气都早已经散尽了。

反倒是这些遗留在废墟中的痕迹,能判断出更多东西。

“轮回之主既然让我们前往天煞峰,那么就不会让我们离天煞峰太远。此地又有妖魔作祟的痕迹,说明任务背景之中天煞峰的异动,便与妖魔有关。若是我是寻常的轮回者,当从这个被毁掉的村庄开始追查,查到那伙妖魔,定然就能找到天煞峰异动的线索。”

“但如今完成轮回任务,乃是次要的,首要之事还是防备妙空何时来袭,准备他绝杀他的埋伏。”

“若是我所料不错,主线任务一的难度不在如何赶到天煞峰……”钱晨抬头看向远方黑沉沉的高山。那山峰宛若天柱,十分雄浑,山色沉浑如黑铁,凝重巍峨。

“而是找到异动的线索,并在这个过程中,选择阵营。”

“这样一来,所有的轮回者并不会离得太远,而是就在这天煞峰附近……如此一来,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钱晨冒险驾驱黑雾腾空数十丈,扫了一眼附近,远远的看到了另外一处废墟。

他贴着地飞遁而去,落下才发现那是一座残毁的寺庙,只是庙中的殿塔具已经倾倒,原地除了几间坍塌大半的屋子,以及后面一层也不剩的佛塔,就只有各种残留的狮子、大鹏、韦陀、明王像,还有能没过人头的蓬蒿。

倒是东南角的修竹,功德池中的野藕长的十分茂盛。

钱晨看了看已经完全不能住人的寺庙,却满意的点点头,这片佛门丛林之上犹然残留着点点念力的痕迹,虽然微弱,却能恰到好处的隐藏一些法力的波动。他从拢着的袖子里掏出新捏的纸人,用手一指,便化为十个脖子上系着黄巾的力士。

金银童子欢呼着从他腰间的葫芦上跳了下来,指挥黄巾力士修缮这处寺庙。

黄巾力士力气极大,钱晨又以丹屑摄来附近的野鬼,以搬运之法相助,甚至从数十里外那出荒废的村庄之中摄取砖瓦,他将灵符一张一张的埋在寺庙主殿,镌刻有佛陀经文的佛砖之中。若是有佛门高人,看到他拿着道门灵符藏在刻着佛像的藏经砖里面,早就忍不住用锡杖打爆他的脑袋了。

钱晨将灵光镜藏在新修缮起来的正殿屋上,招来清鸿剑。月光之下,清鸿剑白光晶莹,却是长可二寸,如韭叶一般的大小。

钱晨在功德池中挑选了一株灵气最盛的莲花,将清鸿剑放在花心。

再用手一指,盛开的莲花便花瓣内含,还原成花苞的摸样。

他玄关一窍浮现广寒冰魄丹,那晶莹如冰珠的外丹,在月光之下也反射着莹莹的月光,钱晨站在殿内,宛如殿内殿外,升起了两轮明月。广寒冰魄丹散发着清辉寒气,钱晨捻起它,对着月亮……冰珠与明月重合在一起,月光透过冰魄照进他的眼中,静谧温柔。

钱晨再移开手,手上的冰魄赫然已经消失不见……

只是这已经修缮了小半的兰若,照在其中的月光更加清辉照人,那功德莲池和庭院之中,月色盈盈,温柔如水。

兰若……便是荒废的寺庙之意。

钱晨随手洒出万点金沙,洋洋洒洒的落在了庭院没人的蓬蒿里,流云飞袖化为黑衣道袍的衣袖,至此,钱晨身上就只剩下妙空所遗留的种种法器。他将白骨舍利系在脖子上,龙雀环套在手腕上,左手拿着七煞幡,腰间系着缚魂索,背上背着幻化回原样的天罗伞,乌金黑煞钩藏在袖中。

务必要让妙空觉得安心,放心……

其余如两界铜牌这等法器,禁制层数太低,在斗法之中也用不上,钱晨也就不浪费时间布置了。

待到这些埋伏都做好了,那寺庙也修缮了大半。

主殿之中颇为宽敞,东西僧舍双扉虚掩,钱晨随手掩饰过新修的痕迹,就只见一处荒山破庙的摸样了。甚至还有蜘蛛在门扉上结网,一副老旧痕迹。

钱晨进入主殿之中,将黑幡插在身后,随手升起一堆篝火,便对左右道:“你们自去吧!”

金银童子回到腰间,那群鬼自散,黄巾力士化为符纸,投入火中,顷刻间便燃尽了。钱晨端坐在篝火面前,面对着大殿门口,闭目养神,养精蓄锐,准备接下来的一战。

之所以如此大费周章,是因为钱晨对妙空做事的风格并不熟悉,从楼观道灭门之事来看,此人手脚颇为利索,若是让钱晨埋伏好种种法器,人家一道九幽魔火烧下来,什么都白费了。但若营造一处关系任务线索的地点,以轮回者对任务的重视,总会本能的避免毁掉线索。

但钱晨没有料到的是,妙空并未第一时间赶来,倒另有人发现了这方圆数百里唯一有人迹的破庙……

钱晨的灵觉始终笼罩着整座寺庙,发现剑气横空而过的时候,就猜到那人会下来一探,而且那剑气纯粹,甚至在钱晨之上。待那人到了门口,才装作刚刚发现来人的样子,一脸警惕的抬头看向门口。

几个呼吸过后,便有一位中年士人推开殿门,看到钱晨一身黑衣,气质阴沉,身上还带有血腥之气,便眉头微微一皱,但依旧抱拳行礼道:“深夜叨扰,还请道友勿要见怪。此地左近只此一处能够落脚,还请道友给个方便。”

钱晨故作冷淡回道:“此间无主,我亦只是借为牺身。”

那士人依旧拱手为礼,才进入殿中,寻了一些柴禾,另起了一处火堆。他将腰间的软囊放置在火边。

两人只此一句,并未深谈,也没有试探对方是否也是轮回者。

如此到了半夜,门外突然传来人声道:“唉!这里有一处寺庙……奇了怪了。我为什么之前没有看到?里面还有火光……反正我们追丢了那一伙妖魔,如今天色晚了,不如进去借宿一晚!顺便警告里面的人,提防妖魔。”

门外那人走到了大殿门口,突然抽了抽鼻子,道:“不好,里面有血腥味!”

说罢便有人推门闯了进来,却是一个年轻道士,带着荷叶巾,帽顶向后上方高起,犹如荷叶的褶皱。浑身只穿着一件粗布道袍,脚上一双粗布鞋,小腿还绑着甲马,身上有些泥痕血迹,他一进来便扫视一圈,继而眼神锁定钱晨,右手的法剑已经扬起。

跟着他进来的却是一个三十岁许,剑客打扮的人。

他进来看到殿内两人,先是忌惮的扫了那白衣士人一眼,继而看到钱晨那副左道打扮,眼中寒光一闪,道:“此人一副妖人作态,浑身都是血腥味,定然不是善辈!”说罢便要提剑上去,却被那年轻道士拦住道:“梁兄不可莽撞!”

说罢对钱晨抱拳道:“道友可是人?”

钱晨微微点头,继续维持自己沉默寡言的人设道:“当然是人!”

“既然是人,那出门在外,就别问那么多。”年轻道士收回法剑,对钱晨两人又行一礼道:“在下昆仑道士知秋,见过两位同道,我追赶妖魔迷路,路过此地,还望两位道友借一个地方予我暂歇。”

“大家都是客!”白衣士人点头道:“请便!”

第八十一章妖狼前奏

知秋和那疑似轮回者的中年剑客收拾出一块地方,用法术升起火来,他对着火堆搓了搓手,才舒服的呻吟一声:“好久没有睡过房子了!周道友,还需谢过你见义相助啊!可惜没想到那群妖怪还会遁地之术,结果非但没有如你所说,找到那伙妖魔的老巢,反而还追丢了它们!”

“不过我往来这天煞峰不少次了,怎么没见过这间寺庙啊?”

知秋道士左顾右盼,打量着这座新修的大殿,有着不解道:“但是看上去又有点眼熟,唉!没头没脑的追那伙妖怪,一定是迷路了!”

说罢还对钱晨两人提醒道:“我们追一伙妖怪,到了此地就失去踪影,只怕这里离它们的老巢不远……两位道友若是常常往来,定要多加小心。”

那白衣士子身材高大,声音也十分洪亮,笑问道:“那是一伙什么妖怪?”

知秋道士也不知道多久没有见过人了,倒是颇为健谈,听闻有人想问,登时来了精神:“这伙妖怪可不简单,常常在这天煞峰出没,原本这里就没有什么人烟,这些年妖祸肆虐下来,干脆方圆几百里内都快没有活人了!”

这时候那轮回者有些紧张,低声对知秋道士说:“他们两个来历蹊跷,不可言深啊!”

“都是同道,没什么吧!”知秋道士大大咧咧的继续解释道:

“我师父听说了这里的妖患,便派我来降妖除魔!”

“这两个月我昼夜不息,才摸到了那一伙妖怪的行踪,原来是一伙狼妖,昼伏夜出的寻人来吃……于是我便花了一个月时间弄清楚它们的行踪,最后在一处山口设下埋伏,想要将它们一举铲除。可惜那伙狼妖居然会遁地之术,它们四只假装中了陷阱,却又来了两只挖到我身后偷袭我,多亏了周兄路过相助……才化险为夷。”

多亏知秋是个大嘴巴,钱晨听着听着便心里有数了。

这个知秋是此界昆仑散修的道士,估计也是这次任务的重要的剧情人物,根据钱晨的经验,血魔主线的线索定然就在附近的妖魔之中,若是加入正道阵营,自然是要跟随知秋搞清楚附近妖魔出没的真相。

若是想加入血魔阵营,就得想方设法和那一伙妖魔接触。

所以下一步任务的关键其实就是一伙妖魔……只要找到它们的老巢,便可以正式接触两大阵营。

难怪那个轮回者将知秋道士看的那么紧,不过除了知秋,应该还有其他线索能接触到正道剧情。怎么看正道那边也不可能只派出知秋一个人。

据知秋所说,这方圆数百里内,居然只有钱晨刚盖起来的这间大殿。

那如果妙空再来晚一点,岂不是正道那边的剧情人物和轮回者都要往这里汇集了吗?

钱晨没想到自己无心算计,还有这般妙用……

正是这会,钱晨突然抽动了两下鼻子,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腥臊味,灵觉之中也感觉到南方的地下,有四个妖气浓重的妖狼正遁地而来,钱晨注意到那白衣士子首先将手按在了那软囊上,紧接着知秋的耳朵才动了动,突然警惕的盯着地下。

那剑客打扮的轮回者,反而是最后才发觉了不对。

知秋站了起来,盯着地面道:“我这惊妖铃动了!那伙妖孽肯定来到了附近……”

钱晨注意到他脚上的甲马在微微震动,似乎在将地下的微弱动静传导放大给知秋道士感知。

“看来吃了一次亏,就马上想到了克制之法。这个世界的修道人也不傻嘛!法术和对敌手段也较为丰富!”

钱晨评估着这个世界修行者的手段,面上只是紧了紧手中的长幡,站到了柱子旁边。

很快几人的耳边传来了掘地声,钱晨靠着柱子听到了咔嚓咔嚓的啃咬之声,心下了然,便听见知秋紧张的大喊:“不好,这些妖狼在挖掘大殿的地基,想把大殿挖塌,把我们埋在下面。大家快退出大殿!”

钱晨岂能让这些妖狼坏了自己的埋伏,手中七煞幡一震,一股黑色的煞气就凝聚成钻头,没入了地下。他口中却道:“这伙妖狼想要把我们逼出大殿,可见殿中有什么令它们顾忌之处。敌杀我救,须得护住这座大殿!”

“有道理!”知秋从善如流,背后的法剑出鞘,也寻了大殿的一角站定。

他脚踏禹步,不停的交错挪移,丈量着狼妖的位置,同时手上也出现了一个铜皮的罗盘:“戴九履一,左三右七……归妹趋无妄,无妄趋同人,同人趋大有……甲转丙,丙转庚,庚转癸……子丑之交,辰巳之交,午未之交……哈哈,你在这里!”

说罢知秋指定了右脚踩住的位置,手中法剑闪电一般的刺出,没入土中。

地下的狼妖一声哀嚎……

再出土的发剑之上,便沾着狼毛和许多妖血。

钱晨那边看见已经有人收拾了那狼妖,便黑幡一震,又分出两股煞气如巨蟒一般钻入土中,不一会就有隐隐的震动从脚下传来,那块土地灌注煞气变得坚硬如铁,生生把狼妖给困死在了里面。四条妖狼转眼死了两条。

而那白衣士子脚下只是轻轻一跺,他那处的地下便顷刻没了声息。

最后一条妖狼再顾不上挖掘地基了,慌忙窜逃……

“哪里走!”那剑客打扮的轮回者大喝一声,挥手打出三枚火星没入地面,随着一阵土丘隆起,朝着大殿外遁去,三枚火星依次追在后面一一爆响,剑客追出门去,不久之后就脸色难看的拎着一条灰色断尾回来了。

他将尾巴往低上一扔,低声道:“叫那厮断尾逃了!”

这话在知情者听来,当真是鬼也不信。此人想必是算计着狼妖的老巢,才会故意放走那妖,自己恐怕早就借着打出那三道火光的机会,在狼妖身上留下了暗手。

这时候,透过殿门,已经可以看到周围影影绰绰,出现了许多绿色的眼睛。

那鬼火一般的眼睛出现在四面八方的黑暗中,隐隐将大殿包围了起来,钱晨一眼扫过去,莫约有近百对之多,就在众人警惕着四面防备群狼的时候,大殿的其它墙壁处,也传来爪子挠墙的声音。

“小心它们挖墙!”知秋话音刚落。

一道魁梧的黑影就迅速无比的从梁上扑了下来,此狼妖气内敛,一扑之下,犹如鬼魅附身一般……

第八十二章剪纸成兵

那只黑狼体态瘦长矮小,行动却异常敏捷,它一身黑色的皮毛有些特异,似乎吸收了黑狼飞跃的破风声,令其行动之间无声无息,非常难以防范。此狼不知什么时候,悄悄攀爬到了房梁上,隐忍到此刻才飞扑下来。

狼性狡诈,它第一时间选择的便是露了怯的剑客打扮的轮回者。

轮回者慌忙洒出一捧火星,那点点火星也不知是什么法术,发出之后便爆响化为一连串橙色的火球,仿佛有着眼睛一般,自动寻着半空中的敌人依附上去。那火球迅疾无比,竟然在黑狼扑上身之前,便附在了狼皮上,只是瞬息之间,黑狼便化为一团赤橙的火球。

那黑狼的油亮的皮毛之上妖气涌动,似要将那火焰压下。

但轮回者洒落的火焰不知有什么古怪,遇着妖气非但没有被扑灭,反而似遇着油一般更加旺盛起来。

看着黑狼忍纵然被烈火焚身,也依旧保持着凶性,不顾身上皮毛骨肉焚烧发出的剧痛,依旧朝轮回者扑了上去。那短短一丈距离转瞬即逝,一条火线直袭击轮回者的胸口,轮回者却只冷冷一笑,手中长剑一扬,挑起一点火光,直刺身前。

钱晨看出这后发的火光,蕴藏轮回者的法力,只要沾染上一点,就能将黑狼身上的火力全数引爆,还藏有一丝祭献之能,能将燃烧的黑狼气血转化给剑客轮回者。

其中有些巫术的影子。

从这般的法力根基上看,那轮回者哪里是什么剑仙剑客,根基全然是巫术的底子,仗着巫术许多祭炼肉身的诡异之能,不惧近战,远程更有许多诅咒,魇胜法术,是一个典型的法术流修士,谁信了他真是一个剑客,必然被其暗算。

那点火星的来历,也就明了。

定然是某种巫术之火,巫术多有祭献之能,巫术之火只需祭献某种生灵的精血,便能将火焰转化为克制这等生灵的状态。那轮回者只需要祭献狼妖的血肉,便能洒出巫术火星,将巫火化为一种能燃烧狼妖血肉妖气的火焰。

只是轮回者用来做法引的血肉并非来自这只黑狼,而是另一只弱上许多的狼妖,不然巫火焚烧之下,引燃全部的精血妖气,瞬息之间便能将狼妖焚烧成灰烬,哪里还会给狼妖拼死的机会?

就在此时,狼妖就要沾上剑尖火光的时候,那狼妖身上一阵蠕动,猛然一挣,燃烧成火球的黑影之中骤然蹿出一道血光,在几乎不可能之际于空中一道转折,绕过剑光,完全躲避开了轮回者志在必得的一击。

血光燃烧,恍若鬼魅一样,快的让人来不及反应……一口咬在了轮回者咽喉上。

这时候众人才看清,那道血光却是一只剥了皮的血狼……或者说……狼鬼!只是脱皮,还未必能摆脱那如跗骨之蛆一般的巫火,但那只狼妖竟然使出如修士天魔解体一般的搏命法门,将自身的肉身燃烧、魂魄祭献化为狼鬼,才挣脱肉身束缚,化为血光。

昆仑道士知秋面色大变,惊呼道:“血魔遁术!”

若是狼妖有这等搏命之法,那原本不被众人放在眼里群狼,就显得十分难缠了!

一直十分冷静的白衣士子,也显露一丝凝重,当然还有钱晨,装也装出了一副十分惊恐的样子。

“周兄!”知秋又惊又怒,手中一展,露出一道朱砂绘就的神箓赦令。

“妖魔退散,祛鬼伏魔令!”

一道金光打过去,血狼鬼瞬间被金光打散,那怨毒妖鬼竟全然无还手之力。

钱晨脸色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这次可不是装出来的了,而是他伪装之下也有些动容。

却是至那金光之中,感应到了再纯正不过的神力……这可是玉皇天庭之中,数一数二的正神——玄天大帝的神力气息。

这位玄天上帝,在中土又被称为北方真武荡魔大帝,最嫉恶如仇不过,号称终劫救度众生,破诸魔法邪宗,皈命玄天不堕邪魔外道的天界帝君。

这算是破解了钱晨的一个疑惑,五千年前那魔头进入深渊,得见血海,才参悟魔道大秘,修成血魔,背后那只黑手是谁?不问自知。但此界正道修士能破灭血魔,背后没有人支持,钱晨也不相信,这下算是看出了一二。

以这位真武荡魔大帝的性子,见到九幽侵袭,血海做孽,自然不会视若无睹。

“此人号称昆仑道士……害得我还以为是玉虚宫那位大老爷出手了呢!”钱晨心里腹诽道:“你一真武门人,叫什么昆仑派。玄天宫或者武当派不好吗?叫我误以为是三清同道,还担心和妙空对敌之时,身份暴露,引来太上道的人……”

那剑客打扮的轮回者横尸当场……知秋道士却十分自责。

“我这道术只能对付诸魔群鬼,那些狼妖有肉身相护,不出窍搏命,我也奈何不了它们。诸位道友向我靠近,我为大家绘上金光辟邪咒……以防狼妖血遁拼命。”

“不用了!”白衣士子一拍腰间软囊道:“燕某自有剑术护身!”

“无需……”钱晨冷冷道:“我也自有应对之法。”

亏得钱晨还记得自己的冷漠人设,才忍住解说的冲动,只是冷冷一撇那轮回者的尸体道:“而且,他未必就死了!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这黑狼只是护卫,并非头狼……”

“头狼!”知秋微微一愣。

但他已经来不及细细思量,围在大殿外的群狼见突袭失败,已经如潮水般直涌而来,狼妖并非全然没有配合的野兽,而是数只一组,有着密切配合,甚至战术的精锐,往往数只一齐发动袭击,其他狼群并不一股脑的压上,而是给袭击的狼群让出活动的空间。

并随时补充战损,甚至会突然在意想不到的时机发动攻击。那种对进攻节奏的掌握和强烈的压迫性感难以形容。

知秋,燕姓士子,钱晨三人已经站到了一起。

知秋甚至将轮回者的尸体也拉了过来,以防被狼群报复撕碎。

钱晨手中长幡一扬,七股煞气如巨蟒一般席卷而上,所到之处,狼群的阵型大乱,煞气遮蔽了狼群的视线,蕴含的七情迷乱之魔,叫狼群之中不少妖狼发狂,朝着身边的同伴撕咬去,钱晨七煞幡造成的杀伤范围极大,而且有效的打乱了群狼的进攻节奏。

可狼群面对这种情况,远方传来一声高亢狼啸,狼群阵容就是一变,从原本的密集冲锋,散落成三两成群的散兵线,竟然有模有样的发起了穿插进攻。

钱晨见状不禁感叹,难怪此世的人类面对群狼几无还手之力,原来妖狼的技战术已经接近前世的二战时期,居然连经典的步兵三三班组战术都使了出来。

狼群平日里本就以三五成群的小规模活动,这等三三制配合,完全没有什么生疏。

加之兵线分散之后,钱晨的煞气也做不到大规模杀伤……燕姓士子的软囊之中,剑光终于遁出,却是一丸飞剑。灵光流转,剑丸带起大片的灿烂的银光,便将一只闯过钱晨七煞幡的妖狼头顶开了一个血洞。

那妖狼一身不吭,就已经毙命。

燕姓士子转头对知秋道士说:“过来的妖狼有燕某挡着,暂时不用你出手,你去相助那位道友阻拦群狼上前!”

知秋连忙点头道:“知道了!”

他口中默诵真言,背上的木匣中突然跃出数十张纸人纸马,上以赤符神箓书写符文,手持着小小的符兵,‘呀呀’的叫着,拿着袖珍的武器朝狼妖杀去,又伸手洒出一把符豆,落地皆化为小人,掩护着符兵杀上。

这纸人纸马,撒豆成兵之术,如同钱晨之前所用的黄巾力士一般,都是道门的道兵。

只是钱晨的黄巾力士只能干一干重活,毕竟没有那一股灵识在,厮杀之际应变不足,对付凡人军队或许还能有来有往,对付修士或者这妖魔之群,就全然是白给。

只有如知秋这般,以符书为道兵之体,以神箓请来天界玄天宫中的天兵灵识附身,才能让纸人纸马,成为一支真正的道兵。

天界帝君手下许多天兵天将,修为并未有多强,只是从下界凡俗之中的精兵强将之中选拔信众,提拔为天兵,许多修道人没了高强的法力就无所适从,他们就算只能拿得起一根牙签,也能扎入敌人的眼珠子里,乃是天生斗战之种。

如真武大帝这般负责降服诸天万界、九幽血海无穷魔头邪物的神祇,手上不知有多少这等天兵天将,如知秋这般的真武门人,乃至其他要降妖除魔的道人,只需书写神箓,便能请来玄天宫天兵天将,撒豆成兵,剪纸成将,发挥自己本身法力数十倍的杀伤力。

那小小的符人怒吼,呀呀呀的,有些软萌可爱,但手下那玩具一般的小纸枪随着它跃起,像是牙签一般的刺出,竟然瞬间穿透了前方一只妖狼的胸口,将其比纸人大上百倍的身躯带着飞起,钉在了地上。

那数十个纸人,三五成群的只是一次出手,往往就能将一只妖狼毙杀。

撒豆成兵的数千豆人,只有比常人略大一些的力量,却也极力掩护那些纸人,叫妖狼难以分辨它们中间所藏的纸人位置。

煞气之中,数十纸人纸马,配合数千豆人,将狼群杀的伤亡惨重。

第八十三章血河大法

耳道神怯生生的站在钱晨的领口,瞪大眼睛看着这些如他一般小小的同类,将狼群杀了个对穿,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它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拳头,呀呀的喊了两声,弓步正拳,一拳打出去,连拳风都没有激起。钱晨曲指一弹,便将它从领口弹了下去。

耳道神闷闷不乐的爬回了钱晨道袍口袋里,跟金银童子它们作伴去了。

但是此时藏在狼群中的护卫狼妖终于出手了,一只体型比寻常妖狼庞大近一倍的巨狼从黑暗里冲入煞气中,钱晨没有理会,只是给燕姓士子一个眼色,燕姓士子微微点头,示意自己能杀,尽管放过来。

岂料那妖狼走到一半,突然一跃而起,身体在跃起的过程中膨胀数倍。

狼皮都被其下的血肉充气一般撑得鼓胀起来,只剩下薄薄的一层,能透过稀疏的狼毛和皮囊看到里面疯狂涌动的血肉时,骤然炸开,那喷洒出来的是鲜血与肉酱均匀的涂洒方圆数十丈内,血肉落下便燃烧起黑色的妖火。

沾染到妖火的妖狼骤然发了狂,它们的双目血红,不要命的朝着被围在大殿门口的钱晨三人冲去。

黑色的妖火将纸人纸马,符豆兵将全数烧去,知秋道士脸色一白,因为法术反噬猛的吐出一口鲜血……

钱晨目光顿时看向远处黑暗中的一个方向,他低声道:“此等妖术的威力有些超乎寻常了?莫非狼群的狼王是一只妖狈?”

燕姓士子摇头道:“妖兽崇尚力量,狈虽然多智,但身体虚弱,却是难以成为狼王。不过这妖狈的法术,确实又有些厉害了。若是出现在狼群之中,也应该被狼王忌惮咬死……”

失去了纸人纸马,钱晨的七煞幡恢复的煞气黑蟒便难以拦截大多数妖狼,顿时便有数十只狼群猛的发起进攻,有一大半冲出了拦截,杀到了三人近前。这时候混在其中的数只护卫妖狼,竟然突生变化。它们浑身蠕动化为高达近丈,直立而起的狼人。

这些狼人行动敏捷无比,指挥着其他妖狼掩护,一只狼人手上血红的爪子,突然抓出两道血红色的爪劲,直刺燕姓士子的心口。

另外两只狼人,踏着殿前的台阶,一左一右向燕姓士子擒抱而去。

加之群狼咬脚的咬脚,**的**……尤其是后者,钱晨看了也不由得直起身子,暗道:“这狼妖莫非是去非洲留学过的?这一手不像是寻常妖狼啊!”

群狼齐出,燕姓士子只有一剑,又能挡几条狼?岂料燕姓士子非但不慌,反而一声冷笑:“妖孽技穷了!”那枚品质极高的剑丸居然并不回护,反而又催快了几分,待到妖狼临近时,燕某人把剑光一荡。

那一道剑光上下左右各分化出一道剑光来,一共是五道剑光裂空破云,回身旋斩。

“剑光分化!”钱晨哪里能料到,此时居然还能看到自己都未能练成的上乘剑术……燕姓士子,或许是他见过剑术最高的一人,练成了剑光分化,就算在中土结丹修士之中,也是得了剑修真传的高人了。

轮回之地,果然藏龙卧虎。

分化的剑光将那护卫妖狼轻易斩杀,知秋也终于缓过气来。

钱晨看到那黑暗之中有什么邪祟在蠕动,便忍不住踹了踹地上那轮回者尸体的屁股,道:“你要是再装死,我就把你的尸体扔出去!”

那尸体咽喉的伤口一阵蠕动,居然愈合如初,轮回者脸色难看的站了起来,朝钱晨一抱拳,就只是沉默的洒出几点火星,遇着妖狼便将之引燃,杀伐倒也爽利。

那剑仙燕人见状笑道:“原来是魂坛之术……倒是小兄弟你眼尖。”

魂坛这种巫术,倒是有些类似钱晨前世的巫妖魂匣。都是将自身魂魄炼制成左道阴神,藏在法器之中。肉身只是一具祭炼的如同法器一般的躯壳。平日里操纵肉身对敌,就算被大卸八块,也只需祭炼恢复便可。只要魂魄阴神所在的法器无碍,肉身烧成骨灰,也能夺舍他人,或是重新炼制一具躯壳。

传言中土有凡人修得此术,做了江洋大盗,数次被抓斩首,都能复生。当地县官为此头痛不已……一次抓到此人后,依旧只能斩首。却有一老妪抱着坛子来报官,言说是那大盗之母,其子习之异术,能将魂魄藏于坛中。每次斩首后,只需回到尸体上,便能恢复如初。

老妪因为其虐待老母,已不堪为人,便抱着逆子的魂坛前来报官。

县官摔碎魂坛,再去检视那大盗尸体,果然瞬间腐烂发出恶臭。

知秋看见了,却也没管周巫修装死之事,而是宽慰了笑了笑:“原来周兄没事,那就好。几位道友本事当真不凡,我们联手,定能让那群妖狼有来无回……为天煞峰附近的无辜百姓,报得此仇!”

钱晨微微摇头道:“哪有那么简单!”

这时候,死伤惨重的狼群终于退入大殿外的黑暗中,那数百双碧绿的眼睛并未稀少多少,似乎又有狼群赶至,补充了进来。

但它们开始让开正对着大殿的方向,群狼退让形成了一个通道。

一双血红的眼睛,在那个方向亮起。

直视这双血眼的知秋,周巫师,乃至燕剑仙都不由得感到一个深深的寒气。

那眼神极为邪恶……渐渐靠近。

少顷,一只狼首人身,已经大半个身子化为正常人的狼妖徐徐从黑暗中走出,他面容如狼如人,带着一种令人战栗的邪意,手上的指甲长长的,如爪子一样,旁边是几只护卫狼妖跟着。那狼妖伸出手,用指甲挠了挠身旁一只高大的护卫狼,指甲梳理着它浓密的毛发,冷笑道:“尔等杀了我那么多子孙,还想走吗?”

“支线任务——四大将,杀死血魔麾下四大将,每击杀其中一位,奖励五道德。(郎大将/)”

“五道德……洪四海悬赏花红的十倍啊!”钱晨心里幽幽叹息。

就算按照最简单的计算方式,这位郎大将,也比洪四海强十倍左右,洪四海凝练乾天一气清罡,等若弱小一些的结丹之辈,那么郎大将就约有结丹上品的修为,相当于妖族之中凝结上等妖丹的异种妖狼。

那大将出场之后,强横的妖气让众人皆是激灵灵的一颤,那股强大阴寒的感觉陡然袭来,耳边似乎传来无数人的凄厉的哀嚎,浓重的血腥之气冲天而起。观其身上缠绕出的血腥怨气,至少有数万人曾经受起屠戮。

知秋目眦欲裂,咬破舌尖猛的喷出一口血,在掌心书写神箓。

同时含糊道:“你这妖魔,究竟杀了多少人?今日我请下祖师神符,拼着修为大损,也要毙了你。几位道友,待我重创此妖,你们便补上一击……”

妖狼大将面露残忍的冷笑,知秋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形容的恐惧感觉,燕剑仙出手,剑丸分化出十道剑光,却将真正威力最强的一道,藏在其中,轮番朝狼妖大将斩去。那剑光首尾相连,化为一道长虹霹雳,威势无尽。

妖狼身上血光涌动,血光夹杂无数张或老或少,男男女女的不同面孔,露出痛苦狰狞的表情。那些面孔怨毒滔天,从狼妖身上冲出,血光顿时大涨,化为一条数万魂魄汇聚的血河,向上一冲,便淹没了那道剑光长虹。

只见剑光不断斩落那些狰狞面孔,但往往斩杀一个,便立即自血河之中重生。

而那清亮剑丸,也渐渐被血光污秽,运转不再灵动……钱晨袖中飞出一道乌金剑光,与燕剑仙的剑丸合在一处,一同抵御这血河之威。

“血魔的血河**!”知秋面现惊骇之色,手中的神箓差点都画错了。

他只能大声道:“几位道友撑住,此妖是血魔余孽。待我请来祖师……”

钱晨暗自皱眉,这等突发变故确实打乱了他的计划,钱晨只能考虑若是这些人顶不住,要不要动用一张埋伏的底牌。

若是动用,可能在暗处旁观的妙空便会看破一二。

决不能低估此人的警惕,只是一张底牌,可能也会让他重新评估钱晨的威胁,原本是钱晨在暗,妙空再明。但一场狼妖突袭,却让钱晨由暗变明。妙空此时还不出手,钱晨只能做最坏打算……此人谋定而后动,即便面对自己举手投足都能杀掉的小杂鱼,也有足够的耐心观察周旋。

血河卷起无边威势,妖狼却并未束手等待。

他不待知秋的神箓画成,妖狼一爪劈空,血红的爪力抓向三人,同时一声狼啸,一道扭曲了虚空的波纹,自狼妖之口朝四面八方扩散开来,如月光一般荡漾开来。

周围燕剑仙,周巫师,知秋,乃至钱晨等人,都察觉了这等啸声之中的诡异,纷纷提起法力,护住魂魄。只是碰到那如月光一般的法力波动,那护住魂魄的法力便是一触即溃,顿时识海中仿佛被雷霆劈中,一瞬间成为空白。

待到知秋稍微清醒过来的时候,却发觉自己魂魄委顿,口鼻喷血,甚至连七窍都隐隐疼痛,泥丸宫更是像要裂开一般,手心的神箓,早已被鲜血模糊。

身旁有燕剑仙和钱晨勉力相护,那剑光抵住血河,已经蒙尘。

钱晨披头散发,颇为狼狈,燕剑仙稍好一些,却也受了些伤……倒是那周巫师,在狼妖一啸之下登时栽倒,魂魄重创,连魂坛也救不了他了。不知要苦修多少时候,才能修复这等创伤。

知秋抹了抹脸上的血,一阵苦笑:“这次只怕要无幸了!只可惜连累了几位道友……不过血魔余孽出世的消息必须传出去。如今我只有阴神出窍,传信师门。派出门中长辈来铲除此妖……不过只是我昆仑一门,或许还不够。”

“这狼妖的修为,只怕已经赶上了掌门师尊。还得各大门派联手才是!”

“希望我死的时候,能带会去足够的证据!”

“道友,是知秋对不住大家了!”知秋平静道:“我燃烧肉身法力,撕裂血河,也许能送一位道友出去。”

燕剑仙道:“剑在人在,人间正道便在。我之前要护住你们,未能全力出手。你送他出去,我人剑合一,再战一次。我只有秘术,就是还奈何不了此妖,也能从容脱身。道友也可趁机阴神出窍……只是你阴神尚未圆满,以秘法出窍,虽然能传递消息,但自己恐怕就要魂飞魄散了!”

“若死得其所,死又何妨?”知秋平静道。

“好!”燕剑仙赞许道:“有我剑仙之风,我这里有一道符箓,或可护住你阴神一二,起码转世无碍。”

“这般珍贵的符箓,想必是道友预备自身劫数之物。如今道友生死未可知,知秋岂能夺道友命数所系?”知秋只是摇头不肯。燕剑仙道:“这般婆婆妈妈,就不像我剑仙中人了。”他将神符贴在知秋的眉心,钱晨皱眉道:“上清赤文真符?你是海外剑修……”

燕剑仙回头看了钱晨一眼,抱拳道:“原来是中土同道!”

钱晨摇头道:“我也不走……这大殿看似死地,其实并非死地,逃出狼妖之手看似生机,往往又没有生机。一入轮回,哪里还能再退。燕道友既然说有一拼之能,那我也拼命便是,两个人拼命,生还的可能或许会更大吧!”

燕剑仙道:“我拼命时,自己都无法护的周全……”

“钱某也不需你相护!‘钱晨平静道。

“既然诸位道友都不肯走,那我便陪诸位一同搏命一番!”知秋抱拳道,这时候却有人弱弱的说:“我,我想走!”只见那周巫师的尸体腹中传来声音道:“诸位道友请把这铃铛送出去……里面有我的魂魄!”

说罢尸体便张嘴吐出一枚红色铃铛,知秋接过铃铛,却有些哭笑不得。

钱晨点头道:“那我们便三人联手试一试,看看不能不撕裂血河,将这铃铛送出去!”他看着血河之中被缠住的乌金黑煞钩和剑丸,从脖子上解下一物,对两人道:“我身上有一物,来历奇特,有些邪意。如今为搏命而用,两位不要见怪。”

说罢便挥手打出白骨舍利……

第八十四章剑气雷音

那白骨舍利是一颗栲栳大的骷髅头,被钱晨打出之后,下颌不断开阖,发出种种诡异的魔音,蕴含着一种森寒至极,冰冷无情的魔念。这等一看便是邪门至极的东西,非但燕剑仙,知秋道士被其所惊,就连郎大将也十分看重。

白骨舍利一入血河,便有近一半的血魂缠绕上来。

狼妖身上喷涌而出的血光更加浓烈,原本的血河还是一条流淌的血光之河,如今血光已经粘稠的化不开,暗红色的如同岩浆一般沸腾,无数的血泡自沸腾的血河之中冒出。那血泡的表面不断扭曲,最终化为一颗颗头颅。

那些头颅狂嗥长啸,那或忿怒、或迷茫、或暴戾、或绝望、或疯狂、或惊恐、或苦闷、或痛不欲生、或惨绝人寰、或悲痛欲绝、或刻骨仇怨,令人闻之几欲发狂的尖啸,其中有母亲呼唤孩子,妻子呼唤丈夫,爷奶呼唤孙子,有哀求,有为别人哀求……

那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化为五阴炽盛,令闻者焚心。

无数血影交缠,将白骨舍利拉扯进了那边人头血海之中……钱晨放纵了白骨舍利的凶意,任由此魔狂性大发,在血海之中挣扎。自己则伸手一点,房梁之上,一面灵光宝镜突然大放光芒,灵光照定,破入血海之中,照在了挣扎的剑丸和乌金黑煞钩上。

钱晨喝道:“燕兄,顺着灵光收回剑丸!”

燕剑仙登时长笑一声,整个人一跃而起,坠入那道灵光之中。剑丸得灵光相助暂时照破了血河阵法,又有白骨舍利牵扯了血河的大半威力,登时将剑光一晃,陡然一分为六,向下斩破血河冤魂的缠绕。

剑丸顺着灵光飞遁而出,与燕某人身剑合一。

燕剑仙的真元洗刷,瞬间将剑丸被污秽蒙尘的光色洗净,重新大放光明,钱晨也借此机会收回乌金黑煞钩,运用真气洗练,他解下腰间葫芦,一口灵泉和灵丹一并嚼碎了,化为丹水与金津玉液化合,一口喷在了乌金黑煞钩上。

登时钩光大盛,非但血光污秽尽去,甚至威力还暂时暴涨了三分。

“扫除不详,普渡仙航。梯天超海,如遁如藏。呼灵虚位,遣役诸方,雷霆霹雳,如掣电光……剑光分化,疾!”燕某人一声大喝。

同时暗中传音钱晨:“小兄弟,你剑光依附在我剑丸之后……”

“你运转剑光太过僵硬,待会你随我剑意,以此法暗合剑光——剑者,决也,断也。必内而决七情,断凡息,内三宝得以浑化而至于纯阳,此内而剑学之筑基,内壳通而坚实也。尤当外而决灰心,断声迹,加之以招式变化之奇,以夕朝时习,外三宝得以浑成……”

燕剑仙将数百字的剑诀总纲,以真言之法迅速念完,并将自身剑意化合其中,引导钱晨的神一。

钱晨身为楼观道弟子,无论是他作为道尘珠所知的楼观真传,还是耕元子道书说留的一应传承,都缺少上乘剑诀。所以他道术丹术皆是绝妙,偏偏剑术上就少了许多的积累,此时乍闻上清真诀,登时觉得在剑道之上种种晦涩之处,突然一扫而空。

他依法催动剑光,附在燕某人的剑丸之后。

这时候,钱晨却将藏在脑后的碧绿丹气化为精纯的九天清灵真气,暗中传给燕剑仙的剑丸。

两人真气无不相合,却是太清上清,三清一体的妙处。

燕剑仙得钱晨真气相助,剑光再涨,其人却回头深深的看了钱晨一眼,大有‘道友你藏得好深的惊异’。但面上却并无什么特殊表情,一切尽在不言的默契之中。

钱晨为了破局,却是甘愿冒了一些风险。也是燕剑仙愿意带携他剑光迎敌,钱晨也才有机会暗中相助。

两人剑光相合,燕剑仙朗声长笑,让人能感觉到他心中那股气贯长空,谁与争锋的气势来。待到剑势蓄积到了极点,他便纵身一跃,身剑复又合一,剑光化为长虹,不管不顾便往血河之上一斩……

犹如电芒破虚空,剑光纵横之间,无穷血影瞬间被斩灭。

而那涛涛汹涌,无数血光起伏、血影冤魂纠缠的血河,也忽然被拦腰斩断,裂开一道长及十里的裂缝,又过了一个呼吸,才有雷音滚滚彻响十方,经久不绝。

天煞峰下,四方皆惊。

“剑气雷音!”有人在远方看着那到斩破天空,仿佛撕裂黑暗闪电一般的电光怔怔道。

“剑气雷音!”一名鹅黄衣衫的少女,背靠着一只大黄鸡看着远方的剑光柔声道。

“竟然是剑气雷音……”一名面貌普通,毫不起眼的男子沉思片刻道:“这次任务才刚开始,便有能使出这等可怖可敬的剑术的道友,能使他动用这等剑术,又是何等的大敌?这次任务的势头有些不妙,我需要多准备几处小挪移阵法……至少要能一口气逃出数千里才是。”

面貌普通的修士念及此处,便起身去布置挪移阵法……

那狼妖大将在血河被斩断之时,七窍便喷出血来,两只血红的眼睛这一刻是真的在往外喷出血光,他发出一声嘶声惨叫:“这是什么剑术……你们是那七个人的后辈?”语气已然惶恐至极,这时候知秋道士早已就趁机画好朱文,拍掌打出一记神箓。

那一记神光,暗藏真武神力,又趁着狼妖重伤突袭,登时将狼妖的妖丹都差点打出来了。

它口鼻喷出赤红的本命妖气,眼珠都凸了出来,这时候白骨舍利趁机杀上,将半截血河吞下,那白骨神魔凶厉,大口张开,便向它啮咬而去,将狼妖咬的骨肉乱飞,差一点被钻入胸口,钱晨本可趁机用五毒神魔暗算了它的性命,却依旧忍耐。

知秋虽然看到形势大好,但依旧守诺放出那枚小小铃铛,任由其遁去。

他飞身和燕剑仙,钱晨汇合一处,暗道:“这位道友虽然满身血腥,打扮也古怪了一些,危机关头,却意外可靠呢?反倒是周道友,虽然看起来热心肠,却……唉!君子绝交,不出恶言。小道又起了偏狭之心……”

那铃铛法器果然看也不看钱晨等人一眼,化为一道遁光,去势奇快……

但就在它飞出兰若破庙的时候,一只手从虚空之中伸出,轻轻捏住了那枚铃铛,铃铛之内,周巫师大惊道:“道友饶命……我愿在这次任务,听从道友差遣!如今还未选择阵营,道友杀了我也……”

那只手轻轻一捏,铃铛便化为粉末。

钱晨神色之中,闪过一丝凝重,暗中传音燕剑仙道:“燕兄,借我一剑!”

燕剑仙并不问缘由,只是将剑光主导让给钱晨……这时候狼妖虽然受到重创,但凶威更加炽烈,正应了那一句,受伤的野兽更加危险。他将剩下半截血河倒卷,灌入自己体内,身躯骤然化为一只高达十丈的巨狼。

它对月而啸,月华牵引而下,与妖气化合滋养它身上可怖的伤痕。

钱晨和燕剑仙,知秋也知道先前虽然重创了此妖,却未伤到其根本,因此也未趁机掩杀,不然惹得妖狼拼命,寻常护卫狼妖都有血遁之法,若是这妖王豁出性命,要突然袭杀他们一人,并不困难……起码从表面上看,除了燕剑仙,钱晨和知秋都绝难以幸免。

妖狼恢复本像后,突然吐出妖丹,牵引月光加持……它本相乃是一种唤作啸月天狼的异种,能练就一颗太阴妖丹,月光之下放出妖丹,威力还能大上三分。

这一团妖丹如明月一般,一击之下,冻彻万物。

其势刚猛无铸……燕剑仙以为钱晨会出手斩落妖丹,岂料钱晨按剑不动,只在心里默数:“三……二……一。时辰已到!”

钱晨心里话音刚落,白骨舍利突生异变……

那白骨神魔身躯暴涨,一颗骷髅头下突然长出无数骨刺,从一根颈椎开始向下延伸,接着是脊椎,肋骨……顷刻之间,白骨神魔之神就已经完备。白骨神魔合身一扑,便将妖丹离体的郎大将锁在原地。

紧接着,又有三颗白骨舍利稍慢一步,从虚空扑下。

四个白骨神魔化为三丈仿佛,将十丈高的巨狼四肢拽住,生生举起,这时候才有一只手从虚空之中按下,轻飘飘的按在了啸月天狼的头顶,一个身穿黑袍的身影紧跟着出现在巨狼头上,他五指如勾,一只黑气大手轻轻一捞,便伸手摘下那枚妖丹……

“终于来了!”

钱晨牵引燕剑仙的剑丸,再次斩出剑气雷音的一击,涛涛剑光席卷而去,滚滚雷音呼啸,这一次钱晨主持的剑光,只比上一击,生涩了少许而已。

“等了那么久,总算要拿回我的宝贝了!”妙空微微一笑,对钱晨道:“你或许不知道我是谁,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死……”

这时候绽放的剑光突然袭来,吓了他一跳,他也没有想到钱晨竟然如此果决,面对突然出手降服自己大敌的人,不应该说几句话试探一下吗?哪有刚见面,就要人性命的道理?

“……老子和你废话那么多干什么?你就死的稀里糊涂吧!宝贝儿,给老子回来!”

第八十五章莫问前尘,命不由我

四尊白骨神魔合体,化为一尊四面法身的神魔之相,那尊神魔法相六只手臂按着啸月天狼,坐在巨大妖狼之上,非但镇压的其动弹不得,更抽取妖狼的妖气,化为魔气升腾。

它空出的两只手臂,却配合法身喜怒哀狂四面的四种表情,在剑光及身的瞬间,竟然双掌合十,以空手入白刃的姿态,夹住了这道剑光。

剑气雷音已是最为迅猛无匹的剑光,就连钱晨也没有料到,竟然有人能以神魔法相,夹住剑光的变化……

这等若捏住从天而降的雷霆一般……是寻常修士绝难以想象的事情。

钱晨这时候心中略微有些沉重——他毕竟没有亲眼见过妙空出手,未想到此人比他想象的还要强横……这岂止是丹成上品的法力,分明已经练就了道门所说的阴神,魔门所说的神魔本相,乃是超乎结丹之上的境界。

道门阴神历经三劫而成就阳神,阳神不朽而成元神真仙。

魔门神魔本相历经九难而成本命神魔,本命神魔与本我合一,化为不死神魔。

到了这一步,道魔两家,乃至佛门旁门皆能长生不死,与天地同寿。

那白骨舍利所化魔神法相的白骨大手,掌心分别长着一只眼睛。

此时那独眼发出**魔光,照在被牢牢困在双掌之中的剑光之上。

**蚀骨的魔光顺着御使剑光钱燕二人的真气感应,发出一股吞吸之力,叫燕剑仙手脚发软,浑身真元渐渐不受控制的被魔光盗取,更一点一滴的把根本法力消磨。

燕剑仙脸色陡然变得十分凝重,低声道:“极乐天魔四部座!”

“你是九幽魔门的真传!”

知秋抬手发出神箓,他并不问钱晨出手的缘由,只是看到那显化的神魔法身,便毫不犹豫的出手相助。

为何钱晨掏出的白骨舍利会引来另外三个白骨神魔?为何白骨神魔突然出手,降服了狼妖大将?为何妙空突然出手,拿下了狼妖……钱晨又为何会对妙空出手?这种种疑惑,此时一概不问……钱晨虽是旁门打扮,却始终出手相助。

而后面那人却是货真价实的魔头!

这一点,便足以令知秋出手:“下界昆仑弟子知秋,恳请祖师出手!”知秋奋力高呼。

神箓牵引一道龟蛇盘结的法力,就要化为神将,这时候魔神法身突然狂笑,按住身下巨狼的六只手突然有两只腾了出来,双拳论起,便将神光所化的神将虚影砸碎……神箓所请的伏魔神将法身破灭,知秋一口心头血喷出,整个人横着倒飞而起,摔在进了大殿之中,砸到了佛像上。

燕剑仙喷出一口根本法力,不顾体内**魔光加大了侵蚀,一点剑光突然脱离而出,遁入剑丸之中。

“阴神出窍……神剑合一!”燕剑仙七窍喷出点点金色的血液。

那神魔法相掌中的剑光猛的再次暴涨……竟然于不可能中挣脱了白骨大手,刺向神魔法相的眉心……

妙空却只是冷冷一笑。

这时候燕剑仙身旁的钱晨突然出手,双掌砸在了燕剑仙的背后,强横的法力尽数涌出,燕剑仙的脸上,浮现了一丝不可置信,继而转为被背叛的悲凉。钱晨由然愤怒道:“老魔,你竟然给我下禁制!”

妙空笑道:“小家伙,你果然有些气运,才短短数年时间,便有这等造化。比起我早年更加可怕,虽然有我送你的一应法器之故,却也能见你本身资质上佳。好在老子留了一手,这秘魔劾魂三生禁味道不错吧!”

“哈哈……此魔禁号称三生,就算你轮回转世都无法摆脱,控制你暗算同道什么,只是小事。”

“本来我打算取走留在你体内蕴养的那件东西,便送你一个魂飞魄散的下场……但如今看你资质上佳,老子倒也有些惜才……”

“就把你炼成白骨神魔,取你头颅魂魄化为白骨舍利吧!”

“是吗?”钱晨冷冷道:“我看你的头颅也是大好,我很中意呢!”

这时候被钱晨一巴掌拍在背后的燕剑仙陡然怒目,一声暴喝。浑身碧绿丹气涌动,那原本停滞的剑光再涨,瞬间刺向妙空,剑气雷音,再次快三分,瞬间斩破了那白骨神魔法相。神魔法相崩溃重新化为四颗白骨舍利……

妙空浑身魔气化为大手,极力摄住剑光。

钱晨将手掌拍在燕剑仙身后的时候,燕剑仙那一番震惊确实不假,但等到钱晨将七品外丹送入燕剑仙的体内,并暗中传音他炼化之法,后面的那些表现,却都是两人在演戏了。只是为了拖延时间,让燕剑仙来得及炼化外丹。

他阴神出窍入剑,本身蕴养未足,损害极大。

但剑光也因此催动到一种本身前所未有的境地。

钱晨看见这等神队友,自然不会熟视无睹,当即就改变原本算计,将外丹送予这位强援之手,更借机化开几枚灵丹元气,补益他神魂损伤,所以燕剑仙原本的搏命之举,得钱晨相助,顿时恢复到了前所未有的最好状态,斩出了这连越两大境界的一剑,破去妙空的神魔法相。

下方的知秋看到之前钱晨出手偷袭燕剑仙,一颗心本已经沉入深渊。

只是后来听闻钱晨说其被下了禁制,才有些欣慰,暗道:“虽然魔高一丈,但那位道友毕竟未曾背叛我等。一同赴死,也算全了这段患难之交。”

岂料在面对不可抵挡的大敌,绝死之际,居然又生变化。

钱晨身剑合一,催动第二记剑气雷音,飞虹惊掣,追上燕剑仙和黑气大手相持剑光,合在一处,登时那大手再无力抵御剑光,一点一点的溃散开来。钱晨和燕剑仙齐声大喝,上清太清法力汇集一处,展开那黑气大手,终于刺在了妙空的眉心处。

但这时候,剑光距离妙空眉心只有三寸时,却突然进退不得。妙空眉心处一缕黑白玄光荡漾开来,只是薄薄的一层,却几乎坚不可摧。

这时候钱晨从剑光之中脱身,一捏剑诀,绝然道:“爆!”

乌金黑煞钩轰然引爆,炸开的禁制迸发绝强的剑光,却依旧被困在那黑白玄光之间,进退不能,燕剑仙微微叹息道:“罡煞之气,九幽魔光!”

“这是九阴幽泉真煞与罗睺遮天玄刹罡气合练的九幽魔光神通。”妙空缓缓道:“竟然能把我逼到使出这门神通,小虫子,你倒是给了我不少的惊喜。”

“而且我在你身上下的禁制,居然被你解除了!”

“我倒是有些后悔了!想必那东西落到了你身上后,却是起了不少的变化。不过好在还能补救……你虽然有些气运,但老子准备的够多,没给你太多的时间!”

“罡煞之气……又逼出了他一点底细。”

钱晨却全然不把这点小小挫折,放在眼里,他本来也就没有觉得这点攻势能奈妙空那魔头如何,能有两个靠谱的队友已经是喜出望外了。指望敌人太软脚,这等不切实际的想法,未免也太看轻了楼观道百万栽的传承。

钱晨表情无悲无喜,月光之下,钱晨已经与妙空面对面,高悬在珈蓝塔林之上。

妙空浑身黑气再次汇集成大手,便朝钱晨轻轻捏去……燕剑仙与知秋几乎不忍再看,面对铺天盖地的魔掌,钱晨的身影单薄而弱小,这时候月光划破黑暗,洒落在整个兰若庭院内,功德池中的莲花无声无息的绽放。

一点光明遁出……

那四颗残破的白骨舍利中,一条百足毒龙赫然遁出,四颗白骨舍利此时正镇压着那只巨大的啸月天狼,此时五毒神魔发难,白骨舍利神魔和啸月天狼都来不及反应,被五毒神魔所化的百足毒龙夺走白骨舍利摄取的妖狼内丹,钻入了巨大的狼躯之中。

妖狼猛的剧烈挣扎起来……

妙空抬手又放出两颗白骨舍利,向下一合,钻入四颗残损的白骨舍利中,再次显化白骨四面神魔的法相。

只要将妖狼牢牢镇压,无论钱晨有多少手段,也发作不得。

但这时候一道清鸿剑影至妙空身后发出,骤然加速,剑光如电,这一剑已经褪去所有青涩,显现出纯熟的不能再纯熟的剑气雷音来。

燕剑仙看到这一道剑光,脑子里蓦然闪过一个年头。

“这位道友真个是剑道奇才,这剑气雷音不过被我带着使过一次,便能自己斩出第二次,待到第三次的时候,便有这般境界。相比之下,我学剑六十年,真是……”他第一次对一个人的剑道天赋起了自愧不如之感。

竟想着将钱晨引入门中的可能,随即就回过神来,暗道:“这位师弟可不是无名散修,而是太上道传承。门中自有无上大道,哪会破门而出,转入灵宝道?”

这一刻,清鸿剑光在乌金黑煞钩爆裂禁制,牵制罡煞魔光之时,才终于破去妙空的护体罡煞,那剑光一折,与钱晨身剑合一,剑光再催快五分,终于斩破了一切护身法器,罡煞,禁制,在妙空脖子上一绕,却见魔光喷涌,妙空的头颅哈哈大笑的飞起,连同无头的身体化为两道魔光,瞬间遁出数里,又身首一合,恢复原样。

“本命神魔!”钱晨肉身飞出剑光,终于印证了自己的猜想。

修道人炼成阴神之后,肉身就只是皮囊肉躯,就算被斩杀,也能寄托在法器上采集元气炼成元婴之身。而魔道则将肉身合入本命神魔之中,将自己练成不复为人的古怪摸样。这时,魔道修士可以真正称得上是魔头了!

以钱晨的剑术,还奈何不得此人。

除非炼成一股无上剑意,才能将神魔之躯连同其神魂一并斩杀……或是有一口法宝飞剑,能斩杀元神,不然就算斩了那神魔之首数百次,也要被他轻易修复。比起先前那周巫师的魂坛之术,这等本命神魔不知要高多少。

事实上巫祭崇拜的种种鬼神妖魔,便有许多是魔门大佬的本命神魔。

妙空又惊又怒,冷笑道:“好心机,好造化!再给你一点时间,说不定老子这苦心的算计,终究要便宜了你。今日是万万留你不得了……”

“此子断不可留!”钱晨微微笑道:“没想到,我也有这么一天,果然是主角气运啊!”

“妙空……”钱晨喝道:“拿出真本事罢!钱某,在这里等你取走我项上头颅。”

这时候,就算屡次面对钱晨这个小虫子,包装盒身上出人意料出的变故,见识过什么叫做主角气象都能勉力维持冷静,从未自怨自艾过,只是极力抹除后患的妙空,听到这一句话却勃然变色道:“你说什么?”

“你明明姓李,为何自称‘钱某’?”

钱晨闻言,心中便是一动,笑道:“我原本姓什么已经不重要了。我灵识被你毁去,好不容易才重生,一应记忆俱都烟消云散。往事如烟,前事已忘。我惟愿逍遥于世,既然已经忘记,那便莫问前尘……如今,我便是——钱晨!”

妙空几乎癫狂道:“莫问前尘……那你为什么不叫莫问,要叫钱晨!”

“因为这具身体,得至前尘。”钱晨平静道:“所以与你的大仇不能忘,与前身的大恩不能忘!”

“你明明姓李……”妙空急的跳脚道:“你可以叫李晨……或是李渊,李逍遥也可以啊!”

“胡说……我又不认识赵灵儿,叫什么李逍遥。这个名字后来又叫一贫……一贫如洗,多不吉利,根本逍遥不起来……我就要叫钱晨……”钱晨振振有词道。

“钱晨……钱晨。楼观道中兴钱祖师……哈哈……哈哈……我竟然也是天命的一部分吗?我的算计,也是棋局的一部分吗?都说天命难改,轮回者也奈何不得。我妙空今日不信命,信了就是万劫不复,信了也是死……我要逆天改命,我也只能逆天改命啊!”

妙空脸色彻底的狰狞了起来。

这一刻,他心中的杀意无比坚定,眼神之中流露出一股纵然有百般阻挠,也要将钱晨斩于剑下的决心。

第八十六章大力白骨神魔

妙空情绪渐渐收敛至冰寒,这位钱晨此身仅见的大敌斩除了心中的一切杂念,只留下一股漠然至极的冰冷杀意,他反手打出另外七枚白骨舍利,这些隐隐已经禁制圆满的魔道法器落下,与先前六颗白骨舍利所化的八臂四面白骨魔神合为一体。

然后十二枚舍利合力,将曾放在钱晨身边的那颗白骨舍利,生生炼化为白骨神魔精气。

妙空竟然舍得毁去这件难得的魔道法器!

将那白骨舍利所化的神魔被吞吃一空后,其他三颗白骨舍利被打落的禁制和破损之处,都悉数恢复原样。

妙空看向钱晨冰冷的眼神,其中意味十分清楚:“既然你有可能在这法器之上做了手脚,那我便毁去这件难得的法器,也要让你的算计落空。”

白骨舍利乃是魔道祭炼大力白骨神魔的一种法器神魔的法门,取至上乘根基的修行之士的头骨,炼制者需亲手炮制其神魂,将修士的神魂炼制成魔头之后,作为法器的灵识,藏入修士头骨祭炼的白骨舍利之中。

魔头和白骨舍利二者合一,才是真正的白骨神魔。

只需以魔法催动其中魔头,便能将白骨舍利化为神魔,催动其真正威力。甚至能动用那修士的生前道法,实在厉害非常。

妙空将白骨舍利送予钱晨,实在没安什么好心。

他将法器的本我灵识,也就是头骨修士神魂所炼的魔头扣下,只将白骨舍利送予钱晨,这样一来钱晨若是想用这件法器对付他,无论钱晨将白骨舍利如何炼化,只要本质不变,妙空将魔头送回白骨舍利之中,便能立刻夺取这件法器的控制权。

因为钱晨手上的白骨舍利,只是这件法器的一半。

若非精通魔道神魔之法的修士,否则绝难以想到这件威力强大,禁制圆满,只是稍稍难以操控的法器,居然只是一件完整法器的其中一部分。

可偏偏钱晨为了对付妙空,特意参悟了魔道祭炼神魔的法门,因此他将三尸神魔入住白骨舍利之后,发现操控无不如意,便顿悟了这件法器的本来面目。

钱晨知道无论自己祭炼何等神魔,也无法与这件法器的原材料炼制成的灵识相比,也并未想过和妙空争夺法器的控制权,而是将五毒神魔藏在其中,作为算计的暗手。这才一举控制了啸月天狼……

但钱晨就算如此妙算,也绝难以算到,妙空手中的白骨舍利并非一件,而是一套十二枚……甚至送予钱晨的虽然是其中威力最大的一颗,却也是其中额外的一枚,甚至并非妙空亲手所炼,不如那一套操纵如意,才送予了钱晨。

炼制白骨舍利,需要根基上乘的修士,至少得有结丹上品的根基。

也就是说,每一枚白骨舍利都相当于道魔两家的真传弟子……或是如啸月天狼这般的大妖魔。妙空为了炼制这一套法器,不知道杀了多少自己惹不起的人,稍微走漏一点风声,能魂飞魄散算是他下场好了。

他出身的九幽魔道太上长老的亲孙子……某位海外散修元神高人最疼爱的小妾。还有与他为敌,几次生死搏杀的轮回者。乃至他那个世界中土道门的真传弟子……

若不是仗着轮回之地遮蔽因果,十个妙空也死了!

妙空苦心练就的十二枚白骨舍利合在一处,非但能显化十二神煞大力白骨神魔,,更能圆满灵识,每一枚白骨舍利,都相当于诞生了灵识的法宝。这十二枚白骨舍利合在一处,便是一套完整的法宝。

远超钱晨身上任何一件法器……

这一次,多宝童子终于被自己的大敌比了下去。

当然这般取巧的后果便有后患,那法宝的灵识是以妙空亲手虐杀的敌人神魂炼制,虽然设法抹去了这些魔头本我意识,但依旧有一股刻骨的怨毒和仇恨,令这些法宝灵识无时不刻不想反噬妙空这个主人,这十二件法宝虽然强横,但却有三分威力是专门针对主人的。

因此妙空若是放纵这法宝的威力,却是要十分小心法宝的反噬。

所以妙空通常将其压制了本我灵识,拆开来用,化为八臂四面的神魔法相,也无往不利。

但这一刻,对钱晨杀意已定的妙空再无顾忌,全力出手之下,十二颗白骨舍利终于化为大力白骨神魔的完全体,这些身披狰狞骨刺的魔头一出来,便凶性大发·········

一只白骨神魔口中吐出一枚一枚无形无色的波动,钱晨心生警惕,没有以飞剑去接,而是遁光一展,绕过了一道无形波动。这时候他身后的一座数百米高的小山头被那无形波动擦过,登时无声粉碎,数十万方的巨石瞬息之间爆碎成石粉。

钱晨一头冷汗,哪里还敢硬接,急忙展开天罗伞护住自己。同时不断身形穿梭避开那无色雷光。

这无形雷光,便是被炼化成白骨神魔的修士生前的一门神通绝技——无音神雷,乃是海外天音神尼的独门雷法,无音无色,却威力至大,乃是居家杀人,偷袭灭口的无上神通。

这神尼的一位弟子,习得此雷法后,却成为了某位身份不逊于神尼的散修大人物的小妾。

虽然因此被逐出师门,却也神兼两家绝学,丹成二品,名为小妾实则亦妾亦徒,乃是那位元神真人的爱妾。却被妙空暗算所害……

数十道无音神雷胡乱打出,不少被那白骨神魔喷向了妙空所在的方向。

就连妙空也不敢硬接此等神雷,他身形变换,因为肉身本质乃是无形无相的神魔,遁光比钱晨还要灵敏,轻易就绕过了无音神雷。妙空面无表情,只是催动禁法,那只白骨神魔痛苦哀嚎,几欲疯狂,只好听从妙空喝令,朝着下方大殿喷出数道无音神雷。

经过之前的一番祸害,方圆百里内犹如被深耕了一遍……数十丈下的土层都翻了起来,更是见不到超过拇指大小的石头。

燕剑仙和知秋虽然看不见雷光,却也能清晰的感觉到,那股非常可怕的无形威胁在酝酿翻滚。

燕某人想要救出大殿之中的知秋,但他自己脱身的时间倒是足够,要救上另外一个人,无音神雷之速等若雷音,以剑气雷音的遁光尚可避开,但想要救人,就不大来得及。眼看燕某人与知秋道士便要被那四五道无音神雷连同大殿一同炸碎。

钱晨手中的天罗伞,却化为天罗,在兰若寺的上空撑开。

那乾天一气清罡宛若青天厚重,无音神雷炸响,犹如晴天时滚滚的雷声,低沉而浩大,在钱晨手中无往不利,从未有法术撼动过的天罗伞,这一次却传来了倾天巨力,钱晨胸口一闷,嗓子眼发甜……体内的真气更是有些紊乱。

他只撑得住几枚无音神雷,就不得不撤下天罗伞。

回头对燕某人和知秋道:“此贼势大,不宜正面力敌,游走来战!”

燕某人救下知秋道士,剑光纵横间将其送到数百里之外,再回身,他剑光纵横竟然迎上了三只白骨神魔,包括能发无音神雷的那一只,不落下风。

钱晨撑起天罗伞,剑光一圈,也敌住一只白骨神魔,那尊神魔带着驾驱无数魔蛟一般的黑气,一举一动,都凶煞尽显。卷住钱晨护身的清光,便能将其牢牢缠住,再有几个神魔一拥而上,钱晨纵然浑身是铁,也打不了许多钉儿。

因此钱晨瞧出它是最大威胁,便一直以剑光敌住,不让它靠近。

第八十七章以魔制魔,袖里乾坤

大殿之下的七煞幡分出七股煞气,想要再缠住一只白骨神魔,却被那大力白骨神魔一挣便脱。

那三尊白骨神魔也摆脱了燕某人的剑光纠缠,十二尊大力白骨神魔连成一气,化为一尊百丈高,仿若山岳一般的白骨神魔,巍峨耸立,在数百里外都能看清。这一刻不知道多少轮回者暗自惊心……如山如岳的神魔,散发着澎湃的法力波动。

钱晨站在这尊神魔法相之前,渺小的宛若虫豸,他只能仰头才能看清这尊神魔的全身。

神魔二十四只手臂,已经封锁了方圆百里的空间。

随着二十四只白骨大手,从四面八方朝钱晨拍来,这片天地似乎也在那白骨神魔的手中不断缩小,叫钱晨逃无可逃。

“道友……”燕剑仙眼神绝然,他阴神之上几欲燃起真元之火,将一切血肉,真气,神魂燃烧殆尽,化为一剑。

这是剑修最后的骄傲,他并非为钱晨而死。

而是面对魔头之时,宁折不弯的气魄……剑修从来只在直中取,不向曲中求。

作为同道他能给钱晨最后的帮助,就是示意他趁机逃走。

钱晨却微微摇头……示意还不是时机。

他伸手一指,七煞幡煞气如潮涌动,灵光镜发出一道拦腰粗细的灵光,欲破去十二神魔联手的那神秘阵势。飞云兜护住自己,天罗伞尽力撑开,最后连手中的龙雀环也朝着那十二枚白骨舍利套去。

只要收走舍利,神魔法相便是无根之源。

这时候妙空却狂笑道:“全是我留给你的手段……”他已经失去了那颗冷静的魔心,眼中全是疯狂之色,显然驾驱那十二只对他有刻骨之恨的魔头,并非一件易事。

七煞幡所化的煞气,面对从四面八方拍来的魔掌,像一层纸一样被轻易撕碎,灵光镜所发之光,在神魔滚滚煞气之中,连皮都照不破。天罗伞浑厚的清光,倒是撑住了。

钱晨面对着如山如海传来的压力,腰杆却始终挺直。

那清光之外的压力,已经超越山岳压顶,钱晨额头上青筋暴绽,浑身真气法力不要钱的狂涌而出,那巨大的神魔法相眼中露出妙空的神色,犹如注视着蝼蚁一般,冷漠而残忍的看着他,这时候神魔一声怒吼,二十四只手臂一齐用力,巨大数十丈的白骨魔掌,带着轰隆隆的闷响,带着倾天之力,猛的一合……

清光……破碎了。

钱晨手中的天罗伞陡然合上,伞面暗淡无光……龙雀环面对着如海魔气,坠入尘埃。

钱晨似乎再没有一丝还手之力……

他面无表情的缓缓抬头,看着那巍峨的魔神,面露坦然之色。他仰头望向了浑身杀机如若实质一般凝固魔神,看着魔神眼中那属于妙空的眼神,他手中纯正的道门法力的清光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一抹诡秘的深邃。

白骨魔神镇压之下的啸月天狼突然哀嚎了起来,它不住的挣扎着,疯狂的咆哮着,那一双血目都要凸出眼眶之外,身上的血光更是暴涨。而钱晨的身体则直接徐徐迎上那神魔巨掌,带着一股无往不前的惨烈气势……

“这是你最强的一刻……却也是你最弱的一刻!”钱晨面对生死危机,心中只有八分把握。

但八分已经足够了!

生与死,轮回不止……

这时候,因为痛楚而颤抖,浑身忍不住扭曲的巨大妖狼,身上已经燃起了一团血色的诡异火焰,这只结丹上乘的异种大妖,瞬间被抽空了妖丹精气,就连一身强横的血脉,乃至积累在血河之中的无数冤魂,都燃烧起了血焰。

不一会就化为一滩苍白的灰烬,数十丈高的魔狼就这样身体蜷缩扭曲,渐渐焚烧殆尽。

而已经直面那倾天巨掌的钱晨却只是微微一笑,指尖的那一抹幽暗一点。

“只是这次一定是——我生,你死!”

如同居高临下的赐予这巨大的神魔什么东西一样,在钱晨指尖触及那巨掌,将要被拍碎的瞬间,一股无形的触动,传遍了大力白骨神魔法相的全身。

钱晨心中那青赤白三色之气,已经消失。

组成大力白骨神魔的那十二只白骨神魔,却陡然睁开了眼睛,它们的眼中流露出怨毒,仇恨,愤怒,悲痛,倾尽五湖四海也洗刷不尽的——痛恨!

贪、痴、嗔!

它们的自我意识源源不断的传导向控制着魔头的妙空,令其本命神魔就是一颤,无数记忆和情感的念头涌入他的脑海中。

他一时化为魔门之中最杰出的后辈,为太上长老之孙,前途广大,却每时每刻都在惊恐,惧怕着自己的老祖宗。

深怕有朝一日,也会化为老祖的一具皮囊,最后却在与某个从来看不起的门内弟子绝死的搏杀之中败落,临死前竟有一丝轻松和坦然。

一时化为海外神尼最小的弟子,仰慕一位风流倜傥的元神前辈,愿意为其背叛师门,却发现到头来自己只是众多红颜中的一个,后悔不已,却又不忍斩断情丝。

最终在情劫之中饱受折磨,伤痕累累,性情也变得疾世愤俗。

死在某魔修暗算之下,临死前受到残酷的折磨,心中有满腔怨气——怨师尊无情,怨情人多情,怨杀死自己的人手段残忍。

一时化为正道弟子,因为贪念而被暗算。

一时化为轮回之地的那位大敌,在无尽愤怒之中,要与他同归于尽。

大力白骨神魔法相,轰然倒塌,十二只魔头三尸暴走,倾力反噬……

“三尸神魔本质极高,虽然我祭炼的火候尚浅,等闲暗算不了你。但你强行驾驱隐患极大的十二大力白骨神魔,心中已然是魔念丛生。自我营造这幅左道形象,就是为了在对付你时反转,强化正道的身份,如此一来你便不会防备我的魔道手段。”

“唯一的破绽是那只五毒神魔,但我要以五毒神魔控制那只结丹大妖,才能有机会将其血祭,加持神魔,令三尸神魔短时间内,威力足以撼动你那法宝的灵识。”

“三尸魔神撬动那些被你所害,炼化为法宝灵识的无穷魔念,反噬于你,这是第一步。第二步……便是那秘魔三生劾魂禁!”

这时候,妙空已经发现秘魔三生劾魂禁所化的五彩丝线,不知什么时候,竟然也缠绕在了他的本名神魔之上。

“这等禁制既然是你的心血所化,必然也与你有联系。”

“我令三尸魔神进入你心神,统率你如今发作的诸多魔念,化为你的三尸。如此这三尸魔神,也成了你的一部分。禁制反噬的滋味如何?我还在禁制上加了一点料……希望你能喜欢!”

“最后三尸魔神暴走自毁,禁制发动,同时万魔侵扰,引发你本命神魔的反噬!”

“以魔制魔,才是魔门上乘之道……我这以魔制魔的手段如何?”钱晨骤然睁开了眼睛,一声清喝道。

他一挥衣袖,流云飞袖遮天蔽日,大片黑暗,若惊涛骇浪席卷,笼罩这片天地。

“袖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

钱晨低声吟诵,翻出了另外一张底牌,这一袖横空,宛若天河席卷,裹挟无量星辰,尽收一袖之中。

许是因为前世的一些念头,钱晨有些偏爱这门神通。

恍惚间,仿佛真有一种一袖之下,天地尽入我手的感觉。整个人身子骨都轻了三分,越发觉得自己仙风道骨,画风十分完美。他身上的黑衣道袍,披头散发的左道打扮,如今尽数化为仙家的逍遥风流。

那白骨舍利本能的挣扎,爆发出无尽魔光,但那冲天的魔气邪光,轰鸣声响,在威势最盛时,那倾天大袖笼罩的一刹那,所有的魔气邪光雷音,都瞬息低落,渐至不可见,不可闻。天地此刻一片静谧。

在这窒息一般的沉默中,燕剑仙和知秋齐齐失声,他们看见那一副左道妖人打扮的钱晨一挥衣袖,继而那一只袖子遮天蔽日,在撤回的时候,之前仿若有灭世之威的神魔法相顿时消失不见,仿佛被轻轻捉拿了一般。

他们看不见钱晨与妙空博弈的诸多算计,只能看见钱晨大袖一挥,便收了先前魔威不可一世的大力白骨神魔。

心中实在震撼非常。

袖子撤回后,显露一身白衣,浑然是道门真传气象的钱晨,两只袖子拢在身后,垂落下来,丝毫看不出之前收了那尊神魔的神奇。

但这才是他身上,禁制最为圆满的法宝。

寻常时候,它也奈何不得那一套白骨舍利,但如今魔头反噬,白骨舍利无人主持,却能将其——轻易镇压。故而这轻描淡写的一袖,实则是之前无数算计,无尽准备的结果。钱晨最喜欢的便是暗戳戳的布置许多后手,在发动之时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不给敌人任何反应的机会,轻描淡写的将其镇压。

非得如此,不能显出钱晨浪中有稳,稳中带皮的作风。

大袖收回,十二颗白骨舍利,尽入袖中。

钱晨纵起一剑,没有任何废话,剑光化为惊天长虹,瞬息之间越过两人之间的重重障碍,剑光所向,直指妙空的本命神魔。

上架感言!

这是十一的第三本书,也是第一本完全原创的古典仙侠,成绩如何,就看明天。就算不如意,我也做好了坚持的心理准备。虽然今年新增加了房贷要还,虽然我知道重新回去写科幻无限流成绩可能会更好,但既然选择了求新求突破,那就咬着牙走下去。

只要首订超过两千,追定也差不多这个数,够我还个房贷吃个饭,那就坚持吧!

在《大穿越》的后期,许多人应该都能看出来,我是在一步一步试着迈出自己的舒适区,所以有了写自己爱好的古典仙侠的蜀山卷,我在尝试独立构造剧情,我试着从无到有的描绘人物,丰满整个世界。

所以从蜀山,到西游,再到洪荒卷,即是我仙侠阅读之路的一个历程。

也是一步一步迈出舒适区,挑战原创的过程。

到了洪荒卷,我试着创造自己的世界观,试着写长剧情,试着构造人物,直到我认为洪荒卷已经不亚于一个完全原创的副本,我摆脱了洪荒流的套路,这时候,我决定真正放开同人的那根拐杖,去涉足一个作者必经的原创之路。

所以我开始写这本《明尊》。

早期书友群的读者们应该都知道,《明尊》原本有十四章存稿,却在我准备发书的那一天,全部废弃。那一天我从头开始,讲述一个全新的故事。所以可能很多人有些迷惑——《明尊》这个书名究竟有什么寓意。

它和简介一样,原本是出自易经乾卦的一句话——“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云行雨施,品物流行。大明终始,六位时成,时乘六龙以御天。乾道变化,各正性命,保合太和,乃利贞。”

明尊的意思,就是至高无上的太阳。

所以,我之前在群里说,如果《明尊》这个书名不能用,就干脆叫《日天神威》乛乛

但在原本大纲废弃之后,它又有什么含义呢?

我也不知道了……毕竟明教已经从新书里消失了(pД`q)

在《明尊》的创作期间,我其实一直很注意你们的反馈,毕竟忐忑_(:3」∠)_。第一个副本,我做了大概有一万多字的大纲,其中光十二元辰的人物小传,每人大概都有两三百字。这个故事我准备的时间很早,原本是一个武侠中短篇来着。

可惜因为我写的太急还是什么原因,反馈并不如意。

然后是主世界,甄道人那段剧情,差评那么多是我完全没有想到的。如果说《大穿越》时因为我放飞脑洞的原因,每一章,就是一个剧情节点,所以每次大家说哇作者你脑洞好棒啊!我完全没有猜到后面的剧情,我心里都在想——你没猜到算什么。

我自己都猜不到。

那时候一个想法,我尽量一次写完,所以《大穿越》的节奏情节点是非常密集的。这也是造成更新不如意的主要原因,毕竟一个情节点一次写完,那你后面的剧情,不但没有纲要,还需要去想如何圆上之前暴走的情节。

写《明尊》时,我就想老老实实的按照情节大纲,一步一步讲完一个故事。

所以甄道人的情节点,我在考虑了故事的密度,一章中所讲的东西不能太多——会显得仓促(这是第一个副本的教训),也不能太少——那就会有大量无意义的文字。综合我觉得大概十章一段完整情节,大家可能会接受。

但我完全忽略了我之前培养的读者习惯,陈昂是一个杀人不隔夜的人,钱晨虽然暂时还是一个好孩子,但是他身上已经注定会被被读者标注上陈昂的影子。

当我意识到,我需要满足读者期待的时候,这段情节已经进入了差评大量反馈的时期。

所以我果断改变了叙事的节奏,将情节压缩到了五章一个情节点的程度……这也就是后面金川门的剧情节奏。果然评价立刻就好了很多……网文是一个交互性很强的创作过程,作者创作时永远不能只考虑满足自己。

我不仅是一个创作者,也是一个服务者。

创作者要求我必须寻求突破,挑战原本我不擅长的那些细节,去为未来创作更优秀的故事做准备。而服务者,则要求我必须考虑读者的感受。

这《明尊》这本书的创作过程中,我改变了设定党的恶习,尽量避免大段大段的说明,我极力将设定融入情节之中,我开始塑造配角,我意识到一个幻想世界有着大量丰富的细节,同时这些细节必须有趣的呈现出来。

我终会在这个过程学到很多,所以就算扑街在地,就算这次完全的失败。我也会坦然接受……然后重新上路。

至始至终,我都知道——诸君,我喜欢创作!

创作使我快乐!与读者交流使我快乐!摸鱼使我快乐!在危险的红线边缘来来回回试探使我快乐!咕咕咕使我快乐!作死使我快乐!脑洞使我快乐!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我快乐,是我枯燥生活中的光彩……

感谢你们一路陪伴……十一叩谢。

ps:爆更活动——存稿全不要了!不要了!大家尽情的榨干我吧!首定超过两千,每多一千,在保底两更的基础上加更一张。春节存稿消耗太多,多余的没有了……

真的没有了!e(┬┬﹏┬┬)3

第八十八章九幽魔火

钱晨将剑光催动到极致,倾尽浑身法力,不留任何余地,这一剑已经触摸到他习剑以来的巅峰,先前为了将三尸神魔打入大力白骨神魔法相之中,钱晨直面那法天像地的一击,看似瓦解了妙空必杀的一击,将局势完全颠覆,但钱晨本身也已经受伤不浅。

只是伸手触动那神魔巨掌,钱晨护身的法力就被完全震破。

此时钱晨倾尽一身法力,再无法镇压伤势,原本就受创不浅的肉身登时崩裂开了,神魂枯竭的深深疲惫和识海的酸胀,让钱晨刺出这一剑之后,也逼近了油尽灯枯的境地。

燕某人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看到钱晨这不留一丝余地的一剑。

大惊失色道:“钱兄为何如此决绝?殊不知过刚易折……以结丹斩杀阴神,本就是千难万难,纵然钱兄的剑术有用突破……也未必能杀得了此人!”

“炼就本命神魔的魔道修士,着实已经非人了!”钱晨心中十分平静:“没有一口法宝级数的飞剑,没有能破阴神的绝高法术,凭借我手中清鸿剑,以及并非绝顶的剑术。我根本杀不了他!三尸神魔引发的禁制和魔头反噬,虽然重创了他。但给他时间还是能镇压下来,届时纵然妙空已然重伤,可想要收拾我们,却并非什么难事。”

“这次能暗算成功,是利用了他对‘天命’的恐惧。为了杀死我倾尽全力,实则动用了过量的力量,而魔门练就的神通法宝,虽然威力强大却崇尚行险。妙空动用了自己最强的实力,却也将自己置于最危险的境地。而我只是巧妙地推了他一把,让他驾驱的力量失控。”

“可以说,他大部分的麻烦,都是自己造成的!”

“这一次我已经算到了极致,利用了他的轻视,恐惧,愤怒,针对的是他心性的弱点。但下一次,妙空必然会拿出十二分的防备,再不会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必须杀了他……”

启明星高悬东方,天色将白,那亿万星辰已经渐渐隐去,月色也渐渐淡了,低垂在西方。此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钱晨的剑光快的不可思议,在黑暗的天幕下,仿若一闪而逝的流星,一道即将消失的闪电。惊艳无声的流泻而出,在一瞬间就来到了妙空的面前!

正在魔头反噬中挣扎的妙空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神瞬间晴明,一切魔念都被了下去,这瞬息之间钱晨和妙空仿佛读懂了对方的眼神。妙空眼神十分平静,仿佛在说道:“能把我逼到这一步,你已经尽力了!只可惜,老子还是要用最彻底的手段毁灭你……你这等可怖可畏的敌人不死,老子一日难安!”

“老子太小看你了,但你又何尝不是小看了老子?”

“就算被逼到这般狼狈的境地,老子也是练就本命神魔的人……你只看到老子最强的手段是十二颗白骨舍利,但老子的本命神魔是什么?你算到了吗?”

这时候妙空身上突然窜出九道青面獠牙,白发红睛,手臂暴长下垂过膝,浑身没有一丝皮肉的青黑恶鬼。

那恶鬼带着无穷的怨毒,憎恨,恶意,疯狂,狰狞嘶吼着,完全没有神智,凭着本能遁入虚空,竟然窜进了钱晨的袖里乾坤之中。

九只恶鬼与那十二颗白骨舍利一合,登时暴动起来,混乱的恶鬼和白骨神魔纠缠在一起,翻腾起来,差点冲破流云飞袖的禁制。一旦这恶鬼神魔冲破禁制,第一个就要把钱晨活活吞噬,死的惨绝人寰。钱晨只能撤回剑光,一剑斩向自己的衣袖,把天鬼和神魔粉碎了一次,然后全部法力都收回来,灌入流云飞袖,镇压白骨舍利的异动。

妙空这才露出冰冷无情的杀意来:“老子怕死的很,所以练就的本命神魔乃是保命第一的九子母天鬼!”

“九子天鬼,加上一个无间鬼母,一共是十条命!就算你能斩杀神魔,也要杀我十次……在练就本命神魔的魔道修士之中,老子也是最难杀的那一种。”

“不然我得罪了多少元神真人,岂能逍遥到现在?”

天罗伞被破,龙雀环还未来得及收回,流云飞袖和钱晨的全部法力都在镇压暴动的十二白骨舍利……此时的钱晨,弱小得就连一个懂一些武艺的凡人都能一剑了结他。

妙空的眼神愈发癫狂:“为了杀你,我将那些魔头转移到九子天鬼之上,再全部斩出。更舍得放这些魔头归位,将十二白骨舍利全部送给你。只是你消不消受的了?就不关老子的事了!”

九子母天鬼乃是魔道最上乘的神魔,超过什么七情神魔,五毒神魔无数。

乃是与三尸神魔同属九幽魔道《诸天秘魔都篆》中,三十三天魔之属……妙空斩出九子天鬼承载反噬的魔头,等若自斩道基一般,可以说损伤了修为根本,就算杀了钱晨,损失也大到了不可思议,只此一次,便能叫妙空在本命神魔一关上,多拖延一千年的时间。

不知道要费多少苦工,造下多少杀孽,才能重新练就九子天鬼。

妙空和钱晨之间的仇恨,已经到了挫骨扬灰也难以消弭的程度,他说这话时咬牙切齿的样子,当真恨不得从钱晨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大殿之中,燕剑仙拼命的催动剑光,但钱晨和妙空之间的距离,早已近在咫尺……

灰色的九幽魔焰肆意燃烧,那妙空手中跳跃的火焰完全感觉不到温度,却透着一股喧嚣的疯狂,就像一只冰冷残酷的狼的眼睛。钱晨看着妙空无间鬼母神魔之身,披散的头发中流露的那种仇恨,带着深入骨髓的冰冷的目光。

面对着铺天盖地而来,九幽深处无物不焚的魔火。

钱晨眼神依旧平静,仿佛超然于生死之上,甚至还有余暇淡淡笑道:“居然是九子母天鬼……妙空,你真是该死啊!”

九幽魔火爆发开来,沸腾的魔火瞬间窜起百丈,呼啸的火海只是火舌舔舐,便将所触及的东西蒸发一空,燕剑仙只来得及抱住知秋遁走,回首却看见,钱晨的身影消失在了火海之中,那插在地上的七煞幡那缠绕的煞气甚至未能支撑一瞬,便被魔火燃尽。

滔天魔火之下,纵然是一百个结丹修士,也要死无葬身之地。

这一刻天煞峰范围内的所有轮回者,无论他们在干什么,生死搏杀也好,相互算计也罢,感觉到这倾天之力,都不由得罢手,默默的观望着这可怕的一击!

天煞峰之下有东西睁开了眼睛,忌惮的看着这个方向……

这九幽魔火乃是妙空昔日破灭楼观道所用的神通,威力之大,休看在元神真人手下一击即灭,但元神之下擦着就肉身焚毁,被正面焚烧,更是连真灵都逃不出去。若非妙空确定太上道尘珠这等异宝,绝对不会被区区魔火所毁,甚至不敢使用此等魔焰。

他以九幽魔火杀人的时候,通常除了一捧灰烬什么都剩不下了!

钱晨的身影,瞬息便淹没在了灰色的九幽魔火之中,他平静坦然的面对着这一切,身影定格在了九幽魔火扭曲虚空,显得有些怪异的一个画面中,仿若末路一般凄凉。

但他至死都十分平静的眼神,让妙空有一种一腔暴虐都无处发泄的郁闷。

这时候,东方放白,一缕微光照亮了大地。

黎明驱散了黑暗,降临到了人间。

燕剑仙悲痛叹息一声:“钱道友……”

“此魔不是我们能对付得了的……”燕某人剑光带起知秋便要远遁:“留得有用之身,日后给钱道友报仇!”

妙空狂笑着想要收回九幽魔火,魔火退去之处,这片天地之中陡然出现了一处方圆百里的空白……

钱晨与妙空对持的那座小山头赫然已经消失,兰若寺面对的方向一片开阔,原本矗立此处的小山,已经化为一片焦土。

这时候,东方的大日已经一跃而起,西方的明月却未曾落下,九幽魔火只剩下数十丈的一团,涌向妙空,被他收回本命神魔体内。妙空等待魔火退去之后,道尘珠的显露,却没有注意到头顶的皓月依旧长明,晶莹的如同冰球一般,光明竟然丝毫不逊于刚刚升起的太阳。

“冰魄寒光线!”

广寒冰魄元丹自月光之中显化,落在钱晨的指间,那晶莹如同冰魄的元丹之内,太阴元气与冰魄元气相互交织,激射出一道晶莹剔透的光柱,似乎来自黑暗冰冷的虚空中,太阴皓月的最精粹的一缕寒光。

来自诸天的冥古极寒时代!

这光线毫不起眼,元气极度内敛,没有丝毫外泄,就如同月光汇聚成的光线一般。

但直面此光的妙空却来不及有半点反应,神光法术本就是宇内最快的道法神通,只见着那光,浑身就已经被笼罩在一个冻彻三界的寒意中,仿若诸天冥寂,元气凝固。

那虚浮无定,没有实体的无间鬼母,上半身骤然破碎开来。

这只鬼中天鬼,赫然被冻碎了半边身体……妙空阴神与本命神魔早已融为一体,此时他本命神魔的下半身化作一溜魔火,瞬息之间遁入虚空,却是将天鬼没有实体,随意出入虚空的本事发挥到了极致,遁光之快,此世不做第二人想。

第八十九章冰魄寒光

“若不是做出一往无前,不留余地的姿态,怎么骗得你付出这般大的代价?”钱晨看着妙空遁走的方向,心中平静道:“我出剑之时,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便是为了让自己处于最虚弱的状态下,以你杀心之坚定,定然会付出绝大的代价,抓住这个机会。”

“所以,我才让自己在没有护体法器,耗尽法力的情况下,直面于你。”

“没想到你比我想象的还谨慎,居然宁可废掉本命神魔的部分根基,也要催动魔头反噬,将十二白骨神魔这个累赘转移给我,可见你信不过我这番姿态,却又忍不住杀心,所以才选择亲手将我打入最虚弱的状态。”

“我倒是猜到了你最强的神通,或许是九幽魔火,不过若是其他手段也没关系。我那时候看似护身手段皆废,最为空虚,但实则将广寒冰魄丹藏在了月光之中,一旦你发难,我便以冰魄神光冻住自己,虽然必受寒气所害,却也护住了肉身。后面慢慢化解就是。”

“最后通过道尘珠中所藏的部分神魂,我依旧可以引发冰魄寒光线……这才是我对付阴神,本命神魔,乃至阳神之辈最有力的手段。必然可以将你一举重创!”

“没想到你果然如我算计,用出了九幽魔火。”

“九幽魔火被冰魄寒光所克,倒是让我不用冻彻自身,只需以寒光冻住周身三尺内,创造一个不被魔火所侵袭的元气凝滞空间,便能从容破去魔火,最后甚至有余力亲手激发冰魄寒光……倒是让这神光更狠了三分。”

“说了这么多……好冷!”

“有没有人救一下我?我被寒气冻僵了也!”钱晨面色淡然,肚子里面却叫暗暗苦道。

这时候燕剑仙和昆仑道士知秋才回过神来,这一番变故说起来长,但实际只发生在瞬息之间,就算是修道之人也转动不了几个念头,无论是钱晨的冰魄寒光线,还是妙空的天鬼遁法,皆是念动即发,一来一去,两个念头而已。

但留给目睹此战的两人,却是从神魂到身体几乎战栗的震撼。

钱晨面对修为高出自己两个级数的大敌之时,种种准备,万般算计,那一层叠一层,层出不穷的手段,直叫知秋这等万界土著膛目结舌。

他自诩就算和两人修为在伯仲之间,生死搏杀之下,也走不过两个回合。

燕剑仙来到钱晨身边,叹息道:“可惜,那魔头的遁法实在高妙。还是让他走脱了!”

钱晨露出一丝苦笑,低声道:“他若不走,为难的就是我们了!”看到燕剑仙惊疑的眼神,钱晨身子微微摇晃了一下,才道:“我如今只是凭着冻住身体的那股寒意,才能站着。燕兄若是不扶我一下,只怕下一刻钱某就要扑街在地。”

燕剑仙连忙扶着钱晨坐下。

听钱晨道:“先前我以冰魄寒光冻住了自己,才躲过魔火的威力。虽然有外丹相护,历经水火之劫后,却也油尽灯枯了。能发出重创此魔的那道神光,还是我本就积蓄了半年外丹威力的缘故。发得此光后,真的是一个指头都动不了了。”

“容我调息一番,至少得化开冻住无浑身经脉的寒气。”

燕剑仙道:“我来运功助你!”

钱晨连忙摇头道:“燕兄别忙,你是我们如今唯一的可战之士,须得留神有人来捡便宜。刚刚那一战,惊动的人必然有许多,大意不得。而且我虽然受寒气侵害甚重,但那寒气也延缓了我伤势的发作。慢慢化解,反而更好。”

“那魔头虽然被我一记神光,吓得逃走了,但以他的聪明回过神来只在须弥之间。”

知秋紧张道:“那现在岂不是很危险?道友,我背你走吧!远离这处险地。”

钱晨笑道:“你以为他就伤的很轻吗?我只是暂时力竭,而他却伤了根本,如今比我们还要惶惶……能保持结丹战力,就算他根基深厚了。区区一个结丹魔头,燕兄可曾畏惧?”

燕姓剑仙冷笑道:“管叫他来的去不得!”

然后突然脸色苍白,又咳了几声,一张赤红的脸憋成了褐色。知秋又是一惊,慌忙摸索身上,找寻疗伤的丹药。燕剑仙笑道:“虽然也有些伤势,但拼命还是不成问题的。”

钱晨也点头道:“我也如此,若是那魔头真的敢回头,我还能给他一个好看,说不定这回,他就别想再逃了!”

钱晨这话说的是他的最后一手准备,刚才他看似毫无还手之力,实则要是有人动了歹心,或是妙空一定要回头补上一刀再走,钱晨还可以自爆外气元丹,届时寒气外溢,冻彻方圆百里的元气,化为一座数百丈高的冰山。妙空就算冻不死,也要被封印在冰山中。

钱晨困在冰山中,反而能借此护住自身,缓缓疗伤,而妙空却只能不断被冰魄寒光遗留的伤势勾连寒意,消磨本质,此消彼长之下,等到钱晨有实力破冰而出的时候,谁为刀俎?谁为鱼肉?

只是这样一来,钱晨的处境就十分被动。

谁知道这任务世界,轮回者中鱼龙混杂,没有能做渔翁之辈?

那时尽管钱晨还有两手底牌,也得付出这具肉身毁弃的代价。这一战已经重创了妙空,让他失落了自己最强的法宝,本命神魔都被他自斩了一刀,又被钱晨废了一半,不说要花多少时间才能恢复,再给钱晨几年时间,说不定就算妙空恢复全盛,也不惧他。

见好就收,便是这个道理。

钱晨盘腿调息了三刻,才终于能自己活动手脚了,他哆哆嗦嗦的从怀里掏出那红皮葫芦,一弹葫芦盖上的金叶子,金银童子便跳了下来,连忙一个打扇子,一个倒灵丹给钱晨护法。钱晨分了两粒疗伤的丹药送给燕剑仙和知秋。

自己服下一枚纯阳丹化开,登时一股暖洋洋的丹气驱散了他体内的寒意,让钱晨好受了不少。

燕剑仙也毫不怀疑的服下一枚明玉镇神丹,平息了阴神强行出窍后头痛欲裂,神魂动摇的后患,他先前一直强自忍着,虽然表面上没什么大碍,实则真要动手,他也只能再拼命了。

知秋伤的虽然重,却是三人之中最早能自如行动的。

回到兰若寺中,遭到狼妖袭击的大殿已然残破,但好歹有片瓦遮身,知秋洒出一把豆兵,将那些狼妖的尸体拖走,若非钱晨决妙空的时候有意避开了这里,此处定然也会和不远的那座小山一样,被烧成白地。看着因为一场大战,又变得残破的寺庙。知秋恍然道:“这下有些眼熟了,这不是我常常经过的那片废墟吗!什么时候盖得房子?”

知秋眼尖的注意到大殿前原本满是荒草的庭院中,散落着点点金色的光辉,摸着下巴暗道:“这定然是寺中僧人藏起来的金银了。没想到这藏宝没给人挖出来,反倒被那狼妖**的妖火,烧成了金沙……”

“烧成了……金砂?”

钱晨调息了一会,经脉中的寒气化开后,渐渐真气也恢复了一些,只是钱晨发现那股寒意渐渐消失之后,流云飞袖里的白骨舍利又有些不安分起来,必须耗费法力维持镇压。那冰魄寒气乃是魔念的克星,犹如一头冰水浇下去,什么魔念都消了。

但随着寒气的消散,魔念又有些蠢蠢欲动起来。

钱晨虽然夺走了妙空最得力的法宝,但也同时等若抢来了一个棘手的麻烦。

他不得不暂缓了驱散寒气,将冰魄寒气,自身伤势和真元恢复维持在一个比较合适的程度上,但就在这时候,耳道神悄悄的来到钱晨的耳边,通风报信起来。

钱晨闻言眼中只闪过一丝寒芒,暗自冷笑道:“果然,总是有人不知死活!”

第九十章性转小钱,在线考斯

燕剑仙服下灵丹调息过后气色大好,钱晨三人之中,终于有人恢复了些许元气,不惧等闲的轮回者滋扰。此时大殿之中几人升起的三堆篝火早已经熄灭,而且大家经过这一番惨烈搏杀,也算是生死之交,患难与共了。

自然不必如之前一般生疏。

于是三人坐到了一滩篝火余烬面前,钱晨靠在廊柱上,身上依旧散发着深深的寒气,燕剑仙抱拳道:“多亏先前得道友送了这枚外丹,燕某才能斩破那白骨魔头……如今那魔头已去,当物归原主。”

说罢,便奉上那枚七品的碧绿外丹。

知秋这才恍然道:“原来钱道友先前假装被那魔头所控制,是为了将外丹送给燕侠客。”

钱晨微微点头,却推拒了这枚外丹:“燕兄,如今我要镇压那十二枚白骨邪物,有那冰魄外丹相助便可,品质不如的外丹,多一颗,少一颗并没有什么区别。反倒因为那邪物作祟,我轻易不能出手,还需要燕兄相护。这枚外丹却对燕兄有用,便送予道友吧!”

燕剑仙却皱眉道:“岂能如此,这般珍贵的东西……”

钱晨打断他道:“那也得等过了此劫再说……如今燕兄是我们之中唯一能战者,纵然那魔头重伤惊走,但无论是郎大将那般的大妖魔,还是与你我同来路的那批人,若起杀心,还需燕兄你动手。此时能强一分,便是一分,岂有自弱的道理。”

说罢不待燕某拒绝,钱晨便自我介绍道:“在下楼观道记名弟子钱晨,见过两位道友。”

燕剑仙右手结剑指,立于胸前,上半身不动不摇,却是行道门常礼道:“我乃少清弟子燕殊……见过楼观道钱师弟。”

钱晨笑道:“燕师兄未有什么道号,字号,叫赤霞什么的么?”

燕殊愕然:“师弟说笑了,未曾结丹何来的道号?至于表字,海外却不兴这些。我也不是什么世家子弟……”

两人见礼过后,知秋却长大嘴巴不知该如何介绍自己,只好摸摸头道:“在下昆仑弟子知秋……两位道友应该已经知道了。不过少清和楼观是在哪座灵山修行?为何我从未听过?”

钱晨笑道:“我们并非此界中人,而是来自中土神州世界。”

燕殊点头道:“赤县神州!”

知秋听闻这个名字,却有些震撼莫名:“赤县神洲……竟然是地仙界的同道吗?我昆仑派得玄天大帝赐下天书的时候,便听闻宇内有三大仙界,乃是诸位帝君、道尊,乃至道祖、天帝成道之地和道场所在。亦是本界修士证道元神后,飞升的去处。”

“本门供奉的尊神——玄天帝君,便是居于天仙界玉皇天庭的玄天宫内。”

“相传太上道祖等诸多大能,皆出身自地仙界。成道元神后才前往天仙界,最后证得大道,开辟诸天。诸多道祖佛祖天帝所开辟的诸天环绕天仙界,又号称三十三天仙界。地仙界,天仙界和三十三天仙界之中,元神真仙层出不穷,甚至道君、道尊都出了许多,真乃是修行的圣地。”

知秋说着说着,露出了仰慕的神色,对钱晨两人殷切道:“两位道友既然出身地仙界,那出身宗门想必定然也是仙界道统,有着长生之途?”

燕殊和钱晨对视一眼,才摇头苦笑道:“神州此前确实曾有过辉煌……但数次大劫之后,本门祖师,四海的高人大能纷纷飞升天界。如今早已没落,元神真人仙踪渺渺,极少现世。长生之途……却是有的。但如今各方道统,能出一个长生真人,已经是祖师庇佑。”

他感叹过后,才问钱晨道:“听闻道友出身的楼观道遭劫,不知……”

钱晨深深叹息一声:“楼观道,只怕已经灭门了。若是本门没有其他潜修在外的祖师……我就是楼观道最后的弟子了。那凶手你也见过……”

“竟是那魔头?”燕殊顿时凛然,好半天才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难怪算不出那罪魁祸首。钱师弟,你既然是楼观道最后的传人,那为何不请诸位道门前辈主持公道,延续楼观道的道统?”

钱晨仰头看着东方渐渐升起的太阳,眼中浮现一缕迷茫和悲苦,平生演技在这一刻飙到了极限,他苦笑一声道:“燕师兄!一入轮回,身不由己。如我这般时不时在中土消失,也不知能否活过下一次任务的人,如何敢传承楼观道统?”

“而且,我又如何跟诸位前辈解释?难道说堂堂道祖真传,被一个藏头露尾的轮回之主劫走了?”

燕殊油然升起同病相怜之感,点头道:“确实,我也不敢和师父师兄提起。本门的少清剑可是祖师随身的佩剑,竟然也遗落此处……可见轮回之主背后,实在有些可怕。我也试着和一位师兄提过轮回之主的名号,结果并未受到约束,只是那位师兄听过之后,死活记不起这事。”

“我害怕有什么后患,就再不敢轻试。”

旁边的知秋仿佛略过了关于轮回之主的内容,还在沉浸在见到来自地仙界的同道的震撼当中,大荒界正道得玄天大帝相助,降服血魔,当然知道了血魔是得到了来自九幽血海的传承,才这般凶残,也得知本界那些可怕的深渊,便连通着九幽。

一些诸天万界的常识也有所得知,不似钱晨上个任务的武道世界一般封闭。

但地仙界对他们来说,也是传说中高高在上的仙界,突然见到两位地仙界来的同道,几乎与见到元神仙人差不多了。虽然听闻地仙界已经没落,知秋还有些遗憾,可再如何没落,也是有元神仙人的诸天,并非大荒界这等千万年来未出过一位长生之士的偏僻小界能比的。

此界最接近长生之辈,竟然是两千年前祸乱天下的血魔。

知秋感叹道:“昔年七侠镇压血魔之后,尸解飞升而去,不知是否去了地仙界,又可曾得了长生道果?”

钱晨知道昔年七位剑侠异人除魔之事,便是本次任务最重要的线索。正好有知秋这般知道内情的修士可问,便直言道:“地仙界飞升之辈甚少,若是昔年七位前辈所得是玄天帝君传下的法旨,那日后尸解飞升,应该是天界玄天宫接引,或是前往星辰天界北极星。”

知秋好奇的问道:“若是真得上帝眷顾,飞升玄天宫那是自然,可为何还会飞升星辰天界?”

燕殊道:“玄天上帝,也是真武荡魔大帝、玄武大帝,为北方之尊。在玉皇天帝的天庭之中是玄天帝君之尊,可在紫微天帝开辟的星辰天中,也是玄武帝君,坐镇北方玄武星域,为北极四圣之首。这位帝君资格极老,在许多天庭都有供奉,就连当年某位道祖化身元阳上帝,开辟元阳天庭的时候,这位帝君也曾受过册封。”

“紫微天帝不是玉皇天庭四御之一?”知秋被这庞大的信息量冲击的有些头晕眼花。

燕殊解释道:“玉皇乃是道门扶持的天帝,因此为诸帝所共尊,紫微天帝也要称臣。可道门扶持过的天帝,并非只有玉皇大帝君一人。诸如北极紫微天帝,土皇地祇,南极长生大帝,东极青华大帝……以及西极勾陈大帝。修为道行,皆不逊于玉皇。”

“只是因为元始道祖法旨,三位道祖支持,才向玉皇称臣。”

“即便如此,勾陈大帝依旧不朝玉皇,南面称孤。”

“如今天界九分,紫微大帝和青华大帝甚至各有一方天界,乃是一方诸侯。西极勾陈大帝更是妖皇之尊,其下诸多大圣,甚至不在玉皇天庭挂名。”

几人闲谈了几句,钱晨都觉得见识开阔了许多,燕殊毕竟是少清剑派的弟子,乃是钱晨转生以来所见的第一位道门真传,层次比中土结交的其他人要高上许多,从他口中听闻的消息,才让钱晨对如今的中土世界有一个直观的了解。

而知秋更是神驰目眩,燕殊口中许多天界,上古的秘闻,他都闻所未闻。

而钱晨也从他的口中得知了昔年伏魔七侠的下落,那七位降服血魔的剑侠异人,最后基本都是尸解飞升而去,如出身昆仑的那位剑仙,便是在降服血魔六十年后兵解,阴神化虹飞升。

“……赤龙真人飞升之后,唯有火螭剑留下,其另一件随身至宝——降魔剑匣却不知所踪,从真人遗贴来看,应是留给了有缘人。”知秋解释道:“我这次下山,除了查探天煞峰妖祸之因外,也有探寻这剑匣下落之责。”

“想来也是师尊感觉到了不妙。”

“降魔剑匣乃是真人为了降服血魔,才苦心祭炼的降魔至宝。如今天煞峰妖祸背后,竟然有血魔出手的痕迹。两千年前的血魔之乱,难道又要重演?若是如此,必须寻回这件法宝才是。”

“降魔剑匣!”钱晨终于听到了关键之处。

还问等他追问,又有人来了。

这时候莫约已经是寅时左右,太阳高高升起,大殿之外又传来了脚步声,不久后已经塌了半扇的殿门便被人轻轻推开,一只六尺高,尾巴五彩的大黄鸡昂首挺胸,雄赳赳的当先踏着门槛走进了大殿,它左右看了看,钱晨竟然从它豆大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威严。

紧接着,一位穿着淡墨青衫,气质清冷的少女也走入殿中,她先是迈入了一条腿,然后跟着伸了脑袋进来,歪歪头看了钱晨三人一眼,才整个人进入大殿之中。

少女手上拎着一柄铜色宛如紫霞的宝剑,钱晨瞧出,也是一柄本质上佳的飞剑。

钱晨心中还在感叹,进入了轮回之地后,有飞剑的人多了许多,让钱晨感觉自己的身家有所缩水,不再如以前一般豪阔了。与妙空一战,除了十二个非但不能用,还自带反噬的白骨舍利之外,一无所获,还毁掉了几件法器……

“致富之路,漫长修远啊!”

“姑娘为何来这荒僻之所?”钱晨笑道:“此处刚闹过妖祸,狼血腥臊。而且我们三个男人,姑娘若是孤身一人,也有不便,旁边两间僧舍,虽然破败,却比这里干净。”

那少女提剑抱拳道:“嗯!我是宁青宸,正是来查探妖祸线索的。”

燕殊微微颌首道:“我姓燕,这位是昆仑道士知秋,还有钱师弟……”

“宁姑娘?”钱晨摸着下巴,感觉这荒废的兰若寺现在非常的应景,点头若有所思道:“也可以叫我小钱……嗯!小钱。”他的声调微微提高了一些,赶紧坐的稍微正经了一些。

因为刚刚装扮成左道妖人,还未束发,加之又受了伤,如今的钱晨披头散发,脸色略显得苍白,加上一身寒气,身着白衣犹如鬼魅的靠在柱子上,整体的既视感太强。

“这完全是被动考斯普雷……还是性转版本……个什么鬼?”

第九十一章养鸡剑神,血魔异动

被轮回之主看中的珠子精小钱与平生大敌鬼母妙空决战于兰若寺,轮回之主胁迫小钱对付镇压在黑山之下的血魔老妖,幸得剑客燕某相助,两人联手打退了不男不女的鬼母妙空,正重伤垂危之际,随身带着一只鸡的剑仙少女宁采臣无意闯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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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晨摇了摇脑袋,甩空脑子里那些奇奇怪怪的联想。

宁青宸微微点头,脸上浮出一丝礼貌的微笑,可却透着明显的疏离,有些冷感。显然宁彩宸和小钱之间并没有宁采臣对小倩的一见倾心,再见起意。

若非钱晨一直将自己内心的不着调隐藏的很好,说不得还会被少女认为是一个怪异之人。

宁青宸先去查探了知秋搬走的狼妖尸体,只见她对着狰狞恐怖,满是血污的狼尸毫不避讳,仔细查探过后,才道:“都是成了气候的妖魔,身上魔气侵染甚重,不是寻常之妖,按理来说这般妖魔只会出现在渊隙之中……”

她抬头看着知秋,等待着回应。

“这般套情报的方式倒也光明正大……”钱晨见过燕殊之后,发现轮回之地的轮回者和前世主神空间并不同,或者说这里的轮回者并没有轮回者的‘觉悟’,也可以说他们没有钱晨的‘见知障’。轮回之地和轮回之主的任务,对他们来说只是另一个修行世界的江湖。

少清的燕殊见到魔头便会立即出手,遇到了钱晨假扮的旁门左道却只是疏远旁观,一旦确定是太上道的同道,却又十分信任,也没有隐瞒身份的意识,甚至对剧情世界的人物,也没有对npc的态度和隐瞒自己的身份来历。

这般作风让钱晨了然自己的误区……土生土长的此世轮回者,执行轮回任务有自己的想法和作风,不可生搬硬套前世的‘经验’。

宁青宸明显已经查到了一些线索,甚至知道知秋才是三人之中唯一的土著剧情人物,直接以查探天煞峰异动的名义,光明正大的盘问线索。

果然知秋并未隐瞒什么,点头道:“天裂渊被毁后,通往九幽的裂隙就只剩下寥寥几条,并且魔气稀薄,道路复杂,更被许多同道密切监视。渊中妖魔难以从中逃出!近百年来,也没有听说哪处的深渊,逃了妖魔出来。”

“如果不是天煞峰新诞生了通往九幽的裂隙,那就是……血魔释放魔气,将其魔化。”

宁青宸微微皱眉,平淡从容道:“那有没有可能是两者皆而有之?”

知秋瞪大眼睛,这任意一条已经是此界了不得的大劫了!还两者皆有之?

“血魔闯入过无垠血海,修成血魔之身。血海魔道讲究以身为炉,成就血海,等若真身所在便是一处九幽,一口血泉。这天煞峰地势雄奇,蕴藏浓厚的煞气,说明此处地气浑厚,而血魔被镇压在天煞峰底,固然受煞气消磨,却也几乎深入地肺,其所在必深。”

“就算它以血泉攻破地脉,打通九幽深渊,也没有什么奇怪吧?”

知秋低头思索了许久,好半天才道:“姑娘所说却也合情合理。若是如此,方能解释为何血魔受天煞峰两千年消磨,依然未曾磨灭。若是血魔打通了通往九幽的裂隙,汲取九幽魔气,也的确能维持血魔真身。”

“而这些妖魔的来历也清楚……当是血魔将自身魔气由天煞峰中隐秘曲折的裂隙透出,魔染此地生灵。所以天煞峰才有这么多妖魔出没!”

少女点点头道:“血魔将这些妖魔收为下属,诸多布置,必然是为了自己脱困做准备!”

宁青宸虽然带着一只大黄鸡作为灵宠进来,稍显有些脱线,但后面的表现还是很靠谱的,一番分析丝丝入扣,配合知秋自己的调查,显得很有说服力。

少女秀眉舒展,尽显平淡从容。

这时候钱晨突然发现,那只五彩尾羽的大黄鸡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自己的面前,小眼睛盯着他腰间的红皮葫芦,目不转睛,看的耳道神有些害怕,缩回了钱晨的衣领里。

宁青宸也发现了那只鸡的冒昧举动,她有些羞怯,原本从容淡定的形象瞬间就被打破了。钱晨看到她耳朵都有些羞红。

“凤师……快回来!”宁青宸压低声音,小声如蚊呐道。

那只大黄鸡不为所动,继续盯着钱晨的葫芦,之前钱晨服用灵丹调息,上面的丹气还未散去,想来是因此诱惑住了这只灵鸡。它非但不退,甚至试探性的前进一步,歪歪脑袋,期盼的盯着葫芦……

少女只好掏出灵谷丸子,隐蔽的收在手中,藏在袖口往那只鸡的方向晃。

但灵谷丸子怎么能与太上道精心炼制的灵丹相比,灵鸡丝毫不为所动……少女小声发出哀嚎,祈求道:“凤师!”

钱晨注意到,她对待那只鸡的态度,并不像灵宠,反而像一位长辈。

这么一来‘凤师’或许并非这只神骏大鸡的名字,而是如老师一般的尊称?

神骏的大黄鸡,似乎终于听到了少女的呼唤,遗憾的刨了刨地面,磨了磨爪子,悠悠度步回到了少女身边,将头埋在翅膀下面梳理,时不时的还是往钱晨的葫芦那里看,看一眼还抬抬眼睛,再看一眼钱晨,灵动的眼睛似乎在说:“你懂?”

少女连忙把它按住,搂在身边。

这时轮回之主的提示声,又在钱晨的耳边响起:“主线任务一:前往天煞峰,查探血魔封印的异动缘由。已完成!奖励五百功德,开启主线任务二,获得正道(血魔)阵营认可,加入正道(血魔)阵营。获得一份认可奖励功德点五百,加入阵营开启支线任务奖励。”

“轮回者已获得正道剧情人物知秋的认可,完成度(1/7),是否加入正道阵营,完成主线任务二?”

钱晨有些惊讶,虽然自己忙着和妙空斗,没空探索剧情,但少女你一个晚上就摸清楚那么多,从知秋几句话中就推测出主线任务一的结果,这是开挂了吧!

“还有那正道阵营认可的完成度,居然还分为七份,看样子是当年降魔七侠,每一位都代表着一份认可。那么血魔那边只有一份认可,完成难度显然更高。也就是说加入血魔那边的考验,必然比正道复杂。”

钱晨想想也是,想要获得知秋的认可,有很大概率只需要在狼妖来袭的时候有所贡献,保护他不被狼妖所杀便可,而钱晨和燕殊这种直接杀死狼妖之王,血魔四大将之一郎大将的属于完成度爆表,不可一概而论。

但想要获得血魔的认可,首先要找到狼妖的老巢,然后要获得郎大将的认可,举荐给血魔,最后再获得血魔的认可。

任何一步的难度都超越了获得知秋认可的难度,因此正道阵营一个剧情人物认可的完成度只是血魔的七分之一,也很正常。

这时候察觉了天煞峰妖魔异动根由的知秋已经拖着重伤之躯行动了起来。

他紧张的立刻掏出一张符箓,折成纸鹤,将其放飞,甚至还附上了妖狼的一部分魔化明显的妖躯。做完这些,他才和钱晨几人解释道:“此事重大,我已通知了昆仑,血魔若是脱困而出,只有集合天下正道之力,才能与之抗衡!”

“加入正道阵营!”钱晨本来就没考虑过血魔一方,作为正道真传,堂堂楼观道未来的中兴祖师,太上道统三宗传承灵宝,他要是还转头去巴结血海魔道,太上能被他给气死。

“除非给个魔祖做做,否则我闲的蛋疼投靠魔道啊!”

少清燕殊和钱晨一样,都是无论如何都不会选择魔道一方的人,他很快就在轮回之主认证中亮起了同阵营的标志,而那少女宁青宸不久后身上也亮起了正道阵营的标识。

三人对视一笑,气氛又融洽起来,比起之前更少了一层隔阂。

再怎么说,也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宁青宸这时候才解释道:“先前此地动静有些惊人,许多同道都被惊动。其中不乏行迹鬼祟,心怀而恶意之辈,以及魔徒妖人,后来又有传言说此地的同道被那魔火和神魔法相重伤。我担心有妖人会趁机发难,便来此处看看有没有可以帮忙的地方。”

“只是先前看见你们疗伤时颇为戒备,不好直言!”

燕殊点头道:“燕某谢过道友援手!领了道友相助之心……”

“这等宵小,来了正好祭剑!”

“我来时并未隐匿行踪,想必已经震慑了他们。两位道友能力敌之前那个可怕的魔头,纵然受伤,也不是他们所能轻犯。那些人应该已经放弃了这般念头……”宁青宸道。

钱晨却不以为然的摇摇头:“宁道友还是小看了他们的狗胆,你孤身一人,还打消不了他们的贼心。”

他将耳道神描绘的几人画在符纸上,递给燕殊道:“我要镇压那邪物,难以分身,此事还需燕师兄你出手。待见到这几人,拔剑斩了便是……不要与他们多说。”

又对宁青宸点头道:“劳烦道友费心了!”

第九十二章重伤未愈,一成功力

“咳咳咳……”钱晨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冰魄寒光的寒气深入肺腑,让他脸上少有血色,或许是说话时动了气息,竟然让他忍不住剧烈咳嗽了起来,脸上甚至泛起一种病态的嫣红。

修道人百病不侵,显现这等病态,可见钱晨的状态着实不好。

他喘息了一会,对宁青宸道:“宁姑娘,你去房梁之上,将一面法镜拿下来!”

宁青宸脚尖一踮,轻巧的在旁边的廊柱上借了一下力,整个人犹如灵猫一般灵巧的窜到了房梁上,她小心摸索了一番,便携着灵光宝镜翻了下来。正要将宝镜递给钱晨,却被钱晨摆手拒绝绝:“我受了那魔头的暗算,只能借助寒气镇压身上的一件邪物,无法动用法力。我将祭炼此镜的法诀告诉你……你来操纵!”

宁青宸轻轻点头,依照钱晨的指点,粗略了祭炼了灵光镜。

运气少顷过后,她素手一翻,那灵光宝镜照出一团镜光,将这兰若古刹的内内外外纤毫毕现的映照出来,就连深入地下数丈的泥土,都在琉璃光之中分外透彻。镜光之中,兰若寺外数十个全身乌青,浑然不似生人的东西,正在围过来。

“这是行尸?”

看到那些鬼东西步履蹒跚,沉滞非常,双目中竟然有隐隐的绿芒显现,宁青宸微微皱眉道:“连一具铁尸也无,就指望这些污秽的东西来试探么?”

钱晨冷笑:“尸蛊不分家,这些尸体只是幌子,里面的东西才是真正的杀手。”

说罢便让宁青宸将镜光集中在一具行尸之上,那灵光洞彻血肉,透过行尸僵化青黑的血肉,将它五脏六腑的照透显现出来,只见那行尸体的腹腔已经空了,哪里还有什么五脏六腑,只有一只浑身白毛,蜷缩成一团的狐尸藏在里面。

狐尸獠牙毕露,浑身坚硬如铁,白色的皮毛之下却是浑铁似的尸身,正是一具异种铁尸。

“这还差不多……”宁青宸眉头稍稍舒展,宝镜的灵光再次移回正在向这座兰若包围起来的尸群,她点头道:“尸中藏尸,突然发难之下,确实能给我们造成一点麻烦。我若是那些人,必然会在其中一具行尸之中,再藏一手。等到试探出我们的虚实,那杀手骤然发难,他们再趁机杀出……更添三分杀气。”

“如今他们的手段已经被我们看穿,接下来是坐待他们入瓮,还是主动将这些行尸杀净,叫他们不敢再犯?”宁青宸却是在问钱晨两人。

这时候燕殊和钱晨的意见出奇的统一,燕殊冷笑道:“为何要放过他们?为何要被动等他们上门?先杀光这些行尸,然后再找上背后那些宵小,一剑杀之。”

钱晨点头道:“区区左道宵小,何必请他们入瓮。他们既然是试探,必有眼线手段,先寻得他们窥探我们的手段……斩除根本……咳咳咳……这些皮癣之患自然也就解决了!”

听闻两人这杀气极重的回答,宁青宸也微微扬眉,显然两人的行事作风还挺符合她的胃口。

“耳道神!”钱晨唤出脖子里藏着的那个小豆丁,指着灵光镜道:“利用你的灵觉,去找一找那行尸身上,还有什么古怪!”

耳道神迅速飞出,它其实并无实体,穿墙隐身还只是是等闲,最拿手的本事却是窥探气机虚实,一定范围内甚至能觉察祸福天机。灵光镜的镜光锁定了这个小东西,耳道神围绕着一只行尸转了三圈,突然钻入了它的耳朵眼里面。

那镜光也随之深入那行尸的颅脑,却见行尸浑浊的眼球后面,居然藏着一只细长的红虫。

“果然是利用蛊虫来窥探虚实。”

燕殊道:“破窍取蛊,我以气机牵引之法锁定此人,待会我神入定境,以剑丸飞出,只要他在方圆千里之内,必能斩其头而回。”

钱晨摇头道:“燕师兄,如今你是我们中保存最完好的战力。神入定境,肉身缺乏保护。知秋重伤未愈,而我能动用的法力,不足一成。如此这般太过冒险,若是来敌趁机发难,反而不好。”

钱晨思索片刻,才抬头道:“待我调息一会,以寒气暂时冰封肉身,以一成功力,神入定境,御剑去斩杀来敌。”

宁青宸微微皱眉道:“其实不用这么麻烦。”

她站起身道:“钱道友只剩一成法力,还是先着紧自身伤势。而且杀尸取蛊,必然惊动来人。届时那人手段提前发动,又提高了警惕,反倒失去了料敌于先的优势。凤师?”她转头问向身边的那只大黄鸡,而灵鸡却在目光炯炯的盯着钱晨。

宁青宸没想到一向可靠稳重的‘凤师’,今日却频频闹出事故。

钱晨笑道:“若是这只鸡道友能除掉此人,我到也不吝啬灵丹。”

他话音刚落,那只大黄鸡就一溜黄光飞蹿,瞬息消失在了他们眼前,燕殊转头看向旁边的灵光镜,才看到那只大黄鸡拍打着,因为太过彪壮显得有些短小的翅膀,速度奇快无比,在灵光镜中都拉出一道模糊的虚影。

黄鸡快速无比的飞掠到兰若寺山门外,一只爪子直接踩在了那行尸的头上。

接着在行尸缓慢的动作和背后的操纵者都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便探头低首,那么迅速无比的一啄。

行尸的眼眶中就出现了拳头大的那么一个血洞。

黄鸡衔着一只红色尸虫,飞快无比的又蹿回了钱晨他们所在的大殿,途中就像吃蚯蚓一样,吞掉了那只尸虫。钱晨分明看出,那一爪一啄,具是凌厉无比的剑法。

站在行尸头上的那一抓,运劲手段精妙无比,以不超过一只鸡的力气,破坏了行尸全身的协调,一抓之下,无论是行尸还是行尸腹中的尸狐,具都肉身酸软,元气涣散,难以行动。然后那一啄更是干净利落,有直指性命的一股剑意在。

燕殊也有些膛目结舌……以剑意凌厉来说,他的剑法固然大气磅礴,但干净利落之处,居然还未必比得上这只大黄鸡。

“凤师?”钱晨暗自腹诽道:“这剑仙少女的剑法,不会是这只鸡教的吧?”

这时候,大黄鸡已经站在了大殿的檐角上,冲着东方升起的太阳,引颈长鸣……

“哦哦喔!”

雄鸡一唱天下白……

这一声鸡鸣,犹如穿透金石之音,有开山裂石之声,远远传扬来开。远处,正躲在一颗大榕树中作法,脖子上生着一颗大肉瘤,犹如有着两个头颅一般的灰扑扑的老头突然一声惨叫,脖子上的肉瘤骤然破裂,流出脓血来,血中还趴着些许米粒大小的小虫。

那黄鸡报晓之声如神剑铿锵,带着一股凛然的剑意。

宁青宸早已合身飞纵,扑出大殿,她剑光纵横之间,留下一道道划破长空的金色剑气,这些剑气却是剑光分化而来,却又并非如燕殊一般,分化的剑光也有实体,而是借大日之光显化,皆是虚影剑气,如同流星雨一样,满天盖地,向着那兰若寺外荒山野岭中冲去。

剑气俯冲,横贯树海之中,这天煞峰左近大片茫茫的森林,绵延好几百里,一人合抱的巨木比比皆是,剑气纵横间,斩落无数枝枝叶叶,随着宁青宸一声轻咤,连连灌入一株大榕树中。

无数剑气化作一道道恐怖的光芒连环斩出,榕树中的老头却已经消失了。

那连环剑气都只斩在了一颗一人高的肉瘤上,肉瘤受剑气攒刺,赫然爆裂,从中飞出无数脓血,落地便化为密密麻麻的蛊虫,朝着左右扑去,往往只是一落,便吸干了那处的生气。榕树干枯瘫倒,却从中飞出了更胜之前十倍的蛊虫。

这时候,无尽的大日之光化为片片剑羽洒落下来,每一缕阳光都化为剑气,无孔不入的将这片林海贯穿,疯狂繁衍的蛊虫面对着剑羽光海,只是顽强的挣扎了数息,便在剑气中泯灭。

只有用蛊的老者借肉瘤遁去,不知藏在何处。

宁青宸的身影也藏在那无尽日光所化的剑气之中……

钱晨昂首看向她所在的那个方向,一时间有些大开眼界的样子,摇头感慨道:“剑气如羽毛膨胀,虚张声势。真正的杀手,却在一剑之间……犹如一啄。”

“她的剑术,居然真的学自一只鸡!”

突然,那剑气光海之中,刺出一记迅猛无匹的剑光,这剑光一触即回,只是闪过。

没入榕树扎根的地面之下……

深入地下百尺之处藏身的灰衣老人,只感觉一股凌厉的剑气贯穿了自己,眼前一黑,已经没了知觉,良久,他身体里的虫豸才缓缓爬出,吞噬着他的精血。在阴暗的地底,老者的尸身渐渐化为一滩脓水,融入了周围的土壤中。

早在宁青宸找到老者藏身之处的时候,群尸已然暴动,闯入兰若寺中。

燕殊挡在殿门口,剑丸化为灵光纵横,往往一剑,便能将行尸连同体内的妖狐一并斩杀,这时候,无数雷火突然从兰若寺大殿之外喷来,撞破门窗墙壁,向大殿中洒落。燕殊剑光一闪,无数剑影在雷火暴裂之前,便斩在阴雷之上。

那剑光自有玄妙,让雷光爆炸在之前,就无声无息的泯灭了。

而此时大殿之外的一只行尸突然裂开,一个童子般的侏儒面带戾气,就地一滚,遁法发动带起黄光便要闯进大殿,他手中掐诀,恶毒的魔法也将要发出。却是那行尸体内尸气,积尸成雷,一旦被引爆,便能化为毒雷,非但威力绝大,更能掩护其中的铁尸狐鬼……

大殿中面色苍白、重伤未愈的钱晨突然自灵光镜上移开了目光。

这时候侏儒童子身下的金砂突然一卷,无数金光流转,粗砺的金砂瞬间磨灭了侏儒的护体法术,在他惊恐的惨叫声中,瞬息之间,骨肉成泥,再又成灰。

钱晨仿佛被牵动了体内的寒气,又剧烈的咳嗽起来。

他幽幽叹息道:“我只剩一成功力,帮不上什么忙了!也就只能清理一下杂鱼,杀两个没有结丹的旁门了!”

第九十三章降魔七宝

“支线任务一,杀死对立阵营的轮回者一人,奖励一道德。”

钱晨眉头微皱,神色有些凝重,这时候宁青宸已经赶回了兰若寺大殿中,而燕殊也斩杀了失去控制的所有行尸,三人对视了一眼,宁青宸微微有些羞恼道:“我没有想到,他们竟然还有一人藏在行尸的身体里面……”

钱晨微微摇头道:“留下燕师兄,就是防备此事。宁道友斩杀那操蛊妖人归来,便已经是功成了!”

“钱道友,你可听到了轮回之主的提示?”

宁青宸并未在此事上纠缠,而是直接问出了关键。

钱晨点点头:“提示我斩杀了敌对阵营轮回者……宁道友那边想必也是如此,这倒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因为主线任务一的难度不小,想要获得血魔认可的难度甚至比获得正道剧情人物的难度更高,按理来说,仅仅过了一夜,以这些人的实力,不应该在我们之前就加入了血魔阵营!”

宁青宸一边拉住朝钱晨那里钻的大黄鸡,一边解释道:“剧情人物……你是说知秋道士他们,这称呼有点古怪……要说那些人完成了主线任务一,那倒也未必……”

“我曾在天煞峰上见过一株扎根在黑山裂隙上的大柳树,其根部白骨累累,它的柳枝能如肢体一般摆动,十里之内都能捕杀人畜,我与凤师误闯入它的领地内,很是艰难才杀出了那树妖的埋伏。期间从树根处获得了一具同道的遗骨,从其遗书之上,才知道了当年七侠降魔的故事。”

“在见到大柳树的时候,还曾获得轮回之主的提示……”

“莫不又是血魔麾下的四大妖将之一?”钱晨听了一半,就露出了然的微笑。

宁青宸有些愕然:“两位道友也曾遇到过其他妖将?”

钱晨点头道:“我们这边是一只狼妖,郎大将……”他倒并未提起郎大将已经在他和妙空交手的时候,被他‘失手误杀’了。钱晨是个低调的人,郎大将尸体都被五毒三尸神魔吸成灰了,这没有尸体为证,说起来就像自吹自擂,不符合他的作风?

宁青宸恍然道:“是了!之前那剑光魔火的声势……”

宁青宸继续道:“我遇见的那只树妖,便是另外一位大妖——柳大将。既然我们都遇到过血魔手下的妖魔大将,那其他与我们同一来历的……按照道友的说法,就是‘轮回者’。也有可能遇到其他妖魔大将。”

“你是说,那两位轮回者便是遇到了一位‘通情达理’,并不那么疯狂的妖将,被其收入手下效力?这样一来,他们也算加入了血魔阵营。我们获得知秋的认可,便能加入正道阵营,那么他们也可以不获得血魔的认可,就加入血魔阵营。同样,他们也未必完成了主线任务一。”

钱晨喃喃自语道:“那若是如此,这两个轮回者来袭击我等,便未必是因为得知我们受伤才想来捡便宜的野狗……他们刚刚加入血魔阵营,哪有那么多的自由。这背后定然有妖魔授意……狼妖才死,妖魔就敢挑衅我等?”

“是了!那群行尸是轮回者的试探,而这两个轮回者,也是那妖魔的试探!”

燕殊哈哈笑道:“那想必它也试探出几分东西,如今摸清了虚实,离动手也不远了。某家只在这里等着它!”

明明强敌环伺,宁青宸却并未听出他有半点胆怯,甚至连退缩之意也无,只有不将妖魔斩于剑侠,誓不罢休的豪迈。

钱晨虽然面色不好,但也只是因为寒气透体而有些苍白,尽管只剩下一成功力,但听闻有可能比凝练妖丹的郎大将更狡诈狠毒的妖魔暗中窥伺,钱晨依旧谈笑自若,根本看不出什么紧张来。一时间倒是叫宁青宸对两人有些另眼相看的意思。

嘴硬不嘴硬还不知道……但胆子是真的大。

虽然如此,宁青宸还是劝说道:“钱道友和知秋道友如今重伤未愈,燕道友也有些气息不顺,如何能对付那妖魔?不若我们暂且退却,待到伤势稍好,再来对付此妖?“

钱晨笑道:“宁道友,你信不信我们稍露出退却之意,那妖魔就顷刻袭来,连剩下这点准备的时间也没有了?若是我们准备万全,倒是可以借此逼它来战。”

宁青宸秀眉微微蹙,觉得也是,如今妖魔还未袭来,只是因为钱晨刚刚动手杀人,让大妖还有三分虚实没有摸清楚。若是他们稍稍露怯,只怕反而让妖魔看破他们如今的虚弱。

“而且,那妖魔来的也有些蹊跷。”钱晨目光洞彻虚空……

“这兰若寺庙,只怕有些古怪啊!

宁青宸有些不解:“这天煞峰下就这里有一座这么大的寺庙,当然会有些古怪。我见到那柳树妖时,它扎根于一处深入天煞峰的魔穴之上,其下不知有多少尸骨,显然也藏有线索。”

知秋也点头赞同:“我追踪狼妖到的此地,显然离狼妖老巢不远。若是那狼妖是血魔麾下什么四将之一,它将老巢设在这里,想必也在看守着什么。”

“而且这里几天前还是一处废墟……”知秋低声道。

钱晨看他们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总不好说,这兰若寺是我修缮好的,原来这里就是一片废墟吧!但他仔细想一想,更发觉有些古怪……那兰若寺废墟显然早于附近那处遭遇狼妖袭击的村落废弃,所以钱晨一开始才没有怀疑什么。

但是换个角度想,以佛门的建筑造诣,就算废弃数百年,这兰若寺也不应该荒废到如此程度。

钱晨来的时候,哪还有一处完整的房屋,就连后院的塔林都被铲平了。

这样一看,反倒有一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而且狼妖袭击来的太快,郎大将动手之时不惜牺牲许多子孙,更是直接动用了血河大法,狼性狡诈,遇到暂时难以应对的强敌,常常会暂时退却,郎大将为何不等待其他三位妖魔大将的支援?除非他们触动了那妖魔的什么忌讳。

钱晨抬起头,与知秋异口同声道:“降魔剑匣!”

知秋激动道:“一定是降魔剑匣……当年七侠镇压血魔后,碧灵真人与大方散人受伤太重,此战之后就坐化尸解了!他们的随身炼魔至宝束魔银环和化魔玉瓶,定然也不会远遁,应该就藏在天煞峰左近。”

“而布袋和尚的破魔金针;本门赤龙真人的降魔剑匣;青石公的定魔宝镜;红发老人的炼魔真火;以及七侠之首吟风真人的玄天斩魔剑,也都因为几位剑侠异人除魔之后,纷纷尸解飞升而不知所踪。若是七侠前辈算到会有血魔脱困的一日,那么他们也必会留下除魔之法。”

宁青宸左右打量着这座钱晨新修起来的大殿,想要找出可能存在的线索。

可这大殿完全是钱晨新修起来的,藏的东西倒是不少,可都是钱晨亲手塞进去的。

所以当宁青宸惊喜的从佛像背后的藏经砖里摸出一张灵符的时候,钱晨只好解释道:“这是在下为了以防万一,藏在其中的。”宁青宸突然想起钱晨让他上房梁摸的那面灵光宝镜,顿时有些气妥。

“难道那几位前辈尸解飞升的时候,就没有留下什么只言片语吗?”宁青宸有些不甘心的问道。

知秋摇头道:“血魔之灾已经过去了两千年,如今往事成了传说,真真假假难以辨别,就算前辈有什么交代,也应该只有掌门师尊知道。”

“还有血魔自己肯定也很清楚……”燕殊道:“所以那降魔七宝在哪里藏着,多半还是血魔最清楚……这样一来,它派遣手下妖魔看守这几件克制它的法宝,就更加有可能了。我们之所以惹来妖狼袭击,就是应为靠近了血魔让它们看守的降魔法宝!”

燕殊想起与妙空死斗之时,钱晨那成出不穷的埋伏,大笑着对钱晨一指道:“要说这里哪里适合藏东西,应该是钱师弟最为清楚了!”

钱晨微微颔首,思索了一会,发现这里能藏东西的地方,自己还真的基本都考虑过,无论是大殿,周围的僧舍,还是其他什么边边角角,哪怕是功德池中的一塘莲花,乃至天上的一轮明月,不也都被他藏过飞剑元丹吗?

“若是说这里还有什么适合藏法器的地方,那就剩下后院的珈蓝塔林了!”钱晨低声道:“其他地方基本是我修缮起来的,唯有后院塔林,因为担心冒犯了前人的舍利遗骨,所以我并未打扰。”

“佛塔常有地宫……”知秋提议道:“如今为了除魔大计,打扰一二,也不算冒昧。“

几人不在多话,遂起身前往后院的塔林,这里残破神像石碑散落荒草堆中,佛塔早已经倒塌,残砖片瓦散落在地上,浅浅的掩埋住了地基。看得出来这座兰若还完好的时候,塔林约有八座佛塔,高高低低占据了偌大的一处院落。

第九十四章听没听过‘失空斩’

一路上那只大黄鸡都有意无意,在钱晨身前度步,到了塔林之前终于忍不住蹿到钱晨身前,用嫩黄的喙啄了啄钱晨腰间的红皮葫芦,敲出哒哒的响声来提醒他,葫芦上系着的金银扣子也终于忍不住了,变化为金银童子,愤怒的拦住它。

金银童子护住葫芦,发出呀呀的怒吼。

钱晨只好上去调解,如约取下葫芦倒出两粒灵丹,那只大黄鸡的眼睛登时就亮了,豆大的小眼睛生动的演绎了眼睛一亮的效果。

金银童子两只又是委屈,又是不忿的站在葫芦上看着。

倒是宁青宸看清了那灵丹的成色,有些为难,违心的推拒道:“钱道友,凤师它只是顽皮,这灵丹如此珍贵……”

大黄鸡回头看向少女,眼中流露出震惊的神色,大有——‘这人是谁?我认识吗?为何如此胡说?’的意味。

剑仙少女只好将它抱起来,搂在怀里,小心的为它梳理羽毛。

同时手里的灵谷丸子隐蔽的塞了过去,大黄鸡委屈的象征性的叼了一下那灵谷丸子,然后抱在少女怀里的双爪刨了刨,一脸嫌弃。

钱晨看了也觉得有趣,笑道:“我乃太上道门下,灵丹于我而言,却不算什么稀奇。”

“而且既然我已经答应了这位凤道友,也不应食言才是。”

那大黄鸡听了眼睛再一亮,伸长脖子等待,同时小脑袋频频点头……金银童子和耳道神小人扒着钱晨的道袍,疯狂的摇头。

钱晨说罢,便直接伸手将灵丹摊手放在了那大黄鸡一伸脖子便能够到的地方,果然,大黄鸡迅速探头,以宁青宸完全来不及阻止的速度,将两颗灵丹叼走,一伸脖子,就咽进了嗉囊里。

这一下两只金银童子气妥了,瘫坐在葫芦上一脸沮丧,耳道神开始拉着钱晨的衣领,咿咿呀呀的讨要灵丹……钱晨随手用指尖占了一点灵丹玉屑,送给那几个小东西。金银童子接过玉屑就小口啃食起来,怨气也渐渐平息,唯有耳道神还不满意,指着大黄鸡鼓囊囊的嗉囊哇哇大叫。

示意自己也要一颗完整的灵丹。

钱晨伸手弹了它一下,道:“你也就吃饭最能,找一只尸虫算什么。你若也能和凤道友一样,练就一身好本领,再勤快一些,不要我每次催你才起来干活……一丁点的小豆丁,哪来的那么大胃口。”

虽然嘴上如此说的,但念在耳道神这次出门打探消息有功的份上,钱晨还是塞给它一颗完整的玉食丹。

耳道神举着一颗比它身子还大的灵丹,一脸纠结,不知放在哪里。

想来想去,它还是将灵丹交还给了钱晨,让他代为保管,自己继续捧着玉屑吃了起来。耳道神飞到塔林旁边的荒草上,就着上面的晨露吃饭。

那边宁青宸屡次踟躇,看到木已成舟,丹已进了鸡嘴里面,知道自己抠不出来,才期期艾艾的向钱晨道了声谢。

钱晨倒是干脆多了,呵呵笑道:“既然是我先前答应下来的,那便是我自家的主意,宁师妹道哪门子的谢啊?”这货顺杆爬,当即就叫起师妹来了。

宁青宸叹息道:“钱师兄既然有灵丹,也应当用在自己的伤势之上才是,凤师馋嘴顽皮……也是缠得道友没办法。”

“哎呀!”钱晨伸出手指揉揉耳道神的脑袋笑道:“谁家没有一个缠人精呢?”

说起自己的伤势来,钱晨突然又剧烈的咳嗽了起来,脸上泛起病态的潮红道:“劳烦师妹关心,但我这伤势纯是因为中了先前那个魔头临走前的暗算,不得不以寒气镇压魔念,同时法力也要禁劾那神魔法相,免得被他隔空收走。这才只剩一成功力……”

“如此这般,丹药无用。而且我灵丹备有许多,也不禁同道来索取。师妹若有所需,跟我说一声便可!”

听完这话,剑仙少女倒是没什么表示,她怀里那只鸡,倒是一副马上要投怀送抱的样子。

知秋满脸土灰的从地下遁出来,手上捏着几颗暗淡无光的舍利子道:“我去查看过地下了,确实有几尊塔下挖了地宫。但里面都是一些佛门经卷和高僧舍利……并没有降魔七宝的线索。”

燕殊接过舍利,看了几眼道:“这舍利的念力佛光被污秽的很严重,看来那些妖魔也来这里搜过!”

“会不会已经被那妖魔收走了?”知秋神色一动道。

燕殊眼睛一亮:“那可好,我们杀入魔窟之中,将那一窟妖魔上上下下血洗干净,然后在慢慢翻寻。”

钱晨摇头否决道:“若是妖魔早就得到了兰若寺中可能藏着的降魔七宝,又何必因为我们在兰若寺驻足而大动干戈?而且那狼妖攻寺的时候,显然有所顾忌。其中也必有原因……”

燕殊闻言叹息道:“狼妖在这里找了数十年,知道的应该比我们多,要是留一个活口就好了!”

钱晨微微一笑:“未必没有活口,燕师兄你忘了?昨夜狼妖来袭的时候,还有一只狈妖施过法术……后来却未曾见过此妖,应该是逃了!”

燕殊脸上浮现异色,看着钱晨有些怀疑道:“师弟不会又有布置吧?”

“我先前将法器金沙洒在庭院中,那狼妖来袭的时候,好像不小心沾了一粒在那隐藏的狈妖身上。”钱晨掏出一个高尔夫球大小的庚金神沙砂母道:“此物能感应神沙,循着感应而去,应该就能找到那狼妖的老巢了!”

距离兰若寺不远的一座荒山悬崖之下,钱晨一行人来到了一处隐秘的石窟面前,闻着洞口若有若无的腥臊味,宁青宸有着微微皱眉,这石窟内力九曲蜿蜒,不知有多大,她以灵光镜搜索的时候,被洞内的禁制所阻止,但依那禁制笼罩的范围来看,这石窟的范围波及附近几座山头,极为深邃。

想来也是,没有这么大的地方,如何能容纳那数百只狼妖群集?

燕殊见宁青宸毕竟是一个姑娘,好心道:“钱师弟伤势未愈,就不要轻涉魔窟,免得中了埋伏。宁师妹,麻烦你在这里照应一下我这位师弟。”

知秋笑呵呵道:“钱师兄的灵丹神妙,我调息了一日,已经大好。经过昨夜一场厮杀,祖师符法更加精进,正要用那些妖魔的头颅印证一番。”

宁青宸正要答应,钱晨却突然道:“我尚有一成功力在身,等闲妖魔不惧。而且此时分兵不得,那收服轮回者的妖魔还未显露行迹,一旦分兵,只怕会被此妖突袭,届时我们兵分两路却难以呼应,反而会麻烦。”

“那师弟你跟我们下去?”燕殊迟疑道,他总觉得这不是一个好主意。

“大妙……然后那妖魔在妖窟洞口一堵,我们立刻就成了瓮中之鳖,若是里面剩余的狼妖在里面发作起来,或者那妖魔派遣手下从其他妖窟洞口进去,我们还是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

燕殊没好气道:“师弟你口里就没个好词吗?又是鳖又是老鼠的。”

“那你说怎么办!”

“留我一人在洞口接应,那妖魔更摸不清我们的虚实,不敢轻易动手……”

燕殊闻言瞪着一双环眼,看了钱晨半响,若不是他知道这位师弟肚子里的花花肠子一定比他多,此时说不定还有什么算计,早就一巴掌打晕带走了。他低声问道:“你真的只剩下一成功力?”

钱晨连忙咳嗽几声,微微喘息,气息艰难道:“当然,我骗师兄干什么?”

“那可要我们留下什么法器,助你防身?”

钱晨摆手道:“不用了,若是硬要留下什么,师兄手中可有琴?”

“我是一个粗人,不耐操弄那些玩意儿。”燕殊疑惑道:“你要琴干什么?”

“唱空城计,不学学诸葛琴魔,总觉得缺了些什么。”钱晨叹息道:“给具二胡也好啊!”

“诸葛琴魔是哪位老魔?”燕殊嘟囔道,摇摇头,呼唤宁青宸和知秋下魔窟去了。

宁青宸进去之前,瞪着好看的眼睛看了钱晨半响,看得他心里毛毛的,才抱着黄鸡转身进入洞窟中。

他们离开后……

钱晨在狼妖魔窟的洞口盘膝坐下,面对着险峻嶙峋的荒山野岭,背着天罗伞,手指不自觉的抽动起来,总感觉自己的膝头好像放着一具二胡的样子。金银两个小妖怪从葫芦上跳下来,在旁边打打闹闹,钱晨背对着洞窟,面露微笑,一副十分放松的样子。

若不是时不时还一阵咳嗽,简直像是出来郊游的。

第九十五章来,我唱给你听

此时已经过了正午,这天煞峰左近的荒山野岭之中,过了日头最盛的时刻,天色就古怪的昏暗了下去。此处真的没个好山水,都是嶙峋怪石,没有山清水秀不说,明明是盛夏里,草木却都枯黄了。

靠近悬崖的柏树虬结扭曲,树干上满是疤瘤,曲折如蛇。

矮小的树冠裸露着光秃秃的树桠。

许是因为妖狼常常于此地出没,周围什么动物也没有,只有远处传来老鸹带着一丝凄凉的叫声……

钱晨盘腿坐在洞口外的一尊巨石上,懒洋洋的晒着太阳,虽然阳光直射在他的身上,但却带不走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寒气,不消多久,青石便染上了一层薄霜。

这时候,身后悬崖上的柏树开始舒展枝桠,那漆黑曲折的树枝,像蛇一样缓缓的扭动着。向着崖下的钱晨探来。高达数十丈的悬崖上,爬满的枯藤崖柏都缓缓沿着崖缝朝他攀爬过来……

“沙沙沙……”

粗糙的崖壁和木质发出的摩擦声,非常轻微,但在如此安静的地方,绝对逃不过修士的耳朵,钱晨却依旧一副恍然未觉的样子。

“咯吱吱……”

已经爬到了钱晨头顶不远的崖柏身上传来木质扭动的声音,两只乌鸦落在上面,瞪着血红的眼睛,盯着钱晨的背影。它们张开嘴嚎叫了两声,却露出一口狰狞的獠牙……枯藤如同蛇群一样蠕动着,缠绕成球,数千条黑黄的蔓藤,朝着钱晨漫过去。

这时候钱晨突然‘呀’的一声开嗓,他拉长声调,突然以戏腔唱道:“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

“旌旗招展空翻影……”

那无数蔓藤触手仿佛被吓到了一样,都齐齐抽动了一下,往后收回了一段距离。

钱晨唱了两句,忍不住了连连咳嗽,他用袖袍掩住了嘴,等到咳完了,放下白色的袖子上面清晰的绽开了一朵梅花,却是血痕累累。钱晨继续以微喘的气息唱道:“却原来是司马发来的兵。我也曾差人去打听,打听得司马领兵往西行。一来是马谡无能少才能,二来是将帅不和才失街亭……”

唱时,钱晨甚至抖落双袖,摆了两个京剧的架子。

“咳咳咳……”钱晨咳血不止,在袖子上染出一朵又一朵的梅花。

那些蔓藤枯枝,犹疑不定的样子,迟疑了片刻才有缓缓摸了上去。

一只乌鸦落在钱晨的身边,银童子仿佛锈掉了一样,它抬起小脸,脸上都是黑色的银锈斑斑,它一步一步,像是生锈没有上油的机械人一样,缓缓来到乌鸦的身边。

乌鸦瞪着血红的双目和银童子对视了一眼。

那银锈已经模糊了银童子的五官,这个无脸的小银人歪着脑袋,和乌鸦对视在了一起。

荒芜空旷的山野上,咿咿呀呀的戏腔还在唱着:“……你连得三城多侥幸,贪而无厌又夺我的西城……咳咳咳……我诸葛……咳咳……在敌楼把驾等,等候了司……司马……到此谈、谈谈心……”

这时候那枯藤崖柏终于摸到了钱晨的身边,它们像蛇一样轻轻绕着,攀到了钱晨的肩膀上,钱晨依旧没有回头,咿咿呀呀的在那唱着,当那枯藤犹如有人伸出了修长的五指一样,往钱晨脖子上伸去的时候,钱晨口中的戏腔突然顿了顿……

随后又恍若无事的唱了起来。

钱晨脑后黑色的青丝随风飘荡,突然落在了那些柏枝枯藤上,黑色的发丝突然也扭动了起来,它们缓缓蔓延,与枯藤缠绕在了一起……

然后慢慢地,慢慢地钱晨的头发越来越长,越来越多,爬满了身上的枯藤犹然不足,顺着蔓藤向身后悬崖上的枯藤树枝爬去。

一簇簇头发已经爬到了悬崖上,在悬缝间蔓延着,一点点在缠绕在那些蠕动的柏树和枯藤之上,越来越多……

随着发丝的收紧,那崖上的蔓藤也挣扎了起来,牵动了钱晨脖子上的枯藤,这时候,钱晨的脑袋突然整个掉了下来,向后滚了滚,面目朝着地面,就栽倒在了石头后面的土里。

但那唱腔依旧从空荡荡的脖子上传出来,甚至因为少了什么阻碍,胸腔的共鸣更大了。

带着空荡荡的回音……

乌鸦拍了拍翅膀,摇晃了两下就想要飞走,这时候银童子突然露出一口獠牙,瞬间扑了上去,碎羽和血肉登时飞散开来。一只狰狞古怪的银制小人趴在了乌鸦的尸体上撕咬着,耳道神则面无表情的从钱晨身上走了下来。

豆丁大的小人,就像一颗枯萎的黄豆,散发着不详的气息。

沙沙沙……

一种透着诡异阴森感的摩擦声越来越大,崖壁上已经铺满了一层头发。它们蠕动着,像一层地毯一样,将地上的颗头颅抬了起来。这时候悬崖上传来一身惨叫,一个惨白扭曲犹如无数的肢体拼凑——躯体成为树干,手臂化为枝桠,手指充当树叶,犹如无数人扭在一起生长成大树一样的妖魔,惊恐万分的发出一声惨叫……

它身上的那些肢体,从手臂的毛孔里,从手指的指甲缝里,长出了和钱晨头发一模一样的毛发……

渐渐地,有头颅顺着毛发的牵引,从树身上钻了出来。

树妖发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嘶吼,仿佛无数人在面临绝望时的惨叫,它身上的头颅也都惨叫起来,那些各色的头颅眼睛的瞳孔已经缩成了针尖大小,树妖惊恐的发现,它身上的这些头颅……都是来自于自己躯体上那些身躯的主人。

远在数百里外的妖魔巢穴中,大槐树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

一只只妖魔惊讶的看着它,却见那枝叶之中突然长出了茂密的头发,缠绕着树妖身上到处都是,它的根须末端,它的树身之上,都像榕树生出气根一样长出了毛发。

一只乌鸦妖魔在它们中间突然爆炸成一滩血肉飞溅……

引得那些气根似的头发向血肉处蠕动。

周围的妖魔皆惊恐避开!

“啊啊啊啊啊……”

悬崖上那诡异的树人突然裂开了!那些头颅驾驱着那些扭曲的身躯,肢体,撕裂了树人,就像数十个扭在一起,成为麻花一样的人体,突然又分开了一样。将树人整整齐齐的分为数十份……这时候,妖魔洞窟之中,槐树妖也分裂成了数十份。每一份都披散着头发,像人一样行走着。

整个魔窟之中,没有半点声音,这些妖魔都失声了。

一群妖魔鬼怪之中,一只更加妖魔鬼怪的东西在散步……场面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

此时妖魔中间长着老虎头颅的大妖终于出手了,剧烈的煞气掀起黑风瞬间将树妖分裂的肢体吹成木屑,纷纷扬扬的散去,妖魔们如躲着瘟疫一般的躲避着木屑,发丝,有的身上落了头发的小妖,惊恐万分的喊了起来,然后被不耐烦的虎妖一爪抓死,死掉的妖魔身上并没有什么异变,但那虎妖却依旧表情凝重,它缓缓开口道:“速去回报将军……”

小妖们登时行动起来,但眼底的惊恐和战栗却怎么也掩饰不了!

钱晨坐在石头上的躯体,将地上头颅缓缓捡了起来,放回了脖子上,那头颅扭了一圈,仿佛在确认是否接的结实了。

最后才露出钱晨面孔,脸色带着诡异的笑意道:“跟我玩诡异……你这创意不行啊!”

说罢头颅又突然掉了下去,一个新的头颅长了出来,却是另一个嬉皮笑脸的钱晨。

他将地上自己的头捡起来,拢在袖子里面,化为一颗白骨舍利……这段时间钱晨也不是在白费苦工,起码他已经压制住了九子天鬼,将恶鬼初步炼化到白骨舍利中,能够略微驱使一下这件邪物了。

“说好一成功力,就是一成功力……连我一成功力都挡不住,我若使出三成功力,岂不是要天下无敌了?”

“你到此就该把城进,为什么犹疑不定进退两难,为的是何情左右琴童人两个,我是又无有埋伏又无有兵。你不要胡思乱想心不定……”

“来,来,来。”

“请上城来听我抚琴”

钱晨嘴里哼着《空城计》,微微伸了一个拦腰,把屁股下的蒲团垫了垫,靠在石头上,半躺着换了一个姿势。

他身旁的金银童子老老实实打着扇子,捧着葫芦,耳道神吐着舌头,将钱晨的头发披在脸上装鬼吓它们,却被金银童子联手打了回去。三个小人挥舞着王八拳撕打在一起,一点杀伤力也没有。

身旁的死乌鸦身体完好无缺,就像睡着了一样,之前发生的一切仿若幻术。钱晨随脚把它踢下去,嘟囔了两声,靠在背后的垫子上假寐起来。

这还只是第一次试探,他倒要看看背后那妖魔究竟多有耐心,能试探得了几次!

“老老实实杀上来,然后白给不就得了吗?”

“玩什么谨慎流……这是你能玩的吗?”

钱晨无奈叹息一声,一成功力的我,好想浪啊!

第九十六章血河红锈,不应有恨

钱晨靠在那块巨石上,依旧在洞口等待,此时日头渐渐已经落了,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身上,一席白色的道袍上,金辉点点,周围峰峦起伏如龙,山风凄寒,穿过峡谷发出怪异的呼啸声。周围耸立的山峦影子倒映在峡谷中,犹如刀枪剑戟,武库兵器。

不知道妖魔洞窟之中发生了什么事,燕殊几人直到现在也没有出来。

当然若是看形势,反而是钱晨这边更加的凶险,还轮不着钱晨为他们担心。

钱晨注视着远方耸立的黑山,周围的气息渐渐凝滞下来,隐隐有一股即将迸发的潜流在涌动,仿佛之前的平静,都在为这一刻准备。

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细碎声响,钱晨在身前左右也闻到了一股腥臭扑鼻的味道。

“约有三四十只妖魔吧!”钱晨缓缓将浑身法力收回泥丸气海,他说自己只有一成功力,并不是玩笑。之前对敌妙空之时,钱晨耗尽真气,只能借助外丹对敌。

却在最后一击贼去楼空,被外丹冰封,体内空空荡荡之际,骤然察觉到体内被贼偷不走的财富,那一丝最微薄,却最接近本质的法力。

天地乃是一大盗,盗取生灵的生机元气灵情神魂性灵种种……

也就是元气自然而然散发的过程,亦是天地‘动’之机。

但动机尽去,大盗偷走一切,贼去镂空之时……才能察觉微弱的‘静’之机,也就是人最根本的先天元气。

这一缕法力性质之奇妙,超乎了钱晨的想象,仿佛永远不会枯竭退转,乃是万物祖气之根。

那时候钱晨才突然领悟到先天一气太清神符的玄妙——钱晨思来想去,也感觉只能用一句话来形容:“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

钱晨为了防止十二枚白骨舍利和其上纠缠的九之天鬼干扰,更要借此空空荡荡,体内无依无存的状态,将那一丝玄牝之气凝聚为太清先天一气神符,化为根本法力,修成真力最为上品,永不退转的法力真符,便以冰魄寒光封住了丹田气脉。

那广寒冰魄元丹也被送入了袖里乾坤之中镇压那股魔念。

钱晨虽然守弱到了极致,只为了挽留那一丝绵绵不绝,若续若存的气机,但也依着“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的道理,自身柔弱到了极致,却也强大到了极致。

法力真气空空荡荡之际,神魂却和道尘珠的联系清晰到了微毫。

钱晨依道家守弱胜强,以柔克刚之法,使得自身处于‘无’,而反克身外之‘有’。

让十二元辰白骨舍利和九子天鬼的种种魔念侵扰自己,神魂却渐渐放空,最后达到外魔丛生,自己却一念不起的境界,完成了制魔的我第一步,区分内外,外魔无法勾动内魔,钱晨便可以以魔道最上乘的制魔法门,将其驯化制服。

这时候他即是最弱的时候,因为自身的法力真元已经削弱到了极致,但也是最强的时候,因为神魂若有若无,处于有无之间,驱使十二元辰白骨舍利时,为‘有’,而外魔反噬的时候,却又空无一物。

原本这等状态是最容易翻车的,但奈何钱晨有道尘珠守护神魂,那些外魔拿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所有的凶性威力都成了为钱晨所用的力量。

这便是魔道极高明的制魔之法,也是道门无为之法。

演绎道魔合一,“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的道理。

这也是钱晨为何说他三成功力,天下无敌。十成功力,反而寸步难行。若是他强大起来,那么他修成的道门法力,必然会与袖中的魔道神魔邪物相争,两番牵扯之下,钱晨能保留三分战力,都要亏得道尘珠为他镇压住了心神。

但钱晨自身修为处于守弱的状态下,那么侵犯感染不得他心神的天鬼神魔之力,就皆能为他所用。

妖气如潮涌动,几乎充斥整个峡谷,钱晨因为体内一丝真气都没有,灵觉反而愈加敏锐起来,他以体内之‘无’借‘动’之机,盗取了袖中神魔的‘有’,登时一颗白骨舍利之上滚滚的血色法力如同血河一般,涛涛涌向钱晨本身这个空荡荡的气机。

“怎么感觉这道尘珠用在道门正经的修炼中没什么用,但是若是转修魔道,便是无上至宝呢?”钱晨感觉到妙空都无从下手,只能小心制衡使用的白骨舍利,凶恶神魔,在他手中就像乖巧的布娃娃一样。

什么怨毒,什么忿怒,什么憎恨,对他被道尘珠守护的心神来说都如微风拂面。

那滚滚血色真气,神魔气机又对他体内的‘无’来说——毫无影响。

突然感觉到自己在道门修行之上虽然有些资质,但若比起他在魔道之上的天赋来,简直就是渣渣……钱晨面对那滚滚妖气之潮,渐渐包围过来,想要将他逼入背后的魔窟之中的一众妖魔,心中非但没有畏惧,反而还饶有兴趣的想到:“若是入魔,这九幽之中,说不得真有我一个魔祖之位呢!”

此时,钱晨背后的妖魔抬起半边身子,上半身是一名红发妖邪的女人,张开嘴露出口中四枚外翻的獠牙,肌肤呈紫红色,满是奇异纹路,而下半身则是一只卡车大小的蜘蛛,长着八只尖端锋锐如同利刃的蛛足的妖魔,突然四条腿一弹,朝着钱晨扑了过来。

钱晨正色道:“月夜不寐,愿修燕好!”

他想说这这句话很久了!那蜘蛛美人吐露长舌道:“好啊!妾身愿与先生共参极乐呢!”她发出一串魅惑的娇笑,手下却丝毫没有停顿,一根长足直刺钱晨的胸口。

钱晨伸手一翻,以掌为刀扯出一道匹练似的血色刀气,他不暇思索,刀气横斩——

血河红锈,不应有恨!

这便是九幽血海,最为精深的一门魔道真传——天魔化血神刀!

刀光起时,犹如血河横空,其上血色真气宛如刀上的红锈,也是敌人的血锈,死在此刀之下,纵然是仙神佛魔,都不应该有恨意……因为他们必然心服口服!

那位被炼制成白骨舍利的魔道太上长老之孙,若是见到钱晨扯出的刀光,他就应该明白,修成这一道刀法,生死之争时,死的应该妙空,同样他那个老怪物一般的老魔爷爷,也应该恐惧的是自己的孙子魔性大发,把自己了祭刀。

而自己这般退缩畏惧,完全违背了刀意中的魔性。

首当其冲的蜘蛛妖肝胆俱裂,飞快后退,腹部喷出一口粘稠出的蛛丝,口中还道:“郎君既然愿修燕好,为何转眼辣手无情?”她展露修为,赫然也是接近结丹的异种妖魔,实力非同小可。

钱晨冷冷道:“你应该说:卿防物议,我畏人言;略一失足,廉耻道丧。”

“不说,就没那味了!”

蜘蛛精看着钱晨一脸索然无味,心中委屈实难说清——这是什么古怪癖好?

钱晨知道这些她不懂角色扮演的妙处……所以刀光之下,毫不留情。

这时候冲到钱晨身边,那些奇形怪状的妖魔首当其冲,瞬息间被这道血光抽去浑身精血,斩杀魔魂妖魄,坚韧的妖躯同时被刀气撕裂,宛若五马分尸,死得惨不忍睹。

血光一闪而逝,钱晨挥刀过后,手已经收拢回袖子里了。

蜘蛛精退得极快,它来时脚上缠着一缕蛛丝,退时借着蛛丝的牵扯,只是瞬息就回到了数十丈的高崖上,此时一张妖艳的脸却失魂落魄的呆呆看着钱晨。

带头正面突袭钱晨的虎妖,看到靠近的那几只小妖瞬息之间,就被那邪意至极的刀光斩却,心中又惊恐又愤怒,朝着蜘蛛精大吼道:“媚娘……你是被这小子调戏两句就失了魂了吗?”

话音刚落……

那蜘蛛精之上就传来了‘嗤嗤’的风声,原来血自一线喷出来的时候,真的会发出风声,那无穷血光自从眉心将蜘蛛精分开的一线从冲出,带走了蜘蛛精全部的妖气,血气,修为,化为一泓妖异的血流……

这血流化为长刀,回到了钱晨的掌中。

随着右掌刀光再一转,钱晨转身朝身前再劈一刀——“我让你再多跑一辈子,看看能不能逃出我这一刀!”

那无数妖魔感觉身体内有一股热流蠢蠢欲动,压抑不住,即刻便有全身鲜血带着妖魂法力化为刀气破体而出,没入钱晨手掌合并,扯出来的一道刀光之中,无数血影让这道刀光渐渐凝为实体,有化为法器的势头。

钱晨暗自估算,想要将这道刀气化为真正天魔化血神刀,这般的妖魔,估计给屠杀个十万左右……这个数字一浮现出来,钱晨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这些可不是寻常妖魔,各个都是接近半化形,等若狼妖中的护卫狼的妖魔精锐。

一只就足够通法修士斩妖除魔了!

十万……估计把这一界的妖怪杀完了都不够!

“这是什么邪门的法宝!”钱晨不禁吐槽。

看到那一刀之下,虎妖带来的精锐妖魔顷刻间便被钱晨使出的邪异手段斩杀干净,让它麻木之际,心里生出一个奇怪的念头来——“到底是我是妖魔,还是他是妖魔?”

来不及多想,虎妖架起黑风就往身后逃去,它神魂的最后视线,从眼角的余光里,看到钱晨收起刀光,心里还没来得及松口气,钱晨拢在袖子里的左手又探了出来,对着逃走的它轻轻一弹。

一道无声无色的雷光自它身体内爆发,瞬间将钢筋铁骨的虎妖炸成一团血雾。

这一刻它终于知道了答案——“果然,他才是妖魔……”

半坐巨石上,至始至终未曾起身的钱晨收回手指,淡淡道:“无音神雷就应该我这样用……之前用的都是什么玩意啊?”

第九十七章剑发琴音,琴起雷声

钱晨小心翼翼的自蜘蛛精的丝囊之内,抽出粗细合适,如同寒冰的蛛丝,那冰白的蛛丝刚抽出来,就被钱晨以广寒冰魄元丹的寒气洗练,凝固成带着丝丝寒意的冰弦。

自从弹指无音神雷击杀那虎妖之后,钱晨恍然觉得这门神通比天魔化血神刀更合自己的胃口。

天魔化血神刀在他手中虽然杀伐凌厉之处,无不如意,更只是第一次运使,就悟出了那九幽魔门太上长老孙子一生也未能参悟魔刀真意。有道尘珠护身,又不惧魔刀神意侵染入魔……但越是如此,钱晨越觉得古怪。

他怎么和魔道的法门那么相合?

相合到他以魔制魔之时,居然有一种自己无情无欲,回到了作为道尘珠灵识之时那种接近太上忘情的状态,在那种状态下,他杀伐之凌厉,有一种驾驱魔刀和妙空再以本命元神对敌,随时可以一刀斩杀神魔阴神的感觉。

“太上道尘珠真的是道祖真传道统的传承灵宝吗?”

“怎么感觉这东西落在魔门手中才是大杀四方,无往不利的东西?”

钱晨非但没有得意,反而暗自警惕起来:“我可不能把路走窄了!在道门我是楼观道祖师,是道门可以和太上平起平坐,谁来了都要给三分面子的小祖师。但到了魔道我就只是一个道门叛徒,虽然依仗道尘珠能混出一些明堂出来,但魔道只能龟缩在九幽苟延残喘,而道门的关系却遍布四海八荒,诸天万界。”

“哪一方更加逍遥自在,前途广大自不用多说。”

“而且……”钱晨回忆起那些被炼制成白骨舍利的魔道修士的记忆,面露一丝厌恶:“魔道是真的不合我的三观……钩心斗角,相互残杀,无情无义,自私自利……哪有正道大家和和睦睦,逍遥自在,朋友知交满天下舒服?”

既然决定在正道混了,那么一出手拉出一溜血河刀光出来,动辄魔刀斩杀,夺取敌人一身精血……这像话吗?

反倒是无音神雷,即适合偷袭暗算,无声无息,威力又绝大。

更不含丝毫魔气浊恶,任由哪里的正道高人看见了,也只会赞一声手段玄妙,神通广大。这等不带丝毫旁门左道的气息,将偷袭搞的那么光明正大,振振有词的神通,除了佛门那群表面上慈悲为怀,肚子路都是坏水的神尼神僧,一般正道高人还真玩不出来。

这实在是……太合钱晨的胃口了!

就喜欢这种坏的光明正大,正义言辞的手段……

钱晨决定等练就了太清一气神符的法力,自己也要炼这么一手无音神雷,无形无色,却又无坚不摧。他已经从白骨神魔那里获得了一部分练就此神通的法门,剩下不全之处,凭着道尘珠也能慢慢参悟补全。

唯一的不满意之处,就是发出无音神雷只是需要挥手打出,或是如钱晨那般弹指打出,这种和其他神雷别无二致的发雷方式,实在逼格太低了,与钱晨心目中想要营造的白衣飘飘,仙风道骨,气质出众,一出手却又石破天惊,轻描淡写之中覆灭万敌的逼格实在不能相衬。

钱晨在两界铜牌之中寻摸,这些得自上个任务世界魔门的灵材,对于如今的钱晨来说,已经起不了什么大用了,但好在种类齐全。钱晨挑挑拣拣,寻着了一方赤火精桐的木料,配合一株百年梓木。

动手开始斫琴……先在两方灵木之中开辟鱼腹凹槽,然后量定龙池凤沼,岳至上池厚八分,上池以下厚六分,至尾厚四分……

期间钱晨不停的以无音神雷微微震动,试探此琴音色。最后从琴面上的承露部分,依次制作岳山、龙龈,以及琴底的一对雁足。

最后配上七枚以美玉磨成的琴轸。

系上蛛丝冰弦……

一面完整的伏羲式古琴就制作完成了。

待到燕殊等人有些狼狈,身上沾着血污泥痕,发髻凌乱,神情更有些担忧的从魔窟之中往外钻的时候,他们隔着老远,便听到了点点拨弦之声,纵然隔着洞中,琴声依旧洪亮清晰,意境高旷……

燕殊皱眉道:“上面有琴声,不好……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吧?”

宁青宸侧耳倾听了一会,奠定的摇头道:“没有!弹琴的人满是闲情逸致,琴声有高山流水之相,一派高旷,全然没有杀气。不会有什么事的……对了,钱师兄之前问你借过琴,说不定是他寻来了一张琴,在上面抒发闲逸呢?”

知秋好奇道:“宁姑娘也会弹琴?”

宁青宸笑道:“我会弹琵琶……琵琶常用来定音,所以对其他乐器也懂一些。”

燕殊笑道:“还是你们中土文化繁荣,在我们海外大家杀来杀去的,没时间研究这些……只晓得哪个剑快,哪个法宝强横,法术精妙。”

宁青宸却赞叹道:“传说谢家的九韶定音剑,便是学至少清剑派的一门天琴剑法,号称剑发琴音,化音为剑……要说燕师兄门内没有精研此道的前辈,实在是谦虚了。九韶定音剑作为中土世家之中,最有名的一口法宝级数的飞剑,能配得上它的剑法,可见音律剑术都极为不凡。”

“我听师叔师伯们说过,谢玄实在是天纵之才……”燕殊脸上却浮现了怀念往事的神情,他浮现神往之色,低声道:“听门内的前辈说,谢玄若非卷入了大晋世家与皇室之争,遭人坏了他的道果,本是有着元神之望的……可惜,可惜。”

“司马家本就是世家上位,自然也对世家防备的紧,没有容人之量,这些年大晋受司马家拖累,无论是年轻一代的俊彦,还是世家宗门的底蕴都渐渐不如大魏了!”宁青宸道:“而且大魏有佛门支持,号称四百八十寺,其中潜修的修成金身,相当于道门阴神的高僧不知多少。”

“宁姑娘是大魏人?”燕殊问道。

宁青宸苦笑道:“不过是被赶出家门的弃子罢了!凤师才是我唯一的亲人……”说罢便抱了抱脚边的大黄鸡……

然而大黄鸡心里却只有钱晨,一路上迈着步子,迫不及待的往洞外冲去。

燕殊,宁青宸和知秋只能快步跟上,他们狼狈的钻出魔窟之时,却见有人一席白衣,盘坐在旁边的岩石上,一张古琴横在膝前,素手拨撩便发出阵阵琴声,时而厚重,时而清越……

但这边琴声阵阵,远处却妖气高炽!

无数雷音滚滚将数百里外的妖云炸碎,雷光席卷地面,将数只小妖高高抛起,也在琴声中炸成粉碎,那一群妖魔,已经接近覆灭,死伤超过数百。

雷光血光,混杂着血腥和碎肉,不断掀起,宛如地狱一般。

钱晨这边却依旧在安静抚琴,琴声清澈,不带一丝杀意……身边却有妖魔横尸累累,一只半干枯的赤发美人的头颅,滚落在宁青宸的脚边,几人看着这一幕,竟然有些呆了。原本以为他们在魔窟之中,遭遇那许多妖魔,狡猾狼狈,已经足够曲折艰难。

但岂料钱晨这边的处境才最为离奇……一边弹琴,一边以琴声雷音杀的妖魔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咳咳……”钱晨忍不住捂嘴咳嗽了几声,眉头微蹙,一副抱病在身,弱不禁风的样子。

看到燕殊和宁青宸钻出魔窟,钱晨伸手一划,七弦齐震,发出了一声穿云裂石般的杀伐之声,这一刻才有杀气显露出来……登时雷音无声泯灭一切,远方的妖云起处,瞬息间万籁俱寂。

钱晨施施然的抱琴起身,笑道:“外面等着无聊,抚琴为乐!”

进洞的三人都有些无力,敢情您老人家取乐就是把妖魔屠杀着玩吗?而且你哪来的琴啊?

“东西问到了吗?”见钱晨问起正事,知秋连忙肃容道:“问到了线索了!只是那妖狈狡猾,多次生事,我们就干脆把它杀了。”

“问到就好……”钱晨根本不关心一只妖狈的死活。

“那位妖魔大将好似失去了耐心,屡屡派人来试探,刚刚甚至还想毁掉兰若寺,被我设法阻止了。我们先回寺内……”钱晨的阻止手段向来都简单直接,燕殊等人也是亲眼见过那些妖魔的下场的,根本不会怀疑有活口。

第九十八章破魔金针

回到兰若寺时,天色已晚,几人就先回到大殿之中,给昨夜的火堆里添了一些柴禾,围坐在火堆前说起白天探查的事情。

知秋向钱晨解释道:”那狈妖实在是狡猾,故意骗了我们几次,把我们引入埋伏。后来燕大哥不耐烦了,就一剑杀了它。好在问题都问清楚了,只是它有没有说实话,犹然有些疑虑。”

燕殊笑道:“这处兰若以前叫做青园寺,乃是镇压血魔之后才建起来的丛林,应该是布袋和尚前辈建立的道场,专为监视血魔而设。但因为地处偏远,没有信众供奉,渐渐修行的和尚也少了……”

“八百年前,此地就只剩下一师两徒还有些法力道行,其他都是些俗僧。”

“后来血魔渐渐复苏,那郎大将也是这时成了气候,他属下的狈妖此时法力还浅,并不知青园寺衰败的详细内情,只知道那老和尚的一位徒弟为妖魔所惑,引狼入室,害死了满寺的僧人,青园寺这才衰败了。”

“当时血魔的势力应该还未壮大,它自己也才刚刚能突破一点封印,将魔气释放出来……”宁青宸接过话道:“所以它才先设局,拔去了自己身旁正道安插来监视它的一枚钉子。当时这件事做得应该很巧妙,青园寺虽然满寺的僧人一夜之间都死光了。可附近的百姓只以为是瘟疫所致,所以没有引起注意。”

“这数百年间,镇压对血魔的限制越来越小,随着青园寺也被拔除,它的爪牙在暗中发展壮大,行事越来越猖獗。近百年间,更是开始屠戮天煞峰左近的凡人百姓,所以才传出了天煞峰闹妖祸的传说。”

“行事如此无所顾忌……”知秋叹息道:“看来血魔突破镇压就在眼前了。我已经传信师尊,不久之后应该就会有更多的正道前辈赶来。”

“兰若寺中的古怪呢?”钱晨简短的问道。

宁青宸展开一幅图卷道:“这是我在柳树下找到了那份遗书。”

她摊开图卷,找到一根细如毫末,以金粉描绘的针状法器道:“青园寺是布袋和尚所立的道场,所以这里所藏的,以布袋和尚前辈所炼制的降魔法器破魔金针的可能性最大。”

“这破魔金针是布袋和尚前辈用佛光收纳太阳真火,由五百佛门修士念诵经文,以自身修为念力相助,欲炼就大日如来法身来降服血魔。当时受了玄天大帝除魔法旨的吟风真人单人只剑踏入大雄宝殿,劝说布袋和尚摒弃佛道之别,合力抗魔。”

“但两人言语之中有些分歧,一时谈不妥,动起手来。吟风真人不得已,拔出玄天斩魔剑,破去布袋和尚未炼成的大日如来法身。向他证明,大日如来法身成就的威力,尚且不足以降服血魔的倾天血海。”

“布袋和尚大日如来法身被破,就连拿手法宝百纳囊袋也被玄天斩魔剑捅了一个大洞,却顿悟了自己连吟风真人也无法阻挡,更阻挡不了血魔,遂加入七侠,将大日金身破诸多魔道邪见的精粹,凝练为汇聚无穷太阳真火的一线神光,又在吟风真人的帮助下,才炼成这根破魔金针……”

“这件法宝,也是唯一能定住血海之中的血魔真身的降魔法器。”

“若是没有此宝,那血魔真身在血海之中任意挪移,血海不枯,休想伤他!”

知秋也点头道:“破魔金针的来历,确实如宁姑娘所言……据那狈妖交代,之所以狼妖不占据这兰若寺遗址,而是选择将之摧毁。就是因为白天的时候,任何在兰若寺范围内的妖魔,神魂都会有一种针刺一般的剧痛,若是不赶快离开,可能会妖魂破灭而死。”

“只有夜里,这种感觉才会轻微许多,这时候妖魔才敢进入此地,寻找降魔法器的线索。”

“那狈妖还说,受血魔的指点,郎大将实则已经发现了降魔法器所藏的地方,只是因为布袋和尚所留的禁制在,才不敢随意取出。”

钱晨又和他们来到了珈蓝塔林之下,钱晨再次将塔林仔细搜索了一遍,连碎砖残瓦都没有放过,却依旧没有找到破魔金针所藏之地的可能线索。

宁青宸道:“既然这份法器图谱提到破魔金针是由太阳真火炼成的,而那狈妖也说,妖魔进入兰若寺中,也是白日才会感觉到妖魂如同针刺。说明这件法器应该到了白天才会有线索……我们今夜没有收获,不如等到白天,再仔细寻找一番?”

钱晨看着自泥土中挖掘出来的一枚佛塔残片,默然无语,陷入了沉思。

其他几人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在塔林打坐调息,静待天明……

燕殊几人的心里,都有一种紧迫感,如今看来想要铲除血魔,这降魔七宝却是其中的关键,少一件都会有大麻烦,他们对血魔有什么神通,练就了什么法力一无所知,血魔的修为,依照传说中那种不死不灭的描述,似乎已经接近元神。

当然,血魔不可能修成真正的元神,不然就不是七侠降魔,而是魔降七侠了。

从最乐观的角度思考,血魔也当有道门阴神历经三劫,将要成就阳神的水准,甚至可能就是道门阳神,魔门的本命神魔大成……接近不死神魔的道行。

就算血魔被镇压了两千年,已经元气大伤,但这等道行上的差距,也让众人只能自保,奈何不得血魔。

待到血魔大肆屠戮苍生,重修血海,将一身修为找回来,死的……恐怕就是此界的正道和自己这帮正道阵营的轮回者了。

“看来本次任务的关键,就是这降魔七宝了,找齐了就是简单难度,凑不齐就是困难难度;一件都没有……那就是地狱难度。”钱晨对这种套路倒是熟悉。

按照轮回之主布置的任务难度来说,任务的前期主要是对付血魔四将,拿到七件降魔法器,然后再对付脱困而出的血魔……轮回者若是能齐心协力,这件任务的难度可以降低到很低的程度,刚刚脱困而出的血魔,面对克制其本质的降魔七宝,肯定不难对付。

但若是缺上一两件,让血魔走脱,那就麻烦了。

若一件降魔法器也没有,待到血魔破封而出,屠戮众生恢复血海真身,任务的难度也会提高到一个令人绝望的程度……届时钱晨几人面对的就是一位接近元神的魔道强者,甚至是伪不死元神。此界的众生凑齐了七位练就阴神的强者才将其封印……钱晨这群结丹之下的佼佼者,相比起来就像一群小孩儿一样。

钱晨此时却一点也不乐观……任务从他进入的时候就已经失控了。

因为钱晨带来了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任务世界的轮回者妙空,一个妙空胜过多少个血魔四将?钱晨不敢肯定留给自己的还有多少时间……反正一件一件法器慢慢凑,按照任务流程一步一步走,肯定是来不及了。

他只能在妙空释放出血魔,甚至帮助血魔恢复之前,凑齐七件降魔法器。

这样才有正面对敌之力……

“妙空与血魔合作,定然是与虎谋皮……血魔恢复之后,肯定第一个将它吞噬,魔道中人就是这样,除了自己谁都信不过,谁都只有利用的价值。当然血魔与妙空合作,何尝不也是与虎谋皮……妙空修成本命神魔,本身就是阴神境界,与被困的血魔却是不相伯仲。”

“血魔恢复后能吞噬妙空,将其炼成另一尊神魔化身,妙空又何尝不想吞噬血魔,夺取它的根基,自己成就不死神魔?”

“若是没有我这个心腹大患,妙空定然是徐徐图之,绝不会一开始就将血魔释放出来,血魔被封印对他更有好处。但现在我也是这一局棋的一方棋手,妙空完全可以释放血魔,以血魔来牵制我,又以我来牵制血魔,自己隐忍不发,暗暗准备。”

钱晨这段时间之所以一直维持‘守弱’之态,就是想进一步领悟以魔制魔的无上魔道,为对付血魔和妙空做准备。同时试着将十二白骨神魔和九子天鬼收为己用,这是他最快强大起来,拥有抗衡两人实力的最好办法,为此,他甚至不得不更进一步的涉猎魔道。

本心上,钱晨也想练就道门无上法力,挥手之间都是堂皇正气,逼格显露无疑。

但形势逼得他不得不行险,多准备几张底牌。

修行的手段之中,论起速成行险,魔道确实是其中翘楚。就连钱晨也不得不含泪真香……最开始的时候,他还想毁掉白骨舍利呢?如今还不是只能将就用着?

强大自身的实力,自是应对灾劫的根本。

但借助外物,有道侣伙伴相助也很重要。

妙空那边找来血魔作为强援,钱晨这里也有新认识的几位同道好友,都是可以依仗的神队友……而这降魔七宝,更是此局的关键所在。

只是这破魔金针……究竟藏在何处呢?

钱晨握紧了手中的琉璃瓦残片……

远方天际又泛起了一丝鱼肚白,待到第一缕晨光洒落大地的时候,众人都死死盯着这片塔林,试图找出某些蛛丝马迹。

第九十九章不以色见我

晨光下塔林幽深而静谧,朝露打湿了附近的杂草,石刻的神像,有明王,有迦楼罗,有莲花梵文,在阳光照耀下古朴而残缺,有一种厚重之美。但燕殊几人并没有察觉到有什么线索……

宁青宸微微丧气道:“既然狼妖看守着一件降魔法器,那其他妖魔大将那里也必有线索,先前我见过的那位柳大将,它扎根的裂隙就有些古怪,要不我们暂且放下这边。先去铲除了那柳树妖,拿到它看守的那件降魔法器再说?”

燕殊一听要提剑砍妖,眼睛登时就亮了。

“宁师妹说得对,除魔务净……就算找不到其他降魔法器,先杀一个血魔帮手,也是好的!”

钱晨无奈道:“你们倒是有些耐心啊!”他抬手亮出那枚琉璃瓦片道:“我在废墟中发现了这枚琉璃瓦片,看形式,应该之前的宝塔残留。这里残砖碎瓦那么多,带有琉璃的确是极少。按理来说,塔林之中至少有一座琉璃塔,不应该碎片如此之少才是。”

宁青宸眼睛一亮,道:“钱师兄是说……琉璃塔的碎片被刻意移走了?”

“妖魔刻意隐藏起来的东西,定然就是我们寻找的线索。”

宁青宸皱眉道:“只是我们不知道琉璃塔立在哪里?也不知道琉璃塔原先是什么样子的……根本无法恢复这塔。原先塔上隐藏的线索,必然也被妖魔摧毁了。”

燕殊冷着脸,狠狠的一拳锤在身边的院墙上:“那狈妖定然是知道这塔就是线索,它却从未提起过。”

知秋小声劝慰他,毕竟那狈妖实在狡诈,如果是钱晨可能还会下手搜魂。但燕殊这般正道剑仙,这种业务不熟练,在狈妖屡次想要将他们引入陷阱的情况下,不利落的杀了它,只会更加麻烦。

钱晨看着这片塔林遗迹,围绕着遗迹转了两圈,低声道:“佛塔又称浮屠,有一定之规,通常有十三重塔、九重塔、七重塔、五重塔、三重塔之分,按照塔林残留的塔基推算,这里的佛塔都不会超过九重。”

“而且琉璃瓦既然是瓦当的式样,说明带有飞檐,那就不会是覆钵式塔,只会是楼阁式塔与密檐塔……而这处兰若这般规模的寺庙,塔林通常都是实心的,楼阁式塔因为每一层都有檐、梁、柱、墙体与门窗,在塔内也用砖造出楼梯可以登上各层,更加复杂,所以相互之间的间隔也会更大。这处塔林各塔之间比较密集,应该是密檐塔无疑。”

“至于高度……琉璃塔若是藏着布袋和尚所留破魔之宝,那就是祖师之塔,后来所立的各塔应该都不会在形制上越过祖师塔……所以琉璃塔定然也是塔林之中最高的塔,地基也必然最扎实。”钱晨来到了东南角的塔基上。

“塔林离大雄宝殿比较近……以佛门弟子的虔诚,也绝不会让塔的高度,超过大雄宝殿。”

“塔林通常为僧瘗骨塔,以布袋和尚的修为地位,应该只比供奉修成法身的佛门罗汉菩萨低上一级……”钱晨来到塔基前,伸手一点。

一股寒气落在塔基上,凝固了周围的水汽,只见一根银白色的冰柱出现在了塔基上,冰柱上浮雕莲花须弥座,座上四面设假券门,门内有种种佛像,皆是雍容大方,慈眉善目,栩栩如生。宁青宸微微颌首一礼,单掌竖在胸前,以示尊敬。

燕殊却浑不在意,反倒哈哈大笑:“师弟,你是三清弟子,怎么修起佛像来了。快快……换成祖师之像。”

“师兄,你这才叫亵渎祖师吧!”钱晨无奈叹息道:“佛塔上修道祖像,亏你想得出来。”

“而且毕竟是拿人家布袋和尚的东西,尊重一些也是应该的。”

道门真传对佛门倒是不像对魔门那样的敌视,毕竟大家都是正道,有几分表面的情分……虽然在北魏,正一道和佛门狗脑子都快打出来了。但平时见了面,不都还是慈眉善目,笑呵呵的吗?

看到宁青宸礼佛,钱晨恍然才想起,她也是北魏出身,想来受过一些熏陶。

道门之中,元始道对佛门最为复杂,一方面积极的挖佛门的墙角,甚至向佛门学习,吸纳了许多佛法的精华,另一方面又有些敌视……在道院控制的大晋之中,对佛门不说是百般排挤,也是各种穿小鞋。

搞的大晋境内,佛寺甚少,钱晨也没见过,甚至没听说过有佛修往来。

太上道一向事不关己……关我鸟事。

只是把佛祖向太上道祖求道的《太上化佛经》传的满天下都是,奈何这件事还真是有眉有眼,许多见证过的大神通者,在中土世界都留有道统。搞得佛门的法身高人,听闻此事,都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太上道天然踩着佛门……而灵宝道却是三清之中最为敌视佛门的了。海外佛门,只能收异类妖王为弟子,快沦为妖佛门了,就是有灵宝道搞事的原因……燕殊这般态度,倒也不奇怪。

很快冰塔就长到了第一层塔檐,其上浮雕斗拱精美,塔形轮廓线条格外挺拔而秀丽。

九层塔檐节节攀升,终于到了塔顶……钱晨顺手结了一颗冰魄宝珠,装饰在塔顶。他控制着冰层,调节冰塔的高矮,循着心中微妙的一丝灵觉,终于将塔定在了一个合适的高度。

这时候,众人看见塔顶的宝珠上一道异彩闪过,登时活了过来,表面镀着一层流光。

流淌的光彩中正平和,充满禅意,在冰珠上犹如光明琉璃。

钱晨越看越觉得眼熟,这东西怎么和他的本体那么像……继而大怒:“好你个佛门,居然也在肖想我?”

“师兄怎么知道,塔顶放的是智慧珠!”宁青宸抚掌笑道:“果然,破魔金针就在这里。”

“智慧珠?”钱晨对此世佛门不抄前世的东西,还当真不熟。

“是啊!这般形制的宝珠,在佛门被称为智慧珠,摩尼珠,般若珠,意思是通达一切,如实认知一切事物和万物本源的智慧……”

钱晨这才露出秃驴果然识货的笑容,心情很是舒畅,有点得瑟的点头道:“果然有眼光,此珠确实能断一切,有着通达本源的智慧……”

“传说这是佛祖赞美太上道祖所言,所以才以太上道祖所斩出的灵珠来比喻智慧。”宁青宸微笑着补充道。

钱晨得意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燕殊还在后面呵呵笑道:“佛本是道,若不是太上道祖点化,哪里来的佛门外道。这典故佛祖都认,当年太上合道之时,佛祖以弟子礼觐见,借太上道尘珠赞美太上道祖的智慧,宣讲从道祖那里听闻的佛法,这才立下佛门,成就一教祖师。”

“结果现在的佛子佛孙,居然都不敢提了!”

“燕师兄,佛祖亦是有道觉者……值得敬重。”宁青宸柔声劝说道。

钱晨面无表情的打断他们道:“不要提这些了。把破魔金针取出来先!”

宁青宸对着佛塔再行一礼,便起身向前想要摄取下智慧珠,结果冰珠一脱离佛塔,登时那道流光就消失不见了,取下来的也是一颗普通的冰魄珠。

宁青宸见状,不得不对佛塔道了一声:“得罪了!”

她这才脚尖一踮,并未在塔檐上借力,灵动的蹿到了塔顶。她小心的足不沾塔,凭空悬浮御气,伸手摘向了冰魄珠中的灵光。

结果手一伸,却发现灵光根本碰不到,摸不着。

仿佛幻影一样……

宁青宸翻身下来,低声道:“有禁制,碰不到那道灵光。”

知秋皱眉道:“莫非需要佛门的念力?我们要不要找一个和尚来?”

宁情宸摇头道:“虽然摸不到灵光,我却能感觉到其上布袋和尚留下的念力,其中正大光明,平等无私之处,令人敬佩,看起来并非有这等门户之见的人。”知秋抓着脑袋道:“这禁制也看不出来是什么,看不见,摸不着……连破解的余地都没有。”

“既然叫智慧珠,当然也要以智慧才能参悟其中玄妙。”钱晨嘴角微翘,吸取上次的教训,这一次他得意的很不明显。

也就让宁青宸和燕殊看了出来,知秋这个马大哈是不知道的。

“那好……我们就瞧瞧谁的智慧更高。”宁青宸小巧的下巴抬了抬,虽然话中有较量之意,却只有可爱,并无趾高气昂的盛气。

几人蹲坐在塔边,沉思了起来。

“有了!”燕殊突然想到了钱晨将冰魄元丹藏在月光中的那一幕,与现在何其相像,他大笑道:“破魔金针定然藏在了日光里……毕竟是太阳真火所炼,无形无质……”

燕殊伸手一捞,以采气之法,梳理周围的太阳真火。

良久……燕殊双手空空,一无所获,自己哈哈笑了两声缓解尴尬,又蹲了回去。

钱晨无奈吐槽道:“燕师兄,我藏元丹入月光,只是一时之计,这里多少个日日夜夜,若是藏在阳光之中,等到晚上阳光消失了,岂不就自己现形了吗?”

燕殊强道:“那是你道行不够,也许布袋和尚有法力能藏在日月之光中,只要有光在,就不会显形!”

宁青宸忍不住道:“师兄所言有理!”然后伸手一拍,一道青纱升起,遮蔽了日月之光,笼罩得整个兰若寺伸手不见五指。

一片漆黑中,一道神光突然亮起,宁青宸刚要一喜,就听钱晨道:“别忙……这是我的二十四k氪金狗眼。”

只见钱晨目中神光发亮,显示出极高的神魂修为,他自己面无表情道:“宁师妹可不要把我眼睛当成降魔之宝给挖了!”

“钱师兄……闭上眼睛。”宁青宸有些气急道。

“好!‘钱晨闭上了眼睛,登时四周又陷入了一片漆黑。

许久,才听到知秋弱弱道:“我……我能睁开眼睛了吗?”

宁青宸面无表情的撤去青纱,兰若寺恢复了光明,几人继续蹲在塔下,在知秋也尝试过请玄天祖师解谜无果后,场面陷入了僵局。钱晨一脸平静的和宁青宸对视,宁青宸看他眼神无波,心里羞恼,抬了抬头道:“师兄呢?可想到了办法?”

钱晨微微点头道:“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

“所以呢?”

宁青宸察觉到了危机,这句偈子一听就很靠谱。让她有些紧张了起来……即是期待,又有些不服气。

“所以要用心!”钱晨闭上眼睛,随意向前伸手一抓。

他的手中突然凭空出现了一根似眉毛粗细,有五六分长短,仿若日光凝聚而成的金针。

第一百章遇事不决,太上道学

宁青宸有些不服气的沉思了许久,思索着钱晨随口所说的那道偈子,她倒是有一股不服输的傲气,钱晨随手抛着那枚破魔金针,灵觉扫了一眼,感应到这枚金针之上,有着浓重的佛门气息,品质也极高,本质乃是一股无形无质的太阳真火,被佛法炼成神针。

这一枚破魔金针,大约是禁制层数圆满的法器,布袋和尚将它藏起来的时候,果然早有布置,两千年来无人祭炼,禁制层数也没有下降。

“怎么是一件佛门法器……”感应到金针上淡淡的禅意,钱晨微微皱眉:“要是一件道门禁制的法器就好了。”佛门法器以念力洗练,比起道门法器祭炼禁制另有一种神妙,钱晨却并不了解,毕竟他所学都传承自道门,就算偶尔涉猎了魔道的学问,也是练气一脉。

与在意识上下功夫的佛门,实在不太搭的来。

道尘珠百万年来都供奉在楼观道,那里可没有人闲着在自家的传承灵宝面前,提起佛门的修行之道。

“就算来一件魔道法器也成啊!”钱晨暗自摇摇头,这件降魔之宝,还是先让给其他人吧。

降魔七宝,为了完全发挥威力,最好还是由七位同道一起发动,钱晨也不是那种眼皮子浅见,见到什么好东西就非得往自己怀里搂的人。

如今以对付血魔和妙空为先,找几位修为不差的神队友来,持着降魔法器,作用更大。

钱晨的目标是那件一听就与别的降魔法器不同的玄天斩魔剑,作为七侠之首吟风真人所炼的法器,它理应比其余法器更高一层,而且飞剑这种法器,妙用上更胜其他法器一筹,钱晨虽然已经有了清鸿剑,但他其他的马甲可还没有呢。

作为一个立志套上七八层身份的演道高手,不给自己准备七八套法器,不就显得自己太穷了吗?

万一哪一天要在熟人面前伪装身份,结果掏不出法器来。

钱晨至苏醒以来,何时这般窘迫过?

这时宁青宸若有所悟,终于想明白了其中的秘密:“原来奥秘真的在那句偈子中……‘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讲的是抛却色相,直指空性,破除对外相的执着。那破魔金针,却在‘非枯非荣,非假非空’之中。”

“不过这句偈子气魄好大,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这时在以佛的口吻说话。后半句更是说见‘我’,如见如来……此言,莫非出自佛祖?”

“可我为何从未听过?”

“得了!佛祖的节操可比太上高多了。没抄《金刚经》……”钱晨肚子里默默吐槽道。

“不过这位佛祖不是什么文抄公,却也是考斯普雷的爱好者!先前和太上玩了一把禅宗拈花一笑不说,又考斯了释迦摩尼在娑罗双树之间悟道入灭的故事。真是……会玩啊!”

“别问……”钱晨依旧拿出万能的回答:“问就是太上道祖!”

太上道祖!

宁青宸和旁边听着的燕殊顿时了然,这就完全合理了。太上道祖以这口吻说话,点明佛门根本,暗示佛本是道,能见道祖,便能见如来。考虑到此时道祖的身份,更能说明佛道之别,到了太上道祖那个层次,也只是‘色相’。

这多半是道祖对还未成道的佛祖所说的偈子。

让他破除道祖留下的色相障碍,得以真正的领悟自身的大道,揭视大道殊途同归的道理。

也只有太上道的真传,才能知晓这等上古隐秘吧!

两人一时间陷入暇思,钱晨看着这两人自行脑补,陷入迪化,登时在心里的小本本上默默记了一笔,但凡有什么难以解释的事情,尽管推给太上,他什么都能解释。人人都能脑补!

遇事不决,太上道学;解释不通,脑补成功!

钱晨道:“什么非假非空,扯得玄之又玄。其实说的只是无色界而已,佛门将意识分为三界,欲界,色界,无色界,其中色相所化,为欲界、色界,抛却色相,便是无色界。乃是佛门修行时禅定所入的脱离物质的世界。”

“我先前闭目冥想,进入空无边处,一下子就看到了这根针……”

宁青宸惊讶的有些说不出话来,她也度过佛经,知道无色界四天,可那是天人所居……布袋和尚圆寂虹化前,估计也就能进入空无边处,这已经是能进入西方极乐天界的修为了。听钱晨所言,好像进入识无边处;、无所有处、非想非非想处都轻而易举一样。

难怪那些妖魔拿不到这件降魔之宝,莫说他们能不能悟透这一层。

就算能悟出无色相的道理,想要禅定进入无色天,那也是异想天开,能进去的估计都被度化成佛门护法了。

宁青宸也悟到,钱晨这种办法绝对不是正常的途径,多半布袋和尚还有什么布置,让正道的晚辈念几句佛号啊!或是默默钦祝祈祷啊!然后破魔金针就从无色界空无边处落了下来……谁知道钱晨直接闯进去拿走了东西。

钱晨瞥了她一眼,不知道这个爱脑补的小姐姐脑子里又在想什么,只感觉她好像脑补的很欢的样子……可不要把自己吓到了啊!

“燕师兄,宁师妹,知秋道友……这破魔金针于我无用,你们谁拿去吧!”

燕殊一拍剑囊道:“这是佛门的东西,我也用不惯,而且我一剑傍身就可以了。其他法器,不过妨碍我剑道。”

钱晨知道他对剑道的执着,便转头看向其他两人,知秋迟疑道:“我若接过此宝,恐怕回去师尊会要我设法重建青园寺,以偿还因果,全了同道之情。布袋大师我是极为敬佩的……但这苦差使还是找别人吧!”

宁青宸也颇为为难。

“虽然是个女孩家的玩意儿,但我剑道尚未纯化,又要演练飞针?而且我也无意与佛门结缘……”她是知道轻重的,佛门留下的法器颇有些因果的讲究,中土常有故事传说,某些旁门的高人为了渡劫辛辛苦苦谋划佛门前辈的遗宝,结果谋划,谋划着,把自己都赔进去——出家了!

经过海外某些道统的宣扬,全中土都知道了佛门这一手。

宁青宸虽然有些性格有些清冷,但还没想过青灯古佛度过一生,出家做一个女尼什么的。

这时候钱晨看到旁边的大黄鸡,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拍脑袋道:“对了,还忘了你这位道友。鸡司晨,天生便对太阳元气有着感应……道友你又是妖身,些许佛门气息完全无碍。这枚破魔金针最适合道友你才是……”

这时候宁青宸也恍然回过神来,这枚金针,最让人头疼的,不还是其上的因果吗?

几位三清弟子不敢吃里扒外,但凤师它无碍啊!

就算被度入佛门,也算有个前程。佛门是出了名的生冷不禁,普度众生。什么大妖魔头,来者不拒,度化的可欢了!

大黄鸡眼神一凝,仿佛在说:我感觉你们想害我!

这时候钱晨已经笑嘻嘻的将金针打入它的眼睛里面,那破魔金针没入眼眸之后,化为一道神光,让大黄鸡的眸子变成了金黄色,带着淡淡的威严。金针入眼后,大黄鸡仿佛也感觉到了它对自己的好处,便也不再排斥,目光注视着太阳,运用本能炼化起来。

不一会儿,身上的妖气就淡了许多,浮现一丝丝檀香。

“没事……”钱晨塞过去一枚如同舍利一般,散发着淡淡清辉的灵丹,拍了拍它的脑袋道:“你说不定还能认一个菩萨做干妈呢!横竖都是好事……好好在眼中凝练此针,或许能修出另一重妙用。”

第一百零一章树妖姥姥

大黄鸡探头一啄,吞下了那么舍利一般的灵丹,继续藏在嗉囊里。它单腿独立,闭目消化了很久,才堪堪炼化了这件破魔金针。

“破魔金针果真不凡……”燕殊赞叹了一句,继而道:“不过,其余几件降魔法器的线索,我们还没有……”

“但妖魔那里必然有。”钱晨接过话:“有这兰若古寺……有宁师妹、燕师兄、知秋道友,还有我小钱……怎么能再少一位树妖姥姥呢?”

“我们去会会这位柳大将!”

…………………………

天煞峰下,一个一身麻衣的小和尚,正在艰难跋涉着。

他俯身耙住身边的一块巨石,小心翼翼的行在山涧石崖上,朝着前方巍峨高耸的黑山攀援。

快到崖边了,小和尚抬头想要再看看前路,却见到一抹红色的影子,孑立在峡谷对面。

“姑娘!”小和尚喊了一声:“你知道有什么路可以去前面的天煞峰吗?”

那红色的倩影回头,隔着山间的薄雾,似乎都掩饰不住那惊艳的容颜。

她看了小和尚一眼,并未回答,而是转回头去,身影茕茕。

“呸呸呸……又喊错了!”小和尚呸了几声,连忙双手合十,正经道:“女施主……去天煞峰的道路可就在前面?”

红色的倩影一晃,便消失在了薄雾中。

“消失了?”

小和尚一愣,连忙抓紧脖子上的佛珠。

“怕不是山间野鬼吧?这穷山恶水,居然也有这么漂亮的山鬼吗?”

小和尚想入非非,继而狠狠的拍了自己的脑袋两下:“十方啊!十方……师父下山前是怎么交代的……山下的女人是老虎,遇到了千万要躲开。”

山路渐行渐高。

到了山腰上,四面八方吹来的山风已经将山脚上的雾气吹散。

大风呼啸而过,卷起山间的碎石,坠落往山下。

十方小和尚见状咽了咽口水,从这里落下去,当真连粉身碎骨也不足以形容,他紧了紧身上薄薄的僧衣,高山上寒气极重,虽然有一点微薄的修为再身,小和尚也经受不住这彻骨的山风。

他四处张望了一下,看见前方有一个可以遮风的山口。

他赶紧过去,果然见到山口处两边的石壁凹陷,遮拦出一个可以避风的地方,只是这里早有人占据,好在这地方广大,倒也不差小和尚一个人。

“老丈,可容小僧在这里暂时避避风?”

听到这话,石壁前神色茫然的老者才抬起头,他怔怔的看着小和尚的方向,神色透着一丝茫茫。

小和尚试探性的再喊了一声:“老丈?”

“哦!”老人方才中蒙昧中醒来,身子往旁边让了让,口中道:“不碍……不碍事的!”

十方小和尚这才松了一口气,他看到石壁洞中有一些被风吹来的枯枝杂叶,便随手拢了拢,用火石升起来一堆小小的火堆,自己这才伸出手烤了烤火,发出一声舒畅的吐气声。

又招呼身边的老者道:“老丈一起来烤烤火吧!”

“这山路崎岖,山风也冷,不知老丈是哪里人士,怎么这会了还上山来?”

“我是这里的猎户……”

老者缓缓道,他停顿了半响,才又缓缓开口:“儿子打猎去了,我上山检查一下陷阱。”

“老丈既然是这里的人士……可知道有什么登山的近路吗?”

十方小和尚指着前方巍峨的天煞峰问道。

“上山的路啊!”老人缓缓抬头,满是皱纹的脸上,一双眼睛透着昏沉,让十方不禁担心他是否还认得路,而且这般有点糊涂的老人,一个人上山来,十方也有些担忧,但他身系重任,实在没有空闲送老人回家。

老人往出了山口的右方一指,低声道:“那里有一条路……可以走。”

‘多谢老丈……“

身体暖和了一些,十方也该继续赶路了。

他沿着老者所指的方向,走了两炷香的时间,果然那里出现了一条荒僻的小路,通往大山更深处。

…………………………

这条路果然好走了许多,十方和尚不知走了多久,只见天色渐渐暗了,周围安静的没有一丝声响。

他不准备抹黑爬上,想着看见哪一处合适,便将就着睡一夜。

忽地,前方渐渐昏暗的山道上,出现了一个耀眼的红影。

“女鬼!”十方紧张的闭住眼睛,捏住师父给的佛祖,拦在身前:“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佛祖在前,诸邪避退……”

“你怎么来了?”那‘女鬼’开口问道,声音清冷,却很好听。

小和尚悄悄睁开一只眼睛,看到那生动的容颜,不禁回答道:“原来你不是鬼……小僧法号十方,奉师父之命前往黑山,查看山间雕刻的佛像是否完好。”

“天煞峰附近的妖怪多得很,就你……你师父是不是对你特别不好,你经常惹他生气,愚钝不堪造就?”红衣女子露出一丝饶有趣味的笑容,打量着他。

十方小和尚连忙摆手道:“不是,不是……师父对我可好了。与如师如父……”

“有时候,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我要有一个像你一样笨的徒弟,也会把他骗出去送死的!”女子语重心长道。

十方急红了脸。

“师父只是要助同道,铲除一伙妖魔,所以才让我一个人先去,有他的念珠在,妖魔鬼怪也不能滋扰。”他举起了手中佛珠道。

红衣女子瞥了那佛珠一眼:“这种不入流的法器,也就防一防山间小鬼小妖……这里的妖魔,可不是什么小打小闹的东西。你拿着这破玩意,就是去送死。像你这样傻的小和尚,不知道你师父收过几个了?他的佛珠可还够用?”

十方羞恼道:“小僧不傻!”

红衣女子一歪头:“把我一个大活人认成鬼,把鬼当成人问路,却丝毫没有怀疑。你不傻……谁傻?”女子露出一个眉眼挤在一起的表情,十分囧感。

她这般好颜色,做出鬼脸一样的表情,却是让十方小和尚心里那朵高岭之花,轰然衰败了。

回过神来十方和尚才惊呼:“你说刚刚那位老丈是鬼?”

“是啊!我老远就看到你在缠着它送死,还听到它跟你说,它儿子下山去捕猎去了,它在山上等待像你一样的傻子,进入陷阱。”红衣女子笑弯了腰:“居然,真的有傻兔子撞上了!哈哈哈……”

小和尚刚想追问,抬头却闻到一股好闻的香气,恍然察觉到是从身边的女子身上传来的,突然紧张的低下了头。

“你有点好色哦!”这时候女子撑了撑他的肩膀。

“小僧没有!”十方低着头,不敢抬头。

“第一次见面,你叫我姑娘。后来才改口叫了女施主……小和尚,你六根不净!”红衣女子摇着头,突然一拍十方的肩膀:“好了……快走吧!不逗你了。再往前你的命就没有了。我特意来这里阻拦你,就是怕你撞上了前面的那个大家伙。”

十方小和尚老实的回头,临走前突然问道:“小僧蒙得女施主救命之恩,还不知姑娘姓名?”

“我叫马须眉……巾帼不让须眉的须眉!”

红衣女子一挑柳眉道。

这时候,一声只有她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开启主线任务二,获得正道阵营认可……”

“轮回者已获得正道剧情人物十方的认可,完成度。”

“呵呵……还说不好色!”马须眉调侃道:“嘴硬心里却很老实的小和尚。”

十方刚要沿着来路走回去,却看见前方影影绰绰,出现了数十个影子,招呼过他的那位老丈就站在最前面,他木然着脸道:“为何要回头?”

身后无数声音此起彼伏道:“为何要回头?”

“为何要回头?”

“装神弄鬼!”一声娇咤,犹如雷音顿起,让身后那数十道身影浑身一颤,现出了原型。

只见先前那面目和蔼的老丈,面孔突然枯瘦了下去,犹如干尸骷髅一般,身上也长出了白毛,一对獠牙探出唇外。

十方和尚转头就往后跑,这时候一个红色的影子闪了过来,拉着他就往尸群冲过去,十方和尚,只听马须眉的声音在耳边道:“往前走你还有生机,往后才是死路一条!你这么鲜嫩的小和尚,那老妖怪不知多久没有吃过了……”

看着狰狞的僵尸离自己越来越近,十方和尚惊恐的想要举起手中的佛珠……

“收起你那破珠子吧!”马须眉喝道:“且看我神通……”

她的红袖一展,一张黄纸蓦地飘出,然后是第二张,第三张,千千万万张,黄纸上以朱砂绘就符箓,但十方和尚却非常慌张:“这世上,哪来的那么多符箓?”

不说画符的精力,只说耗用的朱砂符纸,就能买下他和师父的那一整间寺庙。

无数符纸恍若巨浪,朝着那数十只僵尸兜头压下……

这帮并不在昔日袭击钱晨的那帮狼妖之下的僵尸,面对符海的碾压,当真有一种无力之感,一张符纸当先贴在了老者所化的僵尸身上,只见符纸所贴之处登时腾起一阵白烟,符箓无火自燃,烧的僵尸兹兹的响。

僵尸老者露出极度痛苦的神情,然后第二张,第三张,符纸淹没了白毛僵尸,眨眼间便将其活活消融成了一滩黄水。

无尽的符海只是一拍,便将尸群淹没,在洒钱大法面前,凶狠的妖魔激不起丝毫风浪。

马须眉收回符海,环绕着自己和十方小和尚,眉毛一挑,额头上却是连一点汗都没见,氪金神通,恐怖如斯!

这时候,一根碧绿的柳条,泛着妖异的翠绿,噗的一声穿透了符海。

柳枝纤细柔软,质感却给人一种生灵血肉的诡异感觉,马须眉身上红霞翻滚,身上的红衣飘带飞舞,带起点点的火霞,阻止了柳条继续洞穿。

柔软的柳枝灵动的一卷,便将马须眉身边的十方小和尚给卷走了。

一柄短短的飞刀从马须眉袖中遁出,刀光一斩,就要斩断柳条,救下小和尚。但这时候第二根,第三根,第四根柳枝也从远处的黑暗中刺出,柳条连弹,将刀光击退。十方小和尚的惨叫带着回音,被卷入黑暗中。

马须眉咬咬下唇,一狠心,也跟了上去。

黑山之下,一个参天大树耸立山间,它直径数十丈,高耸入天际,树冠上有数万条翠绿欲滴的柳条,散发绿霞,随着山风微微摆动着。

在它脚下,无数尸骸堆成了白骨小山一般。

十方小和尚伴随着惨叫渐渐拉进,被拽到了这里,他仰头看着这接天神木一般的柳树,两眼一翻,差点昏迷过去。远处,一道红色身影正在朝这里飞纵……

第一百零二章司妹,我不想奋斗了

随着司倾国而来的,还有那漫天的符箓,一道符箓便是一道通法境界修士的法力,打出便是一道法术。司倾国身旁黄符飞舞,符浪翻滚,莫约有数万张法符。等若数万通法境界的修士同时出手,方才淹没这树妖操控的僵尸,未能消耗其百一。

就算每道法符,都只是法力品质最低劣的通法修士所画,这么多符海砸过来,就算是钱晨也要抱头鼠窜。

但修士斗法,手段繁多,又岂会局限于正面相斗。

至少钱晨便有数十种办法,能够绕过符海,先前他收拾甄道人的时候,就算有这么多法符护身,又能救他性命吗?

树妖伸出数百根柳枝,碧绿的链条交错,宛如一张遮天大网,将周围封锁住。

这时候更多的柳枝则扎进了树根处的白骨小山里,没一根柳枝都提溜着一连串的白骨,那些白骨张牙舞爪,在柳枝上挣扎着,树妖就像操控着提线木偶一样,将根部的白骨小山化为骷髅大军,对上了符海。

那每一张符箓,都化为一道法术,或是火烧雷劈,或是金光黑风,将骷髅大军渐渐磨灭。

然而,每当骷髅被轰杀的时候,其身后的柳枝只要轻轻抽出,便丝毫不伤,偶尔有符箓透过骷髅海威力外泄,打在了树妖身上,也都不痛不痒。

“我就知道这妖魔难缠!”司倾国暗自恼怒,若不是为了救人,她摸清楚这妖魔的底细在杀过来,哪会如此狼狈?

刷刷……

更多的柳枝摆动起来,随风而扬,诡异的妖光绽放,如鞭如剑,展现了令人惊异的妖异。司倾国窥得厉害,知道不能在任由那树妖准备,不然这符箓海洋也护不住她。

她咬咬银牙,自袖中又抽出了一把金色的小剪刀。

那小剪刀做成了玄鸟交错的形状,被司倾国放出袖中便夭矫灵动,腾空飞舞,化为两道金玄之光,往那树妖根部一绞。

也是她依旧冷静,知道这些柳枝都不是树妖的根本,只是一件法器,一种神通一般的部分,纵然全部剪断,或许能让树妖少一个手段,却难伤其性命,反之,若伐倒树根,纵然树妖还有再多的柳条,也要遭劫。

小剪刀一张一合,便有玄金两色光芒如电,两只玄鸟化形而出……

最靠近那小剪刀的数十根柳枝像鞭子,朝着那剪刀所化的玄光一抽,只见两股玄光张合,那碧绿的妖异柳条就纷纷被斩断,仿佛连升级都被断绝了,半截柳枝栽落尘埃,虽然依旧翠绿,却没有那股妖异的生机。

但只是这一阻,便有十倍的柳枝又围了上来,剪刀左右穿插,剪下了数百条柳枝。

但最后柳枝数十只编成一股,仿佛发辫一样变得粗大起来,玄鸟剪刀难以一下剪断后,数十根这般大股的柳条交缠上来,缠在小剪刀上,裹成一个巨大的柳编球。滚滚妖气镇压下来,司倾国额头见汗,连连催动法器,也挣脱不得。

她看到周围的柳条又开始编织成网,要把她困住。回头看向已经被捆在大柳树旁边的十方小和尚,面露一丝愧疚之色……手中却果断的洒出一捧雷火,那颗颗阴雷爆响,威力居然不逊于钱晨的无音神雷,在柳枝网上,炸开一个大洞。

却是极为果断的放弃了救人和自己的法器。

她抬手放出一枚飞梭,灵光裹住自己,瞬息之间,就遁破了柳树妖的重围。

这时候树妖发出了一阵非男非女,诡异莫测的笑声道:“来了姥姥这里,还想走?姥姥看你根基很好……正适合炼成尸姬,做我的收藏!”

山上皆是坚硬的岩石,但这时候,竟然有数根粗大的触手破开岩石,仿佛那小山一般的巨石,都跟豆腐一般松软。

那几条柳树根所化的触手,伴随着无数血光冲天而起,那血光爆散为无数血丝,缠住了飞梭的灵光……司倾国只得纵起刀光,四处斩断那些血丝,但随着身后的无数柳枝渐渐围上来,已然很难脱身了。

她手中扣住一枚小小的玉印,面露狠色,就要爆开手中法器,给树妖来一记狠得。

这时候一个黄色的影子,居然在她身边一闪而过……

司倾国微微一愣,待到她看仔细了的时候,更是心中震惊迷惑。

“如果我刚刚没有看错的话……那是一只鸡?”

那只鸡通体披着淡黄的羽毛,有点像常吃的九斤黄,只是还要更大一些,羽毛淡黄近金,毛色也非常纯粹,没有一丝杂毛,油光水亮,看起来就保养的很好……很好吃的样子……司倾国看久了,竟然忍不住咽下一丝口水。

“可恶……被这魔阵看破了我心性的弱点。”

她有些恼怒道:“幻化这等荒诞不经的幻象,叫我一时分神!”

那大黄鸡瞳孔纯金,紧紧的盯着那树妖躯干,树妖竟然感觉到隐隐的有一丝紧张,它感应到了大黄鸡身上淡淡的妖气,冷笑道:“不过是一只鸡,可知道我豺狼虎豹吃了多少。牛羊猪马也是无数……天下不只有它们吃草木,还有草木吃它们的道理。”

“哈哈,我牛妖都不怕,还怕你一只鸡?”

司倾国迟疑的看着树妖姥姥,暗自奇怪,它演双簧入戏那么深?

大黄鸡眼中流露金光,就在此时,射出一线金针,那万千柳条触手,那树根血光皆未能阻拦半分,金光迅疾无比的透过柳树身躯,登时钉在了它的元丹上,树妖姥姥发现自己法力运转愈发迟缓,更难以遁出妖体。

而且元丹上的剧痛,仿佛被太阳真火烧燎,那翠绿的柳条一时间竟然都有些枯黄。

充满妖异生命力的柳树,被烤的焦枯,树妖姥姥一声惨叫。

“这是降魔法器,破魔金针……”

“妖孽!接我一剑……”一声豪迈的大笑,司倾国看见一道剑光瞬息而来,一剑劈在了树妖身上……

“剑气雷音!这是前日与魔头厮杀的那位剑仙!“

她心中这才一喜,那一日先是有剑气雷音横空而过,随即魔火滔天,她离得有些远,却也能感觉到那惊人的神威。当即奋起催动飞梭,手中刀光如练,劈断了已经稀少许多的血丝,也不再逃了。

司倾国大呼小叫道:“前辈,算我一个!”

“妖孽,接我一刀!”

那把短刀刀光如雪,紧跟在燕殊那一剑的后面,一刀一剑前后都砍在树妖根部,确是差点将树妖拦腰截断,那巨大的伤口劈开近半,无数绿色的枝叶喷溅而出,树妖却展现了极强的生命力,那无数血光倒卷,树汁粘结成丝线,伤口居然蠕动的愈合了起来。

燕殊刚要再斩一剑,便有无数柳条发疯似的席卷过来……

他仗剑连连劈开这些纷乱的枝条,但是此妖柳条甚多,而且还在随时生长,树妖倾尽积累的妖异生命力,竟然有些不死之身的摸样了。

树妖只把无数柳条笼罩树下百里的范围,燕殊一剑之下,确实能破开无数柳条的阻碍,直斩其真身躯干,可是这柳妖也是练就神魔法相的妖魔,它将自身的本体练成了一种触手神魔。

虽然还未能元丹神魔合一,成就本命神魔,才被破魔金针所克,钉住了它的妖丹。

不能展现妖丹随意挪移,只要还剩下一根枝条,都能不死不灭,稍微给一点时间便能重新恢复成原来摸样的可怕。

但此时它将积蓄的庞大生命力尽数消耗在恢复上,元丹催动,便能将燕殊砍伐的伤痕弥合。

这时候,剑修面对这种不死不灭的敌人的劣势就出现了。

一旦不能将敌人的元神斩杀,那么每一次驾驱剑光,都只是法力和妖气的消耗,以柳树妖的庞大妖身,当真是累死燕殊也杀不了它。

看着燕殊渐渐被那无数柳条缠住,司倾国一声厉喝:“前辈,看我法宝!”

她扣住的玉印激发,瞬息之间便有巨大的印文落在了树妖那重重柳条上,印文上书‘平阳功德印’,内敛的神威稍稍激发,便瞬息粉碎了那无数柳条,燕殊趁此机会,连斩两剑,几乎要把柳树贯穿。

远方的伤势未愈,只能观战压阵的钱晨看到这一幕,顿时酸了——“法宝!这妹子法器怎么那么多……数量且不说,质量就胜于我了。还有一件法宝……”

“我果然还是太穷苦了!自从公司(楼观道)破产之后,偌大家业化为流水……过起了吃糠咽菜的生活,唯一一件法宝,还是缴获不能轻易动用的魔道之宝。”

“我这边拼生拼死,才挣下这点家当,还不如这妹子拼爹。”

“太上,我不想奋斗了。扔下一件灵宝给我吧!”钱晨心里默默吐槽道。

纵然这次差点功成,但是在柳树妖不要命的催动树根暴起阻拦的情况下,燕殊终究还差两剑才能斩断其根基。

“我已经试探出它的跟脚,宁师妹,再为我争取三剑,我丹剑合一,便能将它斩杀!”燕殊大喊道。

“宁师妹?”司倾国脸色有些微微创柏有些不解:“我虽然不姓司,但也不姓宁啊!”

这时候,一声淡淡清冷的声音传入她耳中,道:“这位师妹,刚刚那件法宝,你还能发动几次?”

司倾国倒也未曾防备,老实道:“这是我爹赐下让我防身的法宝,我法力不足,刚刚催动过一次后,只能在动用两次了。但我爹严令我,最后一次在生死危机面前,才能动用。”

宁青宸微微沉思,继而也猛的一啄……

她的剑光虽然未有剑气雷音的高度,却也练成了剑光分化,只是她没有斩向树妖,而是一剑劈在了中间那个已经稍稍小一些的柳条球上。

这时候司倾国大喜,连连催动那件小剪刀,柳条球中两道玄金光芒刺出,回身一绞,却和宁青宸联手,将其绞碎。

“你用这件法器,不断剪下那些柳条树根……”

“凤师!你我或要涉险一番了!”宁青宸才定下策略,就听闻钱晨传音道:“宁师妹不必如此,我已经以无音神雷,暗中在那树妖周围埋下了许多雷声,这雷音积累,已然成阵。只差我弹奏一曲,便能引爆雷阵。”

“届时,宁师妹你要带着燕师兄他们离得远一点,待到我炸碎了这些枝枝叶叶,再让燕师兄趁机绝杀,有什么布置,都留到那时候去!”

宁青宸心中大定,便对身旁一袭红衣,可怜兮兮看着她的司倾国道:“你准备那法印一击,我说放,你就放,不要犹豫!”

说罢,便拉着她稍稍远离了树妖躯干。

远方的山头雪峰上,钱晨俯视着前方略低一些的山峰,那里一棵参天妖树,正在挥动着无数触手枝条,掀起血光冲天。

“这里的动静那么大,我留下的布置,瞒不了那些妖魔多久了。”

“本来还想在锻炼一下燕师兄和宁师妹的配合,如今不得不强撑着伤体,以一成功力出手!”

念罢……钱晨一勾丝弦,低沉嘶哑的琴音彻响,那无形无色的雷光随着琴声袭去。

树妖隐隐约约察觉到虚空中有无数诡异的法力来袭,嘶吼一声,身上无数枝条狂舞,一根柳条就抽动百里之远,万千柳条随着它摇摆回旋,密集的形成一个阵势。

第一百零三章降魔剑匣

低沉浑厚的琴声传到司倾国的耳中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琴声威猛刚烈,急促的可怕,有铿锵金鸣之音,杀气四溢,而宁青宸更是闻声皱眉……

却是钱晨在以琴弹奏前世的一曲《筝锋》!

道道雷音滚滚,无音神雷与琴声中渐渐急促的杀机相合,比昨日钱晨试琴的时候,更加可怕。缠缠绵绵,愈发阴损的雷光,笼罩了参天妖树身周的每一处虚空。唯有宁青宸和燕殊所在的地方,微微薄弱一些。

柳树妖听闻琴声之中毫无掩饰的杀机,虽然不知道那渐渐积蓄的可怕威势是什么。

但也知道不能任由钱晨再这样下去了!

它将无数柳条甩出,数万根青翠的柳条散发血光,看起来柔若无骨,但在血光之中,却又变得和品质差一些的飞剑一般锋锐坚硬。

那柳条伸长数百里,刺向了钱晨。

这一刻,犹如无数飞剑攒刺,铺天盖地而来,几乎淹没了钱晨面对的空间。

随着琴声渐渐急促,不断‘划’音飞扬,钱晨信手在琴面上划过,一波又一波的无音神雷涌出,那数万柳条渐渐化为飞灰,无穷无尽蠕动着的柳条触手仿佛洪水一般冲来,却在路上不断地蒸发,不断被琴音化为齑粉。

但柳妖如同发疯了一样,调动起全部的触手,甚至任由燕殊在它的妖躯之上留下道道剑痕,只要不威胁到它的根基,一概不理会,只将柳条触手向钱晨伸去。那不断被震碎,又不断被补充的触手,终于缓缓来到了钱晨的面前。

不断粉碎,又不断重生的……一尺、一尺艰难靠近钱晨的眉心。

这时候琴曲终于来到了急促短碎的小音,这一连串碎音过后,是一段短暂,却又漫长的沉默,待到柳妖将触手伸展到即将触及自己的时候,钱晨才划出了最后的那道尾音。

这时候,虚空之中遍布的无音神雷,在此刻轰然引动。

无数雷音震动。

无法听到的雷音,扭曲了虚空,在司倾国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在燕殊和宁青宸虽然见过,但再看依旧非常震撼的表情中,轰然淹没了整片虚空。

那柳树妖密密麻麻的树根触手轰然粉碎,就连其根本妖躯都受创不浅……

早已准备妥当的燕殊脑后浮现一枚碧绿的元丹,与剑丸合一,剑光纵横化为百丈长虹,一瞬间便斩在了树妖的根部,柳树妖魔一声嘶吼,那非男非女的奇异魔音高亢嘶嚎,试图以魔音震动燕殊的心神。

但沉浸在剑道之中燕殊,只把它当成了迎面山风。

剑光只是一转,便第二次,第三次的斩在了树妖的根部……这一次参天妖树终于被连根斩断。

根基被毁后,树妖还想挣扎,但这一次失去了无穷无尽妖异生命力补充的它,虚弱的被元丹上的破魔金针一催,便化为了燃料,偌大的妖树轰然倒塌,身上焦炭不断扩张,浑身都泛起了暗红的火光……

大黄鸡收回破魔金针,其上的太阳真火焚烧了甲木精粹,似乎带给它不少好处的样子。

经过又一番的苦战,众人落在坍塌的参天妖树之前,不禁深深的吐出一口气。

“终于又除去了血魔的一员臂助。”燕殊看着四周散落的森森白骨,叹息道:“这妖魔究竟杀了多少生灵?又要到何时,才能将这些妖魔自天地间斩除干净?”

“或许永远也没有那一天吧!”钱晨感慨道:“道长魔消,道消魔长。人心不靖,终究只能如此。”

“小和尚!”司倾国惊呼道。

她飞纵到妖树的根系之处,却见到十方小和尚战战兢兢的倒在地上,知秋道士却得意的站在他旁边,钱晨平静道:“我看他不像是妖魔的爪牙,便让知秋将他暗中保护了下来。”

说罢,钱晨等人都听到了轮回之主又完成一份正道认可的提示。

树妖的身躯的确极大,剩下残留的根系,都有一座小山丘一般大小,宁青宸一剑破开那树根的遮挡,露出树根下一处开口极阔,幽深通往山腹的缝隙来,那缝隙之中流露出丝丝缕缕的魔气,让附近的人躁动不安。

“这就是通往黑山的魔窟吧!”

“缝隙深入血魔被镇压的所在,它透出九幽魔气出来,魔染这片地区的生灵,结果这棵柳树就长在魔窟口,侵染魔气日久,成了血魔手下的四大妖魔大将之一。”宁青宸分析道:“不知道降魔法器被它藏在哪里。”

钱晨随后问道:“你所得的遗书,是从哪里获得的?”

宁青宸有些后怕道:“这树妖万千柳枝分身,差点就让我出不去了。那份遗书是在先前所见,树妖根部的那堆白骨上获得的。我当时看到有一具道家前辈玉化的遗骨被放在白骨堆最顶端,原本是想顺手救走,让那位前辈入土为安的,结果却意外获得了遗书。”

“遗书没有灵气,所以才没有被树妖收走。”钱晨伸一指,地面自行裂开来,露出下方庞大复杂的根系。只是树妖已经被破魔金针定住元丹,受戮而死,妖魂真灵早已经魂飞魄散了。

这根系再发达,也不可能重新萌芽。

那重重根系之中,包裹着许多还未化为白骨的尸体,有人,有兽,被树根缠的密密麻麻的。

其中还有不少有灵性的遗骨和法器,许多被树根吸食久了,已经灵气尽丧,变得锈迹斑斑。

随着庞大根系被挖掘出来,在树根最密集的中心处,一个偌大的根瘤球显露了出来,钱晨他们前面,高的像一座小山一样。燕殊信手一剑,破开了已经精粹尽去的根瘤球。在根瘤的中心处,一个匣箧显露一角。

燕殊将其取出,却是一个狭长的剑匣……

“这是赤龙真人的降魔剑匣!”知秋激动道。

燕殊刚想将剑匣还给知秋,却见他推拒道:“祖师既然没有把剑匣留下,就说明托付给了有缘人,我既然无剑,又何必要什么剑匣。燕兄斩除了这树妖,可见是有缘之人。这剑匣,便托付给燕兄最好!”

燕殊又转头看向钱晨和宁青宸,却听钱晨道:“这火烧的柳树妖身,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非常清脆,其中或许有我需要的琴材……”便低头去刨开树妖遗骸,寻找合适的灵材去了。

而宁青宸也推拒道:“先前凤师得了破魔金针,我便欠师兄们一个人情,燕师兄总得让我还一份吧!”

第一百零四章气运之子

司倾国好奇的看着破魔金针和降魔剑匣,低声道“这两件东西的气息好熟悉啊!还有,什么是破魔之宝?”

宁青宸见她肯冒着风险,去救一个刚刚相识的小和尚,品质不坏,便对她道“你先加入正道阵营,我才好与你说。”

司倾国点头道“也是,早该加入正道了。我若选择什么血魔阵营,不知有多少凶险不说,回去要让父亲知道了。能把我的腿给打瘸……这位姐姐是哪里人士,要加一个同道好友吗?”

说着,她熟门熟路的点开了添加好友选项。

宁青宸也是第二次正式轮回了,感觉都没有她熟悉。

燕殊皱眉道“等等,轮回之地的事情好像不能告诉其他人,你父亲如何会知道?”

“因为我父亲也是轮回者啊!”司倾国解释道“我是通过一个唤作‘轮回引’的兑换道具进入轮回之地的,我的父亲是我的引路人,回去我完成任务的记录,他都要查看。他这人嫉恶如仇,对魔道一向手下不留情,我若入了魔道阵营,他非打死我不可。”

宁青宸和燕殊面面相觑,他们对轮回之地了解不深,却不知道还有这种设置。

“几位师兄师妹一身正气,看上去就都是同道中人,不若大家组一个小队?日后进入任务,也有一个照应。”司倾国兴致勃勃道“后面的轮回任务越来越困难,单打独斗,总是有些吃力,而且行走江湖,朋友多面子大……修行财法地侣中,也是可以相互扶持的同道好友最为重要。”

“若是能跟在道祖身边,就算是一头青牛,也能化为东方青龙大圣呢!”

宁青宸和燕殊等人面色有些古怪的通过了这个一见面就自来熟的师妹的好友申请。

钱晨则是再给众人都发了好友申请后,又拒绝了司倾国拉他进入小队的请求。

“我记得如果没有完成组队任务,每次小队想要进入同一个任务世界,都要付一笔功德吧!”钱晨提醒她道。

“才十道德……一笔小钱而已!”司倾国豪气干云道。

“十道德……”宁青宸吓得小手一抖,赶忙拒绝了司倾国的邀请。

燕殊也迟疑道“是每人每次十道德,还是小队一次一共十道德。若是一次,我们完成任务后尚可凑一凑……若是每人十道德,我早已囊中空空。这次任务完成后,兑换祭炼剑丸的材料便要花费个七七八八……”

“不要紧的,都是队长付钱……我爹给我专门有一笔小队开支,等我成立了小队,还可以从他那里拿资助,手头只会更加宽裕。估计一次就能贷一个百八十的道德吧!”司倾国拍着胸脯道“燕大哥你是少清弟子,其他两位师兄师姐想必也来历清白,人品正直。”

“你们可不知道,轮回之地的风气颇坏。许多轮回者利欲熏心,为了一点蝇头小利,都能互相残杀,相互之间极为防备。前几次轮回任务的时候,若不是我爹带着我,不知道要吃他们多少亏……我爹说我的性格不适合单打独斗,还是趁早找一些可靠的道友相互扶持。”

“我先自荐一番……在下司倾国,虽是化名,却也有清白的来历,正一龙虎玄坛门下……真传弟子司倾国,见过诸位道友!”司倾国拱手,行了一个江湖礼节。

燕殊剑指捏在胸前,却是少清弟子拜见三清同道之礼,道“少清燕殊!”

钱晨微微稽首“楼观道记名弟子钱晨!”

宁青宸笑道“就我没个正经出身……散修宁青宸,还有凤师”

她抱起手里的大黄鸡“……见过几位道友。”

司倾国对燕殊的身份早有察觉,但听到钱晨那里还是被吓了一跳“楼观道不是……先前见道友素手调琴,我还以为是海外听潮楼,川蜀老龙阁,或是乐家、仙音门的弟子呢!”

宁青宸奇道“这样一来,岂不是道门三支传承,三清弟子具在?”

“总算遇着靠谱的队友了!”司倾国兴奋道“来来来……大家都同意一下。”

钱晨不得不解释道“我身上还有些麻烦……恐怕暂时还不能和诸位道友同行。”燕殊思索点头道“师弟说的是你那位宿敌?”

“他是我的引路人,能跟着我进入轮回世界三次,这次若是杀不了他。下次还有得纠缠呢!”

司倾国看着他的目光顿时就钦佩了起来,能和自己的引路人反目成仇,这是一种何等的……能力!

宁青宸正色道“既然是同道好友,就有相助之责,只要并非那种难分对错的情仇,我们当为你的臂助。”

燕殊也道“此魔胆大包天,居然将道门真传道统楼观道灭门,就算没有师弟你这份宿仇,被我听说了,也定然不会与此人甘休!”

司倾国听了这话又吓了一跳,她感觉今天自己一惊一乍的,比一年吃的惊都要多“楼观道灭门居然是此人干的!”

“真是胆子大翻了天!”

“我爹听闻楼观道灭门,太上道却算不出凶手的时候,就怀疑可能是轮回者干的,他为此还在轮回之地挑了几个魔道的门面,叫他们交出凶手。也就是轮回之地贯穿宙光,横跨诸天万界,实在难以追查。不过我听说轮回之地中几位道门大能震怒……你将你仇人的名字跟我说一下,包管他活不过两个轮回任务。”

这时候钱晨真的很想问一句“姑娘,你爹到底是谁啊!会不会是能把我抓回去供起来的那种?”

但想到人家既然是化名闯荡,这姑娘嘴巴漏风,大的惊人,都这会还没说出她爹的名字,就说明她是真不能提起。他又何必多嘴追问这一句?

钱晨认真的考虑了一下,要不要借助轮回之地也广泛存在的道门势力,弄死妙空那厮。但妙空已经被逼入这步田地,这一次没能杀了钱晨,下一次希望更小……反而是钱晨有信心,下一次便将他彻底解决。

他自己一个人,能不依靠道门势力已经做到了这一步,再求助轮回之地的道门,又是何必呢?

而且妙空知道的太多了!

只是钱晨身上有太上道尘珠一事,就足够钱晨将他灭口十次了!

“不必了!师门之仇,还是楼观道门下自己报了为好!此人自轮回之地而来,灭了我楼观道满门,就是为了夺取门内的道祖传承。得手后,为了逃过太上道元神真人推算,才将传承放在我身上,又将我藏入了轮回之地。”

“如今我身上有他势在必得的道祖传承,他身上有我的灭门血仇……如此孽缘,非得亲手了结不可!”

燕殊感叹道“难怪师弟你身上有那魔头的禁制,也是师弟有大气运……”

“楼观道灭门还未一年,算上试炼任务,这也应该还只是师兄第一次正式的轮回任务……钱师兄又说自己是楼观道记名弟子,那就是刚刚筑基,还未正式修行的那种。所以钱师兄,你只用了一个试炼任务,就解除了禁制,而且还在这次任务世界就击败了你那宿敌?”司倾国暗自咂舌道“这莫不是气运之子,应劫之人吧!”

“难怪他想杀你……我若也有这么一个宿命之敌,也是彻夜难眠,早早就去求父亲出手了!”

“且问你那宿敌,是何出身,什么境界?”

“不过只是一个修成了九幽魔门本命神魔的小魔头……”钱晨平静道。

司倾国彻底不说话了!她陷入了自闭之中……

直到钱晨几人加入了司倾国的小队中,才让她恢复了过来,钱晨甚至将凤师都算作小队正式的一员,邀请加入了进来,轮回之主选人的时候颇为随意,宁青宸那时候抱着凤师,就把她们一齐筛选了进来。不是钱晨那般后面带入,只能算作灵宠身份的生灵。

宁青宸小声和司倾国讲述着这次任务的隐藏背景,司倾国听着听着恍然道“我想起来这些降魔法器的气息为什么那么眼熟了!”她从头发上解下一枚银环,道“是不是它?”

宁青宸展开记载降魔七宝的图卷,对照了一眼“束魔银环,确实也是降魔七宝之一,你这是怎么来的?”

司倾国大大咧咧道“不知道,不久前它自己从一处岩壁之中破壁而出,投到我怀里来的。”

“你有这枚束魔银环,为何先前不用?”燕殊不解道。

“我也不知道它品质居然这般好,还以为只是寻常法器呢?”司倾国有些郁闷的拿起银环道。

“这等禁制圆满的法器,不是炼化一下就知道了吗?莫非束魔银环有些残损?”

“我没祭炼……”司倾国一脸平常道“我身上法器太多,若是得到什么法器都要祭炼一番,哪有时间修行?”

这时候,众人都不说话了。

就连混在人民大众之中的有钱人钱晨,在面对这等壕气满满,仇恨拉得十足的言论,也微微显露了异色,他心里反应其实更大,几乎在拍桌怒吼道“这究竟我是气运之子,还是她之气运之子啊?拼爹不算了不起,我爹……不,我儿子,比他爹不知牛逼到哪里去了!但这欧气又算什么?”

“我这气运顶多算一个欧酋,她这已经是欧皇了!过分!”

第一百零五章无间地狱

一处魔气森森,极为幽暗的洞窟中,身着暗红色纱衣的女人款款而行,她的腰肢如水蛇一般,仿若没有骨头的扭动着,身下的鱼尾长裙摇曳如一朵莲花,此时洞窟中的妖魔鬼怪,形形色色的妖魔,甚至还有几个面目阴沉的人类,都站在最开阔的那一处洞窟大厅里。

它们有牛首人身的,有豹头鼠尾的,甚至有身披五彩锦衣纹质,如凤凰一般的妖魔。

还有没有眼睛,宛若巨大肉虫的地龙妖和带着毒刺的花妖……

几位疑似轮回者的修士,都老老实实的站在大厅里。

这些妖魔凭着气息,就不逊于被钱晨所杀的蜘蛛妖和虎妖,皆是只差一步就能凝聚妖丹的大妖魔,修为实则已经不逊于燕殊、宁青宸等人,比钱晨的真实修为还要高一层。只是若非洪荒异种,或是神兽血脉,妖族普遍要比同等修为的人族修士战力低上一个层次。

因为妖魔通常没有传承道法,也缺少法器护身。

那水蛇腰肢的女人走过的每一个妖魔,那妖魔便要低头以示臣服,毕恭毕敬的道:“夫人!”

一只狼妖似乎是新近加入这魔窟之中,在女人走过它身前的时候,竟然只含糊吐出了一声:“将军!”

女人的脚步停了下来,她站在这狼妖之前,带着尖而长的绿色指甲,纤纤玉指点了点狼妖的皮毛,轻启檀口道:“郎大将手下那帮新来的废物?”

狼妖恐惧的不敢回答,还是有人替他点头。

“那就先饶了你这一回……朗大将死了!以后你就是我手下的人……但是这青园洞内,只能有一个将军,那就是尸王大人。”

“而我,则是尸王大人的赤练夫人!”

赤练夫人淡紫色的唇轻轻闭上。

那只狼妖抖若筛糠,畏惧惊恐的连连点头,含糊道:“小的知道了,小的知道了!”

“可怜……横骨都没有炼化吧!”赤练夫人手指轻轻一点,一点幽光乍现,那狼妖捂着喉咙,仿若窒息一般的挣扎着,它痛苦无比,颤抖的只能在地上打滚。

地龙妖看不见这场面,只能转头问身边的豹头妖魔道:“怎么了?”

“不会说话,那就不要说……它这辈子都用不着舌头了!”豹子头冷冷道。

赤练夫人缓缓走到洞窟大厅的中间,这里比其他地方地势都要高一些,可以让她俯视手下的这群废物:“前日里,你们说一伙人住进了青园寺。郎大将要去把人杀了……结果那个废物自己死了。还让人猜到了破魔金针的下落。”

“降魔七宝的事情,是血魔大人亲自吩咐下来的,耽误了一点,你们一个都活不了!”赤练夫人冷笑道。

“我让你们监视着人,结果监视着,监视着,柳大将倒是被人给干掉了!”

“我让你们试探……结果又被人杀了一个尸横遍野,蜘蛛女和山君那两个废物,连骨头都被人踏碎了!让你们盯着人,结果让人杀了柳大将才知道告诉我人不见了!被耍的团团转……怎么那么像一条野狗?”

“下一次,是不是被人打上门来,才告诉我,人家已经杀到门口了?”

…………………………

钱晨平静道:“被人监视了那么久,也该找回场子了!”

燕殊新得了降魔剑匣,将剑丸收在其中,背在身后,此时却有一些爱不释手的样子,正在运气炼化,闻言抬起头来看着钱晨,目光炯炯道:“钱师弟说的是监视我们,控制了轮回者的那位妖魔大将?”

“嗯!不过不是一位,而是两位!”钱晨缓缓道:“剩下两位妖魔大将却是聚在一起的,所以我才要先除掉了那树妖,然后再啃这块硬骨头。”

“多硬的骨头,才会让你钱师弟也感到棘手啊?”燕殊笑着打趣道。

钱晨却没有笑,而是严肃道:“也许,不在妙空之下,又是一位练就本命神魔的妖魔。”

燕殊这才感到钱晨不是在说笑,他抚摸剑匣道:“先前只是你我与知秋三人联手,便让那妙空魔头吃了一个大亏……”

知秋苦笑道:“燕兄不必提我,我着实没能帮上什么忙。只是一个狼妖,就让我差点去见祖师了!”

他修为是众人中最差的,只有通法境界,还没有摸着结丹的边,说实话,钱晨先前所杀的虎妖和蜘蛛精来了,知秋都要经历一番苦战血战才能取胜。

“如今有这么多好友同道在,降魔七宝已得其三,何惧又来一尊妖魔?”燕殊豪迈道。

“这两尊妖魔就在天煞峰,它们聚在一起,看守的也必然是最紧要之处,应该就是血魔突破封印的所在。也是天煞峰镇压最薄弱的地方,那里魔气炽烈,甚至血魔都有可能透过封印,施展神通手段,加之又是妖魔的老巢……所以我才一直谨慎行事,未轻易试探。”

“现在那伙妖魔,应该还不知道我已经摸清了它们的老巢。”

钱晨养着耳道神虽然懒惰了一些,但在钱晨几番催促之下,也是把天煞峰左近都摸索了一遍,把小脸都饿瘦了!回来连吃了两颗灵丹,把自己寄存着的玉食丹吃了不说,还又从钱晨这里讨去了一枚。

但这番探索,也让钱晨感叹这小耳目养的是值得的。

耳道神气息微弱,善于藏匿天机,分辨气息,它循着魔气深重的地方,在天煞峰山体内的缝隙中穿梭,帮助钱晨很快就弄清楚天煞峰魔窟的具体情况。

自然也就发现了赤练夫人等妖魔藏身之处。

“诸事备齐,那还等什么……”燕殊微微昂首。

宁青宸抱着大黄鸡和司倾国站在一旁,闻言却说:“燕师兄不急,既然是我们占据主动,应该先有所谋划才是。”

钱晨闻言点点头:“如今敌明我暗,是应该给他们一个惊喜。”

………………

魔窟深处,天煞峰封印最薄弱处,一只血眼仿佛从山中熔岩之中长了出来,赤红的血眼长在山体上,眼中流露出浓郁的魔气。

血眼微微跳动着,仿佛这只眼睛,真的能透出什么东西的目光一样。

一个半身**的身影,盘坐在岩浆流中,他浑身肌肉紧实,露出完美的身材。

赤练夫人缓缓走了进来,她下半身恢复蛇尾,游进了岩浆里,男人半身**,头上同样是光头,更有十二枚烫出来的戒疤罗列在上面。赤练夫人用手拥着男人,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尸王大人,今天有没有想妾身啊?”

男子低声道:“那只狼和柳树,都死了?”

“被人所除……”赤练夫人娇笑道:“他们都是废物,我是不会让那些人打扰到夫君的。”

“阿弥陀佛!”男人叹息一声。

赤练夫人的手指,在他的胸口画圈圈道:“你不要再念佛了!我不好看吗?”

男子眼睛并没有睁开,他如同死人一样坐在那里,或者说……他已经是一个死人,坐在这里的不过是一具入了魔的尸体。

赤练夫人看他久久不回答,突然低声道:“你小师弟也来了!”

男人这时候脸上才出现了一丝表情,他脑海中闪过一个七八岁的小和尚,跟在他屁股后面喊着:“师兄……师兄……”然后那副画面一转,一个青年和尚抬起了头,眼中流露出刻骨的仇恨……在他身后,是尸横遍野的青园寺!

“小师弟……师父!”男人口中微不可闻的喃喃道。

赤练夫人看着他脸上一闪而逝的痛苦和挣扎,突然愤怒起来,她凑到男人的耳边,犹如毒蛇吐信一般道:“他一定是发现了主上欲行大事的蛛丝马迹,才会赶回这个让他痛不欲生的地方。为了防止他破坏我们的大事,我已经让前日来投奔我们的那个人族魔头去招待他了!”

“你不是说此人深不可测……连你都没有胜过他的把握吗?”

长久的沉默,男人脸上却又平静了下来。

赤练趴在他胸口,想要听一听那早已不再跳动的心脏的声音,耳边却是古井无波,她痴痴的伸出手抚摸着男人的下巴,低声道:“难道你就不恨我吗?”

“是我把你变成了这样子……”赤练夫人的脸上闪露出一丝迷茫,她捧着男人的下巴,缩在男人的怀里,背对着血眼,用那种微不可查的声音轻轻道:“是我……害了你!“

她将男人长着长长的,凌厉无比,宛如一把把小小魔剑一般的指甲的右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处,只要男人轻轻一送,这尸魔之躯无坚不摧的魔爪,就能轻易穿透这娇躯。沾染鲜血的尸魔,将会将她这大妖的鲜血和修为吸净。

如此,他们就永远在一起……

陪伴着他不分离了!

“我的血混入你的血,我的肉合着你的肉,我们就像两个泥娃娃,打碎了它,混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胜过如今这无尽的折磨……”

男人艰涩道:“你我所受之苦,皆是罪有应得。”

仿若心念的回音,他耳边好像有人念道:

“昔所造诸恶业,皆由无始贪嗔痴!”

“将受无间地狱苦,永劫轮转无解脱!”

男人微微张了张嘴,最后没有说出的是:“你是如此……我是如此……小师弟,也是如此……”

赤练夫人就这么躺在他的怀里,两人安静的呆在一起,一时间竟然有一种别样的安宁,赤练夫人此时才露出一点点笑容,闭上了眼睛,沉睡在这随时可能失控将她撕碎的魔尸怀里,分外的安心。

第一百零六章白云大师

“青园寺!”一位发须皆白的老和尚,望着被钱晨重新搭建起来的寺庙,低声自语道。

“大师!当日便是这里传来剑气雷音,更有魔火冲天而起,非常惊人!”一位头发有些灰白,年轻不轻的中年术者指着兰若寺面前的那一片白地道:“先前这里有一座小山,如今都没了。那魔头的法力一定很厉害。”

“蓬蒿山!”老和尚又低声说了一句。

他看了看这处兰若,透过半倒塌的山门,破旧的大殿乃至大殿不远处的塔林都清晰可见,老和尚看到反射光芒的冰塔,神情微微一动。

这时候跟着老和尚的几位老老少少之中,有人自作聪明道:“既是一处佛门丛林,要不要进去收拾一下,为佛祖重塑金身?”

他转头看向老和尚,心中暗自得意,佛门高僧都有一颗礼佛之心,他这般提议一定能获取高僧的好感。

岂料老和尚只是淡淡道:“不用了!除魔要紧!”

说罢,一步也没有踏入寺庙,径直离开……一群轮回者面面相觑,不知所以,只得跟了上去。

“那魔窟是一伙狼妖,却就在附近!”

一行人带着老和尚来到了钱晨等人不久前来过的那一处荒山前,才进入那荒山,处处的嶙峋怪石就透着一股阴森,魔窟却在山崖之下,要他们沿着小路攀爬下去。一行人都是有法力在身的修士,百丈高的悬崖,也就是两个纵跃的事情。

岂料才下到山崖下,便看到魔窟面前尸横遍野,一颗赤发的干枯头颅就滚落在洞口,隐约可见其狰狞的表情。

老和尚快步几步上前,自那巨石旁边拾起一根长矛一般的蛛足,仔细打量:“妖气还很浓重,这些妖魔刚死不久。”

“而且妖气浓重,实力不凡!”

老和尚用手一撑,爬到巨石上坐下,面对着洞口之外的方向,他凝重道:“此时群妖来袭,背后有蜘蛛精偷袭,这人身子未动,便横刀斩杀了所有向他扑来的妖魔……只是那刀法凶厉,不似正道。蜘蛛精从身后向他袭来,被一刀斩杀……”

“好凶的刀法,好大的杀性。”

“最后是那虎妖……虎妖想逃,遇着这般狠人,想逃也是正常的,结果被人用雷法炸的粉身碎骨,那虎骨最远散落在数里外的山涧中……这是什么雷法,不像阴雷,也不像阳雷。但留下的气息却堂皇正大,与用刀的应该不是一个人。”

老和尚翻身下石,来到魔窟之前,轻轻嗅探便道:“我们已经来晚了!”

“此处魔窟早已经被人所平……里面的妖魔,死了一洞。”

轮回者有些震惊……老和尚冷笑道:“你们难道没有注意过,那处兰若之中,有人停留的痕迹吗?”

“可前天那里才有一场大战,更有传言说,哪里的人受创不清。”有人呐呐道。

老和尚大声道:“受创不清,尚且还记得斩草除根!好!果然是同道义士!杀的漂亮,杀的痛快……这一窟之内鸡犬不留,非常干净。”

轮回者中有人低声道:“鸡犬不留,是不是过了一些。杀性如此之重,不是善类啊!”

老和尚抬了眼睛道:“鸡沾染了魔气便是魔鸡,犬沾染了魔气便是妖犬,都是妖魔。须得斩尽杀绝,才是善举。”

老和尚本不想再进魔窟,只是无意间扫到一具前肢短小的狈妖,狰狞恐怖的尸体就躺在洞口不远处,他仿佛想起了什么,径直走入洞中,来到了那狈妖尸体身前。

那只巨狈约有牛犊大小,浑身黑毛,面上残留的神情还带着一丝狡诈,临死前的目光极为阴毒。

身后的轮回者跟了进来,老和尚刚想伸手去查探一下狈妖的尸体,却见狈妖突然人立而起,两只短小的前腿搭在老和尚的肩膀上。

老和尚白须白眉飞舞挥张,他横眉怒目,手中拳头大小的念珠挥舞如锤,骤然砸出,散发着金光的念珠,直接砸碎了狈妖的脑袋,污血飞溅,感受到手中的念珠未受到一丝阻碍,老和尚却是一愣。

此时妖狈的肋骨突然刺出,像是蜈蚣的千足一样,扣住了老和尚的胸腹。

这时候一根脊椎像是蜈蚣一样绕着老和尚的上半身盘了一圈,肋骨所化的骨刺深深的扎入老和尚的身体里。一个骷髅头从妖狈的腹中钻出,沿着脊椎爬到了颈椎处。

它张口吐出一股九幽魔火。

老和尚挣断念珠绳索,数十颗拳头大小的念珠,带着佛光打出。

魔火佛光交汇在一起,老和尚却腹中一疼,蓦地吐出一口鲜血。

一根肋骨所化的骨刃,刺穿了他的小腹。

这一切之在瞬间,轮回者们才刚回过神来,纷纷动手:“放开白云大师!”

骷髅狰狞一笑,突然脱离脊椎飞起,化为一道魔光,瞬息之间出没虚空,再一闪,已经取代了某个轮回者的头颅,那轮回者手中三叉短戟突然改变了去向,一股扎在了身边同伴的胸膛上,然后骷髅头再次飞出,钻入了那个同伴的胸膛。

紧接着一股血焰燃烧,猛的炸开来,老和尚怒吼一声,用身体替那些轮回者拦住了魔火。

他僧袍绽放佛光,映照他如金身一般,压住了魔火。

剩下的轮回者转头就逃,一位其貌不扬的男子犹豫了一瞬,却没有跟着逃,他来到白云老僧的身边,挥手打出几道符箓,浓厚的金光化墙在四面立起,将老僧和男子护在中间。男子翻出一枚血红色的灵丹,递给白云老和尚。

“他已经燃烧念力,化为金身,只求拦住本座一时,岂是药石能救?你为什么不逃走?”骷髅头张开下颌道:“难道你还指望他和老子一拼吗?本座可不是不会吸取教训的人,近距离中了我的白骨锁心血魂咒,他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转身,才是自寻死路!”平凡男子点头道:“纵然白云大师受了伤,有他相护,这里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把背后留给你才是找死。”

“你这么聪明,让我想起了某个人……”骷髅冷笑道:“真正聪明的人,就不应该把这些说出来。”

“本来这些小杂鱼,我都不屑杀你们……”数根带着浓厚精血的肋骨从洞外飞了进来,接回了白骨蜈蚣身上,这时候骷髅头回到了白骨蜈蚣的头顶,这魔物赫然化为一个白骨天鬼的上半身,那浓厚的精血倒灌,滋养着天鬼之身。

“奈何老子伤的不轻,正要你们的性命来滋养魔躯。”

“老和尚……你若进了那兰若寺,我倒还有所顾忌。担心那人有所算计……毕竟那小子坏的头顶生疮,脚下流脓,是我魔道万年难得一遇的奇才。可你偏偏过庙门而不顾……正是自寻死路。”

白云老和尚平静道:“肉身不过是一具臭皮囊,若能为斩妖除魔而死,何惜此身?”

白云大师身上的佛光流淌,宛若燃烧了一般,他将怀中一个小玉瓶塞给身旁那平平无奇的轮回者,传音道:“我以毕生法力,打穿这头顶的山岩,送你飞上千丈高空。那里日光炽烈,能让此魔有所顾及,你要有什么逃脱之法,便赶快使出来!”

说罢金身奋力一举,佛光冲顶而出,冲破厚厚的岩层,带着那男子冲上高空。

男子挥手洒出七面令旗,摆出一个奇妙的阵势,瞬息之间令旗化为一道星光,带着他飞遁到万里之外。却是一门名为天星指斗挪移阵的奇术,能借天星之力挪移。

化为白骨,藏在狈妖尸身中的自是妙空,他看到白云倾尽佛光法力,冲破卤门,护送一个轮回者逃出,却并未阻止,看到佛光冲上云霄,汇聚无尽日光,化为巨大的佛掌向下一拍的时候,天鬼之躯一摇,竟瞬间裹着白云老和尚的肉身飞遁数里。

然后才张口喷出一道九幽魔火,与佛光之中白云的元神相冲,引动了白骨锁心血魂咒。

九幽魔火之中白云大师的阴神引动无边念力,在绝然之下,背后的无量光芒化为一掌,印在了虚空中的天鬼身上。

妙空被打的又喷出一口魔火,骷髅头瞬间委顿了下来。

这时候,绝然打出最后一击的白云大师终于灰飞烟灭,阴身被魔火烧尽,魂飞魄散了!

“真狠啊!这和尚……居然连转世的余地都不留,硬是要伤我。”妙空有些虚弱道:“这次杀了这么多修行之士,总算能恢复再一点伤势了。嘿嘿……老子若不是怕你毁了自己这具肉身……何至于让你放走那小子,硬接你这临死前的一击?”

无间鬼母妙空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他浑身的骨头都脱落了下来,一点一点的钻进了白云大师的遗骸里,这些骨架像是穿衣服一样,穿起了这具肉身。

新鲜出炉的白云扭动了一下脖子,就连老和尚平淡淡漠的表情都一般无二,少顷,他才抬头露出一个阴狠的笑容,随即迅速掩饰了起来。

万里之外,某位相貌平平的轮回者,从布置在土里的挪移阵法中钻了出来,破土而出,他手中握着白云大师临死前交给他的小玉瓶,耳边更是传来轮回之主的提示。

此人皱了皱眉头:“获得白云大师的认可?是否加入正道阵营?”

“如今看来,正道阵营岌岌可危,那魔头似乎是个轮回者?他布下此局暗算了白云大师,是为了加入血魔阵营?不,这老魔绝非寻常魔头,背后必然还有其他算计。如今血魔未出,便有老魔暗中谋划,正道形势不妙啊!”

“按理来说,应该见好就收。”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小玉瓶。

“但那无论是前日那道剑气雷音,还是那老魔顾忌的兰若寺中的人,甚至今日那魔窟被屠,都说明正道也不简单。此魔应该就是那天放纵魔火之人,全盛之时,应该已经是阴神级数,如此都被重创了本命神魔,甚至拖拉着半个身子来算计白云大师。”

“说明正道那边还有更狠的角色……”

男子握紧了手中的玉瓶,没有选择脱离天煞峰,隐藏起来等待任务失败,而是小心翼翼的继续往天煞峰遁去。

第一百零七章与我擦肩而过的那些人

“夫人!”一名背插黑翅的鹰妖半跪在赤练夫人的跟前,将一串朴素无奇,用山间杂木磨成的佛珠奉上:“那人让我将这件东西交给夫人。”

赤练夫人看见那串被数的光滑的念珠,有些失神的接了过了!

“竟然是此物么?”她脸上浮现一丝复杂难言,愣了半响。直到跪在地上的鹰妖浑身冒汗,暗道是不是自己出现在夫人面前,惹起了夫人原身的厌烦,就在他惊恐不已的时候,才听到赤练夫人轻轻的说了一声:“也好……你下去吧!

“斩断这最后的羁绊,真的能让你轻松一些吗?”

赤练夫人坐在王座上,低声喃喃道。

她握着佛珠,半响沉默……大厅里黑暗静谧,透着一丝让人不安的气息。

鹰妖背上冷汗津津,直到走出那黑暗的大厅才松了一口气,暗道:“夫人越来越可怕了!喜怒越发无常,动辄将妖炼成魔头……以后还是多在外打探,不要在轻易回到青园洞了!”作为一名鹰妖,他和鼬妖,鸡妖一样,都和夫人的原身有些克制。

鹰妖自己见到洞中的两只山雉精就口滑的紧,自然清楚这种感觉。

只不过鸡妖是恐惧夫人见到它们时的食欲,而鹰妖和鼬妖,却是恐惧夫人见到自己的时候会不会感觉不舒服。

鹰妖顾不上和熟识的妖魔打个招呼,便匆匆离开了这处魔窟,看着外面悠悠的蓝天,鹰妖这才觉得舒畅了一些,它从小就讨厌狭窄黑暗的环境,因此才不喜欢呆在魔气深重的魔窟之中,所以修为并不出众,但凭着自己擅于飞翔,身上的魔气也不重,倒是另得了赤练夫人的重用。

鹰妖摇身一变,恢复了翼展数丈的原身摸样,轻巧的振翅而起,飞向远方。

岂料他才拍了两下翅膀,就看见离着魔窟洞口不远处,一处峰头险峻,黑色的山石胡乱堆积成一片石滩,在靠近石滩稍微平缓一些的地方,一个白衣士子背靠在一块卧牛形状的石头上,举着酒囊,对着头顶的明月抿了一口。

他背上背着一个狭长的剑匣,坐在空旷的石滩前,似乎深怕妖魔看不见他的样子。

鹰妖敏锐的眼睛瞬间缩成针尖大小,身子灵巧的空中一个折跃,黑色的巨鹰登时转变了方向,朝着那人所在的峰头飞去。

“好久没吃人了!”鹰妖张开能抓起水牛的爪子,双翼张开滑翔,俯冲向那白衣人所在的位置。

白衣士子的眼角余光似乎看到了它,但他并不转头,只是依旧对月饮酒。

在巨鹰冲到了他上空百丈之处的时候,背后的剑匣中突然顿起欻然剑光,耀若匹练,巨鹰甚至来不及反应,便被那道剑光当空一触折,身上羽毛飞落,剑光欻然一射,即遽敛入剑匣之中,宛如弹指电灭。

只有一只偌大的黑鹰,倏忽坠落山前。

那剑光耀若匹练,方圆百里都能看到……把守魔窟的妖魔见之具惊,今日负责守门的黑熊精心里暗自叫苦道:“不会是真是那破寺庙里的那帮人杀上门来了吧!”

它急忙找人去禀报赤练夫人,自己也得硬着头皮,带着一众妖魔冲出魔窟,这时候魔窟之中已经有大妖魔被惊动,如同肥猪一样粗细,蠕动着的大妖地龙缓缓从魔窟内爬出,跟着便是脸上全是毒疮的蛤蟆妖,身法灵动的燕子精。

那豹子精远远的看到燕殊一身白衣,站在附近一座峰头上。

正要变化原身扑上,便有一点金光贯穿了它的脑袋,只变化成半人半豹的样子就摔倒在地,脑浆都从尸身的头上留了出来,一只大黄鸡站在魔窟所在山体的更高处,歪着脑袋俯视着它们。

看到它的真身,那鹰妖的难兄难弟,一只黄鼬黄皮子尾巴一抬,喷出一股恶臭的黄雾,黄皮子驾驱黄雾,扑向凤师。

那大黄鸡不慌不忙,目中的金光再闪,又钉死了一只牛妖,对向它扑来的天敌看也不看。

黄皮子刚刚飞到一半,便有一道剑光顿起,见它拦腰斩为两段……

燕殊也剑光一卷,朝着魔窟前落下,一群妖魔都拼命鼓荡魔气,什么牛角鹿角,象牙鳄皮都被乱糟糟的祭起来,更有妖气炽烈,魔气高涨,但燕殊的剑光在降魔剑匣之中温养,不知汇聚了多少剑气,降魔剑侠能将飞剑喷出的剑气储藏积蓄起来,这一日燕殊时时以真气温养,此时这一枚剑丸之中,藏了数千道剑气。

以剑光分化之法驱动,能暂时分出十六道威力无差的剑光,等若十六把飞剑齐出。

这一刻,燕殊剑光一晃,只分化了六道剑光,便如砍瓜切菜一般,将魔窟洞口那一众妖魔砍杀了至少一般,剑光所到之处,将魔体妖魂一并斩却。

唯有那地龙大妖,被剑光斩断之后,身躯蠕动,居然就分化出两只地龙大妖来。

“这妖孽的魂魄居然也可以分裂……不对,此妖有魄无魂,灵智实则是其肉身中寄生的魔念!”燕殊出声提醒同伴道。

地龙张口喷出一股泥流,蕴藏毒泥的浊流喷向燕殊,却被一道银环放出的银光套住,那银光飞落,将地龙大妖束缚在银光之中,然后听到头顶一声娇喝:“看我平阳功德印!”一枚玉印缓缓变大,地步闪烁着凛然的神光,以无可抵挡的威势落下来。

地下的一种妖魔都急忙必然开来,只有地龙大妖避无可避,在玉印之下,被砸成肉泥。

那赤红色的云箓印文在肉泥之上清晰显化,牢牢将这摊肉泥镇压,地龙大妖奇特无比,可以分裂的妖魂被印文消磨,挣扎了几下才彻底泯灭了。

司倾国手中托着玉印,笑道:“有了束魔银环,我总算能缓缓发动这平阳功德印!不用再只用一次,就要耗费近半的法力。爹爹老是让我斗法时不要大呼小叫,但喊出来果然更有气势……如今有几位师兄师姐在,我也不怕那些妖魔提前防备!”

“吃我霜蛟刀……”

她袖中那把短刀电射而出,将一只断尾化为假身诱骗,真身逃脱了的守宫妖枭首。

司倾国的袖子里,还冲出来一股符箓,化为无数法术直接轰进了那魔窟之中,无数金刀冰枪风刃火球迸发,无数法术轰鸣爆炸。

就像熊孩子将一整盒鱼雷炮仗都塞进了老鼠洞里一样,魔窟发出噗的一声,这一刻无数法术洪流涌入魔窟深处,不知道多少小妖稀里糊涂的就在洞中了了账。

多少大妖正待赶出魔窟作战,就被法术迎面糊了一脸。

一只赤背野猪妖提着自己獠牙莲花的狼牙棒,从魔窟内狂叫着冲了出来,它一只眼睛都被轰烂了,脸上血肉模糊。

宁青宸剑光一闪,将这愤怒的野猪精斩杀。

司倾国驾驱着飞梭在魔窟上空哈哈大笑,一点仪态都不讲了。手中又打出几枚阴雷,将下一波妖魔堵在洞里面又炸了一波,这一次,下一波妖魔足足缓了半柱香的时间,才又冲出魔窟。

燕殊剑光一卷,又杀了几只妖魔,心中有些担忧道:“我们这里强攻强杀,虽然吸引了魔窟大半的注意,但钱师弟那边依旧很危险……他孤身一人深入魔窟,我等在这边吸引妖魔过来,为他分担压力,若有万一,却难以及时救援。”

宁青宸不知什么时候也来到了燕殊的身边,看着幽深的魔窟道:“钱师兄实力深不可测,虽然一直说自己只有一成功力,但大家都知道这是玩笑之言,他既然敢深入敌巢,必然也有十足的把握。我们应该相信钱师兄才是……”

“好!那就再加把劲,把那另一只妖魔大将给引出来!“

燕殊闻言再催剑光,剑丸即遽敛入背上剑匣中,那剑匣微微颤动,倏尔喷出万道剑气,汇聚成剑气长龙,铺天盖地朝着那魔窟而去,一众妖魔在那无量剑气面前,如面天威……有的妖魔本性发作,眼睛一红便疯狂着迎着剑气而上。

那疯狂的身影在剑气之中一瞬即逝……连一点残灰都没有留下。

更多的妖魔则是仿佛便对天敌一般,已经难以行动,只知道留在原地瑟瑟发抖。

一瞬间斩杀了数百只妖魔后,燕殊不知是先前的酒意这时候才上头,还是剑气纵横间如饮醇酒,脸色红如重枣,醺醺然,飘飘然,显然十分的满足,但他杀瘾太大,这点满足转眼间退去,又让他生出十倍的杀机来。

若不是燕殊心中始终道心不坠,眼神也十分晴明,宁青宸甚至要怀疑这位少清师兄会不会杀的兴起,直接闯入魔窟之中。

那魔窟的一众妖魔早就乱成了一团,洞口的四个杀星,去多少就杀多少,看着如砍瓜切菜一般,让妖胆寒。

钱晨一副道袍少年的打扮,走在这洞窟之间。

他负着手,宛若少年春游一般,坦坦荡荡而行,除了背后的一把伞,身上没有半件法器。这时候一队妖魔匆匆路过,有妖瞧见了那魔窟之中显眼的白色,往那一指道:“那是什么?”钱晨脸色不变,依旧缓缓而行,他身影与一众妖魔的视线交错而过,身影走过,才露出身旁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的一个身穿白色麻布僧袍的年轻女尼。

女尼拿着扫把,好像刚刚还在打扫,这时候正好抬起头,目光带着少许的天真,与那群妖魔对视在了一起。

她露出无邪的微笑,仿佛这些面目狰狞,浑身血腥的妖魔,是什么小猫小狗一般。

钱晨背对着妖魔,两人一前一后,一个面朝妖魔,一个背对妖魔。就这样相背而去。

钱晨继续悠悠前行,只是数息后,身后传来无声无色,只有一点微微震动,仿佛什么东西无声无息间泯灭了的动静。

一身黑衣,面色苍白而愁苦的青年……长刀如练,刀光如血。

身穿道袍,一身正气,英气勃勃的年轻人……白色的纯阳真火如同雪花落下,焚烧了一地残灰。

木讷的黑脸中年大汉……武道罡气犹如一杆神枪,一拳一脚都犹如一杆神枪捅出,将一队妖魔挑起刺杀,尸体横倒了一路。

像女人一样秀气的和尚……膨胀的金刚之体,犹如巨人一般沐浴着圆满之光,一拳一脚携带无穷大力,一只牛妖顶角,刺在他胸前,和尚秀气的脸色丝毫不变,就像挠痒痒一样,和尚一掌轻轻拍下,牛妖却浑身一震,口鼻渗出污血,轰然倒下,半边脑袋连着那牛角一起塌陷了。

钱晨走过的地方,留下一个又一个形形色色的人,与他们擦肩而过,并不回头。

第一百零八章拳法警告

“夫人,有敌入侵!”身披彩衣,仿若凤凰的雉精小心来到赤练夫人面前,禀报道。

“这么大的动静,你还当我没听见吗?何必告诉我两次……那红脸的剑修,目发金光的妖鸡,还有随身符箓无尽的少女,另一个用剑的女修……就是不知道那个弹琴的为什么不在?他才是几人之中最危险的,一曲琴音雷声,杀你们如同杀鸡一样。”

听闻‘杀鸡’两字,那雉精就不由得浑身一颤。

赤练夫人不耐烦道:“都是那伙牺身在破庙里,杀了郎大将和柳大将的人……如今果然如我所说,都杀上了门了。你们也都和我所想的一样废物……被人杀上门来,才禀报与我。”

“夫人……不只是这几个人,而是还有其他人,也已经闯进了青园洞。”雉精瑟瑟发抖道。

“哦?”赤练夫人微微转头,狭长的丹凤眼流露出微微的兴趣,她放下手中那个破旧的念珠,低声笑道:“是那个弹琴的?……我还真的挺想听他弹一曲的。可惜若是让他闯到夫君那里,打扰了夫君的清净不说,还会惹得主上发怒。”

“也不是……”雉精不敢大喘气,小声道:“是一个小尼姑,挥手就是看不见,也听不着的雷光。只要小的们遇着了!便被炸成碎尸,如今已经死了一路的妖,正在往这里过来。”

“有点意思了!……小尼姑?”

赤练夫人撩起长长的大白腿,占据了大半个身子长腿伸出去,跨下了王座,站了起来。

“放屁!”这时候一条昂扬大汉闯了进来,胸口一尺厚的护心毛,却是一位轮回者。他俯首下拜道:“夫人,我看的分明,是一个黑衣青年,用的是魔功,抬手扯出血色刀光,中者无不被吸尽精血,化为干尸!”

“我那边的尼姑弹指之间便杀了我们一十九妖口,只有穿山甲逃了出来!”雉精冷笑道:“我亲眼检视过,那累累尸骸残块最大也不超过我的大拇指大小,这么残忍,难道还有假?”说罢,一道眼刀飞了过去。

那轮回者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我那边的黑衣魔修刀法如神,一瞬间将犀教头肢解,那等闲飞剑也绝难斩破的犀甲,裂口整整齐齐,尸块的伤口没有一丝鲜血……而且,我还把尸体带来了!”

说罢,那胸毛大汉伸手自法宝囊里掏出一个斗大的脑袋,正是犀教头。

此时犀教头的脑袋安静温顺,没有了平日暴躁的样子。

赤练夫人拾起它的脑袋,用手轻轻抚摸过那脖子上整齐的伤口,感受那坚韧的犀牛皮在刀光下如薄纸一般轻易割裂,那伤口缠绕着凛然凶厉的气息。

“这是高深的魔道刀法……丝毫不逊于血魔主上传授我们的魔法。而且,隐隐同出一源。”

“只是这用刀的人,功夫并不到家……不足为患!”

赤练夫人随手把犀教头的脑袋给扔了。

雉精无话可说,那尼姑杀人的现场太过血腥,好几个姐妹都吐了。她们或许能活吃心肝,但这般残暴的死法,还是有些无法接受。而且尸体都碎了,她总不好拿着簸箕铲一些给夫人过目吧?夫人不把她活吃了才怪!

这时候看到犀教头鼻子上那两处犀角的位置空空如也,突然指着胸毛大汉道:“为何犀大将的灵犀角不见了?莫非是你给挖了!好大的胆子……”

轮回者脸上闪现一丝不自然,显然他的确对那两个灵犀角垂涎已久。

这时候赤练夫人才打断道:“好了!那犀角处带着熟悉的刀气,不是他干的。而且你们就没有想过,或许是来了两个人?”

一只浑身裹在披风里的影子突然蹿进了洞穴里,他身影一晃,就来到赤练夫人旁边,低声耳语了起来,那胸毛大汉有些嫉妒的看着这一幕。这个身影仔细一看,并非穿着什么披风,而是一张翼膜,却是一只蝙蝠精。

整个魔窟的妖魔中,唯有这一只公的,能靠得赤练夫人那么近。

因为他只算一半个公的,是个公公……

乃是赤练夫人最信任的妖魔,代她处理大部分魔窟事务,也是这里的大管家。、

赤练夫人听了耳语,突然出声笑了起来:“有趣,有趣……你们三个,每人说的竟然都不一样,这又是一个佛门俊俏和尚,出手是一道佛光,有金刚之体,无坚不摧,力量极大。三个人,三种答案,究竟谁说的是真的呢?”

赤练夫人把手搭在水蛇腰上……

“兴许,都是真的……”

这时候把守在门口的护卫异种吞海蟾蜍精突然打开了洞厅的门,仓惶的进来禀报:“夫人……不好了!”

雉精微微惊呼道:“莫非又是一人?”

那拿着三股叉的蛤蟆精还没走三步,跑到赤练夫人面前,就听得一声弹指破空声,它整个身体像是鼓气一样胀大了数十倍,想要化解身体中那股雷劲,但奈何蛤蟆皮坚持不住,砰!的一声,炸成了漫天的血雾。

雉精抖如筛糠,回头道:“夫人,她来了!”

此时门口才走来一个持着扫把的年轻女尼,她挥动着扫把,将自己脚边的肉屑扫到旁边,在她眼神扫过众人的时候,突然开口冷笑道:“听闻此处主持的妖魔,是个女妖。本以为总该有些成色,岂料又是一个尽为男人付出的蠢货!”

赤练夫人的眼神当即就变了,她身上那股若有若无,带着漫不经心的媚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便是渐渐从骨子里透出来冷气。

雉精开始颤抖,她比看到了女尼,甚至看到了一百个女尼把她炸成肉末,都没有这一刻那么恐惧。

简直就像一只吓破胆的小鸡。

女尼悠然不知自己在何等作死,又对雉精冷笑道:“看到你这样的女妖,我便气的手脚冰凉,都是因为你们这样不争气的女人,男人才会心安理得的觉得我们应该为他们付出一切。我们为他们付出青春年华,转眼间便被弃之如履。为他们付出一切,背叛师门,他却为了一株定颜草对我横加指责,说我借他之威,欺压散修。”

“宠你时,百般宠爱;弃你时,亦不回头。”

“我见你这里偌大的基业,却尽数为一个男人操持。争气点,就休了你那没用的夫君,自己来做这妖王,男人能后宫佳丽,你为何不能面首三千?”

赤练夫人给气笑了,她胸口起伏,几欲裂衣而出。

轮回者感到一股森然的寒意,让他不住退后,那女尼却横来一眼,讥讽道:“男人都该死!世间就不应该存在你们这种丑陋无知的粗俗男人……”

说罢,便挥手洒出数十枚无色雷光,那无形无色的波动席卷而去,让轮回者心中的灵觉疯狂示警,他仓惶而退,感觉那雷光擦着一下,便能让他粉身碎骨。这时候赤练夫人伸手一捞,那数十枚无色雷光被她收入手心,轻轻一捏,便再无声息。

“你居然还袒护这些男人!”女尼更是愤怒。

但赤练夫人只是手一伸,便有一道血如意灵光,出现在她手心,如意是由上古兵器骨朵——也就是某种大锤演变而来,相传还是元始天尊,为了降魔而改造成现在这样的,可见这种法宝之硬板。

相传在最古老的天尊传说之中,尚有元始道祖手持骨朵如意,砸碎巫神脑壳的画像。

只是到了现在,元始道祖手中的如意,都变成了装饰品,再不复之前那种轰碎神魔脑壳,通体上下血迹斑斑,黄的红的一片的硬朗摸样。

但轮回者从未想到,今日居然有幸看到了如意恢复了上古的用法……

赤练夫人举起如意,化为巨锤骨朵一般,威势几乎要震碎了这魔窟洞穴,雉精惊声尖叫,吓得魂不附体,蝙蝠精也脸色苍白,不复淡定。

“我和夫君郎才女貌,仙侣奇缘,天生一对,恩恩爱爱……轮得到你这贱婢指指点点?”

赤练夫人显露部分真身,身体暴涨数倍,脑袋抵着洞窟之顶,一条仿佛足以盘绕在天煞峰上的巨型蛇影在她身上游走,那惊人的法力,只在一瞬间便摧毁了女尼张手打出的数百道神雷。如意骨朵砸碎了女尼的脑袋,叫她化为一溜灵光消失不见。

“不是人?”赤练夫人直起腰来,怒视四方道。

周围的一切妖魔都安静的好像小鸡仔一样,在这大蛇女目光注视下,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

“刚刚看到的事情,不许说出去……”赤练夫人身体缩小数倍,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继续烟视媚行,款款走回王座。

这时候,门外才传来一声尴尬的咳嗽声,一名身穿黑衣,脸上愁苦之色很重的男子,缓缓走进了洞窟大厅,这时候赤练夫人眼中现出竖瞳,冷声道:“黑衣魔修……你们是一伙的?”

“我可是个男人……怎么可能和她一伙?”黑衣魔修笑了笑道:“就是不想和她一起动手,我才在门外又等了数刻。”

“也是,那贱婢虽然嘴贱,但却是佛门法力,所发神雷阴险狠毒,却蕴藏堂皇正大之势。想来之正道的伪君子,疯女人。不会和你这魔修混在一起。”

那黑衣魔修更是尴尬,总不好说,无论正道魔道,都被炼成了魔门法宝白骨舍利,然后又被一个道门真传的家伙,以魔门无上心法驱使来吧!

这岂止是混在一起,简直都搅成一团了。

赤练夫人渐渐恢复了自如,笑道:“你刀法虽然立意极高,但你练得不行。念在同是魔道中人的奉上,效忠主上,自有前程!”

存在于十二道白骨神魔法相中的钱晨抬头道:“谁叫我啊?”

“我自是效忠主上!”黑衣魔修道:“但我的主上是钱晨,不是血魔。”

“原来有寄托的魔神了!”赤练夫人一脸不耐烦道:“我夫君就要出关了。我得给他准备一份大礼,你若把你那门刀法献上,我便放你离去,还有程仪奉上!”

黑衣魔修苦笑道:“还是我们魔门中人讲道理……但我家主上好像不准备讲道理。”

这时候背后的洞门中,那面貌清秀,浑身却筋肉虬结的和尚,与黑脸大汉一起并肩走出,还有气质阴沉,将脸藏在斗篷后面的神秘人,一脸正气的正道年轻俊秀,甚至还有徐娘半老的妇人,刀扛在肩膀上的屠夫,醉醺醺的酒徒……

一行十人,鱼贯而出。

赤练夫人的脸色这才慢慢凝重,但依旧谈笑风生:“原来都不是人……十二具神魔法身,来人是我魔道哪位高人?竟然这么给面子给小妹?小心我叫我家夫君出来哦?”

第一百零九章太上真言,伏魔雷音

“这十二个神魔法相,想必就是你的十二个手下败将。”赤练夫人笑道:“你若亲自出手,我还犹有顾忌,换上这十二个手下败将上场,未免差些意思。妾身可得教你,什么手下,都是酒囊饭袋,一群废物,平时用来解解闷还好,有事真要指望他们,还不如自己上呢!”

说罢,还回头瞥了一眼后面的一众手下一眼。

那蝙蝠精和雉精皆有些羞愧,长着胸毛护心的轮回者却恍然一副没有听到的样子。

黑衣魔修并指为刀,法力化为一口血色神刀,凭空浮现出来,这便是血河之水凝聚的天魔化血神刀,亦是一门炼气成兵的法门。那口刀光之上浮现一层幽深的血色,弥漫着一股摄人心魄的煞气。

如今血光昏暗,但黯淡的血光之中却藏着骇人的锋芒。

赤练夫人却诧异道:“你们其他人不一起上吗?”

黑衣魔修低声道:“先接住我这一刀再说!”

石厅内的其他人,包括雉精和蝙蝠精,乃至于那个轮回者大汉都感觉,浑身的血液好似在上涌逆流,毛孔处甚至渗透出点点的鲜血,直往血色刀光而去。魔窟内死伤无数的妖魔,这一刻血气皆为此刀所夺。

那轮回者摸了一下脸上,发现手指过处,便是一道血痕。

当即内心的惶恐无以复加……这刀光还未绽放,便有如此之威,他已经能想象到若是被这刀光擦着一下,自己的浑身血液都被抽空的场景。

黑衣魔修纵起刀光,天魔化血神刀锋芒无尽,朝着赤练夫人斩去,那刀光变化极尽凌厉,仿若出自九幽地狱一般,蕴藏着极深的魔性。

赤练夫人同样抬起如意,那弯曲的如意杆上,如蒜瓣一样的如意首为锤。

就像一根奇形的金瓜锤,纯以强大的法力和力量轰出去,直直撞在了那天魔化血神刀变化血河的最中心,也是刀势最盛之处。两人的法力,毕竟有天壤之别,这等以力破巧的招式,完全克制了黑衣魔修接下来的一应变化。

他只感觉自己的刀势摧枯拉朽的被那庞大的法力摧毁,整个人都被捶的倒飞出去。

“都说了!你的刀法本质极高,奈何人练的不行……遇上法力与你相当的还能施展,借之取胜,遇上法力比你高上许多的,只需以最强的法力一击,便能轻易破去你这魔刀。”赤练夫人冷笑道。

看着黑衣魔修不甘的眼神,她更是嗤之以鼻:“怎么,觉得我依仗法力欺人,胜之不武?”

“你这性子,全然是正道的死脑筋啊!怎么就投了魔道?你以为神通道法都是对付与自己相当之辈的?遇上比自己强太多的,便轻易为人所破?这话要是放在旁门乃至正道之中,都有几分道理,奈何我们是魔道啊!”

“魔道,就是追求不可能和种种的不可思议,驾驱最极端的力量,毁灭敌人,也毁灭自己。所以这天魔化血刀之中,应该有极其邪异魔性的变化,足以让你无论面对何等层次的大敌,都能生出不可思议的异数来。”

“这等魔性的变化,才是魔刀的精髓。”

“结果在你手中,却和正道那等一板一眼的剑诀刀法一样了……你在魔道之上,其实并没有什么资质,缺少魔性,这门刀法在你手中威力就只如此了!其实以你的性格,若是入了佛门道门,倒是颇为契合。”

赤练夫人说了许多,才突然一笑道:“怎么样,这门刀法在你手里,确实明珠暗投了!何不为它找一个好主人?我家夫君,魔性深重,同时又有一颗善心,这种冲突让他痛苦不已,却又因这痛苦而邪异至极,这魔刀在他手中,定能升华为至情至性,却又至恨至毒。要将自己最爱的人斩杀于刀下的痛苦。”

“这将会是一把痛苦的魔刀!”

“若能死在此刀之下……”赤练夫人脸上却浮现着一股深深期盼的神情。

黑衣魔修却摇头道:“不用了!此刀已经有了最好的主人,他是魔中之魔,蕴藏着不可思议的魔性。我从未见过在魔道之上,资质如此之高的人!”

处于有相非相状态之下的钱晨,微微压住了手中尾部焦黑的伏羲式古琴——我觉得你在编排我的坏话,是在诽谤我!

诽谤啊!

钱晨微微一笑,这世界上只有没被挖掘出来的魔性,不存在没有魔性的人。

每一个人都可以是大魔头,只要启发他内心的魔性……小伙子,你的魔刀练得不好,一定是缺乏有人慧眼挖掘,疯的……不,是魔性还不够啊!

“阿弥陀佛!”那清秀僧人单掌合十,上前一步,与黑衣魔修站在了一起。

“这次是肉身?”赤练夫人笑道:“跟我比肉身?”

清秀僧人面目平静,只是微微鼓起真气,登时他身上肌肉一块一块的隆起,浑身的真气化为坚不可摧,爆裂无比的金刚真气,浑身筋肉狰狞,一块块肌肉如同金精铁石一般,将他的僧袍也撑得绷紧起来,那僧袍鼓胀,透着圆满金刚之相。

僧人也膨胀成了一个小巨人一般,头抵在了石窟大厅的顶端。

一拳轰出,便似乎有十方龙象随身……空气发出沉闷的雷音,轰隆隆的滚滚而去,轮回者头上淌下一丝冷汗——若是飞剑破空发出雷音,唤作剑气雷音。那么肉身破空发出雷音叫做什么?

金刚雷音吗?

赤练夫人并未挥出如意骨朵,而是同样抬起手,平平轰出。

这一刻众人仿佛看见她身后,出现了一只仿佛能吞噬天地的巨蛇……

黑衣魔修恍然道:“巴蛇血脉!”

两人的拳头一个如金刚石一般,另一个却柔若无骨,像是她的腰肢一样纤细,轰然碰撞的刹那,化为金刚的僧人突然浑身粉碎,金光一般圆满的光芒瞬间破碎,整个人直接砸在了魔窟石壁上,贯穿了一个深达十丈的大洞。

那一刻,仿佛整个魔窟都在颤抖。

“我来!”笼罩在黑袍之下的神秘人化为无数蛊虫,飞扑而上……

赤练夫人面露厌恶之色,同时也渐渐不耐烦了起来,她身躯像是没有骨头一样盘转,头颅突然变化成小山一般大,蛇信吐露,嘶吼道:“都死吧!”

巴蛇血脉的巨蛇竟然喷出毒雾……所沾上的地方,登时都脓水。

那已经变化为无数蛊虫的黑袍人沾着那毒雾,便显露出原型来,各种蛊虫纷纷毒死,他也惨叫着化为脓血……

“这是个水货!”

钱晨冷静的打分评价道:“没有潜力,等会就找机会把他换了!”

黑面大汉武道通神,浑身罡气已经能化为神通,比起洪四海更进了一步,但面对已经发了狂的赤练夫人,也只是一拳就被打碎。

屠夫状的大汉却是一个传统的旁门修士,都是些寻常手段,唯有一手魔烟法术有些看头。

那半老徐娘修得是采补之道,遇上赤练夫人这般痴情的女子,也就是送菜白给。

直到了那正道俊秀那里,才抵住了一拳,他身边浮现一张阵图,展开来化为涛涛云海,要将赤练夫人陷在其中,但是赤练夫人只是稍稍展露真身,便将阵图震破。

如此又淘汰了两个水货,才终于到了那个醉醺醺的酒徒,只见他面对赤练夫人重若山岳的一拳,突然张口一吐,便有无边烈焰升腾,那滚滚的火焰暴烈无比,却是罕见的天雷真炎。一直在旁边的雉精,这一次却难逃此难了。

她沾着了一点,便惨叫着化为飞灰。

倒是那蝙蝠精,吐出一口黑气,却将要烧到自己的天雷真炎吹了下去。

酒徒打了一个酒嗝,嘟囔道:“我在怎么说……也是……斗过妙空的人。”此时被烧了一头,伤了皮肉的赤练夫人打出了手中的如意,那如意放出一道黑光,往火海中一砸,便穿透了火海的阻拦,酒徒正要再喷出一口真火,随即就被黑光一晃,头晕眼花,然后就被如意砸在了脑袋上,破碎成一道灵光。

赤练夫人怒喝道:“这些神魔不过是修成元丹的大妖那个层次所炼制,你这神魔单个拿出来,并不值得一提。想必这十二个神魔乃是一套,合在一处,才能化为真正的神魔法相。才有些看头……”

“你也别再试探……直接显化神魔法相了罢!”

这时候,钱晨的身影才取代了一道神魔法相,浮现而出。他手按在琴上,笑道:“那白骨棒子没什么看头,粗陋的很,我从中新领悟了一点魔道的法门。唤作以身代魔……请夫人一试!”

赤练夫人笑道:“原来还是那个弹琴的……那我就听听你的琴声。”

钱晨信手在琴弦上一拨,赤练夫人的脸色才彻底变了,那琴音浩浩荡荡,绝不在是那尼姑手中的无声无色,而是大音希声,仿佛天雷横空而过,扫荡群邪的力量。钱晨心中沉浸在昔日从道尘珠听闻太上道音的那一刻……

“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微。此三者,不可致诘,故混而为一……”

悠悠的太上讲道声,仿佛正诠释这这一句真言。

“其上不皎,其下不昧,绳绳不可名,复归于无物。是谓无状之状,无物之象,是谓惚恍。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以知古始,是谓道纪。”

大音希声……是为大道妙音,太上真言!

钱晨以琴声,模仿着弹奏昔日所闻的道音……无音神雷……或者说希夷神雷,轰然在赤练夫人而阴神中炸开……随着一声拨弦,赤练夫人便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本命神魔已然受创。赤练夫人哪里还敢让钱晨再弹下去。

他弹得可不是《筝锋》或《十面埋伏》,而是太上真言,伏魔雷音!

赤练夫人抄起如意,朝着正在弹琴的钱晨当头砸下……

第一百一十章天魔化血

石厅之内鸦雀无声,不同于方才那尼姑用手所发出的雷光,虽然也称得上拿捏自如,但那无音神雷内蕴的惊人威力,还是可以隐隐被灵觉所察的。那胸毛大汉、还有蝙蝠精都能感觉到虚空中那一道道无色雷光。

蝙蝠精特有的灵觉,甚至能清晰的察觉到那雷光中蕴藏着惊人的威力,乃至雷光的轨迹。

一道无音神雷炸下去,一座小山头都能掀翻。

但钱晨以琴声所带的雷音,就仿佛耳边滚滚的雷声一样,虽然能够察觉,但似乎来自天上,那滚滚的乌云中积蓄这无量电光,只要一点引子,便会化为雷霆而下。这种感觉仿若天威,避无可避……

甚至有一丝幻觉一般的不真实感。

待到亲眼看到之前轻描淡写便泯灭了雷光的赤练夫人,直面琴音,浑身如受重击一般,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他们才惶恐万分……

蝙蝠精脑子里甚至一片空白,眼中只有钱晨撩拨琴弦,雷音仿若高空万里的沉重鼓声,下一刻便有一道枝桠蔓延、张牙舞爪的银色蛟龙狂扑而下,赤练夫人身后的淡淡真身虚影蓦地破碎,被那天地之威,震得喷出一口精血的那一幕。

这让他身心颤栗,根本不敢救援,往日里表现的忠心,仿佛都不翼而飞了一样。

好在赤练夫人真如她自己所说那样,从来就未相信过自己手下的那群废物。

此时赤练夫人口鼻还残留着血迹,她却举起如意,其上有玄黄之光缠绕,虽然只是平平举起,就仿佛塌陷了虚空,带着一丝要把人扯过去的引力。

站在玄黄如意的光芒下,才仿佛隔绝了那恐怖的雷音。

但赤练夫人知道这只是一个幻觉,雷音依旧在不断的侵蚀她的元神,再连发三雷,她便没有还手之力了。

如意朝着钱晨当头砸下……玄黄之光大盛。

端坐抚琴的钱晨这一瞬才突然动了,他左手拨了一个重音,让赤练夫人的身形微微一顿,右手奇快无比,突然从琴下抽出一道血光……那血光如练,凌厉如刀。虽然是元气所化,却带着一股摄人心魄的锋锐。

那刀光鲜红,与黑衣魔修手中暗红的刀光全然不同。

血光带着一股容纳无数生机的邪意,黑衣魔修目睹这一幕,心中泛起一丝奇异的感觉,就好像自己的天魔化血神刀只是一股污血、死物,而钱晨手中的天魔化血神刀,却如同一尊活的生命一般,前者纵然是一柄妙用无穷的魔兵,后者却更是一种无法想象的存在。

可想而知,后者使出来的刀法,也必然是‘活着’的。

黑衣魔修心里突然涌现一股极强的羞愧之感,自己一个九幽魔道嫡传,魔门太上长老的亲孙子,修习的是最正统不过的魔道传承,居然还不如一个正道真传,在他手中看了一眼,借着他的神魔法相体会了一番,然后使出来的魔刀精髓。

“原来我真的没有魔道的资质!”他的心里涌现一股淡淡的悲哀:“所以我才只是祖爷备选的皮囊,所以……我才会被门内一个平平常常的弟子所杀。”

他被妙空所杀,炼成白骨舍利这么多年,都未曾看得起妙空。

虽然觉得妙空虽然心性狠毒果断,智谋也颇有可为之处,是个难缠的对手,但始终只是个适合魔道,有些运道的普通修士。

但今日看到钱晨亲手演绎的魔道,他却心服口服了!

赤练夫人也感觉到了那魔刀的恐怖,那道血光给予她一种汇集了一切生命,复杂而又污秽,生机勃勃,却又剧毒无比的感觉。这是主上血魔真身才能给予她的感觉……这柄魔刀,就好像一个小一号的血魔真身一样。

就算是她妖体强横,心中灵觉也告诉她,若是被此刀斩中,当有难以想象的大恐怖……甚至有可能魔刀化血侵入她体内,那血光中容纳的无数生命借此融汇她的本质,然后脱体而出,化为更加诡异恐怖的存在。

可这一刻,赤练夫人对钱晨的忌惮,已经到了有些恐惧的地步。她宁可冒着这化为魔物孕育温床的风险,也不去挡这一刀。而是选择继续砸下如意,宁可两败俱伤,也不阻挡。虽然她的灵觉告诉她,如意可以档得下魔刀,但赤练夫人却莫名的认定,就算去挡……也必然会生出异数来。

让钱晨的魔刀反而生出不可能的变化,反而将她斩杀,自己却毫发无伤。

这便是魔道不讲道理之处……

这时候钱晨沉浸在太上道音余韵之中的心神,才突然一变,他心神带着那淡淡的玄妙道蕴,骤然扭曲入魔。那大道妙音,太上真言的境界被他骤然扭曲偏狭,化为一股无情无欲,漠然绝然,仿佛天道无情,太上忘情一般的魔念。

这一刻,他手中的魔刀才生出了生命,甚至有了灵魂。

这一刻钱晨将构成自己存在的一切,都将其剥离,只剩下犹如太上合道一般的无情,先前的太上真言,伏魔雷音,突然化为入魔的资粮,那无尽琴音化为魔性的力量,琴刀合一,在黑衣魔修面前生动的演绎了,什么叫魔道的异数那种不可思议的变化。

“天魔化血神刀!”黑衣魔修的心里喃喃道。

“原来我一直炼的是刀……而主上先演绎了血魔大道容纳一切的真谛,这才是‘化血’容纳一切,化为血海!而这一变,才是‘天魔’!”

“我的天魔化血神刀,只有刀。”

“主上的天魔化血神刀,才有‘天魔’、‘化血’、‘神’和‘刀’!”

同样的神通在不同的人手中演绎出来,黑衣魔修只能凭借神通精妙的变化,强横的本质,去战胜与自己相同级数的敌人,而在钱晨的手中黑衣魔修清楚的知道,钱晨的真实修为甚至还逊色自己等人一筹,体内的法力空空如也,一应神通法力都是借用自己等人所化白骨舍利的本质。

可以说他有多少道行法力,钱晨就只有多少道行和法力。

但是自己被人一击破去的天魔化血神刀,在钱晨手中,却有着让高出自己几个境界的敌人胆寒恐惧的力量。那种深深的魔性,那种不可思议的变化。那种将一切一切化为魔性的境界……都让他不禁感慨主上,果然是魔中之魔!

“主上若是拜入的九幽魔门,不消二十年,那几位太上长老和掌门都要换人!”

“他若处于我这种处境,应该恐惧的永远是敌人!”

这一刻,他这一声主上叫的是真心实意,已然被钱晨完全征服。

“可惜了!你要是撤回如意挡住魔刀……这一刀就能砍死你!”钱晨的心里有一点淡淡的遗憾,他扯出的血光魔刀,在天魔加持下诞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一刀劈开了凝滞了那玄黄如意,劈在了赤练夫人的胸口。

说起来很漫长,但实际发生的不过是一锤,一刀的瞬间。

没有魔道加持的众人只能看到赤练夫人举起如意砸了上去,但钱晨却更快一步,一刀劈在她身上。看似只是一个快一些,一个慢了一瞬的一线之差,但实则有着天堑鸿沟。

就算再来一百回,钱晨也永远会快这一线。

赤练夫人强横的妖身,在魔刀刺入胸口的时候,就像一张薄纸一样。

她浑身的血液,都快要被着魔刀吞噬了!

一道刀痕穿过她的胸口,伤口处带着邪意的生命力,仿佛整把魔刀,包括钱晨扭曲道音所化的天魔,蕴藏血海魔道精意的化血,留在伤口的只有刀。其他那些更致命的东西,都进入了赤练夫人的身体里。

赤练夫人扔出那玄黄如意,如意上纠缠的玄黄之光,一阵不稳,似要爆开。

这件法宝品质极高,本质上足以炼制成上品法宝,只是赤练夫人修为不足,所以还差一线,若是爆炸开来,这魔窟中的妖魔鬼怪,除了钱晨,都别想活。

妖魔鬼怪当然包括钱晨……试看如今目睹过钱晨出手的,哪个会当他是什么正道中人,道门真传?这话说出来,就连那白骨舍利所化的十二神魔都不信。他们可是最清楚钱晨身份的人……但就算这样,也只是把钱晨楼观道真传的身份,看做其入魔前的背景。

“主上迟早是要入魔的!”

不但黑衣魔修是这么想,就连那正道新秀弟子,清秀佛门修士也是这么认为的。

钱晨赶紧打出龙雀环,将玄黄如意收回。抓着龙雀环,他的心里一阵安心总算又有进项。他手中的法器也该升级换代了。不然再面对未来队友里的那个轮二代,天命欧皇,他岂不是也要和燕殊他们一样,沦为穷人了?

“虽然没有法宝投怀这么夸张,但我也应该越打越富啊!”

至于趁机逃走的赤练夫人,钱晨却有一丝不解他还以为赤练夫人最后会和他拼命呢!毕竟那一刀虽然没能将其斩杀,但天魔化血神刀都化入了她体内,已是绝杀……想要抓住一丝生机,非得菩萨级数,乃至道门道君降临,才有十足的把握。

他想不明白,赤练夫人为什么还要逃。

宁可自陷死路,也不肯最后拼死一击,给钱晨造成一点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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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世间难得双全法

“走吧”钱晨看着赤练夫人逃走的方向,低声道“去会会另一位妖魔大将,那位佛门入魔的尸王”

“那他们呢”黑衣魔修朝着心惊胆战蝙蝠精和轮回者一指。

那一人一妖几乎窒息,钱晨看了那他们一眼,低声道“没戴口罩,就别靠近蝙蝠了而且”

就在钱晨等人转身离开,蝙蝠精和胸毛大汉庆幸自己逃过一劫的时候。

钱晨的声音从洞窟里幽幽传来“他们已经死了”

这时候蝙蝠精才和胸毛大汉对视一眼,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回荡

“已经死了”

这时候蝙蝠精才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整个人的神魂骤然化为无穷魔念,将肉身修为化作一股魔气,裹挟着朝着赤练夫人的方向遁去胸毛大汉坚持的更久一些,想明白了“原来,看到那魔刀的时候,我就已经变成魔头了”

“成了魔刀的附属”

念罢,他也化为魔头,仿佛一刀残留的刀影,朝着刀痕而去,要融入那魔刀之中。

在魔窟的最深处,赤练夫人捂着胸口的刀痕,尽力用衣服去遮掩,她掩饰住自己的痛苦,体内天魔化血正在汲取她的生命,本质和修为一点一点的壮大,成为了她的一部分,待到魔刀壮大,便会汲取她的一切,破体而出,化为更凶厉魔刀回到钱晨那里。

因为这位魔刀之主,已经完全奴役了这种魔性。

很快,赤练夫人就恢复了往日的娇媚,若无其事的拿起临走前不忘带上的佛珠,摇曳生辉的,走进了尸王所在的岩浆石室内。

除了脸色苍白了一些,表面并无不妥。

尸王依旧盘坐在熔岩血池内,背对着赤练夫人,她微微一笑,走上前去抚摸着尸王的后背,低声道“夫君,你的小师弟死了”

尸王脸色木然,身体没有丝毫的颤抖只有闭着的眼睛在眼皮下微微一动,显示他并非是个死物。

赤练夫人抬起那串佛珠,放在了他的手心里,这时候,尸王的手才微微一颤

“师兄你刻得佛珠好丑啊一点都不圆润”

“你每天拿在手上,念一句佛经,便数上一颗等你的佛心圆润了它自然也就被你盘圆了这是师兄在考验你”

小和尚微微抬头道“师兄,佛心是什么啊怎么把佛心盘圆润”

年轻的师兄摸着小和尚带着青茬,有些扎手的脑袋,笑道“佛心就是善,就是平等的看待万物,就是不伤性命,爱惜众生,就是慈悲”

“哦人家要害我,我也不能伤他吗”小和尚低下头,有些不愿意。

“你要聪明一些不要被他害到,不然也是不爱惜你自己的性命。”师兄微笑道“然后你忍着一点他吧”

“好难啊”小和尚一头扑在铺盖上,扭头抱怨道。

“白云世间没有不难的事情,越是克制,越是辛苦所以才是修行”

“知道了,祥佑师兄”小和尚双手合十道。

一日禅房里,稍微大了一些,有了少年摸样的小和尚看到师兄抱着一团东西,悄悄回到了自己的铺盖处,他好奇跟上,却发现师兄解开胸口后,露出的赫然是盘在一起的一只红鳞大蛇。大蛇身上满身伤口,奄奄一息。

小和尚吓了一跳,低声道“师兄,你怎么把它抱在怀里小心它咬你”说罢,就要把师兄拉开

师兄却摇头道“众生平等,我若以真心待它,它为何会咬我”

“蛇有毒心,就算你对它再好,也会咬你的。”小和尚认真道“就算师兄你想就它,也要绑住它的毒牙”

“师父我们是真心相爱的。您不是说众生平等,万物有情为何不肯成全我们。徒儿愿意废去一身修为,赤练也愿意为我舍去修为。平平淡淡作为凡人度过一生恳请师父成全”祥佑对着一位清瘦方正的老僧恳求道。

“痴儿”老僧痛心疾首“人妖之别,如同天堑,而且你乃是佛门弟子岂能妄动欲念凡心正邪有分,人妖有别我绝不会允许你自甘堕落”

此时一身红衣的赤练夫人哀求道“大师,我成妖以来,从未害过一个人。”

“夫君说,妖若是有一颗人心。便和人没有区别大师,我求你把我当成一个人”

“孽畜”老和尚暴怒道“就是你引诱我徒儿”

盛怒之下,老和尚甩出一颗佛珠。

这时候,情急之下也不敢动手的祥佑,只能挡在蛇妖身前。

蛇妖抱着重伤的祥佑离去,而因为误伤徒儿震惊自责的老和尚却来不及阻止。

“夫君夫君求求你,满天神佛,求求你只要能救夫君,我的一切你都可以拿去对了还有那里,还有那里”蛇妖抱着祥佑,转身走入了天煞峰中。

在一个漆黑的魔窟前,蛇妖跪倒在地,听那血池之中有人道“你想要救他哈哈哈本尊确实可以救他,叩首万遍,拜入本尊坐下。然后杀九百九十九人,取其心头精血,滴入这血池之中”

七天之后,一身血腥气,神情已经有几分冷艳与狠厉的赤练夫人,再次来到血池旁边。

这时候血池已经浓郁了数倍,祥佑的身体泡在血池当中

“蛇妖”一声犹如雷霆的巨吼从魔窟之外传来“妖果然是妖,你能骗我徒儿一时,却终究压抑不住本性。枉我一念之差,居然为了祥佑放过了你,我害死了这些人今日,老衲就要铲除你来赎罪”

蛇妖惊慌抬头,对血魔道“主上,请你救我夫君,我去把老和尚引开”

蛇妖迅速离去,泡在血池里的祥佑心里却疯狂道“不要啊赤练”

“救他呵呵有意思”

纵然以血魔传授的魔功,吸纳了许多人的血气,蛇妖依旧不是老和尚的对手,很快便被镇压在佛掌之下,正在将其炼化。

蛇妖苦苦抵御心里只抱着再见祥佑一面的心思。

这时候祥佑突然浑身浴血,从魔窟之中冲出老和尚震惊之下,被他救走了蛇妖。

“夫君”

“不对,你是主上”

“是的,你是我第一员大将,我怎么可能就这么看着你送死所以我便借用了他的身体,一一丝元神遁入他体内,前来救你。放心,这具身体已经活了过来,而且没有一点后患,我元神离开后,他就会醒来”

“祥佑”老和尚震惊道“不,你不是祥佑,你是魔头附在了祥佑身上”

刚刚突破禁制的血魔,并非有着布袋和尚传承的老僧的对手,若非忌惮着徒弟的身体,老僧早就将其炼化了。但老僧一直在寻找以破魔金针定住血魔元神的机会,血魔或是无意,露出了一个破绽,让老僧趁机将破魔金针钉在了祥佑的天灵上。“

“祥佑。师父阴神出窍,以破魔金针的力量助你炼化血魔。一定会救你回来的”

老僧右掌抵住了祥佑的额头,毕生法力化为一颗舍利,正要进入祥佑体内。

这时候被血魔蒙蔽了神识的蛇妖却看到老僧面目狰狞,想要一掌打在祥佑的头颅上蛇妖抬起手,一发骨刺打出贯穿了老和尚的胸膛。

临死前,老和尚将自身舍利度化给祥佑,想要封住血魔的元神,自己阴神燃烧,拼死送回了破魔金针。

但血魔还是控制住了祥佑的身体,他疯狂的大笑着,冲入了天煞峰脚下的祥佑。

那一夜,伴随着血光冲天,一个青年僧人狂笑着,将古寺杀的尸横遍野。躲在暗处的白云小和尚听着自家师兄疯狂的大笑声,瑟瑟发抖。这时候,一个声音在佛塔上空响起“原来这里还有一个小和尚”

白云看着陌生的师兄,这时候师兄突然扔出了师父的头颅,这一幕,成了他一生的梦魇。

“快走”祥佑脸上浮现挣扎。

白云熟悉的师兄又出现在他身前,白云想要跑上前问问师兄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时候祥佑的脸上又闪过一丝疯狂,他拼着师父舍利带给他的最后一线清明,一掌倒卷,拍在了自己的天灵上。

血魔狂怒之下,只能带着祥佑的尸体逃回了魔窟之中。

白云目睹了师兄自尽的一幕,看着血光带走了师兄的尸体,只能匆匆掩埋了寺内众僧和师父的遗体,离开破落的青园寺,前往了他方。他一生都没有说出是自己的师兄,屠杀了满寺,也掩盖了青园寺破败的真相。

祥佑的尸体沉入血池之中,被炼化为尸王,成为血魔元神降临时的工具,每次当他出手时,便会掀起腥风血雨。

这些画面在尸王祥佑的心里缓缓流淌过,这时候,手中佛珠之上那一丝熟悉的念力,突然回响道“弟子白云,虔首佛前,立誓积累千万功德,念诵佛经亿万卷。只为赎偿师兄之罪,求佛祖度化祥佑,令其能往生极乐”

“千般罪孽,万般业力,皆归于我阿弥陀佛”

尸王干涸的眼中,终于在数百年后第一次流落一滴眼泪。他已经修成旱魃,乃是血魔最好的身躯,身体也没有一丝水气,所以这一次,他流落的是血泪

“师父,师弟”

赤练突然语气冰冷道“是的,我杀了白云,就是为了让你彻底入魔”

尸王怒吼着,一拳捶向了她的胸膛,但就在最后一刻,他停下了

赤练语气冷漠“我受主上所托,故意扮成蛇妖来诱惑你,你师父说的没错,我就是妖魔,就是来诱惑你入魔,害死你师父师兄的。如今我要杀白云,就是为了斩去你心中最后的善念,让你成为主上降临的躯体。”

尸王缓缓道“你若要讲这种故事,能不能不要拉着我的手”

“我是一个坏女人,一个妖魔,一个你心中的魔念”赤练极力松开了他的手,疯狂道“你为什么还不杀了我”

她眼中泪水夺眶而出

尸王终于第一次回应了他,他拭去了她的泪水,低声道“你快死了我闻到了血的味道你从来不是我心中的魔念,所以杀了你,并不会让我摆脱内魔,降服血魔种在我身上的魔根。”

“我的魔念,从来都是我自己”

“我恨的是我,从来都是我。是我让你入魔,是我害死了师父,也是我害死了师弟,至始至终,都是我”

赤练绝望哭泣

“你和师父,师弟,才是我心中的善念,是因为你们,我才一直与血魔斗争。”

“我之所以一直不敢说出来,就是怕害了你们”

“对不起”赤练绝望道“对不起,祥佑。对不起”

第一百一十二章大解脱魔刀

“你只是太傻!一直都太傻”

祥佑缓缓的将她的头颅,靠在了自己的胸膛上。

心中的那一点念力慢慢与他本心重合,回响道:“万般罪孽,皆归于我。万般罪孽,皆归于我!”

他的心仿佛分裂成了两半,一般是所亲所爱,都因为自己而死的悔恨,内疚,疯狂,绝望,悲伤,嗔怒,这一切化为强大的魔性,另一半却是善良,爱,宽恕,守护,慈悲,这一部分始终维系着他,不堕入另一半的魔性中

这两者的冲突,化为无尽的痛苦。

因为至情,所以他无法释然,又因为至情,他也不肯堕入黑暗,放弃自己。他就这样徘徊在生死,正邪,佛魔之间,永受这无间之苦。

远方琴声响起,佳人怀中一颤那邪意可怕的东西,在赤练夫人身体里缓缓萌芽。

赤练夫人强忍着自己融化一般的痛苦,不露出半点神色,但尸王却能感觉到她的颤抖和软弱。那种折磨和痛苦越发炽烈,让他甚至比怀中的赤练夫人更加痛苦。

钱晨勾勒几点琴音,疑惑道:“这么能忍吗?”

“夫君!待会进来的人刀很快让他杀了我们吧!”赤练夫人脸色苍白道:“因为自私,我留你太久了我看到你心里面那么苦,我也很难受,每次想让你好过一点,都会伤你更深,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一定很孤独寂寞吧!”

“希望我们没有来世,这样,你就不用内疚了。”

尸王抱着她,却感觉怀里的人,越来越轻,心中的身影也渐行渐远。

赤练夫人最后在他耳边微微一笑。

“夫君你没有错,所以,不要在折磨自己了!”她缓缓虚弱道,这时候她身体内的血光终于吞噬了她的一切,包括魂魄,修为,法力,肉身,那诡异的血光容纳了她的一切,蜕变而出。尸王看着她化为一道血光,就要遁出血池外。

这时候,他突然伸手握住了那道血光。

锋锐,阴毒的刀光并未能挣脱他的手而是感受掉了那一份未扭曲的魔性。

天魔化血神刀在他手中显化,随着赤练夫人死去,那份痛苦终于打破了他心中善恶正邪的壁障,一切悔恨,内疚,疯狂,绝望,悲伤,嗔怒,善良,爱,宽恕,守护,慈悲,都没有了意义,只剩下最真实的自我。

洞窟外的钱晨惊疑不定,凝重的望着魔窟的最深处。

“主上,怎么了?”黑衣魔修已经完全成为了钱晨的忠实簇拥,见状疑惑道。

“有人驾驱住了天魔化血神刀,用他的魔,取代了我的魔。刀上的天魔变成他的了!”

钱晨自己也非常惊讶,虽然只是借助了太上道蕴的一点神意取巧成就,但他所化的天魔本质极为强大,从来钱晨抢别人的东西,没想到这一次,却被人夺走了所驾驱的神魔。而他似乎也能感应到,夺走他魔刀那人,心中的无尽痛苦和那一丝解脱。

“这是,尸王?”

“这分明已经本命神魔大乘,乃是脱劫阴神,接近阳神的境界。血魔也未必有他强横这样的妖魔,居然只是四个大将之一?”

钱晨不知道,自古情劫最难过,一过情劫抵千劫。

尸王祥佑在情劫之中叩问本心数百年,又得了血魔一部分元神和自己师尊的全部修为,数百年间从未放弃过本心,无论是心性还是法力道行,乃至一身魔躯,都被打磨到了极致。此刻他随着挚爱身死,心中最后一点牵挂离去。

却已然把握住了本心,降服了心中的魔念,同时也未能斩除魔念,顿悟成佛。

而是成就了真魔,情魔。

石窟血池内,尸王狰狞的魔躯褪去,恢复生前的模样,他披上白色的僧衣,这是赤练为他准备了数百年的衣物,一直放在血池的旁边,盼望着他挣脱魔劫,从此平安喜乐。

待到钱晨踏入魔窟最深处的时候。却看见一身白色僧衣的年轻僧人,一刀斩灭了血池中的血眼,那凌厉的刀光,仿佛经历了无穷痛苦的淬炼,其中凛然之意,让黑衣魔修看了脸色发白又来一个,又来一个!

他被打击的无以复加,那天魔化血神刀在僧人手中无比的乖顺。

斩灭血眼的一刀更是带着邪异的魔性,又是那种不可思议的变化,又是魔刀的精髓,那魔刀不带有一丝杀气,甚至没有一点杀意,只是深深的感觉痛苦,带着慈悲之意挥刀,仿佛解脱他人,也解脱自我。

这是一把解脱魔刀!

“小黑啊!”钱晨侧着脑袋叫了他一声:“我好像砍死了人家的老婆,如果你不想被我连累,连炼化成神魔的魔念都被斩杀,最好离得远一点最后,看到这魔刀是个人都练得比你好,你心情如何?”

“我觉得我应该投奔正道!”

“好觉悟!”钱晨拍了拍他的肩膀,直面尸王而上。

他心中有一种感觉,这将是这次任务世界,最为艰苦的一战,比起过去与妙空的对决,比起未来要对付的血魔,都要困难。没看到那血眼受创后,背后的血魔非常痛苦,却一声不吭吗?此人没有度过情劫,大彻大悟,而是沉沦劫中,迟早是要死的。

当然在魔道看来,这不是没有大彻大悟,而是把握住了自己的魔性。

真正成就了真我,找到了自己一生坚持,为之不悔的东西,就算是千万外魔,也不能再蛊惑其心。这是成就了真魔,把握了我执!

在这种魔道理念当中,什么觉悟,什么大道,都不及如此。

大道长生都是被人赋予的**。

怎么能比得上内心深处,历经无数劫数洗练,才最终坚定的执着?

用那句话来说,就是千般法术,万般大道,都不及心中一念在,看似执着入魔,实则也是另一种人生追求。

此刻的祥佑非常可怕,血魔吃了亏都不敢吭一声,只希望他厌倦此世,早早离去。

“她说,你的刀很快。或许能杀了我!”尸王平静道。

钱晨咽了一口口水,艰难道:“兄台请听我解释,嫂夫人的事情,其实是一个误会啊!”

尸王微微笑道:“你心中的魔性很重,如果说我是心里放的东西太重,所以让自己痛苦,那你就是心里空无一物。所以你刀上的天魔,非常无情。你的魔性,本质上是超越我的,因为我的魔只是人,而你的魔却是道!”

“但我把握住我的魔性,虽然痛苦,却是真实。”

“而你的魔性却是虚无,你若沉沦心中的魔性,必会化为虚无。看得出来,你在往心里面渐渐填补一些东西,希望它比漏得快!”

钱晨也叹息道:“使用魔刀的时候,我确实有一种感觉,好像我的所有只是一层皮囊,皮囊下面空无一物,所以我在挥刀的时候,其实有一点恐惧恐惧刀把我的皮擦破,露出下面的空和无来。然后我就会漏气,化作一张皮再也不真实。”

“魔道是面对自己的真实。”尸王道:“所以你一旦入魔,便会万劫不复!”

“当然,也许万劫不复之后,那个虚无的才是真正的你也说不定?”

钱晨陷入了沉默

太上道尘珠?道尘、道尘大道之尘,或许这也可能是太上心魔珠?

“所以,我究竟是谁?”

穿越者钱晨?

太上道尘珠?

异界灵光?

还是如今的钱晨?

尸王平平举起天魔化血神刀,刀锋朝着钱晨,虽然赤练很痛苦,很早就想解脱,虽然自己本心觉得所有的错都在我,虽然祥佑一直没有怪过任何人,虽然他本心愿意自己一个人承受痛苦,为其他人选择宽恕。

但把握住最深的执念之后,祥佑反而自由了!

这个年轻人魔性很深,跟自己很像,如果他降服不了自己的魔性,一定会很痛苦不如就让他解脱了吧!

第一百一十三章深入魔窟

“钱师弟进去很久了!”燕殊看着尸横遍野的魔窟洞口,有些担忧道。

自从钱晨进入魔窟之后,从里面冲出来的妖魔就越来越少,如今已经被几人扫荡干净了。此时洞口黑漆漆的,有一种十分诡异的安静,就像一张张开的的血盆大口一样。将妖魔的性命尽数吞噬了进去。

现在几人回忆妖魔最后的疯狂时,赫然发觉最后冲出来的那些妖魔与其说在迎战。

不如说是在逃避那洞穴中的东西……

“已经没有妖魔从洞窟内冲出来了!”宁青宸道:“里面必然发生了我们不了解的某种变故。”

“要不……进去看看?”司倾国提议道。

这份提议切中了燕殊等人的担忧,他沉吟片刻,便道:“虽然钱师弟向来可靠,遇事总有许多准备,但是既然此地妖魔已经肃清,那便小心一些……进去接应钱师弟!”

几人并肩进入幽深的洞窟,顺着那丝丝缕缕勾起人心中烦躁,杀意的魔气,渐渐深入了魔窟。司倾国两只手一手捏着束魔银环,一手拿着小玉印,随时准备激发身上的灵符,而大黄鸡却当头走在最前面,燕殊和宁青宸背着剑匣剑囊,跟在它们后面。

这时候大黄鸡带着众人左拐右拐,来到了一处岔道口前。

那通道里,密密麻麻都是被炸碎的血肉,最大的也不超过大拇指的大小,蠕动的肉块透明晶莹,至少来自于数十个不同的妖魔。紫红色的血肉铺满了地面,分外的恐怖和恶心。

司倾国面色难看道:“我总算知道为什么没有妖魔再出来了!呃!”

宁青宸稍微查看后道:“这是钱师兄那门以琴音发出雷声的神通?”

“嗯!”燕殊点点头,却又皱眉道:“但这里的痕迹,却不像钱师弟留下的……钱师弟这人虽然杀伐果断了一些,但性情率直任诞、清俊通脱,虽然行事也有心细如发,准备万全的一面……但他若以琴音发雷震杀这些妖魔,一定更注重琴音韵律,追求自然之美。这些妖魔,死的一定会很好看!”

“什么叫死的很好看?”宁青宸低声道:“先前狼妖魔窟的时候,钱师兄杀人之后的人头都满地乱滚!这也叫很好看?”

“荒山野岭,有妖魔美人头颅坠入道旁,些许妖骨暴露于野……是不是自有一番氛围?”

宁青宸仔细想了想,回忆那一日,月光下乱石崖边妖魔尸骸暴露于野的画面,确实能感觉到一丝别样悲凉苍茫的氛围。

“钱师弟是很讲究气氛的人,那一日洞口发生的杀戮,虽然我们未曾见过,但从妖魔尸骸的布置来看,钱师弟是想要表达天下大乱,妖魔纷起,白骨暴露于野,四海不靖的悲凉。”

“后来我们出洞时,听到的琴声一派自然,有高山流水之意,所以无数琴声雷音炸碎数百里外的妖云,看似一派地狱景象,实则是以琴音模仿雷音雨声,那些妖魔惨死,却是一副雷雨夜中,高山巍峨,流水肆意,高山流水伴随雷声,泥石滚滚而下的场面。”

“虽然强横暴躁,却自有厚重。这便是那最后一声,如同裂帛的金石之音的韵味。”

这时候司倾国也若有所思道:“那杀树妖的时候,他弹奏的琴音铿锵金鸣之音,杀气十足,讲的似乎是江湖高手,生死对决的故事,用来衬托树妖和他的决战……在山野之中,便是高山流水;在对决之时,又是争锋之曲。钱师兄弹琴确实很讲究气氛!”

几人虽然不知道钱晨之所以选择以琴声发出无音神雷,颇有几分自带bgm的小癖好。

但也猜出了钱晨的几分性格习惯……

“这些妖魔虽然死于那门雷音神通,但在这漆黑魔窟之中,妖魔祟行,钱师弟若是弹琴,定然会选择营造四面伏兵的紧张氛围,这些妖魔是伏兵的背景,但钱师弟自己才是最危险的埋伏……所以死在他手里的妖魔,绝不会炸成这样,应该是极尽惊恐,四面皆有不测埋伏,死的莫名其妙,慌乱无主的摸样。”

“这里的妖魔炸的那么碎,有过度杀戮的倾向,而且血肉炸的十分平均,说明使用神通的那人十分细心,或许……会是一个女人!”

名侦探燕殊根据自己的江湖经验,做出了判断。

虽然只是短短几日相处,但他已经看穿了钱晨这人十分看重逼格的特点,那是杀人都要杀的十分好看的强迫症,这种血糊糊的现场,还真不像钱晨能干出来的事情。

再往前拐了几个弯,燕殊又发现了一群浑身四分五裂,尸体干枯,面容惊恐,死的十分有格调的妖魔尸体。

宁青宸看了两眼,低声道:“这是那一日魔窟外面,蜘蛛精和其他妖魔被杀时的死状!”

“应该是钱师兄的另一门神通……”

“先前妖魔虽然死的残忍,但好歹是正道雷法,这就过分了吧!分明是魔道的神通啊!”司倾国疑惑道:“钱大哥真的是正道楼观道弟子吗?”

“钱师弟与那魔修有深仇大恨,为了对付此人,在魔道之上用心了许多,精通以魔制魔之法。唉……都是孽缘啊!希望钱师弟早日斩杀此魔,就此远离魔道……毕竟,学魔日进,离道越远。”燕殊却有些理解钱晨。

“但这不是钱师弟所为!”他奠定道。

司倾国被这转折搞的一愣道:“为什么?”

“刀法太差!”这次是宁青宸回答了她。

司倾国看着妖魔尸骸伤口处精妙无比的刀痕,实在是想不出来‘刀法太差’这评语是如何出现的。

一行人再往前走了几步,这次遇到的,是战场杀伐一般的场面,那累累妖魔死于血战之中,惨烈的场面,让众人仿佛看见了一人一枪,挑了整个魔窟的炽烈战意。

“这是武道神通!”燕殊的表情有些奇异。

然后又是一群妖魔死了一地,他们都已经麻木了。

按照这种情况来看,难怪魔窟之中再没有妖魔冲出来……怕是快被杀光了吧!燕殊心里莫名出现了一种,是钱晨反将整整一窟妖魔都给包围了的感觉。

再到了一处战场,看着墙上清晰的手印,宁青宸淡淡叹息道:“是佛门!”

“真言大手印?”司倾国凑到前面,看着那清晰的大手印,灵觉微微触动,就感觉脑海被一声狮子吼震荡洗脑了一般,登时神智清明了许多:“这佛门修为很纯啊!是得了正传的真修,不是学了佛门法门的旁门左道所为。”

下一个洞窟……看着焦黑的看不出什么的石壁,一行人踏着可能是妖魔骨灰的灰烬徐徐向前。

“真火!”

司倾国已经不再言语,她就想看看前面还有什么幺蛾子。

果然如她所愿,前方还出现了干干净净,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平常的在这种环境下反而有些诡异的石窟通道。还有被蛊虫毒死的,被毒烟熏死的,还有浑身精气流逝殆尽,好像被采补而死的一众妖魔。

那种种死法,可谓花样百出。

燕殊仔细数了一遍,约有十数出头的种类的死法,登时心有所感,有了一些猜想。

一直走了很长的距离,已经深入魔窟之中了,他们还是没有见到一个活着的妖魔,不知道是生还者全跑了,还是钱晨洗地特别干净。如今已经接近魔窟的最深处了!他们来到一扇石门之前,一只紫皮的蛤蟆精拿着三股叉,被魔刀斩杀分尸在洞口。

燕殊沿着半开的石门进去,一进门,就仿佛听到一种玄之又玄的道音,仿佛山洞之中的回响。

但很快那道音就转为某种诡异而恐怖,仿若天魔降世一般的魔念,让燕殊猝不及防之下神色一变,背后的剑匣中发出一声清越的剑鸣,才驱散了这股魔念。

宁青宸和燕殊都有些后怕,燕殊道:“还好这一缕魔念,只是一点残余。若是直面那道音转为魔念的那一刻,恐怕我也……”

“这绝对是钱师兄所为了!”宁青宸有些担忧道:“钱师兄在魔道之上造诣如此之高,恐怕并非善事。”

“这叫造诣高?”司倾国有些害怕道:“这若不是某个老魔所为,那简直就是天生的魔子了好吗?你们说,钱大哥日后不会……”

燕殊想起那魔修和钱晨动手前的几句话,摇头道:“那倒不至于……只不过钱师弟入道便遭逢魔劫,又与魔头有了宿命纠缠,日后修行路上,只怕魔劫很重啊!”

“这里还残留着一丝杀意……恐怕那位逼得师弟不得不动用身上邪物的那位妖魔大将亦是受创不轻,他们应该往魔窟最深处去了!”

那通往魔窟最深处的石道,直通向天煞峰山腹中,往外涌出浓重的魔气。尽头处透露的气息,仅仅是泄露出来微不足道的一丝,就足以让人神魂战栗,自身的灵觉心惊肉跳,背后寒意彻骨……

若是那魔性的气息爆发,恐怕能瞬间将魔气侵透天煞峰,冲破这凶险禁地的镇压,化作无边血海。

“血魔!”燕殊凝重道:“前面便是血魔封印的漏洞!”

“血魔的实力超乎了我们的预料,他隐忍这么多年,在天煞峰这里布下了这么多棋子,恢复程度有些超乎预料。就算冲破天煞峰要耗费他大半的积蓄,但剩下的那些力量,也足以面对正道倾尽全力了!”

“若是我们无法集齐伏魔七宝,那势必将是一场苦战!”宁青宸犹然感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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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冰魄神雷

当几人走进血池的时候,才被眼前的这一幕彻底的震撼了!

只见那岩浆血池之中,原本暗红色的血眼处被一道刀痕劈开了一条裂隙,裂隙之中涌动着无尽的魔气血光,岩浆池已经被冰封,那流淌的暗红色熔岩,赫然凝固在了冰层中,化为冰火并存的奇景。

那深不可测,魔焰滔天的血魔气息,居然深藏在了血眼裂隙之中,根本不敢露头。

“冰魄寒光线!”燕殊一字一句道。

………………………………

“真言大手印!”钱晨显化金刚之相,整个人由白衣飘飘的正道少年,骤然化为浑身威武强壮的金刚,犹如金刚石所铸充满力量感的躯体强横无匹,仿佛一举一动,都能打出雷音,那清秀僧人只能打出一拳的肉身雷音,在钱晨这里,却是一拳一脚,举手投足,莫不都发出那佛祖说法一般的滚滚雷音。

能把钱晨逼到连形象都不顾了,可见他如今有多狼狈。

“……断清净!”

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

辛苦修持数十年,禅心稳固,慧根深种,是为师父最为看重的弟子,小师弟最崇拜的师兄,本以为此心以破诸多外魔,坚固无能截断。却因为动情而一遭雪崩,方寸大乱。数十年苦修,俱都丧去,落入情网,清净不在!

祥佑微微露出一个笑容,仿佛男女初次动情时那种又酸又涩,带着一丝甜蜜的神情。

他神情略有恍惚,仿佛怀念着心爱的人,嘴角一丝微笑,似乎沉浸到了某种遐思中,散发着恋爱的酸臭味。

但钱晨的金刚体抡起的宝瓶印,本应该象征圆满,无缺无坏,万邪不侵,此刻宝瓶却碎了,结印的双手死活稳定不住。

金刚之躯轰然破碎,清净不再,岂能坚固无能截断?

“你修佛的资质,似乎比魔道差了许多啊!”祥佑平静挥刀道。

大解脱魔刀仿佛起至钱晨的心底,避无可避,斩向钱晨,因为此刀外相是慈悲解脱,内相却是无穷痴缠,先有无数烦恼,才有魔刀解脱。而烦恼便是发至本心,心一动,便有无明烦恼随之而来。钱晨恍恍惚惚,仿佛心中一动,情爱由心而起,便有无数烦恼随随之而来,明明有无数纠缠,让他不得自由,却偏偏不舍得斩断。

人妖之间的天堑,师父寄予的厚望,学佛多年的虔诚,乃至小师弟的崇拜,未来青园寺的重担……这些无穷烦恼,都随着那一点爱意而来,化为丝丝缕缕,断了清净的纠缠。

明明是损害修行,将要引发不测后果劫难的烦恼,偏偏却斩不断,理还乱。

劫数随着这不肯斩断的烦恼而来,如同随后的大解脱魔刀,避无可避……

除非钱晨再次引发那太上忘情的魔念,无情无欲,犹如天意高悬。如此自然不会被区区情劫的烦恼所缠上,不然烦恼纠缠,后面的一刀便避无可避,将钱晨自烦恼中‘解脱’。

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必然会伴随着许多烦恼,观念的冲突,生活习惯的差异,乃至物质条件的割裂,这无数的烦恼,因情而起,让人不得自在。可谁又能忍心斩断?

钱晨仿佛回想起了自己的初恋!

这时候他眼神透露出淡淡的哀伤,面对这避无可避的一刀……

钱晨轻轻一退,便置身于大解脱魔刀之外。

祥佑顿时愕然,有些不解道:“你似乎并没有引发那无情魔念?又是如何逃得出我这一刀的呢?”

钱晨悲伤道:“考研太忙,导师太坑。学习紧张,任务繁重!一遭穿越,化为珠子。甲子一念,万载寂寞!”

“所以……我根本就没有什么初恋啊!”

悲愤一击……雷音寒光齐动。

来不及再弹琴耍帅了!钱晨指尖的广寒冰魄丹发出一道晶莹的寒光,祥佑只是轻轻一挥魔刀,那解脱魔光便要将冰魄神光折射开来,钱晨这一手神通用了几次,他早有应对之法。如今钱晨正道手段,因为法力空空,只能借助外丹而发,除了冰魄神光之外,再无可称道的神通。

看似钱晨招式用老的时候,他指尖微微牵动,却见冰魄神光突然化为晶莹的雷光,在祥佑尸王的面前轰然炸开。

无尽的寒气欲粉碎一切,所到之处,天煞峰坚不可摧的山石纷纷化为玉屑。

这极寒之气和神雷混合的手段,在冰魄神光之上再进一层,原先的冰魄神光只能冻彻万物,这一次却多了无音神雷的暴烈,能将万物化为冰屑。却是钱晨将冰魄神光与无音神雷两大神通融合而成。

堪称如今他不入魔时的最强神通。

等闲上品元丹接了一雷绝难无幸,品质比天罗伞略差一些的护身法器,在神雷之下都要粉碎。

这冰魄神雷,已经有了大神通的雏形。

等到钱晨能够不借助白骨舍利,重新修成无音神雷,然后再重新采纳冰魄寒光罡和太阴真煞,炼入雷法之中,便能真正练成冰魄神雷这门堪比先天一气大擒拿的大神通。而且杀伐更在其上。届时,这门神通的潜力,只怕也并不逊于那宇内九大神光之一的太阴绝灭神光线。

当成为钱晨手中第一的护道手段。

看到冰魄神雷的雷光笼罩了祥佑,钱晨并不敢有丝毫大意,这一路厮杀过来,此人实在给予他太多的惊喜了!

果然,祥佑缓缓走出冰魄神雷仿佛寒冰琉璃一般晶莹的雷光,除了身上的僧袍有所残损,竟然毫发无伤的样子。

钱晨却紧紧盯着他,祥佑微微摇头,这才吐出了一口带着冰屑的淤血。

尸王之体的血液本应当是暗红色,流动极为缓慢,带有一股浓浓的赤炎之气,但如今祥佑吐出的鲜血却是暗金色,那金色似乎如佛血一般,带着生死之间,寂灭祥和的一种古怪气息。

钱晨这时候才明白祥佑为何能毫发无伤了!

这尸王之体,快被他炼成肉身佛了……

“这不是魔道的不死神魔,这是魔道不死神魔和佛门不坏金身合体了啊!不死神魔的不死不灭,搭配不坏金身的不坏不灭……这还有天理吗?这还有人能杀他吗?怕是给来一位元神才行啊……旁门左道的元神真人都差一些意思,非得道门真传的元神来,才有几分可能可以彻底磨灭他!”

“这护甲和血量,这恢复速度,血魔算个屁啊!”钱晨十分悲愤!

他如今手段尽出……也没有寻到击败此人的一丝机会。

而没有动用的魔道手段,钱晨心中也有着极强的警兆。

面对祥佑这般沉沦魔劫,心系情劫数百年,一直维持本心不堕落的人,只怕什么魔道手段都难以下手。魔佛两家都在心念上下功夫,只要心无畏无惧,不为魔所侵。那种种魔道手段,就先输了一半。

然而面对什么牵挂都已经没有了!甚至面对钱晨这个杀妻仇人,也没有一点恨意和杀意的尸王祥佑……这种得了佛门真意,在慈悲、宽恕、仁爱之上,只怕有罗汉法身道果,面对自己最看重的人相互残杀,相互伤害,却把一切归于自己,未曾因为痛苦和悲痛愤怒坠入魔道的——真圣母!

而另一方面,却视正觉正果于无物,只执自己所执,将执念打磨如金刚一般,证就真魔!

这称得上是佛魔合一的怪胎……

钱晨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完全想不到如何动摇其心神,使其境界出现破绽……他唯一隐隐有些感觉的,就是祥佑或许并无生念。

但是人家要在临走前不带任何杀意的砍死他,钱晨也没得法子。

若是逞强硬来,祥佑能一念之间降服天魔化血神刀,化为解脱自己的大解脱魔刀,可见沉浸血海数百载,从血魔元神那里,学到了不知道多少魔道真谛,祥佑如今在魔道之上的道行,只怕也有不死神魔的水准。

钱晨想要以魔制魔,面对这种完全降服了自身之魔,化为真魔的怪胎,就是上去白给。

他真的头痛到毫无办法都没有……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心性毫无破绽的人物,魔道常用的从敌人的过去之中,引发敌人心灵漏洞的手段。按理来说,对祥佑这种遭遇悲惨的人,应该挺好利用的,但奈何人家虽然没有放下过去大彻大悟。

却也捡起了真心,无怨无悔。

钱晨终于明白为什么血魔被祥佑这个昔日手中的玩物、工具,踩着脸按在地上一顿摩擦都一声不吭。

原来人家早就在数百年的心灵交锋之中,领略过什么叫不败金身。

待到祥佑最后一丝牵挂和破绽一去,就明智的龟缩起来,等待这个怪胎自己了断。

钱晨苦思冥想,考虑过种种底牌,也没想到斩杀这个大敌的办法……只能无奈叹息,准备转身逃命去了!这时候,燕殊等人突然闯进了天煞峰山腹之中,来到了钱晨和祥佑决战之地。他们刚一进来,就面对冰魄神雷爆炸的余波,乃至祥佑大解脱魔刀的刀意。

虽然只是对决时的余波,但那晶莹剔透,仿佛琉璃破碎的点点雷光散落下来。

燕殊和宁青宸心中升起无尽的警兆。

燕殊背后的剑匣弹出一丸灵光,飞速绕过三人一鸡,剑光分化为十六道,朝着那点点雷光沾上去,冰魄神雷的余威被引发,微微炸开一股冻彻万物的寒意,将燕殊的剑光凝滞,若非燕殊得了降魔剑匣之后,本命飞剑又有所进益,剑丸差一点就被冰魄神雷所破。

宁青宸等人心惊胆战的绕开这寒气雷光,司倾国更是后怕道:“这是什么神通?就算是北极大光明宫的那群寒鲸秘传的冰魄寒光线!也没有这般恐怖吧!”

燕殊才抬眼,便见到那斩却重重烦恼,无尽圆满的解脱魔刀,刀意袭来,他本待出剑相抗,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发不出那一剑。燕殊剑意引而未发,含而未露,只能做出一个拔剑的剑指,便浑身大汗,难以逼出剑丸。

钱晨微微一叹,比起祥佑来,燕殊虽然剑意精纯,却少了数百年的磨练。

能够不在大解脱魔刀之下,完全束手待毙,甚至主动去求解脱,已经是他心志坚定的缘故了。

而宁青宸和司倾国,面对这一刀的余光,却几乎无还手之力。

倒是那大黄鸡让钱晨有些意外,它展翅伸长脖子,摆出了一副死斗之态。

这时候,祥佑却做出了钱晨万万没想到的举动,他魔刀轻轻一挥,突兀出现几人面前,长刀所向,一切解脱。

“不对,以祥佑性情,根本不可能伤及无辜!”

“他要杀我还有些道理?如何会对燕师兄他们出手?这应该是在逼我出手!”

“可他已是真魔,一切行为根本难以预料,若是他心中没了生死之别,杀人对他来说就真的只是送人解脱,带着慈悲之意。这才是真正的魔性。我不能保证他心中没有这般可怕的魔性……以他的执念,只要稍微偏执一点,便可无视生死。若是连生死都堪破了,他的师父,师弟,爱人乃至自己,死和没死在他心里也就没有任何区别。同样能做到执念圆满!”

“这同样也是最可怕的真魔……一切规矩和观念,他们都能堪破。就算魂飞魄散,他们也能挽回!”

钱晨脑子里一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

祥佑是在试探他心性?

祥佑执念已经扭曲?

祥佑只是借此引他出手?

但他的刀已经先快了一步,广寒冰魄元丹在他手中化为一道晶莹的长虹,却是逆转了天魔化血神刀的神通,以冰魄寒光为刀身,以心中萌发的道心为刀意,于焉斩出。刀光犹如秋鸿,不沾半点雪泥,逍遥自在,无拘无束,任意自由!

钱晨有诸多手段,但这一刻,迎架祥佑的大解脱魔刀之时。

他却下意识的模仿了祥佑化天魔刀为自己的魔刀的那一幕,以刚刚萌芽的微弱道心,去迎接祥佑打磨数百年的魔刀。

第一百一十五章以魔制魔,终究是魔

唰!

一声带着风响的刀声,晶莹剔透的冰虹长刀如若无物的穿透了祥佑的胸膛,冰晶立刻封住了他的身躯,那几乎不死不灭,不朽不坏的神魔之躯,好似败革一般。

钱晨有些茫然的看着祥佑,甚至怀疑起自己中了魔念的暗算,刺中了一个幻觉。

可惜道尘珠护住的心神清晰无比的告诉他,他所斩的,便是对方的真实肉身。

“赤练说你的刀很快……”

祥佑平静道:“原来真的很快。”

“你应当不至于这样来逼我杀你吧!”钱晨叹息道:“我一向是个很利落的人,纵然有些钦佩,但也不会留手。”

祥佑却只淡淡笑道:“出刀的时候,你难道还没有明白自己的本心吗?”

钱晨心中早已了然,对他行了一礼道:“谢谢!”

“我只是不想死在魔刀手里……”祥佑缓缓道。

钱晨看见了他身上缓缓升起的圆满之光,脑后浮现一轮圆光,却是佛门成就的正果,几乎等同于金身法身,甚至不需要祥佑放下最后一点执念,便可虹化飞升极乐天界。但祥佑脑后只飞出了他师父的舍利子,被那彩虹带着,遁入了虚空,往极乐世界而去。

“多少佛门修士苦苦追求的正果就在眼前,你若证得菩萨果,就算所爱皆已经魂飞魄散,也未必没有重来的机会,让一切圆满……为何你却甘愿入灭,不留一丝痕迹。要知道,生才是一切有意义的集合……”

“佛也好,魔也罢,最重要的永远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再问是否能向佛魔中求。”祥佑俯首低声重复道:“最重要的,永远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那里没有我要的东西……仅此而已。”

祥佑看了一眼手中的大解脱魔刀,才缓缓的闭上了疲惫的眼睛,低声道:“你那魔刀终究是她所化,可否毁去?我愿以我头颅相换,你仗之入魔的邪物,似乎是以修道人的头颅炼成,我这颗虽然没有了神魂,但想必品质之高,也能弥补。胜过了你那把魔刀……”

“请拿去吧!”

钱晨却再次俯首谢道:“多谢点化,但我想我应该用不着了!”

说罢,钱晨冰刀倒卷,突然斩向了自己!

这时候,祥佑才微微一笑,身心随之寂灭而去……他头颅微微低垂,留下一具皮囊,世间再无他神魂一丝一毫的痕迹。天地之中,再也找不到他的真灵。

赤练夫人所化的魔刀横在他膝前,犹如两人又相依相偎在了一起……

“半生俯首青灯前,半生沉沦血海中。”

“顾盼恩师音容在,未曾回首红颜凋。”

“一朝阖目随君去……”

钱晨以冰虹所化的长刀反手斩向了自己,刀光透体而过,斩落了心中的枷锁。

“入魔也并没有什么可怕的……但是我所求的东西,真的能在魔道中得到吗?”

“以魔制魔,终究也是魔!”

“我惟愿一生逍遥自在……”

与妙空一战之后,自己要镇压白骨舍利,又有真气蜕变,要炼成太清先天一气神符的法力,所以才冰封气海,不留一丝真气。号称只有一成功力……实则能借助镇压的白骨舍利,以魔制魔,驾驱诸魔。

渐渐融汇魔道,展露出绝世之姿。

以魔制魔,如何制得自我之魔?太上道尘珠能镇压魔念,但能镇压的住发自自我的魔性吗?

十二颗白骨舍利,十二种惊人神通,一成功力反而有无敌之姿,随着驾驱神魔越来越熟练,参悟魔道真传也越来越多,妙空不过是冢中枯骨,血魔也不足为虑。毕竟自己越来越有天魔之相,堪称魔中之魔。

算计妙空血魔,夺取他们的根基道果不过只是一次小小的历练。

究竟是什么时候,自己有意无意忽略了正在蜕变的太清先天一气神符法力?毕竟突破之后,不能在保持守弱之无,道魔法力必然会冲突,届时十二颗白骨舍利,才真正成了隐患,要分心时时镇压它们。

这时候,倒真是十成功力,反而寸步难行了!

有血魔妙空虎视眈眈,如此突破反而不利,所以自己便名正言顺的转移根基,以十二颗白骨舍利作为魔道根基,兴风作浪。这段时间看似外魔不侵,内魔不扰,实则已经魔性深重,这魔性并非源于外部,而是自我的偏移。

最开始厌恶白骨舍利,想要毁去。

到了后来不得已而用之……

再后来主动参悟更高一层的魔道,将这些白骨舍利化为自身资粮。

性格也越来越杀伐果断,冷酷无情。越来越有些陌生的样子,虽然是成长……但这种成长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

钱晨仿佛看见自己身后出现了那道魔影,如天如道,漠然如神,太上忘情,这逃不出去的影子,或许会成为自己最终的样子?

“最重要的,永远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钱晨的目光渐渐坚定,毅然决然的挥刀斩向了自己的魔道根基,那十二颗白骨舍利与他的联系骤然切断,那只是微微萌芽的道心所化的冰刀白虹,悄悄拂去一层尘埃,显现出晶莹剔透的凌厉来。

十二颗白骨舍利失去了钱晨化身魔中之魔的主宰,开始躁动了起来。

而气海中最微弱的那一丝本源真气,却无声无息褪去了一层沉重的枷锁,之前根本没有察觉到自身强大的魔性,在压制着这一丝真气,甚至开始反噬道基。这种改变自在无声无息之间,因为钱晨的本心偏移而生。

待到完全偏移,魔性大成之后,钱晨的本心念头,就不再是追求逍遥自在了。

或许会变成唯我自在,要让一切任由自己摆布。

那时候,就算让钱晨再去修行道门真传,就算有无数直指元神、道君、道尊的道路摆在他面前,钱晨也只会将其扭曲魔化,成为追求力量和摆布一切的道路。

这才是魔染,魔不仅是欲念和诱惑,更是自我的偏移。

它参透在魔道的方方面面,绝不仅仅是魔念外魔……

钱晨脱去这一层魔道负担之后,感觉发自内心的轻松与畅快,枷锁脱下,身心活泼,沉寂已久的真气骤然活跃起来,犹如灵珠,犹如神符,那一线真气凝练了钱晨道行的全部灵机,触动了他的神魂,灵觉渐渐和真气交融在一起,冥冥之中感应到虚空界海中一处无法描述的广大世界。

太清天!

此刻钱晨的身外浮现一丝先天清气,却是至太清天中接引的一丝元气。

难怪中土任何道书之中,都没有记载如何修成先天神符层次的法力,原来最关键的一点灵机,必须的感应诸天,接引一丝先天元气,才能成就。

那一点先天清气落下,与钱晨气海中的一丝法力雏形混同,不分彼此,这时候真气才化为一道玄妙无比的法力真符,微微吞吐,便摄取来无尽的元气,这道先天一气神符轻易的摄取那丝丝缕缕的清气,炼化为法力真符。

此时,钱晨气海中的真气,已经全数蜕化为法力真符。

这一刻,钱晨终于突破了感应境界,晋入通法,成为了一名中土所称为法师,道门称之为道士的真修。总算真正的步入了修行之途……

钱晨重新镇压住白骨舍利的反噬,真气蜕变为法力之后,倒不需再以九成的法力去勉强镇压,但依旧牵扯了钱晨五层的精力。毕竟钱晨自己作死,又炼化了白骨舍利一番,将九子天鬼也作为资粮炼入其中。

还出手化为魔主,整合了一番白骨舍利,将十二枚白骨神魔炼化成了一个整体,再不是那种拼凑的法宝。

结果报应来得太快,现在道魔法力冲突,相互牵扯绊脚的时候,他把魔道根基提高太快的恶果,立刻就显现了出来。

“这下真的是十成功力,寸步难行了!”钱晨面露苦色。

第一百一十六章炼魔真火

看到山腹血眼裂隙中盘膝坐化的祥佑和尚,还有他放在膝前的那把大解脱魔刀。

如今钱晨自斩白骨舍利,斩却了魔道根基,却用不出白骨舍利所化神魔的种种神通了。

那杀伐凌厉,魔性深重的天魔化血神刀已经成为绝响。

钱晨明悟自己的归宿并不是魔道之后,倒也不怎么可惜,只是那尼姑神魔的无音神雷,威力强大,逼格甚高,很合他的心意,如今也废去了!不过钱晨凭借太上道尘珠加持的绝强悟性,却也将这等法门参悟了七七八八,日后可以慢慢采纳元气,重新修炼这门神通。

无论是祥佑和尚的遗体,还是那把天魔化血神刀所化的大解脱魔刀,皆是极为罕见的灵材宝兵。

天魔化血神刀是神兵的一种,须得以高深的魔道修为御使,被祥佑化为大解脱魔刀后已经是凝结成气兵的罕见神兵,只是这是以祥佑之妻赤练夫人的真身祭炼而成,钱晨刚刚受了祥佑的点化之恩,也果断废去了魔道的根基,这柄神兵他却不准备要了。

就和祥佑一同陪葬吧!

祥佑的遗体也是如此,他本是血魔精心为自己准备的一具肉身,已然修成了旱魃之体,加上祥佑顿悟之后,又修成了金身,乃是世间极为罕见佛魔合一的法体。无论是作为躯壳,还是炼制神魔,都是绝佳的材料。

“把遗体留在这里,定然会被血魔夺舍……唉!受了你点化之恩,我也只好费心费力,给你找个地方火化了吧!”

钱晨用龙雀环收起祥佑的遗体……转头回去的时候,却看见燕殊有些羞愧的站在那里,他看到钱晨走过来,才叹息道:“亏我炼剑三十年,却也想不到会有一天连出剑的勇气也没有……”

钱晨感慨道:“我虽然能出刀,实则还是占了一件法宝的便宜,不然不一定比燕师兄好上多少。而且不还是被打得抱头鼠窜?若非师兄你们来了,我就该虚晃一枪,逃之夭夭了!若非他自己不想活了……此人却是能虹化飞升的人物。”

“世间飞升者,约有三种成就!”司倾国咂舌道:“尸解飞升为阴神,虹化飞升为阳神,肉身飞升为元神。此人能虹化飞升,岂不是已经是阳神境界?我的天……这还只是血魔麾下一名妖魔大将……血魔莫不是元神境界的魔头吧!”

“不行,我要叫我爹来!”

司倾国掏出一张玉符,便要捏碎。

钱晨看到她随手就要捏碎那枚真符层次的玉符,眼疾手快的见她拦了下来,指着那血眼魔窟道:“血魔在那儿呢!被打的不敢出来……”

燕殊和宁青宸脸色有些古怪,这方世界,轮回之主让他们对付的乃是血魔。哪有血魔的手下,反而将血魔打的不敢出头的道理?这血穴虽然残破,但残留的气息极为强横,说明血魔虽然被封印了两千年,却并未衰弱到极致,相反还有些恢复。

当然,现在被祥佑砍了一刀,那就说不准了。

反正钱晨觉得,应该伤的不轻。

“钱大哥,既然血魔还畏惧那人,你却和他打的有来有回,岂不是也不惧血魔了?加上我们手中已经找到的降魔法器,血魔此次又更加衰弱……应该不足为患了吧!”司倾国好奇问道。

“原本确实如此,那时候我只剩下一成功力,收拾一个虚弱的血魔确实不成问题。但如今吗?我已经恢复了十成法力,却拿不下它们了!……而且我现在不是担心血魔太强,反而担心它太过虚弱。”钱晨苦笑道。

燕殊恍然道:“师弟是担心血魔被那个妙空夺了根基?”

钱晨点点头:“这两个魔头如同养蛊,一方太过虚弱,另一方便会将其吞噬。两强相争,却是我们得利。这两方勾心斗角,十成的本事,也拿不出五成来。但若被其中一方吞噬了另一方,他们即可恢复到全盛时期,那就难对付了!”

“原本我还准备了几个手段,确保这两人之间难以决出一个胜利者,但如今我法力尽复。原先准备的手段,尽皆作废……想要阻止,却是难了!”

原本钱晨是准备化身十二白骨舍利的魔主,借助炼化到白骨舍利中的九子天鬼,随时可以顺着九子母天鬼之间的联系,在妙空和血魔相互吞噬对方的时候,借助魔道天魔夺道的法门,也参与进去。那时候,凭借钱晨在魔道之上的恐怖资质,血魔妙空一个也别想活,都是被钱晨吞噬的下场……

但是如今吗?

就算给钱晨这个机会,他也不敢了!

“人最大的对手还是自己啊!”钱晨心中叹息道:“我若入魔,当真是连自己都怕。我还是老老实实做我的中兴祖师,在很有前途的正道混吧!”

“为什么师兄法力尽复,居然还不是他们的对手了呢?”宁青宸不解道。

钱晨平静的解释:“先前我为了对付妙空这个大敌,主动参研魔道,寻求以魔制魔之法,后来夺走了他的那件魔道法宝,差点被此所惑,堕入魔道。因此那时候我虽然法力微弱,却借助入魔而强大,自信并不惧这些魔头。”

“后来被祥佑和尚点化,才明白了自己差点入魔,方才才斩去了魔道的根基。”

“如今虽然法力尽复,但还要镇压那件魔道法宝,因此十成的实力,只能发挥七成。反倒不如之前……”

燕殊劝说道:“师弟就算要报灭门大仇,也不可走如此捷径啊!”

宁青宸几人都说了几句,钱晨一一虚心接受,同道好友也能成为一面镜子,提醒他及时纠正偏差。

“对了!”钱晨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此地也封印着一件降魔之宝,却可将其取出。”

他带着几人走出血眼,这里乃是被祥佑一刀展开的一处山腹裂隙,天煞峰昔年应当有一处浑厚的地煞阴脉,才被用来封印血魔,借助地煞之气,消磨其本质。如今地煞之气混杂了血魔的精气,化为血煞,也被血魔炼成了自己的一部分。

血眼就是血煞之气所化的地窍。

虽然钱晨如今并不畏惧还在封印中的血魔,但血煞之气混杂浊气魔气,呆久了对他们的修行也不利,还是尽快离开好。

血眼裂隙的出口,还是在那一处血池之中。

如今池中混杂着熔岩的精血,皆被钱晨冰封,钱晨用天罗伞的伞尖刺了刺,冰魄寒光冰封的非常结实,他抬头道:“这处血池藏得最深,也是魔窟防守最严密之地,更有血魔亲眼盯着,若是有什么地方适合封印降魔之宝。也唯有此处了!”

“这血池血火混合,被冰魄寒光冰封,犹然没能完全冻结,那冰层下的熔岩带着一股纯阳之力……应该是七件降魔之宝中的炼魔真火。”

“宁师妹!你去取了此宝吧!”钱晨转头道。

宁青宸顿时愕然:“师兄,凤师它已经取了破魔金针了!”

“而且每次除魔,都是钱师兄出力最多,岂能……”

“凤师也是我们中的一员,它所得的并不当和宁师妹算在一起?宁师妹先前已经让过了一回,降魔七宝,还有三件,并不差这一次。我已意属七宝之首的玄天斩魔剑,这一次就不和师妹争了!”

宁青宸见他说的坚决,也就愧领了!

若是炼丹之火,钱晨可能还会感兴趣一点,但那炼魔真火,乃是一股天界净火所炼,蕴含炼魔辟邪之意,乃是杀伐炼魔所用的法器。用于炼丹,甚至还不如钱晨有机会学会的天雷真火呢!对于钱晨来说最好的选择,当然是太上八卦炉下的兜率真火。

只可惜太上八卦炉,太上阴阳扇,都有催发兜率真火之能,偏偏太上道尘珠不可以。

果然是太上三宝中最废的一个!

日后钱晨只能想办法从兜率宫,太清宗那里获得火种。

宁青宸来到冰封的血池之前,她闭目感应血池中游离不定的那股纯阳之气,钱晨更是送了她几颗纯阳丹放在手上,宁青宸一边防备着虎视眈眈的大黄鸡,一边努力去勾搭这股纯阳之气,大黄鸡有意无意的,在她身边迈步。

宁青宸不得不许诺道:“待到获得炼魔真火,我就向钱师兄学习炼丹之术好不好!凤师,这次别闹了!”

那大黄鸡面露鄙视的眼神,分明是在说

就凭她,再学十辈子也别想摸着钱晨炼丹之术的皮毛。

这种连灵谷丸子都能烧焦的人,什么时候有了这等不切实际的想法?

终于,血池中的纯阳之气在灵丹的勾引下蠢蠢欲动,突然一股白色的真炎化开了寒冰,从血池中飞跃出来,那朵白色的真炎刚刚离开,一池的精血就被尽数冰封。这一次寒气冻彻了血池,将其中被炼化过的精血,化为血冰屑。那股诡异的生机冻毙,这一池血水也就基本没用了。

炼魔真火盘踞在宁青宸的掌心,迅速把那几颗纯阳丹、真阳丹给炼化了!

然后才接受了宁青宸试探输入的真气法力,被其缓缓炼化,钱晨和燕殊稍等了半日,将魔窟又搜索了一遍,寻到了一些妖兽所产的灵材与矿物,甚至还抓到了一只藏起来的穿山甲。钱晨看那只穿山甲魔气不重,而且并没有怨气血气缠绕,也就放了它一命。

也是这穿山甲命大,若是遇到了斩杀魔念之前的钱晨,那是十死无生的。

半日后,宁青宸手中白色的炼魔真火一震,化为一溜火焰,在她身边飞舞。宁青宸操纵火焰,化为火鸦,火蛇,火猿,又化为飘带、鼎炉,最后洒落火箭试演了一番炼魔真火的威力。发现等闲大妖,一个呼吸就可以被炼死。这才略带欣喜的收回了炼魔真火。

更是诚心实意的向钱晨、燕殊几人道了谢。

她出自北魏世家,眼界是有一些的,知道法器的珍贵。又是自小就被赶出了家门。如炼魔真火这般,接近圆满级数的法器,就算被血魔消磨,掉落了几层禁制,也不是她往昔可以奢望的。她出身的那个郡望世界,就连家中寄予厚望的嫡子,都未曾有过这等品质的法器。

比起同行的几个要背景有背景,要身家有身家的同伴,她只有一把奇遇所得的飞剑傍身,连灵光宝镜都找机会还给了钱晨,可以说是两袖清风的那种穷人了!

而且说起来,就连这把飞剑,还是凤师找给她的。

先前能不争不抢,自是因为她有自知之明,知道几位同道之中,她出力本就比较小,钱晨这个挂壁且不说,燕殊也是剑法强横,杀伐凌厉的少清剑仙,相比起来,她的修为道行就比较弱了。

几位师兄一直隐隐让着她,宁青宸却也不是得寸进尺之辈。

如今骤然得了一件法器,难免有些欣喜……

司倾国也为她高兴:“如今七件降魔之宝,已经有四件落入我们手中,就还差钱大哥意属的玄天斩魔剑了。若是能得五件,斩除血魔也有了把握。那么接下来我们是要去寻那把玄天斩魔剑吗?”

钱晨微微思索:“玄天斩魔剑是七宝之首,最为重要,我以为此宝应该只会落入两方手中。要么被此界的正道早早保存,要么就已经落入血魔手中,被他牢牢镇压。既然我杀入血眼之中,都没见到此宝的踪迹,那玄天斩魔剑下落的线索,应该还在此界正道手中。”

燕殊点头道:“知秋道友已经去设法联络此界正道了!信符已经飞出三日,不久之后,应当就会有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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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正道遭劫

小树林中,两个黑影急急而奔,他们逃得很仓惶,在脚上绑了两个冕旒秉圭神像的黄符纸,这种描绘神像,撰写神箓,祭祀之后再烧掉的这种纸叫“甲马“,世间左道之士,常常以这种黄纸假马符箓供奉在神前,借助神力信力,使得符箓有些灵应。

这也是没有通法境界,无法以法力书写符箓,开辟符窍,乃至请神通神的修士,画符的常用之法。

通常要开辟法坛,供奉神灵,借助神力为所画的符箓开光。

纯以真气画符,非得洞彻符箓之上的天地真意不可,成功率实在太低。所以低阶修士常借鬼神之力!

那两个黑影皆是穿着皮甲,还在皮甲之外,浑身用同样的黄符扎了一副纸甲,他们绑在脚上的甲马微微发出黄光,让他们双脚交错时,化为两条腿影,甚至在草上一沾便走,宛若贴地飞行,所行之处不留下任何脚印。

他们的速度比奔马略快,很快就穿过了小树林。

这时候头上没有树林的遮挡,两人齐齐一声:“土遁术”,右手虚握拳头,拇指抵在食指中指之间,结拳印,左手朝着地上一指,浑身的黄符纸甲微微发出黄光,两人就像一头栽进了陷阱里一样,没入了地里,没过一会,地下就微微隆起,。

两个隆起的土层向着西方迅速移动,遇到埋在地里的土石树木,便小心避开。

就这样又跑过了数十里,这时候土层渐薄,山上贫瘠多见岩石,两人才不得已的冒出来,其中一人道:“我真气有些不够了!先在前面停下,调息一会吧!”

另外一人抱怨道:“被他们追上,我们是死定了!”

但他也还是停了下来,逃了这么久,他的真气也有些不够了。

“我们又没有加入正道阵营,那些魔道轮回者杀了我们也得不到奖励,应该早都去追杀那些加入正道阵营的轮回者,或是对付那些土著强者去了!”

两人找了一处隐蔽的土坑,稍稍做了遮挡,才打坐调息起来。

他们闭目运气了一周,才有一人睁开眼睛,发现这么久还没有追兵,觉得自己已经摆脱了那些魔道阵营的轮回者,他有些后怕道:“这次任务为何这般的凶险?竟然要杀死敌对的轮回者或土著三人,才能完成离开!”

“本以为能傍上此界的正道,想办法围杀那些大妖完成任务。结果……”他面露恐惧之色。

“大妖都是通法境界,炼成了法术的妖魔,本来就难缠。非得实现做好埋伏准备,才能围杀。不借助此界土著强者的力量,我们危险太大了!但谁会料到,这次任务阵营强度居然如此的失衡?”另外一名老相一些的轮回者面露悲苦之色。

“唉!早知道就不应该因为担心魔道太凶残,用我们做炮灰,去投奔正道,本以为妖魔应该比正道那边的土著好杀,岂料那阵营任务难度居然那么高,而且获得一个认可,居然只完成了七分之一。这次来的估计只有那些通法修士,才有机会完成阵营认可,进行下一阶段的任务吧!”

“多人任务果然是死亡任务……”稍微年轻一些的轮回者叹息道。

“魔道那边本就比正道更难接触,我们其实也别无选择。”面貌老成的轮回者自我宽慰道:“我们进来已经是三四天了。你可见到一只妖魔?除了第一夜有狼妖出没的踪迹。后面血魔一方妖魔行踪之诡秘,实在难寻。”

“我们才以为魔道阵营占据劣势,不得不隐匿行踪。”

“早该想到,魔道那边既然如此行踪诡秘,任务难度更高,说明加入魔道阵营后,收获也就更大……但是怎么会大到这种程度,居然连正道的老巢都被端了!”年轻一些的轮回者恐惧道:“那些大妖和魔道轮回者杀进来的时候,居然毫无抵抗之力……”

“嘘!”

老成一些的轮回者突然竖起中指道。

他们侧耳倾听,却听见不远处传来剑光呼啸的破空声,那破空声来到他们头顶的时候,却突然停顿了一下,剑光继续向前飞遁,两人的头顶却多了一点陌生的血腥味。

过了一会,才有人幽幽道:“道友,此次魔劫已经无可阻拦……我应该是走不了了!你拿着我的信物,去通知各大灵山,就说此次接到昆仑、佛门信报,来援的诸位前辈剑侠、异人……都被暗算了!”

那人猛的吐出一口鲜血,挣扎着艰难道:“白云大师……白云大师已经被妖魔所替代,潜入一众前辈身边,突然下手暗算,五台、峨眉的两位前辈身死,昆仑的一叶真人重伤,拼死拦住那魔头,想要让我们逃出去。一叶真人既已重伤,就绝非那魔头的对手。”

“一叶真人所携的玄天斩魔剑,估计也落入魔头之手。”

“此魔阴险狡诈,绝不逊于血魔。”

这时候另外一人才缓缓开口道:“是我来晚了!白云大师被魔头暗算时,我就在身边,侥幸逃脱,本想前往其他前辈处示警,结果还是晚了一步。只来得及击退追兵,护下道友。”

距离两个轮回者不远处,一株松树下的青石旁,先前从妙空手中逃脱的男子,搀扶着一位身穿道袍,重伤的此界修士。

“我一人所言,未必能取信各大灵山,道友不亲自去解释,实难以说服各派。”

那重伤的修士刚想开口,男子突然脸色一变,他飞快的掏出一只灵虫,用那灵虫沾了一点重伤的修士喷出的鲜血,然后将灵虫一抛,手中的小玉瓶赫然发出一股绝大的吸力,将重伤的修士收入其中,自己掏出一片透明的蝉翼含在嘴中,身形蓦地遁入了旁边的松树里,闪烁了几次,不知隐匿在哪一株树中。

藏匿在不远处的两位轮回者屏气吞声,正待继续往下听,就听到前面突然没了声音。

天空中,一股黑气席卷而来,在天上化为一个身穿黑袍的高大男人,他身边有血光一闪,又出现了一个面目阴沉的老妪。老妪脸上浮现一丝猫戏老鼠一般的轻蔑神情,她枯瘦的手抓了抓怀里一只浑身黑色硬毛,如猫一般大的老鼠的脑袋。

那老鼠浑身恶臭,一双绿豆大小的眼睛里满是残忍。

“那人的气息就是消失在了这里!”

老妪低声笑道,语气里掩饰不住的阴森。

黑袍男人伸手往下一抓,滚滚黑烟汇聚,刹那间便形成一只黑色巨手,往下一抓,便自那松树下抓出了一块带着血迹的泥土,他鼻子凑到前面嗅了嗅,露出痴迷,阴冷的神情。“应该有人在帮他,有妙空大人的法术指引,他们逃不了多远。”

说罢,那老妪怀里的黑鼠就从高空一跃而下,四处嗅探。黑袍男人手中的一只阴鬼也牢牢锁定着这里。

藏在不远处的轮回者心里疯狂怒骂那两个土著修士和正道阵营的轮回者招灾引祸。

这时候,那位年轻一些的轮回者赫然看到一只蓝色的甲虫,爬上了他的胸膛……

蓝色的甲虫抖了抖翅膀,腹部如血一般艳红,就在两个轮回者注视它的时候,陡然释放出一股微弱的血腥味和某人的气息。

那两个轮回者瞪大了双眼,这时候,那只黑毛老鼠仿佛闻到了什么,直奔他们而来。

老相一些的轮回者非常果断,瞬间抛下了同伴,他忍痛拿出一张黄符撕开,周身包裹在一道血光之中,瞬息之间就化光而去——这可是他花了十功德兑换的血遁符,是他压箱底的保命底牌。

血循速度之快,就连通法境界的修士都无法阻拦。

就在这时,那黑袍男人发出一声沙哑的冷笑:“等的就是你……小老鼠!”

那黑烟如同乌云一样早就笼罩了这片区域,老相轮回者的遁光刚刚出现,就有无数黑烟缠了上去,刚开始血光还能挣脱黑烟的拉扯,但很快,无数黑烟包裹了上来,将遁光完全淹没。老相轮回者的惨叫不绝于耳,很快就化为白骨跌落。

年轻一些的轮回者躲在藏身处瑟瑟发抖,只听到那老妪发出刺耳的尖锐笑声,朝他摸了过来。

“是魔道轮回者!”

年轻的轮回者记得这个笑声,那残忍的老妪就是这样笑着,将两个正道修士虐杀至死,这恐怖的气息,那残忍的场面,都让他不寒而栗,根本提不起反抗之心。

“那个救人的轮回者?”

“他应该也是通法境界的修士……如果把他找出来,那两个魔修肯定会先对付他,我就还有逃走的机会!”他心里疯狂叫嚣道。

“为什么?为什么魔道阵营那么强大?如果我加入魔道阵营,就凭同阵营相互残杀的惩罚,他们也不会对我出手?为什么我要加入正道?”

“啊啊啊!”年轻的轮回者被老妪揪了出来,在那只人立而起的巨大老鼠爪中不断挣扎着,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饶了我,饶了我……我还没有选择阵营,我可以加入血魔阵营!那个重伤的土著就藏在附近……他们陷害我们来吸引你们的注意!”

“什么?”老妪大笑道:“真乖,我等一会就送他下来赔你好不好?”

老妪伸手抓下了他胸前的蓝色甲虫,面露狰狞之色:“果然是伪造的气息……”

黑袍男子唤出阴鬼,滚滚黑烟朝着周围扫去。

老妪枯瘦的如同鸡爪的手一捏,那蓝色甲虫应声暴烈,流出混杂着血浆的浓汁来,此时她的手却好像握住了一个硬硬的东西,还没等她低头查看,就感觉手中一股巨大的吸力袭来,整个人就惨叫一声,钻入了一个小玉瓶里面。

那只身形暴涨的灰老鼠紧跟着,也被小玉瓶吸入了其中。

年轻的轮回者目瞪口呆,看到玉瓶暴涨,瓶口发出白色的光芒,将那滚滚黑烟笼住,根本就没有给他任何反应的时候,便见这白色的光芒一卷,无穷吸力袭来,黑袍男子只能拼命的朝护身的黑烟灌输法力。

但源源不断的法力涌出去,黑烟却依旧不断地被收入瓶中。

很快,黑袍男子也惨叫着,被吸入了玉瓶里。

玉瓶坠落在地上,就再无其他反应了!

那年轻一些轮回者脸上还残留着惊恐的神色,又随之浮现劫后余生的惊喜若狂,他不可置信的瞪着那小玉瓶,难以相信就是这不起眼的小东西,瞬间收走了两个可怕的魔道轮回者。

“前辈?”他小声呼唤着。

朝身旁空空如也的树林四处张望……

第一百一十八章一切战术转换家

几条松树根突然钻出了地面,卷起小玉瓶拖到了地面下,一只手从松树中伸了出来,取走了小玉瓶。相貌平常的男子从树中走了出来,倒出了玉瓶里的东西,只见那两个魔道轮回者和那只黑鼠都已经化为了清水,晶莹的玉露从瓶口洒下,滋润着这片树林。

重伤的修士则被白光放了出来,靠着那颗大松树,脸上的神情从疑惑,到怀疑,再确认,后怕,最后终于有了希望一般的欣喜。

“化魔玉瓶……这是降魔七宝中的化魔玉瓶。”

随即在死里逃生的狂喜过后,又是一阵悲凉,他哽咽道:“可惜,已经无力挽回大局了。若是道友你能早到一步,先示警白云大师遇难,然后以化魔玉瓶和玄天斩魔剑合力,那魔头岂能如此轻易得手?”

“一众剑侠前辈,死的太憋屈了!”

这修士忍不住拂袖拭泪。

悲痛过后,他又强打精神道:“道友,我并非在怪你。若是能传回血魔出世的消息,加上道友手中的化魔玉瓶……只要找到其他几件降魔之宝,那我们与血魔还有一拼之力。正道就还有希望……”

“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男子拱手抱拳道:“散修郭飞,这化魔玉瓶和白云大师遭劫的消息,都是白云大师托我送出的。若能对降服血魔稍有助益,郭某也不吝相助。”

那稍微年轻一些的轮回者,虽然被郭飞利用,引开了那两个魔道追兵的注意,但他却丝毫不敢有怨言,甚至小心翼翼的奉承道:“多谢两位前辈救命之恩,我也曾是诸位正道剑侠的马前卒,只因不久前魔头杀至,我等死伤惨重。这才不得已逃亡……”

“两位前辈既然杀了这两个魔头,我们可就安全了!”

那此界修士苦笑道:“魔头……这两个只能算作魔崽子罢了!真正的魔头的恐怖,你们还不配见识……见识过的基本都已经死了!”

“只有天下的剑侠异人再次如昔日血魔之劫时那样团结起来,我们才有一线生机,那个魔头虽然凶残不如昔日的血魔,但心机狡诈,却比血魔更加危险。他伪装成白云大师,在场那么多剑侠前辈,居然无一人能拆穿,更被他在其中调拨,赶走了周乞前辈……”

“若非如此,我们也不至于这般毫无还手之力。”

郭飞也面色凝重,不知道在想写什么。

那年轻的轮回者心再次提了起来,他以为那次袭击他们的魔头已经是血魔之下最强的实力了。

但听那个通法土著说,居然还有远超其上的魔头。

甚至让杀了那两个强大的魔道轮回者的强人,没有一点信心……

“如今有郭道友的化魔玉瓶在,就还有希望,只要倾尽天下正道之力,总能找到其他几件降魔之宝,在设法夺回玄天斩魔剑……定然能斩杀血魔和那个魔头。”土著修士鼓起勇气道。

“是吗?那还要多谢你们把化魔玉瓶送上门来!”

这时候,那黑袍男子放出的阴鬼被斩杀之处,一个身影缓缓浮现,他头上插着梅枝挽起发髻,身上道袍朴素,面色慈祥,负手侧对着他们,口中的语气却仿佛发至另外一人之口。

“枯梅道长?”那土著修士却仿若见了鬼一样,颤声道:“枯梅前辈不是已经死在那魔头手中了吗?不对,你就是那魔头!”

枯梅道长转过了身体,露出了正面,他右眼赫然被一根骨刺洞穿,如今还钉在上面血肉模糊,异常狰狞。

“总算学聪明了!没想到放出的两条鱼儿,居然还真钓到了大鱼!”

枯梅道长站在这天煞峰脚下,散发着幽深浩瀚的气息,郭飞面色凝重道:“他被人以魔道法术炼制成了神魔之类,虽然还保持着结丹战力,却不可能如生前一般。”

结丹大修士……轮回者双膝一软,微微战栗了起来。

“刚才我杀的人可不少,这具尸身能被我炼成天鬼,难道就没有其他人来吗?”枯梅幽幽道,他背后的阴影中,十数个身影,影影绰绰的站在里面,犹如一群幽魂一般。

妙空借助无间鬼母的神魔本相,将杀死的人转化为天鬼,虽不如九子天鬼一般能保持身前的全部实力,却也能有大半战力。这些天鬼相,修为最差的,也不逊于那重伤的此界修士,强如结丹中品以上之辈,也有七尊。

郭飞眼神一沉,他心中已经转过数条退路,但都并无十足的把握。

他有信心对上一位死去的结丹大修,加上化魔玉瓶,或许可以对付两人,但这里有足足七人,而且还有十数位通法修士。

“我在暗中等了许久,可惜除了你这条鱼加上化魔玉瓶可以一看之外,再没有其余的鱼上钩了!这倒是很遗憾……不过,我从来多愿意多给人一个机会,你若愿意改换阵营,我也并非是那种不通情理的人。”妙空淡淡笑道:“在轮回之主面前立下道誓,本次任务供我驱使,交出化魔玉瓶,当有你一条生路。”

这时候,此界修士自然听不到什么,但那年轻的轮回者却面露极度惊骇之色。

这般强横,将结丹修士如猪狗一般屠戮的魔头,居然也是轮回者?

这次任务,怎么会出现这么犯规的对手?轮回之主是发了疯吗?为什么会把他们和这等凶人,投入一个世界?

他这时候却听到了一声轮回之主的提示,询问他是否加入血魔阵营,他连忙点了确认生怕晚一秒就没了机会,妙空控制的其中一个天鬼回头淡淡看了他一眼,并未多理会。显然这等修为的轮回者,还不值得他亲口拉拢,顺手带上就可以了。

郭飞沉默良久,才微微退了一步,站在了那重伤的此界修士旁边。

他已经表明了态度。

就在那年轻的轮回者暗自嘲笑他自寻死路之际,又有人低声道。

“我在暗中等了许久,可惜除了你这几条臭鱼烂虾的神魔化身之外,再没有其他神魔法相了!这倒是很遗憾……没想到大鱼没钓上,只网到了一网虾米。”

话音刚落,郭飞等人却看到一位白衣少年背着一把油纸伞,就好像出门游玩的少年人一样,从远处缓缓而来。他身边跟着三人,还有一只大黄鸡。

一个红脸的大汉像一个北方士子,背着很长的剑匣,一个淡墨青衫的少女提着紫色皮鞘的宝剑,最后一位红衣少女,一头长发用银环束在身后。那只大黄鸡也很神骏,紧紧盯着那枯梅尸身所化的天鬼不放。

“好在还是有收获的!”那少年瞥了刚刚加入血魔阵营的轮回者一眼,低声道:“燕师兄,这回可不是我故意引诱人犯错。”

那红脸士子面色肃然道:“我们还是来晚了!”

“是啊!没想到在偷血魔老巢的时候,居然还被人换了家。果然是一切战术转换家……妙空,你果然够果断。我一直以为你一定会想方设法去营救血魔出来,联手来对付我。却没有想到你已经玩上换家这么高端的战术了!”

钱晨看着妙空很遗憾道:“刚刚我好像听到你杀了白云大师……真可惜,你若先去一趟血魔的魔窟老巢该多好。”

那十数个尸体异口同声,高高低低的声音错落,重合在一起,仿佛回音一般诡异的回荡道:“看来赤练夫人并没有拖住你们太久,她那藏在魔窟最深处的夫君,我一直看不透,本以为他能给你们一个惊喜。”

“现在看来,是我高看他了!”

钱晨诚恳的摇头道:“不……要是没有他,给你惊喜的可就是我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敌不动,我不动

“燕师兄,宁师妹、司师妹……”钱晨站在一众天鬼的对面,并不动,只是负手道:“送几位前辈安息吧!”

妙空如今最忌惮的,便是让他吃过一个大亏的钱晨,再加上那虚无缥缈的‘天命’。

钱晨知道自己在妙空心中,自己估计是那么一个城府算计深不可测,而且还带着一点昭昭天命意味的魔影,非但代表着曾经重创过全盛之时的他,更是有一点未来无可匹敌的影子在他心里面。

若是钱晨还在玩魔道那一套,这点心理阴影,钱晨能玩出花来。

“明明好好的正道主角挑战反派宿命之敌的王道剧本。怎么就被我搞成了主角碾压反派,反派反而要去战胜主角留下的心理阴影了呢?”

“魔念果然也是出自于我的本心,现在我居然有些可惜,若是还在玩那入魔的调调,我现在又可以虐他一波,留下更加深重的心里阴影。比如把他的天鬼全部抢走,然后当场当成升个级,再反过来碾压他…叫他知道自己就是个送财童子,经验宝宝…求这个剧本留下的心理阴影面积,会有多大?”

“等到多几个心理阴影面积,咱再给他来一个全新升级,求他的绝望体积。”

“魔道的我真是太邪恶了!太坏了!”

“继承了我心里很多邪恶的负面……”

“奇怪了!我本身是很积极,很阳光,很正面的人啊?为什么我的魔念会那么深重。必须的时时刻刻拂拭心灵,才不至于扭曲现在的自我!”

“一定是我资质太好,悟性太强,所以一旦不约束自己,就容易伤害到其他人。”

“比如这个可怜的娃!”钱晨看了一眼化身天鬼的妙空,那眼神让妙空十分的不舒服,但他忌惮的看了十分淡定的钱晨一眼,终究没有主动出手。

钱晨站在这里,便是给妙空最大的压力。

其他人出手,反而更容易斩获。

“哼!”

那十数声冷哼同时响起,高高低低的尽显诡异,年轻站错队的轮回者心中有些惊疑不定,他发现自从那个少年摸样的修士到来之后,他本以为已经是魔威滔天,在此界难有匹敌的魔道前辈,居然有些十分忌惮的摸样。

燕殊还好一些,他本身就有四十多岁,又是少清剑修,自有一股卓然的气质,加上他面相老成,有些豪侠之态,这等人物高看一眼也是寻常。但宁青宸即使气质出众,看起来也还是少女,而司倾国更不必说,宁青宸是行走过江湖,吃过不少苦的,至少还有些稳重成熟,而司倾国面相都带着一丝稚嫩之气,眉宇间更有一丝不知世事的天真。

至于钱晨,他虽然看起来最幼小,他这身体莫约也就十六七岁,但因为身体里其实是个老怪物,又喜欢装逼,所以反而让人最拿捏不准。

更有妙空在那边疯狂抬轿子,那出场魔威赫赫,叫人绝望的老魔头居然一副忌惮万分的样子,让人莫名的就高看了一眼。

他心里疯狂道:“不可能,这么多结丹大修都死了!这几人有能顶什么用?难道他们还能胜过那些结丹宗师吗?”

枯梅道长尸身背后,黑暗中一道手印横拍而来,那一道手印暗藏八种印法,能提携风雷,那手掌摸样的手印越变越大,几有占据视线,撑满天地之感。空气中仿佛都闪耀着电光,燕殊一马当先,直面这风雷手印,感觉周身有神雷流过,真气运行间元磁电流缠绕,隐隐有凝滞之感。

背后降魔剑匣中一点灵光遁出,光亮如电,向下一斩,便轻易的切开那风雷手印。

但手印溃散,却只化为电光,反而缠绕在了那剑丸之上,一股若有若无的元磁之力,依附在剑丸的金铁之质上。

这时候虚空中的无形元磁,让燕殊的剑丸运转微微有些凝滞。

他只是一想,便恍然道:“是了!这手印之上缠绕阴雷,手印溃散后,阴雷元气外泄在周围形成阴雷元磁场。我手印时,剑丸之上必然沾染阴雷元磁,而虚空中充斥阴雷元磁,所以才会运剑凝滞……”

但这点凝滞对于燕殊来说并不成阻碍,他在水中练剑的时候,凝滞阻力可比这大得多了。

那轮回者将剑光看的分明,心中有些骇然:“这是飞剑之术……这剑光之色,莫不是上品飞剑?这些人中,竟然有剑修……难怪他们敢对那老魔出手。”

燕殊剑术施展过几次,钱晨和其他几人每每都是为其高超的剑术,剑光分化、剑气雷音而赞叹,那元丹妖魔,皆为其剑术所惊。唯有这一次,才有人看到了飞剑,便震惊不已了。

钱晨在一旁旁观,暗道:“燕师兄对元磁法术不熟悉,此人接下来必定是用阴阳之间的吸引,限制住剑修最可怕的剑光速度!”

此时枯梅背后的天鬼已经群涌而出,他们避开钱晨,直接杀向其余众人。

天鬼枯梅和其他两具结丹修士尸体所化的天鬼却盯着钱晨不动,钱晨并不知道妙空的真身是否就在附近,若是他出手被妙空的什么手段牵制住了。那么妙空突袭暗算之下,每一个人都有危险,所以钱晨不能动。

钱晨不动,妙空也不敢动。

那些通法修士脸色乌青,面露獠牙,双手指甲暴涨成爪,往来之间身影犹如鬼魅一般,穿梭的速度快到不可思议,他们修炼的法力神通妙空却看不上,所以之将他们炼成天鬼,保留凶性在,作为炮灰。

宁青宸右手在飞剑上一抹,附着一丝纯阳之力。

一剑刺出快的不可思议,剑光分化四道,只是在一具天鬼的脖子上一绕,便有一颗好大头颅掉落下来。

那剑光仿佛带着点点的白色火焰,天鬼被斩首后,便有一股极阳的火力燃起,将其化为灰烬。

剑光起落之间,无论天鬼肉身何等坚硬,穿梭虚空身法又是何其诡秘。

宁青宸只把剑光分化数道,前后包围,凭着燕殊的指点,将剑光催化到接近雷音之速,却也是一剑一个,将那些天鬼斩于剑下。

那轮回者看着宁青宸一道煌煌剑光,纵横来去,将他那根本看不清楚的鬼影,如同砍瓜切菜一般斩去,他敲得分明,那些青面獠牙的天鬼肉身强横,身法之鬼魅,每一个都能轻易杀他十次,之前杀了他同伴的那两个魔道阵营的轮回者,面对这凛然剑光,估计也就是一剑的事情。

他心神俱颤,只想到这些人未必能敌得过那魔头,但想要斩杀他,还不是一剑的事情?

司倾国只把符箓洒出来,数十张符箓,皆比先前再上一个档次,乃是道院内院出品的精品,如崔啖这般家世,每年都要花大笔的资源,去道院请这等符来,或是镇宅,或是赐予家中子弟防身,或是分给各处产业,作为必要的储备。

每一张,都大抵是先前那轮回者所用的血遁符的层次。

只不过血遁之术罕见,符箓的价值也要高一些。

但辟邪之符,却是天底下最常见的符箓种类之一,道院每年的正式道士考核,便有辟邪符,所以司倾国洒出来的符箓,倒有一半都是辟邪符。

那一张张符箓带着金光遁去,天鬼的身法虽然快如鬼魅,但奈何司倾国不是一张一张的贴,而是一把一把的洒出去,那数张符箓笼罩一处,让天鬼着实领会了什么叫饱和火力。那些通法修士都要小心应对的尸天鬼,就在这不要钱的洒符之中,一个个浑身黑气都被炸碎,突然栽倒。

一只天鬼身前或许精于遁术,司倾国脚下突然伸出两只苍白骨爪,抓向她小巧的脚腕。

但她身上的法衣,泛起红霞蒸腾,点点赤火霞光犹如莲花绽放,将向她抓来的白骨双爪灼烧的焦枯,那肩膀上的飘带自行环绕,一圈一圈,红霞中赤龙翻腾,一丈方圆的圈子内红霞所过之处,灼热无比。

那地下的尸天鬼被飘带一绕,便浑身泛起火光,很快就燃烧殆尽了!

剑光分开雷海,将缠绕剑上的点点雷光之力尽数斩去。

这时候,风雷手印才又是一变……

那周围的阴雷之力尽数融入手印中,突然指诀上下翻转,将那丝丝缕缕的雷光收起,再反手拍出时,雷光已然不再丝丝缕缕的,而是犹如银电狂卷,极尽暴烈,强烈的雷光弹射出丝丝银芒,都在周围的地上犁开深深的沟渠。

那无穷电光,阳雷之力尽数一轰,结丹之力倾尽而发。

威力殊为恐怖,雷光之烈,不逊于无音神雷。

钱晨知晓,无音神雷的威力在雷法之中并不是最强横的那一批,雷法一向以威力至刚至强的闻名,无音神雷最恐怖的在于他无声无息,而且能将雷光埋伏,叠加无数层后,在引爆,威力才会爆炸。

要说纯以雷法威力,其实他创造出来的冰魄神雷,倒是极为恐怖。

那风雷手印,比起无音神雷,最大的劣势便是雷光凝结为手印,看似威力大了,实则也失去了雷法动如雷霆的迅速,一道神雷劈下,能躲开的神通剑法少之又少,但若凝结成手印,看似威力大了,实则发动迟缓,别说擒拿飞剑了。

就连遁光快一点都打不着,更别说燕殊这般剑气雷音的剑修。

因此这门神通并非上品,大概也就旁门级数。

妙空估计也知道这神通的缺陷,所以临时改变了一下这门神通,雷法融入手印之中,武道神通不像武道神通,雷法有失去了威力至大,发动至快的优势。所以妙空以阴雷为阴雷印,以阳雷为阳雷印。

通过阴雷印在纠缠时使得飞剑沾染阴雷元磁,待到这股元磁之力缠绕壮大,再发阳雷手印,阴阳相吸之下,印法不但威力至大,而且迅疾无比,更有吸引捉拿飞剑的效果。

那道雷光袭往剑丸,一击之下足以将剑丸灵光打散,等到燕殊再次祭起的时候,一道道手印连环而法,根本不会给他再催动剑光的机会。

就连剑光分化,因为分化的剑光并无金铁之质,所以也迷惑不了阳雷手印。

此界那位重伤的修士见得那虽然比风雷散人生前有所不如,但巧思犹在其上,一瞬间将剑光完全克制的风雷手印,心中便是一沉。

他悲凉道:“此魔阴狠,算计极深,那位道友只怕要……”

说罢竟然回头,不忍再看。

郭飞倒是面露奇色,他已然看出燕殊便是那一日使出剑气雷音的剑修,中土剑修,哪有什么易于之辈,想来应该只是稍挫才是。

燕殊却只是面色平静,他摒弃了一切杂念,剑丸光色如洗,犹然一清,竟然洗去了其上纠缠的元磁,一瞬间暴涨数丈,瞬息绕过了阳雷手印,划出一道玄妙的轨迹,只是一刺,便从风雷散人的眉心贯穿而过,剑意瞬息斩杀了其中的魔念。

钱晨并不惊讶,若是少清剑修横行那么多年,还没有找到破解元磁克制,洗涤魔道污秽的办法,还算什么三清真传?

燕殊至始至终都只是为了麻痹敌人,寻找天鬼招式用老,一击斩杀的机会。

第一百二十章断网神刀

“燕师兄剑术太高,心志坚定,妙空应该早已经摸清他的底细。所以目标不会是他!”

钱晨心里冷静的分析着。

司倾国浑身红菱翻飞,那把短刀的刀光纵横交错,与宁青宸联手之下,却是快将那十数位通法天鬼尽数杀绝了。宁青宸飞剑凌厉,更是将带有炼魔真火的纯阳之力暗附在剑光上,而司倾国则有洒符**,杀伐更是快捷。

这时两道身影突然之至那群天鬼中暴起,其中一道瞬息之间分出四个一摸一样的身影,将司倾国隐隐包围,这道身影身躯妙曼,提着一口小巧的弯刀,犹如舞蹈一般,围绕着她曼妙而舞,手中的弯刀疾斩而出,刀光从几乎不可能出现的方位出现,诡异莫测,非常飘忽。

另外一道身影则洒出一捧飞针,无孔不入。

这又是两尊结丹天鬼,虽然只有生前的六分功力,御使法术也失之灵动,但也应当有三成战力,宁青宸、司倾国两人瞬间就陷入了险境。

司倾国只得砸出银环,那束魔银环一套,便使得那四个身影慢慢合拢,化作一人,她身上束着银环,被短刀一斩,头颅就落在了地上。

“不会是司倾国,她身上有法宝相护,其实是最难袭杀的。妙空应该能看出她身上那隐隐的宝光……”钱晨再排除一人。

宁青宸飞退,她的飞剑倒卷而回,斩落飞针。

这时候大黄鸡凤师突然暴起,眼中金光刺出,瞬息贯穿了那天鬼的头颅,破魔金针射杀魔念,虽然暴露了一张底牌,却也护住了宁青宸。

这时候,钱晨身前的枯梅道长突然动了……他身后浮现一株梅树,树上有梅花点点,那梅树显化,顿时就仿佛另一片天地,与这片荒山树林隔绝了起来,枯梅道长置身梅树下,突然斩落一朵梅花……

枯梅天鬼低头,目中血光一闪而过,嘴里低沉道:“死!”

这一刻他慈祥红润的面孔突然干瘪下去,仿佛枯萎一般,那一声‘死’字,仿佛在天地间回响,掉落的梅花化为古朴神秘的巫文,冥冥朝着宁青宸印下去。

也是这时候,钱晨才动了!

妙空这等魔道中人的心性,钱晨不用猜都能知道个七分,他看到妙空出手的时候,就知道他要借此机会试探一番,同时还要杀一个钱晨重视的人,回报给他看。

柿子要捡软的捏,不彰显一番自己的残忍可怕,妙空再钱晨面前,那就真的和玩笑一般了。

“宁师妹虽然资质上佳,剑术也好,但一缺乏护身法器,二又修行年岁太浅,剑术火候也不够。而且她又是女子,你定然以为在我心中她有不一样的地位。在我面前杀了她,才能让我愤怒,悔恨,下一次才会有可以利用的机会。”

钱晨却在这之前便想明白了!

广寒冰魄元丹引动寒光,却被钱晨化为长刀斩出,赫然斩破了那梅树所在的另一个世界,在那死咒梅花落地前,一牵一引,将梅花平平托在冰刀背上。

“这位枯梅前辈修习了梅花术数,你又以他为祭品,借他的躯壳使出巫教死咒!”

“妙空……你涉猎还真是广泛啊!除了魔道本职不太行,其他我都不会,你却都会……这巫教死咒,结合道门梅花术数,梅花落地,寿尽绝死!创意不错……你真身躲得远远地,以咒杀人,我似乎就无可奈何了!对吗?”

“梅花只是引子,死咒才是要害。”枯梅诡异笑道:“你拦不住死咒,阻挡梅花有什么用?”

说罢,剩余的两只结丹天鬼赫然扑了上去,以钱晨此时被白骨舍利牵扯的法力,想要收拾他们,却得花点功夫,这样一来,必然又被妙空窥破虚实。虽然妙空的状态未必比他好,先前钱晨杀那血魔四将,一天一位,赫然也是把妙空惊的不轻。

特别是那魔窟最深处的尸王,妙空之所以一直不敢正面接触血魔,皆是因为此人。

钱晨还是把他和血魔之间想的太互相信任了。事实上妙空接触赤练夫人,都是以天鬼化身相见,他可不敢在虚弱之时,以真身去面见妖魔同道。若不是想尽办法,借助赤练夫人手下那些轮回者为眼线,不断对轮回者下手,收罗相关的情报。

更是得赤练夫人送上了白云老和尚的消息。

这才暗算白云成功,借此覆灭了正道援军,才恢复了两分实力。

钱晨必须让妙空摸不清他的虚实,才能一直把握主动,不然以妙空的行动能力,在确定钱晨如今的实力后,诸如换家,突袭,骚扰,暗算钱晨身边的同道,必然层出不穷,一定会拿出魔门死缠烂打,不择手段的那一套。

钱晨如今还真有些吃不消。

他微微抬头,好像浑然不在意这些天鬼魔尸,只当是木偶草人一般,蔑视到了极致,依旧只是看着妙空魔念依附的枯梅道长,意态悠闲地笑道:“你没敢去那魔窟最深处……我就只好把那一刀,带过来给你看看了!”

这般姿态,当真的是无视天鬼到了极处。

钱晨演的太多,连燕殊都弄不清楚他有时候是真是假,只当他真的有办法应付,便把这些天鬼留给他显圣,显然也是知道他的爱好。

宁青宸看见钱晨肆意挥刀,拦下将要落下的梅花,她命悬一线之际,虽然看出了钱晨对那索命巫咒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阻止梅花落下来暂时阻拦,但却依旧愿意信任他。

司倾国低声嘟囔道:“我为什么觉得钱大哥好像在硬装?”

这是祥佑斩他的那一刀,也是钱晨先前斩向自己的那一刀……

“我虽然挥不出数百年痛苦煎熬,在正邪之间徘徊,因为至情至爱,犹如无间地狱的那一刀解脱。但却挥得出斩杀心中魔念,断却魔道根基,以无拘无束,逍遥自在的道心,拂去魔性尘埃的一刀!”

“你的魔念……岂有我的重?”

“你的魔性……岂如我的邪?”

“你寄托在天鬼之上的魔念,又怎么能比得上我那练道尘珠都无法压抑,完全出自自我,堪称魔中之魔的魔性?”

“这一刀,我斩得了我,当然也斩得了你!”

刀光冰彻晶莹,飘渺犹如秋鸿,虽然有些稚嫩,不如天魔化血神刀纯熟而诡异,却是钱晨真正契合道心的刀法。带着一股不受拘束的洒脱……这一刀只带着一点大解脱魔刀的影子,同样起至心灵,却直指那尸身中寄托的一点魔念根源。

这一点魔念只是外物,面对钱晨这种深深熟悉魔道种种手段,正可以清晰的将其把握。

那刀光没有任何威力,落在身上只是有一股直达心底的寒意,然后便将那点魔念斩却,距离数百里外的妙空一声惨叫,声音之中饱含痛彻心扉的恐惧。

那些天鬼魔尸犹如失去了灵魂一般,身体惯性扑出几步,便轰然倒下。

身上除了微微的薄霜,竟然再没有增一丝伤痕。

钱晨微微抬刀,直视着枯梅道长眼中妙空惊骇之极,仇恨刻骨铭心的眼神,略微恶劣的露出一个嘲弄,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笑容。

就像在对妙空说:“你的一切算计,都如同跳梁小丑一般!”

手中刀光再一斩,枯梅天鬼应声倒下……好像在钱晨面前真的毫无还手之力一般。钱晨抚刀长叹,好似不尽的寂寞。其实心里后怕不已,他用刀接梅花,是因为真的没有破解那巫教死咒的把握。好在他演的好,一直表现的胸有成竹,让妙空更注意他的威胁。

先前心中所说的那些,并非只在装逼。

而是在坚定自己的信心……

“大解脱魔刀有‘断清净’一刀,曾破我真言手印金刚身!”

“如今我这一刀,专破魔道寄托魔念,操纵魔头……或可称为断wifi!”

第一百二十一章降魔……夺回玄天

那刀光逝去的时候,附近所有的天鬼都突然瘫倒在地,复又化为一具尸体。

郭飞和那位重伤的此界修士,乃至那个刚刚才投靠魔道的轮回者,眼中都残留着那道惊艳的刀光,仿佛直入心神,斩杀一切杂念,让一颗冰心冻彻,不染一切尘埃的超然。

他们眼看着那些结丹境界,每一位都可以在此界横行,堪称宗师,即便在中土也能执掌一家小宗门,地位崇高,在大晋和大魏都能册封为仙官的大修士,先前燕殊等人能力战斩杀,已经让他们为之骇然,这一次却在钱晨的刀下,几乎毫无反手之力的了账。

这是什么刀法。

什么神乎其神的神通。

只是看到这一刀,他们都感觉心中的杂念一清,被先前天鬼勾动的种种外魔仿佛冰消雪融,瞬间一片清明。

那天鬼尸身倒地的噗通声不绝于耳,每一声都是至少通法的高手。

声音震得那重伤的修士和年轻的轮回者内心为之一颤。

这边钱晨却在暗自感叹:“这一刀终究是借了冰魄寒光的寒性。”

“以我对魔念的熟悉,斩杀那神魔化身的寄托魔念,再用冰魄寒气制造斩除杂念的效果,才模仿出了祥佑的大解脱魔刀两分威力,只可惜连一分的神韵也没有。”

“大解脱魔刀的精髓有佛魔两分,其中魔刀把握‘我执’,永不解脱的境界,我能模仿几分。但是其中佛门无明烦恼,五蕴皆空的那几分精髓,我却始终摸不着门径。”

“只能以冰魄寒气代替佛门能断无明,能起无明的境界,再以道门的逍遥道心,代替魔道的‘执’。所以这一刀就算大乘,也只能斩断魔念,清净道心。而永远也无法达到大解脱魔刀,替人‘解脱’,操纵魔念的效果……”

“这一刀能断魔道远程操纵神魔的wifi,剩下也就是佛门所说‘当头棒喝’的效果了。若是有道门弟子外魔入侵,杂念丛生,我倒是能砍他一刀,令其‘清净’……其余斗法之时,既不能给对手浓重带来心理阴影,也不能令其烦恼缠身,一刀斩杀……很鸡肋啊!”

钱晨暗暗感叹道。

寒气本就有让人欲念积消,神智清明的效果,中土世界有一个相传是北极大光明宫邻居的隐世仙门广寒宫,就有一群冷心冷情到有些变态,号称广寒师太的老女人。多半就是因为功法采纳了太阴元气、冰魄寒气,才日渐冷漠到变态的。

传说那一门的女仙难以动心,一旦动心却异常炽热,号称是中土情劫最可怕的宗门。

其他仙门情劫倒霉只是一个人,她们倒霉一整宗。

广寒宫最优秀的帝子,通常也就是陷入情劫的那些女仙,一旦动情却就被整个宗门那些变态扭曲的老女人所阻拦。

这通常只会导致两个结果广寒宫大怒,广寒宫a了上去,广寒宫付出惨重代价斩杀了这对狗男女中的一人。女仙(女仙的道侣)发飙了!女仙(道侣)a了上去!广寒宫打出了gg。女仙留广寒宫一条狗命,本代太阴刀神出世了!太阴刀神伤心飞升……广寒宫多了一位祖师。

或者是女仙被广寒宫阻拦,与道侣遭遇情劫,道侣没坚持住,道侣退缩了!道侣背叛了!女仙伤心欲绝……负心薄辛者杀……女仙变态了!回去执掌广寒宫,广寒宫大兴!本代广寒仙子(灭绝师太)上位……广寒仙子冷漠飞升。广寒宫多了一位祖师。

这便是中土传说中的广寒之劫。

作为隐世仙门,广寒宫诸多女修一心只为飞升,无论是天界玉皇天庭的广寒宫,还是星辰天劫的太阴星,都有广寒宫前辈的身影。每次也只有广寒大劫之时,那一代广寒仙子背叛师门,闹出一地狗血,才会将这个隐世仙门暴露于世人的眼中。

钱晨精通的冰魄寒光系列法术,就是北极大光明宫和广寒宫招牌。

他所炼制的外丹广寒冰魄元丹,听名字就知道是广寒宫系列元丹,也是因为每一代广寒仙子而出名的一种元丹,最高上限一品。钱晨炼成的二品外丹,可以说已经摸到了历代广寒仙子的门槛,若是再换上一身白衣裙裳,带上一把太阴冰魄神刀,就可以以广寒仙子的名号招摇撞骗了。

保证比真的还像真的。

广寒仙子小钱……钱晨的内心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他决定等到这次任务结束,他就换外丹,将广寒冰魄丹炼成大神通冰魄神雷,或是炼一把神兵气兵。他炼就此丹的时候,只顾着如何对付妙空,却忘了这元丹大名鼎鼎的诅咒每一代广寒仙子,必有惊天情劫,注定死在道侣的怀里,或是伤心欲绝而飞升。

广寒仙子须练就广寒冰魄元丹,或广寒太阴元丹,再炼成广寒宫镇宫神通太阴冰魄神刀。便可号称那一代的广寒仙子……

钱晨这次搞出外形奇似太阴冰魄神刀的这门未成形的刀法,已经很像了!最要命的是,广寒仙子并非一定出自广寒宫,因为北极大光明宫也出过一代广寒仙子……更要命的是大光明宫男修居多,钱晨也不知道那一代广寒仙子是男是女。

毕竟修道人行事直指本心,皮囊外相并不重要。

一位广寒仙子练就广寒冰魄元丹,抄着太阴冰魄神刀,还有惊天情劫相伴,那无论什么身份,他就是一位广寒仙子,日后要飞升广寒宫或太阴星的。

钱晨只要想到,日后他飞升之时,面对天界的同道,大家热情的介绍到这位就是楼观道中兴祖师,这一代飞升的广寒仙子钱仙子。然后一群冷心冷情的女人招呼道钱师弟。他就不寒而栗,汗毛都倒竖起来了!

钱晨先是查看了一番那些被炼化为天鬼的正道前辈的尸体,只将他们的随身法宝取来,对燕殊道:“这些前辈为了匡扶正道,斩除血魔而牺牲。他们的遗物,就交给知秋道友,让他送还吧!”

燕殊也叹息道:“知秋道友的师尊一叶真人,听闻已经……”

“妙空此魔虽然屡次被我挫败,但依旧能害了这么多正道前辈,可见并不容小窥,他残害这么多前辈之后,修为已经恢复了许多,而我如今却被外魔缠身,这一次吓了他一下,只能保证接下来一段时间,他不敢再随意出手。如今只有尽快夺回玄天斩魔剑,看看能不能借此毁掉那十二颗白骨舍利。”钱晨凝重道。

燕殊感叹道:“舍身镇压这十二颗邪物,辛苦师弟了!”

钱晨却摇头道:“也是我自作孽,将它们祭炼到了圆满,如今这十二颗白骨舍利自生灵性,已经能靠着残害生灵,不断提升自己的威力。若是纵走他们,便能化为十二个肆无忌惮的魔头,若是留在此界,恐怕危害不会被血魔小上多少。”

“而且我曾经借它寄托过魔念,若是它们相互吞噬,说不定还能追溯回我的魔道根基,修成我的一尊化身。魔道神通,常常有超乎想象,不可思议的变化,不可不防。”

燕殊回想起钱晨入魔那段时间的杀伐之凌厉果断,不由浑身一颤道:“师弟可要把这孽债镇压好了!不然你才斩一个妙空,再多一个魔念化身,当真是魔劫无穷无尽,带给苍生浩劫茫茫了!”

重伤的此界修士,服用了一粒钱晨赠予的灵丹后,气色总算好了一些。

他报过姓名,乃是此界青崖山的一名修士,唤作诸葛青云,他通报姓名后,钱晨等人居然莫名其妙的又获得了一位正道剧情人物的认可,算上十方小和尚,知秋道士和这位诸葛青云,他们已经获得了三位正道阵营的认可。

钱晨想来,白云老和尚应该也是一位可以认可的剧情人物。

只可以已经不幸了。那时候钱晨应该还在忙着斩杀树妖根本抽不出手来。如今正邪双方完成了战术换家,正道这边的援军尽没,血魔那边的手下也都被钱晨他们杀光了。如今除了幸存的几位本界正道,就只剩下钱晨等人对付血魔和妙空那一方联手。

这样算来血魔那边主要战力,就是它一人,而正道这边援军尽末,却还有七件降魔之宝。

而且血魔和妙空之间各怀鬼胎,相互牵扯之下,能使出几分力气却还难说,而正道一方称得上同心协力,气势如虹,说起来还是正道更有优势。

诸葛青云谢过了钱晨几人的搭救之恩,对钱晨,燕殊,郭飞,宁青宸等人道:“血魔有如此魔头相助,诸位正道前辈有不幸遭劫,如今幸有几位道友仗义出手。但是要降服血魔,还需七件降魔之宝。在下青崖门人,历经千年始终坚持收集七宝的下落。”

“如今郭道友手中有化魔玉瓶,周乞前辈手中有定魔宝镜,再寻到其余四件降魔之宝,夺回玄天斩魔剑,或可一战!”

这时候,众人的耳边响起了轮回之主的提示

“开启主线任务三:血魔将要破封而出,寻回七件降魔之宝,斩除血魔。每寻回一件降魔之宝,正道阵营轮回者奖励一道德。斩除血魔,奖励一百道德。正道阵营轮回者奖励五道德!”

“降魔之宝(5/7)”

钱晨暗自吐槽道:“还斩除血魔呢!若是祥佑彻底入魔,说不定血魔就要被自己手下的四将之一给利落杀了!到时候,背景中渲染的恐怖的血魔boss,突然换成了难度逆天的精英怪,我看你轮回之主还怎么遮掩过去!”

诸葛青云掏出地图来,摊放在地上分析道:“破魔金针应该在青园寺琉璃塔中,束魔银环被藏在舍身崖下,炼魔真火有些麻烦,估计被放在天煞峰中,炼化血魔……而降魔剑匣,可能被供奉在玄天祠中……”

诸葛青云说着说着,突然感觉气氛不对,抬头茫然道:“怎么了?几位道友为何如此看着我?在下只是喜欢研究昔日那段历史,并没有对降魔七宝有什么不轨之念啊!”

司倾国幽幽道:“刚才我们出手送那些前辈们安息的时候,道友没有看见吗?”

诸葛青云不好意思道:“在下当时心里实在是有些担心,之前又亲眼看到那么多前辈遭劫,到了危急的时候,都回过头去不忍再看……”

“几位道友若是担心那些降魔之宝可能落在血魔手中,也不必过于忧虑,我已经传信给家师卧龙真人……”

燕殊横着剑匣,放在了诸葛青云的面前,剑丸在匣中不弹自鸣,剑声高亢入云……

宁青宸手中浮现一朵白色的真火,灵焰真火在她身旁跃动起伏,宛若精灵……

大黄鸡叼着一根金针,明明在树林里不见阳光,却有光耀四方,光明无尽的感觉……

司倾国解下银环,轻轻一震发出悦耳的清鸣,银环悬浮在空中,滴溜溜的转动起来……

郭飞掌中的小玉瓶,瓶口发出乳白色的光芒……

诸葛青云和众人都把眼神转到钱晨身上,只见钱晨轻轻一挥刀,砍下了那个加入魔道阵营轮回者的头颅,他惊骇的面孔,带着深深的后悔和怨毒,在地上滚动了两圈。钱晨平静道:“七件降魔之宝的下落皆以明晰,如今便是要找到妙空,夺回玄天斩魔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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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降魔……决战之前

在诸葛青云的带领下,几人来到了方才惨难的发生之地,这里是一处简陋的道观,距离离天煞峰约有数百里,应该是昔日降魔七侠前辈留下来看守血魔的伏笔之一,如今这里已经山门坍塌,血痕斑驳,到处都有魔火灼烧的痕迹。

道观已经坍塌了大半,唯有一间小小的三清正殿还大致保留完好。

众人之中的三位三清弟子上前恭敬行礼,各自将正殿收拾了一番,才将诸位正道前辈的尸身停放在正殿铺上的一层白布上。

除了昆仑的一叶真人临死前以火螭剑焚烧了自己的残躯,元丹中脆弱的阴神御剑出窍和妙空拼了一记,将其斩伤,自己却只留下一滩灰烬之外,其余正道前辈的尸身,大多都停放在了这里。

知秋跪在灵前,已经泪流满面。

他神情苍然悲苦,眼神却坚定凝重,隐约燃烧着熊熊的怒火。诸葛青云按着他的肩膀,叹息一声,他们也是旧识,都是正道中人,之前也曾见过几面。

燕殊有些不舍的摸了摸背上的剑匣,突然解下,低声道:“这降魔剑匣是你门中前辈的旧物,如今送还给你,拿着它去报仇,想必也更加合适。”

知秋摇头道:“这不是昆仑之物,这是天下正道为了除魔卫道而祭炼的降魔之宝。赤龙真人当年没有将这件法器留在昆仑,就是认为它并非昆仑一家之物,而是为了除魔而生。”他抚摸着降魔剑侠上斑驳的痕迹道:“燕师兄,你的剑法远比我高超,这剑匣在你手中,才能真正的威胁到血魔!”

“家师之死,也是为了正道大义。”

“当年血魔之劫,最终镇压血魔的只剩下七侠,但因为血魔而死者,是这的数万倍,为了斩杀血魔前赴后继而死的正道前辈剑侠,也是这的数百倍。家师没有等到血魔冲破封印,引颈受戮,而是率领诸位前辈为彻底斩杀血魔而来,虽然不幸遭劫,但为除魔而死,死得其所!”

知秋将剑匣递给燕殊道:“燕师兄!钱师兄!宁师妹……还有司师妹,你们自天外地仙界而来,神通法力,智慧心性都胜过我许多,更是为了铲除本界的魔头,不惜应劫而上,冒着生死道消的危险。更是连杀血魔麾下四大妖魔,才找回了七宝。”

“你们才是降魔七宝命定之主,希望你们能手持降魔法器,彻底斩杀此界的这个祸患!”

司倾国看着不停的在为死者念诵往生咒的十方小和尚,来到他面前低声道:“小和尚,你修为低微,当年布袋和尚留下的青园寺道统,如今只剩下你一个人了。你还是先回去吧!这里有我们在……定然不会让血魔重新为祸天下的。”

十方小和尚摇头道:“女菩萨,小僧与师父游方四海,无以为家,有师父在的地方才是家。如今那魔头窃据了师父的尸体,我只想替师父收尸火化,将师父的舍利子也带回去!”

钱晨微微叹息一声:“那就顺便把你师伯的舍利子也带回去吧!”

十方微微点头,司倾国已经将祥佑昔年的故事讲述给他听过,他平静道:“若是几位施主除魔功成,我会将师父、师伯的舍利重新立在青园寺的塔林中,用我的手,重建那方丛林。”

“还叫青园寺吗?”司倾国托着下巴问道。

十方挠了挠头:“青园寺既然已经毁过一次,应该有一个新的名字。这寺庙从兰若而起,就叫兰若寺如何?”

“兰若不是梵文中寂静无声处之意吗?好像有点不太吉利!”司倾国点了点脑袋道。

钱晨转头道:“诸葛道友呢?也要跟我们一起去除魔吗?”

诸葛青云紧张的咽了一口口水,艰难道:“我在门中,最大的爱好就是读史,每每读到七侠降魔的那一段,都不禁扼腕叹息,当年七侠降魔之时,并没有任何人见证记载。只是靠几位前辈留下的只言片语,未能重现那场降魔之威。”

“如今有机会见证新的七侠除魔,我只想随之见证,记载这段历史!”

“道友准备如何记载这段历史?”钱晨好奇问道。

“当然是如实记载了!”诸葛青云感觉有些奇怪,钱晨思索一番,摇头道:“不妥不妥!血魔在天煞峰出世,很难保证它不会不会在天煞峰地穴之中,留下什么后手。若是后人看了来寻找,血魔传承泄露,岂不是又是一阵腥风血雨?”

诸葛青云愕然道:“那……那我隐去天煞峰的地名好了!”

钱晨点头道:“这样就不会泄露地理机密了!但人物呢?你该如何交代?”

诸葛青云抬头道:“当然是如实记载了!”

钱晨又摇头道:“血魔之事涉及的隐秘很多,当年青园寺被灭门,不就是因为血魔知道了他们是布袋和尚的传承吗?若是你记载了十分小和尚,新建立的青园寺会不会又有危险。有人想知道当年血魔的秘密,会不会找你们的后人?”

诸葛青云无奈道:“人物也要隐去?”

钱晨点头道:“还有故事也很重要,万万不可让人看了之后仰慕血魔,引人效仿他,所以要把血魔描述的十分丑陋,但也不能太强大,免得有人追寻力量,又去求血魔之道。记载历史,一定要褒贬分明,立场坚定,正所谓孔子作春秋,字字褒贬。你可能不知道孔子是谁,领会意思就好。我们要褒扬,血魔和妙空一定要丑恶……狰狞……”

诸葛青云已经想扔下手中的毛笔了!

“写地点,你说我泄露隐秘;写人物,你说我招来祸患;写故事,你要我立场坚定。来来来……笔给你,你来写!”

“我不写……但我能监督你写!”钱晨亮出冰魄寒光凝聚的冰刀:“看到这把刀没有?上斩神魂道心,下斩魔念邪见。你的书如果是‘邪见’,小心我刀法大成了之后,一刀从天外砍来,将这本书,彻底抹去。”

“这便是我刀法的第二式,四零式!”

诸葛青云投笔而去,钱晨在他身后大喊:“诸葛兄,别走啊!我只是开个玩笑,来和司…师妹一起听我弹琴啊!失空斩听过没有?卧龙真人什么时候赶来?我很想和他较量琴艺,争一争谁是这当世琴魔啊!”

钱晨转头看到司倾国在好奇的看着他,便抬手打了一个招呼:“师妹,你会说妙啊!妙啊吗?”

司倾国摇晃着小脑袋道:“妙啊!妙啊!”

“是这样吗?”

“等我找来卧龙真人!”钱晨竖起手指点点道。

宁青宸这时候也悄悄拉了拉钱晨的袖子,两人来到三清殿外,宁青宸对他做了一个小声的手势,钱晨玩笑道:“宁师妹,月夜不寐……”

“燕师兄出身海外,尚且不知,钱师兄你应该看出来了吧!”宁青宸的话让钱晨有点小失望。

“看出来什么了?”

“司倾国师妹……她说自己是化名,又假姓为司。司倾国师妹虽然天真浪漫,但一举一动都有很高的教养。魏晋世家之中姓司家的并不多见……与正一道院有联系的就更少了。能以假名拜在正一道门下,这可不简单。”

“若是师妹出自大晋的皇室司马氏,那才合理。而大晋司马家的十六公主正好封号‘倾国公主’。”宁青宸看着钱晨平静的眼神,低声道:“师兄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有那味了!希望卧龙真人也是一位女冠。唉!若是司师妹母亲也来就好了……师妹只要喊那一句;母亲,快看!”钱晨抚掌笑道。

“为何是母亲?”

“因为她可能随母姓!”

宁青宸这才点头恍然道:“原来如此,那就是我多虑了!”钱晨问道:“师妹并非什么看重家室的人,也不爱说人闲话,为何这次却提起司师妹的家世来?”宁青宸苦笑道:“因为司马氏名声不太好!”

“若是司师妹的父亲是司马氏,就让我有些担忧。”

钱晨点头了然道:“也是,一位崔氏的道友跟我提过几句,司马氏确实门风不好。”

宁青宸看着三清殿内,专心应战,有些无忧无虑的司倾国道:“师妹能有父亲庇护,躲开那世家的污秽算计,却是难得!”

几人等待知秋和十方在灵前凭吊完毕,便在院子里搭了一个台子,由宁青宸放出炽白的炼魔真火,将那些正道前辈的尸首火化了。青烟渺渺升起时,一个长须凌乱,道袍邋遢的道人踏歌来到道观中,冲着火化的尸体,微微一礼。

诸葛青云惊喜道:“周乞前辈!”

邋遢道士周乞笑道:“果然啊!有用之树遭斧斤,为柴薪;无用之树寿八百,得延年。他们把我赶走,却只让我这个无用的人活了下来。”

又转头看向钱晨他们,摇头道:“你们这些有用的小树苗,为什么不等自己长大一些,再来物尽其用呢?让卧龙那几个再也长不了多大的老家伙去啊!”

钱晨笑道:“前辈,建木一岁而千丈,人参万年亦一丛。有些树天生就比别的长的快,长的高。撑天建木,以为宫室栋梁,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

周乞非但不怪,反而竖起拇指笑道:“有志气,你看我这大本雍肿而不中绳墨,小枝卷曲而不中规矩的朽木,可还能当一把枯材烧一烧?若是不嫌弃我不经烧,带我一个呀!”

“树冠大而不密,既能为其下的小树遮蔽风雨,又不至于遮挡阳光。树根浅而不深,既能扎根,又不至于绞死旁边的树苗,争夺养分。这样无用的树,倒下之后,会有多少参天大树在它的庇佑下生长起来呢?”钱晨微微颌首道。

周乞自怀里掏出了一面镜面模糊的青铜镜,用脏兮兮的衣袖用力擦了擦,才抬头道:“那就便宜卧龙那几个老家伙,让他们再长几年了!我去先前的那魔窟看过……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简单啊!那四个妖魔鬼怪,有两个,我还有点办法,那条蛇我就斗不过了。若是那藏在最里面的东西出来,我一把老骨头,就只能给人家当干柴烧了!”

“方才有个魔崽子又进了那魔窟中,要是想拦着他做什么,就趁早吧!”

“早死,也早点投胎咯!”邋遢道士摊开黑乎乎的手,耸肩道。

周乞袖子一挥,一道红色的剑光飞到知秋面前:“老叶子最后把这东西送到了我那里。我用着也不如自己的老家什顺手,那就物归原主吧!小知秋,不要辜负了此剑……”

钱晨背上天罗伞,套上龙雀环,流云飞袖中镇压着白骨舍利,燕殊只有一个剑匣,宁青宸抱着大黄鸡凤师,司倾国光是法器就准备了半天,数着符箓跑了出来,还将那小玉印收在了袖子里,郭飞非常低调的跟在最后,加上邋邋遢遢的周乞真人,手持火螭剑的知秋。

以及帮着呐喊助威的十方小和尚,诸葛青云两人。

这便是正邪决战之际,正道的全部人手了……他们向着天煞峰的方向,飘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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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降魔……血魔出世

天煞峰魔窟之中,一个身穿白色僧衣的身影缓缓而行,那幽深的洞窟寂静无声,充满着死寂,只有洞口的森森妖骨,还在石壁上那化不开的血色,才昭示着这里曾经发生过怎样一种惨烈……这曾经熙熙攘攘的洞窟中,唯有那人的脚步声在回荡着。

一只穿山甲精将自己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藏在了石缝里。

它就不应该还留在这里……“这里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根本不是妖待的地方……那些恐怖的魔头一个一个的来……最可怕的还是那个年幼的人类,人类果然是越小越可怕,听人家说远处有一座葫芦山,偏僻安全,我今天就搬家!”

听到那脚步声渐渐走远,穿山甲连收罗着大妖们死去后在窝里留下宝物的包裹都不敢拿,沿着石缝,就朝山外跑去。

踏着地上的妖魔骨灰,披着白云大师皮囊的妙空面露冷笑之色。

“虚伪的正道,本来还以为能留下一些妖魔血祭,没想到他们杀的比我还干净,连骨灰都扬了!杀性那么重……到底是我是魔头,还是他们是魔头?”

在走到接近魔窟最深处的那个大厅之时,妙空突然面露疑惑之色,他好像察觉了一道微不可见的刀痕……

“这是……天魔化血神刀?九幽魔道的不传之密……这东西我杀了太上长老的爱孙都没弄到,这里怎么会有?”妙空轻轻触动刀痕,那若有若无的刀痕,已经没有了那股魔性,仿佛刀痕上的东西能跳会走,自己跑了。

“这刀痕有些诡异,传说天魔化血神刀练到高深之处,会在一刀之中生出天魔来。”

“号称刀法变化极尽诡异,不可思议。”

妙空将眼神向大厅之中的一具蝙蝠枯骨投去,愈发疑惑了起来:“这蝙蝠精好像是赤练夫人的大管家,怎么它像是被魔头夺去精血修为而死的?”

“究竟是谁在这里御使魔刀……莫非血魔诞生真的和九幽血海有关?九幽魔道和血海魔道关系十分复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九幽魔道号称天魔大道,血海魔道号称血魔大道,天魔化血神刀是九幽魔道夺走了血海魔道的化血魔刀的刀道,加以天魔的无上魔念统御,改良而成。莫非是我看错了?血魔只是炼成了化血魔刀?”

“天魔血魔都是从原始魔道中分裂出来的,传说将天魔血魔的几种大神通融汇在一起,能够重现昔年原始魔道无上神通的魔威。”

“九幽魔祖和血海魔祖之所以不传授对方的魔道,就是为了养蛊,也是害怕麾下出现融汇两道,反本溯源,更接近魔道本质的原始魔祖!”

“血魔若是知道这个传说,必定也想杀我,当然……我也想杀他!”

“但是首先,得把那小子给弄死……他越来越可怕了。之前的那一刀,已经有了自己道路的影子,而且直斩魔念。之前他对付我,还需要借助魔道的手段,以魔制魔,这一次却完全摆脱了魔道的桎梏。这样的人,难怪会成为……”

妙空的脸色十分的难看,每当想到那一天,他大大咧咧的拽了那个小子出来,将至宝封在他体内,他就后悔的肠穿肚烂。

“我就知道,我早应该想到,能作为轮回之主任务对象的,没有那么简单。我还以为轮回之主只是想插手李家,为未来中土人道之争埋下伏笔。岂料……这小子不姓李了!他怎么敢不姓李……欺师灭祖啊!这是欺师灭祖啊!”

“五百年,还有五百年便是中土人道大劫!”

“哈哈哈!他还会给我五百年的时间吗?楼观道中兴祖师,他就是楼观道的中兴祖师啊!日后的钱真人,钱道君……我现在要出轮回之地,都得战战兢兢,恐惧那虚空之中突然伸出一只手来,将我抹杀了!”

“还好有轮回之主镇压,遮蔽因果!我现在已经杀不了他了,所以我必须变得更强,不择手段的更强,就算杀不了他,我也要做一个宿命之敌。说不定,我那现在之世的九幽魔君之中,就有一尊是我!”

妙空右手一扬,一个长条状的物体,包裹在一块黑色滑腻,仿若人皮一般质感的黑皮里面,只露出金色镶嵌着北斗七星宝石的剑柄。妙空微微触动那剑柄,感觉手心一震炽热,他痛苦的松开手,掌心隐隐可见疤痕。

“我披着这老和尚的皮,都用不了这件法宝。”

“待会用这把剑劈开封印的时候,我要不要劈得歪一点,把血魔给劈个半死?”妙空颇为不良的想到,良久,他才放弃了这个想法:“血魔可不是那么好杀的,重创了他,短时间收拾不掉,那不是给那小子机会了吗?”

随着越来越深入魔窟,直通向天煞峰山腹中的石道,魔气淡泊,甚至还不如外面的石窟,让妙空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路了。但他走进魔窟最深处,却看见一个干涸的血池,血池之中有一道血眼,如今也干涸了!

那血眼甚至被一道刀痕劈开,裂开一道通往山腹的裂隙。

里面有血色的雾气翻腾涌动,但却有些淡薄……

妙空来到血眼面前,感受到那翻腾的血雾中那股意志的虚弱,有些吃惊道:“没想到我半天没来,你这里就变了样子。区区几个小辈,就闹得你狼狈不堪,前辈,你果然还是不行了呀!”

“区区小辈……”那血雾翻腾冷笑道:“你根本不知道……”

“算了!跟你说这些干什么!”血魔好像想起来,被自己的属下、备用肉身差点砍死,好像更难看一点,便岔过这个话题道:“我们已经约定好了。你若放本尊出去,《血海魔经》拱手奉上!”

“如何解开封印?”妙空直接问道。

“天煞峰的封印,早就被我消磨到了极致,原本以我积蓄的力量,不久前就能冲开封印。只是为了等待最合适的时机,我才暗自忍耐,结果……那个贱女人!还有那个疯子……还有那个丧心病狂的小子!”

“现在已经顾不得什么时机了!封印最薄弱的地方就是这里……你只要将玄天斩魔剑刺入这血穴,剩下的事情,我自己来!”

妙空来到了血眼前,将黑布掀开一点,露出里面锋芒不可直视的剑刃,他将剑刃露出一半,对着血眼裂隙最薄弱之处,准备将剑插进去。

“等等……你不会刺歪了吧!”血魔突然叫停道。

妙空心中冷笑:“老狐狸!”

知道他是震慑自己不要动歪脑筋……

妙空将玄天斩魔剑,朝着裂隙血穴最薄弱的地方,用力刺下,那血雾扭曲露出无数张面孔,他们怨毒,愤怒,憎恨,血雾如潮涌动,血穴之中的血煞之气升腾起来,在玄天斩魔剑刺穿血穴地窍的瞬间,无穷无尽的血煞之气喷涌而出,魔窟震动,轰鸣声中,贯穿天煞峰的无数裂隙开始贯通蔓延。

一道缝隙从这里,向天煞峰主体蔓延,很快便有数丈宽的裂隙,劈开了整座天煞峰。

滚滚血雾从天煞峰镇压的地窍之中涌出,周乞真人远远望着那震动的天煞峰,面露坚定之色:“这一刻,终于到来了!诸位道友,降魔七侠等诸位前辈,愿你们能看到这一幕,祝我们……斩除此魔!”

“哈哈哈……哈哈哈!我终于出来了!”

“暗无天日的两千年困不住我,吟风,大方,布袋和尚……你们这些人留给我的,我终将毁去!”

天煞峰中,一个不断回响的魔音疯狂道。

那黑色的山峰从中裂开,滚滚的熔岩似乎要从地肺中喷涌而出,黑色的烟尘高高飘起,在这宛如火山爆发的一幕里,火山喷出的黑云带着地肺阴气,引来了天雷的轰击,闪电雷鸣之中,那滚滚血潮轰天而起,化为一个巨大的面孔。

血魔盯着妙空看了两眼,那滚滚的血雾有些蠢蠢欲动。

妙空心中淡定,面对那明显超出先前血魔表现出来的虚弱的血潮,他心里和钱晨一样,只是冷笑:“早就算到你这老魔头不会老实!”

妙空扬了扬手里的玄天斩魔剑,面对凛然的剑锋,血魔所化的血雾不禁退缩了一下,继而猛涨,对着妙空咆哮道:“还等什么?你将这玄天斩魔剑抛入这直通地肺的裂隙之中,用地肺毒火,毁了这把剑。我就将《血海魔经》毫无保留的传授给你!”

这时候,远方一道剑光横空而来,剑气贯穿长空,滚滚雷音彻响天地。

在那地肺阴气所化的黑云中,雷光肆虐,宛如银龙翻腾不休。

这一刻,那剑光夺目,竟然展开了厚重的黑云,连同血魔真身的血雾一起,被那浩浩荡荡纵横三百里的剑气长河,深深地肺展开。

下一瞬,一只金鸡长鸣,透过被斩开的黑云,一点金光伴随着阳光一起洒下。

一根金针藏在阳光之中,伴随着破开黑云的阳光,钉在了血魔身上……惨叫声中,血魔的阳神被钉在了血雾里,不能在任意挪移。

“降魔剑匣,破魔金针!”

“是你们这些该死的正道中人!”

血魔狂怒,鼓起无尽的血煞,想要冲出去。这时候一枚小小的银环,仿佛囊括了天地,轻轻一套,就落在了血魔阳神之上。一道神光自一面青铜镜中反射而来,破开了重重血雾的遮掩,直指血魔阳神所在。

第一百二十四章降魔……平阳法印

“降魔剑匣温养剑气长河,斩开血魔的护身血海;然后是破魔金针趁机钉住血魔元神,防止他挪移变化;紧接着束魔银环束缚住血魔的元神;再由定魔宝镜照破血海的变化,使他元神不能隐藏;最后以炼魔真火烧开血海……玄天斩魔剑,将血魔元神斩杀!”

“为了防止血魔残余的元神遁逃,才有化魔玉瓶,将其元神残余收入瓶中,由七宝合力炼化!”

在临行之前,邋遢道人周乞为钱晨等人讲述了降魔七宝的用法。

这七宝每一件都是针对血魔的一项神通,当年七侠降魔的时候,已经预先设想好了斩杀血魔的步骤。

宁青宸却有些疑惑道:“既然如此,那为何降魔七宝在七位前辈手中的时候,竟然未尽全功呢?”

“因为当时血魔杀了无数的人,吞噬了数百位同道,他已经炼成了血海魔身,将那数百位同道的神魂炼化为魔影,纵然降魔七宝能定住血魔元神,但他的生命已经成为无数生命汇聚在一起,经由血海的妖异污秽容纳而成的邪物。”

“可以说是一种邪道元神……魔影不尽,元神不灭。血海不枯,肉身不死。”

“如果说修道人修成元神,是神魂化为元神,将脆弱的魂魄,先是炼成能在黑暗中行走,不惧外物伤害的阴神,然后阴神中诞生一点纯阳,炼化为与肉身没有什么区别的阳神,最后点化一点不朽的金性,让元神不朽不灭,成道真仙。”

“那么血魔的元神,就是阴神吞噬了无数生魂,在血海魔躯那容纳无尽生命的邪意孕育下,这些生魂融合成一个基于血海魔躯的阴神。这种阴神并非靠着不朽不坏的金性而长生,而是靠着那无尽而邪恶的生命力,就像一个不断膨胀恢复力不死的肉球,玄天斩魔剑斩不了元神真仙的元神,能斩血魔的元神,但他又会不断恢复。”

“最后吟风真人算出,他要连续斩杀血魔的元神三千次,才能彻底杀死它不死的魔躯元神。”

“所以……七位前辈决定将它封印起来!”燕殊凝重道。

周乞点头道:“是的,借助天煞峰地窍的地肺毒火,不断燃烧血魔的血海魔躯。再以地煞峰精纯的地煞阴脉,不断吹拂起**赑风,消磨元神阴质,原本这是阴神受劫的灾劫之一,血魔元神并未蜕化纯阳,所以随着阴质的消磨,便会渐渐虚弱。”

“但也因此,血魔相当于受风劫两千年,元神中阴质褪去,如今虽然虚弱,但元神已经显露一点纯阳!相当于阳神境界。”

“这一次血魔魔躯元神都衰弱到了极致,也是唯一真正斩杀他的机会!”诸葛青云奋笔疾书道:“只要再斩杀一次,血魔就真的身死道消了!”

燕殊却凝重道:“血魔既然已经褪去阴质,成就阳神,那么以前能斩杀他元神的法器,可能都再难以起作用了。阳神层次的修道人,已经初步修成不死元神,寻常法术难伤性命。宇内能斩杀阳神的手段,除了天劫神雷,九大真火,九大神光等等法术,也就只有法宝级数的飞剑,最善于斩杀阳神了!”

“玄天斩魔剑,便是七件降魔法器中唯一一件法宝级数的法器,而且正是飞剑。”

周乞叹息道:“所以玄天斩魔剑一向由正道小心保存……一叶真人此次携它来此,也是没有想到血魔居然还有一个如此狡诈的帮凶!”

“祥佑和尚的大解脱魔刀也能斩杀阳神,所以血魔被按在地上摩擦之时,都不敢露头。"钱晨心中回想道。

“所以,在我们缺少斩杀阳神手段之时,第一次攻击,只为了重创血魔,使其更加虚弱,才好方便我们夺回玄天斩魔剑。”钱晨思索片刻道:“周乞前辈,若是玄天斩魔剑无法夺回,可还有什么办法能抵御魔劫?”

周丐沉默许久,才叹息一声:“办法是还有……只是代价就太惨烈了!”

…………………………

定魔宝镜神光锁定血魔元神,这时候宁青宸已经洒下炼魔真火,朵朵的白色灵焰点燃了那片血雾之海,无边无际的血雾狂卷,宛如大海惊涛骇浪……可想而知,全盛时期的血魔,这片血雾必然是一片真正的血海,有无数魔影穿梭其中,只是一扑,便夺走人的精血神魂,化为血海的一部分。

那时的血魔只需要将庞大的真身淹没那些灵山峰头,便能将里面的所有人炼化。

炼魔真火燃烧起大片的火海,灼烧着血雾,这时候血魔的元神已经完全暴露在外,似乎只需玄天斩魔剑一斩,便能将其彻底斩杀。

但血魔狂笑起来:“你们杀了那四个废物,抢走了这六件法器又能如何?缺少玄天斩魔剑,你们依旧杀不了我!”

“是吗?”钱晨平静道:“是谁,面对某个‘废物’的时候,被打的头都不敢露出来?”

“此一时,彼一时!”血魔声音突然低沉了下去:“而且,还要多谢你们镇压我两千年,才使得我度过劫数,元神阳化,再进一步。你们有没有想过,当年那七人镇压我的时候,是不是我故意被他们镇压,为的就是再进一步?”

诸葛青云和知秋的脸色都有变化,他们担心的也就是这个。

若是这一切都是当年血魔的一场算计,那么七侠为了降服血魔,此界剑仙异人为了抗衡魔劫付出的牺牲,还有什么意义呢?

钱晨却是悠悠道:“你如何算计并不重要,今日你若被我们斩杀,任何算计都是笑话。你若能逃出去,再慢慢宣扬你那刚编的故事不急!”

“如今这几件法器马上就要控制不住我了!你还有什么办法斩杀我?”血魔一边小心提防妙空,一边猖狂的大笑道。

钱晨抬头问了一句:“司师妹……好了没有!”

司倾国拿出了吃奶的力气,咬着牙道:“马上就好了!”

“燕师兄,宁师姐,周前辈,再坚持一下!”

她浑身法力不断的灌注到手心那枚白色的玉印之上,一边不断地把各种符箓往上面贴,待到那些她手中威力最大的符箓,糊了玉印满满的一层,司倾国也已经倾尽了全部法力,甚至用上了燕殊转借给她的那颗七品外丹,玉印的威力终于到了极致。

司倾国咬着银牙,一声怒吼:“平阳……功德印!”

乳白的玉印悬浮在她的头顶,化为一座小山一样巨大,玉印之上破邪金光流淌,那印底的朱文犹如虫蚀云箓,山川蜿蜒,河流东倾,刻画着玄妙的大道痕迹。那玉印压下的时候,印文勾连了周围的地脉……

天煞峰已经裂开倾倒,但这一刻玉印代替了天煞峰。

在地脉勾连之下,几乎真的有一座天煞峰那么重的山岳,朝着血魔压了下去。

那滚滚的血海被金印之上的破邪金光所破,那上面贴着的乱七八糟的符咒之中,有数张爆发出强横的法力,轰击在血雾之海上……随着血光沸腾,那枚玉印终于缓缓压下。

“不……”血魔仿佛觉察到了什么,他猛的向上一冲,想要逃离银环,金针和镜光的三重束缚。

司倾国法印脱手而出后,就不需要耗费精力维持了。

她看着血魔绝望的样子,突然回头道:“钱师兄,要不就这样以平阳功德印将他镇压了吧!有这件法宝镇压,再给他两千年的时间也无法逃脱。大不了这件法宝我暂时不用了就是。”

钱晨微微摇头:“我来到此界,可不仅仅是为了镇压一个血魔而来的。”

钱晨注视着妙空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道:“师妹尽管暂时镇压住血魔……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玉印压下,血雾海为之一震,至少又被打散了五成。

血魔被镇压在玉印之下,因为并没有被压到地肺,所以还有一些喘息的空间,也就是司倾国所带的法宝是一件侧重于镇压之能的法印,若是杀伐之宝,钱晨等人或许也就不必在费心算计了。但杀伐之宝,动用起来法力需求更大,司倾国不一定能用的出来。

或许还要钱晨借出广寒冰魄元丹,才有一击之力。

但钱晨另有想法,他始终记得自己的敌人不只是血魔,还有妙空。

钱晨径直往妙空所在的地裂缝隙口而去,两人眼神交错,宿命的对决将再次来临。

第一百二十五章你于我如蝼蚁一般

妙空徐徐吐出一口浊气,他的目光落在钱晨身上,笑道:“钱小子,这一局的成败,却是掌握在了我的手中。法宝级数的飞剑本难以摧毁,奈何这天煞峰下通地肺,地肺毒火,又名太火,却是世间少数能摧毁法宝的真火之一!”

“我将玄天斩魔剑丢下去!”妙空站在地缝裂隙之前,目光闪动道:“你们就输了!”

“莫说只是一柄玄天斩魔剑,未必能动摇大局。”钱晨探头看了一眼天煞峰裂开的地隙,其下青黑色的火海安静的燃烧着,丝毫看不出其毁灭一切的威能。他转头回来,缓缓道:“这地肺毒火果真能毁掉法宝?”

妙空冷笑道:“当然不假!”

“那正好……”钱晨悠悠道:“我有一件法宝,想要毁弃很久了!”

“哈哈哈……”妙空大笑了起来:“钱小子,你还有法宝要毁掉,你可知道一件法宝有多宝贵吗?我的白骨舍利……”

说到这里,妙空脸色就变了。

钱晨慢悠悠的从袖子里掏出一把白骨舍利,抓在手里,对着地肺毒火裂隙作势欲抛,妙空面皮微微颤抖,压抑着怒气道:“这是我的法宝!”

“不,凭本事抢来的东西,那就是我的!”钱晨斜着眼看着妙空。

钱晨看着妙空,提出了一个很有建设性的建议道:“这白骨舍利是魔道法宝,需要高深的魔道修为才能驾驱,不然必反受其害。而你手中的玄天斩魔剑,又是坚贞不屈的正道法宝。我一个正道中人,岂会自甘堕落,使用魔道的法宝?而你也无法驾驱这玄天斩魔剑……要不这样,我们将法宝交换一下,不就两个人都有了趁手的法宝?”

妙空心里暗骂:“什么不会自甘堕落,你用三尸神魔暗算我的时候,可没想过什么自甘堕落!白骨舍利可不是三尸神魔,全盛之威,我都驾驱不住,如今又有老子九子天鬼混入其中……你也要能用得了才行!”

他表面上却是一副目光闪动,似乎真的在用心考虑这个建议。

被镇压在玉印之下的血魔连忙叫道:“妙空,你可要想清楚了!此人与我们势不两立,必有一场生死之战,玄天斩魔剑凶厉无比,对你我都是一个威胁。将这等利器拱手让给大敌……非智者所为!”

“你们两个魔崽子给我在这装什么呢!”

钱晨负手道:“你们心里只怕都想着第一个下手干掉对方,吞噬对方的道基,这在魔道之中唤作天魔夺道。夺取别人的根基,成全自己。玄天斩魔剑对你是一个威胁,难道白骨舍利对我就不是吗?如今你毁掉玄天斩魔剑,对你可有什么好处?”

“而我毁掉白骨舍利对我也没有什么益处。”

“唯一便宜的,还不是什么都没有付出的血魔,自己的两个大敌分别毁掉对方的趁手法宝,自废武功,岂能不让他拍手称快?”

“反倒是我们交换法宝,我固然有了斩魔利器,你也同样恢复了白骨神魔法相。”

“我斩杀血魔,你也能夺取它的根基?”钱晨笑道:“岂不是两全其美?”

妙空微笑道:“这听上去倒是很妙……”其实两人心里谁都知道,他们之间并没有任何可谈的地方,妙空手持白骨舍利,全盛之际尚且被钱晨暗算的惨败,如何再敢将玄天斩魔剑这种可以对付本命神魔的法宝飞剑给他?

而钱晨倒是想把白骨舍利再还给妙空,但只怕已经上过一次恶当的妙空不肯信。

两人之间的宿命之怨,远比血魔所见到的要深重的多,妙空心中当真杀意已定,可以付出任何代价,也要斩杀钱晨。而钱晨又何尝不想除掉这个祸患呢?

但这些内情,血魔并不知道。

看到两人有互惠互利,想要先坑死自己的意思,首先着急的还是他,只听血魔低声道:“先前你斩破封印救我,我答应传授给你《血海魔经》,现在我便将上半卷传授给你,等你扔下玄天斩魔剑,还有下半卷奉上!”

妙空嘴角微微一挑,刚想应下,却听钱晨又开口道:“血魔……你可要想清楚了!妙空此魔炼成了九子母天鬼神魔法相,魔道的造诣之高,未必在你之下。你把《血海魔经》交给了他,岂不是把自身的弱点、秘密都拱手奉上?”

“等到他夺取你根基之时,这便是取死之道!”

他的威胁切中要害,血魔闻言却是沉默了。

妙空连忙道:“道长魔消之际,正当携手应敌,岂会相互暗算?有你这个大敌在旁虎视眈眈,我又怎么会在这时候暗算血魔老哥?自乱阵脚……”

钱晨只道:“那你为何不将自身修习的魔道法门,也告诉血魔?算是交换?”

妙空心里面早已将钱晨方才那些举动分析了无数遍,但越想脑子越混乱,钱晨在他心中,早就是城府极深,心机深沉之辈,任意一个举动,他都要深思熟虑,但任由他想破脑袋,还是猜不到钱晨究竟想干什么。

他明知道玄天斩魔剑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交出去的,难道只想挑拨自己和血魔的关系?可就算他不挑拨,自己和血魔之间也不会有丝毫的信任。

妙空始终猜不透钱晨的想法,只能怒道:“你这两头搅合,究竟意欲何为?”

钱晨叹息一声,老老实实的交代道:“其实我就是想要玄天斩魔剑而已。”

“我为了杀你,连费劲心血炼成的白骨舍利都可以不要。”妙空愤怒道:“你不想着杀我,却只是贪图还并非你所有的玄天斩魔剑?”

“我近几天运气不太好……”钱晨叹息了一声道:“以前常有送财童子送宝来。我这把伞……”他伸手拍了拍背上的天罗伞,又亮出了手中的龙雀环、腰间的缚魂索:“还有这镯子……这镜子……这绳儿……这幡儿和钩子,都是送的……哦!钩子被我自爆了!”

妙空看着钱晨这一身的法器,眼角青筋暴凸。

钱晨想到这里,又不禁深深叹息一声:“这就是时运不济啊!以前送的东西无不合手,现在送来的却用不了!我就想换一件趁手的……”

“那是因为送财童子穷的底儿掉了!老子送出去最大的宝贝你都还没提……”妙空心中悲愤道:“老子就是那个送财童子……呸呸,百无禁忌……老子才不是什么送宝童子。这把玄天斩魔剑,老子死也不会再送给你了!”

妙空想到自家身上空空如也,除了一张包裹玄天斩魔剑,原本是记载九幽魔道秘法的一张天魔皮外,就剩下刚刚血洗正道,抢夺过来,还根本用不了的玄天斩魔剑了。自己的身家,如今尽在对面那小子身上。

最可气的,那大部分法器都还是自己亲手送出去的。

就连太上道尘珠都……

每每想到这里,他就郁闷的几乎要内魔作乱了!上一次,连自己压箱底宝贝白骨舍利都送了出去,如今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如珠如宝的宝贝在自己面前被各种嫌弃,妙空当真有绿光罩顶,心如刀割之感。

血魔终究有些决断,最终还是将一部分《血海魔经》传给了妙空。两个魔头之间达成了妥协。

带着一点少许报复的快意,妙空笑道:“钱晨……白骨舍利在我心中,怎能及杀了你快意?我先前能舍去白骨舍利,只为杀你。如今又岂会为了取回白骨舍利,而放纵你变得更强?你早已成为我的心腹大患,若不除去你,只会叫我寝食难安!”

“又是心腹大患!”钱晨道:“我教你一个词……此子恐怖如斯,断不可留!”

“这是一杆好旗,你可以多念几遍!”

他抬起头来,平静的看着天空道:“你视我如心腹大患,我却视你为送财童子。你我第一次见面时,你若想杀我,当真如碾死一只蝼蚁一般。但第二次见面,虽然还是强弱悬殊,我却已经能叫你狠狠的吃了一个大亏,连看家法宝都丢了!待到这一次,你我已经是伯仲之间。”

“若是还有下一次……那时,必定是你对我恨之入骨,我却将你视如蝼蚁!”

为了加重妙空心中的阴影,钱晨也是豁出去了,在自己身上插满了旗,好似戏台上骄傲的老将军。

不过,这般挑衅的效果也好的惊人。

他这一番话,果然切中了妙空心中最恐惧的地方,让他又是愤怒,又是恐惧的狂嗥道:“不会有下一次了!”

“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愚蠢……这buff加持是‘如果有下一次’,你这不是把旗又插回来了吗?”

钱晨心中暗暗吐槽道。

妙空将玄天斩魔剑催动禁制,反手抛入地肺太火之中,那重重禁制受到妙空的魔气所激,登时金光暴涨,让玄天斩魔剑显露出无比的锋芒来,但这般杀伐凌厉的锋芒,坠入太火之中,金受火克,那地肺太火虽然恶毒无比,一口飞剑若是有主人催动,却也不难斩开。

但没有主人催动,十成的威力发挥不了一成,禁制便在毒火灼烧之中,渐渐崩坏。

钱晨根本来不及去抢救……有这么一位大敌在旁虎视眈眈,钱晨虽然有些心痛自己的飞剑,但也不是没有决断,他广寒冰魄元丹凝结神光,刀光已然纵起,正是让妙空印象深刻,斩断魔念的那一刀,只是隔了半日,钱晨的这一刀已经又有了变化。

刀光飘渺,空蒙如烟,直指本性魔念,寒气彻骨,似能斩却一切杂念外魔。

妙空瞳孔微缩,又勾起不久前天鬼化身在这一刀面前毫无还手之力的恐惧,这一刀的锋芒,已然夺去了他的全部心神。

第一百二十六章人间小魔,不差

面对这一刀锋芒,妙空瞳孔骤缩,这一刀避无可避,直指心中魔念,刀法更是玄妙莫测,犹如秋鸿无迹,带着一丝逍遥之意。

最重要的是,钱晨面露微笑,白衣飘飘,眼神始终带着一丝不染尘埃的超然。

刀光的冰魄寒光特效,让周围只是见到那如冰彻寒芒一般的刀光的众人,心中的杂念都仿佛被一刀斩却,却让旁边再次得见这一刀的诸葛青云赞叹不已,低声道:“钱道友这一刀,当真有不测之威,若非亲眼所见,实不能想象。”

郭飞一直等待化魔玉瓶出手的机会,闻言也是微微点头。

只有邋遢道士周乞真人,眉头微皱,感觉好像有什么不对……“确实是意境高深,可这般高深的意境,难道就能斩杀魔头了吗?”

妙空神情凝重无比,就算他得了魔门真传,更在轮回之地中兑换过许多妙法,但面对钱晨这一刀,他依旧是殊无把握。

只能将无间鬼母的神魔本相藏在重重虚空之中,心中更是紧守魔念,以一门玄妙魔法将自己的五识化为五种魔头,主宰自己的本命神魔,他用尽了底牌,将心神防守的滴水不漏,再不敢启用那些威力绝大,但是却难以驾驭的魔法。

生怕重蹈昔日惨败的覆辙

那一次钱晨以三尸神魔催动白骨舍利的魔念翻盘,真叫妙空刻骨铭心的认识到了,什么叫做——在自己掌握中的力量,才是真正的力量。

他如今虽然本命神魔重创,力量衰退严重,但也因此得以轻松驾驱自己的实力,自信不会再玩崩了!

或许?

待到钱晨手中刀光劈开重重虚空遮掩,毫无阻碍的来到妙空的眼前。

妙空犹然在心中暗叹:“此人果然有道君之姿,不愧是楼观道中兴祖师。我无间鬼母藏身虚空之中,本是世间藏身最为隐蔽的神魔之一,在他这一刀面前,却恍若毫无遮掩。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接下这一刀。若是不能……就只能叫血魔来挡刀了!”

那晶莹的刀光,劈到妙空面前的时候,他手段尽出,死死护着心神。

这时候他却只是心里一凉,仿佛一头冰水浇下,让他原本就没有丝毫杂念,谨守心神,以自身之魔,压制外魔的心神……猛然一个激灵。

妙空迟疑了一息,还在等待那绝然斩向魔念,无可匹敌的一刀。

这时候,他却看到对面的钱晨露出一个让他刻骨铭心的狡诈笑容,这一刻钱晨就像偷到鸡的小狐狸一样,诡秘一笑,此刻已经在妙空的心中,成为肚子里翻腾着无穷恶毒诡计,比魔头还魔头的阴险小人。

这白衣飘飘,风姿无双,气势惊人,那充满自信的眼神,立意高深的刀意……

结果……就这一激灵?

“这一刀……是诈我的!”

妙空的脑海里,只翻腾着这一个念头。

“当然!”对面的钱晨好像能读懂他的心思,眼神中无比确定的肯定了他的想法。

“任何交锋,首先都是利用心灵的破绽。上一次我用的是骄其心,坚其志,在极短的时间里,利用你过分的恐惧,逼迫你使用超出了自身控制能力的力量。然后以三尸神魔暗算,才一发得手。被我用三尸神魔引动魔念而惨败,一定让你刻骨铭心,十分重视意志上的交锋,对心神的守护。”

“魔门真传精通以魔制魔,在不主动作死的时候,哪有那么好引动魔念,在心灵交锋中战而胜之?”

“我的道心之刀,犹然稚嫩,斩杀自己的魔念还可以,断外魔wifi也勉强,想要动摇你这个老魔的心神,又哪有那么简单?”

“所以我那一次与你化身见面的时候,就在布局,利用我对外魔寄托控制神魔的熟悉,在你心里营造这一刀无可匹敌,专斩魔念的恐惧。为如今埋下伏笔!又在这次见面之后,就不断以言语,打击,扩大你的心里阴影,加强你对我恐惧。甚至不惜插旗!这些都是为了让你失去对自己心性意志的自信……”

“最后在出刀之时,利用道心之刀无视任何阻碍的特性锁定你。”

“自己却表现出极高的逼格,好似这一刀真的无可匹敌一般的自信,最终,也就是要逼得你用尽手段守护心神……在这一瞬间,露出我期待的破绽!”

妙空此时的一颗心已经在不断的往下沉……这一刀在他防备森严的时候,没有任何作用,却在他因为震惊其毫无威力的时候,仿若一面冰彻的镜子一般,将钱晨的种种算计,反映给他,最后抽冷子迟缓了他的反应一记,可谓把这一刀利用到了极致。

但此时,妙空已经来不及反应了。

那冰魄寒光凝结的刀光,无声无息化为一团晶莹无色的雷光,在妙空本命神魔的面前轰然炸开,那极寒之光,化为神雷,几乎粉碎了一切,威力比起妙空曾经试过的冰魄寒光更加惊人。

正是钱晨曾经用过的冰魄神雷!

这才是妙空所不知的底牌……钱晨手中杀伤力最强的神通。

他以冰魄寒光凝结刀光,却是藏了三手,第一手,以妙空印象深刻的道心之刀,解脱神刀,藏起冰魄寒光的存在。

第二手,用妙空知道的冰魄寒光,藏起妙空不知道的冰魄神雷。

第三手,利用语言行动,加强自身的存在感,藏起最显眼的东西。

就这样,钱晨利用道心之刀锁定心神,无视任何阻碍的特性,利用这三重隐藏,将显眼无比,根本无法隐藏的冰魄寒光,就这么送到了妙空的面前,化为神雷。

原本因为斩断魔道根基,失去了无音神雷的神通,钱晨想要动用冰魄神雷有了许多难碍,非但发动缓慢不说,还失去了神雷法术迅疾无比的优势,就像老牛拉破车一样,虽然威力奇大,但却十分迟缓。

可这些都是能用智慧弥补的。

寒冰琉璃一般的冰魄神雷在无间鬼母的身躯前炸开,那彻骨的寒光将一切冻彻,强横的神雷将一切粉碎,虚实之间,魔门保命第一的无间鬼母之身,也赫然在这雷光之中粉碎。妙空整个人都被炸碎了,若非钱晨始终法力差上一筹,他连阴神也无法逃脱。

“啊啊啊啊!”

这一刻,妙空的心里阴影实难以形容,只能发出后悔欲绝,惊恐至极的惨叫。

钱晨在他心中已经成为了一个算无遗策,心思诡诈到不可思议的恶魔……他像是被大反派在智慧,毅力,算计上狠狠蹂躏了一番的废柴主角,只能无能狂怒,想要惊恐而逃……

这时候,早就得到钱晨吩咐的郭飞右掌一翻,放出了小玉瓶。

瓶口的白光笼罩了妙空的神魔法相碎片,这专为克制魔头而炼成的法器,将妙空遁逃的阴神朝着瓶口拖去。

钱晨反掌打出十二颗白骨舍利,其上缠绕的魔念,将给虚弱妙空重重一击,叫他无法翻身。

可就在一切即将圆满之际,玉印镇压之下的血魔突然暴起,那道血影在众人难以置信的眼神下,犹如鬼魅,合身一扑,便抢在化魔玉瓶之前,将妙空吞下。

司倾国惊骇道:“不对,镇压的只是他的一道血影分身,血魔并没有被镇压!”

“哈哈哈……两千年前失败过一次之后,你们当真以为我没有任何反省吗?”

血魔狂笑着,阳神回到了那血海之中,只见血光从玉印之下渗透而出,重新汇聚成笼罩天煞峰的无边血云,血魔的头颅虚影在血云之中浮现,看着众人讥讽道:“就凭一个区区通法的小丫头,拿着一件法宝,就能镇压我?”

“你们也太看不起我了!若是我只有这点本事,岂能在两千年前,掀起那般的腥风血雨?”

“我已经不是当年的血魔,而你们还在使用两千年对付我的降魔法器!”

“食古不化的修道人,愚蠢的正道啊!就算玄天斩魔剑还在……它就一定能斩杀我吗?今日,你们都将成为我重新血洗天下的见证!成为我更进一步的资粮,夺取了那妙空的根基,我将更进一步,更加的……完美无缺。”

血魔对钱晨狰狞一笑道:“还要多谢你送上的法宝……怕我刚出封印,以前炼成的魔宝都被毁去,还送上了这么一份大礼。真是盛情难却……那么,把你的精血修为,也送给我吧!”

“看到你这么满意,我也就放心了!”钱晨微微笑道。

“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虽然说士隔三日,当刮目相看,你血魔被封印了两千年,又被人在最强大的时候狠狠击败,这些年反思精进,不再是从前的你。但是……同样被囚禁了两千年,你已经不懂现在的降魔七侠了!”

钱晨负手矜持道:“现在的剑侠,只会比魔道的手段更加的魔道!”

“比魔头的狡诈更加狡诈……”

“若非如此,岂能除魔卫道?”

“血魔,时代变了!”

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维护自己正道的形象,钱晨也是煞费苦心……他再次露出智珠在握的自信微笑:“妙空已被我反手镇压,我为何还要多此一举,送出白骨舍利?就是为了防止你趁他太过虚弱,反而将其吞噬,夺取他的根基。妙空若是想要遁逃,白骨舍利就是他索命之鬼,他若是被你所趁!”

“这就是我送给他的反击机会!”

钱晨话音刚落,就听到血魔的血雾之躯中,传出妙空的冷笑声:“这小子心志之可怕,算计之高深,连我都屡屡挫败……就你一个此界土鳖,还自以为得计?”

那血雾之躯中,点点的无间鬼母残存的本质,也就是妙空的阴神,此时已经融入了白骨舍利之中,一个数百丈高的白骨巨人悚然现身,它有十二面,二十八臂,头戴五面白骨观,身着莲花白骨裙,二十八只手臂拈指如花。

它踏着无边血海,站在天煞峰顶,显露出赫赫魔威。

无穷血海纠缠着白骨神魔,血魔的阳神和妙空的阴神纠缠在一起,两人的魔念相互吞噬,以自身的魔念主宰、降服对方的魔念,开始了天魔夺道,吞噬对方根基的争夺。

钱晨对燕殊等人道:“你们以六件降魔法器暂时困住他们,消磨他们的力量,他们要争夺对方的根基,争出一个胜负前,也无力对外。”

宁青宸担忧道:“那你呢?”

钱晨平静道:“我要下去寻找玄天斩魔剑的残骸。”

“钱大哥!”目睹了钱晨反掌将两个老魔头的反抗镇压,始终将其玩弄于鼓掌之间的司倾国眼睛里满是星星,对钱晨已然是敬佩的五体投地,只差她父亲一点点了。“钱大哥既然已经设计让他们自相残杀了!为何还要再去找玄天斩魔剑?若是钱大哥还缺法宝,我其实知道几件前辈遗留法宝下落的线索!”

钱晨苦笑道:“司师妹,你看到我始终把握主动,那是因为我准备的多。”

他心中暗自感叹道:“这一次,真的就快被他们破去我所有防线了!”

“想当初我刚出道的时候,敌人才摸到我应对的第一层,就被我反手镇压。到了现在,他们都快摸到我的底牌了。只差一点点,就能威胁到我!”

“看现在的情况,我虽然可以重创这两人,但还是缺少斩杀他们一锤定音的那张底牌。”

“所以我只能去地肺一探,寻找到最关键的那一个拼图。才有机会将他们彻底斩杀……魔道最不缺乏的,就是不可思议的变数。他们虽然没有我在魔道的资质高,能够完成一切不可想象的变化,但也是其中的佼佼者,这其中的变数,不可不防!”

降魔六宝再次在众人的祭炼下,将那血海和白骨魔神控制起来,定魔宝镜,破魔金针,束魔银环,在加上那平阳功德印这件法宝,牢牢镇压着这两尊神魔。

但这一次他们已经没有信心彻底将这两尊神魔镇压,只能趁着两个魔头之间殊死的争夺,暂时牵制住他们。等待钱晨出手!

而炼魔真火、降魔剑匣和化魔玉瓶,则是不断的消磨他们的法力。

务必要将此魔,炼化到最虚弱的地步。

钱晨已经纵剑进入天煞峰裂隙,去地肺毒火之中找寻玄天斩魔剑的残骸……

第一百二十七章本命飞剑

钱晨遁入那地缝之中,深入数十里后,入眼便是无穷的暗红炙热,天地间涌动着熔岩火潮,那无穷的热力散发着炽白,让人眼睛一下被刺的生痛,这还是钱晨修行有成,更有广寒冰魄元丹护身,不然的话,光是那周围夺目的炽热白芒,就简直要把人的双眼给刺瞎了。

冰魄元丹的力量含而不露,始终维持着钱晨身边一个合适的温度。

耳道神小心翼翼的从钱晨的领口钻出来,看到周围那一片火海的景象,吓得又缩回头去。

岩浆中流淌着矿石的融金炽流,天煞峰坍塌后,不少金属矿脉坠入地肺之中,此时还没有化入岩浆,在火力炙烤下呈现融化的状态。

钱晨随手摄取了一些融化的金属炽流,以冰魄元丹的寒气精粹一番,准备用来重练玄天斩魔剑。

法器耗用灵材极多,以祭炼飞剑最常用的铁母为例。

一口旁门飞剑只是淬炼剑胎,便需要数千两铁母,而每一两铁母又需要数万斤精铁才能精炼而出,旁门修士若是没有一座好一点的丹炉,非得端坐炉前辛苦数年,才能冶炼出需要的铁母。为了将铁母淬炼的剑胎培养出灵性,又需要数百种灵药洗练。

最后以法力辛苦祭炼,打入真符,形成禁制,如此耗费四五十年的苦工,才能得到一口品质不算上佳的飞剑。

炼成飞剑之后,还要炼化形质,祭炼禁制层数。

这样一口飞剑,耗费修为苦工实在难以诉说,多少旁门散修从师父收集材料,到徒儿开炉辛苦炼制,再到徒孙炼化形质,三代人才能炼出一口得用的飞剑……可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祭炼一番,有些灵应就能叫做法器的九流‘法器’能比的。

昔日钱晨所杀的那位甄道人,也就是为了炼制一口旁门中只算下品的龙蛇阴煞剑,才招惹上了钱晨,最后亦是为了一口乌金黑煞钩而上钩送命。一身修为都成了钱晨炼化三尸神魔的资粮。

妙空若非实在是对钱晨忌惮到了极致,根本没有信心自钱晨手下保住这把飞剑,多半也舍不得毁掉玄天斩魔剑这口法宝级数的飞剑。

就算自己用不了,卖给轮回之主也价值数千道德呢!

钱晨摄取了一些用来修补飞剑的灵材,天煞峰这等能孕育地煞阴脉的福地毁灭,多少藏在地脉中的灵物无可藏身,钱晨甚至从地火之中寻到了一小块太乙元金,虽然不如他手中的那块陨石那么分量十足,却也极为罕见了!

至于后天庚金、辛金这等灵材,虽说并非俯拾皆是,却也并不少见。

金银童子小心的躲在广寒冰魄元丹的保护下,小口的啃食着钱晨随时递给它们的后天庚金,这些金银灵材能蕴养它们的本质,若是钱晨狠心一些,用庚金辛金将它们喂的白白胖胖的,日后杀精取材,说不定能炼化出先天辛金来。

好在钱晨养它们这些小妖精并没有这般恶意,只是如前世养宠物一般,排解苦修时的寂寞。

金银童子在这等坏境中,当真是浑身都不舒服,连灵丹都安慰不了它们颤抖的小心肝。

可钱晨还要借助它们天生的灵应去寻找玄天斩魔剑,地肺之中火气实在太烈,就连钱晨的灵觉都受到了很大的影响,极难在茫茫火属元气中,寻找那一丝锋锐的金性。

金银童子指了几处地方,钱晨搜寻过后却都是天煞峰坠入地火中的矿脉,诸如紫霞灵铜、一阳真金、星纹精铁、赤火钨金等等,甚至寻到了一条在地火中孕育的地火元铜矿脉,虽然乾坤袋装得满满,钱晨终于还是忍不住敲了金银童子一个脑瓜崩道:“那两个魔头留给我的时间可不多,你们还给我在这搜寻口粮呢!”

金银童子摸摸小脑袋,连忙认真了起来,努力感应着带有锋锐之气的金性。

它们修为孱弱,就算是钱晨,没有广寒冰魄丹也无法深入这般深度的地肺之中。这神金矿石以地壳之下孕育的最多,在它们的感应里,当真是耗子钻入了米缸里,被晃得头昏眼花,那里还有心仔细分辨。

如今沉下心来,却是锁定了一处地方。

钱晨沿着金银童子的指引,遁过了几道熔岩暗流,小心翼翼的避开那些黑色的太火,终于寻到了一处地窍火穴之中。

看到远处那一点金光在无穷太火之中挣扎,钱晨精神一震,终于找到了!

如今玄天斩魔剑的状态实在不太好,那禁制金光已经极为薄弱,将要崩溃,层次更是从法宝级数将要跌落下来,好在剑身残损不多,也就是钱晨下手果断,早早将妙空反手镇压,不然不一定能撑得到钱晨来搜寻。

火克金乃是天性,玄天斩魔剑坠入地壳之下,立刻引动了地肺中的无穷毒火。

那黑色的太火犹如毒龙一般,缠绕着玄天斩魔剑,钱晨也得小心翼翼的先观察一番,不敢随意下手。若是惊动了太火爆发,就算他有冰魄元丹相护,也要褪去三层皮。

“玄天斩魔剑毕竟是别人所炼的飞剑,肯定不如自己炼制的称手,而且这口飞剑的禁制残损实在太过严重,还不如重新洗练一番呢!”钱晨越发越觉得自己的设想可行:“地肺毒火虽然暴烈难驯,但《太上丹经》中却有降服利用之法。炼丹炼器,火候道理本是相通的。”

“这里如此得天独厚,正该我祭炼本命飞剑。”

“那块太乙元金,也就不必等到结丹炼成三昧真火之后再炼化了!”

钱晨将冰魄元丹悬在头顶,以冰魄寒光在太火毒龙的外围凝结成一座鼎炉摸样,将玄天斩魔剑连同太火毒龙一并封入其中。先天一气太清神符层次的法力涌出,小心翼翼的化为锁链,将太火毒龙缓缓束缚。

以太火之暴烈,锁链加身后登时不安的躁动起来,钱晨不得不拼了老命的以冰魄寒光降服其凶性。

那黑色的火蛟毒龙在冰魄寒光所化的寒冰鼎炉之中翻腾。

好在钱晨已经隔绝了周围的火力,不然在地肺源源不断的火力补充之下,这头太火毒龙还要精力无穷,暴躁不安。

随着钱晨法力所化的锁链越来越多,终于将控火丹诀化为一枚铁环,锁在了太火毒龙的鼻端,太火暴怒起来,黑色的火焰挣脱那法力枷锁无数,就连冰魄寒光都有些支撑不住,那冰鼎将要化开。

钱晨看见玄天斩魔剑的禁制摇摇欲坠,知道若不在禁制崩碎之前降服太火,他也就别想将这口飞剑重新洗练,保存其锋锐的本质了。

他连额头上的汗水都来不及擦拭,右手迅速在冰鼎丹炉之上画了一道神箓,却是道门真正核心的秘传三清神箓。如钱晨所炼成的先天一气太清神符一样,三位道祖已经等同于大道化身,虽然不是神祇,却胜于神祇。

此神箓能沟通三位道祖所开辟的三清天,借来一点天界之威,本源仙气。

若非钱晨练就法力的时候,感应到了太清天,他还没这个本事动用此符……

“太清神符,镇压太火,太上道祖急急如律令!”

那一点先天清气落下,钱晨气海之中玄妙无比的太清神符微微一震,登时那束缚太火的重重法力锁链钻入太火毒龙的穴窍之中,将其凶威压制住,而先天清气镇压住冰魄寒光,也让寒冰鼎炉不在融化。

钱晨趁机牢牢锁紧那太火毒龙,法力所化的鼻环清光大盛,牢牢锁住了太火的凶性。

这时候,太火毒龙才哀鸣一声,老老实实的受钱晨控制,收敛起火力来。

“地肺太火不愧是九大真火中最为凶狂无情的一种真火,难怪少有人收服这等火种来炼丹炼器,这无物不焚,无物不化的暴烈威力,着实难以控制,比起南明离火的温顺可控来,完全是一点就炸的火药!”

钱晨隐隐有些后怕,若非他炼成的法力品质实在惊人,又有太清天这等后台,今日地肺太火就算烧掉他七层皮都不稀奇。

太火毒龙吞吐火力,终于将暴烈的黑色火焰压下凶性,化为柔水一般缓缓淬炼着炉中的玄天斩魔剑。钱晨的法力不断地洗练剑中的禁制,将法力真符一点点打出,重新构建禁制。

那玄天斩魔剑炼化了形质,重新化为一点锋锐的剑光!

钱晨将那块得自上个轮回世界的九天陨石抛入炉中,催动太火毒龙炼化,太乙元金缓缓析出,点点坚韧、锋锐的太乙元金精粹炼化为一道剑形,这时候钱晨将玄天斩魔剑的种种禁制抛却,只留下最本质的一点锋锐。

“玄天斩魔神箓……不要!我可是太清门下,炼什么玄天神箓……”

“斩魔剑意?飞剑唯精唯纯,只要一点锋锐在,仙神妖魔哪个斩不得?非要多此一举,祭炼什么破魔之能?”钱晨心中最佳的本命飞剑,就是不附加什么乱七八糟的道法,若是追求附加法术的玄奇,他为何不炼制一件法宝?

像是甄道人这般以煞气和乱七八糟的骨头炼制附带法术的飞剑,最多算一种飞剑形状,有飞遁之能的法器,不能算是正统的飞剑。

而玄天斩魔剑这般,带了玄天神箓和种种禁制道法的,也是如今主流,兼具飞剑法宝之能的飞剑,走的是一剑生万法的剑阵之流,虽然也是正统,但却并不为钱晨所喜。

他最中意的还是少清剑派那般炼制本命飞剑,只取无比的锋锐,在主人手中灵动纵横如意,无物不可斩杀的那种上古剑修流派。

随着钱晨将太火毒龙的火力提高的最高,那玄天斩魔剑已经化为一点剑光,与太乙元金融合在了一起,玄天斩魔剑用的并非纯粹的太乙元金,还掺杂了一两天河星沙,二两太白金精和其他灵材,钱晨只将那些品质不佳的当做杂质炼化,以最纯粹的金性,凝结剑光。

剩下的神金居然还有一大半之多,可见钱晨用料之扎实。

他将一口法宝级数的飞剑填了进去还不够,又将自己准备炼化为本命飞剑,足可以炼制三口飞剑的太乙元金尽数投入其中,材料之奢侈,已经是当世品质最佳的几口飞剑之一了。

钱晨看到剑光成型后,将胸中蕴养,准备作为结丹外药的肺金之气喷出,白金色的飞金之气落在剑光之上,让剑光吞吐钱晨的法力,渐渐生出一股无不得心应手的灵性来。钱晨面色惨白,算是下了血本,若是这口本命飞剑不成,他结丹至少要拖延百年。

非得将本命飞剑纳入肺中蕴养,才有可能重新养出品质更加的胸中五气。

这时候剑光终于稳定了下来……钱晨看着剩余一大半,只是少了那点先天金性,也就是法宝级数飞剑的那点无物不斩的灵性的太乙元金,思索着把这些剩料炼成什么?

“要不还是用炼丹之法,借助本命飞剑成型的锋锐之气,炼化为几口上好的剑胎?”

看着太火毒龙缓缓的蕴养着本命飞剑,算出当有七日,飞剑才会出炉,赶得上斩杀血魔和妙空之中的那位胜利者的钱晨终于放松了一些,思索起其他事情来。有空胡思乱想起来。

“毕竟日后我还要重建楼观道,也应该为以后的徒弟准备几口上好的剑胎!”

虽然他最近抄刀子砍人的次数比较多,但钱晨内心还是一个飞剑控,毕竟剑光肆意纵横,实在是太帅了!一口神刀上下翻飞什么的,刀光凌厉,威势惊人,虽然逼格还能维持的住,但终究不如白衣飞剑合他心意,所以也就没想过炼制一口神兵长刀什么的。

无论是天魔化血神刀,还是冰魄神刀,都有一种古怪的诅咒。

带来的麻烦实在太多……钱晨已经不想再沾染魔道和广寒宫了!

无论是魔中之魔,太上天魔!

还是广寒仙子,太阴刀神!

都不是钱晨想要的画风……特别是广寒仙子……那画面太美,钱晨不忍直视,他宁可重新入魔,也绝不会考虑此事半分。

第一百二十八章有情剑,我执刀

炎炎地火窟中,钱晨已经放开了太火毒龙,令其吞摄周围的火气恢复火力,而那一点本命剑光还在孕育,其中偶尔流露而出的锋锐之气,都被钱晨牵引着,洗练着另外一口太乙元金的器胎。

那块器胎已经凝化成一块,钱晨准备先一体淬炼,然后在分裂器胎,分别祭炼成剑胚。

钱晨也是炉中天地炼习惯了,还丢了一些地火元铜、一阳真金、星纹精铁、赤火钨金进了冰炉里面,想随便炼制一点小东西。

都是些钉、针、铃、牌、叉这样的小件法器。

也就是随便祭炼几层禁制,免得浪费了玄天斩魔剑溃散的禁制符文。

到了封炉温养这一步,钱晨就没什么要忙的了。待到三日之后,剑胎温养成功,形质稳定下来,这一炉法器就算炼制成功了大半。修道人的法宝三分靠炼,讲究一个本质绝佳,七分靠养,祭炼得威力无穷。

钱晨借助了玄天斩魔剑这一把法宝级数飞剑的崩毁,在炼制这一环节里占据了大便宜,摄取了那点蕴养而出的灵性,使得本命飞剑一炼成就有一股无匹的锋锐。

“这天地真火之中,以这地肺太火最为无情,只因地肺乃是一股玄阴重浊之质,燃烧起来极为阴毒……”

天地真火有许多种类,归纳起来约有九种。

除去太火之外,还有天火,阳火、阴火、五行火等等

太火指的是天地开辟之时,清浊二气始生四象……风地水火。其中虚空中的火质或是攒聚一团,凝为日月星辰,或是被地壳包裹,藏于地肺之中。这般成就的真火,便唤作太火。

凝结为日的太火,即是太阳真火,凝结成月的真火,即是太阴真火,而藏入地壳之中的真火,便被唤作地肺毒火。

太阳真火为阳和之精,太阴真火为玄阴之精,地肺毒火为玄阴重浊之质,它们皆是太火。

地肺毒火因为本质玄阴重浊,故而下沉,只在地肺之中能见。

若非天煞峰倾倒,钱晨也别想深入到地肺火窍中来,更别提见到太火了,当即心中便是一动,想道:“先前答应要化去祥佑和赤练夫人遗体,让他们走得干净,免得尸身遭到血魔这样的魔头利用。毕竟是佛魔合一的法体和解脱魔刀的刀胚……被魔头篡夺了,未来又是一个血魔。”

“这天下哪里还能找到比这地肺更好的化人场?正好把祥佑的舍利子烧出来,还要回去交给十方小和尚带回寺里供奉呢!”

他也不嫌晦气,就在那冰炉里面寻了一处火力极盛的地方,将祥佑捧着解脱魔刀的尸体从龙雀环中移了出来。让那毒龙一般的地肺太火喷出一股黑炎,烧到了祥佑的身上,只见那佛门不坏金身和魔门不死神魔之躯当真不凡。

钱晨控制太火毒龙连喷出了六七口黑炎,才有焚化的迹象。

倒是解脱魔刀比祥佑的法体更早开始焚化。

解脱魔刀形体渐渐化去之后,却有一线血光从刀体当中遁逃了出来,天魔化血神刀——‘天魔’已被祥佑降服解脱,‘化血’那诡异的生命力也被太火焚尽了,但魔刀不甘消亡,却带着‘神’逃了出来。

这点神意,拥有魔刀全部的精粹和烙印。

包括先是钱晨,后在祥佑两位绝世魔道刀法大宗师手中养出的刀中之神,包括祥佑解脱天魔之时,唯一不忍心化去的赤练夫人的执念,钱晨的魔性,祥佑的魔性,赤练夫人的魔性,融汇为魔刀之神,在刀体将要焚毁的时候,终于不甘消亡,遁逃了出来。

魔刀之神,那一线血光遁逃出来后,被太火所炼,就连魔性也难逃炼化。

最终只剩下一点最本质,最不化的‘执’。

钱晨见状叹息一声,将这点执念送入了另一件太乙元金的器胚之中:“既然不甘心消亡,那就留作纪念罢!也算对得起你在我手中纵横厮杀过一回!”

那点执念,是赤练夫人一身所执,送入器胚后,算是以解脱魔刀祭炉而出的一件神兵。

没有法术加持,没有如意变化,就连灵性也十分微弱,与能够御剑千里之外,斩人首级,纵横来去的飞剑法宝都不同,神兵只凭着兵主本身的力量加持,乃是神魔近身搏杀的硬核兵器。这柄神兵的前身是解脱魔刀,再前身是天魔化血神刀,都是刀形,炼制出来也应该是一把长刀。

“得……又绕了一圈回来。这回真的要操刀子上了!”

让钱晨措手不及的还在后面,在太火中渐渐化为飞灰的祥佑金身,当赤练夫人的执念依附在太乙元金器胎之上,将器胎化为刀胚之后,那渐渐焚化的暗金色骨灰,居然向着钱晨正在祭炼的刀胚飘散而去,就像依依不舍一样,缠绕在刀胚上。

点点暗金色的光芒洒下,让钱晨目瞪口呆:“这叫什么事?骨灰祭刀!”

“这刀以后还能用吗?”

正在成形的刀胚与骨灰气息相合,仿若缠绵一般依依不舍的缠绕在一起,金身灰烬蕴藏着佛魔两道极为强大的力量。这股力量打磨着刀胚,使其渐渐成形,等若一位修成佛门金身、魔门不死神魔的强者以身祭刀,还顺带了送了一位练就元丹,巴蛇血脉的大妖为祭品。

此时祭炉骨灰打磨之下,原本完整的刀胚突然分裂为二……

一柄化为六尺长,两指宽,剑身纤细,泛着赤红血光流淌,剑柄有细微蛇鳞裹缠的细剑。

另外一柄则是略微单薄一些,犹如寒铁冰彻的戒刀。

钱晨有些失神道:“这都火化了!还带洒狗粮的!你们这是干将莫邪吗?以身祭刀,炼成雌剑雄刀,日后我左刀右剑,外号是叫玄天邪帝还是莽金刚?”

钱晨只能尽力补救,他将玄天斩魔剑上分解剩余的剑柄上的七颗玄天星石,镶嵌在了那细剑之上,隐去血光,勉强修饰成了道门七星剑的形制,只是剑身细长了一些。又将冰魄寒光淬炼刀身,加入太白金精祭炼到犹如冰彻,拉长刀身细长至犹如雁翅,最终炼成了刀身几乎接近透明的一把长刀。

如此一番修改,总算将刀剑之上浓厚的魔佛气息给篡改成了道门风格。

只是这两把神兵并不能大小如意,更别说能像钱晨正在炼制的本命飞剑一样,化为一道白光肺金之气,收入肺腑中蕴养。

飞剑通常便于携带,燕殊的剑丸只是一枚龙眼大小的金丸;钱晨的清鸿剑细如韭叶,长方两寸,能藏在莲花之中;司倾国的短刀只如匕首一般,可以拢在袖子里;唯有宁青宸的飞剑是一柄正常大小的宝剑,非得提在手上。

而神兵传说有大小如意之能,方便神魔法天像地,持兵战斗。

但这等神兵皆是层次极高,相当于灵宝一般的武器,唤作如意神兵,想要将长棍变大到如山如岳,那就真得将如山如岳的神金矿脉,炼制成一柄神兵。根本不是钱晨这般偷工减料能比的,也就是上古神魔占据灵山福地,甚至太阳太阴为道场,如今罕见的灵材那时候堆积如山,才有这般的豪富。

钱晨暗自揣测,太上道祖之所以创造出祭炼法宝的法门,除了受钱晨记忆的影响,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穷……神魔主宰天地,剩下的材料也就够太上指头缝里扣扣索索了。

祭炼一把飞剑,就算再怎么精粹材料,三千斤铁母炼制成拇指头大小的剑丸,顶天了。

要是祭炼成门板大小的飞剑?

材料先翻个八百倍吧!

钱晨原本准备祭炼至少八口剑胎的器胚,结果那对干将莫邪狗男女祭炉后,就炼成了这一刀一剑……这买卖,可以说是血亏!

温养两个时辰,这刀剑神兵出炉,钱晨一手持刀,一手持剑,冰魄寒光显化他现在的身影,让他情不自禁,一巴掌拍到了脸上。

原本白衣飘飘,广袖长袍的神仙中人,提上刀剑,顿时就成了不伦不类,操使怪异兵器的武林人士。

钱晨捂脸呻吟道:“就算只拿着剑也好啊!好歹是少年白衣剑者……拿着刀就像冷酷刀客,沦为反派之流了。”

“一手提刀,一手拿剑什么的……算了,好歹有玄天邪帝珠玉在前。”钱晨宽慰自己道。

“我与长刀,当真是有舍不下的孽缘!”

钱晨伸手一招,从太火炉中收回了祥佑金身烧出来的舍利子,这些舍利十分奇异,一半是犹如纯金琥珀的灿烂金色,一半是浓厚欲滴的血色,金血两色如太极图一般纠缠,仿佛诠释着祥佑一身的际遇。

“一念之间啊!”

钱晨收起这九颗舍利子,这些舍利也是一种奇宝,在佛门僧人手中能借助舍利中遗留的念力,无论是参悟前人佛果,还是借之斗法除魔,都是佛门重要的传承和宝物。当然祥佑的舍利,只怕就不适合佛门僧人使用了。

不是其他,就怕一念之间,堕入魔道了!

当然魔道那边也一样,会被度化,总之,这就是一个转化器,用久了都有堕入另一个阵营的可能。

“本来应该仿照干将莫邪前例,叫你们赤练剑和祥佑刀,但是这两人既然不希望再在世间留下任何痕迹,想必连姓名也是如此。此刀源于祥佑金身,一生坚持所执,便唤作‘我执’。此剑为赤练夫人所祭,就叫‘有情’吧!”

“这一对刀剑,便是有情剑和我执刀。”

“愿以此剑杀尽有情之人,此刀度尽我执之魔!给天下执着痛苦的情侣带来解脱……”钱晨抬头,露出一个魔性的笑容,玩笑道。

随即看着犹如冰彻,像极了冰魄神刀的我执刀。

想起方才的玩笑之语,钱晨突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良久,他将刚才的玩笑强行忘在脑后,解下背上的天罗伞,将有情剑对着伞柄,剑刃破开中空的伞柄,顺利的收入其中。

倒转天罗伞,完全看不出其中藏着一柄神兵的样子,外表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握手处镶嵌着北斗七星,略显特别的油纸伞。

钱晨将天罗伞重新收回身后,从乾坤袋里又掏出了那尾部焦黑的伏羲式古琴。他将我执刀藏入琴腹之中。略一试手弹拨,只感觉琴音里多了一丝金声,有杀伐之音。却不影响弹奏……钱晨按着琴长叹道:“琴**鸣腔藏着钢板共振,这应该是此世第一架‘钢琴’了!”

伞中藏剑,琴中藏刀。

完美的解决了神兵携带和逼格的问题。

日后钱晨带着天罗伞行走九州,面对大敌之时,打起天罗伞,天罗伞垂落清光,万法难伤,出其不意的抽出有情剑,抽冷子扎上一剑,性命两散,可以说非常阴险了!等到日后他重修无音神雷,以琴音发雷,炸的敌人魂飞魄散,好不容易冲到面前,钱晨反手从琴中抽刀,将其砍死……

如此深的钱晨之心。

这完全可以是两套马甲的法器神兵。

第一百二十九章降魔……剑斩魔胎

距离钱晨闭关炼剑,已经过了七日,这几个时辰钱晨放在炉中一并祭炼的那些小东西逐一出炉,被钱晨随手收了,如今莫约还有近半的法器还在炉中蕴养,钱晨所炼的本命飞剑却已经将要出炉了。

那一道剑光从有形有质,到无形无质,再到有形有质,如此炼化了九遍。

剑光早已经纯粹到了一个极限……

如今正在冰炉中吞吐。

那太火毒龙似乎也有些畏惧此剑,似乎只是剑芒吞吐,都有损它的灵性,钱晨看的此剑隐隐的锋芒,不禁笑道:“好剑,好剑!这般锋锐的飞剑,才能斩得了阴神阳神,待到我成就元丹,说不定连元神都斩得。”

七天苦炼,钱晨一直在地肺火海之中煎熬,如今法力亦也圆融,大有进益。

他伸手一招,炉中飞剑登时跃出,剑光斩破冰魄寒光所化的鼎炉,那地肺毒火都一时难以融化的寒冰,在飞剑之下犹如薄纸一般,丝毫没有阻碍。太火毒龙畏惧的躲避剑光,这七天来,除了钱晨最熟悉这剑光的就是它了。当真是知道这飞剑的惊人威力的。

剑光飞向钱晨,还未及身前,便有一股锋锐扑面而来,让钱晨感觉面上微微刺痛。

他操纵飞剑早已如意,剑光已经收敛至极,根本不会伤及自己一丝一毫,只是飞剑出炉时的剑光锋芒,刺痛了钱晨的灵觉,才会有这种幻觉一般的通感。

张口一吐,飞剑遁入肺腑之中,化为一股先天金气,在其中蕴养。

钱晨祭炼本命飞剑的法门等,还是燕殊教他的浑元剑经。有玄通、灵根、妙钥、统真、通枢、涵神、洞幽七种养剑炼剑之法,还有左辅元龙,右辅白虎两种外道养剑之术,虽然并非少清上乘秘传,亦能称得上中正平和,乃是王道之法。

钱晨以洞幽之法,开辟肺腑,将飞剑在府中蕴养,剑在炉中,锋锐自成。

如今破炉而出,未曾试剑,却有躁动。

钱晨早就准备好了试剑之魔,如今飞剑炼成,正要遁出地壳,斩除祸患!他伸手一指,封闭了这处地壳,将剩下未曾炼成的法器,封印在此处蕴养,留待有缘。又对陪伴他炼剑七日的太火毒龙道:“你本是受玄天斩魔剑灵气所激,聚合地肺毒火而成。”

“如今与我一同在炉中炼剑,虽然受了不少剑芒伤害,却也得了剑成的一点造化,从此开启蒙昧,化为火中精灵。我如今也没个上好丹炉,蕴养火种,离了地肺的环境你却要日渐虚弱,不消二十年又会灵智溃散,我也不忍心坏你这番造化,便将你留在此处罢!”

“日后若有成就,此地封印的法器,留七分给你!也算全了一场主仆之情。”

太火毒龙俯首朝钱晨哀鸣不已,似是听懂了钱晨的话,正在依依不送别,金银童子和耳道神却有些畏惧的看着他,扯着钱晨的衣角,叫他赶快离开,不可再带上一个胃口看起来就不小的呆货。

“也罢……最后再成全你一回!”

钱晨微微一笑,伸指弹出一点流光,却是一枚真阳丹落入太火毒龙的额前眉心之处,那一枚灵丹落下,帮助太火毒龙捅破了最后一层纸,真正生出生灵的灵性来,微弱的魂魄却在孕育发萌,毒龙发出‘江昂’的悠长龙鸣,对着钱晨点头三下,这才一摆尾,遁入了熔岩深处。

纵起剑光,那剑芒炽白,散发着凛然神威,令人不可直视。

剑光瞬息间穿过匆匆地壳,冲破了地肺,重新回到了地层之上。

煌煌剑光犹如大日东升,带着不可阻挡的气势升起。

此时天煞峰残骸之上,周乞真人领着燕殊,宁青宸,凤师,司倾国,韩广,知秋六人,辛苦消磨着那一团包裹着白骨神魔的血光,如今血海和白骨神魔,都被消磨的只剩下数丈高,但力量却更加凝聚。

那浓厚的暗红化不开的血团蠕动着,已经和白骨神魔融汇在了一起,就像白骨之上生出了一团血肉来。

血海魔躯渗入了白骨神魔之中,骨血混合,登时萌发了一股诡异的生机。

死寂的白骨神魔,融汇着博大的邪异生命的血海魔躯,二者融合在一起,显化出一尊正在孕育,比两者更加完美的魔胎,或可称为——红颜白骨神魔。

妙空与血魔争夺这魔道造化,果然并非无妄之举,任由他们之中任意一人,夺得此神魔本相,神通法力尽数恢复不说,潜力比之前更胜十倍。

但钱晨计算的没错,这等神魔完美融合,需要九日变化。

但他只用了七天,便炼成了本命飞剑。

此次,这尊神魔便再也没有出世的机会了!

看到钱晨驾驱着煌煌剑光从地窍中冲出,周乞真人明显松了一口气,露出一丝疲态来,这几天他们想尽办法,都没能杀得了那两个魔头,似乎那不死神魔之躯更加的完善了。若是钱晨不能带着玄天斩魔剑归来,这两个魔头一旦分出胜负,只会诞生更加恐怖的存在。

邋遢道士几乎站立不住,对钱晨道:“玄天斩魔剑可找到了?”

钱晨略微有些惭愧道:“玄天斩魔剑已毁……”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周乞真人有些摇摇欲坠,却见真人笑道:“没事!死生如常,还有一个办法,既然长夜将至,老道就先做那投火的薪柴!”

钱晨连忙拦下他道:“玄天斩魔剑虽殁,但我以此剑为胎,有炼了一剑。当可斩得此魔!”

周乞真人似有不信,钱晨也不解释,只是来到妙空和血魔纠缠的血胎之前,妙空的声音在血胎之中咬牙道:“那小子回来了!以老子对那小子的理解,他必然已经有了杀掉我们两个人的办法,你快让出根基,不然咱们两个都得死!”

血魔冷酷道:“你什么时候见过,我们魔道有牺牲自己,成全别人的。”

“他既然已经算计让我们两人你死我活,那就只能有一个人活着主宰这具神魔本相,再回头去对付他。你我都已经知道,这具魔躯是何等的强大,潜力无穷。若是夺得此根基,这些人皆不足为惧!”

妙空骂道:“你可知道他是谁吗?这么大口气!”

妙空暗骂此魔智障,却不得不陷入与其的纠缠当中,显然虽是嘴上说说,妙空也没有牺牲自己,成全血魔的想法。

钱晨张口吐出一道剑光……

这道剑光自炼成以来,继承了玄天斩魔剑的锋锐,虽然还未圆融,却有一丝还未消磨的凶性,因此刚一飞出,便循着钱晨气机锁定之物,剑光化为一线斩出。

待到剑光来到血胎孕育的神魔之前的时候,血魔和妙空心中,才升起了一丝心悸,那发至内心,仿佛生死之间的大恐怖,瞬间淹没了两人。

血海孕育的白骨魔胎,被这一剑斩却,那种种升级,种种诡异尽皆死去。

那魔胎的一切变化,一切不死,一切强横诡异,难以伤害的阴神阳神,都被斩杀,就连见得这一道剑光的周乞都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干脆利落。

钱晨收回飞剑,却微微皱眉,他发现剑上的凶炽非但没有圆融消弭,反而越发越炽烈。

道家飞剑虽然以锋锐为品质首重,但也讲究剑光灵动,神剑合一,身剑合一,这般躁动的剑光纵然威力绝大,也难以练成上乘剑术,若不能磨去躁气,这飞剑就废了。

但钱晨不解的是,依照他所推算,此剑出炉之际,当斩杀一名命定的魔头,了结玄天斩魔剑的因果,然后便收敛锋锐,渐渐纯熟。

这魔头无论怎么算,都应该是血魔才对,为何会不起效果?

第一百三十章原来我的真实身份是……

周乞真人与燕殊等人见到血海魔胎被斩杀,这才松了一口气,甚至轮回之主的提示,都已经响起。

“主线任务一:前往天煞峰,查探血魔封印异动缘由。已完成,奖励功德五百。”

“主线任务二:获得正道阵营任何,加入正道阵营,轮回者已经获得正道剧情人物知秋、十方、诸葛青云、周乞认可,完成度(4/7),主线任务二已完成。奖励两千功德。”

“主线任务三:寻回七件降魔之宝,斩除血魔。轮回者已收集降魔之宝破魔金针、束魔银环、降魔剑匣、炼魔真火、化魔玉瓶、定魔宝镜,完成度(6/7),奖励六道德。斩杀血魔,奖励五道德!”

至于阵营人物,各人完成度各有不同,有钱晨这般杀对立阵营如麻,手下有六七条人命的,也有司倾国这般一个血魔阵营的轮回者也没有杀的。一个一道德,比起那些高难度任务来,性价比要高得多。

钱晨这边只是多了一个:“斩杀血魔,奖励一百道德!”的提示。

司倾国满意的数着入账的功德道德点数,眼睛笑得弯弯的,好似月牙,她惊喜道:“这次任务的奖励好丰厚,只是正道阵营的主线任务总体奖励就有十一道德。比起我前两次任务,奖励高好多啊!”

她对血魔的斩杀赏金并不眼热,血魔最可怕的便是那不死不灭的阳神,这一步的任务难度远超其他,多半玄天斩魔剑都无法一举斩杀,钱晨多次重创削弱血魔,又设局将血魔和妙空困在一个只能拼死厮杀的困境,让血魔阳神衰弱到了极致,这才寻回先天斩魔剑残骸,一剑斩杀。

能斩杀血魔,钱晨的作用比她们几人加起来都大,获得赏金也是理所当然。

就连正道阵营的悬赏支线任务,她都有些不愿意做,虽然选择血魔阵营的轮回者,皆是自取思路,但是让她为了奖励,主动去猎杀那些轮回者,她还是有所不为的。

其他几人听到了主神的提示,也都松了一口气。

既然主神已经提示血魔被斩杀,那么应该不会有其他变数了。

燕殊刚想让大家一起祭出降魔七宝,将这残余的魔胎彻底炼化,就看见钱晨一脸面色凝重,他走上前去,问道:“钱师弟,可是那魔头妙空还没死?可要在我等联手补上一击?”

钱晨亮出剑光,低声道:“此剑尚未了却因果,定然有了其他变数,妙空我倒是不担心。此人与我三战,越来越不是我的对手了。纵然还活着,难道还能当我一剑吗?我担心的是其他变数……”

司倾国笑道:“哪里还会有其他变数,就算再有什么变化,任务已经完成,我们也可以随时回归轮回之地了!”

沙沙沙……

血海魔胎之中,穿了一阵细微的声响,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却见妙空用来包裹玄天斩魔剑的那张滑腻柔软的黑皮,突然从血海魔胎之中挤了出来,它就像恢复了生命一样生长着,缓缓覆盖了血海魔胎。

这时候魔胎睁开了眼睛,眼中一片死寂。

“哈哈哈……真是要谢谢你。”魔胎口中,赫然发出了妙空的声音:“原来血海神魔和白骨神魔不能完美融合,就是因为它们是两个不同的生命,唯有彻底死去一次,让血海,白骨,天鬼都死了!然后才会融为一体,化为一具魔尸!”

“魔道的诡异和强大,就在于这种不可思议的魔性变化!”

“原来以不同神魔铸就根基,要彻底的杀死那些神魔,然后自死寂之中,以魔性重新活过来。这样才能将这些神魔真正的融为一体,成为一个生命。”

“以十二大力白骨神魔为骨,血海不死魔躯为血肉,九子天鬼,无间鬼母为魂魄,还有这张记载神秘魔道神通的皮纸,原来是月影画皮神魔的修炼之法,也是一张画皮神魔的皮……如此骨血肉皮魂具全,由死寂之中复苏,这才是融汇九幽血海两大魔道,号称原始天魔的魔道源头!”

那一团血胎蠕动起来,无尽的血海缠绕在二十四只手臂,脚踏白骨莲花的骸骨神魔上,血海渗入了骨髓之中,诡异的魔性萌发,却让白骨神魔缓缓的长出了血肉,那九子母天鬼化为魂魄,在这魔胎之中,点燃了魂火,黑色的月魔画皮在血肉之上生根……

骨血皮囊一应俱全,魂魄魔识渐渐萌发。

整一具魔躯就此成型,这等魔躯融汇了九幽血海数种厉害无比的神魔法身,经由钱晨一剑斩杀所有生机,反而因此融为一体。

血海为血,白骨为骨,月魔为皮,鬼母为魂,炼成了不灭原始神魔的雏形。

宁青宸战栗了起来,她像是炸毛了一样,抱着同样竖起羽毛好像斗鸡的大黄鸡,不住的退后,那复苏的神魔之上可怕的魔性,让她看了一眼,就从心里感到恐惧。

周乞真人叹息一声,闭上了眼睛。

“造化弄人啊!钱小兄弟,这等魔物天成,皆是因缘巧合,并不怪你……为今之计,唯有舍生卫道,为此界争取一线生机。”周乞真人回头道:“此魔已经不是我们可以斩杀的了!当年七侠降魔,也想过若是血魔破封之际,正道又让其做大,再无斩杀的办法,该如何度过魔劫!”

“却没想到,魔劫来的比想象中的更加可怕

“几位道友,以降魔七宝暂时困住此魔,为今之计,唯有我再次展开天裂渊九幽裂隙,将其送回九幽血海,然后我等拼死一战,将裂隙毁去,让此魔困在九幽之中。保下此界……”

周乞真人正要催动手中的定魔宝镜,却见钱晨一行人却不为所动,他微微皱眉,似有不解和哀伤,周乞低头道:“几位道友可是因为有退路,并不想……”

燕殊昂然道:“舍生卫道,有何不取?”

宁青宸也振剑道:“不过一死而已!修道人虽求得是长生久视,但也不做退缩懦弱,如同草木顽石,乌龟王八一样的长生!”

司倾国可怜兮兮的捏着玉符:“要不,我再试着叫一下父亲?轮回任务已经完成……我爹好像没办法再通过引路人权限进来了!我们再等一下他老人家吧!说不定还有办法呢?”司倾国哭兮兮抹着眼睛道。

郭飞十分冷静,对着几人抱拳道:“几位道友,事情既已至此,郭飞却要留着这有用之身,却是告退了!”说罢,他也不待其他人怎么说,便选择完成任务,回归轮回之地。

燕殊和宁青宸几人看向钱晨,不知不觉间,钱晨已经成为了这只临时小队的主心骨。

钱晨叹息一声,摇头道:“我哪里有退路?”

“别忘了。逃得了这一回,还逃得了下一回吗?”

几人想起钱晨和妙空的孽缘,还有那引路人权限,不禁无言。妙空感受着这魔躯的玄妙强横,一扫钱晨留给他的阴霾,那积累成了绝望体积的心理阴影终于散去,他狂笑道:“终究还是我赢了!天命又如何,楼观道中兴祖师又如何,就算你今天逃得出,日后我也将是你一生不可战胜的梦魇。”

“你从来就没有赢过我!”钱晨平静道:“若是这原始魔躯落入你手,我倒不用这么担心了!”

“区区你这个废柴,反手便能镇压!”

妙空冷笑道:“死到临头,还在嘴硬!”

“有一件事情,你没有说全,这原始魔躯并不是骨血皮魂四相神魔汇聚而成,若只是这四尊神魔法相,是不可能凝聚原始神魔不灭真身的!”

“你少说了一尊神魔,那便是天魔化血神刀凝聚的天魔法相,也就是我的魔念……太上天魔!”

“白骨、血海、画皮、鬼母、太上魔念……五相汇聚,骨血皮魂念融汇,才能真正诞生原始魔道。”钱晨冷冷道:“你这个废柴,以为是这神魔之躯的主宰,其实不过是一件材料而已。”

“我真正的敌人,永远是我自己!”

钱晨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我就知道魔性便是不可知,不可思议的异数变化,只是没有想到,这变化来的这么早!”

当那神魔的身影,自血海之中缓缓浮现。

他有三头八臂,头戴血莲法冠,赤足脚踩白骨莲花,一只手持天魔化血神刀,一只手持白骨无相魔环,一只手举着血焰白骨火尖枪,一只手抓着血河混天红绫,两只手结原始天魔法印,两只手抓着覆灭乾坤弓,遮天射日箭。

这些皆是魔道的无上法器,虽然只是虚影,但只要这尊神魔掀起无边魔劫,这些法器都会一一凝聚,神魔本相也会渐渐补全,不再是雏形,届时将是真正的魔中之魔,太上天魔降世!

看到那神魔双脚一分,白骨莲花顿时汇聚无数冤魂缠绕,化为两个鬼影重重,万鬼缠绕的白骨轮。

他睁开眼睛,那眼神漠然无情,宛如天意,那里有妙空的半点影子。

而妙空只能发出骇然惊恐至极的惨叫……他刚刚建立的信心轰然崩塌,那心理阴影重新席卷而来,而且彻底摧毁了他的魔心。他口中发出浑然不似人声的惨叫:“又是你,又是你……你不要过来啊!你根本不是正道道君……你是万古魔劫,万古魔劫啊!”

钱晨只当他说的都是废话,看着那神魔法相一阵眼熟。

愕然道:“这是……李哪吒?原来我真的姓李!你也是灵珠?……呸!你也是魔丸?”

第一百三十一章八臂太上,天魔无情

“此魔还没有完全降临!”周乞真人终究是道门的老前辈,一眼便看出了太上天魔此时的状态,如今天魔骨、血、皮、魂和魔念正在重构,太上天魔也并未真正的由死而生,降临于世。他们还有时间。

燕殊当先出剑,他面对那面孔神似钱晨的太上天魔心中略有一些紧张,他可是知道自己这位师弟算无遗策,又是何等的‘谨慎’!

但剑丸出匣之时,依旧发挥了十二成的水准。

降魔剑匣蕴养的剑气加持剑丸之上,一道长河似的剑气横贯长空,直刺太上天魔面前。

金鸡长鸣,眼中神光暴涨,那大黄鸡真是拿出了搏命的看家本事,脖子上的羽毛都竖起来了,宁青宸与它亦师亦宠这么多年,就没看到凤师这般紧张的时候。

破魔金针从金鸡目中射出。

本就是最善于点破护体法术的法器,遇着了大黄鸡这般有些异种血脉的妖精,也不知道养出了什么神通,那一点金光当真不逊于任何神光法术。

周乞真人毫不珍惜法力,只把浑身的修为都调动了起来,手中的定魔宝镜发出数百丈的神光,笼罩向太上天魔。

司倾国咬牙丢出了束魔银环,同时咬碎了一颗灵丹,在那滚滚丹气涌入七海,让她一阵又酸又麻的时候,将浑身的法力涓滴不留的输入手中平阳功德印中。

宁青宸手中一朵炼魔真火,也是倾尽了七成法力,抬手打出,真火燃烧膨胀,宛如蜿蜒的炽白大龙,盘空直上,却要缠绕住那太上天魔,将其缓缓炼化。

他们经历过几番苦战,配合早已默契,这几件法器后发先至,先发稍稍停顿,相互呼应,几乎是同时杀到了太上天魔面前。

而此时,那眼中漠然无情,仿佛浑然不似生灵,而是天,是日,是道的太上天魔,只是一翻手中的血焰白骨火尖枪,那血焰似的红缨一抖,居然在燕殊一道剑气长河斩来的时候,与瞬息之间,枪尖一挑,刺中了那浩荡剑气中龙眼大小的一颗剑丸。

然后枪尖为挑,居然就这么将剑丸挑飞了出去。

燕殊的眼睛瞪得如铜铃大小,满是不可置信,他心中只有一声哀叹:“钱师弟已经是一个小怪物了!但他这魔性,当真是……”

与剑丸同时落下的,还有其他几件降魔之宝。

那太上天魔手中天魔化血神刀横斩,也在几乎不可能中,斩中了那藏在阳光中的一点破魔金针,同时另一只手的白骨无相魔环一套,居然就将破魔金针收起。

大黄鸡吓得拍打着翅膀迅速转身朝着后面逃去,它恨不得把头栽在翅膀里面,看它去向,却是只想逃到钱晨的身后。

仿佛那里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一样。

太上天魔抓着的血河混天红绫迎风鼓荡,化为一条在天上飘飘荡荡的红绫,犹如血河一般,有血光流淌其上,那浩浩荡荡化龙而来的炼魔真火,就这么被红绫缠绕,捆缚住,足以燃烧血海的炼魔真火,却烧不破那薄薄一层红绫,一片火海完全就被包裹在其中。

这时候周乞真人的定魔神光终于笼罩了下来,却是这位老前辈经验丰富,故意缓了一手,错开攻击节奏,寻找天魔的破绽。镜光刚要照定天魔,却见他头顶的血莲法冠垂落一点红霞,让神光只照到了红霞之上。

然后太上天魔随手挥刀一斩,便将镜光斩断。

他们几人配合确实默契,但再默契也比不上太上天魔一人,其他修士或许是双拳难敌四脚,但天魔却是有八只手臂的。他才动用了一般,便破去这些人联手,甚至空出来结印的一只手突然伸出,抓住了一只当头砸落的银环。

司倾国紧咬银牙,将手中的平阳功德印猛的砸出。

平阳功德印化为小山,下方的朱文云箓无可名状,却蕴藏大道真符,此印镇压而来,血魔亦要以假身魔影代替,但太上天魔却只将手中抓着的银环扔给拿着血焰白骨火尖枪的那只手,枪尖一挑,将银环挑了起来。

两只空出来的手臂再次结印,这一次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双手之间犹如莲花。

莲花印向上平举,双手一转,居然就这么迎上了那落下的小印。

如山如岳的平阳功德印砸下,对于只比平常人高两个头的太上天魔而言,当真如灭顶之灾。

但太上天魔略显纤细的手,按在那玉印底部的朱文的时候,赤红的符文虽然不断扭曲,释放出强横的镇压力量,可那印山却巍然不动,如同在天魔的手上生了根。

这时候无穷无尽的血光从天魔背后释放而出,那血光弥漫如海,眨眼间就在天煞峰顶,蔓延成一片血海。

血海的边缘来到平阳功德印笼罩的范围外的时候,突然往上收起。

恰如一朵血莲,缓缓的合拢花苞,将小山大小的平阳功德印包裹在内。

数百丈大小的血莲,将曾经无往不利的平阳功德印完全包裹在内,天魔托举着血莲,如同撑起了一座小山,他的脸色依旧平静,至始至终,眼神没有任何感情波动。而围攻他的燕殊等人,却难免升起一种无可匹敌的无力感和搓败。

天魔双手收拢,那偌大的血海莲花登时寸寸缩小,很快就没入了天魔手中,与那莲花法印重合。

但血莲消失在莲花印中后,天魔摊开双手,平阳功德印,就这么静静的躺在他的掌心。

司倾国目瞪口呆,小脸傻成了一团包子。

“钱大哥的魔性……好可怕!”

宁青宸也有些绝望道:“不行,钱师兄的魔身好像根本没有用力,就把我们的种种手段接下了!他甚至从未将八臂完全动用过……”

“宁师姐!”司倾国突然叫住了她,哆哆嗦嗦道:“别……别说了!他开始拉弓了!”

天魔两只手臂放在胸前,张开了覆灭乾坤弓,搭上了遮天射日箭,一弓一箭虽是虚影,所指之处,依旧传来绝死一般沉重的压力,他们的灵觉仿佛都在感受着这种绝望的气息。天魔松动弓弦,那一道白骨箭激射而出。

瞄准的……赫然是司倾国!

那遮天射日箭的速度,快的连修道人念头转动的时间来来不及反应,司倾国感觉在这一箭之下,她全身装备的豪华法器,甚至是正一道的护身真符,都统统失去了作用,仿佛这一箭便是死亡本身,任何人都逃不了。

就算是九天大日,亦要陨落。

司倾国绝望的连眼睛都无法合上,甚至无法看见那支箭,因为箭已经超出了她眼睛能看到的速度,只能感受到那冥冥中的死亡气息,向她降临而来。

这时候钱晨一步迈到了她身前,手中‘我执’刀向前挥舞,这一瞬间他的刀光真正完全融汇了入魔时体会到天魔化血神刀的精粹,甚至摆脱了祥佑大解脱魔刀的影响,这一刻,他的刀光之中再没有其他人的影子。

“你就是我,所以你的箭就是我射出的箭!”

“这一箭,我一定能看穿!”

钱晨无比执着的相信着,即便他也根本无法看见遮天射日箭,但这一刻,钱晨的心里面,却出现了这一箭的淡淡轨迹,这并非是他所见,而是太上天魔所见的轨迹,他们本就心灵相通!

刀光就在这瞬间,斩中了那支箭!

道心之刀,但凡钱晨心能所及的地方,刀光便无所不中,这支箭既然出现在了他的心里,那他便一定可以斩中。

即便,以这支箭的速度,理应早就将司倾国射杀!

刀光斩落了箭影……

钱晨的身体也猛的一震,倒射而回,他口中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五脏六腑所藏的五气虽然化解了这一箭之力,却犹然隐隐震动,有溃散的迹象。

钱晨支撑着我执刀站了起来,朝太上天魔竖起大拇指道:“不,不愧是我……自己!”

“厉……害!”

太上天魔射出这一箭之后,再无声息,事实上他太过无情漠然,以至于让几人心中升起了自己在对抗上天的感觉,仿佛任何向他挥出的斧头,最终只会砸在自己身上。那浩然如天道的感觉,让任何修道人都会感觉到敬畏。

“他还没有完全吞噬妙空……我必须去缠住他,才有机会!”钱晨平静道。

他低声道:“这里也只有我能上去拖延他降临的速度了!我的道心之刀,能斩杀本身魔念,恰好他便是我的本心魔念。若是太上天魔完全降临,那连我都只能抛弃这具身体,进入心灵层面与他对抗。到时候,你们唯一的选择就是逃,逃回轮回之地!”

“记住……引路人!”钱晨郑重的对司倾国最后说了一句。

有情剑和我执刀在他左右手,阳光斜照之下,刀剑的影子在他背后的地上拉得长长的。

钱晨一手持刀,一手持剑,向着太上天魔而去。瞬息之间,就来到了太上天魔的面前,刀光剑芒同时斩出。

长刀如练,寒芒如雪……

第一百三十二章降魔……最终一战

“我执!”

钱晨手中的长刀挥出,犹如冰铸的雁翅刀光犹如秋鸿无迹,带着轻灵、飘渺、无拘无束的自在,仿佛无法被任何事情束缚的自由,化为一只从幽深海底一跃而出,展翅化鹏的巨鲲。

不拘于万事万物……是为逍遥。

这一刀斩向太上天魔,也斩向了钱晨自己。

“我砍不了你,我砍我自己还不行吗?”钱晨心中坚定道:“你就是我,你是我的魔道根基,我既然斩过你一次,当然知道如何斩你第二次。”

正在降临的太上天魔,被斩了这一刀之后,魔念出现了一丝波动,赫然裂开了一丝缝隙。

钱晨陡然大喊道:“妙空!你这废柴,我知道你还活着!”

太上天魔的魂火发出一丝微弱的波动,那是妙空极度恐惧的气息,他挣扎道:“救……救我!”

“坚持住!”钱晨大喊道:“我正在设法牵制他的魔念,你一定要坚持住啊!”

“老子快撑不住了!你太可怕了!太可怕了!老子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去了那个该死的时代……招惹了你个魔头!”妙空极度恐惧道。

目光遥望太上天魔,与那冷漠无情没有半点情感波动的眼神对视在一起,钱晨注视着自己,他看到太上天魔眼神里倒映的是自己,而自己的眼神里,倒映的也必然是太上天魔。他看清了那个没有任何弱点,漠然如神的自己,

“不灭原始神魔真身,需要组成魔躯的神魔完全死去之后,由死而生,重新再活过来,才能融汇大乘。但现在,组成原始魔躯魂魄的妙空还没有死,你的魔念虽然操纵了无间鬼母,但还一时无法抹杀妙空,这就导致你暂时还无法完全降临!”

“如今,他就是你唯一的破绽,而我则是唯一能通过这个破绽,斩杀你的人!”

“希望燕师兄,宁师妹、司师妹他们早点想明白我留下的线索!”

钱晨左手有情剑再次刺出,直指自己的本心……

“引路人?”司倾国茫然道:“钱大哥为什么让我记住‘引路人’?”

宁青宸抱着瑟瑟发抖的大黄鸡来到司倾国的面前,看着那边钱晨拼死拖住太上天魔的艰难,那一刀一剑,纵横交替,已经全然顾不上什么风范气度了,她转头坚决道:“钱师兄拖不了太久,他与自己魔念的交锋在于道心之上,我们帮不了什么忙!”

“钱师兄可与你说过什么?”宁青宸问道。

司倾国慌忙道:“钱师兄最后对我说了一句,让我记住‘引路人’!”

“我猜他可能是让我去叫人……若是我爹来了,当能解决……或许能与这魔头一战!”司倾国原本想说‘当能解决这个魔头’但她转头就看到钱晨被太上天魔八臂轰击,那冰魄寒光根本挡不住血河混天红绫上燃烧的血焰,钱晨甚至被血焰白骨火尖枪挑起,胸前一刀一剑都招架不住,直接又喷出一口老血来。

当即吓得不敢说出这句话,连忙换了一种说辞。

钱晨转生以来,受到的所有伤势,都没有今天重。

事实上,之前他无论对付何等大敌,都连手油皮子都没有擦破过。

今日可算体会了一回,在别人手下毫无还手之力的感觉。对面的太上天魔就像他的完美版本,钱晨会的他都会,而且完全没有情绪波动,毫无破绽,出手时更带着一股诡异的魔性,任何平凡的东西,在这种魔性的加持下,都会变得不可思议,更何况那些本就不平凡的东西?

红绫如龙一般围绕着太上天魔转动。

钱晨在那里情深意切的对妙空吼道:“你给我挺住,你只能死在我的手里,知道吗?你只能死在我的手里!”

“第一次你给我送了七件精品法器,第二次你送了我魔道根基,白骨舍利,第三次你连本命神魔都送了出来,才搞出这一份大礼。我还太穷……我还没有收够!更重要的是,你死了我就控制不住这股魔性了!”

“你给我挺住啊啊啊!”钱晨怒吼一声,将自己对妙空的‘蔑视’‘嘲讽’‘冷笑’‘不屑’统统以道心之刀,送入了太上天魔的魂魄里。

妙空的魂火猛然波动了一下,在钱晨的刺激下,他的魂火突然一暗,有一种经受不住打击,将要熄灭的感觉,吓得钱晨脸色一白。

妙空活着的时候,各种想要弄死钱晨,却未见过他变色半点。

今日他要死了,却见着钱晨惶恐激动了!

好在这小强的命也着实坚韧,很快就在钱晨的嘲讽中振作了起来,魂火复而一振,稍微有点旺盛的苗头了。

但钱晨知道,妙空那废柴燃烧不了多久,而自己有话不能说——因为自己知道的东西,肯定也会被太上天魔知道,所以一旦自己提示司倾国,等她做出反应,那时候他一定已经猜出了答案,而太上天魔那边也就知道了这个可能翻盘的办法。

“所以,我必须提示司倾国,让她自己想出这个答案。”

“然后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抓住关键!”

………………

宁青宸凝重道:“你不是说轮回任务完成,你父亲已经无法以引路人的权限进入轮回世界了吗?”

司倾国连连点头,小脑袋晃动之剧烈,让人担心她会打翻了脑子里的水。

“可还有其他办法?”宁青宸知道钱晨那边拖延不了太久。

司倾国快要抓破脑袋了,也没有想出办法来,只能懊恼道:“完成任务之后,就可以随时回到轮回之地,我爹以为那种情况下,我就安全了。哪里会告诉我还有其他召唤他进来的办法?而且我爹也不会时时刻刻的保护我,总是说轮回世界神秘莫测,总有一天会有他也来不及照应的时候。这时候,我就只能……“

“自强不息?”宁青宸肃然起敬:“令尊果然知晓事理,并非一味溺爱!”

“依靠队友!”司倾国认真严肃道。

果然是知女莫若父……

宁青宸作为队友,只好更加靠谱一些,她念叨着‘引路人’三个字,突然扭转了被司倾国带歪的思路,恍然道:“这领路人会不会不是指你的领路人,而是指钱师兄的领路人。我听钱师兄说过和妙空的宿命恩怨!”

“引路人若说的是妙空!”

“钱师兄为何将线索告诉我们中最傻的你?”宁青宸将所有线索串联,感觉自己接近了钱晨想要告诉她的东西。

“此局的关键在妙空身上,他若活着,太上天魔就不能完全降世,他若死了,天魔彻底圆满。炼就不灭原始神魔本相的太上天魔,唯有我舍弃这具身体,以道尘珠的本体出现,与他争夺这魔躯,才有胜机,但这样即便我再次斩除魔念,也只能以原始神魔之躯行走了!”

“这尊神魔本相背后因果纠葛惊人,只怕还牵扯到九幽血海两大魔道对魔门主导权的争夺。若是以此身现世,我就真的只能做魔道太子,向原始魔祖的宝座奋斗了!”

“我不要奋斗啊!我就想做一只咸鱼!”

钱晨一边悲愤着让自己情绪激荡,来抵抗太上天魔心中那一片虚无空白,心中同时电闪而过破局思路……

“想要妙空活下来很难,唯一的希望……就是轮回之主!”

宁青宸此时已经想明白了:“想要给钱师兄创造机会,就得破坏太上天魔的降临,太上天魔降临的几个根基之中,血海魔躯的血魔已死,月魔画皮只是一件死物,白骨舍利本就是太上天魔显化的依凭,太上魔念源于钱师兄斩去的魔道根基,唯有无间鬼母,也就是妙空可能还活着……你说他若突然完成任务了会怎样?”

司倾国脑子一下就被疏通了,恍然道:“太上天魔虽然强横,但还是比不得轮回之主。若是妙空突然回归……”

“纵然不灭原始魔躯不曾崩溃,也肯定会给钱师兄创造机会!”

宁青宸笃定道。

“而你,是我们之中唯一一个知道,引路人进入任务世界后,需要达成什么条件,才能回归轮回之地的人。”

“引路人进入所接引者的任务世界,有许多限制,比如杀死其他轮回者会扣功德,没有主线任务奖励,还要完成一个单独的引导任务,才能回归轮回之地。”司倾国一股脑的把自己知道的说给宁青宸听:“引导任务通常是与主线任务密切相关的任务,据我爹说,轮回之地所布置的任务,通常也有一定的目的性。”

“特别是阵营任务,可能有两方角力,引导任务与自身阵营无关。却与被接引者有关。”

“如果妙空是血魔阵营的轮回者,他的主线任务应该是让血魔恢复到一定程度,比如重炼血海神魔法相。”

“但他是引路人,所以他的引导任务,应该和钱大哥的主线任务相关!”

“至少是同一个目的性……比如我爹前两次的引导任务,一次我的主线任务是抵御某个杀手组织对一位将军的刺杀,我爹的引导任务则是,在不出手的情况下,挽救那个将被灭亡的国家。而帮助那位将军,就是阻止那个国家被敌国灭亡的重要一环。”

宁青宸陷入了沉思:“与被引导者的主线任务密切相关!”

“血魔,入侵!”宁青宸突然转头向燕殊道:“燕师兄!”

燕殊死死按着剑匣,准备找机会接应钱晨,闻言却回头道:“宁师妹请说!”

“请师兄出手,深入地肺之中,顺着魔气的源头,斩断血魔开辟通往九幽的裂隙!闭合地肺裂缝!”

燕殊并不问宁青宸是和用意,他只是微微点头,背后剑匣之中,剑丸灵光再次破匣而出。

他身随剑光而去,迎着无穷的毒火炽炎,遁入地肺之中。

燕殊可没有广寒冰魄元丹护身,他唯一能依靠的,只有手中的剑光,破开地火,直抵九幽裂隙处。还要斩杀所有可能守护在裂隙处的九幽魔物,最后,以周乞提供摧毁九幽裂隙出的方法,毁灭那道裂隙。

钱晨的坚持已经开始动摇,他甚至忍不住去想宁青宸和燕殊等人是否猜出了自己的暗示,要不要冒着被太上天魔察知的风险,再多提示一些。

这时候,钱晨和太上天魔交手的天煞峰废墟之旁,地底传来一身轰鸣!

天煞峰的裂隙骤然开始沉陷合拢,那山峰的残骸彻底坍塌下去……地肺将要合拢之际,一道剑光从其中冲了出来,煌煌临天,带着一点未散的凛然之意。

钱晨心中陡然一轻,这才露出了微笑:“我就知道,你们是值得信任的啊!”

挣扎在无情魔念之下的妙空,骤然听见了耳边传来那声仿佛天籁一般的提示声……

他仿佛抓着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迅速的选择了离开。

“你这怪物的下一次轮回任务谁爱来谁来……老子是不来了!”妙空悲愤的想道,就算有这么一个大敌在迅速成长……不,应该是已经成长了起来。在自己已经对付不了的情况下,保命才是第一,剩下的还是等到稍稍恢复一些修为,再去慢慢筹划吧!

“这一次是你来找我,下一次我怕你没那么大胆子再过来了。”

“不如换我去找你吧!”钱晨看着妙空离去,心中默默道:“是时候杀魔灭口了!有可能猜到我真正身份的人……都得死!”

妙空突然消失在了太上天魔的魂念之中,他连自己的本命神魔都没有带走,除去一点阴神本质的神魂,可以说是赔的一干二净……

太上天魔的原始神魔法相,此刻终于露出了钱晨筹谋已久的破绽。

在妙空走后,天魔本质陡然空缺了一点,虽然很快就会被填补上,甚至少了妙空的阻碍,天魔真身甚至能更快降临,但就是这点时间差,已经给了钱晨乘虚而入的机会。他化为魔主,再次入主自己的魔道根基。

他代替了妙空,成为了这不灭原始神魔法相的一部分。

钱晨和太上天魔却没有任何隔阂,毕竟他们本就是一个存在,太上天魔之是钱晨心中的魔性而已。钱晨短暂入主不灭原始神魔法相之后,熟练无比的纵起本命剑光,挥剑斩向了自己。

随着钱晨再一次自斩魔道根基,不灭原始神魔法相就在降临之际,赫然被斩却。

这一刻,那躁动的本命飞剑终于圆满……

“原来,炼就本命飞剑真正要了却的因果,还是自己啊!本命飞剑,不但是外斩诸敌的利器,也是内斩心魔杂念的心性。”

“难怪那位剑修之祖说:世言吾飞剑取人头,吾甚哂之。实有三剑,一断无明烦恼,二断无明嗔怒,三断无明贪欲!”

钱晨从他的肉身看过去,却看见那头戴红莲法冠,八臂手持诸多神通所化法器的那一尊神魔法相,与他平静对视。

他从两个视角看着不同的自己,有一种奇异的感觉。

良久,钱晨微微一笑,看着神魔本相化为飞灰而去,只留下一颗如白骨舍利一般的本质。

“上一次斩却的魔道根基寄托在白骨舍利之上,我一时轻纵,才惹下了大乱子。这一回白骨舍利夺取了血海魔神、月魔画皮、无间鬼母,加上一个太上魔念,铸就原始神魔的根基,全新升级……这枚魔珠,恐怕都摸到灵宝的边了!”

“若是再放纵出乱子!”

钱晨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魔门有天魔夺道,优胜劣汰,升级可真的太快了。遇上他本心魔性那么可怕的东西,当真用不了几天,恐怕就要混成魔道的魔君了!保证比他在道门快!

“有白骨舍利在前,这东西又是天魔解化而成,就叫天魔舍利吧!”

钱晨捻起那颗浑然血色,透着深深魔意的天魔舍利,将之收入了怀中放好。现在这东西交给谁他都不放心,而且毁也是毁不掉了。就算拿到太火里去烧个千八百年,也未必化的了天魔舍利的一点皮毛。

“这东西还自带天魔眷属,那十二白骨神魔,九子天鬼什么的,都成了天魔眷属,若非血海魔躯的血影子被消磨了干净,只怕还能驱使无量血影。相当于阳神级数,良久不灭原始神魔的魔道根基,这东西放在我这,不是随时诱惑我入魔吗?”

钱晨有点怀疑人生,抬头暗道:“这魔道的根基越斩越茁壮,看来我魔劫确实深重啊!”

“难道此生,我注定要在魔道之中进进出出?”

第一百三十三章追杀妙空

“此界除魔事已了!我等应当返回天外了!”

钱晨,燕殊,宁青宸等人与周乞真人、诸葛青云、知秋和十方和尚告别道。

周乞真人爽朗笑道:“因魔劫而至,劫数终了而返,本就自然。虽隔天涯之远,恐无再会之,却有此此义可追!昔年有降魔七侠,镇压血魔,拯救苍生……今也有天外六侠破界而来,助我等挽魔劫天倾于将倒。可见这诸天异界,亦有正气浩然千古!”

“天非同,却有正道同心!”

“老道周乞……就在这里,送别过诸位同道!”

钱晨颌首道:“道长别过……诸位道友,别过!”

他已经将祥庇所遗的舍利,交还给了十方小和尚,妙空所留下的白云大师的皮囊,也留予他焚化了。十方捧着一方小小的金函,盛放着这两师兄弟的舍利子。穿着一白色僧袍,一如昔的白云老僧一般,头上是新点的戒疤。

钱晨对他道:“今虽然走了一个魔头,但我等当不会让他再逍遥多久,后必斩其头,来祭奠因此劫而牺牲的正道前辈们!”

十方小和尚双手合十道:“诸位前辈为阻止魔劫而死,如今劫数以终,苍生安宁,就已经是对他们最好的告慰了!几位前辈与本界有救世之恩,未曾负过本界。当有无量功德,后必成正果!”

周乞言又止,钱晨看他实在是想说什么,便示意他直言。

这位一向直爽的邋遢老前辈有些迟疑吞吐道:“这个……钱道友……你心中的魔实在是……”

“孽根深重!”十方小和尚在旁边补充道,周乞横了他一眼,眼神凶的很明确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呢?

“钱道友,你心中的魔深种,未来魔劫必重,若是行差一步,诸天都恐有倾覆之危。本来依我的子,总该送你三五件镇压心神的法器,但你这魔……就算是法宝,估计也没什么用了。唯一所喜的,就是有这些同道好友可以点醒你……”

宁青宸抱着大黄鸡凤师站在不远处,大黄鸡已经恢复了一派淡定的样子,只是豆大的眼睛还悄悄盯着钱晨腰间的葫芦……

燕殊受了一些地火灼伤,整个人焦一块,红一块的,狼狈了不少,一剑气却愈发纯熟,显然已经迈过结丹又一道门槛,剑气圆坨坨攒聚一团,却不失锋芒,已经有了丹成上品的预兆。

此时却在指点知秋剑术……知秋回去之后就要继任昆仑掌门了。

不过此界的宗门都是大猫小猫两三只,最多也不过十数人,这掌门什么的,也就是一家之主的样子而已。

司倾国傻乎乎的笑着,翻看着诸葛青云的新作《七侠之天魔降临》。

不时被其中的‘影删改’,惹得笑弯了腰。

钱晨微微点头,略带一丝笑意道:“谢过前辈指点,晚辈晓得了!”

告别几位道友之后,钱晨一行人选择了回归轮回之地,随着眼前景象变幻,熟悉的虚空云台又出现在钱晨的眼中。还未等他整理此次的收获,便有人请求进入他的个人空间。钱晨才选同意,就看到虚空中打开一扇青石门户,司倾国好奇的从门户里走出来。

看到钱晨空空如也的虚空云台,诧异道:“钱大哥,你怎么不兑换一个主题背景啊?”

“最低级的青山小楼,阡陌田园都很便宜的……”

钱晨脸皮抽动一下,面无表道:“不过是任务时短暂驻留之所,什么样都无所谓。”

“不一样的,有了主题背景,便有时间流动。诸如阡陌田园主题背景,每次进入轮回世界,时光都会流逝约十年,在灵田之中种上灵药,很快就成熟了!若是肯加一些功德,还能买到灵泉,雷霆精气滋养……相当于一处小型福地!”

钱晨问道:“那种植灵药,要多久才能把本钱赚回来呢?”

司倾国微微思索,不以为意道:“大概两三百年,七八次轮回任务吧!不过功德没有其他地方可以换,无价无市,所以也说不准……”

“师妹……像这种轮回之主血亏的事,我们就不要让他亏那么多了吧!”

钱晨劝说氪金大佬……

这时宁青宸带着凤师,燕殊背着剑匣也来到了钱晨的虚空云台,他们看到这空荡)荡)的虚空云台,就半点也不惊讶。

“我们可以分裂部分云台,组成团队驻地。但是因为没有完成组队任务,这些功能还暂时没有开放……不过我已经缴纳了组队金,下个任务世界,我们就可以一起进入了!”

司倾国心道。

“司师妹……”钱晨问道:“我有一件事拜托你问一下令尊……”

“嗯,师兄请说!”司倾国回头道。

“引路人能进入被接引者的任务世界,那么被接引者,可否反向追踪引路人的轮回任务?”钱晨神郑重道,说要杀魔灭口,就要杀魔灭口,钱晨做事不留后患,这一次让妙空逃了,是事出有因,他也没准备让他逍遥太久。是时候让妙空体会一下那种被人追杀的感觉了!

司倾国低头拿出一张玉符道:“我先去问一下!”

她神念和玉符沟通了几次,才抬起头来,看着钱晨就笑:“我爹也很惊讶,居然还有人和引路人都翻脸了!不过确实有办法进入引路人的任务世界,一般是引路人带着被接引者一同历练所用,需要比较高的轮回权限才能兑换。”

“如血契、道誓等等,都是能带着其他轮回者进入自己的任务世界。但不需要别人同意,就能进入同一个轮回世界的,要么使用生死符……强行与一名轮回者进入同一个轮回世界,杀死对方才能回归!胜利者继承失败者的全部功德和遗物。”

“还有生死结,是两个小队进入一个轮回世界,同样是胜出者回归,继承失败者所有遗物。”

“甚至还有生死台,让所有在生死台上使用生死符的轮回者,可以选择两个阵营,进入同一个轮回世界,进行绝死之争。这一般是轮回之地那些大型势力进行战争的时候,才会使用的道具。”

“至于钱大哥你这种况,用逐影破界符便可以了!”

司倾国凝重道:“不过进入其他轮回者的任务世界,十分危险,因为对方一旦获得你追踪他任务的提示,可能会主动选择对他有利的任务世界。特别是轮回权限比你高的轮回者……若是妙空他……”

钱晨招来轮回之主的兑换榜,发现自己这次任务权限提升后,果然又多了不少东西。

司倾国所说的逐影破界符,赫然也在其中,价格还不低,但钱晨在本次任务大发了一笔后,还是买得起的。

花了二十道德,买下了一枚逐影破界符。

钱晨回头看向几位同道好友,燕殊笑道:“钱师弟既然想去追杀此魔,了断因果,如何不算上我一个?”

宁青宸也道:“我愿相助钱师兄,斩杀此魔!”

司倾国也在旁边点头……

钱晨微微有些触动,妙空是资深轮回者,他的轮回任务本就更加危险,更别说钱晨这边还不占据主动。若是妙空选择一个魔道势力强大的轮回世界,下一次任务,定然也十分凶险。但几人都并无犹豫,可见都是真心相交的好友。

当然,经过太上天魔的惊吓后,妙空会选择佛门势力强大的世界的也说不定,毕竟……论起魔道来,妙空比钱晨怎么样都像是白送!

“我下一次任务在五年后,但是若要追杀妙空,那下一次轮回就有可能随时到来。毕竟妙空与我们并不在同一个时代。而且这枚逐影破界符使用后,妙空也很有可能会选择其他进入轮回世界的方式,找到他最合适的主场世界。所以我们先休整一番,待到准备万全后,随时可以进入轮回世界了,再使用此符!”

第一章剁手轮回劫

几人都聚集在钱晨的虚空云台上,发现虚空云台兑换,也都是可以通用的,并不必回到自己的个人空间。

司倾国便提议道:“这次只是主线任务,奖励就有六道德。大家应该都能兑换一些自己需要的东西。既然大家已经是一个团队了,那便可相互参考,有人在旁边查缺补漏,这才是道侣道友的作用。”

她说的头头是道,大约并不是自己想出来的。

而是照着自己父亲的经历提议。

既然是轮回之地老前辈的经验,大家也就纷纷接受了。

这不但能汇集众人的见识,查缺补漏,还能增进相互对对方神通法术的了解。

宁青宸欣喜道:“我才发现,原来凤师参与完成任务,也有奖励。只是它以前一直瞒着我,偷偷都去兑换灵食了!”

“这一次我帮它把功德收了起来,要用在兑换对它实力有益的东西上!”

宁青宸以往一个人的功德,要养两个修行者,非常吃力。

这一次摸到了凤师的私房钱,总算宽裕了一些。

钱晨闻言怜悯的看了那大黄鸡一眼,难怪进来的时候见它垂头丧气,低首下心,像只斗败的鸡。如今鸡冠还没精打采的垂落着,让人不免同情。

钱晨只好安慰道:“轮回之主的东西虽好,价格却有点坑……我精擅炼丹之道。若是有什么需要灵丹灵药的地方,尽可来找我换取!”

大黄鸡登时昂扬,在宁青宸怀里挣扎着,死命要往钱晨那里去。

耳道神从钱晨的领口跳了出来,啊啊啊的喊着,挥舞手中的一根灵针,要击退此鸡。这是钱晨炼制本命飞剑时顺便一炉炼成的小玩意,只有四层禁制,也就只能扎扎眼睛。耳道神使来,甚至伤不到别人的要害。

大黄鸡面露不屑之色,仿若在说:“在我面前玩针?”

它眼中金光一闪,耳道神顿时吓得缩回钱晨的领口,攥着他的领子咿咿呀呀的告状。

金银童子两个也同仇敌忾,护住那红皮葫芦,这是一窝小妖精的命脉,决不允许外人窥伺。

宁青宸抱着不停挣扎的大黄鸡,脸都憋红了,她只能对钱晨呐呐道:“钱师兄,换我一些凤师喜欢吃的灵丹吧!要多少功德?”

钱晨微微摇头笑道:“你手上功德也不宽裕,正好你在大魏,风物药材都与大晋不同,就为我搜寻一些灵药好了。”

他取了一个玉瓶,灌了十几颗灵丹送过去,大黄鸡看到玉瓶被宁青宸拽在手中,这才温顺了下来,安静如鸡,岁月静好!

宁青宸无奈叹了一口气,凤师大多数时候都很懂事,也很乖顺,只有遇到钱师兄的时候,就非常不听话……

大黄鸡听出了她的叹息之意,眼中流露一丝精光。

这女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害羞了!若是自己不主动一些,哪有灵丹吃?丢脸,脸是什么?又不是自己的脸,自己一只鸡的脸又算什么?能换吃的吗?这灵丹品质不知多好,不说杂质,火气都少……换到寻常散修那里,要是丢脸就能换灵丹,他们能把脸从魏都丢到晋都……

若是丢脸又换不来灵丹,他们能一拥而上,把造谣者炼成丹喽!

世家脾气!大黄鸡十分不屑……

宁青宸扫过一眼那些灵丹,知道除了凤师爱吃的玉食丹,纯阳丹之外,还有适合自己的紫霞养气丹、龙泉洗身丹,可见钱晨有意资助,她还是有些羞涩,倒不是什么男女之情,而是而是涉及大笔钱财时候的囊中‘羞涩’。

钱晨这等手笔,放在世家之中,都是能砸的人眼晕的……起码就宁青宸出身的那个小世家来说,可以砸到家主都跪下了!

也就燕殊和司倾国,都出身名门。

一个是少清剑修,东海多少物产予求予取,那海外三千群岛,每年给少清上供多少灵药材料,少清剑修专心于剑,除了炼剑材料每年早早的分完了外,其他都堆积在仓库里。

燕殊见钱晨那边需要灵药,大手一挥,应道:“钱师弟是太上真传,自然是善于炼丹。太上道又常常无为,任性自然,不喜竭取用万物。这些修行外物也是少了一些,这样。下次我带一囊灵药过来,只要师弟不嫌辛苦,多少都是有的!”

司倾国也伸手向钱晨讨了几颗灵丹,观看了一番品质,赞叹道:“这是上品气丹啊!”

“元气成丹药性最为温和,杂质最少,适合平日修行。比我爹给我准备丹药要好多了!太上道就是太上道,钱大哥给我也准备一些吧。我把丹方给你,要换什么,你尽管列个单子。”

钱晨接过单子,看了一眼,笑道:“你们这是要累死我啊!删去一半吧!我供应你们几个人所需还可以,千万别把正一道、少清派都捎带上。这我可担当不起!”

好家伙,这一下要走了他一小半的存货。

司倾国疑惑道:“这就是我一个人用的啊!”

旁边的几人登时默然无语……

钱晨纳闷道:“司师妹,正一道虽然所辖广泛,物资丰厚,可也家大业大,我听说供应各地道院的丹药都有些不足。为何师妹就如此豪富……可能教教我?”

“哦!正一道是挺穷的,但我父亲精通法印之术,总管三山符箓。法印盖一下,就是一张符,魏晋两国各大门派三成的符箓,都是我爹供应的。符就是钱……师兄你若用灵丹交换,比符箓更硬通货,什么东西换不到啊?”

听到总管三山符箓,燕殊和宁青宸皆面皮一紧,心中皆叫道:“这货父亲的是天师!”

“就是不知道是当今道门的哪位天师?”

唯有钱晨渐渐自闭,丧气道:“不一定……有些人就不识货!”

这年头供应商不如渠道商,印钞票的只是工人,有钱的还是银行啊!总管三山符箓,这就是道门的银行瓢把子,难怪养出这般富可敌国的少女。

宁青宸数了数自己的家底,发现法器虽然比钱晨等人精穷,但有一柄紫霞飞剑,加上炼魔真火在,只缺少一件护身法器。凤师那里又有破魔金针。说实话,这次的任务难度奇高,最终的血魔若是没有钱晨在,来多少结丹以下的修士,都是死!

可能轮回之主这边把妙空的力量也算了进去,才会安排这般难度的任务。

谁料到妙空这货是来增加难度的呢?

不过收获可堪称丰厚,那七件降魔之宝,玄天斩魔剑是法宝级飞剑,胜过其他六件降魔法器全部相加,而其他六件降魔法器,也都是禁制圆满级数的上品。只是有些经过血魔属下的消磨,跌落了一些威力,日后慢慢祭炼便好。

这样算来,大家手中的法器都跟得上。反倒不需要补强。

“我兑换这件八卦云光帕,还有这本道书《紫霞真经》好了!我曾得到过云霞宗一位女修的传承,《紫霞真经》刚好就是云霞宗的六支真传之一。与我根基相合。”

钱晨闻言微微点头,宁青宸果然知道取舍。

在轮回之地,选择合适的东西,比选择强大的东西更重要。轮回之地真正的好处,并非物价便宜,相反除去道书之外,这里的东西略显坑人。但难得的是种类齐全……这世间,有钱买不到的东西太多了!这才是兑换榜最有价值的地方!

至于八卦云光帕,听到这名字,钱晨就知道靠谱。

这又是太上风格的名字,一般禁制都不会差。

只是八卦云光帕就要五道德,兑换之后是一面白色的锦帕,如云如雾,其上有八卦灵纹浮现,也是很适合云霞宗法力的一件法器。捧在宁青宸的手上,如同托着一团雾气。微微试演,便在她身边化为一道薄雾。

燕殊御剑用了两分力,感觉触之坚韧至极,等闲无法斩开。

《紫霞真经》不买断,就只要一道德。

化为一道紫光,传入了宁青宸的眉心。

司倾国翻着兑换榜,苦恼道:“我感觉自己没什么缺的了。本命符箓火候不足,受箓次第法还未曾圆满,距离本命真符还远着呢!还是把功德留下,应急所用吧!”

说着,她便合上了兑换榜。

燕殊和钱晨都面不改色,有钱人的烦恼,就是这么朴实无华,而且枯燥!

钱晨道:“我斩杀了血魔,有赏金一百道德,估计用不了那么多。若是你们想兑换什么,一时不凑手,我也能借给你们一些。”

他打开兑换榜道:“天罗伞本质虽高,但是禁制层数有些低了。我准备请轮回之主帮着提升几成。还有那焦尾琴,这种木质法宝不能用火炼,提升禁制只能苦苦祭炼。我恰好缺乏积累,既然有轮回之主这个捷径,就暂时利用一番吧!”

钱晨掐指一数,不算渐渐落伍的灵光镜、缚魂锁,七煞幡这些,钱晨拿得出的法器,就有流云飞袖、至蛇妖手中得到的玄黄如意,还有天罗伞,清鸿剑,即将请轮回之主祭炼的焦尾琴。

当然,他手中第一得力的杀伐之宝,还是本命飞剑。

说来也神奇,钱晨的剑术和剑经还是这次轮回任务,从燕殊那里请教来的。

现在钱晨的本命飞剑,反倒越过了燕殊,走上了上古剑修的道路。

“这些法器,再加上两柄神兵我执刀和有情剑,终于有了一丝安全感。我又是那个多宝童子了!”

天魔舍利不算,钱晨的身家也足以和司倾国比拟。

堪称通法境界最壕的那一类修士……人称仙二代的那种。

“我就是传说中,能力之外约等于零的仙一代吗?”钱晨颇为自得的想到。

他囊中约有百数的道德,豪气顿生,手指在兑换榜上划过,昔日选中的那些法器,已经不屑一顾了!

“虽然不缺根本修法,但楼观道遭劫后,我却少了修习神通法术的积累……那门无音神雷,颇有可取之处,我欲将其重炼。正要熟悉雷法,几位师兄师妹,有什么推荐的吗?”

燕殊思索一会道:“雷法精通的门派颇多,上清、玉清、太清神雷威力不凡,更有紫霄神雷……”

钱晨展开兑换榜,指着三清神雷下面一万道德的标注道:“不说三清神雷乃是元神真仙才能修炼的上乘雷法,师兄你看我像换得起的样子吗?”

钱晨腹中吐槽道:“而且太清神雷我就知道如何修炼啊!只是炼不成而已。”

“第一关的门槛就是感应三清天,接引先天清气,就算兑换了。感应不到三清天,也是干瞪眼……这是坑啊!”钱晨心里吸了一口冷气,以此为鉴,那些看似能随意兑换的神通之中,究竟有多少坑等着?真是令人不寒而栗。

钱晨将所有魔道神通和佛门神通,全部从自己的兑换列表划掉了!

毕竟天魔舍利,好像神通自成的样子!

司倾国直接道:“什么三清神雷,紫霄雷、玉枢雷、玉府雷、玉柱雷、北极雷、紫微璇枢雷、神霄雷、仙都雷、太乙雷、紫府雷这些统统不必考虑,钱大哥需要的是基础雷法。神宵派有三十六种上乘雷法,是雷法成就最高的仙门。”

“选他们家的基础雷法,最为合适!”

说罢,便给钱晨选择了一门《神宵五雷经》,正是记载着雷法基础,天雷、地雷、水雷、火雷和神雷的五雷真经。

用于雷法入门最是绝佳。

这本经文才一千功德,钱晨也就不多考虑,直接收下,然后在翻看起其他的神通法术来。

直接选中法武合一的一栏,钱晨为自己那一刀一剑寻找合适功法的时候,期间顺手兑换了一本《浑元剑经真解》,乃是这门传播广泛的剑诀,经过不断完善补充的精髓。轮回之主收集各种版本,价格也相当的不贵……也就五道德。

超值……买!

非但有飞剑之术,还有近身搏杀的武学剑法,一份价钱,双倍收获!

《太阴斩情刀经》?

这不是臭名昭著广寒宫冰魄神刀的刀经?

钱晨背生冷汗,急忙想要翻过这页,却在翻页之时情不自禁的买下了这价值十道德的刀法经文……既然都买下了广寒宫的太阴刀经,那顺便也把大光明宫的冰魄寒光剑法也买了吧!反正就三道德……“

“还有鼎炉……我就缺一口好炉了!”

“赤阳神炉,才两道德,配不上我的丹术……唉!这个不错,太上八景炉,虽然是仿照太上八卦炉形制的山寨货色,但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兜率宫师兄之手,禁制一定是对的。三十道德……便宜!这才三分之一个血魔。”

不知不觉间,钱晨回头一看。

自己的功德,排除预留用来炼制焦尾琴和天罗伞的二十道德,就剩下可怜的两位数,开头还是一……

“我有一剑,可断无明贪欲!”

默默念着吕祖的剁手真诀,钱晨连忙合上兑换榜单。

心中不断暗示自己:“这些都是有用的,这些都是用得到的……凸,这正道法诀就是亏,魔道入魔就送无上魔法,一具原始神魔之躯直接送五门凝练魔道灵宝之法,什么天魔化血神刀,什么《大力白骨神魔经》,什么《月魔画皮经》、《血海魔经》、《天鬼成就经》……正道这般下去,还如何与魔道抢夺人才?”

钱晨痛心疾首……深深为正道感到担忧。

第二章钱晨不记仇

钱晨掏出了从那些大妖身上割下的各种材料,诸如蜘蛛精的丝囊,犀牛妖的犀角,虎妖的虎骨,地龙妖的肉干——这也是一味灵药,而且这等层次的无目地龙大妖,无论是粘液,还是肉干,都是极为珍贵的灵药,能够炼制通脉丹。

当钱晨把他们的收获都摆了出来,才知道他们究竟杀了多少妖魔。那些生物制品,都是满满的血腥。

让人不禁感慨,没有灵材,就没有杀害!

相比起来,那些妖魔之中的大多数,反而还没有他们的杀孽重。

当然,别说钱晨、燕殊这等凶人,就连宁青宸都没有任何介意,那大黄鸡凤师看着自己同类的野雉尾羽,不也仅是不屑的扫了一眼,愈发抖落自己金灿灿的羽毛来,鄙视这花里胡哨。

正邪之别,甚至超越了种族。

钱晨等人杀戮魔道修士,心中也不见有什么抱歉的。

一是修道人本就杀伐果断,二来,就是中土正邪之分的传统。

几次魔劫之中,魔道修士的下限之低,着实教育了中土正道修士不要手下留情。

“这犀角可以做琴轸,这些昆山白玉可做琴徽……琴身以那树妖的树心为材,这段经历雷火而不枯,乃是树妖的根基所在,算得上万年神木了。丝弦差了一些,毕竟要发雷音,我本想用受天雷蜕变的天蚕丝为弦,但奈何手中只有蜘蛛丝。”钱晨心中规划道。

“轮回之主,以雷霆精气洗练蜘丝材质!”

虚空之中的白光缓缓落下,洗练蜘丝,三十根为一股,三股交缠为弦。

钱晨试了试,发现蛛丝的材质已经接近雷精蜘蛛,甚是满意。便将各种材料奉上,选中了雷音法琴的禁制,令轮回之主将其祭炼成十二层禁制的法器。

“十五道德!”钱晨的心隐隐有些抽痛。

其中包括要付给轮回之主的五道德版权费,毕竟他可不懂雷音法琴的禁制。钱晨所知的太上法琴、伏羲法琴禁制皆或是琴发道音,或是操纵阴阳之气。都不如雷音法琴的禁制适合无音神雷。

雷音法琴据说是一位佛道双修的道君,去极乐天界听闻佛祖的雷音讲道后所创。

带着焦痕的伏羲式古琴从轮回之主白光中缓缓落下的时候,七弦突然齐动,发出浑厚苍劲的雷音。那雷音琴带着焦痕,颜色纯黑古朴,木纹细密,手抚上去十分顺滑,没有一丝艰涩之处,更兼琴音古朴,比起钱晨所制时,音色要好上许多。

钱晨听出了轮回之主这番不动声色的调整。

琴音与禁制威力,关系不大,显然这是轮回之主看不下去,才免费赠送的斫琴服务。

“态度不错,但这其实是我在考虑到琴中藏刀的情况下,才特意调整的音色。绝不是手艺不如你!”钱晨心中暗暗道。

他抽出‘我执’刀,将其收入琴腹中,然后再试弹琴音。

却发现此琴不再有金鸣杀伐之音,而是浑厚的雷音变为清越,浑厚之中,带着清新,爽朗清澈,却又温劲松透,琴中刀鸣和琴声完美融汇,比起之前的能听出杀伐的勉强来,高出不知道几个层次。

钱晨脸色微沉,站起身来,勉强道:“还行!”

燕殊等人正在白玉台上抱膝听琴,听到钱晨这一句‘还行’,还以为轮回之主炼制的法器不怎么和钱晨心意,犹然有些惊讶,毕竟轮回之主那里东西虽然贵了一些,但还是物有所值的,他们没有用过代为祭炼法器的服务,因此就有些迷惑。

这时,放在原地的雷音琴好似不满一般,腹中刀鸣,引起琴弦震动,发出犹万籁沉寂中一声神木爆裂之音。

音色完美无缺,只是一声,都似乎带着一种宝剑匣中自鸣,期待主人赏识的寂寞。

燕殊居然听出了这琴音之憾,眉头一皱道:“钱师弟,这琴音……”

钱晨只能叹息一声,抱起此琴道:“好吧!此琴可谓太上道蕴,佛祖雷音……如巨壑迎秋,寒江印月。万籁悠悠,孤桐飒裂……就叫你沧海龙吟?”

宁青宸目瞪口呆道:“钱师兄,这琴音与沧海龙吟有什么关系?”

钱晨只能低头认输,说出了自己心中觉得最合适的名字:“那就叫大圣雷音吧!不许再提意见了!”

燕殊点头道:“大圣雷音,虽然贴切,但师弟你为何用佛门的典故。他佛祖有雷音正法,我们道祖就没有太上真言了吗?不如叫太上遗音……已示琴声无与伦比!”

宁青宸笑道:“钱师兄实在太爱慕风雅,就连刀器,也不入鞘中。而是藏在这口不凡的古琴里……这般风雅,倒是和大晋那些风流雅士颇有知音!”

钱晨摇头道:“我和他们没什么知音的,以后能听懂这琴音的人,一定死绝!”

几人都以为他在开玩笑。

殊不知这就是钱晨真正的想法。

毕竟一发无音神雷灌脑,不死都难。至于没有无音神雷的琴音……那还能叫大圣雷音吗?大圣……指的是威力暴烈,犹如孙大圣的棍子一样。雷音指的也并非是佛法雷音,而是指更加暴烈的无音神雷。

大圣雷音——就是像孙猴子的棍子一样,一棍将你脑子打爆的琴音!

硬核无比!

能听懂的人,一定是有根金箍棒从耳朵眼里塞了进去,然后桶爆!

至于风雅……钱晨想着雷音远攻,诱惑敌人近身逼近,然后拔刀砍之的想法……可是和风雅一点关系也没有,他琴中藏刀,伞中藏剑,为的就是掩饰神兵,出其不意。完完全全是老阴逼的想法,若是风雅之士知道了,只会抱起琴砸烂他的脑袋。

宁青宸完全误会了钱晨一生行事的准则——谨慎、骚浪、阴险和装逼。

待到天罗伞最后也被提升到二十层禁制,燕殊又兑换了一些炼剑的灵材,再给大黄鸡兑换了一份妖修的《吞日**》。这次任务的收获,基本就消耗完毕了。司倾国给每人分了一些剩余的灵符,约定了下次见面,使用逐影破界符的时间,就退出了轮回之地。

九真大泽的一处荒僻洞府中,钱晨突然睁开了眼睛,扫视了一眼如同阔别了半年的洞府。

事实上中土世界的时间并没有流逝,而且他在血魔任务中,也就花费了约两个月的时光……只是战妙空,斩妖狼,诛树妖,战祥佑,最后与血魔,妙空一战,引来太上天魔降临……数一数,钱晨真的觉得自己好忙。

心好累!

大敌已再不足道,忙碌了许久的钱晨终于有时间放松一下自己。他走出洞府,却看见一只背脊铁黑的鳄鱼眼巴巴的趴在洞府外的岸边。

钱晨这才想起,自己这还有一只灵兽呢!

既不像金银童子这般颇为卖力,也不像耳道神一般会打听消息,说些八卦,最重要的就是不能随身携带,钱晨都快把这糙货给忘在脑后了。

看着烟雨蒙蒙的天气,他就是莫约三四月来到的江南九真郡。

一晃一年过去了,再出洞府时,又是这么一个烟雨空濛的天气。

此处比邻大泽,人迹罕至,山色幽幽,湖泊静谧如镜,风光极美……钱晨乘坐鳄龙,悠悠向着九真湖而去,寻了一处芳草萋萋的湖畔。他随意找了一块石头坐下。

拿出大圣雷音,开始弹奏前世的名曲《高山流水》。

琴声幽旷,诉说着钱晨闲逸的心情,犹如卸下了所有重担,与这山水合一……

两道遁光从远方飞纵而过,天上有一对男女偎依在一起,那女修笑道:“陆师兄,你还没有说完去年那钱散人血洗金川门的故事呢!”

“故事!”男子笑道:“这可不是什么故事。”

“这是我家远房表兄,清河崔氏的崔啖亲眼所见的事,你可知道他得见了这般高人之后,竟然筑就一品的道基,两个月前就转任京城为官了!”

“这么着急?”女子惊呼一声,按着唇道:“我还想请师兄帮我引见一番那崔氏子弟呢!”

“这般出息的子弟,再不看着点,万一出了意外怎么办?”陆师兄貌似不在意的说道。

其实心里暗暗庆幸:就是害怕如此,他才只敢在崔啖走后吹嘘。他在陆氏也就是普通子弟,能和崔啖结交的,也都是卢郡陆氏的嫡系。嫡支有别,他自以为在崔啖面前,可真没什么面子。

但此时却尽可吹嘘了。

那陆师兄一边说得好像和崔啖有八拜之交,一边又与师妹调笑。

师妹看似很傻的样子,但只听她提了一句,就再也没说过要去看崔啖的事情,就知道她对自己心上人的本事,其实也是门儿清。说这话,只是特地为了让他长个面子而已。

他们两人驾着缓慢的飞遁法器,慢悠悠的飞过九真大湖上空,这时候才听到了天地间那股寂寞,怅然的琴声。那女修面露好奇之色,转头问陆师兄道:“前面好像有人在弹琴……

”陆师兄有些暗暗恼怒,他向族中兄弟借这件飞遁法器出来,可不是来听琴的。

那女修已经提起了好奇心,拉着他的手道:“去看看!”

在蒙蒙雾气之中,有一个身影坐在湖边,独自抚琴。

陆师兄搂着佳人,略带一丝优越之气,缓缓走向钱晨,那女修拉着他让他不要打扰,他却摆摆手,并不在意,直到靠近了钱晨,才看到钱晨偶然抬头的面孔。

他的身子突然僵住了,女修还在奇怪,他的手怎么一下变得冰凉。

转头却看见自己一向死要面子,胡吹大气的心上人脸色惨白,就这样僵立在了原地。连脚都不敢抬……

女修也是聪明,知道必有变故,便安安静静的站在旁边,等待钱晨弹完一曲。

这时候钱晨才回头笑道:“你认识我?”

那陆师兄老老实实道:“曾听闻崔啖表兄形容过前辈!”这话说的嘴上漂亮,只是形容哪能一面就认出来。事实上自从金川门大劫之后,九真一带的仙门就让门下弟子认死了钱晨的面貌,免得又出现一个‘道心坚定’之辈。

那白鹿门的管师姐挑拨裴俊虎之事,也被裴家爆了出来,裴家甚至还上门去找了麻烦,亏得孙真人袒护,才勉强应付了过去。

但也因此在九真再不受待见,只能苦役闭关去了。

“哦?”钱晨倒是来了一丝兴致,问道:“他现在如何了?”

“崔表兄得了前辈的所赐的机缘,筑就了一品道基,已经被崔氏召回清河去了,据说要去京城为官。前途自是不可限量……而且‘一世龙门’王衍前辈也评价说:‘崔氏一门双杰,兄长清河道广,弟弟九真伏龙’。”

“却是得了‘九真伏龙’的评语!”陆师兄说起来极为羡慕,还捧着钱晨道:“前辈剑慑金川,更是造就崔啖道基,也被誉为有望竞争中土二十八字的年轻俊秀。”

钱晨才不相信这话,他杀了金川门那么多人,虽然那些真正的郡望世家不会认为裴家是他们的一份子,但谈起他这种人来,想必也不会说什么好话。

他调了几个音,用上了一丝雷法之中震慑邪祟的威力,令人不由自主,便会说实话。

口中却道:“哦?王衍是这么评价的吗?”

陆师兄这才为难道:“王衍前辈对前辈的言行颇有不满,崔琰请他评价前辈,他却说前辈闯入别人门庭行凶,杀子送头,行迹犹如强梁。此等俗恶之辈,焉能使我开口?”

钱晨微微一笑,只是以湖水濯洗瑶琴。

那女修惊愕道:“前辈为何以水洗琴,这琴又不脏?”

“沾染了红尘浊气,弹不出出尘之音了!”钱晨微微叹息道:“本喜闻故友消息,却没想到却被俗言沾染了琴音。”说罢便一副兴尽而返的样子,携着琴离开。

那女修看着钱晨的背影,恍然道:“一世龙门跻身庙堂,如何能评价这等隐士的前辈呢?”

陆师兄也不由道:“真雅士也!”

钱晨走了一段距离后,才收起琴,淡淡道:“世家不过一群蠢虫,也配评价我?真是夏虫不可语冰……”

他不是在洗琴,而是在洗刀!

他其实很记仇的……能记数百万载。

比如楼观道的弟子供奉各种美食灵果,诱惑动弹不得的珠子,他就已经暗中决定,以后重建楼观道后,一定立下门规,但凡供奉祖师的灵材,一定要放到臭!还就要摆在那群飞升的不肖弟子面前。

第三章阴阳动静,雷法难成,借假修真

七天之后,钱晨终于知道为什么魔道福利高,待遇好,入门就送无上魔法,速成包会,不收学费了。

“我已经回不去了!”

钱晨仰天长叹,他抬手劈出去一道小指粗的雷光,那雷光自是威力不俗,当空一声霹雳响,在九真湖面上炸开一团雷光,骇得那鼍龙连忙沉入水面之下。若是它被那道雷光砸中,少说也要劈一个骨肉松散,浑身酸麻,若是甄道人这般的左道之士修习了,也算是一门拿手的神通了。

但对于钱晨来说他抬手一剑就能杀翻鼍鳄这般的大妖数十口。

在以琴声统御无音神雷的时候,他琴发雷音,无量雷音滚滚而去,将那数百只妖魔在轻描淡写之中覆灭,雷光席卷地面,如鼍鳄这般的妖魔,也是一道雷音便炸成粉碎。

何曾见过威力这般弱小的雷法?

这还是他辛辛苦苦每日子、午、卯、酉四时,采纳天地阴阳变化之机,苦修炼化而成。

一日之内,也唯有这四个时辰能够修炼雷法,子午二时的阴阳变化且不说,卯、酉乃是日出日落之机,也蕴含阴阳动静变化的气机。

阴阳凝聚,阳在内而不得出,则奋击而为雷霆这便是天雷法的总纲。

阴阳变化为雷霆这是钱晨自己的理解。

要说司倾国推荐的《神宵五雷经》也确实不凡,那五种雷法皆是直指雷法变化的本源。

其他派别的雷法,诸如钱晨花费几个功德就能兑换的阴雷法术,只需要稍稍存想,抬手发出的阴雷威力就真的不错,虽说依旧远不如钱晨昔日掌握的无音神雷,但炸死通法境界的修士,当真也只是一发阴雷的事。

但这只是法术,而并非神通。

法术者,乃是法力为根基,沟通天地气机变化,所发出的灵应。

说白了就是法力的应用办法,如阴雷法术,便是钱晨的法力虚符打出,沟通天地间的雷霆元气,阴化为雷。究其根本,还是钱晨的法力。

如此法力强大者,自然法术威力也就绝大。钱晨这般炼成先天一气神符的法力,任何法术都稍稍参悟,便能修成,出手威力强横。

但法术也因此有其极限,相当于平,伤害出于基础攻击力的加成。

法力的强横与否,决定了法术的威力大小,再如何苦修熟练,也要受制于天地元气和自身法力的极限。

所以即便钱晨早已修成耕元子道书上的种种法术,对敌之时却很少应用。

因为打出的雷光、真火、冰雹,包括搬运,魇胜,幻术的威力,都取决于自身法力,没有装备加成,如血魔这般的强横魔头,一道通法境界的法力,纵然修成了神符,不逊于结丹,但转化为法术打出去,能伤到血魔一道血影吗?

但是钱晨一剑斩出,有法力、剑诀、剑术加上本命飞剑的加成,差点就把血魔砍死在场。

对于满身极品装备的钱晨来说,这些法术只能丰富他的手段抬抬手搬运数十里外的佳肴美食,用幻术改易天象,没有月亮的夜晚,剪纸成月,招来天女舞蹈。确实能丰富生活情趣,让他在这中古时代,拥有不逊于前世的方便。

但遇到真正的大敌,纵然有千般手段,也不如一招精深。

所以在对付妙空时,真正有威胁的最终还是只有冰魄寒光,什么七煞幡、龙雀环钱晨都只当不存在,更别提法术了,而对付血魔之时,也是依靠祭炼的本命飞剑。

有装备,有技能为什么要平a?

斗法之际,这些种种的便利法术,就都成了花里胡哨,钱晨就算修炼一百种法术,也不如他自己轻轻一剑……

所以说法术是有极限的。

《神宵五雷经》虽然也是法术的炼法,其实已经在为神通打根基了。

这才是钱晨赞叹它不凡,在轮回之主那里价值一千功德的根本所在。法术是平,神通却是技能。天雷法采纳阴阳变化之机,叫钱晨修炼的法力化为阴阳二气,二气变化,吹而为风,运而为雷,嘘而为云,呵而为雨。

一道雷法激发,全身法力分化阴阳,枢纽变化,凝聚雷光,一雷下去当真有不测之威。

修行到最高深处,全身法力化为阴阳气机变化,依照雷法枢纽变化,阴阳动静,凝结一颗雷丹,修为便顷刻突破通法。

这是法术永远也无法做到的事情。

其中法力如何分化阴阳,阴阳又按照何等的道理法则变化,引发雷霆,便是种种雷法的区别所在,但无论是太极雷、神宵雷、玉枢雷、玉府雷、玉柱雷、北极雷,还是三清神雷……其根本还是阴阳变化……而这便是《神宵五雷经》天雷法所描述的基础。

钱晨这几日采纳阴阳变化的气机,渐渐可以将自身一丝法力化为阴阳二气,动静之机。

然后这一丝法力交缠变化,便可化为雷光。

阴阳凝聚,阳在内而不得出,则奋击而为雷霆这便是天雷……

地雷涉及一些清浊变化,水火雷是水火激荡变化为雷的真意,神雷涉及神箓和象征雷道的雷神。还有五行雷法,《神宵五雷经》没有记载,却是涉及胸中五方五气的变化,乃是道行内炼之术与雷法的结合。又称丹道雷法,是神宵派的根本真传。

钱晨以天雷法为主修,毕竟阴阳变化,最接近雷法的本源和真相。这几天他苦修不怠,神通精进在神宵派中,也算神速。

但威力吗!就是现在所发的那一道雷光了!

“修行雷法,七日能有这般成果,已经是我悟性不凡的结果了。毕竟修行没有捷径,每日采纳阴阳变化的气机,细细体悟,将一丝法力转而为阴阳二气,然后再依照天雷法变化,凝聚雷光。渐渐能转化的阴阳二气渐多,修行越深,雷法的威力也就越强,几乎没有止境,这便是神通的厉害之处。”钱晨感叹道。

“所以,用些水磨工夫,也是自然。如此慢慢修成雷法,大约用一个甲子,我的雷法也就小成了!”

将全身法力瞬息之间化为阴阳二气,引动雷霆,便是雷法小成的境界。

那时候钱晨一雷下去,就算只是最基础的天雷,也足以轰杀结丹,不逊于他以前用过的无音神雷了。再按照无音神雷的修炼方法,将阴阳二气遵循某种道理变化,炼成的雷光无色无形,威力阴损绝大,就算炼成了这门神通。

算起来不过需要一百二十年的时间,对于修道人的寿元来说,并不算长!

但对于一年修成通法境界,斩杀阳神大魔的钱晨来说,就不是慢这一回事了。等到他修成无音神雷……依照他现在的修行速度,差不多也该飞升了吧!

钱晨这下总算知道,为什么楼观道后来很少分心修行这些神通法术了。有这闲工夫,飞升不香吗?但钱晨闯荡轮回世界,只靠冰魄寒光,已经感觉有些乏力,急需其他手段补充。无音神雷可以说挺符合他的心意的,日后还能和冰魄寒光合修,炼成冰魄神雷。

他晋升路线都想好了!但却被修行需要的苦功劝退。

“还是魔道好啊!”钱晨隐隐有些感慨道。

你修成了无音神雷,你学会了天魔化血神刀,你炼成了天雷真火……很好!现在都是我的了!什么神通法术,看中了就去抢啊!去杀人,去夺取其根基,炼成神魔或者天鬼,什么白骨舍利,什么血神子,什么九子天鬼……抢到手里就是你的!

而且还能继续修行进步,天魔化血神刀在黑衣魔修手中什么威力,在钱晨手中又是什么威力?

相比起来,正道苦修神通法术就像是劳动致富。

而魔道就简单直接的多了去抢!占有!掠夺!你的就是我的,抢一个人的积累,我或许不如他熟练,但只要抢的够多,就能有无匹的积累,修成逆天的神通法术。

钱晨的太上天魔化身,掠夺妙空、血魔的根基,炼成原始神魔之躯,一出世便有五种无上魔法凝聚的气兵,每一件都不逊于无音神雷,把钱晨自己打的吐血,哪里需要耗费半点苦功?

劳动致富快?能比抢掠更快?

一个是辛苦种地,劳作的农工手艺人,一个是强盗,谁的积累更快?不问自知。

人之道,损不足而奉有余。

这也是一种大道。

“难怪魔道入门就送无上魔法,对于魔头来说,什么弟子、同道,只要修为不如你的人,都是资源啊!”钱晨已经能想象,那些魔头培养弟子,散发魔功修法给那些旁门左道,为的就是自己方便。

缺了什么法器就宰掉一个弟子,炼制某种法器,要炼什么神通,又宰掉几个弟子,修炼成某种惊人的魔道神通。哪怕拉车的座驾,需要修炼的法力,采纳的元气,一切积累,都能依靠手下的魔头弟子属下来换。

现在看看魔道的许多功法把自己修炼成白骨无相魔环的,稍加祭炼就是上好的法器。

有把自己炼成魔龙的,这不是拉车的脚力吗?

还有修成画皮美女的……连都自备了!

任何修炼《血海魔经》的魔头,都是比他强横的血魔最好的血影子。而九幽最强的血魔,不就是血海魔祖?那无垠血海一吞,天下血魔都要化为它的一部分,那些魔子魔孙们,都要化为魔祖的资粮。

九幽魔祖虽然钱晨不太了解其根本魔功,但想来也是如此。

想要脱离这两个老魔的魔爪,还真的只有修成原始魔道,才有三分可能。

但修炼原始魔道,就不会成为别人的嫁衣了吗?钱晨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把那一点对魔道的羡慕抛在了脑后。正道虽然辛苦积累,但没有上层掠夺下层的传统,小富即安,也很好。

魔道崇尚掠夺,然而魔道早已经完成了资本的高度集中,所有的道路,都收束在了那两位魔祖手里。

就算抢来抢去,抢得再欢,也只是那两位魔祖培育的肉鸡。

“我好不容易从金手指老爷爷化身为人,若是转身修魔,修到最后,不会又修成其他人的金手指吧!”

想到自己从太上道尘珠,修成太上心魔珠,成为了血海魔祖或是九幽魔祖的金手指,只能哭喊请太上老爷搭救。钱晨就不寒而栗,坚定的堵死了重回魔道的心思:“就算正道的神通法术修炼的再慢,我也不可能再入魔,去掠夺其他人的根基。”

“当然,魔道的理念还是有值得借鉴之处的!”

太上道祖不就以丹术,开创了金丹大道?钱晨炼制广寒冰魄元丹不过用了一年,不就修成了冰魄寒光?虽然只能借外丹施展,但钱晨完全可以双管齐下,一面苦修神宵雷法,参悟法力的阴阳变化,一面收集灵药,炼制雷元外丹。然后服下丹药,借此炼成天雷神通。

这就是钱晨借鉴魔道的理念,摒弃掠夺之道,加以太上丹术,初步参悟的一个资本运作的道理。

正所谓不耐辛辛苦苦的积累,那就借钱去资本运作啊!

雷法之道终究是阴阳变化的道理,钱晨现在以自身的法力,汲取阴阳变化之机,修行缓慢,但可以先借天地的元气,炼制一炉外丹,以太上丹术模仿雷法结丹的道理,在炼丹之时,参悟阴阳变化。

就好像没有那么多钱经商积累,可以先借银行的钱。

这个世界上真正积累雄厚的,有哪个不是先借别人的积累,成就自己的大道呢?

钱晨参悟到这个道理之后,很快根据《神宵五雷经》的雷法,推演了一种五雷丹方,模拟了雷法阴阳之气,动静之机的变化,在丹炉中重现雷法修行之道,炼制外丹。

《五雷经》有天雷、地雷、水雷、火雷和神雷五种雷法,钱晨一炉也能炼成五种雷丹,服下,即能修炼到成雷法小成。

“我这五雷丹,乃是将雷法修炼所要参悟的道理,化为外丹去攻克,就像将一种难以理解的疑难,转换为《太上丹书》能提供解法的题目,便可有迹可循,借鉴太上的解题思路,将其解开。虽然是走了捷径,但比起按部就班,依照前人的办法去修行,我另辟蹊径,从无到有开辟五雷丹方,理解还要更加透彻!”

“当然,其他人也能服用我这五雷丹,修成雷法小成,但他们对雷法的理解,就不如那些按部就班修炼的修士了!”

想到这里,钱晨不由得摇头嗤笑,这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大道可攀的修士,大多数人不还是贪图法术神通的厉害?

而且花费一百二十年修炼一门神通,对雷法的理解固然绝妙。

但稍逊一筹,却服丹炼化便可神通自成。

哪一个更值得,却也是难说呢。

当然,对于神宵派这种依照雷法求得大道,修雷法结丹的宗门,后者就是几乎没有前途的弟子。但对于正一道,太虚宫,少清剑派这样的另有大道的门派,服丹炼法,却是值得考虑的。

至于钱晨他求道的根基是《太上丹书》,又不是神宵雷法。

而且他以雷法入丹道,对雷法的领悟未必就差了!

钱晨领悟到这一重道理后,便不再闭关苦修,而是起身,准备去找人问问,周围哪里有修行者的坊市,去购买一些炼制五雷丹的材料和灵药。

期间采纳阴阳动静之机,参悟雷法也不能停下,若是对雷法理解不足,想要炼制五雷丹,也绝然是痴心妄想。

而相反能炼成五雷丹,那对雷法的领悟,应当是到了一个相当的程度。

那时候,即便钱晨不服丹,恐怕也能在十年之内炼成雷法。

第四章武陵坊市

随身带着全部身家,钱晨封闭了这处洞府,里面就只有一炉正在温养的丹药,是他参悟五雷丹时,稍稍试验,所炼制的一炉雷丹。品质不错,依照钱晨炼成的几颗来看,服下之后,丹药便会化为雷罡,震动真气内窍,洗练肉身,萌发生机。

这药性相当的够劲,钱晨服下一颗后,震的全身都麻麻的,走路都有些打跌。

算是一种能纯粹真元法力,祛除内魔,洗练体质的灵丹,钱晨将之命名为内景雷丹,也是他推演出来的一种新丹方。

当然,比起钱晨准备炼制的五雷元丹,这还差的远呢。

那一炉内景雷丹还在温养,钱晨就准备启程了。所以他干脆封闭了那一炉灵丹,留在洞府内,若是不回来了,就留给有缘人吧。

钱晨已经撤去洞府内大部分致命的禁制,只留下困,迷,锁拿的阵法禁制,也有此因。

“自修行以来,我还没有下过散修们最喜闻乐见的副本活动——探索前人的洞府呢!那就只好做一个留下洞府的前人,间接体一下散修的不易了!”

钱晨来到洞府外,唤来那只黑背鼍龙道:“老爷我有事出门访友,说不定什么时候回来,也有可能不回来了!反正你也没什么用,做个脚力都不太合格。便留你在此看守洞府三年,若是三年后我还未归来,你便可设法打开禁制,洞府里有我留下的机缘。可怜你辛苦服侍一场,便赐予你罢!”

鼍龙小心翼翼的看着钱晨,闻言只是腹中雷鸣,它难以出声,只能如此回应。

“若是胆敢食人为害,小心我飞剑来诛!”钱晨最后厉声恐吓道。

黑背鼍龙连连点头,不敢有丝毫怠慢。

钱晨见状微微点头道:“你鼍龙一族,古称‘呼雷’。腹中能孕育雷声霆光,可见与我留下的丹药有些缘分。你若能得此丹,再苦修数十年,也有凝结妖丹的指望。算是全了我们主仆情谊……当然,你若留不住机缘,被人所杀,丹药也被抢走,那也是你的命数。”

说罢,便放了鼍龙的禁制,自己架起飞云兜,径直往焦埠镇而去。

鼍龙对着钱晨离开的方向,恭敬俯首,等待了近一个时辰后,它才缓缓摆动尾巴,涉入大泽之中。决定就在附近修行,为主人看守洞府。它听闻了钱晨的交代,却给自己取了一个名字——‘忽雷’。

以后,它便是鼍龙忽雷!

来到了焦埠镇的地面,钱晨也不落下云头,只是抬手发出一道法术,摄了附近的鬼神过来。那日游夜游两个小鬼应声而至,看到钱晨立刻恭敬行礼道:“原来是仙长所召,可是要我们传报城隍大人过来?”

钱晨笑道:“我哪有那么大架子,只是为了一点小事,就要城隍来见我!”

夜游小鬼道:“这面子别人没有,仙长您是有的。城隍大人得您所赐转生圣胎丹,常常说起您恩同再造。您这哪有小事……都是咱们的大事啊!”

日游小鬼谄笑道:“城隍大人承仙长的恩德,对仙长昔日所救的那个小童都多有照顾。他得了那甄道人道书遗宝的事情,还是我们帮着掩护,才没有被人知道。仙长的事情,就是我们的事情啊!”

钱晨没想到还有这一着,这两个小鬼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马屁功夫,看起来把路越走越宽了。

他不知道崔啖在临走之前,反思自己对前辈的奉承还不够,和吴伯苦学了一段时间,却叫两个在焦埠镇里日夜巡逻的小鬼得了好处,这些天里靠着奉承城隍,日子好过了不少。

得了指点,鬼气都精纯了许多。

钱晨直接问道:“你们可知道这附近哪有大的坊市,供修道人采买交换?”

日游鬼思索片刻,组织语言道:“启禀仙长,这九真郡偏远荒僻,附近的仙门也都是小宗门教派,昔日仙长惩戒那金川门,已经是附近的比较大的仙门了。虽然在郡府有一处小坊市,但连本地修士都不太爱去。货物稀少,只在各仙门的小圈子里相互交换。”

“要想大的采买,还是得去广陵郡。那里有武陵坊,是南方最大的仙坊之一。比这更大的坊市,就只有每年从海外而来的飞舟海市和国都建康的朝阳宫大市了。

钱晨却突然提起了兴趣,问道:“飞舟海市和朝阳宫大市是什么来历,可否细说?”

夜游鬼将他知道的消息娓娓道来:“每到甲子年,飞舟海市都会有数百飞舟大船自四海而来,在东海郡外的海面上搭建起一座仙城,是大晋最热闹,也是货物最齐全的大仙市。”

“平日里虽然没那么繁华,却也有许多商家宗派驻留,乃是与海外互通的埠口所在。”

“朝阳宫则是道院所设,大晋贵人世家,宗门子弟,乃至各路散修汇聚的一处坊市,也是大晋最大的仙坊,平日都是由道院管理,比较规范。不像各地的坊市,由当地的仙门世家执掌,有许多龃龉。”

钱晨思量片刻道:“我正要去国都建康一行,但武陵坊市也值得一去。还是多谢你们相告!”

说罢,便将妙空所留,在乾坤袋里积灰的两枚丹药送过去。

也不管那两只小鬼如何惶恐,惊喜,便转身离开……

“得快把这些库存清了!这等丹药放在我乾坤袋里,太丢人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炼的呢!”钱晨心里暗想道。

那广陵郡他熟啊!他获得身体便是在广陵城,第一次开炉炼丹,遇到崔啖也是在广陵郡的武康县,往来的道路他都清楚,如今他法力渐高,驾云飞遁过去,也就半日的工夫。

若是纵起剑光,速度还要更快。

钱晨沿着之前来过的路,飞遁数千里后,便依照那日游鬼所言,往郡中一处灵山福地脚下而去。那处灵山便是武陵山,山下的坊市便是武陵仙门所开设,后来渐渐吸引了许多本地世家,仙门,蔚然成南方一市。

此时正是桃花盛开的时月,钱晨看着一路上姹紫嫣红,许多桃林粉红一片,也稍稍压下云头,一路欣赏着,缓缓朝坊市而去。

转过两个山头,便看到那一片连绵俊秀的山脉,隐隐青山中露出一座山城的一角。

那山城通体如青玉一般,四角都有亭台楼阁,皆高达数十丈,装饰金玉,极是富贵气象,那城中四面高阙,饰以仙禽灵兽之纹,阙中城门四开,城墙上隐隐有禁法的灵光,不时可见有遁光飞过,出没其间。

只是钱晨飞过的功夫,就有数十道遁光进入城中,要知道能飞遁的修士至少得有通法境界,在中土,已经可以被称为有道之士了!

而坊市之中,不能飞遁的修士,只会更多。

钱晨悠悠驾云而来,比起那些驾驱或是暗淡,或是驳杂遁光的修士更为惹人注意,还未等他落下云头,就有人从高阙中迎出来。那一位迎客的修士,穿着青色道袍,却有暗纹锦织,一身灵光灿灿,看起来有些身份。

他满脸团团堆笑,看上去极是和气,拱手对钱晨道:“这位仙友,可是第一次来武陵坊?”

这样的人物最有眼色,看到钱晨所驾的云色正而不邪,便知道这位修士纵然修为不知如何,身家是一定不菲的,而且必然有来头背景。就算不是世家在道院修行的弟子,也应该是出身大仙门的真传。

见钱晨微微点头,并无不虞之色,他才松了一口气。

许多世家仙门的弟子,极是不好说话,所以才有他这个通法修士,作为门迎。

“在下周康,乃是这武陵坊的迎客执事,仙友若不嫌,在下可为武陵坊代为招待。无论是暂寻一处地方住下,还是采买灵药、法器、符箓,在下也皆可指引。”

钱晨想到自己初次以丹药交易时的种种尴尬,便先问道:“你们这里交易货物,是个什么规矩?我若以灵丹符箓法器交易,又如何鉴定价格?”

周康当先领路,请钱晨进去,他招来一辆羊车,拉车的黄羊生有玉角,力气极大,脚步的稳妥,却是一种修为低下的异兽。虽然还不如钱晨放养的鳄龙,但能以异兽拉车迎客,可见此地的主人颇有身家。

待到请钱晨上了车,周康才道:“用于交易的灵丹灵药法器,本坊都有专人鉴定,若是价格合适,便可换为武陵仙门的信符,此地大多数商家,都肯接受信符交易,就算仙友没有采买到合意的东西。也可以换成更方便的灵符灵丹,或者将先前抵押的东西如数退还。”

那黄羊拉着钱晨来到一处楼阁之下,钱晨注意到,确实有不少修士在其中进出往来,出来的大多拿着一种红色的符箓,应当就是武陵坊的信符了!

有周康带领,钱晨也就不用随从大流,而是转入了旁边一扇门,进入一处比较雅致的小阁之中。这里已经有一位通法境界,白发白须的老修士在等待,修为只比周康更高。看到周康领着钱晨进来,眼睛都不抬一下,只是淡淡道:“又有什么贵客,值得你带来我这里。”

“这次可不要拿着一堆学徒就能鉴定的破烂请我过眼了!”他淡淡的瞟了钱晨一眼,冷笑道:“最后就换了五百信符,还敢说自己是世家子弟,一副眼睛长在额头上的样子。”

周康陪笑道:“霍老……这位道友是驾云的,可不是那些寻常飞遁法器的散修。”

“就算驾驱好法器,也不一定囊中有货……许多世家子弟,风气很差,就连护身法器也没有,都要搞一个云车凤车。这年头,还是看剑光靠谱,毕竟驾驱飞剑需要法力,但凡剑光纯正的,怎么也不会差。”

那老者教训了几句,就等着钱晨拿东西出来。

钱晨吸取了之前的教训,先拿出了妙空所留的那些灵丹,那几个玉瓶摆上去,叫老者眼睛一亮,接过玉瓶掀开瓶口的符塞,嗅探几口。微微点头道:“品质不错,是个好物。这一瓶益气丹五枚,我给一千信符。”

又打开一瓶,嗅了嗅,皱眉道:“此丹燃烧本源,爆发真气,虽然耗费潜力,损害根基,然而却是救命之物……”

他叹息一声,道:“我给五千信符……这个价格偏低了!但武陵仙门终究是正道,这等丹药有些忌讳。”

林林总总算下来,价值约三万信符,那老者眉头终于舒展,对钱晨也罕见的有了笑容。

周康更是笑得合不拢嘴,这此他总算没有看走眼,确实是一个大户啊!

钱晨要了一份信符所能交换的物价单目,翻看了一下,觉得好像还有点不够……

第五章三山符箓(为盟主她化大自在加更)

“这武陵坊市听说是南方最大的坊市,灵药物产的品类齐全,但现在看来,寻常的货物确实齐全,但档次可比司师妹那里低多了。师妹提供的灵谷唤作紫纹龙牙米,这里最好的灵谷才是青玉稻……唔!”

钱晨翻过灵谷条目,却在灵丹条目下找到了紫纹龙牙米那一行——

辟谷丹——皇家供物紫纹龙牙米所炼制,以雷霆精气滋养,玉泉山三十六口灵泉浇灌,玉泉山三十倾福地,每年的出产都只供大晋皇室和朝廷俸禄所用。

“原来大晋朝廷所发的俸禄,两千石,一千石的指这些啊!”

钱晨算了一下司倾国师妹,或者应该叫倾国公主司马十六姬所列的那张单子里,紫纹龙牙米加起来大约二百石:“算起来司师妹的禄米也不低啊!”

他却不知道,大晋所谓两千石俸禄,也有不少门道。大多数还是其他福地出产的灵谷,能全以紫纹龙牙米为俸的,只有最为显赫的寥寥两三人。

而皇室之中,能天天吃紫纹龙牙米的也不多。倾国公主纯粹是身份特殊,她能以母亲只是宗室的身份册封公主,主要还是爹太牛。

“对了,还有另一种和紫纹龙牙米同列的青玉乾元谷!”钱晨再往后翻翻,果然也找到了——这是道院洞天中的道田所产。各地道院的道士得了真人的受箓,大概就能有这等灵谷作为供养了。

道士是通法,真人已经是结丹了!而且若是结丹**品,想要得到道院的册封是极难的。

“司师妹背靠天师,贪的太狠了!”钱晨合上那物价单目,暗自感叹道:“作为一个天师的女儿,倒卖道院灵田所产禄米,这是什么行为。”

钱晨痛心疾首,决定下一次交易的时候,把青玉乾元谷数额提高一倍!

因为司倾国给他发的那张单子上这种灵谷的价值,和外面相差大约数十倍吧!转手一下,钱晨就是下一个轮回之主——油皮刮到爽!

灵谷只是最有代表性的,司倾国给的单子上,灵药、物产无不是坊市中最好,甚至没有卖的,诸如玉石一项,就有昆山白玉、乾元青玉、蓝田暖玉、青田黄玉之分……各有数方。而这武陵坊市,从来都只是按块算的。

不愧是能换走钱晨数百灵丹的大手笔。

武陵坊市唯一的好处,就是材料、灵药的种类和数量都足够齐全,毕竟汇集天下物产,档次确实差了些,但低端,中端市场还是十分发达的。对于灵药来说,有时候种类比品质更重要,毕竟两百年的灵药和两千年的灵药一样用,但缺少的药性,就很难凭空变出来了。

更别说钱晨这般要创造一种新的丹方的——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灵药。

须得根据药性,元气性质,参悟雷法的阴阳变化,寻找出来。

所以,每一种灵药,至少要买一份吧!

与阴阳雷霆有关的灵药,灵材,更是多多益善……

一旁为了做了这一笔大生意暗自兴奋的周康,看到钱晨这边专注的看着坊市内大宗商品条目,连忙道:“仙友若是要采购上面的东西,跟我吩咐一声就行,我安排人送过来,就不必麻烦仙友移步了。当然若是想买精品,还是得去那些店铺之中看看。如果是我们武陵仙宗的店铺,仙友吩咐一声,我也能安排他们送上单目来。”

钱晨算着自己需要的信符,顺手拍出了一沓灵符道:“再换一些!”

“还要换!”周康暗自惊讶,继而更加兴奋,看到钱晨丝毫没有动容的脸色,不禁暗叹道:“这才是豪客啊!先前那些世家子弟又是穷叟,又是难伺候,哪有这种客人豪爽。稍微贵一点的东西就邹眉头,皱麻痹啊!看看这气度,才是真正见过世面的。”

那老者看到是符箓,就有些漫不经心,符箓鉴定可比丹药简单多了。看在钱晨先前拿出的东西不错的面子上,他扫了一眼,这才有些色变,愕然道:“这是三山符箓……”翻了一下,发现都有道院的法印在,更是凝重道:“这些都是……三山符箓乃是道院所印发,根本不需要鉴定……”

许是害怕钱晨不明白,他还苦笑着多说了一句:“也不允许鉴定!”

“道院发下来的东西谁敢说是假的?”周康下意识的接了一句,而后好像明白了什么一样,急忙补充一句:“也不可能有假!”

“所以此符在哪里都能交易,根本不需要换成武陵坊的信符!”廖姓老者淡淡的说了一句。

“本坊的信符就是仿照道院所做,据说在朝阳宫大市中,三山符箓便是武陵信符一般的东西,乃是衡量货物价值的标杆。”周康赞叹一声,继而道:“但是道院财大气粗,可以将三山符箓按照不同等级,等而视之,可到了下面,这不同符箓还是有不同的价格的。”

他挑拣出一张:“比如这甘露符,能降下灵气甘露,乃是灵谷灌浆期时浇灌灵田的必备之物,比起祈雨符,灵雨符都要珍贵。价格就要浮动五层。如此溢价还有许多,仙友若是换成信符,更加划算啊!”

钱晨却道:“道院每年出产灵符不少,都又在了何处?难道天下还真有那么多妖魔鬼怪,耗用无数符箓吗?这三山符箓为何还这般少见的样子?”

周康小心翼翼道:“道院的符箓寻常散修哪能见着?多是各地世家仙门要用,别的不说,许多灵田没有合适的水源,灵泉之水离了泉眼,灵气就飞速消散,若是离灵泉太远,又没有合适的容器,那就只能使用甘露符,灵雨符。遇到干旱年岁,官田有城隍做法,各地世家为了保证收成,就要做祈雨法仪,其中祈雨符箓也要用道院的灵符。”

“更别提世家婚礼葬礼,各种规矩,往往涉及神祇科仪,寻常的仙门哪里能绘制有神应的符箓,还不是要用道院的?”

“加上各种护身符箓,乃至于辟邪、五雷、真火这等符箓,更是以三山符箓为尊。能用道院的,谁还用其他符修散修?”

钱晨马上想通了其中的关键,他是道门真传,才一时没想明白。

关键不是符,而是箓啊!正一道三山,龙虎山、阁皂山、句曲山乃是元始道祖所命治世三山,是为监察,对接神道的道门总领,其领袖真人受天庭册封,人间皇朝追认为天师,他们所印的符箓,自然是受天庭承认的。

其他旁门仙门或许能画符成符,但谁能请动神祇呢?

符箓符箓,没有天庭承认,各方神灵响应,那就是只是符,不能用于鬼神之事,效力也要低得多。

而其他能绘制符箓的道门,也不会跟元始道祖所命的治世门庭冲突,大量印制符箓?

这是不给元始道祖面子的事情,传出去了自家祖师都要跪在玉虚宫门口领罚的。

“仙友,可要换一些信符?”周康小心翼翼的试探问道,钱晨刚想随口答应,就听那廖姓老者淡淡的咳嗽一声道:“这三山符箓用处比信符广阔许多,坊市内几家不接受武陵信符的宗门,却也是认的。”

“诸如风言楼,四海宗这些大商家,也更乐意接受此符。”

“所以道友还是好好考虑一下!”

他这话刚出口,周康的面皮就红透了,只能尴尬笑道:“确实也是如此,但本门的信符用的也是极广,只是有几家宗门素来自傲,不太肯用罢了!我去说一说,也是许的。”

“但三山符箓就没有这个顾虑了!天下买卖货物的地方,就没有敢不接受三山符箓的。”廖老淡淡道:“海外四海游商宗曾经欲以自家贝场所产灵珠代替,后来被道院联合少清剑派灭门了!残余门人重立了四海宗,现在比谁都认这三山符箓!”

“这些人可是有蓬莱支持的……”廖老冷笑道:“现在也就南荒十万大山不认此符,其他都可以通用……”

钱晨听出了这几句话背后浓浓的杀劫韵味,正一龙虎玄坛以符箓道为根基,可真不是说笑的。这背后元始道祖的影子实在太明显,甚至和玉皇天庭有关,为此灭几家小宗门算什么。真正意味深长的,还是蓬莱居然敢违逆元始道祖的意思。

海外三岛这是吃了几个菜?

醉成这样!

钱晨突然想起,轮回之主那里兑换的灵符——好像大多数也是有三山法印的!

见到司倾国随手递给的灵符这般硬通货,钱晨也就承情了!他收起灵符,听人劝吃饱饭,既然能够通用,哪有何必多此一举,换什么武陵信符。

他算一算,加上符箓的价值,想要买的灵药应该就够了。

但钱晨还是想试试看司倾国口中,比灵符还要硬通货,自己所炼的灵丹价值。他就不信了。这偌大的修行界,就没有识货的地方!

“还有,这些……我也要换成信符!”

钱晨抬手放下一瓶灵丹,廖老毫不在意的打开了塞子,伸手挥了挥气味,什么都没闻到,他眉头一皱,伸手倒出了一颗色泽纯红的灵丹,他放在手中。起初还在皱眉打量,但随即便面露震惊之色,身子不由得挺直了,甚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看到他如此失态,周康有些不解,他可从未见过这位坊市请来的大朝奉老前辈,有如此失态的时候。

“这……”廖老声音微微颤抖。

对着阳光,他瞳孔中闪过一丝紫意,赫然动用了目术神通,去观察那枚龙眼大小的丹药。

第六章洞烛幽微,太上丹道

周康知道,廖老朝奉之所以在武陵坊市之中地位崇高,能与一些结丹长老相比,九成的原因都在他这一双眼睛上。每天对着初升的太阳洗炼眼神,温养目窍,修成了一门名为‘洞明法眼’的目术神通。

传言能这门神通窥破元气变化,甚至直视丹炉中的元气微妙变化。

送来坊市之中的毒丹,假丹,炼废的法器,没有灵应的灵符,都逃不过这一双眼睛。这才为廖老朝奉挣下了‘洞烛幽微’的美名。

但随着老朝奉经验越来越丰富,能让他感觉看不准,动用神通的东西,已经越来越少了。

周康在坊市做执事已经三十年了,这才是第三回看到老朝奉如此郑重其事。

在廖老的法眼中,这枚赤红的灵丹散发着无比纯粹的微芒,那丹药混元一体,色泽之纯粹,简直就像假的一样。

“这……或许是元气之丹!”

廖老忍不住擦了擦眼睛,有些不肯定道:“这般纯粹的药性,我以目术神通都未察觉到丝毫杂质,恕我见识浅薄,只听闻过这等丹药,并未真正见过啊!”

“传说太上传下的丹术有四种,血气之丹,能搏龙象,犹有力尽之时;草木之丹,智而通法,固长寿焉能不朽?金石之丹,虽能不朽,只如顽石难通大道;唯有元气之丹,神明不死,造化自成。统御日月,裹挟风雷,呼而为云,吸气为风!”

“按照《丹品论》中说,这便是四重金丹大道。言说的是结丹下品,仿照妖魔内丹,凭着本能凝聚驳杂元气,或是直接炼化妖丹而成丹,品质最低,血气强盛,寿元最下。而结丹中品者,仿照灵药的君臣佐辅,调和内药而成丹,虽然能长寿,但内丹却如草木一般有枯有荣,依旧会老化。”

“唯有采纳一丝金性不朽者,才能有望长生……这便是结丹上品。”

“但真正要比肩神魔,便要在金丹之中,化生神明而不死,修成元神。这便要吞吐元气,通晓大道。”

“《丹品论》上所言,便是如今仙门世家划分结丹品级,中正官评定道种仙材的依据。”

“但又有人说,这四种丹术,对应的是太上炼丹,能以妖丹、灵药、金石、元气为材,最后,一炉中能炼日月星辰,宇宙洪荒。妖丹便是如今旁门各种以蛊结丹,以妖丹辅助结丹的法门;灵药便是如今主流丹道;而金石之丹,则化为器修剑修之道;元气之丹,其下者如灵药之丹,但更为纯粹,其中者号称外丹之术,能体外以鼎炉炼就元丹,其最上者才是如今的金丹大道。”

“这般没有任何杂质丹毒,浑然如一股元气,品质纯粹如此的丹药!”廖老有些颤颤巍巍的小心将丹药放回了玉瓶中,递还给钱晨道:“我只能猜测,它或许就是元气之丹。”

“服用妖丹,能够强大血气,修成妖族的神通。服用草木之丹,能助益修为,延年益寿。服用金石之丹,能够口吐剑气,寄托性命。服用元气之丹,能够神明不死,乃是仿照太古先天神魔食气炼气,证得无上大道的途径。也是当今练气士,最为梦寐以求的丹药。”

钱晨微微点头,此人还算有些见识。利用种种妖兽魔头的精血,炼制血丹之术,钱晨也会,但现在估计只有蛮荒巫教那边,才会服用气血之丹了。甚至金石之丹,也包括本命飞剑,燕殊的剑丸这种外丹。

钱晨能炼成本命飞剑,就是因为太古剑修一脉,其实起源于金石丹道,以剑胎为丹。

只是后来器修崛起,禁制之法大行其道,如今的主流飞剑不再只是一枚金石所炼的外丹,而掺杂了禁制道法。而钱晨炼器最不擅长之处,就是这禁制道法。

若是只炼剑胎,那还真是和炼丹一个道理。

周康听得廖老这慎之又慎的话,不禁手都有些哆嗦了起来,焦急问道:“廖老都不识得此丹,可还能卖得出价钱?”

廖老冷笑一声道:“我虽然有些眼力,但也不过是散修,这等丹药通常只在道门真传道统之中秘传流通。我不认识,那些世家仙门可未必不认识。你喊门中的那几位结丹长老过来,或者请门主出面,估计能识得此丹。”

“认识这等丹药的人,必然舍得花大价钱,不认识此丹的人,也出不起那价。这样一来,认不认识,又有什么区别?卖给识货的人就是。”

“这种丹药,都不是日常服用的!”廖老道:“唯有王谢司马、李钱崔秦这几家子弟,在感应、通法、结丹这等关头上,才会服用,以为助力。寻常的丹药有丹毒杂质,平日还可以慢慢化解排除,突破境界的时候,一不小心污了法力道基,功亏一篑,谁不怕?”

“这等中正平和,并无杂质的元气丹药,才有用处。”

“不然,谁舍得平日里修行,都用这种丹药……他也用不起啊!王家谢家都用不起,除非他们肯倾尽全族之力,供养王龙象或谢灵运,还差不多。”

“不一定……”钱晨暗道:“我认识一个少女就用得起,她向我定了好多!”

“那这等丹药能兑换多少信符!”周康的态度倒是十分的一以贯之。

他根本不管这丹药有多难得,钱晨背景来历可能有多大,只是一心想着赚钱,他作为迎客执事,把自己本职工作做好最重要,至于其他,想多了反而有害。

廖老皱起眉头,颇为为难的样子。

周康小心翼翼的看了钱晨一眼,旁敲侧击的提醒廖老道:“是不是廖老您还有些拿不准?若是有八成把握,便可收下了!机不可失啊!”

廖老横了他一眼道:“你懂什么?”

“我是根据丹药的品质之高,来推测它的来历,而并非因为它可能的来历,才判断它的品质,就算这是草木之丹,有这般品质,那也是人人哄抢。”

“不一样啊!”周康道:“有元气之丹的名头,我能叫此丹的价格上浮六成。许多本地世家嫡系我都认识,只凭此丹的名头,我能叫他们把云车都卖了!”

“既然如此,廖老为何不收下?”周康小声提醒道。

廖老倒是很耿直,对钱晨坦白道:“说白了。武陵信符这等东西,相比起来就是废物,换多少都不值得啊!”

周康听闻此言,陡然色变,隐蔽的拉了拉廖老的袖子。

钱晨拿出来的,只是第二批接引星辰之气炼制的气丹,说是元气之丹,其实还是用了灵药为材,只不过将灵药炼制成了元气,然后再合丹。他拿出来的这些,品质并非最佳的,也只是补充真气,调和法力,增进修为的普通丹药。

并非本质特异,纯阴纯阳,或者转生圣胎这样的灵丹。

所以花起来也到大方,闻言只是笑道:“若能以此采购灵材,你情我愿的事情,谈何值不值得?”

随手又将玉瓶推了回去。

周康点头如捣蒜道:“当然能采购灵材,多少都能用出去。”

廖老还是此世的想法,并不晓得在钱晨的心里,这武陵信符就是一种一般等价物,要说气丹至少是美元,乃是上币,中土世界的市场并不开放,许多交易,都有不可见的障碍……

拿着金银固然是买不到各种修行之资。

同样,散修之间拿来交易,以物换物的东西,也打入不了世家仙门的圈子。

散修拿着自己辛苦祭炼左道法器,根本换不来紫纹龙牙米,清冥寒泉,玉屑圭砂这样的资源……不为其他,就是看不起你。

而钱晨所拿的灵丹,那是哪里都能用出去的硬通货,在廖老看来交换武陵信符这等只能买到下等资源的信用货币,着实是亏大了。

就像用美元交换津巴布韦币一样。

是津巴布韦外汇市场数不着的好事……

周康好像也知道自己过分了,他一咬牙,横下心道:“若是道友觉得不值,我也可以拿出一笔三山符箓来……”

廖老微微摇头道:“你能支取的那笔符箓,还值不得那么多!”

周康脸色一白道:“这是什么灵丹,那么大的一笔钱,买不得一颗?”

“一颗是够了!”廖老点头,然后抬手给他看了一眼那玉瓶的瓶口:“难道你只要一颗吗?那与这位道友商量,也不是不可以。”

周康看到那玉瓶里的丹色,只感觉一阵头晕眼花,他勉强扶着旁边的柜台,才站定下来。捂着额头道:“廖……廖老,你就说这里能换多少?”

“大概四分之一?”廖老思索片刻道。

“廖老啊!你可真是童叟无欺。坦坦荡荡……”周康苦着脸道:“我先收下四分之一,其他请仙友在雅阁暂居,我去请示长老再来……”

“那我可以先动身采买,等你凑够钱再来换剩下的!”钱晨微微点头道,他其实不换成三山符箓也可以,反正都是一般等价物,美国商人去津巴布韦采购,不一定非要用美元嘛!反正有些土著还不认这花花绿绿的纸片。

在当地外汇市场换成津巴布韦币,只要都交易成货物,也没什么妨碍。

但既然周康他们都误会了,反正钱晨也不吃亏,就由着他们误会吧!

廖老喊住他:“且慢!”

他伸手递过去一张玉符道:“我应该还能动用一笔三山符箓,你拿着它去提出来吧!”周康愕然道:“廖老……这可够?”

“是你的十倍!”廖老淡淡道。

周康腿一软,总算知道在武陵仙门的高层之中,他和廖老的地位差异了。

“这买卖稳赚不亏,错过了是他们吃亏!”廖老和钱晨那里笑谈道:“这元气之丹,可是道友亲手所炼?”

钱晨并不直接回答,而是笑道:“我拿出三山符箓,难道还会画符吗?”

廖老以为他已经借此巧妙的回答了自己的问题,哈哈笑道:“道友当是道门真传啊!说起来,不久前也有几位道门真传来到广陵。”

钱晨从崔啖那里早就听闻了这个消息,为了调查楼观道遭劫一事,却有不少道门真传入世,但他自问身份已经洗干净了。此次前往建康,就是想隐隐透露出楼观道还有传承之事。

当然真正着手此事,还得等到他拿下妙空的人头,彻底铲除这个后患之后。

到时候道门那边想要插手干涉,直接扔出妙空的人头出去,言楼观大劫的罪魁祸首已灭。

届时,钱晨自然就占据了楼观道的正统,就算有人想要借口插手楼观传承,也没了借口。

钱晨点点头,似乎早有得知一样,平静道:“太上正统竟遭魔劫,确实令人发指。就是有九幽血海在背后撑腰,此事也定然不会就此作罢!道友可以看着……接下来入世的道门真传,只会更多。你们这武陵仙坊若是能拿出真正的珍藏,说不定还能再换一些好物!”

他说的好像知道那几只道统还会派人出来一样,但其实也就是随口一猜,并不负责。

但廖老那边,好像已经将他当成道门行走天下的真传了。

第七章家有洗砚池边树

廖老为钱晨奉上灵茶,兴致勃勃的与他闲谈起来:“我昔日读《丹品论》的时候,记载当年在百草山炼丹的葛洪仙翁与烧火道童的谈话,那道童便是日后的百草山祖师。”

“百草山祖师问葛洪仙翁,如何才能炼成不死神丹。”

“仙翁告诉他说,昔年太上炼丹的时候,以妖魔内丹为材,诛杀无数妖魔炼制妖丹。炼成后,服下妖魔血丹,就可以获得妖魔的强横气血,肉身和力气都强大无比。于是人族纷纷屠杀妖魔炼丹,渐渐强大起来。能够与妖魔中的强盛族群抗衡。”

“但妖魔寿元悠长,人族的强大神通士渐渐衰老,纷纷死去,人族青黄不接,又引来了妖魔的窥伺……”

“于是太上道祖又采集百草为药,炼制草木之丹,服下后能延年益寿,治愈百病。”

“人族长寿而强大后,终于稳固了地位,他们向高高在上的神魔祈求,畏惧祂们的神通法力,不死和强大,太上道祖只得以金石矿物炼丹,取金性之不朽,炼制金性之丹,终于让人族得以长生,不再祈求神魔。”

钱晨微微一笑,道:“我也听过这个故事,但不是从《丹品论》中得知的。有这个故事的时候,百草山应该还没有写出《丹品论》呢!”

钱晨感叹一声,继续讲述了这个故事:“最后,长生不老的人族开始挑战神魔,却倒在了神魔强横的神通法力,无边神威之下。”

“太上道祖观察神魔,发现他们不吃血食,也不采集灵药草木,只把挖掘的神金矿石装饰在身体外,炼制成神兵魔兵,他不明白这些神魔是如何强大起来的。直到有一天,他看到一位神魔吞吐日月,采纳五气,这才恍然领悟了神魔强大的秘密。”

“太上采气而炼丹,九转而吞纳宇宙,最终炼成了不死神丹。”

“服下不死神丹之后,人族终于不死而神,拥有同样的神通法力,与和神魔比肩的强大!”

廖朝奉神往道:“这便是人族修行之道的起源!炼气之道,源于上古神魔吐纳先天之气,金丹大道起源于太上道祖炼丹,元神之道起源于天地孕化先天神祇。元神之后,我等不得而知,但一定也是太上道祖这等人族前辈,不断开辟而来的道路。”

“如今练气,结丹,炼神之道已成修行正统,但我人族却渐渐忘却了这些前辈大能留下的大道,中土修行界已然衰微,偌大的九州,近些年来竟然连元神真仙成就都少有听闻。”

廖老叹息道:“当是世家之患啊!”

钱晨没有说话,他从廖老的口中,听出了浓浓的不甘之意。似乎年轻之时,也有一段故事。但如今只能坐在这坊市之内,当一个为人鉴定奇珍异宝的朝奉。

就钱晨所见。

中土的散修,或者说,没有世家背景的修士——太苦了!

如甄道人一般,极力野蛮生长着,在世家留下的缝隙之中,喘息一口灵气。

一面与各地的小世家斗智斗勇,一面还要筹谋修行的资源,吃相不免难看一些。

或是如老朝奉一般,无论年轻时有多大的志向和追求,老了都只能蜗居在这世家仙门营造的仙城内,依靠他们的庇佑生存。

在这种难言的沉默之中,周康带着三山符箓归来了,他一面掏出符钱给钱晨清点,一面请廖老将整瓶灵丹都鉴定了一遍。这瓶灵丹有十六之数,却值得那三千张三山符箓了。

这笔买卖要是出了问题,他这迎宾执事也就当到头了。

未来能做一个杂役,就算武陵仙门有良心。

而周康却兴奋不已,正待收好灵丹,却听钱晨问道:“周兄也是世家子弟?”

周康不以为意道:“却是周家子弟,但……哈哈!我这般的世家子弟,与奴仆也差不多了。只能出来混一个司职,挣一分修行的资财,每年还要为家族提供各种方便。头疼不已啊!”

“我还以为世家子弟,在宗门内总有照顾呢!”钱晨笑道。

周康叹息道:“宗门之中,尽是那几家的人,还能照顾到哪里去?近年来,外人想要入宗,若非得那几位长老提携,就只有娶那几家的女修了。廖老若是肯娶一位旁支之女,说不得也就不用在这坊市待了。”

“我听闻廖老是有结丹之姿的!”

廖朝奉只是摇头,并不再言语。

钱晨拿起物价单子,勾了其中许多灵药出来,递给周康,令他让人调运过来。这单子都是大宗的货品,乃是灵田药田的出产,而那些散修偶然采到几株的灵药,或是世家收罗的精品,都放在外面的各个商铺摊位上买卖。

周康便在前头带路,引着钱晨过去,钱晨袖子里塞了鼓囊囊的三山符箓和武陵信符,往往看中旁边摊位的什么东西,都会随手买下,并不还价。

不过多时,整个山城都知道,坊中来了一位豪客。

除去那些灵药必买之外,钱晨还见了许多稀奇的东西,此处仙坊颇为豪奢,往来的不是修士,就是世家贵族。

就算是钱晨所戏言的’摊位‘,也不是随便铺了一块布在地上,就等往来的行人路过瞧瞧。

而是亭台楼阁,朱栏玉砌,搭建起天宫一般的景致,廊腰缦回其间,不时可见的镂空紫铜炉里正飘出徐徐的烟气,带着淡淡馨香的凝神香料的味道。

此界世家的奢华习惯,却让钱晨有些不适。

这种拼命燃香的雅好,在钱晨前世,已经属于制造空气污染傻逼。偏偏此世却以为高雅。钱晨不得不放出飞云兜,在脚下化为数尺方圆的青云,隔开那隐隐的香气,他伸手一指,分出一朵祥云将周康也一并托起。

周康站在飘渺,踩上去却意外踏实的祥云上,被托着一起徐徐向前。

“这是宁轩阁,乃是琅琊诸葛氏的产业,传卖文房清供,君子玩物的。”周康为钱晨指引到,钱晨略微扫过,瞧了几眼之后,便勾起了他的兴趣……这不就是前世的文玩店吗?

正要见识一下这仙道世界的文玩是什么样子。

他驱青云进去,却见十数个精挑细选出来的童男童女,站在雅阁之内,每个人身前都放着一件异宝。

钱晨看到一方砚台里,游动着一只墨水化成的鲤鱼,在砚中跃动不已。

那站在砚台前的童子道:“公子可要看一看这墨宝仙鲤吗?这仙鲤吞吐笔墨,若是公子书写文墨,当有涂改之处,可令其吃下。纸上便不留墨迹……”

“而且这般墨宝以书写的字画神气滋养,甚至能化为墨龙,若是养出一只墨龙,便可成为书法上的大家了!”

“昔年王家羲之真人之子,天下二十八字的献之真人年幼时,便在缸中养了一群墨宝仙鲤,结果数十年勤学不怠,居然养出了十八条墨龙。那一日道院的祭酒孙恩真人去王家赴宴的时候,正好遇到献之真人在池边洗砚台,却见池边梅花带有墨痕,真人好奇问之,才知道是羲之真人幼年习字所染。”

“道院祭酒孙恩真人笑问王献之,令尊家有洗砚池边树,朵朵花开淡墨痕,汝又如何啊?”

“献之真人笑回道:有龙!”

“便见三只墨龙横空飞来,探首入池中饮砚台墨水。孙恩真人方知小子不逊其父,便收献之真人入门下。两百年来,那十六只墨龙还常在道院镜湖之中嬉戏。乃是献之真人随身爱宠,任意一只都不逊于结丹修士。”

那童子口才颇佳,将故事娓娓道来,带有一种传奇之色。

若非钱晨实在不擅长书法,或是附庸风雅之辈,说不定也就买下了这只墨宝。

可他所说的献之,羲之两位真人的故事,为什么既视感那么重呢?

钱晨一时默然……道院祭酒,孙恩真人?他真的不会造这大晋的反吗?钱晨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献之真人所习,可是黄天**?”

那童子顿时愕然,看着钱晨的眼神就有些奇怪了。不知道这人在胡说些什么。

“献之真人曾是百年前天下二十八字之一,如今亦已经丹成上品,天下皆知其修习的是道院的《黄庭内景真经》。这黄天**,又是什么?”那童子的态度隐隐有些倨傲,淡淡说道。

钱晨叹息一声道:“听闻当年楼观道钱祖师除妖之时,以雷法毙杀那为恶已久,残害生灵数万的千年柳树妖。一声雷霆之下,树妖化为焦炭。天雷真火爨木之时,众人皆只知道寻找遗留神木灵材,唯有钱祖师闻得火烈之声,知其必有良木,因刨焦木而裁为琴,弹奏果有雷音。”

“此琴一动,犹如法海雷音,声正而浩大,妖魔闻之皆尽暴毙,是为大圣雷音琴。”

“可见自古雅士,言行皆有相似之处。”

“楼观道……”周康皱眉道:“似乎听闻过这个名字……”

小童脸色微白道:“乃是太上真传道统之一!”

“在下诸葛谨,谢过先生指点!”小童对钱晨恭谨一礼道。

“哦?”钱晨笑道:“我指点了你什么?”

诸葛瑾拱手道:“先生指点我不可有自傲之心,先生不知道献之真人洗墨养龙的故事,我也不知道钱祖师除妖斫琴的故事。世间自有隐士,些许声名,不足以自持。王家献之真人,孙恩天师的盛名固然显赫,但楼观道钱祖师,又何尝不是高人隐士?”

“献之真人,孙恩天师有这般威名,都未曾自傲。楼观道钱祖师除妖斫琴不为人知,三者皆不以声名为重,我只是得知了他们的名声,难道就足以自傲了吗?”

“孺子可教也!”钱晨微微点头。

就喜欢这种自己脑补的,钱晨的意思是——他的逼格不下于王献之。

这个逼我也可装得!

终有一日,我要用我的大圣雷音琴弹爆他十六条墨龙啊!

那时候,我也要天下卖琴的,都传说我的故事!

第八章铜雀台,一气宗(月票3500章加更)

钱晨在宁轩阁转过一圈,确实见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诸如那鲛人明珠、画中美人、砚中墨鱼、瓦上铜雀、生花妙笔……

看过这些,钱晨不由得笑道:“其他几件或是赏玩,或是雅物,我都知道。但这瓦上铜雀是什么用处?”

那些童子以诸葛瑾为首,见到诸葛瑾都点头认错,更不敢说什么。

还是诸葛瑾回答道:“这瓦上铜雀,乃是数千年前大魏的武帝于邺城漳水之上,建台以彰显其平定四海之功。收藏天下美人,法宝、灵物、上古天书于其中。此台修建之时,魏武帝得古之铜雀,乃是稀世灵宝,故名铜雀台。”

“铜雀台建成之后,便仿照灵宝铜雀,铸此法器。”

“这铜雀立于瓦当之上,每每感应天象,若是有风雨将临,便会发出妙曼之音,若是有雨水落下,铜雀便回低声曼唱。如今数千年以过,铜雀瓦当毁坏大半,铜雀台也沉入漳水水眼之中,原本这铜雀瓦当,只是诸位真人为了寻找上古灵宝铜雀,闯入水眼之中带出的古物。”

“后来时人渐爱,便风靡为君子玩物了。”

“有点意思!”钱晨看到下方的价格,不过三百信符,却也不贵,就随手买下了。

“有空去探探这铜雀台遗迹……毕竟没有探索过上古遗迹副本,总感觉修行的生涯缺了点什么。而且那上古灵宝铜雀,说不定就有缘呢?铜雀春深锁二乔……”

钱晨再随手选了一颗鲛人明珠,那明珠碗口大小,其中有一只鲛人提灯,所放光明笼罩数十丈,不逊于前世的白炽灯。而且光线更加柔和。钱晨虽然能在夜间视物,但还是习惯有光的环境,这对他来说,就像买一盏台灯一样。

剩下其他的文玩雅物,诸如一些养在玉山中的小精怪,书卷气滋养的书虫,也颇有一些意思,特别是那白色蚕虫一样的书虫宝宝,看到钱晨的时候,却扭动挣扎着向他爬过来。

让诸葛瑾十分惊讶,低声道:“人身上的书卷气越多,就越吸引书虫……还有这小君子!”

一只穿着青衫儒袍的小小精怪悄悄从黄金玉屋中钻出来,飞到钱晨的肩膀上,摇头晃脑的在他耳边读书,那抑扬顿挫的读书声悠悠入耳,让人心神宁静。

“它也只青睐有学问的读书人,先生这是读了多少书,才让它如此亲近啊!”

钱晨闻言却有些感慨,他心里算了算:“也不多,就苦读了二十几年而已。研究生三年大概读了几百篇论文,数百本专著吧!大学以前读的名著,传统书籍,没有营养的杂书,小说,上大学时喜欢传统文化,只是道藏就翻了多少卷?林林总总,换成这个世界的书,也就百万卷吧!”

这时候,得寸进尺靠近了钱晨耳朵的小君子终于激怒了耳道神。

“我都没住进去,你还敢靠近!”耳道神大概是如此想着。

它发出一声愤怒的嘤嘤叫声,挥舞着灵针将小君子打的斯文扫地,抱着脸逃离了钱晨的身上,一身青衫都被耳道神划拉了不少,一位女童赶紧抱起小君子住的金屋,惊恐的看着那只有豆大,却十分气势猖狂的耳道神。

周康见到耳道神,有些惊异道:“这是耳道神?”

“难怪仙友看不上这些书中精怪们,这等小精怪嫉妒心极强,向来不容其他精怪侵犯它们的地盘。耳道神可比什么书虫君子珍贵多了!”

钱晨弹了一下张牙舞爪,横行霸道的挥舞着灵针,吓唬可怜书虫的耳道神。

摇头笑道:“这小蠢物,哪里比得上书虫了?我怎么没看出来?”

一个打小报告,说八卦的小妖怪,确实不如书虫君子符合钱晨的气质,若不是养熟了……

耳道神闻言伤心的嘤嘤叫着,缩回钱晨的衣领里去了。

周康还没回答,就听诸葛瑾道:“先生不可小看这耳道神,他名为‘神’,却比其他寻常精怪要高一筹,有神格。这等精怪,竟然天生便能察知天机,据说甚至可以获得赦封神位。许多修习卜算之道的修士,都喜欢养一只在耳中。毕竟涉及自己的劫数之时,往往算不准,但这等小妖精,有时候却有奇效。”

“原来还是小瞧它了!我还以为光吃不干活呢!也没听到它察觉过什么关于我的天机!”

钱晨浑然好像忘了自己是轮回者,一应天机都被轮回之主屏蔽,而且身体里还有一尊先天灵宝,等闲道君都难以掐算的事,只把耳道神来回的羞辱。

他领口那嘤嘤之声,不断传来。显然这小妖怪伤心的不行。

钱晨腰间葫芦上的金银两个童子浑然没有以前同仇敌忾之心,幸灾乐祸的看戏呢。

稍微给了些丹屑,安慰了一下这玻璃心的小妖怪,钱晨又买了一些符纸,符简,符墨,甚至还选了一只九节羊毫的符笔,准备修习一番道门的画符功课。

钱晨发现请神办事,书写神箓实在太好用了。

特别是对他这样有后台的人来说,方便的不行。

所以准备给玉皇天帝的众神写几份邮件放着,以后就算自己用不上,还可以让漫天神祇照顾一下自己人。

这符纸符墨符笔价值却也不菲,事实上,那些仙道文玩也就是兼着经营着,这家宁轩阁主营业务,还是买卖这些符道材料。

“你们这里可否定制符笔?”钱晨找到诸葛瑾问了一句。

“若是先生要定制符笔,我们这里也有选择,无论是土精玉羊毫为锋,清净法竹为杆的清净灵羊毫笔,还是以北方草原白月妖狼毫为锋,湘水泪竹为杆的白月狼毫笔,都是品质绝佳。这里还有紫须鼠毫笔,最适合绘制小张的灵符……”

钱晨剿灭过一个大狼群,什么都不多,就是狼皮多。

他切了一截啸月天狼的尾巴下来,然后配上柳树妖坚韧的柳枝,交给诸葛瑾道:“就用这些作为材料。”

诸葛瑾搓了搓那啸月天狼的毛发,感受到其上精纯的妖气,微微有些心惊。

这妖气,当不逊于结丹的妖王了!

而且看着月白的毛发,透着月华滋润的韵味,也许还是上古异种!

钱晨才离开这文玩雅阁,便回头问周康道:“这里可有卖罡煞之气的地方?”周康哪里想到钱晨不过随便逛了逛,就要买这等珍贵万分,修道人最看重的灵材。他也不敢不回答,只是躬身道:“一气阁专卖元气,或许会有!”

“还有卖元气的商家?”钱晨咂舌道:“这到奇了!”

周康解释道:“仙友也是突破过感应境界的,应当知道修行采气纳气最为辛苦,于是便有这一气阁,以法器收集精粹元气,供人炼法修行,而且价格不菲。如罡煞之气这般极品的天地元气,更是有价无市!”

若是有雷属的罡煞之气,钱晨可以直接炼一颗雷元外丹出来,反倒比创造五雷丹的丹方来的容易。

毕竟罡煞之气的应用之法,早都被前人琢磨透了。有一定之规!

雷煞之气钱晨倒是知道一口,就在九真大泽之中,还是钱晨亲手造化的,可惜想要能用,最少也要等待个五千年,钱晨这一代就别想了,留给徒孙还差不多。

“这世上有我这般以元气炼丹的,也当有贩卖元气的。这样一来,岂不是可以如买卖灵药一般,买些异种精粹元气来炼丹了?”钱晨颇感兴趣的想到:“这到省得我采气的麻烦了,只是不知道一气阁采纳的元气,有没有我要求的那般精粹!”

“最好把它积蓄元气的法子弄过来,自己干。”

一气阁有些奇特,居然飞在天上,也不知道武陵仙门如何允许它开在自家头顶上的。钱晨架起青云,飞纵了数百丈,来到了山城顶部的一处楼阁前。

周康小心交代道:“这一气阁是一气宗的产业,乃是天下有名的练气大派。门人一向眼高于顶……若有冒犯之处,仙友还请多担待一些。”

钱晨听说过那一气宗的名号,可算比梅山、竹山这等‘正道名门’高端了一些,算是入了名门正派的门庭了。

宗门内,至少得有个阳神大修士吧!

那一气宗的守门童子果然不同凡响,看到钱晨乘云上来,与周康平日所见的冷傲完全不同,热情上来招待道:“不知是哪家的道友,来我一气宗拜访。”

钱晨不好报出楼观道名号,只道:“行走在外,不便通报,还请见谅!”

那一气宗弟子见状倒也不纠缠此事,只问道:“道友所来,想必也是要采买元气,炼法或修行所用。还问道友想要买那种元气,中土常见的三千种灵气,我们一气宗皆有出售。”

钱晨沉吟片刻,也不知道该不该直言相告,思索数息,还是坦诚相告道:“我想采买雷元相关属性的罡煞之气,不知可有?”

那弟子果然吓了一跳,整个人都颤了一颤,钱晨就是担心吓到了他,才有些犹豫。

“罡煞之气,还是雷元之属!”

一气宗弟子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这种东西,不说有没有人得了机缘,侥幸采到。就算有人侥幸采到了一两口罡煞之气,难道还会往外卖吗?卖不卖的出去不一定,来抢的人一定很多。说不定还能看到门中几位长老蒙面的身影呢!

那弟子暗暗腹诽道。

第九章雷精电蛇,横刀抢夺

那一气阁的弟子见钱晨一开口就是要这等奇珍,面上还十分淡然,更加谨慎道:“罡煞之气实在太过珍贵,若是天罡地煞榜上的那些,天下仙门凑一凑,也未必能凑齐几口。尊客所求雷元之属的罡煞之气,本阁却是没有的。”

好在钱晨原本就没报多大想法,脸上也就没露出什么失望的神色。

这让那一气阁弟子,有些摸不清钱晨是真的想求此物,还是见他们一气阁店大气势足,故意说了一个他们不可能拿出来的东西,来杀他们的气焰。

他只能陪笑道:“尊客所求如此珍贵,还得请上二楼,这一层都是一些驳杂元气,自然不入方家法眼。“

钱晨扫了一眼,看见四周的架子、桌台上,都摆放着一个个青皮葫芦。

这些葫芦或大或小,皆有些灵气,虽然不如钱晨腰间系着的红葫芦灵气盎然,但是已经算是一种下等的灵药了。

青皮葫芦内蕴灵气,能够很好的保存里面盛放的东西。钱晨灵觉一扫,便能感应到葫芦中那些存放的元气。里面存放的元气量不算小,约有钱晨采气一天那么多。但钱晨已经接近通法境界能采纳元气的极致,换成普通散修来,至少需要近三个月的苦苦收集。

如此购买一葫芦,倒也能方便炼气和修炼法术。一门旁门的道法,炼化这么一葫芦元气,大约也就炼成了。

就算是厉害一些的法术,也最多三葫芦。

但这些元气没有一种合钱晨使用,品质太低,驳杂不堪,甚至有女子天葵炼化的驳杂血气,价格还比寻常贵上一筹,当然,大多数元气还都是阴寒之气,青木灵气,离火元气和癸水水汽这等大路货色,钱晨更看不上眼。

这量是够他采气一天。

但钱晨采纳的,至少是冰魄元气这等等级的元气。

若只是收罗一番水汽,找一处大湖大泽,钱晨举手抬足就能采集一葫芦。

那一葫芦癸水水汽,能炼出一道指头那么粗的癸水精气吗?

钱晨暗自摇头:“需要这种驳杂元气的散修,只怕宁可自己苦苦采纳一年,也不肯花费如此代价购买。而出得起这般价格的,多半也就看不上这些元气了。”

太上道偏爱葫芦,那驳杂的元气钱晨看不上眼,倒是青皮葫芦,让他感觉不错。

随手一指道:“这葫芦你们卖吗?”

一气阁的弟子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等买椟还珠的事情,迟疑道:“这葫芦是门中种来作为容纳元气的器皿,倒是不值什么钱。尊客若要,我等奉送一些便是。”

正好装丹药的玉瓶快用完了!拿这种两指大小的小葫芦盛放灵丹却也不错。

钱晨微微点头,跟着他上了二楼,这第二层的布置和第一层一般,只是陈设的盛放元气之物,就不仅仅是葫芦了。有半人抱的玉瓶,带着法力波动,烧制而成的青花瓷器,还有童子抱在怀里,相当他半个人大小的青皮葫芦,陶土烧的泥壶。

因为此楼的元气已经达到了太阴寒气,冰魄元气,癸水精气,离火精气这等级数,纵然比起钱晨所感应所得,还是有些驳杂,但回去粗粗提炼一番便能用了。当然这价格也比楼下高了数十倍,没有百张信符,根本不会考虑。

这些元气性质极端,才必须以相应的器皿容纳,诸如玉瓶装着太阴寒气和冰魄元气都很好,但换作葫芦来,只怕几天就冻裂了。而葵水精气若是放在泥壶里没什么,但要沾着一丝玉器,怕是把玉器滋养得晶莹滋润,如一汪清泓,自己却渐渐消耗了。

钱晨捡着雷霆精气,巽风精气买了几瓶。雷霆精气若不去高空采纳,就只有等到雨季降雷的时候,才能收集一点。对于钱晨来说也是比较麻烦的事情。

而且钱晨正要炼制五雷丹,诸如巽风精气,甲木、乙木精气都需要比较大的量,在这里顺手也就采买了。

算起来轮回之主炼制大圣雷音琴的时候,以雷霆精气洗练蛛丝就收了钱晨二百功德

二百功德是什么概念,钱晨五百功德请天市垣执役仙童出手,那一日倾下的星辰之光,各色元气,非但质量上不逊于那些雷霆精气,数量上更是数百倍于轮回之主。就算轮回之主的洗炼的质量比较好,但钱晨自己动手,也就是多花几刻时间的事情。

轮回之地的材料费,简直黑心到了一定境界。

所以钱晨在这里撒起符钱来,当真是不当钱的,一葫芦雷霆精气才五张三山符箓,买!

钱晨洒下两百多张三山符钱,将他炼丹用得着的元气一扫而空,看的那一气阁弟子眼皮乱跳,就连那些捧着装纳元气器皿的童子们,都不由的低低惊呼一声。一气阁弟子认真看了两眼那三山符箓上的朱红法印,脸上不住的抽动,又忍不住多看了钱晨两眼。

“轮回之地的三山符箓,莫约也一功德一张。当然卖价要折十倍”

“按照轮回之主的兑换价格,一道雷霆精气大约一百二十功德,这就是二十四倍的差价啊!”钱晨不禁心中感慨:“要说物价,还是中土世界的好。”

钱晨也曾想过,为什么轮回之地的罡煞之气,乃至精粹元气的价格如此夸张。

后来才有点想明白了。

中土世界虽然没落,却也是地仙界,诸天之一,不是轮回之地的元气价格太高,而是这里的元气比其他万界更加丰富。丰富到如果倒卖元气,在轮回之主十倍差价之下,都能赚一笔的程度。轮回之主的物价,要面对的是整个诸天万界,自然会因为各界的特产不同,存在倒买倒卖的空间。

但这般却是在损害轮回者所在世界的本源,虽然轮回者勾走的元气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但从钱晨炼个丹都要想方设法偿还造化就知道

一界的天道,或者说一界如果有天道的话,那是相当抠门和记仇的。

拿走它的东西,终会要连本带利的给它还回去!

“还有吗?”钱晨买空了这一层近三分之一的货物,扫了一眼剩下的不再入眼,才转头问那一气阁的弟子道。

一气阁那弟子已经不敢再怀疑钱晨的财力,看这位采购雷属元气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知道拿出一道雷元煞气,人家说不定真的就能随手买下来。

他恭敬道:“尊客还请上三楼本阁虽然没有雷元煞气,却还有几种略微差一些的阴煞。”

“哦?”钱晨这倒提起了兴趣,罡煞之气在中土世界还好,在轮回之主那里,通常都是以道德计价的,若是能买到,哪怕价格略贵一些,在诸天万界来讲都算是血赚。

登上三楼,这里比起楼下可就空旷多了,十几件瓶、罐、坛、葫错落其间,许多装饰布置围绕着这些东西,端是衬托的其价值不菲。

钱晨看到了一个青龙闹海的小坛子,里面装着一泓清水,灵觉一扫,却是癸水真水。

就连那青龙闹海的小坛子,都是一件祭炼了两层禁制的法器。

另外一个灵气充盈,只比钱晨腰间的品质略差一些的黄皮葫芦里,却有一道电蛇在盘踞,乃是雷霆精气化形的灵物。

还有玉瓶中插着的一只不谢桃花,甲木之气盈然,赫然是能用于祭炼品级不错法器的灵物。

其中装着煞气的坛坛罐罐有四个,其中三处的煞气只配祭炼入七煞幡中,钱晨也不去看,唯有一处装着戊土真金煞的青铜瓶,让钱晨有些在意。这一道戊土真金煞整体品质,确是不逊于钱晨在那处荒宅下面发现的玄阴霜煞了!

虽然精纯稍差一些,但本质却更比其醇厚,若是寻着一处对应的乾天罡气,却也能炼出七品以上的外丹元丹。

“可惜了,戊土真金煞能搭配的乾天罡气不多,除了乾天五行真罡之外,也就是几种乙木、癸水的罡气能够搭配。若是能凑的罡气较为雄厚,五行俱全,却有可能炼出四五品的元丹来。”

钱晨微微有些可惜,罡煞之气珍贵万分,更难寻得相互对应的罡煞之气。

若非如此,钱晨也不至于险些灭了一个门派,才抢到自己所需的煞气。那裴俊虎也不至于迟迟不能结丹,为了机缘,向钱晨显摆他的道心坚定。

但这等珍贵的资源,买下来总是不会错的。

再不济,祭炼到法器里,也能炼成一件本质上佳的法器。诸如钱晨手中得自逐日神君的分土小锄,现在放在乾坤袋里发霉,若是炼入这戊土真金煞,也是一门不错的土遁法器了。

此时,却有一位白衣儒袍的公子,在几位仆从的拥簇下,缓缓往三楼而来。

他扫了钱晨一眼,只当是一个闲人,并不放在眼中。

边走边对身旁同行的一气宗的年轻弟子道:“那条雷精电蛇真如你所说?能吞噬雷电,适合祭炼避雷的法器?”

“那是自然这条雷精电蛇,是宗德师叔在南荒十万大山斩杀一只渡劫大妖的时候,摄取其雷劫而来。后来宗德师叔将那大妖的元丹,赐予了他的一个侄儿晚辈,居然叫他炼化元丹,结丹功成,那人平日在宗门里也不甚出色,只因讨好了师叔,居然得了如此机缘。”

“宗门内也是闹过几天的。”

白衣儒袍的公子笑道:“师弟何必羡慕,这等炼化妖丹而结丹,通常只得**品。师弟若是能凭着自家的法力结丹,有丹成中品的指望,前途不是反而胜过他十倍?”

“陶兄说笑了!凭自家法力结丹,那我成就之时,岂不也是垂垂老矣?”那一气宗弟子叹息道:“宗门内每年结丹大会,掌门和各家长老考察弟子,赐下有助于结丹的一气八鼎转炉丹。若是能得此丹,才算有结丹中品的指望啊!”

那陶公子笑而不语,知道此人巴结自己,就是为了让自己说动家族,推他一把。

但他也值一枚一气八鼎转炉丹么?

一气宗可是上乘仙门,不然也炼不出这有助于结丹的上品仙丹。此人门第不高,想要推他上位,得浪费多少人情?那一气八鼎转炉丹,岂是他这个旁支能能肖想的?

陶公子自家想要获得一枚,都要耗费许多心思人情呢。

那一气宗弟子见他并不回话,难免有些失望,只能更加卖力讨好,对那跟随在钱晨旁边的一气宗弟子道:“严师弟,将那雷精电蛇为陶公子取来!”

那严师弟有些迟疑的转头看向钱晨,虽然钱晨还未选定,但怎么说也是钱晨先来的。

第十章正义的背刺,坚定的道心

最重要的是,钱晨出手大方,若是他买下此物,比起给同宗弟子的折扣,可要划算太多了。

卖给同宗也就是个友情价,哪有卖给土豪划算。

严姓弟子隐隐盼着钱晨出手抢下来,反正自己只需要轻飘飘一句,这位客人已经定下了。任由那高师兄如何,都有话说。

但钱晨可没有这个世界世家那种‘我没有开口,任何后来的都要乖乖等着的霸道习气’。

钱晨只按前世的习惯来,只有问过了价格,定下了买卖,才算达成了契约。

他既然没有说要买,人家先选定了。自己抢什么?非得如此才显得霸气吗?

当然,也就是那位陶公子所看中的,并不是钱晨最看重的戊土真金煞,不然钱晨也就入乡随俗,叫他知道什么叫先来后到了。而这只雷精电蛇虽然也能炼丹,但有的是替代品,在钱晨心中,并没有什么不得或缺,非要出手钓鱼都要拿下的重要地位。

他如今也知道如何拨撩这些世家子弟,若是想要名正言顺的出手,至少有数十种办法,叫这东西最后乖乖落入他的手中。

钱晨示意那严姓弟子请便,自己先开口定下那瓶戊土真金煞和几种异种元气所化的天材地宝。

“那戊土真金煞和那坛癸水真水……”钱晨又提了几件灵材,最后道:“我都要了!”

那严姓弟子顿时愣住,旋即大喜,对周围发呆得童子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把东西奉上来。”那些童子没有见过钱晨在下一层一掷千金的豪爽,还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闻言只能捧着各色的器皿,亦步亦趋的来到钱晨跟前,钱晨扫了一眼,在那陶公子和高师兄难以置信的目光下掏出一沓三山符箓,准备付账。

钱晨刚拿出这些符箓,随即皱了皱眉头,想了想还是把符箓揣回了怀中。

那陶公子才松了一口气,但看到钱晨掏出的厚厚一沓符箓,很识趣的没有出言嘲讽。

他捏了捏自己袖子里薄薄的一叠三山符箓,心中无端的甚至有些羞愧。

这时候钱晨才换了一个地方,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玉瓶来,扔给了一气宗那位严姓弟子。

陶公子的心不知不觉又提了起来,带着一丝好奇,一丝庆幸,想看看钱晨换成了什么来付账。

钱晨也就是想着在这里把三山符箓用了大半,后面再要采买什么,却也有些不便,一气宗乃是炼气大宗,总该有些眼力,而且他也想看看,这元气灵丹,是不是真的如司倾国所言,乃是比三山符箓还好用的硬通货。

目前来看,在武陵仙门坊市主管那一层次,是能用的。

严姓弟子看了一眼那玉瓶,有些惊讶,他伸手轻轻磕出一粒灵丹来,放在手心上。只见他手心浮起一丝犹如青烟一般的真气,将那灵丹笼住。初时还有些眉头微皱,继而浮现震惊的神色,甚至有一丝挣扎,那高师兄看着自己这师弟也不去拿那装着雷精电蛇的葫芦,只在那里变脸来玩。

脸上青的,红的,白的,轮转而过,煞是好看。

一肚皮的疑惑,顾不得继续笼络那陶公子,挤上前去。

却听到那严师弟嘴角微微抽动,神情还未从震惊之中回复,只是看了钱晨一眼,道:“尊客这灵丹我能做主交换,只是还用不了这么许多。说罢,只留了那玉瓶之中三分之二的灵丹,剩余的装入一个小葫芦里,交还给钱晨。

钱晨只是用坊市处三山符箓和元气灵丹的交换比率,塞了几枚纯阳丹进去。

没想到还能退回一小半……

这时候,那高师兄终于忍不住了,他抓住自家师弟的手腕道:“什么灵丹这般贵重,师弟你可不要胡乱答应,坏了规矩,让师兄来看一看!”

两人鉴定灵丹的手法相似,都是放出一丝真气,勾动那灵丹。

高师兄放出一丝赤红的真气,触及灵丹之后,脸色瞬间变化,如同被雷击一般。他甚至未能管住嘴巴,失声喊了出来!

“元气之丹!”

“这……莫不是咱们一气宗秘传中所提,太上真传丹术所炼的元气之丹?”

高师兄脸色一阵变化,严师弟看他一副恨不得亲手抢过来的样子,连忙拍开他的手,叫人给他拿了雷精电蛇过来,自己讨好的将钱晨所要的东西都放入一只乾坤袋里,将这乾坤袋也附带着奉送上来,钱晨神念一扫,清点过后,便要起身离开。

这时候高师兄拿着装着雷精电蛇的葫芦,突然惶急伸手道:“这位道友请留步!”

钱晨停下脚步,微微皱眉,回头去看他。

他将雷精电蛇恭敬递给钱晨道:“凡是有个先来后到的道理,道友既然先我等一步上来,我又岂能不问过道友的意见,就定下此物?我见道友将本阁雷属灵物尽数换了,想必这只雷精电蛇,也定然是道友中意之物。”

“高某且不可横刀夺爱,这件灵物,还是还给道友你。”

陶公子面露震惊之色,没想到自家的好友,转身就给了他一记背刺。连忙道:“高兄,这雷精电蛇我可是和你说好了!正要用它炼制一件抵御雷霆之宝。”

那高师兄面带愧意道:“陶兄,我确实事先与你说好。可那时候,并未想到已经有道友看上了这件灵物,而且还早我们一步。陶兄,既然这般不凑巧,我们就认了吧!”

“你放屁……”陶公子气的口吐芬芳:“这东西,明明人家已经让给我了!”

“你就是想换人家的灵丹罢了!”

不说是他,听闻高师兄这话,钱晨都有些愕然……这么现实的吗?

高师兄一身正气,义正言辞道:“陶兄急的都口不择言了!这雷精电蛇没有了。高某宗门之中,尚且还有其他灵物,届时高某一定帮陶兄淘换一件合适的……这位道友,这雷精电蛇,您还要吗?”

钱晨皱眉道:“君子不夺人所爱,既然那位道友比我更需要此物,还是让予他罢!”

高师兄笑道:“道友此言差矣!试想,方才是我向严师弟定下了此物,如今我想让与道友,与其他人何干?严师弟,替我向门中暂赊此物。道友,如今是我要让予你……只是交个朋友。与陶公子何干?”

陶公子悲愤莫名,指着高师兄道:“好,高岚……你很好!”说罢,看着这里是一气阁,他按耐住了自己的怒气,挥袖转身,对那些慌张的仆从道:“还看什么?难道继续留在这里丢人现眼吗?”

说罢,便气冲冲的离去。

那高师兄看着陶公子离去的背影,笑而不语。

你确实是世家嫡子,地位远高于我,但我也不是吃素的。有宗门庇佑,你本事再大,面子再广,还能逼得宗门出手惩罚我不成?

而且这事关我结丹……你陶公子的面子,难道能比我结丹的前途还重要?

这气丹本质极高,丹气纯粹,只是以真气触动,便让我有气动之感。若是炼化此丹,当有冲击结丹的机会!这般与我法力相合的元气之丹,完全能运使本门一气内炼之法,成就踏出结丹的机缘。

高师兄是铁了心的连脸都不要了。

又拿出先前准备好,想要巴结那陶公子的一截雷击桃木道:“这雷精电蛇,配上这八百年雷击桃木的雷霆纯阳之气,足以炼制一件上好的法器。二者相加,当配得上道友的一颗灵丹了。”

他将装着雷精电蛇的葫芦和焦黑的雷击桃木一起奉上,当真是诚意十足。

钱晨微微沉吟,这般算下来,确实是划算,而且这高师兄决断之果敢,背刺之利落,下手不留退路之狠绝,比起裴俊虎来,更当得起一声‘道心坚定’。钱晨知道自己若不肯换,便是与他不死不休的后果,他虽然可以一剑轻轻将这位高师兄诛杀三百遍。

但明明只要轻轻抬一手,便能成全此人。

再为难他,却又何必呢?

便点头道:“却是换得,这枚纯阳丹,就留给道友了!”

说罢,只留下一枚灵丹,挥袖卷起那装着雷精电蛇的葫芦和雷击桃木,卷起云头飘然而去。周康看了一场好戏,心中对那高师兄的决断也暗暗有些佩服,看到钱晨转身走了,急忙跟了上去。

下楼才看到那位陶公子,已经屏退了左右,孤身一人等在那里。

看到钱晨下楼,他便拱手道:“这位道友,可否借一步说话?”

在不远处的一间雅阁静室之中,陶公子低声道:“这雷精电蛇并不算什么,若非我今日急需避雷之宝,如何轮得到那等小人谄媚?我观道友所买的灵物,十有**与雷属有关,想必道友不是精于此道,就是另有用处。在下猜的可对?”

钱晨微微点头道:“道友所猜确实无差,我近来习练一门神通,要炼化雷元才能有所成就。”

那陶公子右手对着左掌一锤笑道:“这却是巧了!”

“我陶家在广陵郡薄有人脉,前些日子里,却发现了一处秘境,位于地底元磁汇聚之处。那秘境时时都有雷电交击,略微触动,便会引来秘境之中元磁汇聚,千万雷霆之下,等闲难以生还。道友应当知道,这等秘境,最容易孕育雷属灵物。”

钱晨皱眉道:“若真有此秘境,孕育的灵物当然不凡,但我与道友非亲非故,为何告诉我这等隐秘?”

陶公子坦然道:“道友,一人计短,两人长。那秘境广大,并非我陶家一家能吞下,若是有精通雷法的同道相助,大家各得好处,同御艰险,方才两全。如今地磁尚未进入平息期,道友尚有考虑的时间,若是信得过在下,传个话给此城的桃花斋便可!”

钱晨自那静室离开后,陶公子吩咐手下:“找人盯住此人。记住,不可妄动。就算他要离去,你们也只能传书予我,听候吩咐。”

钱晨回到街上,心中略有些古怪。

“这是……终于轮到秘境遗址找上我了?”

第十一章龙门月旦,不及倾城(为盟主绝空铭加更)

下了一气阁,钱晨又转了几处市场,倒是凑齐了炼制五雷丹可能需要的种种灵药,甚至其他林林总总,只要他看上眼的东西,皆随手买下。转过小半个坊市,钱晨看到前边多是贩卖一些法器,符箓,灵丹成品的店铺,便停住脚步。

这里的法器,材质略好一些的不过祭炼数层禁制,大多数连钱晨这等炼器新手在地肺太火中祭炼的小件法器都不如。

钱晨是多高的眼界,连龙雀环这等品质绝佳,禁制层次也颇高的法器,都快淘汰了。

怎么会看上这些炼废的货色。

那灵丹符箓就更不用说了,天底下难有几个丹师比得上受过太上真传,参研过《太上丹书》的钱晨了。而符箓一流,又有多少人敢说自己胜过正一道的天师之尊?

周康瞧出他的不耐,试探着出言道:“坊市中有许多消遣之所,道友可暂去坐坐,我这边便为道友安排洞府住下。本宗的洞府就在坊外武陵山前,环境清幽安静,内中摆设雅致,等闲没有人敢打扰。”

“洞府可设有丹室?”钱晨本想寻一处幽僻之地,再开一处临时洞府。但听闻武陵仙门还有这等出租洞府的业务,也就转了念头。他这些灵药虽然花钱购买的,但因为他采买太多,未来丹劫应该会比较重,寻一处可靠的地方,麻烦能减少许多。

“自是有的……”周康见他答应下来,便捏着一张玉符传了消息过去。

自己则引着钱晨来到一处茶楼中,钱晨抬头看去,这茶楼以青玉雕琢,匾额上写有“饯春楼”三个字,这茶楼上覆天青琉璃瓦,天光一照,在云中呈现纯青的色彩,淡淡的丝弦之音似有似无,如梦幻一般萦绕在楼中。

钱晨步入楼中,却见里面的客人不少,有些喧闹。

周康忙道:“此处用的灵茶极好,膳食也精美,却是是坊中一处热闹所在。常常有世家子在此浪荡……我们可以上楼上的雅间。”

钱晨刚想移步,就听见有人低声道:“你们可听说了那倾国公主诽谤‘一世龙门’王衍前辈之事?”

钱晨闻言就按住了脚步,就近寻了一处长案座椅坐下,有童子站在桌旁,看到他们两人入座,便以手中的鹤嘴壶倒上了两杯香茗。那绿色如珠的茶叶在灵泉之中翻滚,珠叶舒缓,放出动人的香气。两碟灵食摆了上来,糯米茯苓糕软糯清甜,灵桂山药糕清香扑鼻。

随手捧起茶盏,用杯盖拨了拨茶叶,汤水淡黄中透着嫩绿,淡淡雾气腾起,宛若笼罩着青山的薄雾,淡淡地苦涩中透出一股清新的茶香。

钱晨抿了一口,淡淡的灵气在舌尖绽放,洗刷着人精神的疲惫。

隔壁那几个世家公子继续交谈道:“这事我略有耳闻,据说还与那崔氏二子崔啖有关。此人原本不太成器,被外放到岭南九真郡为官,在那里结识了一位钱姓散修,据说有些本事。后来不知为何,此人招惹到了金川门一位真传弟子,将其斩杀后竟还不知足,杀上了金川门去,将执掌金川门的裴家屠戮一空!”

“我什么时候将裴家屠戮一空了?”钱晨摇头感叹,谣言又跑赢了真相啊!

“后来崔啖回到京城后,竟然还敢请王衍前辈品评此人。”

“王衍前辈眼中是何等容不下沙子,当即呵斥此人杀人夺宝,上门行凶如同强梁。令崔啖面惭而去……岂料这事不知怎么,又传入了那排行十六的倾城公主耳中。也不知为何,惹得那公主大怒,竟在满座高朋面前质问王衍前辈:‘内举不避亲,外举避寒门’。”

“讥讽王衍前辈眼中只有世家,不知道世间之大,亦有远超世家子的人杰。”

“又说王衍前辈自我标榜甚高,然而品评天下人物,却只在王谢两家。却不知这世间还有比王龙象,谢灵运出色十倍的人物。并质问王衍前辈,这些经由一世龙门口中得登龙门,名扬天下的人物,有几人元神,几人飞升?”

“王前辈只淡淡道:‘我侄龙象便有飞升之姿!’,随即拂袖而去。”

“这倾城公主犯了什么痴病,居然敢冒犯王衍前辈。”有世家公子冷笑道:“王衍前辈德高望重,为大晋世族所敬仰。岂是她一黄口孺子,总角小儿能诽谤的?”

另有人接过话道:“所以第二天,那王龙象就去挑了倾城公主的宅邸,他一人一剑,堵住倾城公主府邸的大门,连败司马家四五位供奉,剑挑结丹三人,逼得倾城公主出手应战。还别说,那倾城公主居然不是等闲之辈,据我堂兄所见,那倾城公主连扔出八件法器,件件皆是不凡精品。却都被王龙象一剑破去,纵剑来到她面前,只问了一句。”

“我王龙象当不当得起这天下盛名?”

“倾城公主无言以对,只能闭门不出。在一众世家女眷面前丢尽了脸!”那世家公子笑道:“毕竟只是女流之辈,据说王龙象后来连挑司马氏六位宗子,败尽满京的俊杰,就为了给王衍先辈正名。”

“不愧是太平有象,大劫真龙啊!”有人赞叹道:“我看,这王龙象显露真龙之姿,剑镇京城,八方俯首,只怕已经越过龙门,化为真龙了!当为司马家的‘大劫’啊!”

一位靠在廊柱上的世家子,拿着酒壶对着嘴灌下了半壶酒,听他们在那吹嘘,只淡淡回应道:“大致都对,只有一点你们说错了!”

他站到了椅子上,大声道:“那倾城公主乃是一品道基,日后有丹成上品的指望,并不逊于司马家任何一位宗子。”

“她以通法之境,居然差一点就伤到了已经结丹一品的王龙象,到了最后也没有认输,只告诉王龙象,日后必然有人站到他面前,让他咽下今日这话。能叫这位公主这般推崇的人,必然不简单……此事可能还是与九真郡,那位钱散修有关。”

“最后……我觉得她说的对……区区一个王家老朽,凭什么品评天下英雄?”

“他评过我没有?”那人一指自己的鼻子,哈哈大笑道:“没有见过我石某人,也算见过天下的俊杰了吗?”

“还有……”那人朝着自己灌下了最后一口酒:“王龙象堵门那天,王衍据说回家就吐了三大口血,脸色被捶的铁青。王家人震惊去问他,他却只敢连连摆手,如今还在家休养呢!这位品评天下俊杰的老前辈,说不得这一次也尝到了祸从口出的滋味。哈哈哈……”

“王龙象也没有剑挑京都,传说从道院中走出了一位年轻修者,能与他不分高下。”

“石矩……你说什么疯话呢!”与他一同来的同伴已经慌忙将他拽了下来,七手八脚的拉住他道:“王衍前辈也是你能胡说八道的吗?什么回家吐血?这天下有几人能伤到王衍真人?还有,你这话让王家的人听到了,还不把你打得没有一处好皮?”

“怕什么王家人!王与马,共天下。别人怕他,我不怕!”

“你醉糊涂了!”那些世家公子拉着他去醒酒去了!

钱晨看着他们喧闹离去的背影,举杯对晋都方向,微微点头。

他心道:“司师妹何曾受过这么大的委屈,王衍只吐了三口血,还是那位天师留手了!不过她说的对,待我去时,那王龙象就只能把说过的这话吃回去!”

钱晨眼中寒芒一闪,他平时是挺温和的人物,王衍说些有的没的,钱晨也只想拔刀让他把自己说过的话咽回去就是了。

但这一次,钱晨却是真的想见识一下,这天下世家的俊秀……

这北方月旦评,南方跃龙门出来的货色,当不当得起他一剑!

“待我入京的那一天,我要让天下知道,什么一世龙门,什么许劭兄弟,都不及倾城公主的一句话……都不及我司师妹,能识人!”

第十二章世家秩序,社会修仙

不多时,周康手中的玉符就缓缓震动,他灵觉略微感应,便对已经换过一壶灵茶的钱晨道:“尊客,洞府已经安排妥当了。就在这坊市之外,乃是武陵仙门提供给内门弟子所居,左右都是仙门弟子,安静雅致。”

钱晨虽然准备去晋都建康一行,但他做事有分寸条理,如今炼成五雷丹,修成雷法才是心中的第一件大事,其他事情都要推后。

因此便点点头道:“执事可以前面带路!”

周康领着钱晨徐徐飞出了坊市之外,纵然是武陵仙门这等中流的仙门,要维持这般偌大的坊市,每年的禁制阵法损耗不小,坊市之中也是寸土寸金的。虽然也有供往来客人住宿之处,但那里摆设虽然奢华,地方就有些狭小了。

真正提供给武陵仙门的弟子,亲近宗门的贵客所居的洞府,还是在坊市外的武陵山脉中。

坊市所在的仙坊峰,蜿蜒百里,左近便是洞府所在的大灵峰。此峰从东北向西南走,长约数百里,宽数十里,坐落着上百个洞府。等若武陵仙门任意一位弟子,都有方圆数里的私家豪宅……这还是身份并不高的执事弟子。

若是换做真传弟子来……

任意一人都有一座峰头,数百亩的灵田,势力辐射周围数座山头。手下数十位外门,内门弟子投靠,数百的仆役,排场大的不可思议。

钱晨这等孤身一人行走天下的散人,是根本想象不来,有人一入修行之门,便有数十位精修武道的护卫在手下办事,数十位家中的旁支子弟,如周康这等人物在手下奔走。服饰的侍女仆人就有数百之多,有的专门伺候仙花灵草;有打理坐骑;有学习上古文字,一身学问的;甚至还有排兵布阵,参谋机要的;卜算天机,为主人谋划的。

而负责耕种灵田,管理各处产业的替他们办事的弟子,遍布仙门内外。

偌大一座坊市之中,钱晨见过不少负责看守店铺,招待客人的武陵弟子,都是这般身份。

如此,什么事情都能办的井井有条,真传弟子只需专心修行,巩固自己的地位便可,一声吩咐下去,数百人为其奔走,是钱晨这般的散修想都想不来的好处。

这便是世家子弟的天然秩序,有些人一生下来,就只需要修行便可,有些人一生下来,却是为别人准备的仆役人手,就连修行的功法也极为粗浅。

钱晨杀入金川门的时候,曾经粗略看过这么一回。

那裴家的子弟,都是一位真传嫡系坐镇,指挥着数十旁支,舍生赴死的朝钱晨杀来,随即被钱晨斩于剑下。这些人所修的法力在钱晨看来都极为粗浅,所用的法器也都看不过眼,往往只能用一腔热血去溅钱晨一身。

而那些修为高深,法器不凡的裴家子,被钱晨三两下斩于剑下的时候,有这骨气的可不多。

那些世家子弟说裴家被钱晨屠戮殆尽,其实钱晨还是有所留手的,如那些旁支子弟,只要不是特别不知死活,他击伤打晕的也不少,反而是那些地位显然尊贵的嫡系,钱晨往往并不理会他们的求饶。想必这些人被他所杀,裴家也就被‘屠戮殆尽’了吧!

再看这高下有别,贵贱有分的武陵仙门,钱晨感触更深。

周康领着钱晨进入了大灵峰边缘的一处院落,这院落坐落的位置极佳,从院墙往外望去,周围一片郁郁葱葱,青山秀丽,溪水潺潺,满眼都是令人心旷神怡的翠绿。院子里有正房三间,偏房五六间,还有十几亩灵田药田,七八株奇松异柏。

一条蜿蜒流淌的泉水,缓缓流经后院,注入一池之中,安静雅致到了极点。

那三间正房里,摆设典雅,桌案书架齐备,充满了古典家居的风格。钱晨前世就算学成毕业,每天熬夜工作到头秃劳累肥,也只能在梦里肖想这等古典豪宅。六间偏房有书房画室,暖房花室,坐落在东南角的便是一间安有紫铜丹炉的药房丹室。

就连旁边堆放着银丝炭,都雕琢成兽首的模样。

“管仲曾说要鼓励豪商贵族消费,最好连烧的柴火都要雕琢一番。如此才能促进财富的流通,可谓是消费主义的祖师爷。但他若来此世界看一看,便会知道这等人身依附到了极致的世家世界,就算奢侈到了极致,也只是耗费劳动力罢了!根本不会促进财富流通商业繁华。”

钱晨淡淡看了那兽首银丝炭一眼,心中默然想到。

他总算知道为何中土底蕴最深,偏偏坊市发展还不如海外了,那些世家只怕恨不得衣裳道袍都由自家的奴仆采集桑叶,自家的农隶养殖灵蚕,自家的女侍纺织法衣,若是修道丹器符阵的外艺的技术不是门槛太高,他们想必也会供养数十个修习此道的奴仆,种植灵药,炮制,炼丹一条龙服务。

这仙门世家,搞得就是自给自足的大庄园经济。

所以钱晨才感觉炼丹之术,绘画符箓,乃至祭炼法器的种种外道,在中土的发展超乎想象的低迷,就连元气之丹都成为了传说。

自他所见所闻之中,或许只有海外,才有动辄数百仙舟大船,数万散修汇聚,丹药、法器、阵法乃至种种修行的资源奇珍汇聚的巨大市场。这是海外破除修习世家后,剧烈变动的阶层,让海外散修再无法如中土世家这般自给自足,以种种社交活动和温文尔雅的评选来选拔人才,交换资源。

海外散修和门派修行者,被迫卷入了市场化的大潮之中。

他们必然会相互厮杀,甚至赤裸裸的抢夺,占有种种资源。那些门派之间也定然没有什么温文尔雅,什么风流肆意,只有最浅白的以力为尊的秩序。钱晨在燕殊师兄身上看到过这种略有些野蛮的气质。

“但为什么,我好像更喜欢那充满戾气世俗的氛围呢?”

“我果然还是更适合黑x会修仙吗?”

他转身送别了周康,嘱咐道:“我接下来也许会闭关近月,将以法力封闭主屋和丹室,先和道友打个招呼。送过来的灵药可以先暂时放在那间空闲的偏房之中。待我出关之时,便会告知道友。”

周康见多了这种动不动闭关修行的修道人,也就应了一个诺道:“这间洞府闲置许久,道友就是住个三五年也没有关系。”

那可不吗?

钱晨一日在坊市内的花费,差不多等同武陵坊整整半年的营业额了。特别是灵药,他一个人就几乎买空了武陵坊一年的库存。

钱晨暗暗叹息:“这还是南方最大的坊市之一,可见中土的资源是何等禁锢在上层世家之中,难怪武陵信符不如三山符箓,三山符箓不如元气灵丹……这中土大晋,当真是有钱也买不到许多东西。若是没有那些世家非常看重的硬通货,他们宁可资源闲置着,也不肯交易给散修,让资源流动起来。”

“这中土散修,没有修行的道法,没有流动的资源,我今日在坊市转了一圈,法器丹药没几件精品不说,也根本没有买卖法诀的地方!所有的修行之法都被称为经学,要么拜入仙门,要么就只有凭着自家旁支的身份,去求主家传授。难怪就连炼丹技术不错的甄道人都混的非常落魄……这世道,不给世家当狗,根本得不到修行所需的资源啊!”

“可惜了……早知道那甄道人居然有不给世家当狗骨气,我就不应该拿他炼制神魔。一剑结果了他,比较尊重!”

“这中土散修如此难混,我应该为他们留一些机缘才是。”

钱晨想了想,自家以《太上丹书》炼制灵丹之法,似乎可以从丹方中推演出几篇结丹的法诀,虽然他推演不出成就阴神的方法,但这在中土,已经是不错的传承了。有结丹中品的机缘!有机会倒是可以流传出去。

他挥手放出天罗伞,垂落清光封闭了大半个院落。

走入丹房之中,挥手将那没有半点禁制,只是做摆设用的紫铜炉和银丝炭扫落旁边,自己将太上八景炉放出,这尊丹炉价格高达三十道德,比起一般的品质上佳的圆满法器还高,它有三支圆足落地,炉身有三层,除了两个一大一小葫芦一般的丹室,还有一个亭塔一般的炉盖。

炉身装饰有神兽飞檐,火焰纹饰。

这丹炉之中自带一股乾元真火,只需钱晨催动法力,便能驾驱这股真火炼制灵丹。虽然远不如钱晨心心念念的紫青兜率火,但也比暴虐的太火更适合炼制灵丹。

当然,钱晨发现自己收服的太火毒龙,炼器之时火力特别充足,虽然难以驯服驾驱,但一旦成功驯服,祭炼的法器品质反而更好,炼丹定也如此。

乾元真火虽然操纵如意,但就是差了那么一点意思。

让钱晨感觉不到挑战……

种种灵药,元气送入丹炉之中,随着乾元真火被钱晨催动起来,那寻常丹师难以驾驱的火力,在钱晨手中就像自己的手臂一样,一炉之中分出数百根火线,缓缓围绕那些灵药,用不同的温度烘烤出其中的药性。

若是有丹师有幸在一旁观察,或能发现每一株灵药,分到的火线都恰到好处。

用最完美的温度,烘烤出其中的药性。

只是这一手,就非得有绝顶的修为,微妙到不可思议的手法,乃至玄微至极的灵觉不可。中土炼丹之术如此没落,当真就是因为真正操持炼丹的人,根本没有机会能修炼上乘的道法,修出一声不俗的修为。

他们围绕丹炉苦苦劳作,每日勤炼丹药,都是为别人做了嫁衣。

根本无法,也不可能有人给他们上窥大道的机会。

第十三章广陵陶家

广陵城陶府之中,钱晨白日所见的陶公子,已经回到府中。他的车架是一辆云车,由三只翼展数丈,两三人高的仙鹤所拉,云车之下有白云托着,车如同一架一丈多宽,两三丈长的床榻,以赤桐木一体打造,上铺着北极冰熊的皮毛。

那冰熊白色的皮毛非但铺满了云车,甚至还有富余。冰熊之皮毛丝软和,触手温润,毛发顺滑不说,保暖性能极强却又不至于闷热,有些冬暖夏凉的特性。那皮毛皱了起来,堆积成能让人舒服躺着的形状。

可见生前体型是何等的庞大。

这样的皮毛所出自的冰熊也并非是什么厉害的妖兽。

但从海外北极大光明宫运来,却也要近百武陵信符。

云车四面设有轻纱遮幔,用来当作帷幔遮掩,每一面的纱幔两端用东海大蚌的灵珠挂角,中间有璎珞垂饰,遮幔所用的白纱也得自上好的灵蚕吐丝,经由修士法力洗练,不但奢华异常,而且能调整透光程度,坚韧之处比起青砖墙壁来也不遑多让。

如此奢华的堆积珍物,莫约也勉强模仿到了钱晨飞云兜的百一之能。

毕竟云车所用水精之气不足,祭炼的祥云只能托负车架。没有催动祥云飞遁的禁制,就只能培育仙鹤拉车。没有飞云兜展开,水精之气化为云障遮蔽身形,就只能以白纱帷幔替代。没有祥云托举,那坚韧软绵的感觉,又只能以海外异兽皮毛代替。

结果就弄出这等奢华无比,然而飞遁的速度慢悠悠,从武陵坊回到广陵城都要半日路程,更没有半点护身之能的低仿之物来。

妙空虽然看着土鳖了一些,排场也不甚大,但他留给钱晨的东西,却是件件精品。是这些小世家的子弟,一辈子也难以弄到手的。

难怪如今钱晨每每想到妙空,还是十分怀念。

送宝,送丹,送机缘,就连钱晨如今的肉身都是他所送,最后连本命神魔根基都送了出去,当真是钱晨平生仅见的大好人啊!

然而这等在钱晨眼中,金玉其外,内里不值得一提的云车,却是广陵城无人不知的排场,那云车从城头上缓缓飞过。城楼上专门用来射杀飞车,飞禽妖兽,保护城守的大黄飞弩,操纵弓弩的低阶修士连忙俯首致意。

他们大多都是城中几大世家的部属私兵,没有那几大世家的命令,就是太守来了也调动不了他们。

云车停在陶府的校场上,陶公子招来一位门客,让他代替自己先向父亲请安,并禀报此事,自己回到房中,换了衣物,才向书房而去。陶公子的父亲陶侃在书房之中翻阅着几份东西,看到陶公子进来,先受了他大礼问安。

才出声问了陶公子白日所见。

“我差人打听过了,此人今日才入坊来,手笔甚大,几乎买空了坊内的灵药,以雷属最多。几种惊蛰时分,闻得春雷才萌发的虫豸虽然也能入药,但用途狭隘,坊中都没有常备,我听闻武陵坊已经自仙门之中调运了!”

“此人驾云而来,云色正而不邪,禁制层次不低,出手更是有元气之丹这等惊人之物。只怕是道门真传一流……我已经拜托了几位好友去神宵派的世家子弟中相问,神宵派师徒传承强盛,根基有大半在海外,因此还需要转托几人。”

陶侃微微点头,淡淡道:“你有心了!”

说罢递过来一张图画,陶公子接过,赫然画的就是钱晨的相貌,虽然略为写意,但那股神采却丝毫不假,只是画中的钱晨剑眉微挑,带着一股昂然的杀意,几乎透过画卷散发出来。叫人拿不住那轻轻的纸张。

画中的钱晨与今日温和低调的钱晨,神意虽然不差,但气势却大相庭径。明明并未剑持,却有一股剑意凛然,让人遍体生寒。

画外陶公子修为不差,抵御这股杀意却也不难,但依旧吃惊道:“正是此人,父亲为何会有他的画像?”

“数月之前,从九真郡送来的。这等煞星数十年也未出过一个,我等世家岂会不注意?”

陶侃淡淡道:“就是此人,一年前杀了金川门裴家一门……裴家虽然修为最高者,也不过一个结丹中品,号称世家,其实也才踏入世家的门槛,不过一宗门内修行世家罢了。连郡望都尚且不是……但金川门也是有些底蕴的,能被此人踏破。他若非不是世家之流,中土二十八字,当有一个备选。”

“此人居然这般无法无天?”陶公子吃惊道:“我本待请他去一探那元磁地窍秘境。”

“本想着许是神宵派的真传,以秘境消息结交一二……”

“请他去那元磁地窍并无不妥。”陶侃平静道:“他应该也是一位道门真传……”说着递过去几张纸,记载着钱晨在武康县某处暂居的种种事迹,包括斩杀那梅山教的两个邪徒,救过一窝狐狸,乃至炼丹功成之后,荒宅化为芝房,便宜了武康道院的事情都有。

武康道院得了那处芝房,当真是视如眼珠一般,这几月已经有灵芝出产,与广陵郡各世家交换资源。

陶家作为广陵郡望,这广陵境内什么事情瞒得过他们?

就连那郡城城隍都是陶家的先祖,关系比起韦家那位城隍可要亲近多了,陶公子是要恭敬叩拜,口称曾叔祖的。

钱晨行事虽然隐秘,但一定逃不过城隍之眼,因此陶家能有这些消息也是自然。

“此人出现的时间,正是在道门一众真传下山之后,有贼子胆敢冒犯太上道的虎须,三清真传皆动,数位道门真传现身广陵。此人炼丹之术举世无匹,必然也是太上道出身,他前往九真郡,应当是和崔家子结交之故。此人寻求进入九真大泽的秘图,又问过白鹿门的修士几种煞气的消息,这才引来金川门裴家的不肖子想要抢夺煞气……真是不知死活。”

钱晨一路所为,在他眼中就像掌上观纹一般,清晰无比。彰显世家的底蕴和智慧。

陶侃转头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此人是寻求凝煞炼罡,结丹上品而来!”陶公子想到自己和这等狠人会过面,还差点起了冲突,吓得着实不轻。

这种能上门灭族的狠人,纵然武陵仙坊有禁制保护。

陶公子也觉得若是惹得此人发狠,也护不住自家的性命。

“你怕什么?”陶侃隐隐有怒气道:“就因为他灭了裴家一族,你就怕了?王龙象为什么不怕?王家为什么不怕?”

“我们怎能和王家比……此人还需要凝煞炼罡,才能成就上品元丹,但王龙象已经结丹上品,剑摄一城!而且王家之中,拜入道门的真传有多少?我们陶家有多少?”陶公子叫屈道:“他若一剑杀了我,爹你能为我报仇吗?不被人杀上门来,强压着低头认错就好了!”

陶侃卷起手中的书卷,砸在了他的脑袋上:“我陶家渊明公,也是飞升天界的元神真仙,与道门沅水派、太和宗、桃川宫、真源观世代交好。太和宗如今还有陶家一脉,结丹修士不知凡几。你兄长拜入道院内门,即将有机缘进入正一龙虎玄坛,拜入三山。你姐姐在朝天观门下修行,亦有结丹之姿。”

“你被人无妄所杀。就算那人是道门真传,我还不能替你讨一个公道吗?”

“裴家是自己招惹他,以道门的霸道,所以才没有人敢问。不然他几个姻亲世家,难道不会恳求王家,谢家出面问罪吗?只要你不行差错,我还护得住你!”陶侃怒道。

陶公子头一缩,突然叫道:“我想起来的,此人便是王衍前辈称为强梁的那人。倾城公主还为此怒叱过王家。”

“倾城公主手中也有元气灵丹!”陶侃微微点头道:“应当是和此人的宗门有些关系,这才替他出头。”

“可惜犯在了王龙象手上……他这人是什么脾气,无法无天猖獗的紧。”陶公子幸灾乐祸道。

“道门内院的弟子被他挑翻多少……哪里会畏惧什么太上道真传?”

“你知道倾城公主受了委屈之后,王衍是吐着血回家的吗?他退朝回府路上,一位句曲山的修士直接送来一枚玉印,王衍硬撑着接下那玉印,回到家就吐血一升。”陶侃淡淡道:“倾城公主,地位非常特殊,招惹不得。”

“王衍前辈快证得阳神了吧!怎么会连一印都接不下?句曲山!”陶公子脸色一变。

“那位陶天师已经是收敛了,若是依他早年的脾气……呵呵!王衍为了给他这侄子撑腰,是硬顶着啊!王龙象被阁皂山那位孙天师看中了。陶、孙、张三位天师不合已久……孙天师和王家比较亲近,张天师乃是天下修行世家之首,唯有陶天师出身寒门,能证道元神,着实让许多人吃惊不已。而且莫名的交友广泛,在海外乃至北魏都有真仙好友。”

“虽然没有家世相助,势力却不逊于张天师和孙天师。”

“如今隐隐为正一道师徒传承之首……”

“太上道一向以师徒传承,陶天师有几位太上道的好友也是自然,如此一来,此人的跟脚也就清楚了。出身太上道真传,炼丹之术高超,在天下行走多半还有陶天师庇护,与倾城公主交好。跟王家、谢家、皇室都不友善。与我等世家更不是一路人。”

“可以结交,但也不需要多亲近。”

陶侃微微思索道:“此人得了罡煞之气后,隐遁了半年,不知可曾结丹。时间如此之短,应该不至于。太阴真煞……能结成什么丹呢?”

“此次进入地窍秘境,若非是辛家与我们一同发现的,那秘境本应该秘密封锁。可惜如今只能尽早取走里面的孕育的灵物,免得便宜了辛家。此人出身清白,也有些手段,可以成为我等的一个臂助,只是要先于他说好,其他灵物由他采取,但秘境核心之物,若是被他所得,也要让出来。我等自有补偿。”

“还得用些手段,叫他与辛家有些龃龉才是!”

陶侃念头一转,对陶公子道:“辛家想要收服的那两只妖怪,蠢笨贪婪,你去找人告诉它们,今日有一个出手不凡的豪客,从坊市中采买了大量货物。引它们到那钱道人所在……”

“人手,还是要自家培养的用起来才放心,外姓都不可靠,何况是野性难驯的野生妖怪?”

“辛家走错路了!我们得给他掰回来……”

第十四章雷芒虬龙,无意误杀(四千月票加更)

金银童子站在太上八景炉两旁,它们吃了钱晨许多灵丹神金,已经能化为葫芦大小,一只背着红皮葫芦,一只把着芭蕉扇儿,认真的盯着丹炉中的火候。

钱晨这次因为并无罡煞之气,采用的是还丹之法,以数百种灵药炼制第一还灵丹,一炉中同时炼制数十种丹药,每种丹药都借着成丹的机会,采取一点精粹元气,炼成品质最高的几颗灵丹,作为丹头,然后点化钱晨精粹过的种种风雷元气,再炼制第二还的气丹。

在第二还气丹炼成的时候,继续采取其中精粹,以这精炼过品质已经接近罡煞之气的气丹,最后再炼入那雷精电蛇之中,借助其灵性,炼制第三还元丹。

这般等若逆转了炼制冰魄元丹时的过程,不断自低品的灵药之中炼出精华,进一步炼制更高层次的灵丹。如此需要的灵药数量相对庞大。

虽然不至于影响灵丹丹成后的品级药性,却将足以炼制数千灵丹的灵药,耗费到最终只能炼出数百颗草木灵丹,近百颗元气之丹,以及最后一颗神通法丹。

神通法丹,便是钱晨为这等灵丹所取的名字。

“数千颗灵丹的灵药啊!如此丹劫必重,若非是我采买而来,因果被分担了八成。要我自己采集这么多灵药,我是不敢的。”

如今二十一日过去,丹炉中已经喷出过一次丹药,数百枚灵药之丹冲入炉顶的塔盖之中,被金银童子以葫芦收了。耳道神假惺惺的上去帮忙,想要藏起几颗灵丹,却被金银童子联手一阵拳打脚踢,赶了回来。

如今坐在钱晨的肩膀上悻悻看着金银童子两个在那里忙活。

准备找到它们两个的错处,向钱晨告状。

但金银两个童子,是真的喜欢帮着炼丹,把丹药收到葫芦里看管起来就非常满足了。绝没有动手脚贪污的心思,叫耳道神好生失望。

如今第二还气丹也将炼成,银童子给钱晨打着扇子,金童子仰头望着炉盖,跃跃欲试的等待着丹药出炉。

此时一声霹雳一般的震响,数十团灵光滚滚冲出鼎炉,被炉盖的宝塔镇压。

金童子一声欢呼,祭起葫芦,发出一道吞摄之光,将那数十团灵丹卷入其中,钱晨撇了它一眼,越发越觉得这既视感甚重。“红葫芦,芭蕉扇,天罗伞中的有情剑也是七星剑形制……再加上我腰间的缚魂索,就差一个玉净瓶了!”

钱晨默默数道。

再一指太上八景炉,那八种卦象轮转,将其中数十颗最为精粹的灵丹收入下一层丹室,有霹、雳、雷、霆、震、霪、雾、电等十几种雷光流转,每一枚都是精粹至极的雷元之气,一道灵丹打出去,只怕威力比起无音神雷都差不了多少了!

这等灵丹,与其说是灵丹,不如说是雷丸,神雷、雷球。

最下面的丹室之中盘踞着一条雷精电蛇,其本质不高,元气品质不强,钱晨也只是看中其孕育的一点灵性颇为难得而已。

以那雷精电蛇为主药,数十种精粹气丹轮转,有的点化其灵性,有的化为雷芒淬炼其身躯,有的雷霆相合,化为一汪电浆海,将那雷精电蛇包裹起来,渐渐炼制成一团浑圆。雷精电蛇如同在蛇卵之中孕育一样,盘踞在胎膜之中。渐渐被替换了元气的本质。

炼成一点先天雷芒。

接下来只需要磨去其灵性本我,化为灵丹的灵性,这神通法丹也就炼成了。

钱晨依照天雷之法,祭炼那一点先天雷芒,渐渐将其祭炼成一条有眉有眼的虬龙摸样。那雷霆横空蜿蜒如龙,本就带有龙性,钱晨见这般变化,也不知是好是坏。

他在丹炉中模拟阴阳变化,遂生天雷的过程,渐渐参悟了许多天雷法的妙处,按照他所想,这等先天雷芒被自己炼化后,应当会劈开他一身法力,化为阴阳二气,然后重新组合,炼成雷法神通。

但那点先天雷芒之中的灵性太强,他有些难以消磨。

钱晨第一次感觉,重新推演一种新的丹方,居然如此的困难,毕竟炼丹如造化,想要把握造化之中的种种玄妙,实在太过困难,纵然是太上这等丹术之祖,不也炼出过一只大神通猴子来吗?虽然钱晨至今还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

而且两次灵丹出炉后,钱晨感觉天地雷霆之机呼应着出炉的丹药,正在他头上孕育雷机。

这几日渐渐乌云汇聚,只怕即将到来的丹劫,会以雷劫降下……如此动静必然很大,说不得还会引发什么莫测的外劫。

钱晨这边炼制着第三还灵丹,那边有两个妖怪,已经骗过了武陵仙门外围的禁制,正在悄悄潜入大灵峰。

此地毕竟只是武陵仙门的山门边缘,外围灵峰,禁制也没有多严密。

这两个妖怪一个獐头鼠目,形容猥琐,是一只异种鼠妖,有着天生的感应之能,唤作寻宝鼠。

若非如此,辛家也不会这般看重它,一直暗中招揽。

但这等天生的异种最为贪婪,受本命神通的影响,什么宝物都想偷走抢走,鼠性难改,它的同伴却是一个脖子肥大,眼睛鼓起的蟾精,说话闷声闷气的:“舒来宝,你探听的消息可是真的?我们潜入武陵仙门行凶,若是被抓着了。只怕要收你的那人也保不住我们!”

“谁耐烦投靠那些人族?他们想收我,还不是想借助我天生的神通去为他们寻宝寻财?见了宝贝,却得不到,我的心就像被挖走了一样,得有多么的痛苦。要我为他人寻宝,还不如杀了我呢!我也就是敷衍他们一番……这人据我的眼线所说,快买下了半个武陵坊市,是个大肥羊。咱们打得过就抢,打不过就偷……不然我为何带你过来?”

“等这一票得手,咱们便逃去海外……那里才是咱们逍遥的地方。”

“海外风气自在,没有钱是万万不行的,不做上这一票,去了海外也混不好!”

獐头鼠目的妖怪嘿嘿笑道,一股说不出的油滑,那蟾蜍妖怪脖子鼓了两下,眼中闪过一丝凶光,紧紧盯着钱晨寄身院落所在的角落。他们一个神通能寻宝觅人,一个善于潜伏突袭,做着江洋大盗的活计,倒也快活自在。

只要下手干净,并不惧人斩妖除魔。

而且就算有神通高强之辈,看在那寻宝鼠稀少的血脉上,多半也会起收服之心,到时候寻宝鼠假意考虑,暗中脱身也不难。

寻宝鼠舒来宝绿豆大小的眼睛死死盯着钱晨所在的那个方向,心中的感应无比强烈,它颤声道:“没骗我们……果然没骗我们!那地方有一股强大无比的灵机,绝对是稀世珍宝!”

蟾蜍妖怪有些担心道:“这等宝贝的主人只怕也不弱……我们未必是对手!”

“凭着我们的天赋神通,我钻破禁制,你吞入宝贝,然后飞遁挪移逃去。宝贝在你的肚子里被隔绝气机,等闲难有人寻得到我们!”寻宝鼠贪婪道:“这一票干成了,怎么都值了!……那宝贝的气机还在变化,好像越来越强大……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两只妖怪收敛气机,小心翼翼的靠近。

钱晨丹炉里的元丹气机越来越强大,开始勾连天地之中孕育的雷机,钱晨早已算定,此丹非得经历雷劫的洗练不能圆满,便准备放开禁制,让其沐浴雷劫。有太上八景炉相助,度过雷劫的几率非常高。

耳道神紧紧抓着钱晨的肩膀,看着丹炉的眼神有些惊恐。

金银童子一脸期待,倒是不怎么害怕那恐怖的气机,此时大灵峰早已经乌云汇集,孕育着强大的雷机,各处洞府的修道人都有些莫名其妙,他们卜算天机的时候,没算到今日会有大雷雨啊?

钱晨放在丹室外的铜雀瓦当,开始吟唱雀音……

两只妖怪盯着头顶忌惮不已的雷机,开始悄悄埋伏在钱晨洞府左近观察。这时候……钱晨突然张开了眼睛,鼎炉上的塔盖骤然开启,一声霹雳彻响武陵山脉,滚滚雷霆倾泻而下,在两只妖怪惊骇的眼神中,朝着钱晨所在的丹室劈去。

一把天罗伞无声无息的出现在洞府之顶,展开的清光笼罩了整座洞府,雷霆从那一层清光之外滑过,将周围炸的泥土飞溅,那山间的溪流被雷火砸出一个大坑,雷霆肆虐之下,两只妖怪抱头鼠窜,吓得魂飞魄散而逃。

一道电光中鼎炉中射出,冲入了头顶雷海之中。

方圆数百里的修道人赫然都能看见,一只独角虬龙沐浴雷光,吞吐无穷电芒。气机锋利凌厉,叫人胆寒。

钱晨怔怔看着那雷云上翻滚的独角虬龙,心中有一万句话想要吐槽。

那独角虬龙炼化无尽雷霆之后,雷芒凝聚,终于补全了自身的气机,寻宝鼠看着那威势无穷的雷芒,再也按耐不住自身的本性,甚至超越了对雷霆的恐惧,化为本相,一只如黄牛大小的老鼠,张口朝着天上的虬龙吞去。

蟾蜍精一声惨叫:“不要啊!”

但依旧阻止不了舒来宝,这时候雷芒虬龙似乎也感应到了那股妖气,虬龙眼睛睁开,化为一道电芒瞬息闪过,那寻宝鼠被电芒贯穿,一瞬间就有无数雷霆闪过,将其化为焦炭,惨叫的蟾蜍精也没有逃过,紧接着就被雷芒瞬间轰杀。

它的身躯在电光之中均匀的化为灰烬。

钱晨走出洞府,皱眉道:“这哪里是灵丹,我是炼成了什么法器?雷精?这雷属精灵不像精灵,丹药不像丹药,法器却没有禁制,炼化此物确实能掌握雷法神通,但这雷法神通化形为电芒虬龙,却有九分像法器一般……这是什么古怪的玩意?”

“好像还误伤了什么东西?是妖怪吗?武陵仙门还收妖怪?”

“误杀了人家豢养的妖怪……怕是又要赔钱了吧!造孽啊!你说这灵丹外劫来找我的,你们来凑什么热闹?这不替我顶了劫数?”

钱晨摇头叹息,循着那雷芒的气机一收,一道锁链一般的光芒从蟾蜍精身陨的那个坑里电射而出,似雷蛇,又像电索,投入钱晨的袖中。

微微勾连它的气息,将那道雷芒炼化,这本就是他造化而出,祭炼也容易,很快就将其化为一条淡黄色的绳索。随时可以再展开化为电锁,将人勾住,然后雷霆沿着电索爆发,所勾中的人只怕就要被现场炼化了。

“杀气很重啊!”钱晨有些迷茫:“这算什么灵丹?”

“怎么和我想的不一样呢?”

第十五章辛十三娘

钱晨将独角雷虬所化的淡黄丝绦搭在袖子上,看着天上还未散去的雷云,钱晨拎起淡黄丝绦的尾巴,信手一抽,一道雷光凝聚的锁链骤然劈出,宛若电蛇一般,横空而过,将天上的雷云整齐的分成两半。

露出一线蓝天出来。

浓郁的雷霆精气虽然被那雷芒虬龙吞了大半,却还有剩余随着雷霆倾泻,散落在周围,许是这一次炼丹并未功成,引发的外景也只是寻常,除了雷霆天降声势大了一些,并没有其他特别的效果。

“这雷芒电锁虽然威力尚可,但无法炼成天雷神通,也就难以借此修成无音神雷,还是得总结经验,再炼出一枚五雷丹来才是。”钱晨微微点头道:“看来想要炼成五雷丹,还需要再试几次,得寻几种本质更纯粹的雷属灵物才行。”

“如此看来,想不答应那陶家的邀请都不行了!”

不过进入秘境还要等待地极元磁的平缓期,钱晨测量天时,至少还需要几个月的时间,地极元磁的变化,才会进入相对平缓的时期。此番正好借着炼丹时对雷法的几许感悟,看看能不能再积累几分法力,推进雷法的修炼。

说不定不用炼成五雷丹,自己就能练成五雷法呢?

拿定主意之后,钱晨也就不急着去找陶公子,只把天罗伞垂落清光,封闭洞府,将这段时间堆积在偏房的灵药物质收入乾坤袋中。自己继续闭关苦修去了。每天除了打磨法力,驾云采气,就是把天罗伞和大圣雷音琴温养纯熟,甚至连那柄得自赤练夫人的玄黄如意也祭炼了。

期间有不少人来他洞府外试探过,但看到钱晨一意苦修,并不露面的样子,也都散去了。

两旬之后,一名莲步款款,眼带着魅意,极尽娇媚的女子出现在了大灵峰左近,她踏着小步,周身仿佛带着点点桃花落下,似徐实急的走在山路上,身边跟着一个锥子脸的小丫鬟。

“小姐,那人杀了我们的人,为何你还要上门赔礼?六叔祖不是说了,要给他一个好看吗”小丫鬟低声道。

“那两只野生的妖怪算什么自己人?六叔祖也是老糊涂了!咱们辛家什么时候肯为死人出头,纵然那只寻宝鼠天赋神通再好,但已经是一只死妖了!何必为死人得罪活人?”

“那也不必小姐你亲自上门道歉啊?”小丫鬟小声道。

辛十三娘把玩着手中的一朵桃花,幽幽道:“我们辛家因为并非纯血人族,虽然族中实力不差,却难以融入广陵世家的圈子里,若非我们和涂山氏狐族有些关系,得了夏后氏的庇佑,说不得还会被打入妖魔之流,受人欺凌。”

“即便如此,咱们辛家不是也上不了氏族谱?在大晋只能靠献上女儿入宫来维系门第?辛氏最杰出的女儿,都给人当妾去了。我大姐姐入宫为妃,三姐姐一顶小轿抬入夏后氏给他们的老祖当妾?他们那些老家伙,能靠卖女儿过的快活,维持着世家的架子。我这般要做妾的女子,可摆不出他们那样的架子来。只能伏低做小,说尽好话,免得一不小心招惹上什么惹不起的人。”

辛家算是人狐混血的半妖之族,族中许是得了青丘狐族的血统,一向是阴盛阳衰。

幸家的女儿八面玲珑,往往干什么都面面俱到,家传功法也适合女人修炼,修为通常也比公狐要高上一筹。

只是因为最杰出的辛家女儿,都做了别人的姬妾,维系族中的各种关系。

所以渐渐才把女人把持的权力,交到了那几个老而平庸的公狐狸手中,偏偏那几个长老活得久了,没一点狐狸的狡诈聪慧,只晓得一肚子的小聪明。让辛十三娘打心眼里瞧不起……前些日子里,一位长老所看好的,想要拉拢的两个妖怪,冒犯到别人的门口,被人所杀。

居然还囔囔着要教训此人一番。

辛十三娘当时就想要冷笑嘲讽,莫说只是两只野妖怪,就算是人间天子,未来的元神之尊,就是辛家的女婿被人杀了。人一旦死了,就什么价值也没有了。为了一个死人去得罪不知深浅的活人。那几个长老怕是卖女儿活的太舒服,脑子都进水了!

辛家没有陶家那般深厚的关系,因此也摸不清钱晨的底细,但只看他在武陵坊市中表现的财力,就让辛十三娘隐隐有些心惊。

当即就打着赔罪的借口,想要接触一番,看看能不能搭上什么别的关系。

关系不都是做出来的吗?辛家历史上,化敌为友的事情不知道做了多少,就是那些招惹不起的人,只要睡服了,什么仇恨都能化解。更何况这还没有结仇呢!

来到钱晨洞府所在的青山一角,辛十三娘看着还未散去的雷霆精气,以及那条被炸开一个小池塘,如今湍急陡峭了许多的小溪,神情有些凝重。

“那舒来宝和蛤吞天我也知道一些,六叔公想用两个干女儿招揽他们,固然是被猪油蒙了心,但这两只妖怪还真是有些本事的。舒来宝除了灵觉敏锐惊人,遁法也不错,修为业已经快要凝结妖丹了。哈吞天大肚能容的神通更是不凡,就是我想对付他们两个,都要费些心思。”

“但据那一日看到这边雷光的武陵仙门弟子所言,当日天雷倾泻而下,一道惊人的雷光横空而过,两只妖怪就瞬间被毙杀……那道雷光有眉有眼,当是什么不凡的神通。”

辛十三娘看着地上那被雷霆打出来的巨坑,心中突然一动。

来到钱晨暂居洞府的跟前,辛十三娘抬手招来两朵煞气所化的桃花,不带丝毫恶意送入天罗伞清光之中,那桃花煞气略微触动清光,就被泯灭,辛十三娘更是暗惊,收起了许多媚态,略微端庄肃穆了一些。

这等护住洞府的清光法器,以辛十三娘这番触动所见。

让她放开手脚攻打半月,都动摇不了分毫。

辛十三娘所想,族中能胜过这件法器的不过寥寥数件,要知道他们辛家凭着裙带关系,枕头吹风,一向家底积攒甚是丰厚,又因为不是没有跟脚的寻常妖族,从来不虞人来剿杀。

数千年来网织关系,居然到了陶家都要忌惮的程度。

如今辛十三娘的大姐姐在宫中为妃,是晋帝最喜爱的宠妃之一,虽然因为血脉的忌讳,几乎毫无可能诞下皇子,但也因此混的最开。除了王谢两家不用给面子,就是清河崔氏,吴越钱氏,琅琊诸葛氏遇到了,都要谨慎三分。

辛十三娘吐气如春风,以让人完全把持不住的声音笑道:“在下辛家的十三娘子,因为家中的两个小畜冒失,打扰了道友清修,特来请罪!”

丹室内的钱晨轻轻‘咦!’了一声,那洞府上空的清光收拢,化为天罗伞回到他的手中。

他推开门去,就看到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子站在洞府门前,盈盈一拜,姿态放得极低,钱晨虽然不至于一见之下就心生好感,但在这等柔软的身段之下,也生不出恶感来。随即笑道:“道友请进……前日里误杀了你家的‘小畜’,正待主人来追讨呢!”

钱晨请她进入正堂,辛十三娘看他独自一人,并无什么道童女婢伺候,心中便有了三分了然。

钱晨这边扼腕叹息道:“那日我试演神通,不料道友家中的两只妖怪闯入,一时收手不及,却误伤了它们的性命,因为也不知道这两妖的来历,便未登门告罪,还请见谅!”

辛十三娘笑道:“道友误会了!那两只妖怪乃是我家管教不力,让它们私逃了出来。这两妖野性难驯狎,有许多恶习性,闯入道友洞府左近,只怕还有些不良的心思。死了自然也是活该,我等反倒还要向道友自请管教不力呢!”

“哦!”钱晨微微点头,这下知道那两只妖怪为什么冒冒失失的闯进来了。

辛十三娘眼睛一瞥,有意无意的扫了这洞府一圈,更感应到那股让她心中警惕的雷霆之气,她转动了几个念头,微微笑道:“我观道友试演的神通,似乎是一宗雷法。那两只妖怪有些本事,道友只是神通收敛不及,便能将他们两个祸害打死。可见雷法之上,当有不凡的造诣。”

钱晨也不隐瞒,大大方方的道:“在下法力粗浅,也就这两手雷法可堪一看!”

至于什么一刀一剑一瑶琴,冰魄寒光天罗伞,以及最后入魔化身八臂哪吒,砍翻全场什么的,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伎俩。

“如此妾身却有一冒昧之请!”辛十三娘面露忧色,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道:“妾身修得是乙木法力,最为畏惧雷光霆震。偏偏家中偶然发现了一处秘境……”

钱晨神色微变,好奇道:“可是一处地底元磁地窍,其中遍布元磁之气,因此时时都有雷光交织,成就一处险地?”

辛十三娘惊讶道:“道友怎知?”

钱晨手指点了点桌面,似乎在思考什么,他沉默片刻才突然开口道:“辛娘子,你可知这话早有人与我说过?”

辛十三年美目流盼,露出一个不言之中的微笑:“可是那广陵陶家?如此一来,我家小畜的走失之因,妾身倒是有了三分凭空的猜疑!”

第十六章元磁地窍

“道友可是已经答应了,随陶家一起去探索那处地窍?”辛十三娘虽然极力收敛,但顾盼之间依然有一股掩饰不住的媚态,所谓烟视媚行,大约便是如此。

钱晨却面色如常,微微摇头道:“那地窍要等待数月才会开启,我若在这之前便将雷法神通练成,自然也就不须再去探索那秘境。所以并未答应此事,只说还要考虑。”

辛十三娘低声道:“那道友何不改为,与我辛家一探?”

“陶家吝啬的很,纵然答应带道友去那地窍,只怕也有许多为难的要求,比如让道友你放弃那地窍之中可能出现的两仪元磁真煞?亦或是要道友不得对他们选中的灵物出手。而我辛家一贯最爱结交英才,届时道友所得之物,我等一概不理会。”

钱晨缓缓道:“我不耐等那么长时间,还请问辛娘子,那地窍可否提前进入?”

辛十三娘檀口微张,神情讶异而古怪,她低声道:“道友只怕是不知那地窍的详情,才有如此想法!若是能强行闯入其中,我辛家与陶家结丹修士也有许多,为何还要按捺等待?那地窍元磁之力浓厚,陶家也曾派人去试探过……”

“那人顶着一件六七层禁制的法器进入地窍,所用法器是一件佛门的檀木钵,能放出一道佛光罩住自己,等闲结丹修士也休想三两剑将其破开。但进入那地窍之中后,就不断沾染元磁,初时只有七八道雷霆落下,犹然能勉力支撑。但才深入数十丈,那沾染的元磁之力已经引动了地窍元磁的躁动,数百道雷霆劈下来,佛光就如同鸡蛋壳一般,在妾身面前破碎。”

“那人自然也就没了……”

“妾身后来请了一位将要炼成阴神的叔祖去看过,就算是十几位结丹之士联手闯入其中,若是引发整个地窍元磁暴动,万雷交织,爆发绝大的毁灭之力,也难以身还!”

“只有等到数月之后,地极元磁陷入平缓期,再以雷珠引动地窍内大部分元磁之力爆发,待到雷霆衰弱之后,派人持着避雷之宝,才有可能闯入那秘境深处。”

“而且在那秘境之中,任何金铁之宝,法器飞剑都不能动用,不然非但飞剑法器会被元磁吸引拉扯,更会引来雷击。”

她苦苦劝说的半天,钱晨却有些走神。

他突然抬手以灵光镜放出的镜光,在虚空中画出一道道脉络来,那道道脉络汇聚在一处,开辟出一个如同穴窍一般的空间。钱晨以天星算法,推算广陵郡地气的流动变化,丈量广陵郡地脉走向,最后锁定了数十处地方。

信手一挥,灵光镜光之中,便倒映着广陵郡的地图,标出了这些地脉节点。

钱晨开口问道:“那处地窍秘境,是否就我所标注的这十数处地域之中?”

辛十三娘目瞪口呆道:“陶家何时这般大方……不对,这莫非是道友自己推算所得?”

钱晨已经从她的表现中知道了答案,心中琢磨道:“我也是有眼不识真宝……地窍秘境,地窍秘境,那真正的宝贝哪里是什么元磁雷光孕育的灵物……而就是这地窍本身啊!地脉就如修道人的经脉一般,而地窍便是地气流经的穴窍,随着两极元磁在地轴中的变化,牵引地气运行。如如同一个人练气一样,在穴窍之中积蓄真气。”

“这积蓄的真气,便是那元磁之力。”

“那地窍秘境积蓄的元磁之力如此丰厚,时时刻刻都引发着雷暴,分明是真气满溢的征兆。到了这一步,就应该要结丹了也!”

“外丹,内丹本是一个道理,这地窍元磁如同穴窍之中积蓄的真气,丹炉神室内充斥着元气,正合我炼气为丹,这天下有什么灵物元气,乃至罡煞之气,能比得上地气运行时在大地穴窍之内积蓄的浑厚而精粹元磁真气?”

“若是以天地为薪,地窍为炉,元磁真气为药,莫说是五雷丹,只怕一品元丹我都炼的出来!以地脉为经脉,以元磁为真气,以地窍为丹田,这是天然可以炼就的一颗元丹。”

“就算没有我推上这么一把,这地窍元磁如此变化,数万年内也定然会孕育某种造化,或是某种先天灵物,或是被某些妖物得了造化,成了气候,或是天然生就一颗雷元宝珠……无论是哪种造化,只怕都能炼成灵宝!”

“如今虽然孕育造化的火候还不足,但让我借此炼成元丹却绰绰有余。”

相比这般造化来,那陶家、辛家所垂涎的,不过是天地孕育这股造化时凝结的杂质。如今这两家却想为了锅下面的一点剩饭,把锅给砸了!

这时候,钱晨哪里还能容忍她们做出这般蠢事。

当即道:“辛娘子,若是要提前入那地窍,也并非毫无办法。”

辛娘子神色转淡,似乎觉得钱晨有些太过不知天高地厚,她已经苦苦相劝,把其中的艰难险阻多说清楚了。这道友却还如此纠缠,如此不知进退,只怕联手进入那地窍之时,还会连累她们,便淡淡道:“道友莫非还有什么良策?”

钱晨自是不会把自己的谋划告知,他只是伸手招来天罗伞,将那清光垂落在四周,问道:“此宝可能护住我等深入地窍?”

辛娘子哂然一笑,右手一翻,顿时笼罩在一团粉红色的薄雾之中,薄雾中点点桃花环绕,风姿妙曼,钱晨却瞧出这是一种左道煞气,应该是桃花煞的一种。品质之驳杂,对于钱晨来说,也就是只配炼入七煞幡的货色,还进不得他的丹炉,更别提劳烦珠大爷亲自炼化了。

这等煞气若是有专门的法门,便可自行凝练,桃花煞不是采集桃花瘴气,便是采元阴元阳交汇时那一点精气所炼。凝练这般煞气到真气之中,倒也能提高真气品质,借此修成几种不凡的神通……想必,这便是辛家不传外人的秘法。

辛娘子汇聚煞气在那一指之上,身影一闪,便如舞蹈一般,带着说不出的妙曼姿态,点在了那一层薄薄的清光之上。

钱晨平静的注视着她一番施为,心中非但没有欣赏之意,反而想到了刚刚参研不久的《太阴斩情刀经》,以经书上的刀法变化来看。辛十三娘这一番举动,至少多了二三十个破绽,钱晨若是此时抽刀,用不了一刀,便能想砍脑袋砍脑袋,想切胸脯切胸脯。

一瞬间至少能杀她八回。

若是以浑元剑经上的剑术对应,钱晨发现只能找到十七八个破绽,一瞬间杀她四五回。

《太阴斩情刀经》果然不愧是广寒宫的镇宗绝学……品级远在《浑元剑经》之上。

辛十三娘先前已经试探过这清光的强度,本以为这一指就算破不了这层清光,也能将其微微动摇,然后在告诉钱晨那地窍元磁每一道神雷,都如她这一指的威力,千百道神雷爆发,这清光可护得住他?

但待到真正按在那天罗伞垂落的清光之上的时候,辛十三娘面色才骤然变化。

她发现先前试探,甚至没有试出这间法器百分之一的威能,以这清光的威力,放手让她攻打,只怕她寿元耗尽,都突破不了这层光华。

那点点桃花在清光之下一瞬即灭,辛十三娘收回指尖,回到座上道:“此宝确实可以持之闯入地煞元磁之中……但地煞元磁带有吞摄之力,若是陷入元磁之中。此宝能护的一时,护不了长久消磨!”

“不过若是有此宝相护,我们可以提前一个月进入地窍之中,到时候就算陷入其中,也能等到元磁衰落再想办法挣脱!”

钱晨再放出一团玄黄之光,只是一罩,便分开了那天罗伞的清光。

辛十三娘分明见得,那玄黄之光发至一柄如意之上,玄黄光芒过处,那坚韧到不可思的清光,居然就这么被分开了!

再看那玄黄之光,似如天地开辟,清浊划分一般。

“这玄黄如意有破禁之能……可破元磁吞摄之力否?”钱晨淡淡问道。

辛十三娘无言以对,只能迟疑道:“地窍之中还有重浊之气沉降,能闭人七窍,堵塞阴阳,一旦沾染变会渐渐目不能视,耳不能听,口不能言,肢体犹如裹在水银之中,迟钝难行。此等重浊之气虽然不如元磁雷霆暴烈,但使人无声无息间便身死道消,更加阴损。”

钱晨道:“我有清净莲华丹,能不受浊气沾染。还有五雷通窍丹,能疏通被浊气堵塞的穴窍!”

钱晨腰间的红葫芦动了动,金童子抱着和它一般大小的葫芦一跃而下,打开葫芦盖子,倒出数颗灵丹,那丹色纯粹,灵气生动的灵丹溜溜滚出,辛十三娘虽然辨认不出药性,但看这灵丹成色,便知钱晨不需虚言。

辛十三娘一咬牙道:“妾身这便回去借来那指南车,有了此车指引,便不会再元磁之中迷失方向!那地窍元磁秘境,或可一探!”

钱晨身边的天罗伞柄上,亮起七颗星辰宝石,听他淡淡道:“我有玄天星石,能感应天星,不须担心在那元磁之中迷失!”

辛十三娘彻底的目瞪口呆了——这人究竟藏着多少手段?有多少件法器?

她们辛家已经算豪富,但此人似乎比他们还豪阔许多,那法器件件珍品,灵丹俱都不凡,让她升起一种,究竟有什么难得住他的疑惑?

她竟然有一种此人若是在身边,天下没有多少艰难险阻能困得住她们的感觉。

原本视如天堑,不得不等待时机变化的地窍秘境,居然被人用法器生生砸开了一条道路。这等手段让辛十三娘暗中庆幸,幸亏没有听她那六叔祖的蠢主意,不然这般层出不穷的,就是砸到她们脑袋上的法器了!

第十七章不正经的法器

“道友准备既然如此周全,那妾身若是还不肯陪着道友闯上这一遭,未免失了修道人的勇猛精进之心!”辛十三娘一咬牙道:“妾身这就回去准备几件法器,叫上两位可靠的好友,三日后,我来请道友一探那元磁地窍!”

钱晨微微点头,他看出辛十三娘好像并不准备代表辛家下探地窍,而是准备组一个私团的样子。

便提醒她道:“那元磁地窍是你们辛家和陶家一起发现的,我等进入地窍之中,定然瞒不过陶家,届时若是陶家横生周折,反而不美。反正这地窍广大,不若叫上那陶家子一同进入。如此这般,陶家也不至于使坏。”

钱晨也不是什么好心好意,宽容大度,他只是担心在他们进去之后,陶家砸出神雷,引动元磁风暴,坏了那元磁精气。

他自有护身之法,但那元磁精气被糟蹋了,钱晨就想杀人了。

与其闹到那种境地,一拍两散,还不如先把陶家带携上,反正钱晨所需的元磁精气,对两家来说都是麻烦的废物。

可辛十三娘心中才不愿带上陶家呢!她至钱晨那里看到了提前进入元磁地窍的希望,这般好处,连自己家的人都舍不得分出半点,何况是向来与之不睦的陶家?当即笑着劝说道:“道友想差了!那些世家是什么嘴脸,我比道友可清楚多了。”

“他们可不会看着道友提携了一把,而是只会想着道友在他们的锅里勺东西吃!”

“那陶家……只怕已经把那元磁地窍看做了自家的东西。我们辛家比他们还早发现那处秘境,如今都是讨厌的恶客,道友这般,在他们看来,只怕还是在抢他们的东西呢!”

“所以带上陶家,非但不能两全其美,反倒还会坏事。”

钱晨无奈感叹,他只准备取那两家看不上的那元磁精气,其余灵物都不准备采取太多,本和辛陶两家都没有利益冲突。

就好像一处伴生了少许白银的超大铜矿,钱晨作为掌握先进开采技术的外国承包商,只准备把本地土著无法炼化利用的铜矿挖走,白银就留给铜矿附近的本地土著。大家各得其利,两全齐美不好吗?

钱晨不来,这两族都已经准备破坏性开采了。

到时候非但铜矿被破坏了,还污染环境,造下孽债……

但奈何两族不合,硬是不肯玩在一起不说,而且辛十三娘说的还真就并非全无道理,钱晨对中土世家的尿性还了解不太深,但他是知道前世封建领主的那些道道,这些人就是想着——在我的地盘上,你搬一张凳子,都要分半边屁股给我。

既然了解世家大族的辛十三娘都这样说了,钱晨也就任而听之了!

辛十三娘见劝住了钱晨,微微一笑,狡黠的像一只小狐狸一样,温言告退,笑眯眯的走了。留在丹室外的丫鬟看到自家小姐进去的时候从容自在,出来的时候却千娇百媚,神情带着一丝满足后的恬适,活像偷吃到鸡的小狐狸一样。

丫鬟想到自己没有化形,灵智尚且蒙昧的时候,偶尔去农庄里偷吃到了一只肥鸡,就是这般的表情。

心中不禁有些奇怪的联想,暗道:“莫非小姐是偷吃了哪里的童子鸡?”

她还未展开想象,就听小姐一声招呼道:“走了……今日我来这里的事情,你不许跟任何人说。”

丫鬟脑子里更加混乱了——小姐这是勾搭上了?

辛十三娘看着那满脑子不良思想的丫鬟,心中哪里还不知道她再想些什么,辛家自己便有狐族血统,所以贯爱收一些狐狸精做丫鬟,必要时还能认作干女儿,还能嫁出去联姻。这些小骚蹄子一个个有许多花心肠,须得时时敲打才行。

辛家向来不在乎手底下的人有没有花心思,她们辛家的女人,就喜欢勾心斗角那一套,手底下的人太老实的,反倒没什么趣味。

辛十三娘就听闻过她一个老姨的故事,她最爱收服那些有野心的妖怪,时常就因为操作太骚不小心翻车,被手底下的妖怪篡夺了权力,反被收为禁脔,然后再拉拢那妖怪的手下,各种勾心斗角,宫心城府,重新夺回权力,依旧把那野心勃勃之辈收在手下。

如此五六回后,终于翻了车,如今还被另一个女人裹在身上呢!

辛十三娘如来时一样,款款离去,钱晨又封闭了洞府,准备把新得的雷芒电索再祭炼几分。他封闭了丹房,胸中五气翻腾,传来滚滚的雷鸣之声,继而口鼻中喷出一道道雷光,裹着那道电索悬在胸前,犹如雷蛇一般窜动。

却是钱晨胸中五气分化阴阳,炼就的五气雷光。

如今钱晨也算雷法精熟了,已经不逊于神宵派的寻常弟子,只是距离神宵派真传将雷法炼成神通的法力,还差了些火候。

并非钱晨资质悟性不如他们,而是神宵派自古便专精雷法一道,不知道有多少窍门捷径,门中能辅修雷法的秘境,灵药,道书,甚至师长先辈可以直接以自身法力相助。钱晨没了这些积累,只能自己一点一点的试错,摸索,以一本最基础的《神宵五雷经》入门,难免就慢了许多。

三日一晃而过,就在钱晨借助那雷芒电蛇的力量,将自己雷法修为又精进数分,同时也将此物祭炼的火候深厚了些许,掌控更加如意之时,便听闻门外传来辛十三娘呼唤。

钱晨正到了一个关键的关口,便充耳不闻,继续祭炼此物,腰间葫芦上的金银童子早就得了吩咐,跳了下来。

辛十三娘唤了几声,才看见一对只到她小腿高的金银童子从院内溜溜的跑出来,升起了天罗伞的清光,请她进来。辛十三娘忍不住伸手揪了一把它们的小脸,笑道:“两个好可爱的童子,来,叫干娘!”

金银童子拍开她的手,一脸愤愤,嘴里不知道嘟囔着什么。

辛十三娘贯与这些小妖怪亲厚,对这种没什么杂念的精灵,反而比人族修士,大妖们更亲近,她从随身的坤袋里掏出两个金瓜子,便要打赏它们。

岂料金银童子一脸不屑,它们抬起头看着辛十三娘,小脸傲气仿佛在说——你可知道小爷两个,平日里吃的是什么伙食?

就给这三瓜两枣想打发呢?

辛十三娘被逗得大笑,对身后一个浑身裹在貂皮里,毛茸茸的如同一个雪团子,只有十五六岁一般大小的少女道:“这位道友养的小妖怪极为有趣,家里的那些都太油滑了。失了这般一派天然的天真!”

那少女不耐烦的踢着脚下的小牛皮靴子,道:“这人架子好大,我们上门拜访,他就派两个妖怪来接待。”

辛十三娘道:“小妹慎言,这位道友是个正经的修道人。没什么伺候的奴仆,门房子,家生子之流。乃是一意苦修,有**力之辈。你平日里交往的那些世家子,排场是大,但身家只怕还不如这位道友的一根汗毛粗。”

“你可知人家出行用的是什么法器?”

这般口吻,活脱脱的就是一副向闺蜜炫耀自家好友开着什么车的婊里婊气。

那少女不耐道:“无非也就是云车飞剑之流,或是飞梭,难道还能像我们女儿家一般,披一道红绫?”

(八臂哪吒:你是不是看不起小爷的混天绫?)

(头都给你打歪!)

“傻丫头……”辛十三娘芊芊素指一点她的脑门,笑道:“人家是驾云的修士……可不是赶着一架云车乱跑摆阔,飞的还没有老娘驾起桃花煞气快的世家子!”

钱晨要是听了,定然会无奈叹息一声:“飞云兜只是在下平日出行所用,论起最好的飞遁法器来,还真特么就是一根血河红绫!哦!还有一朵能化为万魂缠绕一对飞轮法器的白骨莲花,反正都不怎么正经。”

血河红绫、白骨莲花……即娘气,又魔气森森诡异的紧。

若非太上天魔化身是个童子摸样,钱晨还真不太好意思用……想象一下,如燕师兄一般相貌堂堂的好汉,披着一道红绫,踏着两飞轮……钱晨脑子里萦绕不去的都是王宝强版哪吒的那副画面,只怕天魔舍利要被打入冷宫,这辈子就别想诱惑钱晨入魔了!

等了约半个时辰,就在那辛十六娘又想开口对自家姐姐抱怨的时候,且听一声雷鸣炸开,满地闪电乱走,笼罩了这处院落。辛十六娘尖声一叫,看着那雷电缠绕上来。浑身的毛都要炸开了……血脉深处对雷霆的畏惧,叫她虽然有些法力抵御,却也极为的紧张。

好在那满地走银蛟的雷霆一收即没,复化为钱晨手中的那条淡黄丝绦。

这一次,祭炼火候更深的雷芒电锁,已经能展开来化为一张雷网,拿人一网下去,能串起来十几个。

钱晨这才有些满意,搭着那条淡黄丝绦缓缓从丹室走出,神采奕奕,胸中五气还未平复,眼神中都带着电芒,那少女与他对视一眼,骇得错开眼神,不敢看其中的雷霆生灭。

钱晨施施然而来,对着辛十三娘拱手道:“劳烦辛道友久等了!”

辛十三娘连忙拉着自家的妹妹盈盈一拜,道:“哪里,这是我家排行十六的妹妹,道友叫她十六娘便可。还要恭喜道友炼成这般不凡的灵宝,此宝能化为雷霆,应也是为此行准备的?”

钱晨微微点头道:“地窍元磁之处不便动用金铁,若是遇着什么不开眼的人,这般能收发雷霆法器,用起来也没有顾忌!”

辛十三娘暗暗心惊,知道若是自家人也‘不开眼’,只怕这道雷电绳索就要捆到身上去了!

更是畏惧钱晨法器无穷。

钱晨收拾好东西,他全副家当都带着身上,因此这处院落也不需封锁,只是留下几道简单的禁制,便驾起云头,让辛十三娘在前面带路,往那元磁地窍而去。

辛家两个姑娘,都驾驱着一股带着点点桃花的香风,都是桃花煞气所化,速度倒也不慢。

几人半日就来到了一处荒僻山岭之中,辛十三娘绕了两圈,确定身后无人,才往一个方向飞去,不一会就来到一处孤悬于外的山崖前,她伸手指着前方石壁上的一道豁口道:“便是此处了!”

那豁口平平无奇,只如山壁上裂开的一道口子一般,里面黝黑深邃,似乎还有蝙蝠在拍动翅膀,但钱晨法力汇聚于目中,却看出这豁口被人用幻术掩饰了起来,幻术之下,有一位年轻修士守在洞口,正提防的看着他们。

第十八章道理最大

辛十三娘素手一挥,点点桃花煞气破去幻术,她足踏虚空,衣带飘飘缓缓落下,瞥了一眼把手在豁口的陶家年轻子弟,神情淡漠,回头对那弟子道:“此处地窍由我辛陶两家共同看守!我是辛家的十三娘子,辛家的人呢?”

“如今并非我两家约定之期,十三娘子所来何事?”那陶家弟子警惕问道。

辛十三娘冷笑道:“我问我家守在洞口的人呢?此地又并非你陶家所有,我来探探,难道还需要你陶家同意吗?”

这时候,有人小声道:“上面可是十三娘子?小人在这里呢!”

辛十三娘将目光往崖下声音来处投去,登时差点气炸了肺,那辛家的人畏畏缩缩的躲在山崖下,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做贼呢。辛十三娘飞身下去,将那白脸的少年提着耳朵拎上来。泼辣骂道:“让你看守此地,你缩在下面干什么?”

那陶家子弟冷冷道:“在下不耐与此人凑得太近,有股骚气!”

辛十三娘只是冷笑,看着那辛家的子弟,那小白脸模样的辛家少年弱声弱气道:“我也曾禀报过家里,六叔公叫我忍让着些,不可得罪了陶家。”

“又是那六叔公!”辛十三娘简直气笑了:“他舍得自己那几个干女儿拉拢妖怪也就罢了。反正丢的是他自己的人。拉拢的妖怪被杀了,又嚷嚷着要教训别人,明明是陶家把人骗去送死,这回他倒又百般忍让起来了!”

“色厉内茬,欺软怕硬……我们辛家怎么尽是这等男人?”

她身后的辛十六娘也面露鄙夷之色,不满的看着那弱气的辛家少年。

辛十三娘转头看向那陶家子弟,却听他神色倨傲,淡淡道:“十三娘且回去吧!未到约定之日,谁都不可以进去……更何况……”

他淡淡扫了钱晨一眼:“还带了一个外人来。来日禀报我们家公子,确是要问一问辛家的几位老太爷,岂有这般行事的道理!”

那辛家的少年弱弱道:“你们那位三长老就经常带外人过来……”

陶家的弟子气势更盛,道:“三长老是什么身份,也是你们能比的吗?”

辛十三娘闻言已经是感觉荒唐的都笑不出声来了,她只是看了那人一眼,手中一道淡淡的粉色彩带飞了过去,将那猝不及防的陶家弟子捆了起来,那陶家弟子根本没想到她敢动手,一时间惊怒交集道:“辛十三娘,你竟敢……”

辛十三娘不耐听他再说什么,只是又拍过去一道桃花煞气,封住了他的嘴巴。

那辛家的少年畏惧道:“十三娘,那陶家的三长老常常往来,若是被他见着了……”辛十三娘柳眉冷竖道:“我还怕他不曾?”

那陶家子弟脸露嘲讽之色,口中愤怒的呜呜不已。十三娘不用解开他的口封,就知道他想要说什么,更是怒气勃发起来。

辛家少年身子一抖,低声弱气道:“陶家三长老,毕竟是结丹修为。我也是怕十三娘你吃亏。”

辛十三娘往下一指,对那辛家少年道:“你看着他!”

便招呼钱晨进入地窍之中。

钱晨看到那辛家的少年一脸心如死灰的模样,猜到他在担心,自己遇着了陶家的三长老只怕没有什么好下场,以陶家这般气焰,被吊起来打都是轻的了。当即笑道:“不要怕,大家都是讲道理。你把这事解释清楚就好,若是那三长老还不依不饶……”

钱晨伸手一指,搭在手上的淡黄丝绦便突然飞出,挂在了旁边的石壁上。

回头继续对那辛家少年道:“你便喊一声,‘天大地大,道理最大!’他自然就会心平气和的与你讲道理了!若是还口中不饶,你再问他;‘这世间什么最大?’”

辛十三娘看到那眼熟的淡黄丝绦,低声道:“道友可有十分的把握,那陶家三长老也是结丹七品的人物,若是道友这件法器被他收了,妾身还真没能耐讨回来。”

钱晨早已看穿她对上那陶家三长老其实也没什么底气,只想先进入那地窍之中,任由那陶三长老如何强横,也不敢轻易闯入。

留着这辛家少年,怕是给陶长老出气的呢!

他不太待见这等行径,便笑而不答。

辛十三娘讨了一个没趣,便当先起身一纵,裹挟点点桃花煞气,化作一道香风往那缝隙之中落去。这山缝裂隙深入地壳,外面不过一个豁口,里面却有重重洞窟,路径复杂,更有元磁之气扰乱方位,干扰感官,是以极易迷路。也不知道辛陶两家是如何发现那处地窍的。

钱晨起身跟上,看见辛十三娘掏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宫灯,发出点点的光明,照亮了洞窟中的道路。

周围的污秽之气,乃至元磁之气,遇到那冷清的灯光,尽皆退下,被驱散开来。

十六娘放出一团五彩的瘴气,内蕴百花之香,一施展起来,空中隐隐有百花飘落,各色扑鼻,钱晨却轻易分辨出这香气暗藏玄机,闻得久了却有头晕眼花,真气亏损之相。

这是利用百花香气蕴藏的药性,相互配合之后,引发种种香药或香毒,这一团瘴气施展开来,美妙无比,更增添多种妙用,就连辛十三娘也有些眼热。但钱晨就有些不明白,这瘴气护身略显薄弱,所以祭炼毒性进去增添威力,乃是常见的选择。但祭炼这百花香气进去,毒性也就能叫人头晕,药性也就能让人神清气爽的程度而已。

迷晕一个筑基的左道修士都要花费些手脚,与通法境界的修士斗法,只要对方有所提防,几乎毫无作用?

为何不祭炼一些大泽之中剧毒的毒瘴之气进去?

展开来一团浓艳的五彩,稍稍沾染,就能叫人化为脓血,当真是又威风,又煞气。若是在再藏几只剧毒的蛊虫在其中。暗算通法境界的修士,也就是当头罩下的事情。

如此抬手之间,管叫大敌化为一滩脓血。

这般毒瘴护身,五彩一团,横眉冷竖,定然有不怒自威,令人胆寒的气质……

辛十三娘进入这地穴估计已经不止一次了,虽然有时候要停下来判断一下路径,但轻车熟路在其中穿行,很快就深入地下数十里,周围渐渐有一股地底寒气袭来。钱晨感应到了周围躁动的元磁之气,此处蕴含金铁的矿石碎屑,都渐渐的悬浮竖立起来。

“前面就快到那地窍穴口了!那地窍穴口每天五个时辰发出吞摄之力,靠近可能会被吸入地窍深处,另外五个时辰有巨大的排斥之力,唯有子午的两个时辰,稍稍平缓,可以靠近。马上就快午时了!我等稍稍休整一下,便可进入其中。”

钱晨暗想:“我倒是想趁着地窍发出吞摄之力的时候,一股做气,进入地窍深处。可惜你们肯定不敢……”

同一时刻,就在那山缝豁口处,一道遁光闪过,朝那豁口处落了下来。

把守在洞口的辛家少年脸色瞬间惨白,看到那遁光落下,化为一个发须尚乌,就是头顶秃了一块的老者,他气势颇为强盛,落下来刚看到那辛家的少年,便眉头一皱,颇不客气地喝道:“你怎么敢上来?我那侄儿呢?”

山洞里稍微深处一些的地方,就穿了一震呜呜之声。

辛家的少年咽了一口口水,脸色死一般的苍白。

那陶家三长老挥手扫开了他,几步走进洞中,看到自家的子弟被人捆了一个驷马攒蹄,口中堵着一股桃花煞气,面露愤慨之色,正在那里叫唤。三长老登时大怒,伸手一指,身上便飞出去一道白烟似的法力,将那煞气一扫解开。

那陶家弟子能出声后,便嚷嚷道:“三叔伯,那辛家的小贱人,被我阻拦不得进入这秘境,就把我捆了。自己闯进了洞窟之中!”

三长老闻言冷笑道:“辛家好大的胆子!”

“这元磁地窍秘境现世,叫辛家得机缘寻着了,本待我陶家一声令下,就当主动献上。岂料这般遮遮掩掩的,若非他们家还有几个识趣的,暗中禀告了家主。岂不让他们瞒下了此事?家主若非念着他们家有几个贯会吹枕头风的女儿,许了我们两家共探这地窍秘境。他家岂能与我陶家相争?如今居然敢踩上脸来了!这般给脸不要脸!”

“是辛家的哪个女儿捆得你,正当拿了她向辛家问罪!”

“是排行十三、十六的那两个……还有一个外人!”陶家子弟不敢隐瞒。

陶家三长老面露冷笑,更是不忿的喝骂道:“贱婢,管叫此事泄露了一丝一毫,我都得抽她三百鞭子!”

他转头看了一眼那心惊胆战,几乎要昏厥过去的辛家少年,对那陶家子弟喝道:“你去把他吊在洞口,先抽他三百鞭子,我发一道符书过去,叫他辛家的那几只老狐狸来观刑领人。”

陶家弟子爬了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看着那辛家的少年狰狞笑道:“听说你还想跟我陶家讲道理!”

那辛家少年身子一晃,就要弱不禁风的昏过去,被他先伸手掴在脸上,脸都抽肿了。

只会坐在地上嘤嘤的哭!

那陶家子弟拎起袖子,看到钱晨放在旁边的淡黄丝绦,冷笑道:“那道人吩咐你什么,说啊!今日说给我听听?”

他没有寻着鞭子,便解下丝绦,拎在手上,三长老站在旁边冷冷的看着,不发一言,这等鄙贱货色,还值不得他出言发声,当真连与他说两句话,都觉得屈尊低了身份。

辛家的少年呜咽道:“小的不敢!”

陶家子弟又是一掌掴过去:“我叫你说,你就说!”

辛家的少年只能嘤嘤哭道:“天大地大……”

第十九章为了和你讲道理(四千五月票加更)

“道理最大!”

站在元磁地窍之前,看着前方青紫色的雷光此起彼伏,交织成细密的雷网。元磁真煞不断发出雷光,只是这地窍入口,便有数十道青紫雷光打在黝黑的石壁上,激起极其耀眼的火花,好似起舞的银蛇。

钱晨负手看着前方这处险地,面上的神色淡然,心中却想着这句话。

最初,就是为了这一世能和那些傻逼讲道理,他才坚定了自己的修行之心。

而那洞口之处,辛家少年话音刚落,旁边的陶家三长老就眉头微微一皱,心中似乎有一种淡淡的悸动。

就在此时,那陶家子弟手中的淡黄丝绦之上闪过一道电光。

陶家的子弟被电得浑身发颤,头发倒竖而起,就在陶家三长老面前浑身一战,突然倒地。

与此同时,这道原本微弱的电光瞬间暴起。

一声惊雷起,满地走蛟龙。

那银色,金色,蓝青色的电芒宛若灵蛇狂舞一般,瞬间铺开来。在陶家三长老都反应不过来的瞬息之间,笼罩了周围,雷声阵阵,震动的人五脏六腑都仿佛要搅成一团,电光闪烁,手指粗的电芒,每一道都蕴藏着强大的力量,叫陶三长老仓促之间的抵抗的法力,如同嫩豆腐一般一击便溃散。

那无数雷光收束,将陶三长老祭炼的一件护身法器破去,又一道雷声轰击得陶三长老神魂动摇,浑身法力都隐隐溃散开来,将他准备反抗这电光的法力击溃大半。

辛家少年目瞪口呆的看着钱晨随手挂在石壁上的丝绦,显露出可怕至极的威势。

点点的雷光交织成网,将陶三长老裹了起来,闪烁的电光破去陶长老的护身法术,钻入了他的体内。

数道雷光扎入陶长老的穴窍之中后,他的一身法力都被充满刺激的雷霆之力锁住,登时四肢酸软,瘫倒在了地上。辛家少年眼睁睁的看着平日里威风煞气,威势极重的陶家三长老居然就被这么一根细细的丝绦捆了起来,连站住的力气也没有。

陶长老平日里最重威严,哪里肯轻易失了面子。

但这丝绦法器不知是何人所炼,极为阴损,不断发出细小的雷芒,打散他体内的真气法力。就连他那一枚根本元丹,都被几道细小的电芒锁了起来。

电芒不断钻入他的穴窍之中,以雷芒将他的法力打散,溃散的法力被雷光隐隐精炼过一重后,居然就被那条丝绦给抽走了。

这鬼东西汲取着他的法力,犹如活物一般贪婪。

莫要说提起法力抵御,因为不断被电流刺激那几个敏感穴位,就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提不起来,只能像是一条毛虫一样一拱一拱的。

旁边已经被电的瘫倒在地的陶家子弟,也被丝绦赏了一道,给缠了起来。

这一老一少,就这么被丝绦好像应付了事一样,松松垮垮的捆了一圈,放倒地上。

陶长老见自己被捆住之后,那法宝的主人久久没有回应,便微微侧头,看到辛家那个小子呆呆的手持着丝绦一端,不知道再想些什么。不由暗自愤恨,口中却道:“那位擒下我的高人呢?为何让你小子来羞辱我?”

辛家少年手足无措道:“那位前辈已经进入元磁地窍,只留这法器给我,言说若是与来人讲不依不饶,便喊一声,‘天大地大,道理最大!’跟他讲道理……”那陶长老转头看向那陶家子弟,眼中的愤怒已经无法形容。

他只恨把这多事的小子不能吊起来抽上三百鞭子。

陶长老按捺怒气心道:“我是措手不及,才被那人留下的法器暗算,待我想办法挣脱这绳索,回头收了这法器,再和那人计较!”

他念及这捆住他的法器威力,心中居然生出一丝贪念来。

“这般好法器,若是那人没个来历……”

陶长老觉得自己非但要收走这法器,还要将其惩戒一番,以报今日之仇。

“你把这绳索去了……我听你讲道理!”

辛家少年哭丧着脸道:“可我不知道如何解开这绳索啊!”他心里更道:“我也不傻,如今解开这绳索,不是要被吊起来打?之前没有信那位前辈所言,被抽了两巴掌,脸上还痛呢!”想着,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红肿的脸,心中暗暗恼怒。

但他也知道,纵然陶家长老已经被捆了起来,他还是招惹不得这位结丹大修。

因此也就按耐住火气,做出一副手足无措,笨手笨脚的样子来。

陶长老忍了半响,见那少年始终解不开绳索,终于忍不住那暴脾气道:“你可知我什么身份,你们辛家的那几个老祖宗来了,见到我都得客客气气的,你一个蝼蚁一般的货色,信不信我捏死你都无人敢说什么。”

“你若再不解开绳索,等老祖我脱困之后,扒了你的皮!”

那辛家少年听了恶从心起,他拾起陶长老掉落的那件护身法器,乃是一个小小的皮制盾牌,真气注入进去,便能将其祭起,仗之护身。辛家少年看了陶长老身上的乾坤袋一眼,假意低头为他解绳索,偷偷拿出了一把匕首。

正要朝他后心扎下去,但那丝绦之上此时却迸起一道电光,将匕首击落了。

少年登时就清醒了过来,暗道:“那位前辈捆起这两人,便是不想伤他们性命,我若杀了他们,岂不违背了那位前辈的意思?这老货心中定然有许多狠毒的想法,我诓他说出来,让那前辈回头去惩制他!”

陶家子弟幽幽转醒过来,看到身上一根绳索便想要挣扎,但他哪里提得起力气。

只好对辛家少年骂道:“小贼,你施了什么法术暗算我。”这人嘴上不干不净,骂了许多难听的话,骂得那少年忍不住火气,冷冷的走上前,抬手给了他两个巴掌,打得此人就是一蒙,呆愣愣的看着辛家的少年。

“好爽!”辛家少年心中暗叫道,感觉脸上都不再火辣了。

他反手又给了两个巴掌……

又叫了一声:“爽!”

这一次干脆叫出了声来,那陶家子弟不可置信的大喊道:“你敢打我?”

辛家少年并不理会,只是又甩了两个耳光过去,那陶家子弟一叫,他便正反两个耳光……不一会,那陶家子弟的脸就肿成了猪头,目光已经转为惊恐,再不敢多嘴多舌了,只是耳光还是没有停过,最后辛家少年按着有些疼痛双手,叹息道:“吾今日方知打脸之爽!”

陶家子弟眼中流露出怨毒之色,陶长老已经默不出声的看了半天,见此微微扭头过去,暗自叹息道:“不识时务!”

没看到他为了不被打脸,都不出声了吗?他方才是有些嚣张,但调整的也很快,马上便知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

果然,那辛家少年忍着双手胀痛,又是一巴掌甩了过去。

“你敢这样看小爷?”

“叫你不敢看小爷……定然是心中有鬼!”

“你居然敢直视小爷!”

一串连环巴掌甩过去,打的那陶家子老老实实,不敢稍露不驯之色。

辛家的少年才牵起丝绦,问两人道:“这世间什么最大?”

陶长老头上青筋暴凸,忍着怒气道:“这位小哥,若肯高抬贵手,我贵为陶家三长老,定有后报,抬举你做一个辛家嫡传,不成问题。”

辛家的少年叹息道:“我本来就是辛家的嫡传啊!”

嫡传混到给人看门?陶长老不敢说什么,只另许下承诺道:“老夫可以收你为弟子,地位等同于陶家主宗弟子。”

见到两人还不回答,辛家少年只默默道:“请前辈出手!”

这时丝绦之上爆发了强烈的电光,电芒沿着丝绦钻入两人的穴窍之中,就连元丹也被一阵电芒洗礼,陶长老感觉自己的根基法力都隐隐有些溃散,痛的大叫道:“小子你真敢……莫要忘了,我虽然为阶下囚,但陶家可不是你能……啊啊啊啊!……你可有家人的!”

“啊啊啊!”

辛家少年摇头道:“不好意思,没有家人!”

“世间什么最大?”

“啊啊啊!”两人颤声惨叫,嚎叫声都带着电音。

“道理最大!”陶家子弟终于忍不住,惨叫道:“道理最大!”这时候他身上的电光终于松懈了一些,旁边的陶长老也忙道:“道理最大,道理最大啊!”

这时候,丝绦上的电芒才终于消失了。两人的头颅无力的栽倒在地上,整个人都快要被电失禁了!

辛家少年感觉自己人生观都受到了洗礼,他喃喃道:“原来这就是讲道理的办法!”

今日,他从前辈那里学习到了两种受用无穷的道理,一是打脸居然这般爽快。二是如何让人跟你讲道理。

“道友,元磁之气变化已经渐渐平缓!”地窍穴口,辛十三娘扭头对钱晨道:“我们可以进入了!”

钱晨那边却皱眉道:“陶家三长老已经到上面了!”

辛十三年大惊:“他为何今日这般早到,那更不能等待,我们快进去吧!”

钱晨摇头道:“若是陶家以神雷引动元磁爆发呢?辛娘子,陶家三长老在陶家地位如何,若是带着他一起进去,陶家可还敢引动元磁爆发?”

“那三长老贪得无厌,不可带他一起进去啊!”辛十三娘赶紧摇头道。

“我是说,绑着他一起进去。”

辛十三娘闻言一愣,不知道钱晨说这些干什么?难道还真想绑了陶家三长老?

“没用!”辛十六娘撅着嘴道:“陶家那个家主狠得很,三长老不是他那一派的人,未必会把他的死活放在心上。”

钱晨微微叹息道:“那就不能现在进去,得解决了陶家的麻烦才行。”

第二十章神宵真传

钱晨算定陶家做出反应的时间,下一次陶家来人,必然兴师动众,声势浩大,他也不准备留那少年在洞口应付,便给那辛家少年传音道:“把那两人带来见我!”

辛家少年听到耳边传来那位前辈的声音,微微讶异,但还是很听话的拉着丝绦上捆着的两人,往地窍深处而去。

虽然这少年连通法境界也没有,不过是刚刚感应的程度,但提着两人行走在路程有些艰难的洞窟里,倒也手脚灵敏。只是那洞窟中的阴浊之气有些麻烦,黑暗浓郁的化不开,阴浊之气更能暗中侵害人性命,所以辛十三娘才要带上那盏宫灯来驱散阴浊。

辛家少年来这里看守洞口,也是得了吩咐,不得轻易深入那洞窟之中,免得死的不明不白。

但他听闻钱晨的传唤,就毫不犹豫的动身了。

果然,他刚觉得有些胸闷气短,周身真气运转不畅,便看见背上的丝绦发出一丝丝雷光,将周围的阴浊之气打散。不时有黑影一般的异物,被那雷光劈了一记,惨叫着化为飞灰。

这些都是阴暗之处滋生的阴魔,如鬼物一般,都能迷惑人心神。

若是只有一两只,少年尚且不惧,若是数十只一拥而上,他便有些危险了。

但在这黑暗之中,不时有雷光电闪,被灭杀的阴魔不下百十只,如今已经畏惧不敢再靠近。少年走的虽然有些艰辛,但一直有惊无险,如此艰难的走了数个时辰,那少年才隐隐约约看见前方显露紫色雷光,知是那地窍穴口到了。

钱晨就站在地窍穴口前的一处石台上,见到辛家少年已经到来,对他微微点头,伸手一指,淡黄丝绦犹如灵蛇一般窜起,卷着陶家两人,飞进了元磁地窍的穴口之内。

辛十三娘亲眼看见那陶家三长老,微微一惊,没想到钱晨甚至还未亲自出手,居然就真的把人绑来了。

辛十六娘更是不敢再说话,看着钱晨的眼神隐隐有些畏惧。

她先前说话可不算客气,被钱晨听到也是寻常,如今见这位道友下手如此果断,好像还有些记仇,心中就十分忐忑,害怕也被绑起来。

那陶家二人被钱晨送入元磁地窍,却见数十道闪电瞬间改变方向,朝着两人扑来。

陶家三长老见状连忙振奋了萎靡的精神,对钱晨求饶道:“道友饶命……不过是些口舌之争!”

“我与道友尚且第一次见面,何必就取我性命去?修行不易,修行不易啊!”

他一脸哀求的样子,畏畏缩缩,看上去倒有几分可怜,胡子都一大把了贴在胸口,沾在脸上,十分狼狈。这位长老精通求饶的十八种姿势,如今那看得出半分先前的盛气凌人。

那几道闪电青中带紫,他若能运用法力,祭起法宝当不在乎,但如今手脚都酸软难动,雷光扑面而来,怎叫他不吓个一跳?

但那几道闪电还未打在他们身上,就被那淡黄丝绦化为雷蛇张口吞吃了。

淡黄丝绦在元磁地窍最外层,找了一个垂下的钟乳石,将两人吊了起来,它所化的雷蛇不时摆动尾巴,将两人送入元磁雷煞层内,引来几道雷霆,然后在探首吞吃。这件法器只有五六分像是法器,倒有七八分像是一种雷电的精灵,趁机吞吃一些雷霆,对它来说不无小补。

可怜陶家二人,就在这个过程之中心惊肉跳的,唯恐它一下子玩崩了,将两人送去雷中化为灰灰。

更别提这雷芒电锁还有些损招,它故意松了松对陶三长老元丹的禁锢,却接引此处的雷霆之力渗入陶长老的元丹之处,借助丹气淬炼雷光,只把那青中带紫的雷芒,淬炼为一点纯紫,才贪婪吞下。

陶长老元丹受此淬炼,固然是纯粹了许多,却也在渐渐损失根本法力。

这雷芒自钱晨的丹炉之中孕育,居然无师自通的学会了将自己捆着的人作为肉身鼎炉,来淬炼雷霆。陶长老暗暗叫苦不堪,每当他想向钱晨求饶的时候,那雷芒电锁便会发出一点雷光,卸掉他提起的那口气。

如今当是叫苦都叫不出声来。

辛十六娘更加畏惧,几乎不敢抬头看钱晨了,只见着捆人的绳索,便知道这人如何会玩。辛十六娘自诩花娇体弱,实在经不起这般粗暴的玩法。

惹不起,惹不起!

辛十三娘忍不住道:“道友这件法器灵妙,若是得了元磁秘境中的雷元灵物,当能更上一层。”

“不过道友把这两人挂在此处,是为如何?”

钱晨微微笑道:“叫陶家的人进来此处,有个顾忌。免得他们胡乱动手,惹来元磁躁动。”

辛十三娘有些不解道:“道友既然已经拿下了这陶长老,当速战速决,尽快进入这元磁秘境才是。抢在陶家得知之前,便已得手,岂不更妙?何苦还要招惹这陶家?”

钱晨疑惑道:“辛娘子不会当真以为,陶家只留了这么一个通法境界,不上不下的年轻人来看守吧?”

辛十三娘羞惭道:“难道不是?”

那辛家少年弱气道:“前辈,我们辛家就只派了我一个人看守此处,那陶家人动辄喝令我退下,因此对这陶家动向也看不太清楚,只知道这几日陶三长老似乎在陪着一位贵客修炼法术,那人来的时候,我都被赶出此地……”

说罢,他就向那陶家三长老喝问道:“说,你带来的那人是什么来历,什么身份。”

吊在元磁地窍洞口半空的陶三长老叫苦道:“道友,我们陶家除了让这个不成器的货色看守,还有城隍派人盯着此处,如今城隍大概已经得知消息,必然通报了家主。我乃是大长老那一派的,与家主并非一路人,若是家主主张动起手来,我与道友只怕都有麻烦。何不暂且退去,就说是误会一场,各自安好?”

“日后道友想入此秘境,与我等招呼一声便好!”

陶三长老见钱晨一副要大动干戈的样子,连忙苦苦劝说道。

那一并吊着的陶家子也连连点头。

钱晨却摇头道:“我哪有这时间耽搁在尔等身上,而且我跟贵家公子约好的,要一起探索此秘境,正所谓君子无信不立,正要等待一回。”

辛家少年道:“前辈别听他们避重就轻,岔开问题。说,经常进入此地炼法的那修士是谁?什么来历,让你们如此看重?”

陶家三长老不得已道:“乃是神宵派的一位真传弟子,有结丹上品的指望,前些日子三公子不知怎么,就和神宵派搭上了关系,请来一位门中真传,借用这元磁地窍修炼法术。日后也是要一同进入此地探寻的。”

辛十六娘跳了起来,因为个子甚是矮小,蹿一蹿也仅到钱晨的肩膀,她怒道:“好啊!还说我们带外人进来,明明两家约好,只有我们两家人可以进入此地。你们却告诉了神宵派的人。若是他们看中了此地,哪还有我们两家的事?”

陶三长老见不是钱晨所问,便不再言语。

辛家是什么货色,也配问他吗?

而且神宵派就算要占据此地,自然也有陶家的好处在……但这种事情,何必说予你听!

………………

“辛家勾结那人是什么来历?居然让三长老都着了道?若非城隍差遣鬼差来报,我等还不知道那元磁地窍出了这般大的岔子!”

陶侃站在两匹踏云独角的异兽所拉的云车上,身边站着另外一位道装打扮的老者,他们身后还有二十来个陶家修士,陶三公子也在其中。负责陪着一位身穿紫袍,俊朗不凡的男子。

“不过是些许小事而已,辛家的了强援,想要分一杯羹,也是寻常。”那老者淡淡道:“老三他没有提防,许是与人闹了起来,才遭了辛家的算计。”

“此事训斥过辛家一回,令其让出此秘境便可。城隍没有提及那人吗?”

陶侃道:“此人身上灵光璀然,鬼差看不清楚。”

陶公子所陪那人此时也露出笑意,对陶三公子道:“本门除我之外,应该并无人在这广陵行走。陶公子所言那人,我也有所听闻,能得陶天师家女公子的青眼,应当也是其他道门真传入世行走。还请陶公子引荐,或可结交一番。若是其手中真有元气之丹,顾某却也想换取一些。”

陶三公子道:“此人如今尚在武陵仙门处闭关,等到听闻他出关的消息,在下一定为顾道友引荐。”

一行人来到地窍秘境所在的豁口处,那陶家大长老扫了一眼,见到此处并无人看守,便抬手放出一枚飞锥,引着这一队人马遁入了洞窟之中。

由几位通法修士在前边探路,他们领着大队人马跟在后面,用了不过半个时辰,就摸到了地窍的入口所在。

前面探路的修士看见元磁地窍穴口处,吊着的两个人影,当即紧张道:“三长老!是三长老……”

“小心!"

三长老听闻这喊声,抬起头来,有力无气的看了这些人一眼,然后心如死灰的垂下头去,都不动弹了。

好面子的三长老,在这一刻迎来了社会性的死亡!

这几位修士不敢擅动,忙回头去禀告了陶侃,这地窍入口处的洞窟颇为开阔,容纳数百人都不拥挤,元磁煞气从地窍之中吹拂吞吐,打磨了高数百米,宽数里的一个巨大洞窟,陶家的一众修士在洞窟中落脚,看着元磁地窍之中闪现的雷光,纵然陶三长老就被挂在洞口,也无人敢靠近搭救。

深怕中了什么埋伏,叫元磁地窍生出巨大的吸引力,将自己等人也陷入进去。

陶侃来到洞口,扫了一眼洞窟之中,没有发现其他人。便冷冷开口道:“是哪位同道与陶某开的这般玩笑?可愿出来一见?”

这时候,那元磁地窍无数闪烁的雷霆之中。

一个打着伞的身影,领着另外两个略微矮小一些的影子,缓缓从其中走出。

待到钱晨的身影走出那此起彼伏闪耀的雷光,身边雷霆慢慢黯淡下去,显露出他的面目,陶侃才微微一惊,道:“原来是你!”

第二十一章和谐友爱修行界

钱晨趁着陶家没来的这段时间,先去了元磁地窍之中试了试这无尽元磁雷光的威力,如今从雷光深处走出,牵引着数百道神雷,那拇指粗的雷光打在天罗伞上,清光雄浑,不曾动摇分毫,雷光闪烁只能生生的泯灭其上。

但在场众人却无一人敢就此小看那雷霆。

这些泛着青紫之色的雷霆,每一道都有寻常的通法修士倾尽全力,招引天雷的威力。平日里道院中的道士降妖除魔,若能招来这么一道雷电,那些作祟的妖魔基本也就无幸了!

神霄派的顾姓师兄,看着那在万千雷光之中巍然不动的天罗伞,神情渐渐凝重。

他原本也没有掺合进这中土世家事务的心思,神霄派以师徒传承为主,纵然他出身的顾家也是神霄派中不大不小的一个修行世家了。但他拜的师父是一位异姓的长老,平日里修行,也与其他弟子并无不同。

如此,他并无什么世家的自觉。

更不可能为请托了几道的陶公子,去得罪一位同为道门真传的同道。

“号称普天之下,防御第一。三十六天罡之中,防御最强的乾天一气清罡!”

顾师兄隐隐抽了一口凉气,他算了算自己掌握的最强雷法,神霄三十六雷中,他只炼成了欻火雷和蛮雷,便已经是真传弟子了。

但这两种雷法,顾师兄都没有动摇这乾天一气清罡的任何把握。

两种雷法皆只是神霄三十六雷法中的下等,而乾天一气清罡却是三十六天罡之中,号称九天的极品。

莫说他尚未结丹,就是已经结丹上品,修成更高层次雷法的师兄来了。也未必能轰破这般法宝!

神霄三十六雷法,皆为雷法神通。

其中有神霄天府雷十二种,一曰玉枢雷,二曰神霄雷,三曰大洞雷,四曰仙都雷,五日北极雷,六曰太乙雷,七曰紫府雷,八曰玉晨雷,九曰太霄雷,十曰太极雷,十一曰天府雷,十二曰紫霄雷。都是元神真人才能完全施展威力,号称天府真传的雷法。

又有神雷法十二种,是为:三界神雷、大威神雷、大蛮神雷、大梵神雷、乾元神雷、五行神雷、八卦神雷、斩仙神雷、混元神雷、统摄神雷、龙霄神雷、两仪神雷。

修成一种,便有丹成一品的指望。

若是借此成丹,横行结丹都不在话下,元神之下都足以逞威。

最下才是十二天雷法,顾师兄所修的欻火雷和蛮雷皆在其中。

神霄派弟子,非得将一门雷法修成神通,才能晋为真传。

此次顾师兄听闻元磁地窍的消息,便匆匆赶来,便是想借助这难得一见的元磁真煞,修成神宵派不在三十六雷法之中,却别有奥妙的一门残缺雷法——两仪元磁神雷。

完整的两仪元磁神雷,乃是足以比肩天府真传雷法。

但神霄派只有阴级元磁神雷的传承,顾师兄也是想借助两仪神雷的传承,补全一二,借此修成两仪元磁雷丹。说是有丹成一品的指望,但那得补全两仪元磁神雷完整的雷法才有希望。

若是传承不全,也就只能修成二品极阴元磁雷丹,日后要经历九次阳雷之劫,才能有证道元神的希望。若是根基再不济,只修成阴磁雷丹,几乎就没有证道元神的指望了。

可若是凝煞炼罡之时,凝练乾天一气清罡,再寻一宗与它相合的煞气,比如五方真煞,便能炼成号称‘天地胎膜’的罡煞之气,几乎九成九的可以结丹一品。而且这宗法门,几乎能与道门任何传承配合……与神霄派雷法结合,便能修成乾坤天都雷丹,或是乾坤太乙雷丹。

因此顾师兄在看出钱晨所执天罗伞上垂落的清光,乃是乾天一气清罡之后,便放弃了插手此事的想法,甚至还想借助钱晨的这把宝伞,去往元磁地窍更深处修法。

在顾师兄眼中,钱晨执伞而来,是把大半个一品元丹顶在头上。而在陶侃眼中,钱晨从元磁地窍而来,又何尝不是神秘莫测,令人忌惮。

唯有陶家大长老身后浮起一道丹气,浑厚沉重,土黄色的玄光凝聚成一只大手,赫然与钱晨修习过,却一直因为没有合适的罡煞之气凝练,而束之高阁的先天一气大擒拿有些相似。

那大手威势赫赫,伸手一拍,便震散了那洞口的雷光,朝着钱晨拍去……

陶家大长老也看出了钱晨的护身法器不容小窥,所以这一拍之下,只是想让钱晨退几步,看看这法器护住辛家姐妹两个,在神通之下会不会露出什么破绽。

顺便在收回大手的时候,将挂在旁边的陶家三长老救下来。

但他实在太高看了自己这门神通,在修习过先天一气大擒拿的钱晨眼中,他这只丹气凝聚的大手,浑身都是破绽,若是以本命飞剑斩出,钱晨有信心趁着他这般疏忽,瞬息之间,将其斩于剑下。

土黄色玄光凝聚的大手张开五指,莫约亩许大小,朝着钱晨笼来。那密密麻麻的雷霆受丹气相激,交缠而来,青紫色的雷霆骤然密集,笼罩着那只大手,无数雷光闪烁其上,打得那土黄色的玄光微微动摇,如果不是陶家大长老丹成三品,法力凝练,怕是已经被这雷光击溃。

大长老瞳孔微微一缩,知道不妙,这雷电的威力远远出乎他意料,那在这无数雷霆之中,护住钱晨巍然不动的法器灵光,又该是如何威力?

但钱晨已经不给他后悔的时间了。

这地窍元磁真气,在钱晨的胜过什么陶家、辛家乱七八糟的破事无数,他只想好好炼个丹而已,这期间的种种,皆是不得已出手。正如钱晨之前所想,这中土世界世家把持着道理,而钱晨奉行的是另一套道理。

两种道理讲不到一起去的时候,就只有——谁的拳头大,才是道理。

钱晨右手按在天罗伞的伞柄上,那七颗玄天星石微微放出一点光明。

只听呛的一声轻鸣,犹如情人的低语,无尽雷光之下,最为耀眼的一点电芒闪动,剑光如长虹惊天,自钱晨的掌中迸发,冷冽的剑光激射而出。

钱晨手中已经多出一柄细长,两指宽,剑身上流淌着若不可见的红芒一柄长剑。

正是‘有情’。

此人还不配他用本命飞剑。

辛十三娘惊呼一声,并非钱晨的剑光不锋锐,而是这金铁之音,在元磁雷层之中用不得金铁材质的法器,钱晨或许是剑光称手,但此番极为不智。

那周边无数雷霆为此剑所引动,元磁煞气放出细碎的电芒,瞬间银蛇、金蛇般的雷光四处乱窜,朝着钱晨此剑汇聚而来,打在天罗伞垂落的灵光外,然后同样化成细碎的雷光。

钱晨左手一松,却是放开了天罗伞,迈出那道灵光,步入那让人神魂动摇的雷霆之中。

大长老登时愕然,不知是什么个情况?舍弃护身法器,以肉身顶着雷光,步入元磁真煞之中……这不是找死吗?

莫不是此人被劫数蒙蔽了心神,亦或要借着他的手尸解?

“正要试一试这段时间精修的剑法雷法……”钱晨沐浴雷光,但那些雷芒的威力,却被他胸中五气雷光引导,尽数交缠在了‘有情’剑上,以浑元剑经之上记载的种种剑法为根基,融入苦修的雷法之道,剑引雷光,雷助剑势。

剑光起若惊鸿,瞬间黯淡了这无数雷光。

在那耀眼的雷芒之中,这一道剑光夺走了雷芒全部的精气,刺穿了元磁真煞,破空之时,惊心动魄,面对此剑的大长老无法形容其神韵之万一。

就只看到,那只土黄色玄光凝聚的大手,瞬间被斩开。

剑光来到陶家大长老的眉梢,在不触动他任何护身法力的情况下,轻轻的挑去了他的一只眉毛,然后剑光越过大长老,陶侃面色凝重,手中紧紧握住一只清光沉凝的杯子,杯中似乎有海啸之声,但钱晨的剑光只掠过了他,那陶家两位主事者不动,一干修士岂能阻挡钱晨半分,剑光瞬息之间斩破所有人的阻碍,来到陶三公子面前。

神霄派的顾师兄微微有些纠结,不知应不应当出手。

不出手,放任陶三公子在自己眼前被杀,似乎有些说不过去,但若出手吗?自己又好像不是对手。

陶三公子看到剑光来到自己面前,哪里还能维持的住,他可是知道钱晨有何等的凶名!他眼神扫过自己脸色阴沉难看的父亲,心中绝望的想到:“早知道是这位狠人,我何苦来这里?他要杀我,我爹果然拦不住……何必说这般大话!”

口中失色惊呼道:“钱兄!”

但想象中的剑光落下,脖子一凉的场面并没有发生。

他右手一紧,却是被钱晨抓住了手臂,却见钱晨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道:“陶兄怎么才来,我已经等待多时了!”

钱晨一剑杀穿陶家,拉着陶三公子把臂而还,笑着和辛十三娘介绍道:“先前便是陶公子邀请我一探秘境,我当时未曾答应,却一直记得,而后因为机缘巧合,辛娘子你因那两只走失的妖怪登门拜访,又请我去秘境一探。”

“当时我就道,应该拉上陶兄一起。”

“如今正是机缘巧合,撞在了一起,正当同探这元磁地窍,以全这场机缘才是。”

钱晨貌若无人的回到天罗伞下,对左右辛十三娘和陶公子道:“你们说是不是?”

辛十三娘哪能再说什么,只能勉强笑道:“确实如此。”

陶公子先前更是被吓得面无人色,如今掏出一条性命,已经是庆幸了,慌不迭道:“钱兄所言极是,真乃信人!”

顾师兄见到一番剑拔弩张的开头,居然发展到如今这步,也是摸不着头脑,但他看到陶公子好像和钱晨认识,又有约在先,心下里也是松了一口气,不用纠结了。陶侃脸上看不出喜怒,只对陶三公子微微点头道:“既然是你们年轻人约好了,我这长辈也是乐见其成!”

“你们去罢!年轻人历练一番,有我们给压阵呢!”

陶三公子心中一片绝望:“我被人拉了当成人质,而我爹已经放弃我了。我该怎么办?”他脸上甚至不敢露出一丝生无可恋的神色,深怕身旁这位凶人看到自己仿佛生无可恋,就顺手成全了。

这转折来的太快,陶家人都有些搞不清楚了。

只到自家公子玩的确实开,连这种爱用剑请人的朋友也有。

陶家大长老颤颤巍巍接住自己一只寿眉,一番心气去了九成,看着钱晨甚至不敢动怒,只能忍着怒气道:“老三你这是怎么回事?吊在那里干什么?”

钱晨笑道:“三长老向我借了一件法器,吊在那里淬炼元丹,精纯法力。”

被那丝绦系在洞窟顶部的陶三长老瓮声瓮气道:“老大,我闲来无事,见这位小道友有一件法器甚是适合我淬炼元丹,便将其借来。如今正在引雷淬体呢!不必担心……”说着他还一甩头发,抬起头来露出一副尽在我掌握之中的神情。

底下的陶家弟子议论纷纷,皆在讨论陶三长老这般修行,当真是忍得人所不能的辛苦。

不愧是结丹长老。

有几个还隐隐约约提起了陶三长老不为人知的爱好。

登时气氛一片和睦温馨,方才的紧张气息一扫而空,陶家众人看着钱晨、辛十三娘几个,仿佛就是辛陶两家联手正常的探索秘境一般。先前的误会自然也就不提了。钱晨看到大家都这般知情知趣,也就收起了酝酿在剑上,准备‘说服’众人的冰魄神雷剑光。

顾师兄连忙赶上来道:“几位道友可否带我一位?”

钱晨问道:“可是神宵派的道友?”听闻顾师兄的回答,笑容更盛了。再拉上一个神宵派真传,这进入元磁地窍,定然无比的‘和平’,再也不会有人破坏他心心念念的元磁真气了。

果然……这个世上还是讲道理的。

这般两全其美的事情,怎么会有人拒绝呢?

辛陶两家不对付,先前和陶家也有些误会,但在钱晨一番努力下,这些不都被解决了吗?

顶着天罗伞,钱晨带着众人缓缓深入元磁地窍,留待众人在身后。陶公子偷偷回头看了一眼,眼神十分绝望,但他看到自己父亲神色还是那副阴晴不定的样子,完全没有阻止这凶人绑走自己的意思,只能亦步亦趋,悲凉的进入元磁地煞之中。

辛家两个女人一脸纠结,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只有神霄派的顾师兄兴致勃勃,主动要进来。

第二十二章雷泽神砂(为盟主张祈加更)

元磁地窍之中极为广大,仿若地底的一片雷霆光海,目光所及之处,尽是耀眼的雷光,那雷芒爆闪,色泽已经纯青近紫,比起入口处的那些雷光,威力更加可怕。

上下左右四面八方,皆是雷霆,神识灵觉微微透出天罗伞灵光笼罩的那三丈方圆,便有刺痛之感,一道雷光打上来,神念几乎都要溃散。因此凭着肉眼,顶着这般的雷芒,目之所及,尽是雷光,充斥所有的,所见根本超不过百十米。

更有元磁之力,从四面八方而来,十分混乱,稍稍深入其间,众人便有些头重脚轻。

感觉身子浮动,好似没有重力,又好似四面八方全是重力一般,周身满是混乱的元磁之力牵引,把持不住重心,就要浮起,远远飘开。

元磁引力自四面八方而来,让人完全分不清楚哪里是上下,哪方又是左右东西。只能看见无数金石浮岛磁峰,凌乱的漂浮在四周。

不时有雷光击打在磁峰之上,淬炼其本质。

出身神霄派的顾师兄低声道:“那些磁峰受元磁煞气,雷霆日夜淬炼,只怕已经成了上好的神金灵材,若是开炉提炼,当可以自这些磁峰之中,提炼出一二两的元磁神铁。”

钱晨看了一眼这些磁峰浮石,粗略算一算,不被元磁抵消重力的话,这些磁峰最少也得有一两百吨吧!自一两百吨磁峰铁石之中,提炼一两元磁神铁,偏偏包括辛十三娘都是一脸羡慕憧憬的样子,用过近一吨比元磁神铁更珍贵的太乙元金炼器的钱晨表示理解不能。

不过这地窍之中的磁峰无穷无尽,若是耗费苦工全部提炼,所得的价值也不逊于钱晨所用的太乙元金了!

“那么大的一块铁母?”辛十六娘惊叫道:“若花上二十年苦工,我能炼就一口桃花剑胎了!”

她所望之处,一块斗大的浑黑铁石,缓缓从远处漂浮过来。

观其身上的幽光铁质,的确达到了铁母的等级,而且更加精粹,受雷光元磁淬炼更多了一分元磁之力,确实是炼制飞剑的上好材料。

非但辛十六娘移不开目光,就连钱晨腰间葫芦上的金银童子都偷偷咽了一口口水。

辛十六娘刚想催促钱晨拿下那块铁石,就见钱晨微微摇头道:“此地金铁已经融入了元磁真煞的场中,任由它们自己漂浮还好,若是触动。”钱晨为了举个例子,伸手摄取来一块拳头大小,本质更加精粹的铁胎。

顿时周围无穷雷霆引动,千万雷电打击在天罗伞上,让乾天一气清罡都微微有些颤动。

辛十六娘更是紧张的几乎炸了毛,再不敢提去动那铁母的事情了。

钱晨随手把那快铁石塞给腰间的金银童子,两个小童凑到一起,分食这一块铁胎,小嘴小口啃噬,不是发出嘶嘶的咂舌声。

嗯!是辣口的……

两个小童一边被元磁精粹辣的口中发麻,一边不时被电的浑身颤动一下,非常之爽。

辛十三娘看着那两个童子,才知道为什么它们对自己打赏的金瓜子不屑一顾了,这般小妖怪看着天真纯朴,其实都被养刁了嘴,内里最不好伺候了!也就是钱晨能让它们跪地叫爸爸,其他人勾引都是不屑一顾。

你能弄来元气之丹么?

你用什么等级的精铁养妖怪?

辛十六娘眼神已经是羡慕嫉妒,这块铁石虽然炼不了飞剑,但凑一凑,总会凑够的,这人居然拿来喂养金银童子这等笑废物一样的妖怪……养我啊!人家也可以端盆为君洗脚下厨,卖萌暖脚的!比这金银童子不实用多了?

小狐狸身子几乎要靠在钱晨身上了!嘤嘤的吐着如兰的香气。

辛十三娘见到这么没出息的妹妹,也微微让了让身子,不再看他们。

这时候银童子推了推小狐狸的肩膀,示意她不要靠的太近,金童子挥舞着手中吃了一半的铁胎,要把这存心不良的妖怪赶远一点。

小狐狸气的七窍生烟。

钱晨也只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并不阻止身上这两个小妖怪。

毕竟没听说太上门下有什么女婢女徒儿,资深考斯普雷爱好者钱晨表示,要忠实于原版的cp。

比如宁采臣和小倩可以,哪吒和龙女敖广勉强也算可以……其他角色钱晨还在揣摩,狐女要么配商纣王,要么配穷书生,和钱晨都不太搭。

辛十三娘不能阻止自己的妹妹发骚,就只能说起正事了。她拿出一辆能停放在手掌上的小车道:“元磁地窍之内难以辨别方向,我这指南车乃是夏后氏送来的礼物,据说上古灵宝指南车的仿品,应能指引方向。”

这时候钱晨看了一眼天罗伞的伞柄,七颗玄天星石发出微微的光明,凝聚出一颗大星,悬在众人的北方。

那星光感应天星,根本无视了周围混乱的元磁。

辛十三娘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要输入法力,才能勉强摆脱周围元磁吸引,指向特定方向的指南车,登时无言,默默的跟随钱晨飞向地窍元磁的更深处。

“指南车是借助两极元磁之力,指引方向,天星却不受元磁影响……”钱晨心中平静的想到:“拿指南车,破元磁迷阵,这不是吃力不讨好吗?”

他们所行的方向,初时还没有什么区别,待到渐渐深入,周围的雷霆便渐渐密集了起来,青紫色的雷霆之中,不时有一道金芒闪过,一道金芒朝着钱晨他们飞过来,其势迅疾无比,神霄派的顾师兄看到这金芒,莫名觉得有些亲切。

他稍稍转过一个念头,便脸色大变道:“这是雷精!”

金芒此时已经一头扎在了天罗伞垂落的灵光之上,那一点金芒似乎是极度纯粹的雷光凝聚,威力却堪比钱晨一发全力打出的无音神雷,天罗伞的清光第一次剧烈的颤动起来。那雷芒金光懵懵懂懂,好似打招呼时一头撞到了墙上一样,微微晃了晃,贴着天罗伞不动了。

辛家两个女子,都有些紧张,还有浑浑噩噩跟过来的陶三公子,瞬间就清醒了过来,想紧紧贴着钱晨站着,又被不耐烦的金银童子推开。

怎么赶走一个,又来一个?

周围出没的雷精让众人极是紧张,这时候,点点仿若银雨一样的雷芒划过众人面前,引发雷霆的躁动,无数青紫雷光夹杂在银雨之中,交织成一张蔓延百里的雷海。雷精金芒不断飞舞,捕捉着这些银光,钱晨略微感应了一下,便出声道:“那银雨乃是雷霆精气感应元磁,凝聚的神砂。”

“大家若是有手段,可以收拢一些,只要小心行事,并不会触动元磁躁动!”

“雷泽神砂?”顾师兄眼中一亮,雷泽神砂是九霄之上雷霆汇聚成海时才会沉淀的一种天材地宝,神霄派倾尽全派之力,炼就过一捧雷泽神砂,乃是派中杀伐最为恐怖的法宝之一。

雷泽神砂落下九霄可遇而不可求,纵然是神霄派,也难以登上九霄收集。

钱晨微微摇头道:“品质还达不到雷泽神砂的层次,应该只是雷精神砂!”

雷精神砂也是极好啊!

顾师兄放出一颗雷光闪烁的磁石,微微吸引就吸来了几点银光,他法力转化雷网小心翼翼的收起了这几点银光,消磨了半天,才收拢了几粒。顾师兄看着自手中磁石上剥离的几粒银色的细沙,这细碎的砂砾微微碰撞,冒出点点电芒。

辛十三娘虽然不知道这雷精神砂是何物,但看到神霄派的真传都颇为看中的样子,也就放出自己那盏小小宫灯,光芒笼罩下去,连消带拖,这才拦下一点银光,喜滋滋的收回了宫灯。

辛十六娘看到有两人得手,也跟着放出了一张绣着桃花的锦帕,岂料那一点银光被那锦帕阻拦,居然撕裂了法器的灵光,穿透了过去。

辛十六娘收回锦帕,心疼的揣摩着那帕上焦破的一个小洞,有些欲哭无泪。

“你的法器品质太差了!”顾师兄摇头道。

辛十三娘娇笑道:“十六妹妹,你这帕儿华而不实,还是收起来罢!那团桃花瘴,估计也不太行。”辛十六放出桃花煞气,用尽了吃奶的力气,才趁着一点银光打在天罗伞上的时候,将其收了起来。

众人见此纷纷眼睛一亮,那顾师兄还不太好意思,辛十三娘就毫不客气的用那只小小宫灯,蹭了几枚银砂。气的辛十六想要锤她,叫道:“姐姐,你明明自己可以收拢此砂,还好意思抢妹妹的便宜?”

辛十三娘看了钱晨一眼,妩媚的笑道:“我占得又不是你的便宜,怎么,就许你沾人家的好处?不许姐姐我也分一杯羹?”

钱晨只是随手放出飞云兜,一团青云飘在外面,将坠入其上的银光收起。

所收的银砂倒也不下于顾师兄,但他对着雷精神砂没什么兴趣,只想等待这神砂之雨过去,继续深入地窍深处,找到合适炼丹的地方。

陶三公子小心了半天,见到没有人理会自己,终于放出一枚玉佩,其上黑白两道灵光相交,将一枚撞在天罗伞上的银砂收起。小狐狸辛十六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暂时将其吓退,不久后,陶公子捻着银砂大为兴奋,又忍不住收了一枚。

这时候小狐狸再瞪,就吓不住他了。

他的法器比两只小狐狸的更好,一面站天罗伞的油水,一面不时黑白两道玄光飞出去,衔着一点银砂回来,不一会儿,所收的银砂反而比姐妹两更多。让辛十三,十六暗暗气闷。

这雷精神砂品质不凡,更兼本质纯粹,雷元又是极为强横的元气。

姐妹俩身上的几件法器,都没有这般的品质。

哪里肯放过这般的机缘?

这时候一道比其他银光都纯粹许多,鸽子蛋大小的银光闪过,钱晨才突然出手,放出一枚玉如意,打下了那道银光。玄黄之光裹着银芒回来,一枚银中带紫,不断浮现纯紫雷光的玉砂躺在钱晨的手心。

众人眼热不已,顾师兄更是叫道:“雷泽神砂!”

第二十二章天地初开,玄黄如意

这一枚玉砂在钱晨掌心做星丸跳动,飞舞不停,闪变之间,映着紫电银光,幻为异彩,十分好看。很难想象着一枚鸽子蛋大小的玉砂打出去,会有何等可怕的威力。

雷泽神砂乃是天雷之精所淬,每一枚银砂,均有无上威力,无穷变化。休说互相激撞,引得天雷连串爆炸,无法收拾,便一枚雷泽神砂爆裂之威,方圆千里内外人畜活物俱都要死绝,而雷火烧天,毒焰匝地,贻患更是无穷。

此砂合炼为法宝固然是威力绝大,单独一枚也有妙用。

就是能用来抵御雷劫,但凡遭了天雷的劫数,只需将一枚神砂当做神雷打出,便能在劫云之中炸开,消磨劫力。可以说对于阴神层次,将要渡劫的旁门修士来说,万金难求。

顾师兄看着这枚鸽子蛋大小的玉砂,眼珠都快瞪出来了。

但这千万银雨之中,如钱晨所击那般耀眼的只不时有一两枚闪过,而且距离太远,大部分根本来不及收拿,就一闪而逝。顾师兄用手中的元磁星石收取雷精神砂都有些勉强,纵然有雷泽神砂在左近流过,他也自诩无力收取。

只有钱晨手中的玄黄如意,自带破禁禁锢的玄黄之光,才能收取这等灵物。

接下来钱晨几次出手,又带回了四枚雷泽神砂,银雨就开始渐渐稀疏,进入了尾声。

一场银砂之雨,不但让雷精门饱餐一顿,也让辛十三娘、十六娘、陶三公子,乃至顾师兄等人得了许多好处,就算此后再无什么收获,也不算白来一场。

银砂雷雨过去后,辛十六娘美滋滋的数着自己小荷包里的银砂,虽然只有一小撮,不过数十粒银色的砂砾,但若能炼入法器之中,也能增添许多雷霆威力了。

想到这里,她不禁狠狠的盯了一眼那陶三公子——撞到天罗伞灵光的雷精神砂不少,但一面有一个不要脸的姐姐不时蹭一点,一面还有这个法器比自己好的占了一半,让她感觉亏了不少。陶三公子那边的银砂,比她多了数倍,已经能作为主材,炼制一件不错的法器了。

跟了钱晨半响,他也算看明白了。

这位虽然将他掠走,实则也就是不想陶家给他添麻烦,对自己并无什么恶意,而且陶三公子仔细回想了一番,感觉自己应该并无得罪过这位凶神,如此一来不如继续占些好处,也不枉白白冒险一场。

最后两人都看了一眼天罗伞,这件法器只在雷精冲击之时有些波动,那许多银砂带着雷霆之气洒落,天罗伞一一承受,灵光都巍然不动,当真是一件极品的法器。

银砂雷雨流向远方,雷精也追逐而去,几人继续上路,随着他们的深入,元磁煞气也越来越浓厚。那一层金色薄雾一样的元磁煞气集拢于钱晨他们的身边,渐渐沉重起来,就连天罗伞的灵光运转,都有些凝滞。

这还是天罗伞垂落的灵光,本质是乾天一气清罡,至轻至灵,不带半点金铁之质。

不然沾染这些雾气,立刻就会被元磁煞气附住,而且无法消灭,越缠越多,最终拿捏不住,被元磁煞气挟裹了去。如果不及时抽身,连人也要被卷走。

一旦被卷入元磁真煞潮汐之中,两仪元磁相互消磨,任由多强横的法器,乃至法宝,都要被渐渐磨去灵性,化为磁煞。而钱晨他们被元磁真煞缠住,肉身被煞气消磨不说,两仪元磁交缠所发的雷霆,便能将任何人的神魂,打的魂飞魄散。

这时候,钱晨手中的玄黄如意便吞吐着玄黄之光。

钱晨扔出如意,朝前方一砸,那玄黄之光便如天地开辟之初的一点玄黄一般。

两者一分,如同清浊划分,天地开辟,那一玄一黄两道灵光他们周身缭绕不散,元磁煞气便无法靠近沾染。

若是遇着前方元磁煞气浓重之处,玄黄灵光相合,便能冲破那道阻碍,撕开一条去路,而且不管这如意所发的灵光如何搅动,都不会引来元磁神雷的轰击。

顾师兄诧异的看了钱晨手中的如意一眼,方才击落雷泽神砂的时候,他就有所察觉,但是那时钱晨动用的时间太短,往往只是将如意随手扔出,便能带回银砂。如今看得仔细,才发觉这件法器本质奇佳,用的材质,好像是玄黄之气沉积而成的玄黄灵玉。

这等灵材,只有在世界开辟之初,玄黄未分之际,才有少许遗留。

如今诸天界海虽然无时不刻犹有世界诞生,但推及诸天万界,便是数万个世界,才有一处新诞生的天地,极为罕见。如中土世界这般开辟久远的诸天,随然玄黄之气本质更佳,炼出过几件著名的后天灵宝,但早已被前人耗尽遗泽,数百万年都没有听说过有这般灵材出现了?

倒是三十三天界,许多诸天刚刚开辟,还有这种灵材流传。

“钱道友这件灵宝,莫非是某个小世界开辟之后,遗落虚空,从天外飞来本界的灵材?”顾师兄暗道:“天外之物只常常坠落在南极北极,亦或东荒大洲,钱师兄不知出身哪一家道门传承,居然连这种罕见的灵材都有。”

钱晨甩着如意,不时扔出去,或是受到那赤练夫人的影响,他也越来越喜欢将此物当做流星锤来使用,砸出去的手感最好。

而且玄黄如意乃是玉质,入手温润,有一种脆弱而珍贵的感觉。砸出去最为爽快。但偏偏此物乃是天地开辟留下的玄黄结石,最为坚硬不过,天地开辟的力量都未曾劈开它,何况种种后天之物?说起来,世间灵材之中没几个比它更坚硬了。

如此兼具外观华美,手感绝佳,结实耐用,还有一种那贵重物品砸人的快感。

实在是钱晨从未体会过的飞锤如流星的感觉。

他现在是越来越能理解,天尊为什么时时刻刻手上都拿着一柄如意了!作为本应当拿扇子的太上道真传,他还是毅然选择了投奔元始如意党。

“此物有祭炼成法宝的潜质,若是有机会,摄取一道诸天开辟遗留的先天玄黄之气,却有祭炼成灵宝的潜力。”钱晨掂了掂手中的玄黄如意,又是一锤飞出,将前方拦路的元磁屏障砸开了一个大洞。

玄黄之气撑开元磁,让钱晨打着天罗伞,顺利的进入了元磁地窍的核心地域。

进入这里之后,天空中闪过的雷霆已经接近纯紫,不时还有银色,金色的雷芒闪过,每一道雷霆闪过,都叫辛十三,十六娘心惊肉跳,顾师兄低声道:“这里的雷霆已经不逊于门中修成中品神雷的师兄所发,纵然是结丹真人,也接不下几道雷霆。”

十六娘低声道:“我们非要到这般核心的位置来吗?我觉得外层一点的东西,也很好啊!”

辛十三娘只看了一眼钱晨,暗道:“你以为是我们愿意来就来,愿意走就走的吗?现在都得听这位主的……”

这元磁地窍之中并无日月,钱晨带着他们不知走了多久,才在一处磁峰之前听了下来,进入元磁地窍核心区域后,磁峰就渐渐少见了,大多数金铁磁石,已经不耐雷霆的洗练和元磁的消磨,化为了磁煞之气。

面前的这座磁峰悬在虚空中,不时有一道强横的雷霆轰击在其上,将之整体洗练。

磁峰通体赤褐色,其中闪烁着点点青紫色光芒,让顾师兄暗暗咂舌。若是说外围的磁峰一两座山头,才能炼出几两元磁神铁的话,这座磁峰只怕不少地方已经是纯粹的元磁神铁了!纵然是其他铁质不明显的地方,只怕也有百分之一的含量。

钱晨打着天罗伞,绕着这磁峰左右转了一圈,有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这个地方一翻。

最后作了决定:“就是这里了!”

他拿出太上八景炉,对众人道:“此地上接两仪元磁,正适合我炼就元丹。届时方圆数十里的雷霆都会渐渐往此处汇聚,周围将会安全不少,你们可以借此机会去一试机缘。”

说罢便将七煞幡,龙雀环取了下来,交给两个金银童子和耳道神,吩咐道:“届时峰上元磁煞气甚是暴烈,也会吸引周围的雷霆,你们三个小东西经受不住。我将这两件法宝留给你们护身。”

钱晨想了想,又把玄黄如意也扔给了金银童子,又嘱咐道:“遇着危险,便喊一声‘如意如意,顺我心意!’,便可解脱厄难。”

顾师兄倒也不惊诧,对钱晨抱拳一拜道:“多谢道友提携,在下再能深入此处。既然道友已经算定,那在下便愿撞一撞机缘。”

辛十三娘听了半天,耳中只有‘炼就元丹’四个字,她恍然道:“难怪,难怪道友执意要提前闯入这等险地。”她将钱晨口中的‘炼就元丹’,理解成了将要结丹之意。

钱晨也不解释,反正对她们来说,都是一样。

一品的外丹,除了道行可能与结丹一品的修士有些差距恶,法力神通也不差什么了!

陶三公子有些畏惧道:“此地……此地这般的危险,要不,我还是跟着道友吧!”钱晨微微摇头道:“我炼丹之时,元磁之气尽数往此峰汇聚,周围反而更安全一些。你若有胆子看着那无穷雷霆在身边落下,或可跟着我!”

陶三公子只看了一眼如今正在受雷霆洗练的磁峰,打了一个寒战,站到了金银童子身边,道:“那我跟着它们吧!”

钱晨知道一离开自己,金银童子定要去寻找好吃的金铁矿物,作为零嘴。

耳道神也会凭着自己感应天机的能力去寻找适合的灵物。

他们跟着这三只小妖怪,到会有些机缘。

因此便点点头道:“耳道神拿着我的龙雀环,金银童子手中有玄黄如意,遇到危险也可以相助你们一二。”

“只是这三只小妖怪素来不合,你们看着跟随吧!”

说罢钱晨就一挥衣袖,带上太上八景炉,飘向了那座赤红磁峰的顶端。

辛家姐妹毫不客气的就站到了金银童子的身边,辛十三娘十六娘各自抱起一只小猫大小的童子道:“我们姐妹就跟着它们吧!陶公子,劳烦您跟着另一位,不要再凑到我们跟前了!”

陶三公子也想跟着金银童子,毕竟那玄黄如意的威力,所有人都是见过的。

玄黄灵光破禁、禁锢一体两面,当真是破险阻如平地一般。

但辛家姐妹两个近水楼台,而且人数更多,他就只好选择豆大的耳道神了。这小妖怪懵懵懂懂的,把缩小成戒指大小的龙雀环斜挂在身上,跳到了陶公子头顶,毫不客气的把他当成坐骑指使。

第二十三章天魔夺丹

“以区区一炉,容纳整个地窍的元磁真气,若无其他手段,却是如同梦呓一般。我有元神修为自无不可,但如今尚未结丹,便想引地窍内元磁真气的变化,却是要仔细斟酌一番!”

钱晨将天罗伞的灵光收拢在头顶,将太上八景炉缓缓推出。

他盘坐在磁峰顶端,道道雷霆在头顶越发炽烈,仿佛无数青紫的蛟龙缠绕翻滚。

咔嚓!

一声巨响,一道紫色的雷光打在了太上八景炉上,散射的雷芒被天罗伞灵光挡住。

要在此地,顶着这汹涌雷霆炼丹,对钱晨也是一种考验。

钱晨将雷霆精气收入丹炉之中,随着太上八景炉中雷芒翻腾,那炉身上的九个孔窍之中散射出细碎的雷芒,周围的元磁真气,也渐渐被吸入丹炉内。

钱晨翻手打出许多灵药,却是内景雷丹的丹方所用的灵药。

修士结丹之时,与天地感应,内景外景纷呈,自然会引动大范围的元气变化。

这便是时来天地皆同力的道理。

若是有修士在此结丹,自然能引动这地窍元磁之气的大范围变化,成功便能借助这元磁真气结丹,失败便会被元磁真气引动雷霆劈死,或是肉身神魂被元磁真气消磨殆尽。

但钱晨并非结丹,无法引动天地感应这一步,也就难以调动地窍内的元磁真气。

所以钱晨决定采用九转丹法,通过丹成外景引动天地感应,元磁真气变化,他借助炼就灵丹时引发的外景,一点一点的撬动整个地窍的元磁真气,最终取尽此地孕育的造化,炼成一品元丹。

这第一转钱晨准备炼制的丹药,便是五雷丹的简化版本,先前炼制成功的内景雷丹。

灵药刚入炉中,钱晨还未催动乾元真火,便有数十株灵药,因为内蕴的雷属元气,引动了炉中的雷芒。那雷芒闪过,将灵药化为灰烬。第一步便受挫,钱晨却并不担心,只是补全了那内景雷丹的灵药。

这雷芒躁动,却有多半是钱晨故意放纵,若不在炼第一转灵丹时就熟悉雷火合炼之法,尽量适应此地的环境,汲取经验,那么最开始他或许能凭着自己高超的手法炼下来,但其后的五雷丹,甚至那一品元丹?他又该如何驾驱?

因此第一转时,钱晨就给自己增加了难度,故意引动暴虐的雷霆参与进来。

以雷元淬炼灵药。

但第二炉灵药也在钱晨引动乾元真火,淬炼药性之时,被雷芒破坏了药性整合,钱晨再次补充灵药,继续炼制……

乾元真火化为炎龙,在钱晨的操纵下驾驭雷霆,将那紫色的雷芒纳入体内,火色转为青紫相间。

乾元真火容纳天雷之后,渐渐变得躁动,钱晨将先天一气太清神符化为锁链,锁住了这条躁动的炎龙。如同驯服太火时一样,以乾元真火吞噬雷力,再反过来重新驯服真火炎龙,如此一来,以火制雷,以人驯火,便能将雷霆收为己用。

真火炎龙吐出一丝雷火交织的火焰,丝丝紫色的雷芒淬炼着灵药的药性。

“以火制雷,以人制火!是我从魔道根本——以魔制魔和控制地肺太火时领悟的道理。若是我还能以白骨舍利控制天雷真火,或许还要更简单一些。如此暴烈的雷火,用来炼制脆弱的灵丹,化合药性,可比用来淬炼金铁,炼制法器难多了!”

钱晨此时却并无一丝畏惧,数次炼制灵丹,控制太火,乃至炼成二品广寒冰魄丹,钱晨已经站在了丹道之上的一个足够的高度。他有一个说出来可能有些荒诞的想法,也是他如今最大的目标,那便是将自己的本体‘太上道尘珠’修炼成内丹。

若是这个设想真的成功。

钱晨以这具肉身为鼎炉,在太上道尘珠之中,炼出一个丹中之丹。

他的丹道造诣,便彻底走出了《太上丹书》樊篱,真正开辟一道,堪称丹道之上的大宗师了。

毕竟给灵宝内炼一颗金丹。

这等设想不说是旷古未有,也绝对是发人之未想了。

“不就是九转金丹吗?炼制一品元丹,不过需要三转!我绝对能行!”钱晨心中升起强烈的自信,好像九转金丹,并非丹道之上的最高成就,不是得到太上真传的兜率宫都难以炼成的丹法一般。

暴烈的雷火,被钱晨炼化的如同一丝柔水一般,围绕着那一炉内景雷丹。

而此时炉中的内景雷丹,终于开始引动外景,牵引雷机。

若是在外界,这等雷机不过才开始潜藏孕育,要待到丹药出炉的时候,才堪堪萌发,化为一道不大不小的闪电,在太上八景炉上,连一根毛都激不起来。但在此地,那一点雷机,便牵引来周围十里内所有的雷势。

离开磁峰不过里许,正在金银童子的引导下,扑捉虚空中一闪而逝的磁石的辛家姐妹。

辛十三娘抬手发出一道道粉红色的桃花煞气,阻拦那偶尔流过的磁石。这元磁地窍内的虚空中,不知有多少金铁被地脉吞吐,吸入其中,然后接受雷霆元磁淬炼,化为奇金。这些磁石在元磁场中,加速运动,太靠近大的磁山之时,便会被其捕获,融入那大磁山之中。

若那磁山的吸引力,无法捕获飞遁的金铁,它们便会微微减速,然后摆脱吸引,继续流散在虚空之中。

但有些金石,磁山的吸引力和围绕磁山飞遁的离心力达成一个平衡,它们便会围绕磁山转动。

金银童子指挥辛家姐妹所接近的,便是这样一个小流星带。

辛家姐妹以桃花煞气,放出法器略微阻碍金石飞遁的速度,然后金银童子抽冷子扔出玄黄如意,以灵光包裹,带回来几枚元磁奇金。

所得八二分成,金银童子八,辛家姐妹二。

这两只小狐狸不是没想反抗过,但是金银童子的脾气是何等的倔强,更不为她们的美色所动,几番抗争无效后,她们也就只能认了。如今被金银童子当成苦工来指使,那桃花瘴和锦帕早已经被飞遁磁石流星,冲击的千疮百孔。巴掌大小的宫灯,也被撞击的伤痕累累。

但辛家姐妹依旧乐而不疲,毕竟——捕获的奇金流星都太值钱了!

这时候,辛家姐妹发现远处的雷霆突然化为无数龙蛇,涌动翻腾的朝着她们翻涌而来,两人一声惊叫,几乎要抱在一起,却见那雷霆擦过她们身边,头也不回的朝着背后磁峰而去。

那万道青、紫、银、金的雷霆,齐齐涌向磁峰之顶。

无穷雷机涌动,化为九只雷龙,朝着太上八景炉扑了下去。

钱晨在旁边只是被雷光擦了一下,那天罗伞垂落的清光都泛起了微微的涟漪,太上八景炉在雷光之中犹然能巍然不动,让钱晨不禁感慨这三十道德花的值,若是质量不过硬的丹炉,绝对炼不到第二转。

九条雷龙钻入丹炉之中,应和内景雷丹孕育的雷机,张开嘴向那内景雷丹吞噬而去。

钱晨拼了死命,以乾元真雷炎龙盘踞在那数百枚灵丹之上,与九条雷龙厮杀的鳞甲飞溅,还是不断有灵丹在雷龙电芒之下毁去,有时候雷龙都将灵丹衔在嘴边了,却被钱晨引动灵丹自爆。

最后有四分之三的灵丹都化为焦炭,一部分最为精粹的药性元气,融入了剩余的灵丹之中,大部分元气都化为雷丸,在九条雷龙之上炸开。

乾元真雷炎龙趁此机会,一口咬住了一条雷龙的七寸逆鳞,伸爪抓住了另外四条雷龙,然后不顾自己身上被其他几只雷龙抓得伤痕累累,生生吞噬了一条雷龙,气势复为大振。在钱晨牵引乾元真雷炎龙鼻环的操纵之下,苦斗数百个回合,九条雷龙才被尽数一一斩杀。

雷霆之气散落在丹炉之中,被那粒粒灵丹吞噬。

得了毁去灵丹的精粹,吞噬了雷霆精气。

那剩余约九十余枚的灵丹一个个雷光内敛,灵气充裕,不下于钱晨所炼品质最好的气丹,更有灵光在缓缓的滋长,一个个都能吞吐雷霆精气、元磁真煞,勾动了地窍内的元磁真气,增厚其本质。

随着那九只雷龙被炼化,乾元真雷炎龙威势暴涨,开始躁动起来。

钱晨不断打出一道道法力锁链,再次开始镇压驯服真火。

在乾元天雷真火的躁动之下,又有数十枚内景雷丹被毁去,乾元天雷真火所化的炎龙想要吞噬灵丹,却被钱晨死死束缚住,甚至不得不开始借用太上八景炉的灵光,镇压乾元真雷炎龙。

如此又毁去了一半灵丹,只剩下莫约二十四颗内景雷丹,夺去了其他所有灵丹的精粹。

钱晨开始了此生以来,最为艰难的一次炼丹历程,他每一次最微小的失误,都会导致一枚或数枚灵丹毁去,不得不手段尽出,才撑到了孕丹之时。钱晨此前炼丹,一向顺风顺水,一切问题都逃不出《太上丹书》的范畴,完全体会不到丹道的艰难,这一次,他才有了葛洪等前辈炼丹时那种欲生欲死的感觉。

数十里内的雷霆引动了一波,周围元磁雷机皆被倾泻一空,就算还有孕育,也是为钱晨的丹劫准备的。

顾师兄、陶公子,辛家姐妹等人等待的时机终于到来。

金银童子催促着辛家姐妹抱着它们向更远处而去,它们已经选中了数十里外的一座磁峰,约有两丈高,虽然不如钱晨所在这两百丈高的磁峰远矣,但也足以让两个小妖怪积累不菲的零嘴身家。

而跟着耳道神的陶公子,摸到了许多他自己也不明白的东西——如一块飞石之中,犹如两片嫩芽一般,闪烁着微弱电芒的叶牙。这东西被耳道神收起,只给了他那块被破开的飞石。

还有一汪雷霆凝聚的雷水,被耳道神收入了龙雀环之中。

陶公子只能抓上一把湿润的晶莹沙石。

顾师兄朝着自己感应的两仪元磁气机而去,一路上种种机缘皆不为所动……

终于撑到了温养孕丹之时,九枚内景雷丹灵性惊人,犹如生灵一般吞吐着雷光和元磁。钱晨刚刚松了一口,摸出一枚纯阳丹补充真元法力,这还是他第一次有法力不够用的感觉……但就在这时候,三个魔头无声无息之间,穿越了元磁雷海的阻隔,自虚空之中降临到丹炉内。

太上八景炉只来得及镇压其中一个魔头,便有两个魔头夺舍了灵丹,借那灵丹灵性藏身孕灵。

顿时九枚灵丹暴动,开始相互吞噬其他灵丹的元气灵机。

钱晨知道这是‘天魔夺丹’的外劫,他只是没想到在元磁雷海这种地方,居然也能降下天魔魔头……只能说魔道确实无孔不入,手段非凡。若是让那两个被魔头夺舍的灵丹,夺去了其他灵丹的造化,钱晨这一炉灵丹,就完全给魔头做了嫁衣,未来将成就一尊强横的雷魔。

“我的化身乃是太上天魔,我的道心能斩杀无穷魔性,我号称万古魔劫!尔等小小魔头想夺我丹药……这是自寻死路!”钱晨恼怒了!

他仔细分辨那些灵丹的灵性,想要找出其中潜藏魔头的灵丹。

但就这一会功夫,九枚灵丹中的七枚,已经吞噬了其他两枚灵丹,还有一枚灵丹也岌岌可危。

若是不在这之前,炼化魔头。

钱晨这一转灵丹,便将完全失败!

第二十四八方雷动,电音如来

钱晨洞察气机,辨认了许久,发现这两个魔头无比的狡诈,它们放出了魔气污染了旁边的几颗灵丹,令其也带有一丝隐晦的魔气。复而又勾动那灵丹的灵光躁动,如同勾引人族生出贪痴嗔三毒一般,引动了灵丹吞噬灵机的本能,让它们相互厮杀吞噬。

钱晨不得不利用自己对魔性的了解,对着八景丹炉斩出一刀。

那道心之刀直指灵丹灵性的本质。

这时候,钱晨才摸到一个魔头隐藏无比深邃的魔性,以那道凌厉无比的刀意,将其斩杀。

那枚被魔头夺舍的灵丹,居然是快要被其他几枚灵丹分食,岌岌可危的那一颗,钱晨不知道它是故意算计,还是被另一个魔头陷害了。

毕竟魔道唯一,两个魔头之中,也只有一个能夺得灵丹的所有造化,化为雷魔。

但最后一枚被魔头夺舍的灵丹,钱晨死活找不出来,那魔头或许借助了雷丹精气洗练了魔气,将魔性藏在最深处,又或者不敌其他灵丹,反而被干掉了。

钱晨觉得以魔头之狡诈,还是前者更有可能。

这时候灵丹相互吞噬,已经只剩下了五枚,就在钱晨心念一点一点的洗练过灵丹的这一瞬间,又有一枚灵丹沦陷……此时,只剩下四枚灵丹,留给钱晨的机会已经不多了。

毕竟隔着丹炉,又在这无穷雷机的干扰之下,钱晨的灵觉削弱严重。

就在魔头将要得逞之际,钱晨突然露出一丝极为冷酷的笑容,他冷笑道:“只有你天魔能夺丹,我就不能夺了吗?”

此时钱晨赫然降下一点心神,依着无上天魔降临的法门,降入丹炉之中,夺舍了一枚灵丹。

恰好不巧,他所夺的灵丹并非天魔所依附的那颗。

钱晨道心魔性夺舍炉中一枚灵丹,化为钱晨的摸样,挥剑将旁边的一枚灵丹斩杀,张口吞噬,这时候,最后剩下的两枚灵丹中的一枚,才化为天魔的摸样,看着钱晨极为震惊道:“这是什么鬼套路?人间的修士已经这般疯狂了吗?”

但那天魔又露出一丝狰狞,道:“人间修士啊!你这方法确实不错,但与魔头比天魔夺道,非但你灵丹保不住,就连这一丝神念,也要化为我的资粮。而且你若是夺丹失败,未来我就是你的魔劫,成道无望了!哈哈!”

但钱晨并不和他多费口舌,只凭着自己的魔道造诣,与魔头争夺起了相互的根基造化。

不一会,丹炉中就传来魔头惊骇之极,惊恐莫名的哀嚎,钱晨化身的那枚灵丹夺去这一枚的造化,终于丹成。只要再吞噬旁边最后一枚灵丹,便可夺尽这一炉造化。成就一颗内景雷丹中的万古丹王!

甄道人所说的万古丹王,居然在这般劫数之中,将要现世。

看着最后一枚已经孕育了灵识,正在瑟瑟发抖的灵丹,钱晨只要将其吞噬便可彻底圆满,化为万古丹王。

这时候,丹炉外钱晨却叹息了!

“终究是魔性深厚啊!此丹若是其他丹法,炼成万古丹王也无不可,但这枚灵丹只是一转,若是一转灵丹便得如此圆满,那第二转,第三转的难度,要提升到何等程度?”

只怕最后第三转灵丹不是丹成一品,而是丹成超品,相当于走上金丹大道,要九转证道道君的可怕程度。

那般难度的金丹大道,已经并非钱晨所能驾驱。

“所以,此丹需要留一线生机,不得圆满!”钱晨斩断了魔性的诱惑,再次自斩,心神从那一枚元丹之中退出,不留一丝魔性。

他若真吞了此丹,力求圆满,那最后三转炼成的,或许将会是天魔舍利了!

想一想最后天魔舍利也来一回天魔夺丹,丹成三转,甚至被魔性推到四转,太上天魔重新降世,钱晨当真是哭都哭不出来!

最后一枚灵丹微微颤动,对着钱晨点了三点。

钱晨放开丹炉的镇压,任由它化为灵光遁去……

内景雷丹并未化为万古丹王,孕育的雷机从整个元磁地窍,缩小到数百里方圆。

丹成外景——化雷为海!

雷霆化为雷海,朝着钱晨倾泻而下,磁峰方圆数十里被蜂拥而来的雷霆汇聚成液态,如同海洋一般,掀起无边的雷水,朝着钱晨磁峰砸下来,那磁峰受雷水的淬炼,越发通灵。钱晨盘坐在峰顶,天罗伞垂落灵光护住自身,太上八景炉镇压雷海。

开始不断借着雷水淬炼丹炉的禁制,钱晨以雷海为磨练,开始借着雷水洗练天罗伞、八景炉和大圣雷音琴,借着这难得一遇的机会,增强其禁制的威力。

同时也在借助这三件法器,反过来镇压雷海。

就在那涛涛雷水,不断淬炼三件法器之时——雷霆如浪,拍击这巍然不动的太上八景炉;雷霆如水,从大圣雷音琴的琴面上滑落;雷霆如雨,淅淅沥沥滴落在天罗伞上。

太上八景炉吞噬着这无边雷水,无数雷霆精气,无数元气滚滚而来,被纳入炉中。

以气为药,以丹为基,开始第二转的炼制。

钱晨将以阴阳二气为基,以元气之丹的道理,将这无边雷海,炼成一颗强横无匹的元气雷丹……

先前那道被钱晨放走的灵丹化光逃出了数百里,感应着元磁地窍之中,几处适合孕育之地而去,顾师兄循着两仪元磁之气,来到了一处元磁漩涡之外,这一口漩涡如海眼一般,由元磁之气汇集而成,金色的元磁真煞就像龙卷风一般,围绕着一个中心不断转动。

里面孕育着强横的雷光,而且并非金银青紫,只是道道纯黑的雷芒!

阴极元磁神雷!

顾师兄眼睛一亮,终于寻到了机缘的所在……这时候远方一点灵光飞遁而来,看到那点雷光的第一眼,顾师兄心中就恍然明悟——这并非阴极元磁神雷的机缘,却是他炼成另一种神霄真传——乾元神雷的机缘。

阴极元磁神雷,只是两仪元磁神雷的一部分,得之只能丹成二品。

但乾元神雷若是炼成,便能丹成一品,炼成神宵派三十六种一品元丹中的——乾元神雷丹。

孰轻孰重,不问自知……

顾师兄身上涌起巨大的雷光,那雷光化为囚笼,腰间这天地封锁,冲着那灵光所来的方向,落下枷锁,要将其禁锢。

但灵光只是一转,开始只是微微调转了一个角度,却引动了那阴极元磁的漩涡,漩涡之中阴极元磁神雷如同一只黑龙一般涌出,张嘴就撞击在了那雷光囚笼之上。

顾师兄脸色惨白,硬撑着要落下枷锁。

但此时灵光借着囚笼和黑龙相冲击之势,以一个绝妙的手段,逃出了囚笼,甚至在黑龙来不及反应之际,遁入漩涡之中,抢夺了阴极元磁神雷孕育的地窍。有那元磁风暴作为保护,顾师兄再也对其无可奈何。

只有等待孕育数千年后,才有出世之机。

那时候顾师兄若是还没有朽成一把骨头,定然已经炼就元神,这一线机缘,还有什么意义。

顾师兄倾力落下枷锁,只斩断了黑龙的一只前爪,化为精纯的阴极元磁之气。这便是他期待已久的机缘!但顾师兄心中却依然有一丝怅然——那一点灵动至极,更加可贵的机缘,始终印在他的脑海之中,化为他炼成阴极元磁神雷前的一点魔障!

若不能堪破此节,他连这二品元丹都炼不成!

那点灵光如珠如丹,让顾师兄不禁喃喃道:“这,怎么那么像一枚灵丹呢?”

阴级元磁所化的黑龙,被夺去了存身的地窍,又被顾师兄砍下了一只前爪,正要抱伤遁逃,却又感应到一股让其无法克制的冲动。另一只与它相对,为纯白雷芒构成的白龙,也从藏身的地窍奋起,朝着钱晨所在的磁峰杀去。

钱晨坐在磁峰之上,双手按着大圣雷音琴。

那四面八方,有八种元磁所化的异象袭来,阴极阳极元磁化为黑白双龙,太阴太阳元磁化为日月异象,少阴少阳元磁化为两口青紫长剑,纯阴纯阳元磁合一化为两只相伴的黑白麒麟。

钱晨琴横膝上,抬手拨弦,声声琴音伴随着雷鸣,倾泻而出。

那琴音绵密,任由雷霆如何轰鸣,都无法掩盖,铿锵之声演化杀伐之音,真气破沉散气海,伴随周天练伏羲,神天有气贯天罡,静候极渊光明生……此为伏羲神天响!

面前丹炉中,第二转神霄五雷丹赫然在此刻成丹,那八种异象齐齐杀至,欲争夺丹炉之中,那一枚夺尽方圆数百里天地造化的神通气丹。

丹成异象——八方雷动!

一枚虚丹随着丹气缓缓浮现,却是钱晨炼成那前所未有的神通雷丹——神霄五雷后,为他所创的丹药之理。虽然丹未服下,但丹中的道理尽数为他所的,因此丹气才会化为虚丹,落入他脏腑五气之中,登时五气雷鸣,浑身法力分化阴阳。

一身雷法——至此小成!

钱晨修成雷法神通之后,五气五色雷光汇聚,化为无形无色,确是超越了天音神尼的樊篱,开创了属于钱晨自己的——无音神雷。

滚滚无色雷光伴随《伏羲神天响》的琴声,化为雷音滚滚,那电芒自身下雷海汇聚而来,交缠在琴弦上,雷声电音交织在一起,发出大音希声的琴声。

“佛法雷音算什么,雷音广大,却失之动感。世人只知雷音,唯有我汇聚两世精粹,参悟了电音的道理。电音为动之机,雷电合一,才是无上妙音。西方有大雷音寺,有南无法海雷音如来!”

“而道门楼观道小电音寺,也有区区在下——人称法海电音小如来!”

钱晨双手连拨琴弦,滚滚无音神雷涌出,在下方雷海之中掀起无边的浪潮,那雷海的精粹分明已经被神霄五雷丹所夺,但钱晨的琴声却重现了雷海涌动之景,琴声所化的雷海将八种元磁所化的异象淹没,琴声雷海席卷此地。

滔天气象,让数百里外的辛家姐妹、陶三公子,顾师兄等人极度骇然。

就连那元磁地窍的入口处,还被挂在洞窟顶‘淬炼元丹’的陶家三长老,都有些惊讶的一甩头发,遮住中间秃顶的光亮。

“奇怪……怎么好像有琴声?”

陶家大长老两只寿眉都无影无踪,取代的是画上去了一双柳眉,看上去年轻了许多。他闻言也微微抬头,盯着那元磁地窍。

陶侃死死抓着手中的清光小杯,那杯中凝聚江海的清光微微波动,让其心中暗惊不已——“为何先祖留下的法宝,会有如此反应?”

“元磁地窍秘境之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此时赤红磁峰之上,八种异象已经被琴声斩去了四种,只剩下一对青紫双剑和那黑白麒麟,它们逼近了钱晨身前,付出了惨痛代价后,终于撕开了那犹如雷海的琴声,青紫双剑一马当先,化为两道交错的剑光,朝着钱晨绞杀而去。

这时候钱晨一只手继续拨弦,另一只手却按住了琴腹。

刀光如雪,带着斩断一切的绝然,将剑光斩却……

钱晨一手按琴,一手持刀,微微抬头,清明的眼神注视着那黑白麒麟。麒麟不安的敲打着蹄子,那白麒麟微微有些退意,黑麒麟在进退之间踌躇。

钱晨微微一笑,抬起了刀!

…………

八种阴阳元磁真煞,被收入了太上八景炉中,开始推动灵丹的第三转变化……整个地窍的元磁真气,终于被引动。

化为涛涛光雾之海,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第二十六章丹成一品,九霄雷动

连绵不绝的琴声传到了元磁地窍的入口处。

陶家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却见那洞口的雷光应和着琴音,原本散碎的雷芒翻滚起来,各色的雷光游走,跃动着,切合着那琴声的音律,甚至在琴声的引导下,雷霆连绵化为雷海……陶家众人面色凝重,不知道地窍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

吊在洞窟之顶的陶三长老不安的扭动着身子。

跟他绑在一起的那陶家弟子已经装昏了半响,眼看自己被陶长老转到面朝地窍洞窟内的那一侧,鼻尖就对着那翻腾的雷海,终于也装不住了。

他微微睁开眼睛,摆动着身体,将自己又转了一圈,荡回了朝着陶家众人的那一面。

陶三长老愣住了,他压低声音恐吓道:“你小子先前的账,我还没跟你算呢!”说罢扭动屁股,又把身子转了过去。陶家子弟敢怒不敢言,旁边的陶家大长老听的额头上青筋暴跳,暗骂道:“老三,你可真能给我们长脸!”

这时候,位于地底数百里下的地窍,赫然……

起风了!

微微的气流扑面而来,将陶长老甩到头顶的头发吹动着犹如柳枝摇摆,露出中间那块醒目的光亮,陶长老顾不得再甩头发,他惊悚的抬头,发现接引雷电淬炼元丹的淡黄丝绦突然不动了。

他气海中的元丹已经整整缩小了一圈,差不多溃散了一半的法力,若非剩的法力被误打误撞淬炼了一遍,品质几乎提高了半品,陶三长老早就心疼的无法呼吸了,即便如此他依然时不时的嘴角抽动,心中痛苦莫名。

自己装的逼,含着泪也要装完。

一边心里咒骂着那根吸血鬼一般的丝绦,一边硬撑着没有向陶大长老求救。

随着风从洞穴之中千回百转,吹到了地窍之中,陶三长老眼睁睁的看着吊着自己的丝绦开始微微摆动,朝着洞窟内倾斜,这风越来越大,那雷海如潮涌动,随着琴声越发暴烈,最后丝绦都快扯成了一条和地面平行的直线,陶长老的脚只差一点点便要踩在了那雷海之上。

他终于破功了!

陶长老面露惊恐之色,滚滚元气如潮水一般擦着他涌向地窍之中,陶家的人纷纷躲在元气潮汐吹不到的边角上,留着陶三长老两人扯着一根绳子在空中摆动。不止陶家辛家发现的这一处入口,整个元磁地窍九处联通地脉的窍口,都开始抽动地气,无数元磁之气从地轴地脉之中,涌向地窍内。

陶家的众人赫然发现,那洞口的雷海——退潮了!

翻滚的雷光迅速的退却,一瞬间便消失了十里……那元磁之气更是随之而去,这一瞬间的元磁之气退潮造成了大量的元气真空,才引发了补充空白的狂风和元气潮汐。

陶长老突然感觉身上的丝绦一松,居然将他就这么扔下了。他下意识的调动法力,一道如有实质的白烟从他身上升起,支撑着他在狂风之中屹立。

看着那犹如棉花一般实质的白烟法力,陶长老忍着气海之中的空虚,哈哈笑道:“经过这数日辛苦,我终于将法力淬炼才成功了!”陶家大长老忍着心爱的寿眉被剃的强大怨念,暗骂道:“难道有谁还不知道,你是被人捆着吊在那里的不成?你给我装什么苦修呢!”

表面上却不得不淡淡道:“恭喜老三了!也是你能忍受雷霆淬炼之苦,才有此成就啊!”

陶三长老回头,看到那只将他吊了许久,如同恶魔一般的丝绦扭动着,化为一线电光闪烁而去,融入了那涛涛雷海之中,甚至有一丝淡淡的怀念。

若是再苦熬个七十二天,将他的元丹淬炼成之前的十分之一大小,说不定就可以突破结丹的限制,再上升一品了。

不像如今这般不上不下。

法力大亏,元丹的真气质量有所上升,却未能有本质的突破。

陶家大长老看着那翻滚推去的元磁潮汐和雷海,不禁凝重道:“元磁地窍出现这等异变,不知是否与进入那人有关。”他回头看了一眼陶侃,发现这老狐狸儿子都陷进去了,居然比自己还不急,只是看着那元磁地窍内出神。

殊不知陶侃握着那盛满清光的酒杯,也是手心发汗。

“结丹外景……”陶侃低声道。

他想起了钱晨之前去金川门抢夺太阴真煞之事,想起了自己对于钱晨凝煞炼罡,将要结丹的判断,看到这般惊人的异象,他心中瞬间想明白了,为何钱晨要如此大动干戈,为何不等元磁煞气衰退,再进入其中探索,为何要绑走自己的儿子,避免他们干扰。

“这等结丹异象……当有一品之望。若是失败了自然是被元磁煞潮卷入其中,魂飞魄散,连转世重修的机会都没有。但若是他成功了!神州二十八字……当有此人一尊席位。而且将是大晋不逊于最前面几个字的天骄!乃是王谢二子那个等级的人物。”

“这等人物……只有王龙象、谢灵运才能比拟吧!”陶侃心中暗道。

对钱晨行事那种不讲规矩,不顾身份的恼怒,都散了,将之前的种种都看开。换个角度来看,此人的种种作为何尝不是一种果敢决断?丹成一品的世间天骄,大道潜龙,他们陶家还惹不起——特别是这种还隐隐有背景有身份的。

这般天资,在任何一家宗门都是绝对的核心真传,日后有望元神成为传承支柱的人物。

他们陶家已经数十代没有元神了!对这种人,实在是招惹不起。

想起王衍,王龙象那对叔侄和隐隐与此人有些关系的倾城公主,因为此人发生的种种,陶侃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冷笑道——这下,有的好看的了。

无论是王家那位‘大劫真龙’吃瘪,还是这位‘丹成雷动千里’的钱道人吃亏。

他都完全乐于见得。

此时,一声雷声从九霄之上传来,隔着厚厚的地层,犹然不能阻隔这一声霹雳雷响,陶侃伸出手,沾着一些磁粉在身旁的石壁上写了四个字——‘雷动九霄’。

“此子如若丹成,必能镇动九霄,方才的琴音引动雷霆,应当才是他真正的拿手神通。琴传千里,雷动九霄……便是老夫给他的评语。看看那王衍所品评的大劫真龙,能不能度过老夫所品的九霄雷劫!”

内心深处,陶侃还是觉得,王龙象因是能胜得过钱晨的。无论家世,天资,师传,乃至天下郡望之首王家所提供的种种资源,都不应该逊于一个连凝煞之气,都要去小门派之中抢夺的区区一个道门真传。

毕竟操弄风雷,本就是真龙的天生之能。

但可惜,他所评的这些种种异象,只是钱晨的一颗假丹……

钱晨真正的魔道内丹——太上天魔舍利。

乃是由覆灭道门真传道统楼观道的凶手,九幽魔道真传,夺血魔根基者,十二白骨舍利的主人,资深轮回者,送宝童子,穿越时空者,太上三宝的专属快递员,九子母天鬼,阴神修士,一代魔头——妙空所评。

评语为……万古魔劫!

那无量元磁真气汇聚成光海,金色的雾气极度凝聚,如有实质一般的凝结成了一件笼罩数千里的帐幕,那厚厚的帐幕之中,元磁神光如有实质,极度的凝聚,纵然是钱晨纵起本命飞剑去斩,也难以斩入数十里。

毕竟元磁真煞,元磁神光这样的元磁法力,乃是天下最为克制飞剑的法门之一。

元磁神光与冰魄寒光一样,都是宇内九种最强神光法术的未完成体。

完整版的两仪元磁神光和太阴绝灭神光,皆是能毁天灭地,覆灭一界,屠戮元神,非元神真仙不可修成的大神通!

千里元磁神光帐幕之下,乃是一片浩荡的雷霆海洋。

雷霆之海淹没千里,不知道有多少磁峰化为雷海之中的砂砾,但钱晨所在的两百丈磁峰,却在不断汇聚,容纳那些散碎的磁峰,渐渐已经升高到了五百丈。在那雷霆海洋之中,如同礁石一般牢牢的钉着。

雷光洗练磁峰,不断淬炼其金铁之质。

那赤色磁峰中蕴含的元磁神铁渐渐凝聚,几乎到了俯拾皆是的程度。

磁峰之顶,太上八景炉九窍吞吐雷光,将雷海最为精粹的精华,吞入丹炉之内,孕育那一颗元丹,千里元磁神光帐幕,也被牵引下浓厚的元磁之气,两仪元磁精粹,丝丝缕缕的被那丹炉吞吐,在那元丹雏形之外分化阴阳。

那颗还在孕育的元丹色成黑白,其内阴阳分化,磁光交织孕育雷机。

赫然便是丹成一品的根基,如今三转已毕,钱晨望着那千里元磁神光帐幕和五千里的雷海,心中暗暗叹息。

这元磁地窍孕育的造化,比他想象的还要惊人。原本钱晨以为这地窍的底蕴,也就堪堪能支持金丹四转罢了。岂料看着元磁之气,雷霆之机的浑厚,恐怕已经能推动金丹五转,再孕育数万年,只怕连金丹六转,孕育元神的底蕴都有了。

无论是他脚下的这座磁峰,借此机会成为地窍之中的元磁根基,还是这千里元磁神光帐幕,五千里雷海,都足以炼成法宝。

数万年后,只怕更有灵宝之基。

这地窍之中孕育的造化,一出世便有元神修为,三件灵宝随身。这才是一处地窍吞吐百万年的造化啊!

“只叹我积累不足,根本无力推动金丹四转,丹中孕神。”

钱晨有些扼腕,不说数万年后的事情,只说现在这般浑厚的积累,他若再强横一些,不就能直接炼成四转金丹了吗?现在别说再转一转,就连脚下的磁峰,那元磁神光帐,无边雷海,他都无法炼制。

只能看着造化机缘在眼前,却轻轻错过。

此时炉中的元丹已经孕育圆满,元磁神光帐和无边雷海之是少了一部分真气精粹和积累,并无太大的消耗,就知道此地造化的深厚。

钱晨隐隐有些感觉,若是他就这么取走造化,一走了之,若是千年之内,无法成就元神,那么待到他元神劫数的时候,便会有此地孕育的天生精灵,去取回他的根基。就是他成就元神,要么这一劫要应在他门下弟子身上,要么钱晨就要舍弃这枚一品雷丹,成全那天生的雷霆之精,解脱因果。

钱晨于术算之道不太精通,但略为推算,还是隐隐算出了一个面如青靛,发似朱砂,长雷公嘴,背生元磁双翼的精灵摸样。

若是他取走造化,便会多这么一个不死不休的道争之仇。

而且他阴神的劫数,必然会多六重雷劫。

好在钱晨早有准备……

第二十七章天定徒儿,雷珠子!

“我借此地的造化成丹,虽然只是外丹,也注定与那造化结下因果。”

“虽然这诸般因果,皆可斩断。我若狠下心来,只要日后将此地孕育的那只精灵斩杀,也能了结因果。但这般占了人家的造化,还要杀人了结因果,实在不是我的作风。”

“千年之内,我到是有一两分证道元神的信心,就算无法成就元神,多半也用不到这雷霆外丹了。还给那精怪到并无不可……”

钱晨算了算,自己欠了千年的造化,未来非但要赔出去一枚元丹,还要贴上两件上好的法器。

特别是他算出了那最适合的两件法器,隐隐是他刚刚炼成的那雷芒电锁和大圣雷音琴……顿时就有些不爽。

我这琴才刚用过几回呢。你就看中了我的琴。

还有那雷芒电锁,就算给金银童子拿着玩,也比送宝出去好。

钱晨不是给不起,就是不爽这利息之高!

而且他算出来那未来精灵的摸样——太丑了!弹琴那么风雅的事情,他配吗?给个锤子锥子自己玩去吧!

抚琴藏刀,那是雅士的风范。

这丑逼雷精,也就只配玩玩锤子,做个石匠。

钱晨算了几次,天机都模模糊糊,只能算出几个不同的路线——有生死大仇,有送宝前辈,甚至还有师徒之缘。

钱晨停下了掐算,决定以后有机会了,要从轮回之主那里买几种教人衍算天机的术数道书。他先前想着有轮回之主和道尘珠的双重遮掩,却是不怕人掐算天机来算计他,但现在看来,天机数算还是很好用,值得一学的。

“我取走你一份造化……那边还你一份好了!”

钱晨眉头微皱,一扫打开了那太上八景炉,一枚黑白两色轮转,带着丝丝紫色雷霆缠绕的元丹从炉中飞出,九霄之上,一道神霄雷光骇然轰下,划破了万里虚空,直接劈在了那一枚元丹之上,雷光中携带的浓厚罡气,瞬间融汇了两仪元磁真煞。

黑白两色的元丹差点被劈开,那阴阳分化,继而又融汇为一,化为一颗混元雷丹。

这一刻,元丹完全生动了起来,不再是泾渭分明的黑白之色,而是不断融为混元,又不断分化为两仪黑白,处于动态变化之中的模样。

丹成外景——雷动九霄!

因为钱晨所炼的元丹蕴含浓厚的两仪元磁煞气,便引来九霄之上的乾元青玉罡气,化为雷霆劈下,甚至无视了数百里的地层。若是钱晨所炼的不是外丹,那这道雷霆就是他的成丹之劫,若是这外丹的根基稍有不稳,被这罡气雷霆一劈,这一枚雷丹也会化为一个巨大的神雷炸弹。

足以将这地窍都炸得坍塌。

但钱晨所炼的灵丹三转圆满,根基扎实,这道雷霆就变相更助了他一臂之力。

这也是一品元丹特有的一种劫数和造化,没有这一重天地感应,劫难机缘相伴的变化,一品元丹的根基也就不会超乎二品元丹那么远了。

广寒冰魄丹只带了冰魄寒光一种神通,但这枚一品雷丹,却有元磁神光、元磁神雷、两仪神雷、乾元神雷、混元神雷五种神通。而且日后元磁神光融汇两仪神雷,元神之后,便能修成两仪元磁神光。

比起广寒冰魄丹只带了冰魄寒光,还需要自己寻找修炼太阴之属神通,才能炼成太阴绝灭神光,可以说是妥妥的大神通预备。

当然钱晨的太阴神通已经有所准备了,那《太阴斩情刀经》便是线索。

千里元磁神光帐幕之中冲出一道银雨,无数雷精驾驱这道银雨,对着雷丹环绕叩拜,它们所化的金色电芒围绕着雷丹跃动,沐浴着雷丹的气息,这些银雨都是雷霆精粹所化,乃是雷海之中沉淀的银沙。

成丹外景——雷精朝拜!

钱晨往太上八景炉上一指,一道金色尘埃腾起,那元磁煞气被元丹汲取了精煞,只留下犹如金沙一般,沉重难以化开的元磁煞尘,这些尘埃乃是元磁神铁和奇金卷入元磁真煞之后,化不去的部分,乃是一种沉重的磁沙煞尘。

金色的元磁神沙,两仪煞尘,将银雨之中最为耀眼的银光缠住,一下子扯下来七十多枚雷泽神砂。

一丸一丸的玉色雷泽神砂,在金色的两仪煞尘之中跃动着,加上钱晨之前收起的五枚,恰好是八十一丸雷泽神砂。钱晨将它们送入太上八景炉中,炉内的那条炎龙已经分化成了两条火龙,一条乾元真火龙,一条天雷真火龙,围绕两仪煞尘吞吐真火。

很快那磁光尘埃便被炼成了一尊磁瓶,八十一枚雷泽神砂藏在其中。

磁瓶冲出八景炉,吐出一股犹如长虹的磁光,将那银雨笼罩住,一时间不知道多少银色光点坠入其中,被磁光收入瓶中,这些都是雷精们的口粮神砂,它们顾不上继续朝拜雷丹,急忙驾驱着银雨钻入了下方的雷海之中。

钱晨哈哈大笑,收回了磁瓶,此瓶暗藏八十一丸雷泽神砂和无数雷精神砂,非但能放出去,将敌人震杀,或是化为无数雷沙,将敌人生生炸死磨死。

也能发出元磁神光,将敌人摄入瓶中,再以神砂消磨。

虽然禁制层次尚且不高,但凭着材料的本质,杀伤力已经极为惊人了。

钱晨以为这成丹外景,应该叫做雷精送宝才对。

看着雷海之中翻腾着,对他发出控诉之音的雷精们,已经略微损伤了本质的元磁神光帐和无边雷海,钱晨笑道:“取走了你太多的造化……现在就还给你一些!”

一声清喝,钱晨袖中抖落出一股煞气,正是先前在一气阁买来的戊土真金煞,他将丹炉一脚踢入了雷海之中,丹炉囊括十里雷海,钱晨又将一瓶癸水真水,一支不谢桃花,甚至将天雷真火也分出了一股,与戊土真金煞在一起合炼。

如今以钱晨的造诣,祭炼这等外丹,已经是轻车熟路了。

那癸水,丙火,乙木,戊土,庚金五行融汇,借助最后一种成丹异象——雷海凝光,炼成一团五行煞气,煞气落入雷海之中,得了那无尽雷霆之气的滋养,由钱晨头上悬浮的一品雷丹,打出一道两仪神雷,将五行煞气炸开。

登时,癸水转乙木,乙木转丙火,丙火转戊土,戊土转庚金,庚金在转回癸水。

那一团雷光分作五色,赫然凝聚成癸水神雷,丙火神雷,乙木神雷,戊土神雷,庚金神雷,五雷轮转,化作一枚灵珠,一颗外丹,落入雷海之中。

这一点灵光造化,登时引得雷海泛起波澜,青紫两种雷光,渐渐转为蓝、赤、青、黄、白五种雷光,那雷海渐渐分化五行,继续孕育这枚灵珠。

钱晨把元丹炼了半截,因为材料不足,这枚元丹不过七品而已。

但钱晨将这颗孕育中的元丹,换了这元磁地窍真气炼成的那枚一品外丹,作为镇压这地窍的金丹,受元磁地窍的滋养。凭着这雷海孕育,数百年内,定然能生就一颗一品的五行神雷丹,届时那天生的造化生灵便会提前数千年出世,一出世便有结丹一品的修为。

这便是钱晨偿还此地的造化。

果然那雷光灵丹刚一落下,钱晨浑身就轻松了许多,天机运转中好像卸下了一个重担一般,再轻快了起来。

“这因果偿还的比我想象中要多啊!”

钱晨微微皱眉,再次掐算,这一次他算到的那只精灵却是一个唇红齿白的童子摸样,在没有那般雷公似的怪模怪样了。

“五行乃是大道根基,原本这雷中精灵秉承雷磁二气而生,才没有个正经摸样。但我为他铸就了五行根基,人体暗藏五行,五行也能孕化人体,因此这精怪诞生便成了人身,能个正经修行了!这般造化,却是值得抵消我所取得。”

“但为何他与我的师徒之缘重了这么多?”

“不好……不收他为徒,他就要认作我儿子了!义子也不行……算了算了!还是收下你为徒吧!你这精灵怎么那么不要脸呢?哪有强行认爹的……”

钱晨仰天长叹,这年头,就连这种造化而出的精灵套路都那么多了啊!

原本送两件法宝就能解决的事情,如今他要对你认爹认师,你就要为他准备法宝,准备灵丹,提供功法,还要做半个保姆,细心谋划他成道的事情。算一算要亏进去多少……若非钱晨注定要作为中兴祖师,光大楼观道,这种赔钱货肯定是来多少踢走多少的。

钱晨总算理解了楼观道那些飞升前辈们的感觉了。

徒弟就是赔钱货啊!

钱晨眼光撇了一下旁边的百丈磁峰,将那五行灵珠送入磁峰之下,顺便借助五行雷珠引动雷海,让雷海之水不断拍打祭炼这座磁峰,然后由五行灵珠沟通其气机,不但借用这磁峰护住了灵珠。更叫这灵珠孕育之时,就不断祭炼这磁峰。

等到灵珠出世,孕化精灵的时候,这磁峰便会化为他的一件法宝。

钱晨甚至升起一丝恶趣味,将混元锤的禁制打入其中,未来祭炼而成的必将是一柄五行混元雷光锤。

“雷琴这么优雅的法宝,是为师才能用的。你就给我乖乖用锤吧!”、

钱晨表示自己心胸宽广,完全不介意这精灵先前图谋他大圣雷音琴的事情。

虽然那时候精灵连一点灵光都没有,完全就只在天机之中有些痕迹,而且并非它自己图谋,而是因果自然演化……这种种钱晨一概不管。

钱晨再勾起一丝千里元磁神光帐的元磁神光,让元磁神光也汇聚在这磁峰之上,孕育五行雷珠,这元磁神光原本天定是要化为那精灵背后的双翼,但经过钱晨改易了他的根基,这般天生的神通就不再适合,

因此钱晨就将它化为雷珠出世之后另外一件伴生法宝,根据钱晨推算,应该是一件元磁法衣。

钱晨炼就一品元丹,彻底改变了元磁地窍的地形地貌,让元磁地窍的核心位置,出现了一片五千里方圆的雷海,雷海上空有元磁神光化为帐幕,危险了何止十倍,有雷精在雷海之中翻腾,有种种磁峰悬浮在雷海上空,有时也会随着元磁变化,沉入雷海之中。

磁峰的磁场之内,没有了无数雷霆的肆虐,生命也有了诞生的空间。

未来一座座磁峰之上,必然滋生无数生灵,灵药。

元磁地窍的外围,没有了元磁精气和雷霆,却是安全了许多,虽然大部分的磁峰都被卷入了雷海,但此地依旧遗留有许多灵物,未来进来探索的修士,当真能大发一笔。

但雷海之中,有癸水神雷,丙火神雷,乙木神雷,戊土神雷,庚金神雷等五行雷光。

地窍吞吐元磁之气,又必然会引来雷海的潮汐风暴,所以地窍外围也不是全然安全的,无论是元磁神光的风暴,还是五行神雷的潮汐,都能威胁到结丹之辈。雷海核心日后孕育的风暴,更是连阴神都不太安全。

毕竟原本的青紫雷光,只是天雷层次。

但五行神雷已经是神宵派排入中品的神雷,五行合一更是号称小五行混元神雷,有天府之基!

这座磁峰将是雷海的核心,其下有五行雷珠孕育,乃是地窍的造化之精,磁峰有五行神雷淬炼,有两仪元磁神光打磨,雷海将渐渐把一些细碎的磁峰炼入此峰之中。待到数百年后,此峰将高达千丈,通体为元磁神铁所铸造,有灵宝的根基,雷珠精灵出世,便化为神锤,成为其本命法宝。

“这样看来,它的确与我有师徒之缘。毕竟大家都是珠子精出身。”钱晨心中默默道。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脑子一热,就把它炼成了一颗珠子?

哦!炼丹好像都是圆的……太上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被自己斩却的灵光化为珠子?钱晨瞬间觉得自己真相了!

这是炼丹炼习惯了啊!

算一算太上三宝,作为丹炉的太上八卦炉,煽火的太上阴阳扇,还有灵丹珠子形状的太上道尘珠。以及三宝之中都有部分记载的《太上丹书》。

这位土著主角,对炼丹真是爱的深沉!

钱晨暗暗感慨:“神刀飞剑它不香吗?偏偏爱烧火……这是什么奇特爱好?”

第二十八章丹名内景,气成乾坤(五千五月票加更)

钱晨将那一品元丹悬在脑后,正待以丹气凝结一舟,横渡雷海。

突然看见了磁峰之上显露而出的元磁神铁,那神铁色泽纯青,已然无比的纯粹,受雷海五行神雷的浪涛拍打淬炼,越发不凡。钱晨左右看看无人,伸手掏出‘我执’长刀,狠狠的撬了几块下来。他又将雷丹的元磁神光束为一线,切下了一块磨盘大的元磁神铁,这才满意离去。

丹气磁光化为一叶小舟,横渡雷海之上,隐隐可见那五行神雷的雷光在雷海之中翻腾。

金色的雷精如同小鱼一样,在雷海之中窜动。

“雷光化海的速度不快,他们应该已经逃到了元磁地窍的外围了吧!”钱晨闭目感应,金银童子和耳道神果然已经跑到了雷海外。此次炼丹,前后约用了四十九天,非但借此机会把太上八景炉,大圣雷音琴,天罗伞,有情剑,我执刀都祭炼了一遍,禁制层数都提高了两三层,更炼成了一品外丹。

从此之后,钱晨也能冒充丹成一品的结丹修士了。

进京的底气越发充足。

只是这枚一品元丹,不像之前所炼的广寒冰魄丹,乃是有前人炼成过,有记载的元丹。这枚一品元丹,丹分两色,阴阳轮转,有些像两仪元磁雷丹。但阴阳合一,化为混元的时候,又像神霄派的混元雷丹。

阴阳所激的紫色雷霆,有几分紫霄神雷的精粹,未来可以转修紫府雷、太极雷、紫霄雷。都是天府级数的雷法。

可谓根基深厚。

所以如何给这新炼成的雷丹起名,便是一个问题。钱晨根据此丹的丹法,却是能推演出修成这般雷丹的道法的。这是他以《太上丹书》第一次开创一种结丹之法,当起一个好名字,流传下去才是。

“此丹丹成三转,第二转的神霄五雷丹不提,那内景雷丹乃是我第一次开创的新品灵丹,此丹正好在地窍之内炼成,种种结丹外景,犹如修行内景一般。诠释了天人合一的道理。便唤作内景真雷丹吧!”

钱晨为此丹定了名字,在小舟之上借雷海之水,内景真雷丹的丹气,继续淬炼几件法器。

不多时,便有一道雷光在雷海之中蜿蜒而来,正是那雷芒电锁。那道电光蹿上钱晨的小舟,化为一缕淡黄丝绦,搭在钱晨的袖子上。

钱晨随手挥舞着这条丝绦,抽打着雷海的中的雷光,为其洗练,小舟悠悠足足走了半日,才看见了雷海的边缘。金银童子早就在这里等候了……看到钱晨都雀跃了起来,顾不得雷海对他们本体的伤害,疯跑着扑了上来。

钱晨接住它们,顿时手下一沉。

诧异道:“你们两个吃了多少,重了这么多。我的天,宰了你们只怕能炼出拇指那么粗的先天金气了吧!”

“我这是养了两只金银童猪吗?”

金银童子闻言露出害怕的神情,乖乖将手中的乾坤袋奉上,它们的乾坤袋还是钱晨宰了几个魔道轮回者抢来的,容量本就不如妙空送的那个,如今已经塞得爆满。里面满满的都是这两个小妖怪的零嘴。

钱晨看了一眼,也不太在意,这等东西再来八十袋,也不及他炼成的内景真雷丹半分。

拍了拍两个童子的脑袋,示意自己不会贪污它们的宝贝零嘴,只是暂时替它们收起来而已。转头看到辛家的两个小狐狸,满面风霜,身上有着雷霆造成的焦黑,那矮小的辛十六头发枯黄,满面憔悴,那里还像勾引人的狐狸精。

活像吃不饱饭的黄毛丫头。

她拿着一个绣着桃花的锦囊口袋,在那里苦苦祭炼,想要再增大几分——金银童子发现自己乾坤袋装不下后,便换了个法子剥削两人。

只把它们觉得最好吃的零嘴收起来,不要的才给两人。

算起来是比二八分成要更好一点,但奈何两人也没有那么大的乾坤袋,所以现在两人身上还一人背了一个大麻袋,特别是雷霆凝聚成海,外围的元磁煞气退去之后,所遗留的灵材矿石,让两人几乎发了疯,现在就如同两个被卖到黑煤窑里历经辛苦才逃出来的苦工一般。

辛十三娘看着钱晨身上那股淡淡的威压,仿佛让她血脉神魂都瑟瑟发抖的雷煞之气。

她眼神极度惊骇,原本也有所猜测,但这雷霆汇聚,元磁地窍的变化实在太过惊人,让她实在难以想象这是钱晨所为,可如今钱晨身上的威势,让她确认了这个想法。辛十三娘颤声道:“道友……前辈,可是已经结丹了?”

钱晨并不直接回答,只是淡淡笑道:“幸有所得!”

辛十六娘跳了一下,可惜背上背的包裹太重,跳不太起来:“能如此轻易的横渡这般雷海,怕是丹成上品,长生有望!”

“不是丹成上品,岂值我花费这般心思?”钱晨微微一笑。

他已经决定在中土将内景真雷丹伪装成自己的金丹,先通过这两只小狐狸宣传一波,也无不可。辛十三娘屈了屈身子,恭敬行礼道:“恭喜道友丹成上品,长生有望,从此与我等便是两个天地。未来神州二十八字,也必有道友一席之地。”

“那神州二十八字,不过是世家所鼓吹,天地之大,人杰无数,岂是中土魏晋两国这小小一隅,所能概括?所谓二十八字,有无都是一般的。万载……不,千载之后。谁还记得?”

辛十六娘低低声道:“可神州二十八字评定,已经有千年历史了!”

钱晨摊开五指道:“五百年……还有五百年,这二十八字就俱往矣,也再见不到他们中的许多人了!”

“结丹之后寿元便有五百年,若是丹成中品以上,活个八百年并不成问题,道友为何这么说?”辛十三娘疑惑道。

这时候顾师兄缓缓走来,闻言便叹息道:“因为五百年后,就是天地大劫!”

钱晨打量了顾师兄一眼,发现他虽然还未结丹,但是已然已经炼化了阴极元磁煞气,浑身法力已经踏上了结丹的门槛。

钱晨拱手道:“恭喜顾道友,结丹有望,当成上品。”

顾师兄两手空空,什么灵材都未收取,但他一身充盈的法力,融汇阴极元磁之后已经显露异象,点点黑色的闪电在他身上不时闪烁,当是要成丹的预兆。他微微颌首,对钱晨也是一礼道:“多谢道友携我进入这元磁地窍核心之处,也贺喜道友丹成一品,元神在望。当为道门这一辈的领袖!”

“丹……丹成一品!”辛十六舌头都捋不直了!

顾师兄看了她一眼,笑道:“别人丹成一品,乃是千古辛事,而钱道友丹成一品,却是水到渠成。若非丹成最上便是一品,看那雷海汇聚,神霄降劫的场面,我还以为道友要一蹴而就,成就阴神了呢!”

“此丹外景之像,引动九霄乾元青玉罡气化为神雷,当是前所未有。不知道友所结之丹是什么名号……我可有幸记载此丹否?”

钱晨一弹丹气,那黑白丹气悬浮头顶,凝结成一片青玉的摸样,雷光内敛,纯粹的不可思议,他引动一丝乾元雷光,青色的雷光沉浮,衍化如玉,让顾师兄看了赞叹不已:“果真是一种全新的雷丹,不愧是一品之质。这般雷光之纯粹,在一品之中都属上等。”

作为神霄弟子,顾师兄也是一个雷法吹,这等雷丹在他眼中当真是一品元丹中的极品。

什么五气玄微丹,什么太阴冰魄丹,什么金乌曜日丹,什么紫府一气丹统统不能与之相比。

顾师兄暗道:“这雷丹接引乾元青玉罡气,而且丹色纯青,叫做青玉乾元丹最适合不过了!不知钱道友会起个什么名字。”

“此丹名为内景真雷丹!”钱晨淡淡道:“上清紫霞虚皇前,太上大道玉晨君。闲居蕊珠作七言,散化五形变万神……此丹内炼为丹,外显为雷。内景外景具是真雷,故名内景真雷丹!”

顾师兄闻言微微一滞,遂才将其记载下来。

“……道门真传钱师兄,于庚子年处暑日,广陵郡威灵峰下五百里元磁地窍之中,凝练五千里雷海,气吞八百里元磁,丹成神霄雷动,乾元青玉化为雷霆,击于其上!是为——内景真雷丹!”

写罢,顾师兄暗道:“是不是那什么黑熊当道丹,广元金猪丹这等一品丹名,也是如钱道友这般不善取名的前辈所做?让后人叫苦?”

“可怜那黑水宗的道友,明明是凝练玄冥真水的正统道法,偏偏结丹一品之后要叫黑熊当道这个名字,不知道的还以为黑熊精的妖丹,搞的黑水宗中有资质结丹一品的道友,八层都选择了另一条凝结黑龙丹的道路。”

“黑龙丹居然不是四个字的丹名,也是我道门的叛徒。”

钱晨看到辛家姐妹背了一堆的灵铁奇金,不由笑道:“这元磁地窍凝练雷海,想要恢复到再生波澜的程度,也要三年,这三年多少灵材捡不完?何必急于一时呢?”

辛十六娘叹息道:“纵然我们辛陶两家可以占据此地三年,又有多少灵材,能落在我们手上,还不是被那群长老占住?道友别看这三年我们辛家可以随意探索,实则长老宁可自己慢慢地收刮,也不愿开放给全部弟子,生怕这消息泄露。”

“而且道友不说三年之后,雷海生波,他们还以为可以一辈子这样收刮下去呢!”

那狐娘子面露冷笑之色。

钱晨笑道:“这地窍共有九个入口,你们辛家发现的只是其中之一,甚至有几个入口在其他几郡,如今地窍显露异象,其他几处入口被高人发现的时间不会晚上多少。此地注定是不能被你们两家垄断的,还是趁着如今别人尚未进入,能找多少找多少吧!”

辛十三娘叹息一声:“那外围的灵材九成都被卷入了雷海,外面剩下的固然还有许多,但寻找起来还是要费一番功夫的。我能得这么许多,未来嫁妆都够了!还有什么不满足?”

这时候,耳道神带着陶三公子才姗姗来迟,陶三公子乾坤袋倒是没有装满,但他被耳道神骑在头上,好似坐骑一般。

耳道神也有一个乾坤袋,它却不肯把袋子献上的,只是回到钱晨肩膀上,咿咿呀呀的装傻。

“来,我先替你们保管着,而且这东西大多不能直接吃,日后炼成灵丹更好!‘钱晨顺手就掏走了它的乾坤袋,这小妖怪如同雷霆震惊一般,直接呆在了原地。少顷,它就回头去打陶三公子,要他把乾坤袋献上来!

陶三公子忍受着这耳道神的淫威,只能抱头而走,自己的乾坤袋却是抓得死死的。

心中委屈:”明明都是你已经不要的垃圾,现在又要抢!“

耳道神更是委屈:“之前有更好的,当然看不上眼,如今被主人收走了,这剩下的垃圾也是宝贝了!”

钱晨随手把耳道神抓过来,送了一枚灵丹过去,耳道神只好将就的坐在钱晨的肩膀上啃起灵丹来了。

像它们这般的小妖怪,受天地眷顾,天生能感应许多灵物,而且所得因果比修道人更少。

大概是修士将灵物都花费在修行之上,修行乃是逆天之事,更遭天地所忌的缘故吧。

钱晨算一算,与几位队友约定的日子快到了,便决定在这雷海之上寻一座磁峰,开辟一处临时洞府,苦修法力,祭炼法器到约定进入轮回之地的时间。

便与几人告别道:“如今此行圆满,我另有要事,就不送诸位回去了!”

“如今元磁地窍,不入雷海,便没什么危险。没了元磁之气的阻碍,寻找回去的道路也不难!诸位……不送了!”

钱晨抱拳笑道,脚下的丹气小舟缓缓驶向雷海深处。

只留余音渺渺道:“元磁生两仪,雷霆孕灵机。八景炉中丹,罡煞气自成。一朝吞入腹,雷海亦横舟。五行造化在,天生吾徒儿!”

第二十九章进入轮回,追击妙空

钱晨坐于雷海之中的一座矮小磁峰之上,这磁峰不过三丈高,悬浮在雷海之上。钱晨胸前悬浮着裹在一团五色雷芒之中的太上八景炉,八景炉从磁峰下方的雷海之中抽取一道道雷霆,炉中的几件法器悬在丹室内,被雷芒包裹着来回翻滚。

他不时打出一道道法力,化为虚符,印在那些法器之上,丹炉之中隐隐有轰鸣之声传出。

显然是祭炼法器到了一个关头。

待到一声霹雳响,丹炉之中倾泄出道道灵光,法器灵光在那雷霆海面之上满地乱滚,威势震动四方,钱晨才发出法诀,收回那几件法器。

“时间差不多了!”钱晨将天罗伞背在身后,雷音琴放回袋中,腰间系上淡黄丝绦。

并取来新炼制的磁光瓶拿在手上揣摩,此次他用功数月,借助内景真雷丹将这件法器祭炼了九重禁制,威力已经可堪大用了。

这件法器妙空尚且不知底细,或许能派上大的用场。

“天罗伞、龙雀环、有情剑、我执刀,还有我那本命飞剑,都是妙空曾吃过苦头的。唯有雷音琴、雷芒电锁,还有这新炼制的磁光瓶,他尚且不知。我要做些准备才是。”

钱晨算着时间,捏碎了手中的一枚玉符,眼前景象一转,赫然回到了轮回之地的虚空云台上,钱晨已经给了几位队友相应的权限,很快他就看到司倾城有些略微气闷的踏出石门,来到钱晨的虚空云台。

钱晨笑道:“司师妹来的好早……”

司倾国郁闷道:“家中这几日有许多闲人想要看我笑话,呆着也没意思,还不如早入轮回世界,降妖除魔,匡扶正道,没那么多闲气!”

钱晨转念一想,以司倾国的背景,只怕这辈子都没有受过这么大的委屈,特别是她因为母亲那一方,往来的世家女眷,宗室贵女特别多,钱晨虽然缺乏这方面的见识,但从前世赫赫有名的宫斗小说来看,那些女人也确实像是会看热闹,说闲话的那种人。

司倾国为他顶撞王衍的事情,钱晨记着呢。

当即微微笑道:“司师妹无需理会那些人,你不是说过,日后必然有人站到王龙象面前,让他咽下他所说那话吗?我不日便将上京……届时我去会一会那王龙象,你再在他面前说这话。再看那些俗人的脸色。”

司倾国面露喜色,惊道:“钱道友要来建康?”

随即羞惭道:“钱大哥怎么知道这些的……你们是不是早就猜到了我的身份?”

钱晨微微点头道:“司师妹,应该叫做司马师妹才是。但恕我见识短浅,还并未猜出令尊是哪位,只知道当是世间张、陶、孙三位天师之一。司师妹既随母姓,当是为避令尊盛名?”

司倾国抱拳道:“在下司马十六,封号倾国公主,因此才化名司倾国。家父句曲山华阳洞,通明天师陶真人……因为家父严令,不得泄露他的消息,所以才未告知诸位道友。还请见谅……”

若是司倾国不隐瞒自己和陶天师的关系,不知道会惹出多少麻烦。

陶天师如此嘱咐,想必也是担心司倾国卷入他身边的漩涡之中,一番爱女之情的缘故。

“司师妹言重了……”钱晨连忙宽慰几句。

钱晨与司倾国谈了许多建康朝堂与世家上层的轶闻,司倾国知道钱晨要来之后,更是要收拾自己在建康城外的一座庄园,城内的一处府邸给他用。

钱晨也不问她在寸土寸金的京城之内,有多少地产,只是拒绝道:“司师妹,你那边人多眼杂,仆一入城便身入其中,只怕多有暗流诡橘。我去建康,为的是看清中土的种种形势,为日后重立楼观道做打算。”

“司师妹若想帮我,还是替我引荐陶天师,求问师门之事吧!”

司倾国托着下巴道:“我爹知道了你的事情之后,也想见见你,这样。钱大哥你到了建康,就用我爹的名义进入道院好了。那里虽然有些乌烟瘴气的,但还是有几个真有本事的人的。而且道门在建康的真传,大多都在道院之中。”

这时,虚空之中又打开了一道门扉,一道黄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门中飞了出来,一头扎向钱晨的怀里,宁青宸跟在后面,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看到金银童子两个跳出来驱赶大黄鸡的时候,才略为惊讶道:“这才几天不见,它们两个怎么长大了那么多。”

两个童子腆着肚腩,比之前长大了许多,已经能够到人小腿了。

站在一起倒也不逊于大黄鸡,两个小兄弟联手,和大黄鸡打的难舍难分,它们只凭着本身的力气打闹,没有动用法器法力,钱晨也就由着他们。

司倾国恍然道:“对了,钱师兄。这是换你灵丹的东西!”

她从腰间掏出两个乾坤袖囊,递给钱晨道:“师兄所炼的灵丹果然不凡,我才无意显露一点,便被不知道多少人明着暗着索求过,就连我那坐在皇位上的叔叔也惦记许多,还旁敲侧击,问我这丹是从哪个高门所求。都被我用我爹的面子挡回去了。”

“还有那几个同宗的兄弟,号称什么司马家宗子的。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司马氏未来的梁柱,便想从我这里平白讨要丹药,烦不胜烦。”

“甚至有人以被王龙象打伤了为借口,向我求丹疗伤的。当我不知道王龙象一剑就挑了他衣襟,划开他衣服,露出那白白的肚皮,连一点血痕都没有。居然有脸说自己心灵,面子都受到伤害,还说自己被剑气伤了内腑,需要二十颗纯阳丹才能养好!”

司倾国气的都要骂脏话了!

她嘟囔道:“我耐不得他这般不要脸,只好分了他几枚,不过倒也不亏,这次单子上的东西,一小半都换了过来。说起来,钱师兄你若肯在建康开丹会,只怕能买下小半个城呢!那王龙象就说过,一京不如一丹,当然他说的是他那颗一品金丹,此人极为自大。”

“真该让他看一看钱大哥你斩杀血魔,降服天魔的那一剑!”

宁青宸闻言愈发羞惭,看到大黄鸡探头探脑的想要钻到钱晨的怀里,用喙去挑系着那红皮葫芦的丝绦,不由得一拍桌案道:“凤师!”

大黄鸡缓缓回过头,眼神流露道:“小青宸你变了!”

“以前都是叫人家师父!”

“后来叫人家凤师!”

“现在已经敢对师父吼了!”

大黄鸡目光莹莹,宁青宸仿佛看到了小小一个粉雕玉琢的女童,恭恭敬敬拜着一只比她小不了多少的大黄鸡,软糯糯的叫道:“师父!”不禁心中无奈叹息一声,将大黄鸡小心的抱了回来。

她此生都记得,在自己至亲都放弃了她的时候,是这只大黄鸡带着她走遍了山山水水,修得了一身道法。

钱晨见状微微笑道:“宁师妹莫急,只是些许修道外物而已。”

宁青宸见状疲惫道:“钱师兄,我等修道之人,岂能平白无故的拿人家的东西。凤师那里有一份功德,我还是以此交换罢!”

钱晨看着宁青宸怀里缩着脑袋的大黄鸡,突然想到了大光明宫《冰魄寒光剑》之中,记载的一门道法,挥手将其铭刻在玉符上,送给宁青宸道:“我这里有一门道法,乃是从日月之光中凝练异种元气的法门,凤师目中修有神通,可令它对日将阳光炼入眼中,凝练太阳真火。”

“此火对我有用,可以换取灵丹。”

宁青宸这才松了一口气,将玉符挂在了大黄鸡的脖子上。

金银童子两个靠在钱晨的脚边,捧着元磁奇金大嚼,顺便还摸了一枚玉食丹来加餐,耳道神也悠悠爬到钱晨的肩头,拿出丹屑来,有几分故意的在大黄鸡面吧唧嘴,大黄鸡目光愤愤,恨不得投入钱晨坐下,成为一只不劳而获的灵宠。

这少女太穷了!

已经养不起它,还要克扣它的奖励点。

大黄鸡看着钱晨的眼神,满满都是土豪求包养,它对家中不但有矿,而且印钞的司倾国都不屑一顾,唯有对钱晨,那真的是恨不能为其门下走地鸡。

钱晨把那三个煽风点火的小妖怪按下去,等到燕殊姗姗来迟,看到燕殊身上剑气渐渐圆满,几近结丹,这位点头招呼一声。几人谈论起正事来。

“若是几位师兄师妹首肯,我便捏碎此符,追踪妙空至下一个轮回世界了!”钱晨拿着逐影破界符道。

燕殊笑道:“某已经有几分迫不及待了!”

钱晨补充道:“如今敌暗我明,若是妙空存心隐藏,我们暴露在明处,当有许多不便。几位道友还是得想一个隐藏的身份,乔装打扮一番才是,而且尽量不要动用在妙空面前使用过的神通,免得打草惊蛇!”

燕殊闻言也点点头道:“我门中自有改头换面的法门,钱师弟常常打趣我,应该留一把大胡子,取个道号叫赤霞。那我便打扮成一个髯须道士,道号赤霞道士如何?”

钱晨摇头道:“既然是乔装打扮,那为何还要做道士。我看师兄相貌堂堂,孔武有力,像个将军!”

燕殊愕然,随即大笑道:“我出家之前,还就真的差点做了将军!”

司倾国道:“我有父亲给的轮回道具,因果转生符,能完美的承受轮回世界之中夭折的一人因果,顶着此人的相貌,身世,来历,但也要满足其一个心愿。”

宁青宸道:“那妙空选择的轮回世界,必然对我们多有不利,有一个人能有个身份。却是对我们大为有利的。”

钱晨查询了一番,发现自己还没有权限能兑换此符,便问道:“这道具价值多少道德,我补给司师妹。”

司倾国摆手道:“我爹没跟说我值多少,而且他让我有用就用,不需要顾忌那么多。就算这一次不用,我也总要用的。这等事情不需算计那么多。”

宁青宸劝说道:“还是先捏碎逐影破界符,看看妙空要去哪个世界,再选择乔装的身份。若是一个魔头猖獗的世界,我们选一个道士,和尚,尼姑岂不是自讨苦吃?”

燕殊点头道:“宁师妹所言有理。”

钱晨微微思忖,便捏碎了手中的符箓。

这时候所有人的耳边,都传来轮回之主的声音道……

第三十章玄帝千秋,长安道路

“轮回者使用道具,逐影破界符,追踪引路人轮回任务。”

“警告,本次任务并非轮回者所在时空,位于地仙天界——中土世界的时间投影之中,属于特殊轮回世界。轮回者权限并未达到时空任务的要求,需要支付一道德,以替代因果之法,进入投影世界之中。”

“果然,妙空并非我们这个时代的人,他所选的任务……当然也不可能恰好在这个时代!”

“还要再收一道德……轮回之主果然是企鹅家的。”钱晨痛心疾首,算了算自己剩余的奖励点,咬着牙为四人支付了这笔道德点,这时候轮回之主继续提示道:“轮回者拥有道具因果转生符,是否使用,顶替替代因果之法。”

司倾国道:“有什么区别吗?”

“因果转生符承接的是完整的因果,而替代因果之法,只能在此界构造一个空白的因果身份。”

司倾国点头道:“前者有权有势,后者就只有一个名字对吧!”

“那就用了吧!”

司倾国乾坤袋中的一张符箓凭空燃烧了起来……

轮回之主继续道:“自李唐开国,已有五百余年,盛世承平已久。玄帝胸襟开阔,兼收三教,并蓄百家。万国朝奉,供于长安!”

“然盛世之下,必藏隐患。”

“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下,暗流涌动。朝堂之上玄帝对正道魔修,独爱如一,并不排斥。朝堂之下,节度使坐大,安、史、哥、高等诸魔执掌兵权。虽广据三洲之地,开五十年盛世,犹有不测之危!”

“主线任务一:前往长安,参加玄帝千秋之宴。”

“主线任务二;:主线任务一完成之后开启……”

“支线任务:本次任务为时空投影世界,世间有大能应身,因其种种因缘而生,完成大能应身因缘,可得其赐下机缘。”

钱晨听闻这任务介绍,感觉既视感极强:“我所在的时代,有魏有晋,现在又来一个李唐,莫非太上合道之后,真的就是天意了?”

那边燕师兄自轮回之主那里,兑换了一副铠甲,又从乾坤袋中掏出了一柄神兵宝剑,他太清剑派出身,随身收藏几把神兵宝剑,倒也寻常。燕殊披上铠甲,以少清秘法改换了气息,长出一把大胡子来,他抚须笑道:“那我便是一位兵家将军了!此上长安,为求名禄而来!”

宁青宸则皱眉道:“那李唐不知风气如何,我打扮成女冠行走,应当没有妨碍吧!”

“李唐的女道士……”钱晨一脸不忍卒读的表情,对宁青宸道:“李唐风气比魏晋两国都要开放,所以女冠的名声反而有些……师妹要行走天下,还不如以艺人的身份呢!师妹可擅长剑舞?若是以彩带剑舞,不妨化名公孙氏!”

“钱师兄如何知道这李唐风气开放的?”宁青宸诧异道。

“不过,我学剑二十年,以剑起舞,倒也是寻常。似我等精修剑法之辈,稍稍改几套剑法,倒也能唬住外人。以燕师兄的剑法,若是剑舞,当比我更好看。”

钱晨招来轮回之主,掩饰了一下有情剑,剑柄缠着细绳遮住那七块玄天星石,剑身也掩饰起那点红光,又搭配了一个鲨鱼皮鞘。他一身儒袍,腰间配剑,从轮回之主那里兑换了许多美酒,装进红皮葫芦里。

他将内景真雷丹藏入脑后,改易穴窍,登时面容就是一变。

颌下一缕长须飘飘荡荡,却是一个三四十岁,醉眼稀松的浪荡士子,钱晨带着半分醉意,一点狂气,笑道:“我便是酒中仙人,只好这杯中之物,学道稀松,却是个文学之士。平生三绝诗酒剑,人称长庚号太白!”

“在下李太白!”

“李白一斗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

燕殊拊掌大笑道:“钱师弟这装扮好,绝对让人猜不到。谁能想到半滴酒也不沾,刀法精妙,剑法稀松的钱师弟,会扮成这般好酒如命,精于剑法的形象。”

燕殊本就是好酒之人,当即就拉着钱晨要喝几杯,他平日里看钱晨滴酒不沾,唯一有些遗憾的,就是这位好友不能一起饮酒,今日钱晨为了隐藏身份而破戒,就要灌钱晨几口。

他嚷嚷道:“我这昆仑觞,可是师兄们从玉虚宫带回来的好酒,师弟你这醉意还不够,没有酒气。来来来……这昆仑觞可是能醉倒真人的,更有疏通真气,调理神魂之妙用。”

钱晨被迫喝了几口,感觉辛辣苦涩,实在不能欣赏起来。

他本来只打算撒一些酒在身上,便有酒气了,但燕殊非说这样瞒不过行家,也不知道是真的如此,还是他促狭。

司倾城自有因果转生符寄托因果,更不用乔装打扮。

几人兑换了种种配合自己身份的物品,相视一笑,看着对方的新鲜面貌,指指点点,就这么消失在了虚空云台之上。

钱晨再睁开眼睛,已经来到一座小楼之内,他旁边都是残羹酒壶,抬头便是一股酒气扑面而来,回看身边,好似彻夜宴饮过一般,他微微回神,便回忆起轮回之主为他安排的身份:“还真是李姓士子,略有文名,好酒习道的怎么一个人物啊!”

钱晨做睡眼惺忪的样子,查看了一番左右,发现自己应该是大醉醒来的这么一个状况。

此处大约是一处驿站,有驿楼、庭院、回廊、厅堂,且周围遍栽花树,引有清泉溪流,本身就算是一处风景之地。

“燕师兄他们不在……大概是被轮回之主分散到各处了。”钱晨一伸懒腰,做出一副大梦初醒的样子,暗道:“主线任务在长安,那便去长安汇合吧!”

钱晨唤来操持驿站的驿卒,问道:“此去离长安还有多远?”

“陇西去长安没几步路,走的快一点,大约两天就到了。但客人你可不能不给钱就走啊!你昨日喝的都是上好的羔羊酒,可是你自己说不差钱,我才给你上的。”那驿卒嚷嚷道。

钱晨白了他一眼,暗道:”不是我喝的酒,为什么要花钱?“

但还是捏了一块金子付了账,他虽然不知道这个时代用的是不是开元通宝,但金银自古便是硬通货,用来抵账是绝对没问题的。果然那驿卒接了金子,马上换了一副神色道:”要不要我给你安排一匹驿马,你可以骑到下一个驿站,若是钱足够,骑到长安都没有问题。”

钱晨挥手让他退下,自己挂着剑,缓缓环视这大厅之中。

陇西乃是西域入长安的要道,往来的商旅极多,所以此地才有这么大的驿站,那驿站的马廊处,非但有几匹驿马,甚至还停留着一队驼队,几个胡人正在伺候着骆驼喝水,看到钱晨的目光已经见怪不怪了。

大厅之中,还有许多胡商人在歇脚。

看到钱晨的反应,一个胡商抄着异国口音道:“郎君可是要去长安?我可以捎带一路啊!你只要付刚刚那个价钱,我们壮实的骆驼背着你……一路上吃的喝的都有。还有胡姬陪睡哦!”

他身旁的伙计听了都笑了起来,还真有几个高鼻深目,眼睛都是碧蓝的胡姬给钱晨抛媚眼。

这些胡姬去长安也是做生意的,听闻大唐皇帝千秋大寿,长安同庆,号称千秋节,他们一年前就从遥远的拂林、波斯等地出发,一路上奔波辛苦,就为了能赶上这一日。他们带着西域诸国的玉石、波斯的宝石、香料、稀有珍奇动物、药材,就是想在千秋节时,大卖一笔。商队中的胡姬,甚至一些伙计,都也想趁着这个机会,做些生意。

这商队之中很多胡人有本领在身,能吐火吞刀,在坊市中还做百戏,讨一些打赏。

若是赶上宫里的达官贵人招人去表演,那打赏起来,可是丝毫不会手软。

商队的首领看到钱晨出手大方,连路费这点小钱都想赚,可以说是胡商本色了。

胡商看到钱晨饶有兴趣的打量他们的货物,顿时就振奋起来,他展示着华丽的羊毡,硝制的皮货,还有大颗的珠宝玉石,问钱晨道:“郎君想买什么?我这里什么货物都有……”说着还拍了拍身边的胡姬,让她拉低衣领露出雪白的胸脯。

胡姬转了几个身,身姿魅惑。

甚至随着节奏摇摆舞蹈了起来。

一旁的胡人伙计们大声叫好,还有人弹起了琵琶,拍起了羯鼓,顿时驿站之内一片热闹,有旁边的唐人旅客也高声应和,甚至有人摇摆身体,跳起了胡腾舞。

气氛十分热闹,开放。

钱晨也有些享受这样的氛围,他作为资深音乐爱好者,会制古琴就说明他对古典音乐的喜好,应声而歌,以手击打节拍,在一片欢乐之中凑近那胡商问道:“你们什么时候起程?”

“等一会,等一会我们休息一下就起程!”

“后天就是千秋节,我们也要赶路!”

胡商大声道:“宝石,宝石你要不要,我这里还有五彩玉,莎车国的五彩宝玉……送一个给她们,能陪你几个晚上。我的伙计绝对不会骚扰你……”

钱晨提了提腰带,让他看到自己腰间那枚色泽纯青,犹如雨后天空的玉佩。

胡商瞪大了眼睛,高声叫道:“豪客!豪客!快把我最好的货物拿出来……郎君,这个胡姬是西域一个小国的公主,非常美丽。还有这只鹦鹉……你的玉佩卖不卖,我有羊脂玉马,可以跟你换。”

第三十一章陆地行舟,潼关雄浑

那西域小国的公主胡姬,生就一对蓝宝石般的眼睛,以轻纱蒙面,非但没有隐去颜色,反而衬托的更加妖娆,腰肢半露,身段如柳条一般,臂套数道银环,除去身上味道不太好,也算是凡俗之中的绝色了。

胡姬在长安做生意,侍酒跳舞者众。

故而她一看到钱晨在胡商面前落坐,便上前掀开酒坛的封口,用一个木勺降到坛中,将酒舀出来,倾在钱晨面前的酒碗里。

那浅绿色的浑浊酒液,悬浮着一层洗白的漂浮物,如同蚂蚁一般。

钱晨见到这等酒液,只是挑了挑眉毛,并未露出什么异色来,只是又在肚子里把燕殊骂了一通,中土佳酿也是犹如清泉,琥珀,乃至软翠那般,以色泽纯粹者为上,但那是仙家美酒,自有仙果灵谷酿造。

而世俗间的酒,自然不会有这般奢侈,最常见的还是浊酒!

何为浊酒,便是钱晨面前这一碗的摸样,号称‘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如今近八月的天气,而且驿站之中刚是凌晨,自然没有‘晚来天欲雪’。这般浊酒,那淡绿的色泽全是微生物发酵,俗称霉菌的就是,问钱晨“能饮一杯无?”

当然是不能的。

所以这李唐常饮的是低度浊酒,燕殊却灌他玉虚宫的昆仑觞,钱晨在凡俗之中混迹不多,不知道这些,要说燕殊这等还海外浪荡过的好酒之辈,也装作不知晓,可见其想要看钱晨笑话的促狭之心完全可诛。

那胡商贯是会察看人眼色的,他见钱晨微微皱眉,又微微扇动鼻翼,闻钱晨身上那股醇厚,清新的酒气,恍然知道了自己推销的货物为什么会失败了。忙按住胡姬倒酒的木勺道:“这都是我们赶路商旅,口渴了才会喝的浊酒。”

“去把我珍藏的波斯葡萄酒给贵客送过来!”胡商连忙吩咐手下的伙计道。

那旁边的胡姬撇撇嘴,明明就是到了大唐河西乾和才买的葡萄酒,只不过换了一个波斯风格的罐子,就想骗人是波斯的西域酿造的。

钱晨也不管他葡萄酒从哪来的,只扔过去一个钱袋子,道:“这是路上的费用。”

胡商伸手接过,略一掂量,不动神色的撑开钱袋子一看,只见里面露出一点金灿灿的色泽,当即大喜,他这样的商人往来奔波,最喜欢的便是轻货,每年贩卖货物的钱,都要换成绢帛再启程。所以这条商道,才名为丝绸之路。

黄金虽然不算轻货,但比起铜钱来,价值比重也是极大。

而且他本身便是一个宝石、金器匠人,将黄金打造成金器,赚的更多。

胡商接过钱袋便呼喝道:“给客人打包行李勒!”

他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异族的腔调。

钱晨抬了抬手中的鲨鱼皮鞘,雪白鲨鱼皮的剑鞘,带着白玉的扣饰,鞘口上镶这几块火红的宝石,反倒是里面的长剑用细麻缠着剑柄,并不起眼。但这般不起眼的长剑一旦装在这等华丽的剑鞘里,反倒让人不敢小看了。

“我一人一剑,游历天下,没什么行李!”

这队胡商也赶着时间,要在后天千秋节之前到达长安,因此不过多时,钱晨就晃悠悠的靠在骆驼上,用五彩玉的杯子喝起了葡萄酒。

殷红的葡萄酒盛在玉杯之中,有情剑斜跨在骆驼一侧,就这么悠悠往长安而去。

陇西到长安,怎么也得走十几日,除非钱晨这等能飞遁的修士,不然这队胡商总得显露一些本事出来。刚出驿站胡商便掏出一把铜油灯来,在油灯之上揣摩了几下,油灯壶嘴处便吹落一团黄沙。

那黄沙被风卷着,悄无声息的铺在了骆驼的脚下。

钱晨此时却感应到下方的道路无声无息的流动了起来,驼队如同河流之中的十几叶小舟,顺流而下,舟不动,而仿佛身边的景色在动。再加上骆驼本身亦在慢悠悠的行走,一时间居然有一种前世在做火车的感觉。

“原来是陆地行舟之术。”

钱晨看的分明。

术法之中用于赶路的法术,除去飞遁法术之外,尚有缩地之术,挪移之术,传送之术等等遁术,这陆地行舟,也是其中一种赶路的小术。此术中原所习不多,因为中原土壤坚实,而此术只在沙漠之地比较好用。

这等法术能将流沙化作流水一般,裹挟着人移动,或也可称为沙遁术。

但在没有沙漠的地方,就只能借助法器,变出一股流沙来,在土壤之上流动。

所以仔细看商队中的骆驼脚下,都是流动的黄沙。那股黄沙铺在地面上,带着上面的商队向前流动,就如同机场的传送带一般,人在上面走的自然远比其他地方快。

途中还有一队玄甲骑士,自驿道之上疾驰而过。

头盔的铁额之上,人人具书太乙神名,裹在微微的神光里,越过商队而去。为首的骑士路过之时,甚至微微回头,看了混迹在胡商之中的钱晨一眼。钱晨拱手示意……骑士微微一笑,驾着马而去。

“神箓之力,加上兵家行军之术。”钱晨微微赞叹道:“果是玄甲铁骑,犹为不凡。”

那一队骑士之中多有胡人摸样者,有修为在身的更是不再少数。

只用了一日的功夫,商队就走到了潼关的脚下,潼关设于数朝之前,专为抵御西凉羌人诸胡而设,更是护卫长安的最后一道关口,此去之后,便是万里平原,再无险可守。故而防卫最是森严,轻易不能过关。

这座雄关巍峨如铁,在大地上起势雄浑,如同天堑一般拦住西来的商旅。

那城墙高度足足三十丈开外,以长宽丈许巨石垒成,墙体平坦如砥,石缝间浇筑黑铁,反射着金属的光泽,坚不可摧。城楼高数丈,旁边的的大型箭楼,尽以黑石搭就,枪刃寒光反射如林如雨,煞气凌人。

关城上的军士气象森严,俱都着铁甲,带横刀,威风杀气直冲九霄云上。军气横空如狼烟,等闲修士根本无法飞遁越过此关,就连飞鸟要从关上飞去,都要被那隐隐的煞气震得心胆破裂,一头栽倒下来。大唐军士铁甲之上神光隐隐,当是以神力加持了法术,钱晨法眼看过去,不少都是兵家修士,吐纳练气的人物。

城池左近,还依稀可见十几座翁城、卫城环绕雄关,每座城池有大有小,内里尽为驻扎军兵之所,大队兵马出入其中,铠甲兵器铿锵之声传出百里开外。

此时已经不准过关,胡人商队老老实实的停留在关城之外,准备歇息一夜,再过关上路。

潼关乃是商路之上的重关,往来的商旅也极多,此时都聚在关城为他们设置的栅栏内,许多帐篷连起来,也如一处小城一般,胡商找了此地安排他们驻扎的一位将领,才有小吏一手持簿,一手持笔,站在那栅栏入口的一侧,面无表情地数过了他们的货物,查验了文牒。

又收了关税钱,才给他们安排了明日过关的文书路引,划了一块空地给他们搭帐篷。

胡商一边谄笑着,一边塞过去一只玉钏钗。那小吏微微掂量了一下,看出是于阗的白玉,虽然只是带着些杂色的白玉,但也足以带回去讨好家里的婆娘了。

商队的伙计们忙碌一番,收拾了货物,搭起了帐篷,甚至在帐篷之间的空气上升起了篝火。

天色已经渐渐深了。

周围来的早的商旅有的已经升起篝火,烧烤的胡饼带着茴香、芝麻的香气,笼罩在这营地之内,周围已经有琵琶,羌笛之声,伴随着大声的呼喊呱噪,闹腾了起来,吆喝声四起。在一处空地上,几个胡人抓着杆子,举起几根绳索,很快就两个身形敏捷的孩子,攀着杆子走到了绳索之上,在上面翻筋斗。

第三十二章盛世风华,修行杂家

很快在营地最大的那块空地之处,就渐渐汇聚了许多人,往来的商旅远的从波斯弗林而来,近的也是从西域昭武九国起程,一路上奔波劳累,更是要提起警怯,防备各种意外。如今到了这箫关之下,有大唐的官吏管理,大家都放下了几分警惕。

便就着夜色,热闹了起来。

甚至有关中的军士,卸下了盔甲做常服打扮,也来这里凑热闹。一时间,牛羊马奶酿造的酥酪、醍醐,乌梅、葡萄、蔗榨汁的浆,还有剑南的烧春、富平的石冻春、河东的乾和葡萄、乌程的若下,配上胡麻饼、汤饼……

而钱晨所在的这个商队,行了一路,人人身上都风尘仆仆,但路上也没地方洗漱,莫说这栏子里连个水井都没有,要打水还得去附近流入泾河的城西川,就是一路上经过的驿站,也不提供热水。

胡商一身风尘,带着烤好的羊肉找到钱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篝火旁边的钱晨一身清爽,靠在骆驼上卸下的羊毛毡上,悠闲的喝着葡萄酒。

“客人你赶了半天的路,为什么连酒气都没有了?”

一路上钱晨对这商队也有些熟悉了,知道这名胡商唤作史婆陀,也是粟特人,史乃是昭武九姓之一,他们从波斯贩卖物产到大唐,一年都走不完一趟,最大的梦想就是赚够了钱,到长安做一个放印子钱的大商人,就此定居在长安。

钱晨接过史婆陀递上的羊肉,那羊肉盛放在盆中,大块的带着汤水。

钱晨用小刀将肉切成小块,用刀尖插着吃。

抬起手来,一摊掌,那块色泽纯青的玉佩就坠在他眼前,钱晨咽着羊肉道“嗯!看到这玉佩了吗?”

史婆陀眼睛都移不开了,只跟着那玉佩摆动。

钱晨挥手收起道“避尘!”

“这……这块玉佩……价值多少钱?”史婆陀期待道。

“我用了一斛珍珠换的!”钱晨骗他道“都是小拇指那么大的南珠……”胡商发出嘶嘶的吸气声,低声道”难怪我拿羊脂白玉马来,郎君都不肯换。前些年于阗献上的五色玉珠,据说有五避之能……很是得大唐皇帝的喜爱。那献上玉珠的使者,甚至被留在了长安做官……“

五避之能,便是能避水,避火,避尘,避暑,避毒。

但这等奇珠也要看品质,钱晨记得轮回之主那里有一件灵宝唤作定风珠,乃是后天灵宝,定一切神风罡风,价格高达八十万道德。但海中大蚌所产能避水的异珠,就只有三十功德一枚,他手中这枚能避尘的玉佩,还是在武陵坊市买的,总共也没有花了他多少信符。

价格论起来,也就和史婆陀所用那件发出黄沙的法器差不多。

主要是那陆地行舟之术,太过缓慢,也就是带着一队人,以前世早年绿皮火车的速度行走。

如钱晨的乌云兜一般,展开来能带上近千人高空飞遁,速度不逊于大型客机,那才是上好的法器。

胡商一脸羡慕,他低声问道“我也想寻一个门路,献上宝物,看看能不能讨一个官做。”

钱晨摇头道“于阗使者能做官,是因为他已经是于阗的使者了。大唐有留外国使者做官的传统。你献上宝物或许有赏赐,但想要做官,就难了。”钱晨也在考虑这件事情,此次任务,最好还是要进入长安的上层才行。

妙空选择这个任务世界,考虑的其实是挺周祥的。

这个世界对于妙空来说,乃是历史,对于燕殊等人却是未来,而对于钱晨,乃是被魔改过的未来。

就像钱晨隐隐约约知道这玄帝盛世隐藏的祸患是什么,本次任务的主线,应该也与渐渐做大的胡人降临,特别是那任务背景之中的安、史有关。轮回之主提示的四个关键人物,钱晨自己就能排除两个混淆视听的疑似答案。

但在这个胡人小商人都会法术,关城能高三十丈,大唐的玄甲铁骑用武道修为来划分,统统都是先天强者,钱晨第一个轮回世界如康千灯这等江湖俊秀过来,能被玄甲铁骑一个小队长砍翻。

而且大唐明显有鬼神庇佑,钱晨实在很难想象,安禄山的胡兵是怎么过的了潼关的!

所以钱晨也不敢以自己所知,去揣测主线任务的发展。

最可靠的还是混进李唐上层,寻找主线任务的线索,同时暗中留意妙空的踪迹。

钱晨原本想抄几首诗来扬名,等到他到了长安,对一对当世的诗人大作,就知道自己还能抄哪些了。实在不行,还有几位晚唐的诗人可以抄。孟郊、韩愈、白居易、卢纶、李贺、李益、刘禹锡虽然有些对不起诗人,但若能挽回安史之乱,想必这些人杰,大可继续歌颂盛唐,而不必感怀盛世的没落了吧。

但除此之外,还要做足准备。

除了司倾国使用因果转生符,必然会顶替一个有权有势的身份。

燕殊以武艺剑术,靠着剑法神通扬名。

宁师妹走艺术路线,舞动京师。

这几条都是比较合适,能进入千秋大宴的身份。就算这些路线都没有混出头,钱晨还有两手准备,一个是大黄鸡凤师去卖身,他向胡商打听过了,长安斗鸡走马的贵族子弟颇多,就连玄帝也好这一口,钱晨就不信一只都快结丹的鸡还杀不出斗鸡场。

虽然有些对不住凤师,但为了任务大计,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而且钱晨以自身所见这只鸡的操守来看,只要灵丹到位了。它根本不管这些。

又或者钱晨以琴会友。

听闻玄帝也是一个音乐爱好者,钱晨就算古典音乐素养比不上如今的大家。

但拿出后世合声以及十二平均律发展到巅峰的多声部交响乐,想必还是能引起玄帝这位资深音乐爱好者的注意的。

毕竟那位可是上朝时无聊,能在手上按着模拟的笛孔假装吹奏的发烧粉。

实在不行了,李唐和钱晨还有点香火情,还能冒充楼观道弟子混进上层。谈玄论道嘛!钱晨自己只会剑上论,但司师妹和宁师妹乃是魏晋土著,装模作用起来,应该难不倒他们。

“听闻司师妹那里有一本王羲之手书的黄庭经,实在不行,我拿着这本书也能引来玄帝,莫说他了,就算是他那个英明神武的曾祖父来了,也要乖乖拜在王羲之的名字之下。”

“他们一家可都是王粉!”

钱晨暗自发狠道,只是这样,就有被妙空看穿身份的隐患。

之所以跟着商队去长安,也是为了有一个明确的来历,比起孤身一人来到长安,更不引人注意,日后扬名了。也能给有心人打听来历的一个线索,而不是突然出现那样突兀。

胡商一脸扼腕叹息的神色,钱晨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等进了长安,你若真有宝物,我可以为你引荐一位贵人。”

这胡商也是预备方案,实在不行,钱晨就只能用那招用烂了的招数,开一场长安丹会,那位玄帝求仙问道也是资深爱好者,想必也能引起他的兴趣。借助胡商的门路,还可以晒宝物,用观世音诓他曾祖父的那套路,钱晨也有三件太上传道的至宝。

冒牌八卦炉,山寨恍金绳和伪造玉净瓶。

借那长安那些胡商的门路,把这三件宝贝都吹出去,观世音忽悠那唐皇都需要地府造势,钱晨没有他那么大的手臂,也当用一些营销手段,将这些宝贝的消息送到玄帝的耳中。

钱晨定下了这数种套路,就不信玄帝他上不了钩!

胡商大喜过望,对钱晨道“贵客,这外面有许多热闹,我那边很多伙计胡姬,都去最热闹的地方表演去了。等她们回来,我请贵客睡一个最漂亮的!”

钱晨斥道“我岂是那般不正经的人,你说的热闹在哪?我去看看!”

出了帐篷,外面果然极为热闹,许多商人都在喧哗交好,那最大的一滩篝火处,许多胡人胡姬,随着弹奏的西域音乐声起舞,看的从关中来过夜的军士们连连叫好。有的急不可耐的拉起胡姬,就去了旁边的帐篷里。

虽然是承平已久,西域早就臣服于大唐,箫关数十年来都没有狼烟。

但如此军纪涣散,也足以说明大唐这盛世之下的隐患。

胡旋舞热情,胡腾舞矫健,钱晨甚至看到十四五岁的少年将羯鼓放在地上,自己在小小的鼓面上翻腾舞蹈,这还是一位汉家少年。

周围热闹一片,早已经不分胡汉,一并欢乐。

钱晨看到白日里见过的那位西域小国的公主,此时正在跳弯刀舞,她的手臂柔若无骨,手持两柄镶嵌宝石,寒光雪亮的弯刀。舞步敏捷,手持弯刀舞蹈轻盈。舞步和武步的差距只隔着一线,那世间舞步,要么源于祭祀,要么源于搏击之术。

而源于祭祀的舞步,往往也融合了捕猎,搏杀的动作。

毕竟祭祀活动,也常常与捕猎,战争等活动有关。

舞蹈与巫术、武术之间的关系之密切,往往让人吃惊,所以钱晨才会认为宁师妹和燕师兄剑舞必然绝佳。这西域小国的公主舞蹈之间,带着一种炫目的幻术效果,仿佛看不清她手中的双刀,甚至分不清她的舞蹈的身影。

赫然也是一种绝妙的身法。

第一个轮回世界那食鬼神君麾下的一堆鬼来了,面对这花哨的舞蹈,只怕都要被人砍瓜切菜一般砍倒。

“这是起源于巫术搏杀之术的一种舞蹈,那曼妙的身姿之下,挥舞的弯刀,取人性命起来,也不遑多让!”

钱晨环顾四周,发现修行之术,早已融入了各行各业,三教百家。

显现出与魏晋时代完全不同的气魄来。



第三十三章法术把戏,巫师异人(六千月票加更)

一个略显眼熟的胡人伙计,肤色较黑,乍一看钱晨还以为是从波斯大食来的昆仑奴呢!

他如今在表演吞火之术,只见他将一块烧红的木炭放在嘴里大嚼,伸手自旁边的火堆里捞出一根带着余火的柴禾,张口一吐,喷出一股烈焰来,那火势灼灼,如同一朵张开了莲花一般,引起了周围人的阵阵叫好。

还有瘦小的少年攀越在竹竿上,他背后背着数把小剑,站在那细绳一般,浑不受力的丝线上,那根丝线就算一只猫站上去也是决计站不稳的,那少年却往来如飞,他抛起身上背着的小剑,巴掌长的剑被他抛起数十丈高,然后伸手接住。

很快他增加到了两柄,三柄,最后一直增加到了五柄小剑。

剑光在他手中往来交错,却从来落不到他身上。

寒光闪烁的剑刃被他不断抛起落下,两只手相互交错,突然那少年伸手一扔,剑光划破夜空,朝着下方一位稍大一些的少年刺去,那少年头一甩,用牙咬住了这一剑。那细绳之上,剑光闪耀,两个少年相互抛扔飞剑,一直到同时操弄九剑,让剑光在两者之间穿梭。

这等戏法,便唤作飞剑跳丸,乃是剑修飞剑之术的雏形。

这些少年虽然真气浅薄,但已经能初步以气御剑,像发暗器一般,操纵飞剑的来去。

还有冲狭的表演,一个大汉从旁边的大唐军士手中借来了两柄锋锐的横刀,将横刀夹在两块木板之间,只露出两柄刀口之间一掌宽的缝隙,他拿起旁边斗鸡飞来的一根鸡毛,在横刀的刀口之上轻轻一划,登时鸡毛飞断两半。

那大汉退了几步,猛然朝那刀口之上冲去。

在众人惊叫之中,突然自巴掌大的刀口之中穿过,安然无恙的跳到了木板后面,钱晨看的分明,此人捏了一个遁法的手诀,在冲至刀口前时,身体缩小了数倍。极为敏捷的从缝隙之中穿了过去。

旁边看的军士不满道“你这冲狭太宽了!我见过有人能从指头缝那么大的狭口中穿过的。”

说罢就要上来调整刀口,将那刀锋又缩了一半,只有三根手指宽。

那大汉吓得脸色苍白,连忙摆手道“军爷不可,军爷不可啊!小可学艺未精,尚有脑袋不能变化……这般实在是冲不过去。”

那小校笑道“别人冲的过,你就不能?”

那大汉无奈,只好去旁边的老人那里求了一道刀口符,将此符贴在身上,纵然被砍为两段,将符纸一撤,便能把刀口愈合。

这般符箓乃是一种幻术,用于骗过刀锋,假装人已经被切开。

只要将幻术撤去,人自然也就无恙。与穿墙术,隐身术一般,都是幻术的一种应用。旁边的这老人就是一个变戏法的,常常利用此符,将人砍成两半,然后再合起来。

只是骗过死物容易,骗过活人却难,因此防不得人来砍杀。

就算将之修到能骗过愚夫愚妇,也只需将其压到神祇之前,请来法刀,一刀斩杀下去,什么刀口符都不管用了。

大唐的侩子手所用的砍头刀,都是在衙神前祭过的法刀,防得就是有人假死逃生。

钱晨见他脑袋确实难以变化,只能缩扁一点,待会恐怕要切掉脑袋,那几个军士也不知轻重,刀口符防得住寻常刀刃,防得住铭刻神咒的横刀吗?那一队军士只道那大汉没本事就不会表演,而大汉又觉得表演失败,也可以扯下刀口符,恢复刀伤。

偏偏这次他借了两柄军中的制式横刀来。

两边阴差阳错之下,眼看这次表演要出人命了。

在大汉朝着刀刃之间猛的冲过去的时候,钱晨暗中掐了一个法诀,大汉朝着刀口狭冲之间跳过去的时候,依旧捏了遁诀,这时候他整个人像是压扁了一样,化为细长的一根‘面条’,唯有脑袋始终压不小,眼看脑袋过不去,要被横刀切了下来。

大汉眼睛一闭,暗道“这回要出丑了!”

这时候,那刀口之间的缝隙,仿佛被人拉开了数分,在旁人眼中没有什么变化,但那大汉若是睁开眼睛去看,便会发现那两排刀口已经放大如同门板一般。

大汉身子一蹿,毫无感觉的就穿了过去。

他疑惑的摸着脑袋,正奇怪他的头怎么没有掉下来。那边变戏法的老人刚刚结束了表演——他从大缸里跳了进去,又从小缸之中钻了出来,身体就变得只有原来的三分之一大小,正好是大缸缸口和小缸的比例。

再往回跳一次,又恢复了原样。

讨得赏钱之后,老人回头去找那大汉,看到他站在两柄横刀之前,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拉住他道“你怎么敢借官刀,官刀都是施过法的。什么法术都骗不过去,任何变化都瞒不过,一刀下来,你的脑袋就掉了!”

大汉吓得满头大汗,连忙讨饶道“多谢老丈救我,我下次不敢了!”

老人问了他始末,才庆幸道“刚才是有高人出手拉了你一把,救了你的性命。否则你脑袋就接不回去了!”

大汉吓出了一身冷汗,连忙把横刀还了军士,那小校听闻此事,才正色道“是我等冒昧了!差点害了人……以后你们不能起哄了!”他对身后的军士嚷了一声,又从身上掏出数十枚铜钱,其他军士也凑了一些,递给那大汉道“拿去压压惊吧!也不知是哪路高人出手,救了你的性命。”

而钱晨早就走远,去其他地方看热闹去了。

一个穿着黑袍,脸上涂了纹面刺青的胡人,应是附近的羌人部落的巫师,跟着一个老羌人也从那冲狭的表演处离开,用羌话说道“那汉人也有异术在身,却只能在这场中卖艺,不得富贵。难道我们修炼了法术,还只能在山中牧羊,吃着酸败的酪,没有盐味的老羊肉吗?”

那老羌人警告他道“野利遇乞,唐人之中厉害的人无数,你不要仗着一点法术,就胆敢去招惹他们。”

年轻的羌人道“唐人的武士我们惹不起,难道那些有钱却没本事的人我们还惹不起吗?”

他随手朝人群之中,穿的好一点,却又满脸新奇的钱晨身上一指道“你看那人,身体瘦弱,看到粗浅的法术就目不转睛,只是一个有钱的庸人,却能穿着绸缎的衣服,佩带上好的玉佩,吃着烧烤的羊肉,挎着锋利的宝剑。”

“而我自六岁就开始修炼法术,在荒野的山崖上赤身倒挂,将骨头拆下来用巫药洗练,每天练习刀法,修持法术不敢碰女人,连后代也没有,还刺瞎了自己的一只眼睛!”他抬起头,露出左眼的骇人的伤疤。

“我经历了那么多辛苦,难道还不能成为人上人吗?”

老羌人叹息道“野利遇乞,在部落,你难道不是已经是人上人了吗?”

“但部落穷苦,唐人富裕,可在唐人这里,修习了异术的人竟然只配表演给别人看,去乞讨那一点赏赐吗?那些没有法术的人的东西,我们难道不可以随意拿吗?”

老羌人劝说道“唐人有唐人的规矩,他们的实力强大,只要派出一队武士就能杀光我们的部落。而这样的武士,他们一座城池就有数十万人。在强大部落的地方,就要遵守他们的规矩,不然必然会被他们杀戮。这是我们羌人古老的教诲。”

“野利遇乞,你不听祖先的教诲,是一定会出事的!”

那年轻羌人只好低头,但他眼中却闪过一丝桀骜之光……

钱晨逛了一圈这夜市,十分享受那热闹的氛围,各种各样的法术虽然粗浅,但却焕发着他那个时代所没有的生机,法术不再是世家仙门之物,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清谈大道,而是融入了市井之中,出现在寻常巷陌里。

那些修习法术的艺人们,表演戏法,讨要打赏,借此谋生,有一种深深吸引钱晨的精彩。

他转过了这一处篝火,准备穿过一处黑暗中帐篷区,去往另一处篝火空地,旁边的帐篷里传来压抑的异样声音,钱晨轻手轻脚,不去打扰,

他刚转过一个帐篷。就看到一个黑影蹿到自己面前,那黑影张口喷出一股青烟,袭向钱晨的口鼻。

野利遇乞张口喷出药烟,迷住了那个瘦弱的唐人,他连忙伸手摘下那人的玉佩,放到了怀里。又想卸下那人腰间的宝剑,剑鞘上的红宝石晃花了他的眼睛。

但他拽了一下,没有拽动。

再拽了一下,发现钱晨的右手还按在剑上。野利遇乞惊讶的抬起头,想看看这烟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没有让那唐人手脚无力?

他刚抬头,就看到钱晨正歪着脑袋,奇怪的看着他。

如同在看一只撞上枪口来的傻袍子……

少顷,钱晨拍了拍手脚,从帐篷后面转了出来。他把玉佩戴回腰间,手上还拿着一件骨质的羌笛,那羌笛样式古朴,带着一丝野蛮的粗矿,钱晨嫌弃的擦了擦羌笛之口,用葫芦里的酒洗了洗,凑到嘴边,吹奏起悲凉苍茫的曲调。

羌笛的声音回荡在栅栏的上空,仿佛带着草原的苍茫悠悠,引得许多人抬头怀念。

在钱晨背后,一个一脸失魂的羌人,无力的靠在帐篷上,四肢瘫软,好像一个偶人。



第三十四章青莲剑仙李太白

当钱晨看到这座被往来的万国商旅,敬畏的称为‘神都’的城市之时,正是长安八月四日五更三点。

太极宫承天门城楼上,一声鼓响震动了黎明的静谧。朱雀街上的鼓楼随着这一声鼓响,金吾卫登楼击鼓,声声轰鸣,南北十四街各处鼓楼依次跟进。

那鼓声自内而外,一波一波的传递了下去。

当鼓声传到了等候在西侧景耀门外的商队耳中,犹然威严严整的鼓声令人敬畏,回荡在长安城中,宛如雷霆,咚咚咚的鼓点震动着人的气血,让人神智猛然一清醒。

这街鼓赫然都是祭炼过的法器,从太极宫承天门上那件近乎法宝的承天报晓闻暮鼓开始,纵横南北十四街,东西十一街,一百零八坊的鼓楼依次传递,辰鼓声阵,涤荡阴晦。

整个长安城鼓荡着纯阳之气,弱小一点的鬼物,闻得每日的鼓声便要魂飞魄散了!

第一通鼓声后,各处外郭,内城,皇城的城门,坊市的坊门,开始依次开启。

由外而内,最开始开启的便是长安外郭的十二座城门。

城门郎一声令下,沉重巍峨的城门开始缓缓拉开。那厚重的城门在钱晨法眼看来,朱砂漆面之下,遍布着种种符文神箓,散发着浑厚的灵光,更有神祇作镇其上,为城门之神。钱晨仔细数遍自己的手段,发现除了本命飞剑和磁光瓶内雷泽神砂自爆之外,其他法器都难以在几击之下,打破此门。

长安城内,一百余家寺庙也开始跟上第二通鼓声,

数百佛钟道钟开始被撞响,激昂浑厚的鼓身与深沉悠扬的晨钟交织在一起,开始迎接东方渐白的微光,唤醒了这座伟大的‘神都’。

强大的法器灵光涤荡神都,不留一丝污秽。

商队之中那一众修习异术之人,除了钱晨的雷丹能微微随着鼓声跳动,甚至隐隐得到加持之外,尽数不得动用法力。胡商史婆陀脸色还好,许多第一次来到长安的胡人伙计都脸色苍白,瞬间对这座城市和它背后的天朝更加敬畏。

钱晨微微点头“难怪长安万国来朝,藏着不知道多少奇人异士,却不担心他们依仗法术作乱。不提城中那冲天而起的神光,只是城门就有相当于十二位结丹修士的城门神。只是这晨钟暮鼓,就足以压制住任何结丹之下的修士不能施法。甚至法力溃散,变为凡俗。”

景耀门城楼上卫士、彍骑尽出。城门已经大开……

商队从萧关赶了一个日夜,才在今天赶到了长安,明日便是玄帝千秋节了,也是长安少有不夜禁的日子。当即乖乖排着队,奉上通关文牒供虞候查验。那虞候查验到钱晨的身份文书,惊讶抬头道“居然还是一个举人!如今并非赶考的时候,你入京何为?”

钱晨笑道“为扬名而来!”

虞候哈哈大笑道“学究……长安居,大不易。你可知每日我见过多少读书人来长安,又有多少只能潦倒而去。穷困死在城中的,比比皆是,你有什么本事,可以扬名神都?”

“我乃文学之士,特来献行卷诗赋。必显达于长安贵人!”钱晨玩笑道。

虞候忍着笑道“我官及从六品城门郎,不大不小,也算一个贵人了。你可有行卷与我?”

钱晨犹记得自己的狂生人设,摇头道“君官位不显,如何算贵人?我只有一词,与君说一说……”钱晨按着腰间的有情剑,收回自己的身份文书,牵驼而走,吟道“街鼓动,禁城开,天上探人回。凤衔金榜出云来,平地一声雷。莺已迁,龙已化,一夜满城车马。家家楼上簇神仙,争看鹤冲天。”

虞候在他身后听着,放声大笑起来“有趣,有趣!”

“这书生好大气魄,这才刚刚入城,就以进士自居起来。进士,我祝你前程似锦了!”

钱晨头也不回,高声道“我的钱晨还用你说……”

那虞候巴扎着嘴,品鉴了一番这首词的余韵,如今虽然诗赋才是流行的题材,但一手小词,也是能拿出手的。他咧嘴道“还别说,此人真有一番才学。若非长安的才学之士,实在太多。说不得真能给他混出头呢?”

从外郭入城后,街上并无行人走动,此时才是第二通鼓,各坊的门还没有开。商队踏着青石黄沙铺就的街面,道旁两行成荫的榆槐之树,皆是合抱粗细,街道约可十六架马车并行,道旁还有明暗沟渠,已经高耸的坊墙。

这长安布置,大有钱晨那个时代小区的特色。

每一块区域都建坊墙围起来,就钱晨所见都是两三丈的高墙。深宅大院,店铺食肆,小民宅院,乃至寺庙道观都建在坊中,偶尔能越过高墙,看到那飞檐重楼,雕梁画栋。

能对着大街开门的人家,史婆陀经过的时候,都得小心的掩上驼铃,以免惊动了这些人家。

那都是三品以上的高官显贵,他一个低贱胡商可招惹不起。

“东西市要午时才开市……”史婆陀对钱晨招呼道“尊客可有落脚的地方,我们虽然只在长安呆几个月,却也有挂靠的同族店家,乃是大商人曹五郎的产业。尊客若是寻不着旅舍,可以随我们暂居!”

钱晨抱拳道“我城中还有亲故可以投奔。诸位,就此别过了!”

作别商队之后,钱晨缓缓向颁政坊而去,他来到长安前,便飞符告予了司倾国,长安城内法禁虽严,但是还是防不住钱晨以神识锁定了司倾国的所在。长安极大,往来百里,人口千万,好在颁政坊就是景耀门前,左手数第二个坊,比史婆陀要去的西市还要近。

钱晨不过走了几步,就到了地方。

还未到颁政坊的坊门口,便看见那高墙内的飞檐,那楼阁、宫观壮丽大方,挑檐飞角,朱榭雕阑,第五通鼓还没有响完,坊内的钟声处处,钱晨听来,莫约有三二十口法钟在响。探头一看,果然坊内寺观云集。

门口的小吏看了一下钱晨的路引,叫道“又是来赶考的举人……”便挥手放他进去。

钱晨穿行于坊中巷曲,两旁的楼宇,多是白墙红瓦,飞檐高楼,甚至还有佛塔宫观,往来的沙弥道童有些,但更多的是他这般打扮的读书人,仗剑舞剑,晨起读书的不在少数。钱晨有些纳闷,这寺庙之中,怎么都是读书人。

他循着司倾国的气息,悠悠到了一处宫观之外,上书玉真观三字,用的上好的楠木牌匾,甚甚至字迹之间带有灵光,显然是法术已经得了真意,而且修为不浅的修士所书。字迹青逸,仿佛可以化为青烟,冲天而起一样。

只是这宫观的门户紧锁,从外面看起来庭院深深,很是安静。

钱晨就要抬手敲门,旁边一位舞剑的士子连忙阻止他道“兄台谨慎……这玉真观不比其他寺庙,乐于我等借宿读书。此观乃是当今皇帝,赐予玉真公主出家修道之所,不爱接待外人。兄台若是想借住,不妨去我所居的龙兴寺,与我做个伴。”

钱晨谢过了那好心的士子,笑道“我有故人在观中,或可借住。”

“故人……”那士子皱眉道“可是前日住进去的裴将军?”

他看了一眼钱晨腰间的长剑,笑道“既然是裴将军故人,那当有一手好剑术才是……想那裴将军初来坊中,剑挑了十数位士子,令长剑坠地之声铛铛锵锵,不绝于耳,这才得到了玉真公主的赏识,请他入观中。”

钱晨见他语气有变,连忙问道“兄台可是也……”

那士子淡淡道“在下不才,只是三合便被此人击败。”

“回去之后犹有愤愤,这才早期练剑!”

钱晨刚刚见过他的剑术,却是法度严谨,而且剑法不凡,绝不是什么花架子,乃是真正搏杀见过血的。那士子还有些气不平道’我从军七载,曾为安西四镇节度使高仙芝幕府掌书记,出塞两年,亦曾手刃数十人。“

“如此尚且不敢称将军,他裴将军不过白衣,未曾从军,就号称将军。就连玉真公主也尊其为裴将军,令在下实在不忿!”

钱晨尴尬想到“这是……我的锅?”

倒也理解此人几分,毕竟他当时称燕殊为将军,只是带有几分恶趣味,本来还想叫他左千户的呢!只是李唐未有千户这个说法……

看来燕殊的身份姓裴。钱晨还以为都会用本姓呢。

“不知阁下剑法如何?”那士子道“我一败于裴将军,如今还想再请教一番,若是君使得长剑,不妨我们剑上一论?”

“我之剑术,便是习于裴将军。”钱晨无奈手抚长剑道,这士子豪迈大气,言语又热心真挚,本来钱晨是挺有好感的。奈何有燕师兄的孽缘在前……

那士子便将剑锋向下贴在右臂,拱手为礼道“在下,晋州岑参。”

钱晨也持剑还礼道“剑南道,李白!”



第三十五章大河之剑天上来

钱晨看了一眼岑参手中的长剑,只是普通的利器,远不如钱晨手中的神兵有情剑,随即便并未摘下有情的白鲨皮剑鞘,只是连鞘道“我手中的剑器,乃是一柄神兵,恐胜之不武。而且你我只是较量剑术,并非生死之争,便剑在鞘中比上一场吧!”

岑参恼道“谁的剑还不是神兵了!我这长剑,也是高帅送予我的,乃是西平所铸利器。”

“曾随我手刃突厥武士数十人,格杀巫师三人。”

钱晨一时无语,人家都这么说了,他总不好直言你这利器虽好,但也就是凡铁吧!只能微微抬起剑鞘,真气侵入有情剑中,令其在鞘中隐隐释放一道剑气,那剑气升起百丈高,犹然能将他头顶的白云切开。

岑参看见那被剑气斩断的云朵,缓缓的低下头,不再说什么了。

但他心中的郁闷实在难以言语,那裴旻剑法惊人,但自己也绝非没有出手之能,那时轻敌大意,听闻他没有从军的经历就号称将军,心里先看轻了三分,岂料一出手剑术如神,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败了。

高手相争,只在一线,岑参知道自己因为轻敌而败,就有几分不服气,纵然败于其手,犹然有争锋之心。但这裴旻传授剑术的弟子,如今还没拔剑,凭着神兵之锋锐,就叫自己束手无策。

当真是……说不出来的闷气。

岑参将佩剑插回鞘中,催动剑气,寒芒几乎透鞘而出,纵然剑锋尚在鞘中,但那剑气几与真剑几乎无二,这一手也彰显了此人的剑术修为。

钱晨看了也不禁暗叹道“此人在燕师兄面前绝对是轻敌了。不然燕师兄拿手的剑丸尚在匣中不能动用,几回合内决计败不得此人。”

当然,燕殊几回合内拿不下他,数十个回合,便有两五分可能速胜,而两百个回合之后,岑参几乎七八成是撑不下来的,而他也根本不可能在燕殊手中支撑超过三百个回合。

以两人剑法之迅疾,这也就是几个呼吸的时间而已。

进入任务世界之前,燕殊曾经开玩笑一般的说过钱晨技击剑术稀松,但那是钱晨双持刀剑,面对太上天魔之时。比起得了天魔化血神刀,大解脱魔刀变化的刀法来说,钱晨的技击剑法就远远不如,但他驾驱剑光的剑术,却是燕殊平生仅见的进步神速。

那斩却血魔的一剑,就已经不逊于燕殊了。

但如今让燕殊来看了,他就绝不会再说出钱晨技击剑法稀松这话了。

得了浑元剑经之后,钱晨参悟剑法阴阳变化,奇正之势,以其惊人的悟性,剑法早已并非那时的平平无奇,而是堪称——精绝!

岑参一出手,便是如胡天飞雪一般,苍茫漫天的剑气。

那锐利萧杀的剑气,层层布满两人之间的空间,锋锐无比的剑气,每一道都不逊于本质稍差的飞剑,在他手中更是得了神髓。

因为这般剑法已经是一个整体,所谓剑入化境便是如此。

虽然剑锋犹在鞘中,但钱晨仿佛已经见到那如雪的寒光,这漫天剑气融为了一个整体,就像漫天风雪,看似一片片雪花是分散开来的,但置身其间,就会发现它们已经被寒气融为一体,或许能避开大部分的雪花,但绝对逃不出那一股冻彻一切的寒意。

剑势苍茫犹如北风卷地,白草皆折……剑光变化,犹然只有那一句“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能形容。

那贯彻其中的剑意,却是“散入珠帘湿罗幕,狐裘不暖锦衾薄”

嗤……

轻轻的风声破空,钱晨手中的长剑纵刺而出,他右脚朝前一踏,整个人如同飞仙,突然自岑参飞雪般的剑光中惊鸿穿过,不沾染一片雪花,手中有情剑化光一击,剑势一挑……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剑势犹如黄河之水,倾泻而出,仿若真的从天上而来,不带一丝痕迹,起兴落于天外,随着大河之水从天而降,一泻千里,东走沧海,如此壮浪景象,并非肉眼可以穷极,但却都融汇在这一剑之中。

岑参之看到了前半剑,便已经心神已为之所夺。

他从这剑法之中,窥见了与自己极为相似的东西,那便是贯穿剑意之中的诗情,钱晨并未出声,但他仿佛已经听到,有人在自己耳边如此悠悠叹息道“君不见,大河之水天上来……”

那层层剑气,尽数被这如大河之水的一剑,尽数破去。

下一瞬,便是剑光回转,时间在这一刻凝滞,仿佛将人青春至衰老,红颜白发的流逝,浓缩在了一瞬间,剑光仿佛已经突破了时空,快至不可思议。

“……朝如青丝暮成雪!”

岑参的剑光尽数被破,两人交手的剑气叫整个颁政坊为之一肃,两道剑光交接之时,极尽变化,纵然岑参略逊一筹,剑势却也将整个颁政坊笼罩,那如飞雪一般的剑意被大河破去的时候,飞散的剑光叫坊内稍有修为的士子,鞘中长剑都散发出寒意。

不远处,龙兴寺的一位老僧抬起头来。

他已不见老人所有的那种慈祥缓和的神色,而是被剑意所刺,平和的神色被破,瞳孔微微收缩,双目刺痛一般的眯起,只因两人交手那剑光之盛,剑气之锐,已经叫他未曾见得,便有如芒在背之感。

“阿弥陀佛……长安何时来了这般的剑术,其中一人,只怕已经堪称剑仙了!”

钱晨的剑势一触即回……

岑参收剑之时,双手却在几不可见的微微颤抖,他压制住手中长剑的颤动,低声道“你为何不继续?”

钱晨收剑笑道“兄台不是只是要试一试我的剑术吗?如今已经试过,何必再伤和气?”

岑参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若是向裴将军学剑的弟子,都有如此剑术,我输的当不冤!”他说这句话,便隐隐有了认输的意思。

岑参最后叹息道“只可惜,没有听完那一首诗!”两人的剑法,皆有相同的浪漫飘逸,因此却有惺惺相惜之意。

这时候,玉真观内传来燕殊的大笑声‘如此飘逸豪迈,激昂情怀的剑气,应是太白老弟到了!“

岑参不欲见他,便对钱晨微微抱拳,告辞离去。走时还在低声吟诵那两句诗,为那种未成尽叙的情怀叹息……

玉真观大门打开,一把大胡子的燕殊笑着走了出来,拍着钱晨的肩膀道“你可算来了!”

“来,进来。我为你引荐玉真公主!”

说罢,便抓着钱晨的手,将其拉进了玉真观中。

观中几位清静,往来的侍女对钱晨这般不请自来的男人,已经见怪不怪了。看她们的眼神,钱晨就在肚子里暗笑,司倾国果然风评被害。这遗留因果的玉真公主,也是一个经典的李唐女道士,还是个李唐公主。

李唐的公主已经够无法无天了,而出家成了女道士的公主。

那更是毫无顾忌……

若非如今的玄帝,玉真公主等几位天眷,受女帝武氏压制的阴影实在太深,以李唐前期太平公主等公主的嚣张跋扈,还不知道会养出怎样的性子来。

燕殊正色道“太白,我如今叫裴旻!司师妹道号玉真,宁师妹也用了你起的名字,叫公孙大娘。”

钱晨微微点头道“知道了!裴将军……日后我们便以此名,相互称呼。”

燕殊闻言恼怒道“你不知道这将军之名,给我惹了多大的麻烦,你再不来,我只怕都要打成真将军了!你可知那玄帝昨天在玉真面前问起我来,还打趣说要给我封一个金吾卫的杂号将军,还问我剑术是否真的如此高超!”

“裴将军名震长安,却是无人不晓啊!”钱晨打趣道“还有,将军灌我的昆仑觞,确实是此世之人,想都不敢想的美酒啊!”

他在此世之人上重重咬了四个音,燕殊闻言大笑起来,摇头道“这里倒是有好酒之风,只可惜这里的酒淡而无味,倒是适合你们,对我来说就太淡了些。”

两人说笑了几句后,燕殊就正色道“这两天我去试探过那轮回之主提示的几人,安、史两人尚在城外,明日才会到长安,暂且不说。那高仙芝,昨日我借故挑了他一个署将,唤作封常清的……你可知我试探出了什么?”

钱晨思索片刻,抬头道“若是其他,你不会如此郑重其事。”

“那人是魔修?”

“正是魔修!而且,乃是正统的血海嫡传!”

“高仙芝此人也必是魔修,哥舒翰大娘已经去试了!应当也逃不出魔修身份……那四大外将,皆是魔头。此次当是四大魔将乱长安!”燕殊凝重道。

钱晨闻言却摇头“不可武断……”

他猜测有两个是干扰选项,但也不敢肯定,这李唐与前世似是而非,而且就算是前世,若非事到临头,是非忠奸,又有谁能知呢?因此他只能让燕殊不要武断,须得更为谨慎试探。

“太白你道如何?”燕殊问钱晨道,在他们之中他始终觉得这位钱师弟,智谋最高,算计最深,不是他这种老实孩子能比的。

钱晨沉吟道“无论是谁想要祸乱长安,都得有爪牙相助,这一步,应当从下查起。”

“寻出长安之中隐藏的魔头!”

燕殊微微皱眉道“这长安不愧是神都,风气比你们大晋开放不说,海外也没有这般的气魄,固然是海纳百川为一炉,却也牛鬼蛇神,鱼目混珠,泥沙俱下,你道这里有多少寺庙,有多少鬼神?我数都数不过来,其中许多鬼神,在我看来,也与魔也无异了!”

“想要寻找到线索,何其难也!”



第三十六章血祭魇胜,幻术惊奇(第六千五百章加更)

玉真观占地很广,占据了整个坊约四分之一的面积,观中亭台楼阁,宫观水榭一应俱全。长安水系众多,不说城外泾、渭、镐、沣、浐、橘、灞、涝八大水系,就说长安城内,只是修建供水的渠道便有八条,颁政坊西,便有永安渠自南而北流经通过,

因此观中挖掘了一个人工池,池边便植柳柏,亭台楼阁之间以廊道相连,观中宫女皆作女冠的打扮,但行走之间依旧是宫廷的做派,未有道家的清逸。

燕殊带着钱晨进了一处小阁,阁中司倾国听闻到两人的脚步,急忙挥退左右。

钱晨总感觉侍女离去时的眼光怪怪的,好像在腹诽“公主越来越会玩了!”

“钱师兄你总算来了……扮演另一个人总是感觉怪怪的,还有这玉真公主的因果好凄惨啊!她生母被女帝召去嘉豫殿后便不知所踪,应当是被处死了!便是兄长当了皇帝,寻便方士术士,也难以寻到,她平生遗愿因果,竟然是寻回自己母妃的尸体。”

司倾国扮演起公主来,倒还似模似样的,那刻入骨子里的气度,加上被父亲惯出来的肆意妄为的气魄,当真比起晋时的公主来,更像唐朝的公主。

若是换成其他人扮演,诸如宁师妹,就算不被拆穿,肯定也是处处局促。

哪有司倾国这般肆意自在,适应的不得了。

“昭成皇后尸骨之事,我或许有办法!”钱晨沉吟片刻道“但此事并非最紧急的,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到那可能祸乱长安的魔将线索。”

“还有公主叫我太白,切不可再叫钱师兄了!如今妙空定然隐藏的极深,再找出他之前,我们都要万分谨慎才是。不然敌明我暗,他暗中算计之下,不要忘了昆仑一叶真人和白云大师他们的前车之鉴。”

“若是太白师兄你有把握……我便将你介绍给皇帝,以找寻昭成皇后遗骨之名行事。”

司倾国从善如流道。

钱晨微微点头“可以考虑,但这个身份还是太显眼,以道法之上的形象出现,必然会引得妙空警惕。”

这时候大黄鸡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悠悠从旁边的偏殿中走了出来,它形象大变,染了多种颜色的羽毛,不复一身通黄,昂然如斗鸡一般。看到钱晨,它才像认了爹一样飞奔过来,一头扎进钱晨的怀抱,宁青宸不在,钱晨也不须顾及她的面子,当即一把灵丹洒了过去。

大黄鸡更加亲热,只恨不得把钱晨认作主人一般。

钱晨惊奇道“它怎么在这里,不跟着宁师妹了?”

“宁师姐说妙空见过它,跟着太显眼了。便把它打扮了一番,名义上是矫健的斗鸡,作为我的爱宠出现。搞的昨日皇帝问起来,还问我为什么会突然喜欢斗鸡了?”司倾国看着大黄鸡这幅摸样,也感觉好笑,托着下巴道。

玉真公主幼年遭遇这等惨事,玄帝登基之后,宁可出家清净,养生贵生,也不愿再卷入权力争纷之中,她会突然喜欢斗鸡,确实很奇怪。

好在司倾国其他时候头脑不行,这种事情上却分外有天赋。

她笑道“我就跟他说,我见到斗鸡厮杀,心生不忍,便将它护了下来。结果他又给我赏赐了好多东西……我看若是我开口讨要,要一件接近法宝的法器,也并非不可能呢!”

玄帝对家人确实挺好的……钱晨闻言微微点头,若非此后的种种昏庸,此人早年表现确实可称一声英主,但人堕落的实在太快了!

钱晨想到这里,便站起来道“裴将军去过西市了没有?论及鱼龙混杂,谁能胜过那里?我们去那里打听一下长安最近可有什么异常!”司倾国登时雀跃了起来“这长安城好繁华,气魄真是我前所未见,比建康好玩多了!我还没有好好逛过呢!”

钱晨下一句话就让她大受打击“你要准备今晚将我们引入长安上层,而且你的目标太过显眼,所以……你不能去!”

司倾国一下子垂头丧气了起来。

大黄鸡想粘着钱晨,钱晨只让它陪着司倾国,自己便和燕殊一起出门了。司倾国将两个代表公主府身份的身份牌交给他们,让他们必要时动用她的身份行事。

出了公主府,门外的侍女还有些惊讶,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

钱晨撇了她一眼,心中冷笑,这李唐公主身边的侍女,脑子里都想的是什么啊?

出坊门的时候,钱晨又看到岑参在那边看着天上被剑气斩开的浮云,怔怔的念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出神的甚至有些痴迷。他一时兴起,便朝他喊道“岑兄,我刚来长安,想要见识一下附近的热闹。最近可有什么趣事可看?”

岑参一回头,看到钱晨和燕殊并肩而立,便没好气道“前天有人在西市表演砍头的把戏,据说能接回断首,倒是有几分新奇,惹得很多人去看。”

钱晨笑道“若只是如此,不过是普通术法,有甚么稀奇的?”

岑参摇头道“这等术法不稀奇,但敢在长安表演,当是有些胆量的。只有这胆量,本事便应该不差……”

“为何啊?”

“长安的闲人多,高人左道也多,这等蛊惑小民的幻术,若是惹来其他有本事的人从中作梗,当真是下场极惨的。”岑参幽幽道。

说罢便不再理会钱晨,回他的龙兴寺了去了。

钱晨和燕殊来到了西市里,便见街口上果然有一对父子在卖艺,那老父手持砍刀,他倒是比钱晨搭救过一把的大汉聪明多了,知道自备道具,这般出岔子的概率便小了很多。他人上台之前,先朝众人讨饶道“京城之中高人多,俺们也是穷的没有法子来,才斗胆来这里卖艺。这点小术,只为了糊口。千秋节时,即刻离京。还请高人手下留情!”

说罢,便让自己的孩子躺在地上,挥刀将他的脑袋砍了下来。

围观的闲人们吓了一跳,登时呼喊声便起来了。

好在有昨日看过表演的闲人道“没事,没事,你看连血都没有!定然无事的,只消他念个咒,便能把脑袋接回去了!”

这时候,那父亲念了咒,掐了法诀,可孩子的脑袋就是飞不回去了。

钱晨知道这是幻术被破,操弄幻术,最忌讳的便是弄假成真,有人以咒法堪破此术,然后以自己的定境,定住幻境,如此一来,只怕再拖延一会,这幻术就无法堪破,弄假成真了。

那台上的男人也醒悟过来,是有人在从中阻挠。

当即不停的打拱作揖道“诸位高人前辈,我等到京城卖弄法术,多有不规矩的地方,还请高抬贵手,放我们爷俩一条生路。如是高人肯放过这还是孩子一回,定然将高人终身供奉,拜如师父。”

这时候,燕殊已经忍不住要撸袖子出手了。

钱晨连忙拉住他,道“我以法术维持这孩子的生机,此事不一定那么简单,且看下去。”

那男人言语甚是真挚可怜,但西市的一众闲人却面面相窥,有看不过眼的胡商暗中做法,想要破去那定境。但大多数人不过有些微末法力,那男人又念了三番咒语,孩子还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一众闲人开始窃窃私语,泛起了骚动,这时候西市旁边武侯铺已经被惊动。

一位不良帅带着几个不良人赶到街口,看到那卖艺父子,道“像你这般表演法术,死了人的,也是杀人之罪。唉!长安岂是那么好混的,我也没得办法……跟我们走一趟吧!”

那男人哀求道“官爷,我若一走,我孩子便死了。如今我还有一个办法,还请官爷宽恕少许时间。”

那不良帅看了他一眼,觉得甚是可怜,也就应了。

那男人在自己的头颅上画了符咒,忍着剧痛划开脖子旁边的肩膀,埋下了一粒瓜子。

他又呼唤了那孩子几声,孩子还是一动不动,那瓜子在男人的肩膀上顷刻长出蔓藤来,然后开出小黄花,随即黄花落地,一个小小的香瓜从小到大,迅速长的成熟,如男人的脑袋那般大小,男人垂泪道“还请高人放手吧!我愿此生不踏入京城半步,只要饶我儿子一命。”

他又念了咒,唤了那孩子一声。

还是纹丝不动,这时候燕殊已经看出了门道,便不再言语。

那男人道“我本不想杀人,但逼我至此,也只能狠下辣手了!”

说罢手起刀落,把自己的脑袋砍了下来,众人皆惊……那人群之中一个胡僧突然倒了下来,脑袋溜溜的滚出很远。

钱晨叹道“是个狠人啊!”

这人知道那和尚能破幻术,故而假装将和尚的脑袋同这香瓜互换,叫和尚以为能制住他的法术,继而实际上是以魇胜之术,而且是魇胜之术中最为凶险的血祭之术,将和尚的头颅和自己的头颅气息勾连在一起,然后一并斩却,这才了断了和尚的性命。

而男人自己的头颅,则是由幻术,换成了旁边的香瓜,这时候欺骗他的身体,这香瓜便是他的头颅,如此以幻术续命。

接下来只要以腹语之术,念出咒语,便能接回头颅,胜过这一场斗法。

但这时候,和尚的尸体上腾起一股黑气,封闭了那男人的肚脐眼……

却是和尚的魂魄不甘,趁着还有一点阴气,闭了男人的腹语术。

那男人默默流泪,他自己死了到无妨,但念不出咒语,他儿子也要死了。此时钱晨才出了手,招来天上飞去一只黄雀,在男人肩膀上的香瓜上啄了啄,第一啄开了一个嘴巴,第二第三啄,开了两个眼睛。

男人流泪道“多谢高人相助,多谢高人相助!”

他念出咒语,自己的头颅飞了上来,接回了脖子上。男人又对儿子大叫一声,那孩子应声而起,安然无恙。

这时候,下面才爆发出了如山的喝彩声,长安市民被着一波三折的剧情大大的满足了。

铜钱如雨一般飞到了台上,男人却不敢取,只把儿子撞在布袋里,背在了身后。小心翼翼的把脖子上的香瓜藏在了背后,供养起来。又拉着儿子叩谢过了高人,才匆匆离去。一群闲汉冲上去捡取铜钱,却发现都变成了一张张贴在地上的纸钱。

燕殊诧异道“师弟好高明的搬运术。”

钱晨笑道“既是为了生计,才冒这等奇险,也当成全一二。”

燕殊笑道“他破开此瓜,当见黄金。”

钱晨微微点头“师兄眼力无差……正是我一番心意,地上的钱乃是劳动所得,自然当归其所有。师弟我一向如此分明。”

两人哈哈大笑,看过了这一场热闹,转入西市去了!



第三十七章三教合流,俯仰魔王

西市内里极大,方才街口的小小骚乱,根本影响不到市面的繁华。

千秋节在即,东西两市都得了旨意,提前了一个时辰开市。诸坊的长安百姓,豪门府邸的采买奴仆,乃至闲散居长安的待选官吏,万国来朝的胡人蛮夷,乃至站在酒家门口招呼的胡姬,进出置办货物的各地商人,拥挤在西市内,熙熙攘攘,摩肩接踵。

甚至能见到身穿宽袖罗襦裙衫的女子,那姹紫嫣红的襦衫上绣着精美的花鸟纹,缀着鲜艳流丝,这种服饰下着长裙,用宽带束腰,胸口至肩部基本露出。这样的女子通常身后跟着几位奴婢,招摇而过,看的魏晋来的燕殊十分羞惭,虽然已不复刚来此界时初见这般场景的目瞪口呆,但依旧十分的不习惯。

钱晨笑道“裴将军为何如做贼一般?若是在这般眼神躲闪,旁边的武侯断脊不良就要上来盘问了!”

燕殊低声道“此世,此世缘何如此开放?那中土魏晋常说我们海外寡廉鲜耻,礼教不修,但这大唐,比起我们海外来,都要……”

他支支吾吾的说不用下去了,钱晨笑道“都要放荡?都要无耻?”

“将军,这才是开明气象,盛世繁华啊!”

钱晨大方的左顾右盼,到不是他贪图这点眼上的便宜,而是这等大方,开放的气氛,让骨子里还是穿越者的钱晨,感到十分放松。甚至当街唱道“直缘多艺用心劳,心路玲珑格调高。舞袖低徊真蛱蝶,朱唇深浅假樱桃。粉胸半掩疑晴雪,醉眼斜回小样刀。才会雨云须别去,语惭不及琵琶槽……”

那高深唱出的风流,叫身旁的士子唐人无言默契的一笑,燕殊连忙拉住他道“师弟,给师兄留点脸吧!”

旁边却有人高声道“好诗,再来一首!”

钱晨高声道“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说罢拉着燕殊,直径转入旁边的当垆侍酒的胡姬家中,燕殊惊异道“我们不是去调查长安可疑之事吗?师弟你为何拉我到酒肆中来?”

钱晨拉着燕殊到僻静处,对着门口刚刚跟进来的一人道“岑兄……这边!”

岑参转头看了他们一眼,起身跟上,三人入座钱晨先叫了一壶长安最有名的郎官清,笑对岑参道“岑兄为何又愿意见我们了!”

“昨日裴将军挑战封御史,封御史乃是我举主,亦是至交!故有不平。”岑参咄咄对燕殊道“君剑法超绝,我等不敌。但封将军为国征战数十载,功勋累累,君为何辱其至盛?”

燕殊饮尽杯中之酒,道“魔道贼子,何足道哉?”

岑参怒道“圣人兼收三教,大唐容纳百川。太帝曾言;自古皆贵中土贱妖魔,朕独爱之如一,故其种落,皆依朕如父母。”

“如今妖魔已入大唐,恭谨知恩,如大唐子民一般。长安城内多少狐獐鼠犬,妖魔杂种,但神都之内,还不是清平之世,何曾见其害人作乱?”

“太帝年间,有鬼王化为人形赶考,殿试之时受不住光明之气,显化真形,乃惭而走……太帝遣人追之,依旧授予状元之位。如今乃是长安府伊,夜治长安妖鬼的阴府城隍——钟馗府君!高帅、哥舒将军,北拒妖蛮,西攻冰原魔国,于大唐忠心耿耿,纵然修习魔道,难道就该受尔等侮辱吗?”

“裴将军……你自称将军,可有半分功绩于大唐?”

燕殊拍案怒道“我此来长安,就是要救你大唐!”

岑参骤然沉默了,良久他才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两位,是为安禄山而来!”

钱晨微微惊异,就凭一句话?这都能猜出来?

燕殊冷笑道“一丘之貉而已……那些魔将,表面恭顺,日后必然还是要闹出大事的。正邪不两立,魔终究还是魔,早晚一日,必成这李唐心腹大患。”

岑参摇头道“高、哥两位将军,终究与安禄山不一样。”

他抬头对钱晨,燕殊道“自玄帝重用安禄山,封其为东平郡王后,其种种行径,放纵魔修,残害百姓,豢养魔军。自会被有识之事看在眼中,就连那奸相……就连右相杨国忠,都数次谏言安禄山有谋反之心。”

“但杨安不和,已经是明眼人都知道的事情了。玄帝只以为是将相不合……并不在意,此次千秋节召安禄山如今,查其叛服不臣之事,便是杨国忠一力主谏。”钱晨叹息道。

“两位问我长安有何奇异之事,便是想查探魔修异动的线索?”岑参问道。

燕殊冷笑不答,显然并不准备告诉这个他眼中的魔修同党什么,反倒是钱晨,毕竟有半个预知挂,核心之事,包括钱晨等人伪造的身份,乃至轮回之地的秘密,都不能让他知晓,但查探长安异动的事情,却能让他一助的。

岑参继续道“你们在这市面上,只能打听到诸如截人屠马的幻术之事,想要真正察知长安的异常……”他站起身来道“我便有一桩异事可以说与你们听。”

“此事发生在不久前的洛阳!”

“我有一位好友王生,乃是洛阳人士,亦是官宦人家,一日,其从洛阳建春门出城,往偃师而去。在路旁遇到新冢,坟前有白衣姬设祭而哭,两婢相伴。那白衣女子生的十岁,容色绝佳,王生问其因故,知是其夫游宦洛阳客死。寻夫无依,便在此哭祭。”

“王生好其色,便纳之为妻!”

“数月后,王生因故回洛阳,洛中有道士任玄言,乃是奇术之士,一见王生的脸色,即云:‘所偶非人,乃威神之鬼。宜速绝之,尚可生全。’王生不听其言。又十数日,王生遇玄言道术于洛阳南市,任玄言告又告之‘君必死矣。明日鬼来,君即死。’遂赠以符,令置怀中,云可见鬼之本形。“

“王生满心惊疑,第二天午时,其妻来时,过中门,王生以怀中符投之。那十八佳人即刻身形暴长,衣衫寸磔,浑身变得靛青如革,肌肉条缕可判,手爪如刀,锯齿森然,赤目斜飚,长声厉啸。一把抓起王生,拎在半空。我那好友王生已经吓得昏死过去。那鬼物道‘胆子不小,敢让我显形。’便反手摔出王生,如掷破布。”

“而后厉鬼将其掷在床上,踏其背脊而去,可怜我那好友脊骨具断,血肉模糊而惨死!”

“当日暮,任玄言来时,王生已死矣。问其仆那鬼是何形貌。仆乃告之。玄言曰‘此乃北天王右脚下耐重鬼,例三千年一替,其鬼年满,自合择替,故化形成人而取之。若王生得坐死,满三千年亦当求替。今既卧亡,终天不复得替矣。’”

“此事乃是两个月前,发生在洛阳!”

燕殊闻言皱眉,一拍桌上的长剑道“若是我当时就在,自不令那恶鬼害人而去,但如今此事已过数月,那什么耐重鬼,早已经替身离去。还说来有什么用?而且我们问的是长安之事,你说洛阳的有什么用?”

钱晨闻言却听出了不妥。

“洛阳乃是东都,号称两百八十寺,城中寺庙极多,有修为的高僧自然也是无数。何方鬼物,敢在洛阳城中作乱?而且那任玄言,既然已经认出鬼物之形,为何无所作为,任其被害?

只在事后解释?他的言语中,有很多蹊跷。”

钱晨问道“那北天王,也就是毗沙门天王,亦或多闻天王,可是一尊托塔天王的形象?”

岑参点头道“寺庙多有天王殿,长安许多寺庙之中,亦有此天王法相,当是手托宝塔,足踏一俯仰魔王。这西寺不远,便有一天王寺,供奉的就是四位天王。”

“托塔天王……”钱晨冷笑数声。

“岑兄为何话只说了一半,还有什么要告知,请直言?”钱晨端起酒碗对道“敬圣人……”时人以清酒为圣人,浊酒为贤人,几人喝的郎官清便是长安坊内所产的清酒,故而钱晨如此敬酒。

岑参面色凝重道“你可知那任玄言,乃是右相杨国忠的人。他曾被右相举荐给玄帝,作为禁咒博士。一个月前,入长安为皇帝千秋节准备法事。”

“什么法事?”钱晨问道。

“魇胜之法!”

燕殊与钱晨皆暗中点头,“魇胜”之法,除了能以咒术镇物害人之外,还能以咒术或镇物祓除不祥邪祟,乃是正邪兼有的一种常见法术。

“就在几天前,太子属官,大名鼎鼎的待诏翰林李泌盯上了他!”岑参下一句话,在知道大唐上层的人耳中,便是晴天霹雳一般。

李泌少年成名,出身赵郡李氏,出身显贵,幼年便通习道学,七岁便筑基一品,号称神童。

为玄帝所重,而且此人与太子亲厚,而杨国忠与太子李亨不对付,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李泌盯上了杨国忠举荐的道士,这不仅仅是一件鬼神异事了。而是太子与宰相的政争!

但钱晨和燕殊却不理会这些,为了抵御魔劫,拯救苍生,就算把太子本人和宰相一起宰了。他们都不会眨一眨眼睛。

“因为天王脚下承负的耐重鬼寻找替身之事?”钱晨神情慢慢凝重了起来。

岑参神情凝重道“是,也不是!”

“说人话!”

“是,是因为李泌盯上此人,应该只有这一个原因。不是,是因为李泌并未说过自己要对付任玄言。所有的东西,都是我猜出来的。”

“那你说个屁啊!”燕殊以为他是来消遣自己的,气的要携剑离去。

但钱晨并不这样认为,他只看着岑参道“岑兄说的异事,究竟是什么?”

“有人在任玄言的家宅附近,看到过一个两层楼,数丈高,一身靛蓝的天王神相,在凝视此人的宅邸。此后长安城便有传言说,任玄言阻止耐重鬼寻找替身,得罪了北天王,将要神罚而死!”岑参低声道“我觉得任玄言要死,而且他的死亡,可能导致右相和太子再次起争纷!”

“一个洛阳小官的死亡,牵扯出一个法力的道士,然后牵扯了太子和右相两尊真神进来,如今居然要闹党争了!这算不算奇事?”

“确实很离奇!”钱晨拄剑道“裴将军,我们去会会那位托塔天王,看看他是神,是鬼?”

“还有放纵脚下的魔王恶鬼,找替身的道理!”



第三十八章白衣卿相,恶鬼夜叉

“我们来晚了!”当岑参带着钱晨等人,赶至光德坊任玄言宅处的时候,远处就看到几个武侯腰挎长刀,守在任玄言宅邸的门口,门内还有不良人出入。

一名不良人捏着鼻子从钱晨等人的身边走过去,对同伴抱怨道“太恶心了!传言此处的主人得罪了鬼神,定然如此……”

另一个浪荡不良道“武侯不愿干那脏活,叫我们收拾尸体,这算什么?”

岑参面色沉重低声道“我们已经来晚了!只怕那任玄言已经不幸……”说罢,他探头看了这附近的地形地貌一眼,压低声音道“现在有武侯看守着,我们不宜妄动。等晚上再来……”岂料钱晨直接拉着他,和燕殊大摇大摆走向那看守宅门的武侯们。

“你以为自己鬼鬼祟祟打量隐藏的很好么?”钱晨笑道“那街角的不良人早就盯上我们了!”

“估计那句话都是故意凑近我们说的,就是想看我们的反应,是不是好奇。”

钱晨拍了拍岑参的肩膀,道“走……我们待会肯定是走不掉的了!还不如诈他们一下……”

看到钱晨等人大摇大摆的来到自己身前,那为首的武侯有些愕然,随即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哪个坊的?为什么来此地?”

钱晨掏出腰牌道“我等乃是公主府门客,得玉真公主之令,请任玄言道士去玉真观,为公主讲说道经!”那武侯辨认了腰牌少顷,面上下意识的堆起笑容,连忙对旁边的不良人使了一个眼色,让他们退下。

心中叫苦道“又是涉及权贵也……这任玄言道士怎么惊动了那么多人?”

“刚有太子的人来过,又有杨相的家人要问,现在连公主府的人都来了!”

他好言道“两位来的不巧,那任玄言已经为盗所杀,劳烦两位向公主复命……”

“为盗所杀……”钱晨沉吟片刻道“我未见人,实在不好复命。可否看一眼此人的尸体?”

“这……”那武侯为难道,权贵实在惹不起啊!但让这等没有明确旨意,只带着腰牌来的权贵门客进去查看尸体,他也要担着责任。只得婉言道“未有文书实在不敢……”

“公主府的人?”一名年轻俊朗,道装打扮的青年从宅邸内缓缓走出,他看到燕殊才缓缓点头“原来是近日以剑术名动长安的裴剑客。”又转头看向钱晨道“这位是?”

“在下剑南道李太白。因献诗文,得了公主看中,如今为公主府座上客。”钱晨抱拳道。

那青年将眼神又转向了岑参,岑参不服气道“我三年的进士,曾为右威卫录事参军。”这时那青年道士点点头,拱手道“原来是岑参军!”

岑参目光一闪,道“我自问名声微薄,在高帅幕府时,尚且只是不起眼的书记,如今还能一口叫出我的姓名,如此博闻强记。你是李长源李翰林?”

李泌微微笑道“你们想看任玄言的尸体?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岑参道“素有交往,虽不亲厚,却也当看一眼故人。”他这话说来,连旁边的武侯都瞒不过,更不用说早就将任玄言履历铭记于心的李泌了,他甚至不需要仔细回忆,就知道任玄言与岑参不过是泛泛之交,反倒是之前死在洛阳的监生王煌,与其交情不错。

李泌思虑了少顷,便道“那就进来吧!”

就算没有其他的作用,将玉真公主卷进来也好。如今太子被杨国忠逼迫,岌岌可危,太需要人来分担压力了。

钱晨对什么杨国忠,太子,根本毫不在意。更不在意牵连了玉真公主,就算和玄帝翻脸,他也有几分信心护持着几位好友杀出长安。如今钱晨已经摸清了长安大阵的破绽,只要一炷香的时间,就能打破几层阻拦,从内城杀出去。

两人坦荡的随着李泌进入府中……

武侯领着几人到了宅邸内的一间厢房中,钱晨终于在那里见到了任玄言道士。他如今正仰身躺在床上,身体腹部血肉模糊,被生生踩出了一个通透的大洞,透过散落的肠子的碎片,能看到粉碎的脊椎骨尾部,他的肩膀上有一个巨大而乌黑的脚印,只是几个指头印,就占据了他半个胸口。

钱晨量了量那大拇指印,约有他的拳头大小。

那武侯颤声道“李翰林,我等也有小术,能审阴断阳,平日里也能窥见鬼物人魂,但……今日,竟然找不到那任道士的魂魄!可真的是那任道士得罪了北天王,才被踩踏至死?”

“天王?”钱晨冷笑数声“不过一个食鬼的夜叉而已!”

“那找替身的仰身魔王,终究找到他身上去了!”

李泌沉声道“任道士修习道法,法力并不弱,乃有通法境界,寻常恶鬼夜叉,奈何不了他。纵然能杀他,也绝对无法做到不惊动这左近巡夜的武侯,不良。”

“若是他并没有防备呢?”钱晨挑了挑眉头道。

武侯摇头道“这房中有法镜檀香,宝剑神符,什么恶鬼进来,会让任道士无法察觉?”

李泌笑道“他的意思不是没有察觉,而是那任道士对此鬼已经习以为常,所以才没有防备,至于为何能对鬼神在身边习以为常,或有禁劾之术也说不定。”

那武侯恍然道“那任道士禁劾的鬼神失控,将其踩死……那为何会有人在附近看到北天王法身呢?”

钱晨笑道“说不定是那任道士不忍旧识遇难,从洛阳北天王那里,抢来了某个化为夜叉的故人魂魄,北天王循着恶鬼踪迹而来,而任道士因为并无防备,被恶鬼所杀?”

那武侯也听过洛阳王生的故事,顿时恍然道“当是如此。原来这是一宗,恶鬼杀人案。作案的恶鬼,应当也被北天王捉走了!如此才寻不到踪迹,那夜叉恶鬼能食鬼啖魂,任道士的魂魄,也定然为其所食。”

“如此本案便破了!”

武侯顺水推舟道“待我行文将此案发给城隍钟府君!令其向北天王追索那夜叉恶鬼就是。”

待到武侯识趣的退出这间房子,留下钱晨、燕殊、李泌、岑参四人在房内,面对着一具惨不忍睹,死状诡异莫测的尸体,那浓重的血腥味,配合着有些的臭味,刺激着人的嗅觉,但几人都恍若未闻。

李泌与钱晨对视了一眼,右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道“请便!”

钱晨将有情剑抓在手里,面对任玄言的尸体缓缓拔出了剑刃,这还是岑参首次见到钱晨这柄神兵出窍,如雪的剑光映照得满室皆寒,就算躲在外面的武侯们,都感觉心中一亮,一股无名锋锐之气,让他们背后的汗毛倒竖,面面相觑,更不敢进入房中。

李泌见到那道剑光,也不禁眼神一凝,身体不禁自行躲避那剑气之锋。

有情剑在钱晨手中转了一圈,剑光抡如明月,在他手中抖落一个剑花,钱晨平平抬起长剑,悬于任玄言尸体上空,坚韧之上依次亮起七星,勾勒勺柄之形。

李泌眼角微微缩了缩,凝视着那剑光中的七星。

“北斗枢机,回生注死。天罡所指,昼夜常轮……北斗枢机指引法!你是道门的人?”

钱晨剑上的北斗七星,截取了那任玄言的一点命数,那剑光之上七星浮动,让钱晨手中的长剑隐隐指向一个方向……

“找到了!”

钱晨不再废话,对燕殊道“走!”

两人直奔剑光所指的范围,连门都不肯绕一绕,直接以轻身飞纵之法,翻墙而过,李泌与岑参紧跟在后面,钱晨等人随着剑光一路奔行,穿梭在长安的大街曲巷之中,几人皆有修为在身,一路上只残留一个影子,路人竟不可见。

一路飞奔,少顷就到了升道坊,此坊因偏处郭城东南,十分荒僻,因而南街尽是墟墓,绝无人住。

乃是长安城繁华之中,少见的荒僻之所。

到了一处不知是墓还是荒废宅墟之所,那剑上的星光才稳定了下来。

钱晨左右打量了一下,突然持剑在这荒宅左近隐隐的画了一个剑圈,伸手解下腰间的丝绦,挂在旁边的榆树上。

李泌被他这奇怪的举动,一惊,不禁各种思索,不由得就想的奇怪了一些?

在面对恶鬼之前,解下裤腰带,这是何等降服恶鬼之法?

步入废墟之中,只见宅门半掩,内里荒草丛生,李泌右手一抖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张符箓,如今符箓缓缓化烟,燃烧,他冷冷一笑道“恶鬼就在里面,交给我来。”钱晨拦住他道“谁说要交给你了?这鬼我们发现的,你看着就是。”

李泌微微一愣,道“此鬼可不同寻常。”

“看着就是!”

钱晨推开半掩的大门,听到荒宅废墟之中传来极为隐蔽的哭泣声,几人闻声而去,却在厢房里,看到一个被捆起来,瑟瑟发抖的女人。那女子看起来不过甘十年华,柔弱而貌美,见到他们连忙哀求道“我乃进士谢翱之女,为恶鬼掠来此处,还望诸位伸手搭救!”

李泌转头看了一下手中的符箓,依旧缓缓燃烧,并无变化。

他才卸下了少许提防,问道“那恶鬼往哪里去了?为何没有鬼差巡游,察觉此鬼恶行?”

谢家小姐道“它白天潜藏起来,只有到了晚上才会现行。至于,有无鬼差,我也不知道,也许是有障眼法遮蔽了这里。”

钱晨微微点头“却有障眼法!”



第三十九章血债血偿,月魔画皮

“我来为小姐解开绳子!”钱晨绕到那谢家小姐的后面,殷勤道。

那谢家小姐难为情道“这么多男人在这里看着奴家,实在有些难为情,能否请几位出去,让这位公子替我解绳子就行了!”谢家小姐对着钱晨微微一笑,一张俏脸回首顾盼,羞人答答,真是我见犹怜。

那燕殊面带怜悯的看着那谢家小姐一眼,闻言便转身道“我去门外,防着那恶鬼回来。”

看到那岑参还不肯动,便把他也拽出了门外。岑参出了门,不解道“那谢家小姐摆明了来历诡异,虽然未曾察觉鬼气,但也当盯着她才对。你把我拉出来干什么?”

燕殊笑道“我那太白兄向来有急智。你且听他的就是。”

岑参犹然有疑虑,只是回头看了那荒宅一眼,念及钱晨那一身惊人的剑术,这才迟疑的等在了门口。

那谢家小姐又楚楚可怜的看着李泌,李泌道“若是那恶鬼突然回转,你们二人却是不便。这样……我转过身去!”

李泌说着真的转过了身去,背向两人,他拿着那张符箓在手里,注视着符箓缓缓燃烧。

钱晨在那谢家小姐的身后,看着捆绑着她的绳索,皱眉道“这恶鬼好狡诈,捆你一个柔弱女子,居然也用了牛皮绳。”

那谢家小姐看见自己面对的李泌背过了身,而钱晨又在自己身后,便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来,那笑容越来越盛,直到一张樱桃小嘴裂开到人的脸根本无法完成弧度,那谢家小姐柔声道“还请公子怜惜,不要弄疼了奴家。”

“能找到这里,原本还以为是什么厉害角色呢!”

“没想到只是一个愣头小子和一个色鬼!”

“哎呀!”钱晨声音略带歉意的从谢家小姐的身后传来“我不小心打成死结了!”

那化为谢家小姐的恶鬼心中冷笑道“还是个笨手笨脚的色鬼!”口中却道“公子小心一点……”她的脖子一点一点的扭转过去,看似回首顾盼,实则将要扭到一个极限的弧度,将头整个扭到背后去,这时候,钱晨突然拔剑,那锋锐的剑气让恶鬼一惊,又把头扭了回去,实则已经随时准备破皮化影而遁。

“没事,我用剑割开……“钱晨道。

“一惊一乍!”恶鬼心中抱怨道。

他感觉到一股剑气隐隐划过自己的背脊,让他十分戒备的绷紧了身体,这时候,那背着身子的李泌低声道“小姐可曾看清了那恶鬼的形状?”

恶鬼伪装的谢家小姐柔声道“我当时太害怕了,只见得是一个赤发篮脸,眼睛瞪得如同铜铃一般的恶鬼。”

“这是夜叉鬼……”李泌道“传言夜叉鬼能画皮,伪装成人来骗人。”

那恶鬼心中疑虑,听钱晨低声问道“什么是画皮?”

“就是披上用彩笔绘画的人皮,装扮成一个令人心爱的美女,耍弄种种欺骗手段,以达到裂人腹、掏人心的目的。”李泌淡淡道。

那恶鬼已经露出怒容,忌惮的盯着李泌手中的符箓。

钱晨在身后,仿佛半懂不懂的唔了一声,让恶鬼心中冷笑“真是一个蠢货……”想要杀背后的那个蠢货自然是轻而易举,但那个愣头小子,似乎有些不简单,似乎想用那个色鬼,骗出它的真身来诛杀。

恶鬼忌惮的盯则李泌的背影,想着用什么手段突然发难。

就听到身后的钱晨幽幽道“用彩笔画皮,如何能十分相像。我倒是知道一个更像的办法……把人皮完整的剥下来,披在身上,便有十分的相像。”

李泌笑道“那这个办法却难以装成老人!”

“为何?”钱晨问道。

“因为老人的皮不如年轻人紧绷,穿到身上,一定松松垮垮的。”

谢家小姐感觉到那股剑气在自己背后不断的比划,剑尖所指之处,一股锋锐微微冰凉的剑气,叫它浑身不适,不由得催促道“公子快些为我割开绳索,那恶鬼随时可能回来。”

钱晨柔声道“别急,我这剑锋锐,伤了你的皮可不好。我仔细一点,便会划得准一些。”

谢家小姐嘤咛一声,十分柔弱的样子。

那恶鬼身后,钱晨的剑气已经切开了它所披的人皮,露出蓝色的鬼躯来,有情剑气锋锐至极,恶鬼居然没有一点察觉,钱晨划开下一层的鬼皮,露出里面肮脏的血肉出来。他微微一笑,笑容之中有十分的魔性。

而李泌却在纳闷,自己明明已经和钱晨暗示清楚了,为何还不发难,他悄悄解下头上的簪子,准备反手拍出去。

这时候钱晨突然出声道“画皮之鬼,只是小鬼。传说中有一种真正可怕的魔头,唤作月魔,此魔也善于画皮。长源兄可曾听闻过?”

李泌闻言将簪子收回了袖子里,低声道“却是不曾,还请太白兄解释。”

钱晨低声道“这月魔本是修行之人,修为高深,然而终究未能证就元神长生之道,其寿元将近之时,恐那天地法则,拘魂阴神来捉。便突然起了一个念头‘人有阳寿之限,生死之劫。若是披上鬼皮,伪装自己已死,岂不是就能骗过那天地法则了吗?’”

李泌神情微微凝重道“这确实是一个可怕的想法!如此欺天,当真为魔!”

钱晨继续道“于是那月魔便骗来阴间的夜叉之鬼,对他说,我寿元将至,欲尸解脱出阴神来,化为夜叉鬼神继续修行。我这一身皮囊可以给你,但你要让我研究一下夜叉鬼身,让我更改功法。等功成之后,不但肉身可以留给你做画皮,连功法都会再给你一份。”

“那夜叉很高兴,就任由他研究自己……”

钱晨的声音在那恶鬼的耳中渐渐飘渺“一日,夜叉任由他施为过后,听到身后那月魔一声叹息‘终于功成了’。夜叉很高兴,回头道;‘君当守诺’。那月魔低声笑道;‘众所周知,魔道从不遵守诺言’说罢,便在夜叉背上一划……“

“刺啦。”

“夜叉听到了一声轻微的撕裂声,它身上一凉,就看到自己的皮像衣服一样被脱了下来,那月魔咧嘴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将夜叉之皮往身上一裹,便化为那夜叉的摸样。从此逃离了生死法则……”

钱晨的声音越发低沉

“而夜叉失去了鬼皮,只能变成神不神,鬼不鬼的怪物,永生沉沦,唯一的希望,就是骗来另外一只夜叉的皮,才能解脱。”

“于是世间就有许多没有皮的鬼,被称为‘殍’,永受那无间之苦!”

李泌低声道“居然连鬼都能欺骗,可见如此人心之恶毒,犹胜于鬼。我曾听闻九幽魔道,有一本无上魔经名为《月魔画皮经》!”

钱晨微微点头“这就是第一位月魔的故事。他后来发现夜叉也有阴寿,便披着夜叉的皮,骗来阴府无常神的皮,又披着无常神的皮,去剥下了判官的皮,最后一直剥到了真正天神的皮,化为了魔道中的天魔之一,月魔。”

说道这时,钱晨突然低声问谢家小姐道“小姐可知道为什么月魔明明修为本事,都已经超过了夜叉和后面的鬼神,却依然要骗下它们的皮吗?”

他凑到谢家小姐的耳后,幽幽道“因为硬剥,它们会挣扎,就容易扯破了皮,如此就骗不过天道了!如此剥皮,最好要在那鬼无知无觉之时,切开它背后紧绷的皮肤,这样紧绷的皮肤只需要划一个小口,它就会自己裂开,然后让那人不断,紧张,松弛,紧张,松弛……它的皮就会慢慢脱离,最后只需要,突然一扒……那一张鬼皮,就会完完整整的脱离。”

谢家小姐颤声道“公子无缘无故,将这么可怕的故事,我……我好害怕!”

钱晨低声笑道“你听听,是不是这个声音?”

“刺啦!”

一声裂帛身响起,那谢家小姐,头皮裂开了一道缝隙,一个夜叉恶鬼从人皮之中跳了出来,它喊道“我受不了了!你这修士,怎么比我们鬼还恶毒恐怖!”

这时候,夜叉回头,要和钱晨拼命。

就算不敌被杀,也比这种无形的折磨要好。

但这一回头,却要他看到钱晨手中摊着一张蓝色的皮囊,那皮囊赤发靛面,獠牙外露,眼睛犹如铜铃一般,牙齿好似锉刀,极度的狰狞。但此时那皮囊已经像一件衣服一样干瘪了下去,从头顶裂开一道缝隙,双肩挂在钱晨的手中。

钱晨歪着脑袋看着那恶鬼,笑道“你以为我说这个故事,是在吓你不成?”

恶鬼闻言浑身化为一团阴影,不断的扭曲,一股无法言喻的痛苦袭来,让他哀嚎一声,整个人化为了一团翻滚的阴影,朝着门外逃去。

岑参见房子里面半天没有动静,偷偷走到门口想要探头查看。

却有一团阴影从房中冲了出来,岑参慌忙之下,只以剑气护身,岂料那团影子仿若无物一般穿了过去,里面发出浑然不似人声的古怪嚎叫,向远方冲去。燕殊一剑斩出,也未斩中那一道影子,就在影子踏出那荒僻宅院的时候,一股剑气腾起,将它阻了一阻。

随即挂在那榆树上的淡黄丝绦化为一道雷光甩出,将那阴影彻底劈散,叫那恶鬼魂飞魄散都犹然形容不出它的凄惨。

钱晨抖落那张夜叉皮,随手卷了起来,夹在腋下。

他对着地上谢家小姐的人皮拜了一拜,低声叹息道“在下来的晚了,未能救得小姐,只能以牙还牙,叫那鬼自己尝一尝那扒皮之苦,望小姐九泉安息!”

说罢伸手一指,那人皮重新充斥血肉,化为一具面色平静的尸体,躺在厢房之中。

钱晨和面色阴沉李泌的退出这荒宅,就见到那厢房沉入了地底,钱晨随手立起一块青石。

上书——

进士谢翱之女谢蹁跹之墓!



第四十章笑尽一杯酒,杀神都市中

燕殊看到钱晨腋下夹着一张夜叉鬼皮,自荒宅之中缓缓走出来,看那旁边的李泌的神色,便知道发生了什么。叹息道“你又动用了魔道手段……师弟……太白!你魔性深重,既已抱着入道之心,当少用那些手段才是。”

钱晨道“非如此,心中不快意。”

他伸手摸出那红皮葫芦,在口中抿了一口,那偏甜的郎官清酒在钱晨尝来,也不过是前世啤酒的度数,酸酸甜甜的可以当饮料喝。

他心中嘟囔道“李白半打啤酒诗百篇,这听起来……”

“酒量也不咋地嘛!”

当真是我来我也行,考验的是膀胱不是肝脏。

燕殊看着钱晨夹着的夜叉鬼皮,道“太白既已杀此鬼,接下来意欲如何?”

钱晨道“当然是披上这鬼皮,去把那北天王的皮也扒了!”他笑中杀气盈然,低声道“此乃威神之鬼,杀了鬼,当然还要问一问主人。看他威不威的起来!”

燕殊拦住他道“你不可亲自去……以太白你的作风,只怕还未从那北天王口中问出此事的古怪,就要拔剑杀神了!而且太白,你需得压制自身的魔性才是……”

燕殊沉吟片刻道“要不,我来吧!”

钱晨摇头道“将军,你心眼没有我多,我连鬼都能骗。而你去,只怕会被骗得找不着鬼!”两人侧头看了那岑参一眼,突然默契的同时转过头去,就像从来没有看过他,岑参不满道“我怎么就不行了!”

“你剑法不行……”钱晨道“若是被窥破行藏,只怕撑不到我们来搭救!”

“那我呢?”李泌突然出声道“我比你有耐心……”他对钱晨道,又转头看向燕殊“比你有心计……”最后再看岑参“我的修为也比你强。”

“若是说披上这夜叉之皮,试探北天王,当属我最合适!”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洛阳?”燕殊问道。

钱晨却摇头“为什么将军你会以为杀王生的那夜叉,就是这一只呢?我们要找的北天王不仅仅在洛阳。长安也有一间天王寺。”

“灵显天王寺,位于安定坊西南隅,前朝所立……”李泌道“任玄言被夜叉恶鬼所杀,本就十分诡异,先不说他为何对这夜叉恶鬼毫无提防,导致被其所害,那长安城中的城隍钟馗乃是鬼王之尊,什么夜叉小鬼,都是一口一个,鬼怪对其十分畏惧。”

“怎么会有恶鬼敢在他的治下杀人?”

“而且,又为何这位嫉恶如仇的鬼王,对本案毫无反应?”

李泌断定道“除非……”

钱晨十分默契,与他一应一和道“除非这背后有长安权贵的影子,这权贵势力大到城隍钟馗也无可奈何。只能任而听之,坐视这场血案的发生。”

李泌微微点头道“我原本以为这背后的人是杨国忠,但现在看来,他并没有这么大的权力。”

钱晨微微笑道“这可不一定……无论是杨国忠,还是太子李亨,他们都没有这么大的本事让钟府君坐视,但他们的权力却来源于另一个人,只要能借那人一两分势力,叫鬼王闭嘴,并非难事。”

岑参道“你说的是……陛下?”

李泌脸色不虞,他并不想点明这个事实,让对他有知遇之恩的玄帝染上污点。但他又不得不承认,杨国忠再如何奸恶,依仗的始终是玄帝的权力。

而太子李亨却因为一个尴尬的原因,与玄帝若即若离,并不受到十分的信任。

纵然玄帝将他点为太子之前,曾亲口说过;忠王仁孝,年又居长,当守器东宫。但奈何本朝父子相残,宫廷内乱实在是如吃饭喝水一般,特别是女帝所为,让玄帝深深畏惧,留下了许多阴影。更不敢再相信自己有权利的儿子。

反倒是玉真,金仙这种不掌握权力,早早发萌修道之心,更有同病相怜之情的妹妹,更得他信任。

李泌披上夜叉之皮,摇身一变化为那夜叉恶鬼,他低声道“我虽然观察过此鬼的一两分性情,但终究知其不深,所以在那北天王面前,并不能保证不露端倪。”

钱晨缓缓将有请剑归鞘,冷笑道“若是此神如此不知情识趣,那就只能再借他神皮一用了!我这里还有许多手段,当能让他开口。”

岑参不明所以,只知道钱晨收拾那鬼物的手段,或许有些惊人。那化为夜叉的李泌倒是深深的看了钱晨一眼,确是亲眼领教过他的手法的,李泌不排斥这般手段,更是隐隐有些欣赏。若非他早已看出钱晨不是任何人能驾驭的,乃是连玄帝都不放在眼中,骨子里就是无法无天的性子,说不得还会替太子拉拢此人。

但现在吗?

太子还驾驱不了这等人物……

李泌甚至怀疑,就算玄帝来了,也驾驱不了这等魔性深重的人物。

就如同当年太帝自以为驾驭了女帝武则天,结果换了性情软弱的高帝上来,随即就让这位女帝大展手脚,差一点掀翻了李唐,化为她的武周,若非天下正道用命,仁人志士不懈于内,各家高人不懈于外。

诸如道门叶法善,袁天罡和李淳风三位天师联手,袁天罡和李淳风更是留下推背图一卷,谨告女帝天命所在,才令女帝息了颠覆李唐之心。

期间纵然是狄公这位女帝倚重的宰相,都始终在暗助李唐。

女帝频临飞升之际,神龙年间,三位天师联手逼宫,才叫她立下飞升之后,皇位还于李氏的誓言。而后三位天师中袁、李被迫飞升,只留下叶法善天师善后。那一场神龙政变,虽然大部分隐秘都不见于史,但李泌读宫中记载的时候,犹然能感觉到那落于纸外的惊心动魄。

而在这位李太白身上,李泌却恍若看见了那位颠覆天下的女帝的影子。

并非是两人有什么相同之处,女帝之狠绝和野心与太白大部分时候的逍遥自在截然不同,但两者身上都有一种,颠覆一切,化不可能为可能的魔性。

“若是此人有登仕途之心,我当劝说太子,要早早除去此人!”李泌这么想的时候,心中竟然有些一些隐隐的畏惧。

或许是他天生的道骨,感应到了钱晨潜藏的可怕魔性。

钱晨一手按剑,看着李泌化风而走,便叫上燕殊、岑参两人,往灵显天王寺的方向而去。

三人如横行市井的游侠一般,听那钱晨念诵道

“紫燕黄金瞳,啾啾摇绿騣。平明相驰逐,结客洛门东。少年学剑术,凌轹白猿公。珠袍曳锦带,匕首插吴鸿。由来万夫勇,挟此生雄风。托交从剧孟,买醉入新丰。笑尽一杯酒,杀人都市中。羞道易水寒,从令日贯虹。燕丹事不立,虚没秦帝宫……”

笑尽一杯酒,杀人都市中!

有路过的游侠儿、权贵浪荡子骑着马飞奔而过,闻声回顾,勒马看着钱晨等人的背影笑道“诗做的不错,就是穷了一点。哪里有马给你骑?那厮游侠……你把这首诗送给我,我把我的马送给你如何!”

岑参回头大喊道“这种诗,给千金也不换!”

钱晨的壕气随着身上的近十件法器,都快满溢出来了。那里会理会那些穷鬼的乱喊?纵然在权贵无数的长安,他也是最阔气的那一批。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如今神都长安,不说四百八十寺,三百八十寺是有了。一百零八坊中,没有那个坊是没有寺庙的,祆祠、波斯胡寺、景寺、大光明寺、黑衣大食教……各种胡教虽然不允许向汉人传教,但因为这座城市的胡人数量之多。亦是相当昌盛。

有一种说法,西域数十国,没有几国的人口能比长安的西域胡人多的。

这座城市,让最远到弗林波斯的胡人,都为他流连忘返,梦寐能生活在这座城市里。

安定坊在在宫城西侧,北抵郭城北墙,灵显天王寺并非是占据名山,笼罩数十里的那种大寺,长安寸土寸金,多少寺庙因为达官贵人施舍宅邸而建成,又因为达官贵人的宅邸要扩建而消失。

它位于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里,香火倒是不错,此时还不是信徒朝拜供奉的时候,但前来敬奉香火的信徒还是有许多。每当进门的时候,他们都要对着院中那罗列四方,威严肃穆的四尊与周围三层楼阁同高的天王神相,双手合十,念诵神名,祈求庇佑。

在信徒所不能见的神域阴土之中,四尊天王高若百丈,顶天立地,站在阴土中央。

他们有的手托宝塔,有的手持单锏,有的抱着琵琶,有的握着宝剑,抬手叉腰,头上束发为冠,身披山文鱼鳞甲,抱肚紧束有金兽首衔环,吊鱼垂下,盖住胯下。

这时,一只三丈高的蓝皮夜叉领着三股叉,就偷偷溜进了阴土之中。那站在北方,手持宝塔的天王眼睛一翻,厉声喝道“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我不是叫你杀了那任玄言后,就留在升道坊,等候我命令吗?若是将钟馗惹到了这里,我当扒了你的皮!”

那李泌伪装的夜叉暗道这北天王,果然料事如神。这还没什么呢!就已经在暗示夜叉的皮被扒下来了!



第四十一章真幻两界,四大天王(月票七千张加更)

距离灵显天王寺越近,钱晨反而放慢了脚步,来到寺门前的时候,只见钱晨和燕殊、岑参三人做士子的打扮,非常自如的走进了天王寺里。

寺庙之中信徒往来穿梭,虔诚的祈求着平安顺遂,吉祥如意。

芸芸的檀香萦绕在楼阁之间,有些微薄法力的和尚在寺中主持,为佛前青灯添油,为善信开解,声声诵经声伴随着些噪杂声,回荡在这庙堂之中。正殿的佛像朱唇微启,面带微笑,矜持而立,姿态妙曼。

而那四尊金刚却咬牙切齿,怒目而视,他们足踏狰狞恶鬼夜叉,有的金鸡独立踏着一只恶鬼,还有的双脚各踩着一只,手舞钢鞭,仿若降魔怒目。

这座天王寺虽然在长安一众古寺之中不算久远,却也有八百年的历史了,那古殿檐头的琉璃瓦已然剥蚀,门壁上的朱红也有些暗淡,寺前的门槛磨损的不轻,台阶的中心处,甚至有些凹陷了下去。

庙中不算热闹,人却也不少。一位知客僧远远看到钱晨他们进来,面露欣喜,便要迎上来……如钱晨这般打扮的士子们,就算没有钱施舍寺庙,也有诗文可供扬名。

长安的寺庙,若没有一两首写给它的诗文,当真在一众古寺中是没有面子的。

“幸好李泌已经伪装成夜叉混进了阴土,应该能骗出幕后主使的消息。”燕殊低声道“不然有这么多百姓在这里,我们怎么动手?”

钱晨平静道“用一个幻术就可以了!”

随着他在天王寺缓缓而行,所到之处,整个寺庙好像变得高大起来,人则越发越渺小,走在里面,就像蚂蚁一样。但那些信徒却恍然未觉,甚至朝着钱晨他们走来的知客僧人,都没有察觉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遥远。

随着钱晨轻轻伸手,那寺庙的殿堂之上,也出现了一个巨人的头颅,他俯视着长安城,如同拿起一块积木一样,拿起了其中的天王寺。

那头颅赫然就是钱晨的摸样。

一只遮天一般的巨手落下,将他们所在的天王寺,握在手心。

这时候,钱晨再摊开手掌,岑参所见,他的手心里赫然也有一间小小的天王寺,里面一些蚂蚁一般的小人在动。

而钱晨周围的天王寺中,不知道什么时候,人已经消失的干干净净。

岑参有些骇然,他惊骇的看着钱晨手中的天王寺道“你怎么把人都抓到这里面去了?长安大庭广众之下,如此炫耀神通。岂不会吓到他们……快把他们放出来!”

这时候,钱晨指给他看,只见那掌心的天王寺中也有人进进出出。

岑参回头去看门外,从那间天王寺里出来的人,都出现在了门外的大街上,进去的人又出现在钱晨掌心的天王寺中。

“我以幻术将这间天王寺一分为二,一个是我们所在的天王寺,一个是我创造的天王幻寺。信徒和僧侣都被转移到了天王幻寺中……这便是幻术中的真幻两界法。”钱晨微微笑道“幻术非但能骗人骗鬼骗神,幻到真处,海市蜃楼,真幻两界都是等闲。如今,就算我们砸了这间寺庙,也不用担心会伤到无辜了!”

钱晨将手心的天王寺庙交给岑参道“保管好它!”

岑参心惊胆战的接过那间小小的天王寺,护在掌中。

燕殊惊讶道“李泌此人沉稳过人,心机也如你一般多,为何不等他套出那幕后之人的线索?”

“这重要吗?”钱晨转头问他。

“幕后之人的身份对李泌很重要,对岑参很重要,但对我们?管他是皇帝也好,贵妃也罢,乃至太子,杨国忠,安禄山,史思明……这些人都好,只要确定他们是想覆灭这盛世的魔头,身份如何又有什么区别。”

“唯一剑而已!”钱晨手抚有情剑道。

钱晨凝视着那院中耸立的四大天王神像“我只想知道他们想做什么。“

在钱晨洞烛幽微的目光下,那四大天王的神像缓缓显露了真形,与阴土之中那四尊护法神重合在一起,它们身躯暴涨,连同天王寺一起,化为巍峨小山一般的殿堂,四尊护法神屹立四方,他们脚下所踏着的夜叉,登时化为数只缠绕在一起的恶鬼。

那怨毒的鬼魂被天王踏着足下,怨气像一根钉子一样,扎入了阴土之中。

这样的魂魄,在每尊天王的脚下,都有九只,如今只有北天王和西天王未曾圆满,各差两只……

“看来北天王脚下的恶鬼找替身,并非三千年一次,而是刚刚开始。”

钱晨凝视着那几只恶鬼道“他们最晚死于三个月前,最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被禁锢在这里了!”

“这是一个从二十年前,一直延续到今日的阴谋!”燕殊神色更加凝重道。

………………

“你说有两个修士在追查任玄言魂魄的下落……”北天王面色一动道“任玄言的魂魄呢?杨国忠答应把他交给我。长安可不是洛阳,钟馗可不好说话。若非……哼……那九鬼阴魔钉需要特定生辰的生魂不好找,就只能用有根基的修道人代替。”

北天王心中暗道“我本来看中了西市上卖艺的一个术士,蛊惑了一个胡僧去害他,反倒惹来了管闲事的修士出手。那胡僧的魂魄也被钟馗抓走……若是缺了任玄言,九鬼阴魔钉不成,误了主上的大计……”

………………

“这是九鬼阴魔钉,是魔道专门用来魔化地脉,污染灵脉的法术!”钱晨低声道。

他凝视着掌中的长安城道“长安数百道观寺庙,镇压阴土地脉,早已经炼成一片坚不可摧的阵势,乃是长安为何被称为‘神都’的关键。因为此地每一坊都有神土神祇镇压,整个城市非但是一座人的城市,同时也是神所居的城市。”

“在这座城市,任何妖魔鬼怪,都休想作乱。”

“同样,若是想要作乱,就得先破坏城中的这些镇压神都的寺庙。”

“你是说……”燕殊凝重道“有人在炼制九鬼阴魔钉,想要破坏神都?”

钱晨摇摇头道“同一个手段,岂能一而再?真当钟馗是瞎子吗?我只是怀疑,这北天王……和这庙中其他的三大天王,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

这时候阴土之中的北天王突然睁开了眼睛,对夜叉恶鬼道“你说的那两个修士,是不是这两个人。”

说罢他目中投射出钱晨和燕殊的身影,他们站在那天王寺的院中,映入北天王神像的眼中,然后被投射了出来。

李泌悚然一惊,暗道不好,他不知道钱晨等人为何提前发动,但自己这边……

“你果然有问题……”北天王低声道“你不是夜叉!”

李泌抽身飞退,北天王手中的宝塔已经化为十三层的浮屠,朝着他轰然镇压了下来,那其他三位天王也都出手了。东方持国天王手中琵琶翻弦弹拨,发出阵阵的魔音,铿锵有力,有如金石铮鸣,杀伐之气磅礴而出,叫李泌法力大乱。

南方增长天王手中长剑,似妖似魔,剑上长着一只眼睛,发出的魔光看到了李泌。

那魔剑就随之斩了出去,李泌心中刚叫不好,便被那魔光剑光斩在了身上。

增长天王微微一愣,看到魔剑之下一张夜叉鬼的皮,被劈成了两半,悠悠的在半空翻卷,北天王的宝塔也未能压住李泌。

西方广目天王持着铁锏,四处打量,才发现李泌已经快逃到了阴土之外。

李泌一面抹着头上的冷汗,一边暗中庆幸,若非钱晨剥下来的鬼皮有替身之能,他就算不重伤,也要被那四大天王的阵势困住,受四人的围攻。

那琵琶声再响,音律更急更紧,琵琶被持国天王背在身后,侧身反弹,那十指跃动,琵琶声嘈嘈切切,发出声声摄人心魄的魔音,李泌因为留心躲避西方广目天王挥出的铁锏,就被那股魔音侵入心神,身体不由控制的随着琵琶声舞蹈起来。

北多闻天王手中宝塔落下,将要把李泌的退路完全封锁。

增长天王手中魔剑之眼,再次睁开……

此时,李泌退无可退之际,一声剑音铿锵!

剑音低鸣,伴随着不可闻的雷音,无声无色的雷光笼罩了阴土,猛然炸开,那宝塔、魔剑、铁锏俱都被雷光笼罩,受了这一炸,高高抛起,弹开。

那琵琶之声更是溃不成军,瞬间被打乱,持国天王抱着断了两根弦的琵琶,望向阴土之外。

那里……

钱晨站在四大天王的雕像围绕之中,信手弹了一下剑身。

他缓缓抬头,扫了一眼那四位天王,笑道“若是四大天王就是你们几个酒囊饭袋,我早就该杀上须弥山,把大雷音寺改成我的小电音寺,自己来当如来了!”

阴土神都与长安天王寺渐渐重合,那四大天王的身影也与那四尊神像合在一起,神像睁开了眼睛,缓缓复苏,李泌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钱晨身旁,与他并肩而立,他手持拂尘面对着增长天王的神像,不回头的问道“你在搞什么名堂?”

“不用套他们的话了!我已经知道它们是什么……”

钱晨扫了一眼那四大天王,冷冷笑道。



第四十二章乾闼婆,六欲天;兵甲尸,佛骨魔。

若是说在看到那九鬼阴魔钉之时,钱晨心中还只是猜想,那么在通过李泌试探四大天王出手时,他已经全然确定了这四个伪装成佛门天王护法的鬼神,本质究竟是什么东西了!

魔道传承比道门更加的古老,残余着神道的种种古法。

与道门开创的玄门仙道不同,魔道佛门本质上都是在将自己修炼成‘神’,以达到超脱不朽的目的。故而魔道的根基名为本命神魔,而佛门的根基便是法相金身,而无论是本命神魔还是法相金身,都是修炼而成的‘神相’。

故而佛魔之间本质更加接近,许多修士一念为魔,一念为佛并不为奇。

如此这佛门的护法天王,由魔道所炼制的神魔扮演,也就不难理解了!

魔道在本命神魔之外,犹然能以众生的精血,尸体,神魂,白骨,乃至七情六欲,种种杂念,祭炼其他神魔法相。诸如曾经落在钱晨手中的十二枚白骨舍利,便是一种修士头颅祭炼而成的大力白骨神魔。

这等神魔残留有种种不受控制的魔念,若是彻底炼化驯服,便能化为有意识的法宝一般的存在,受主人的禁劾。

就算主人身死,这等神魔若是没有被毁掉,也能如鬼神一般继续修行。

在九幽血海,乃至中土南荒西戎魔道猖獗之地,这等神魔便如同正常的鬼神一样,被众生供奉,受魔门修士驱使。如此魔道九幽血海两脉,真正可怕的不是那些魔门真传弟子,他们没有混出头之前,只是被老魔头们养的猪。

而是那无数年积累下来,无穷无尽的神魔底蕴。

魔道只在九幽血海两道之下,号称九大魔门之一的白骨魔城,根基位于中土极西之地,地底三万里深的阴煞海魔穴之中。这阴煞海便是如钱晨所见的元磁地窍一般的地窍秘境,只是吞吐阴煞之气化为煞海,范围何止是钱晨所见的那处元磁地窍的万倍。

白骨魔城沉浮在阴煞海中,由无数骸骨搭就,巍峨如山岳一般,本身就相当于一宗强横的魔道灵宝。

其中更有白骨神魔九千九百九十九尊,其中九千尊白骨神魔,皆相当于结丹修士。

九百尊大力白骨神魔,便相当于阴神修士。

九十尊大力神魔,便是阳神修士……

九尊龙象大威魔尊,更是相当于九尊元神真仙层次,已经不朽不灭的神祇。

这九千九百九十九尊合力催动白骨魔城,当有毁天灭地的威力……

这并非钱晨空想,而是这白骨魔城曾经真的将极西的一个大国境内亿万生灵尽数夷灭。也因此惹怒了中土正道,正一道与少清剑派请出了门内传承灵宝——上上龙虎如意和洞玄剑,禅宗祖庭白马寺更以迦叶金身出手,将这魔威滔天的魔城打碎。

这一战发生在五十万年前,直至今日,白骨魔宗都还没有恢复元气。

而传承更在白骨魔宗之上的血海魔道,其本宗所在——传说在中土地壳之下流动的无垠血海内,共有十二万九千六百尊血神子。

这四大天王,便是不知道什么人炼制出来的神魔法相。窃据了这天王寺的神相,于此盗取念力信力供养修行。

在李泌被那四尊神魔拆穿身份的时候,钱晨并未急着出手……

那伪装成东方持国天王的神魔以琵琶弹奏魔音的时候,钱晨只是侧耳听了一小段,便已经窥破那魔音引动五蕴阴魔的种种变化。藏在道尘珠中的心神,任由那种种内魔滋扰,只如清风拂面一般,很快,就参破那音魔变化。

熟悉钱晨手段的燕殊看见钱晨按在剑上的右手,如同抚琴一般的弹动。

熟知剑器的燕殊当即认出,钱晨按压的位置,确是长剑之中音色不同的部位,在少清那门剑发琴音的剑术之中有所描述。那种种音色,确是根据东天王那尊神魔所弹琵琶的乐曲变化而来……

燕殊以天琴剑法所见,钱晨弹奏的剑音,若是以天琴剑法发出,但能破去那琵琶魔音的种种变化。

燕殊初时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但回过神来,便为之悚然。

“钱晨师弟,似乎并不会我少清的天琴剑法!”

燕殊虽然起过将少清剑术传授的念头,却碍于师门规矩,不好把门中秘法传授,。

不过少清既然肯将天琴剑法传授给谢玄,以钱晨的身份,自然不会成阻碍。

所以,只等钱晨袒露楼观道传承的身份,燕殊就准备向师尊和师门长辈请求,将少清一部分剑术传授给钱晨,添补楼观道的剑术传承。

但钱晨如今只凭着一卷《浑元剑经》和雷音,琴音的道理,便能参悟出与天琴剑法相似的剑术。这份天资,早已不在少清剑派的师长们赞叹不已的谢玄之下。

到了后面,钱晨在长剑上所按的音色,燕殊就有些看不懂了。

以天琴剑法去强求,只能感到一股深深的魔性,似乎便是那弹奏琵琶的神魔所修的魔道根基之法。

燕殊这一刻心中才彻底麻木了!

“钱师弟在剑术之上的天资虽强,但所悟尚在天琴剑法的樊篱之内,说明他的剑道上的天资见识,尚未超越开创这门剑法的元神前辈。但他在魔道之上的资质……却能在只听闻一段琵琶音的情况下,便将那魔音精要尽数领会,化入那剑发琴音的剑法之中,将那剑术变化为我也看不懂的摸样……这份天资纵横……幸好钱师弟是我们正道中人。”

“那妙空说钱师弟是‘万古魔劫’当真不是虚言……”燕殊心中隐隐震撼,决意一定要将钱师弟看住,勿使他脱离正道。

钱晨将那琵琶魔音的精要尽数融汇,一剑之中,便能斩出那一曲《天魔万幻曲》,这是他领悟这股魔音之后,便自然而然的知道了的那神魔的根基之法。

《天魔万幻曲》在他手中,便可化为天魔万幻剑,一剑下去,无数剑气横空,化为音符一般的魔音剑气。

钱晨再逆魔为道,将自己所悟的《天魔万幻曲》尽数破去,便得出一剑……

此剑一生,那东天王神魔,在钱晨眼中也只如死人一般了。

而那化为增长天王的魔头,钱晨早已窥破,他手中的魔剑不过是表象,其真实根基却是剑上的那只眼睛,那眼睛唤作迷离六欲魔眼,能离人六欲,将种种化为魔剑。

其一便是那道书之中所言——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摧人骨髓枯!

所见欲、所闻欲、所嗅欲、所味欲、所触欲、魔意欲,以六欲化剑……

若是钱晨所猜不差,这尊神魔,便是钱晨的七煞幡更上一层所需的七情六欲之中的六欲神魔。

“可惜我手中的七煞幡已毁,不然将此魔炼入幡中,也能成就一宗上乘魔宝。”

刚想到这里,钱晨就赶忙扭转自己又开始扭曲的念头,他参悟这么魔法之时,无意中就用上了魔道的思维,差点又激起了魔性!

“六欲幻魔眼!”钱晨又看破一桩魔法,他微微思索,便以解脱魔刀之意,破去这一魔法,又化出了一剑……

“第二剑便能斩杀此魔!”

堂堂六欲神魔法相,长安城中也算一尊数得着的魔头了。

可怜又成了送菜的货色……

这四尊魔头,应是炼就本命魔神的阴神魔修祭炼的神魔法相,所具的威能魔性,也就是结丹上品的货色,若是正道还好,但偏偏走了魔道,就不被钱晨放在眼中了。

只是钱晨如今化身诗剑酒三绝的李太白,不好用出最擅长的雷法、刀法和本命飞剑,就连几件拿手的法器也能轻易动用,纯以法武合一的技击剑术,才有些收拾不下这四魔联手,需要先破去他们的根基魔法。

钱晨目光一转,罪恶的目光又盯上了广目天王。

那一根铁锏,威能内敛,却叫钱晨有些皱眉——这铁锏看似未有前面两魔那么棘手,实则对于钱晨比前两者更要难缠,只因那前两魔,用的是纯正魔法,而这一魔乃是旁门之法,祭炼了许多魔道的痕迹。

应该是一尊修炼铁锏兵家法术的修士,为魔头所害之后,以其尸体祭炼成的神魔。

只是不知是白骨神魔、尸魔一流,还是血魔、影魔一流。依照钱晨所见,那尊化身广目天王的神魔法力沉浑,应当是前者——被人以炼尸之术,祭炼的一尊神魔。

这一次,钱晨足足算了六剑,才找到了五剑破开铁锏,一剑斩杀尸魔的剑法。

最后看到了北天王那里——钱晨略略以扫,便知道此魔最为棘手。

因为那化为宝塔的,赫然是佛门之法。

此魔不是以高僧舍利遗骨炼成的白骨神魔,便是由佛入魔之辈,那掌中宝塔,已然修成了白骨浮屠法。佛魔合一,最是难破。

而此时,已经没有时间给他化出破去此魔的剑法了……

再不出手,李泌估计吃了他的心都有。

钱晨以真幻两界的幻术,一弹剑铗,发出一声剑音,破去了那《天魔万幻曲》,让李泌有喘息之机。随后便将阴土和天王寺颠倒,把四尊神魔摄入现世来。

李泌果然半是抱怨,半是试探的责问了他一句。

钱晨却只扫了那四尊神魔一眼,冷冷笑道“不用套他们的话了!我知道它们是什么……”

“一只乾闼婆音魔,一只六欲神魔、一只兵家尸甲魔,还有一只佛骨魔!”

钱晨的平静的声音回响在空荡荡的天王寺中……

“四只无知蠢物,竟敢犯到我的手中!当真是不知死活!”

他扫了那四尊神魔一眼,眼神中说不出的狂傲、蔑视,好似面前四只,不是化为四大天王藏身长安,阴谋将要覆灭神都的魔道神魔,而是土鸡瓦狗一般,丝毫看不出方才那般对付四个小魔,都慎重得过分的种种算计。

如今把人的手段都算尽了!骨头都榨干了!才跳出来踩人家……



第四十三章领袖群魔,无上女帝

“愚蠢!”在钱晨喝出那四个魔头的真身的时候,化为北天王的佛骨魔突然冷冷开口道“可知尔等犯了何等愚蠢的错误啊!”

化为南天王,手持独眼魔剑的六欲神魔道“我等伪装成这四尊法相,原本十成的本事,只能拿出六成……”

东方手持琵琶的乾闼婆音魔低声浅唱“这本是尔等唯一的机会……”

手持铁锏的兵甲尸魔大笑道“但你却自作聪明,实则是自取死路!”

四尊神魔一声大吼,显出真形来。

那乾闼婆音魔马头人身,身相为赤肉色,顶上有八角冠,它身上笼罩着九种魔香,变化莫测,香气之中幻化出种种诡异的魔相,它一条腿曲蹲,另一条腿盘在曲蹲的那条腿的腿弯处,将琵琶反背在身后。

李泌心中一惊,暗道“不好,这魔头先前之用了魔音之功,如今显化了魔身,却是一股魔香之气,无形无质,能够承载音符。”

“它们说的没错!”

“这四尊魔头未曾显化真身,只能用出六成的本事,如今此魔邪香魔音合一,何止强了四成?这六成本事,只怕还是往多里说了!”

那六欲神魔收回剑上的魔眼,显化为一尊赤身,如同一男一女交缠在一起,有四只手臂的魔头,迷离六欲魔眼长在一条手臂的掌心之中,发出炫目的魔光来。另外三只手臂的掌心上,各长着一只耳朵、嘴巴和鼻子,只是魔光黯淡,并未如迷离六欲魔眼一般大成。

加上男女交缠的魔躯和一男一女的两颗头颅,便是六欲魔法。

兵甲尸魔浑身披着赤铜铠甲,面目体型,都隐藏在那赤铜神铠之下。那四肢关节处长有骨刺,从赤铜铠甲的缝隙之中,隐约能见到青灰色褶皱的皮肤。

翻滚的尸气化为黑云,笼罩着它的身躯。

赤红的眼中杀意凌然!

“兵家修士效仿上古神魔,锻炼杀伐武艺,身披神甲,手持神兵。一身本领,有六成都在兵甲之上。此人身前定然是兵家大将!”

燕殊大声提醒钱晨道,兵家修士起源于天周神朝末年,诸侯战乱之时,一部分玄门修士放弃了修炼法宝法术,效仿上古神魔,习练兵器搏杀之术,祭炼神兵,以肉身搏杀。如今中土魏晋两国,兵家修士早已势衰,但在如今这个时代,李唐之时修行百家复兴,所见的唐军兵将,皆习有兵家杀伐之术。

李泌看到那尸魔一身明光神甲,手中铁锏其势无匹,心中登时闪过宫中的种种隐秘记载。

“招摇太岁盔、赤铜天王甲、火云朱雀袍、水云涉川履、混铁玄武鞭……你是平阳郡公之子,当年被女帝所杀的薛丁山。”

那尸魔微微一愣,沙哑道“没想到,还有人记得我薛丁山之名。可惜女帝削我根骨,只余此残躯……难以放手一战。”

“尸魔复生之后,早就与生前不同了!多少尸魔为敌所控,杀父杀子,意识早已并非生前那人。只能算是复生的一种魔物!”

燕殊不知这薛丁山是谁,只恐李泌为其所惑,急忙提醒道。

最后一位佛骨魔显化真身,却是带着二十八颗白骨佛祖,头如骷髅,肋骨板结一块,手托着十三层白骨浮屠塔,眼中魔光隐隐,骸骨身躯带着暗金佛光的摸样。它下颌骨开阖道“能看出尸魔的身份,不愧是太子的白衣卿相……但你能猜出来我是谁吗?”

李泌道“虽然是佛骨之魔,但你并非高僧尸骨所炼,而是生前就修有魔道。”

钱晨笑道“我知道他是谁了!他是女帝的面首,当年的一代魔僧薛怀义。女帝命人杀其于瑶光殿前树下,辇车载尸送至白马寺,焚其尸骨以造塔。看来他并未供奉在佛塔之中,而是被炼制成了佛骨魔。”

“女帝……哈哈哈……一代女帝!”佛骨魔薛怀义狂笑道“尔等既然已经猜出我们的身份,难道还没有猜出来,是谁要毁灭长安了吗?”

李泌低声道“道门有监察天下者曰天师,魔门有领袖群魔者唤作天魔。”

“天魔乃是魔道领袖,为群魔之首。传言当年女帝武曌便是魔道领袖大天魔……难怪长安能潜藏你们这些魔头,难怪堂堂佛寺,供奉的却是一群魔道神魔。”

钱晨淡淡道“当年女帝兴佛,自称弥勒降世,原来是借壳上市,往佛门里掺沙子啊!”

“哈哈……当然。”佛骨魔薛怀义笑道“这还是我给她出的主意,化魔为佛,主宰大唐。当年那些佛门高人捏着鼻子认下此事,摸样真是好笑……佛道若是合力压制,哪有我魔门出头之日,哪能叫女帝上位登基。若不是我献出此策,叫佛门内乱。她怎能……好个负心望义,蛇蝎心肠的女人……”

“啊!”佛骨魔身上燃起血色的火光,它面目狰狞而痛苦,在火光之中惨嚎。

魔主惩戒……彻底降服神魔之后,纵然是生前恨之入骨,有倾尽三江之水也洗不完的深仇大恨,也难以对魔主发出半点恶言,心中甚至不允许升起一丝怨气,不然,就有魔火炼魂,抽筋拔骨一般的刑法降下。

所以,魔门之中非但不畏惧仇人炼成魔头,甚至就喜欢这种将仇人收为爪牙,不但日夜折磨,甚至还可以叫那仇人所化的魔神,反过来伤害他们所爱之人。

杀人之后,还要诛心。

那薛丁山看到这幅凄惨的景象,却木然不动,宛如木石……这便是诛心过后,神魔生前的意识被痛苦磨灭的模样。燕殊所说,魔神被炼成魔头后,已经并非生前的意识。这话说对了七分,剩下三分,确实纵然保留着生前的意识,也只会更加的痛苦,恨不得将自己这点意识磨灭,化为无知无识的魔头。

薛丁山被炼成尸魔后,显然就经历过这等折磨。

这才彻底意识沦丧。

良久佛骨魔薛怀义身上的魔火才缓缓熄灭,他紧紧握着白骨浮屠,狞笑道“李氏依仗道门,奉太上道祖为其祖,三位天师具入朝堂。”

“为了能与道门抗衡,女帝便化魔为佛,借助佛门对抗道门。”

“同时将我魔道,藏入佛门之中。”

“不然你以为为何我等窃据这四大天王神相,那鬼王钟馗却毫无反应?为何我们能藏在这号称神都的长安?”

“你们……还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吗?”

“哈哈……这是女帝所留下,摧毁这李唐江山的伏笔,是大唐的魔劫!魔劫!”

薛怀义接近疯狂,指天咆哮道。

李泌不寒而栗,他怔怔道“这长安四百余道观寺庙,洛阳更是珈蓝遍地……究竟有多少是魔头所踞。那供奉的鬼神,又有多少是魔神所化?”惶惶盛世之下,竟然潜藏着如此可怕的阴影,这一刻就连岑参心中,都升起了浓重的危机感。

他这时候才觉得,钱晨等人所说的要拯救长安,或许并非虚言。

两人原本也被这盛世繁华迷了眼,感觉这种种暗流,不过是疥癣之疾,只是这长安权贵数百年来种种算计谋杀的一部分。但直到今日,那魔头掀开了棋盘的一角,他们才看见了那浓重的阴影和已经烂入脏腑的疾患。

“数不甚数!”佛骨魔薛怀义冷笑。

面对着这四尊完全显化出来的魔头,这长安……洛阳甚至还有不知道多少的魔神,潜伏在那无数鬼神之中。钱晨总算摸到了这次主线任务的劫数所在,他将手按在有情剑上,低声道“很好……感谢你们告诉我这些。”

“魔劫在即,长安将覆。我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他这话好似对燕殊所言,又好似再对李泌,岑参所说,更是对那四个魔头说话。

“送你们上路吧!”

有情剑再次出窍,剑光明灭之间,仿佛有无数烟云香气妙曼,构成了一副海市蜃楼的奇景,那剑光之中,烟涛微茫,若隐若现之间瀛洲仙岛骇然显现,六欲天魔的迷离六欲魔眼所发的魔光,骇然不能落下。

这一刻钱晨仿佛置身于瀛洲仙岛,远离尘世之外,不染六尘。

他来到六欲天魔面前的时候,任由他如何摇动六尘,勾起六欲,都浑然落不到钱晨身上。

钱晨的身影茕茕孑立,似缓实急的来到六欲神魔之前,一剑自天外落下,将六欲神魔斩杀。剑光之中那仿佛男女交缠,伸出四臂,一男一女双首的神魔一声骇然的惊叫,便见剑光落下,神魔命绝。

一切只在瞬息之间,那四位神魔,包括李泌岑参都没有想到钱晨会这般突然发难。

而四位神魔之一,为六欲尘根所化的神魔,又会被如此轻易的被这一剑所斩杀。

这一刻岑参脑子都是空白的,只听见钱晨低声轻吟道

“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

“越人语天姥,云霞明灭或可睹。”

下一剑钱晨自远离尘世的瀛洲落下,剑势化为一团明灭不定,飘渺变化的云烟,钱晨的身影化为天姥山,隐于云霓明灭的剑光之中,朝着乾闼婆音魔落下。

那琵琶魔音,那天魔香气,在这犹如云霓明灭的剑光之下,都被一剑破去。

乾闼婆音魔面容姣好的头颅赫然与脖颈分离,坠入了尘埃之中,它本是一股无形香气,难伤本质,奈何这一剑便是云烟明灭变化的一剑,完全克制了其本质。

第二剑……又杀一魔!



第四十四章列缺霹雳,丘峦崩摧

“怎么可能?”

佛骨魔薛怀义看着钱晨两剑诛两魔,因为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如今才反应过来,他面色难看,托着白骨浮屠塔的右手隐隐有些颤动,目光且怒且惧。

“这怎么可能?”

六欲神魔和乾闼婆音魔虽然略低于他一个层次,但因为本质特异,一个乃是六欲尘根所化的魔头,一个乃是一股香气承载的魔音。

这等无形无质的魔头,本应最难斩杀,就算比它们高两个层次的正道修士来了,也极容易被魔头走脱。

除非是修韦陀狮子相的佛门修士或真武荡魔大帝所留道统,这般转精斩妖除魔的正道修士。

才有可能一举伏魔。

但钱晨所表现出来的,只是超绝的剑法,而且并非修炼本命飞剑的剑修,而是驾驱神兵的技击剑法,有些法武合一的影子而已,那剑法虽然凌厉,但依薛怀义所见,不过是堪堪摸到结丹的门槛而已,怎么会一举诛杀两大结丹神魔?

而且钱晨看起来闲庭信步,犹如刚刚只是用剑尖挑去一朵落下的花瓣!

这就如同一名十岁童子拿着小木剑,转头将旁边两个身披铠甲的军士杀了一样,根本不符合常理……因此薛怀义才会如此震惊。

这般化不可能为可能,激的他回想起心中那个难以言叙的魔影。

那魔影娇媚可人,微微笑着,面容仿若二八少女,却高高在上,带着蔑视一切的神色。她可娇柔,可奉承,可伏低做小,亦能无法无天,高傲绝伦,蔑视神佛,自诩弥勒降世。

以女子之身,威压魔道,令群魔俯首,将江山掌握。

她杀的自己的孩子都畏惧发抖,威压朝堂之上,令群臣俯首。其本性无情至极,玩弄众生于股掌之上。

虽然这一刻,钱晨飘渺如仙,肆意如狂徒的身影。

与她气质相差甚远……

但二者那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化不可能为可能的魔性变化,却如出一辙。

“怎样的剑,才能斩去无色无质的欲念,杀死飘渺无形的烟气,斩断那不知何处传来的音乐?”薛怀义心中深深的怀疑。

“除了剑修一剑破万法的剑,能够以一股无上剑意,斩杀那一切。就只有我魔道才能做到,因为——魔就是化不可能为可能!”

“天……”佛骨魔将要喊出后面那个字,就被钱晨的剑堵在了肚子里。

“天姥连天向天横,势拔五岳掩赤城。”

钱晨抬剑向天一挥,剑势雄起,超越了五岳昆仑,化为无尽巍峨的天姥山,那雄峰突起,撑破了白骨浮屠塔,托起了一切。

尸魔薛丁山怒吼一声“我去过天姥山……那就是一座小山,根本不是你剑中的样子!”

他手中铁锏横挥,锏下神光无坚不摧,将要粉碎钱晨幻化的如山剑势。

“天台四万八千丈,对此欲倒东南倾。”

但这奇峰确是虚招,钱晨的目标根本不是佛骨魔,而就是它。

那蓄劲已久,如抵天际,高耸入云,横贯天际,气势简直囊括五岳的巍峨山势,骤然倾倒,有情剑积蓄的剑势,在此刻充分发挥了威力。

周遭山势挺拔的轰雷声,霎时间整个寂静了下来,崩塌的剑势化为洪流,要将尸魔淹没。

这一刻剑势的变化堪称奇诡,上一刻钱晨口中“势拔五岳掩赤城”的剑势,突然就化为四万八千丈的五台山,向钱晨倾倒而来。

“我才是超绝五岳的天姥山!”

时机掌握得绝妙,尸魔薛丁山纵然有神甲护身,也无法防御这山势倾斜,如山崩洪流一般的剑气,它的怒吼声中,无数剑气哄然压上,盔甲的缝隙被无孔不入的剑气所透,大蓬黑色血雨,往外直洒了出去。

佛骨魔薛怀义,趁机将手中的白骨浮屠塔,朝着钱晨的后背砸去。

“我欲因之梦吴越,一夜飞度镜湖月。”

钱晨身影反而如梦幻一般消失,出现在了尸魔薛丁山的眼中,佛骨魔薛怀义看着尸魔赤红双目中的剑影,周围已经空空如也,哪里还能见到钱晨的身影?白骨浮屠砸了一个空,薛丁山语气晦涩道“他……他在我的梦中!”

“究竟是你是魔还是我是魔?”薛怀义仰天怒吼。

钱晨再次出剑,如同湖面映出的月影一般,一股冻彻一切的寒意,冰封了尸魔的意识。这一剑直斩意识的根源,带着丝丝冰魄寒光的意味,演化太阴斩情刀意,化刀为剑,泯灭了尸魔的魔识。

“说好五剑,但我只用了四剑便杀了你……可见你意识之脆弱。尸魔只是尸魔,终究没有兵家修士的那股战天斗地,永不服输之意。”钱晨淡淡收剑,就要遁出尸魔魔识。

这时,薛丁山口中却发出一声泣血一般,战意横冲九霄的怒吼。

“武则天!”

那言语之中,压抑着四海之水都洗不净的愤怒和痛恨。

那一腔战意,对着冥冥之中不可见,早已经飞升九幽的女帝而发,怒吼声的余波与钱晨对了一剑。

压着颤抖的有情剑……

钱晨才凝重道“纵然被炼化为神魔两百年,犹然憋着这一口气,我错了!尸魔只是操纵将军尸体的小丑,薛将军真正的战意,从未屈服!”

薛丁山尸体的眼中流出血泪,他紧握着铁锏,意识已经被完全消磨,但犹然有一股不屈的怨恨和战意。

薛丁山被女帝所杀之后,被祭炼成神魔,亲手参与了女帝对李唐剩余重臣的绞杀。

薛仁贵以太帝时残留兵家大将之身,被薛丁山尸魔偷袭至死之时,薛丁山残余意识的悔恨和愤怒;妻子樊梨花被自己所杀,更是痛苦得五内俱焚,但这种种痛苦,愤怒,面对女帝的魔威,依然无法反噬,只能在魔识被斩杀之际,吐出生前最后一口气息,冲破了魔刀的禁劾,吼出对女帝的质问。

女帝高高在上,或许不在乎这一声怒吼。

但旁边的佛骨魔薛怀义却被误伤了,这一声带着无穷战意和兵戈之气的怒吼,直接轰中了薛怀义。

暗金色的佛骨破碎,骷髅头上都爆出了裂痕。薛怀义眼中的魔火遭受重创,怒吼一声道“大家都是被女帝所杀的可怜人,你为何还只针对我?”

“列缺霹雳,丘峦崩摧。洞天石扉,訇然中开。”

钱晨剑势一转,骤然化为无形无色的雷光,在这一刻,藏在那一声怒吼之中,送入了佛骨魔而颅骨内。他微微动用了一丝内景真雷丹的丹气,剑光震动,化为无音神雷送入了佛骨魔的耳中。

滚滚的雷音仿若从九天而来,雷光瞬间粉碎了佛骨魔的魔识。

薛丁山的尸体屹立在旁边,眼中的血光早已熄灭,佛骨魔举着白骨魔珠,抬起白骨浮屠塔好像还想向钱晨背后砸去,但钱晨已经平静的收剑回身,朝着众人走来。

李泌甚至甚至未能来得及出手,那三尊魔头就已经殆于钱晨的剑下。

如今看来,佛骨魔恐怕也未能幸免。

果然,但钱晨走到燕殊身旁的时候,就见佛骨魔身上开释出现道道裂痕,宛如雷霆交织的痕迹,带着点点的紫电……

“砰!”的一声。

佛骨魔的头颅爆炸为一团雷光,紧接着魔体也节节爆开,粉碎在无色的雷光之中。

一代魔头就此泯灭,连手中的白骨浮屠塔也未能幸免。

“惭愧……若非那一声怒吼,我十招之内还杀不了他!”钱晨对燕殊笑道。

“太白老弟的剑法已经登堂入室,若是再纯化剑意,便可称得上一代剑仙了!”燕殊点头道,钱晨知道他在说自己剑法之中夹杂了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如果说前面两剑还只是带有魔意的剑术,那最后杀那两魔的剑法,就掺杂了太多不属于剑法的东西。

当然,这也是一种提高剑术的必由之路。

只要钱晨将剑法之中,不属于剑法的东西化去。他的剑术便能再上一层楼,若是将一身的法术,道行底蕴皆化入剑中,当也是一名上乘剑修了。

岑参神色难掩震惊愕然,这几尊魔头的修为本事,还在他之上。

怎么到了太白兄手中,就变成土鸡瓦狗不堪一击了呢?

而李泌看出的东西则更多……

“既已查明这城中暗流,乃是女帝所留诸魔头所为。其欲破坏长安神土,已然如同大唐叛逆。我便要回报太子,令其禀报陛下,下旨派遣宫中道士、仙官与金吾卫,诸多正神一起,扫荡群邪。”李泌对着几人拱手道。

钱晨却微微摇头道“外无强敌窥伺,城内纵有宵小作乱又能如何?”

“我不信你看不出,这长安之中的魔头只是内应。他们所为纵然能破坏长安大阵,若是没有后面的举动,又如何能毁得了这底蕴无穷的大唐朝廷?”

李泌缓缓开口道“藩镇!”

“安禄山马上就要入京了!”钱晨轻轻颔首“魔劫发动之日不远,而且你也很难说服皇帝!”

“为何?”李泌目光炯炯,问道。

“玄帝与其父既然是继女帝上位登基,如何会不知这些女帝在佛门之中的布置?他们两百年都无所动作,其中必有原因,又岂是你一句话能说动的?”

“接下来怎么办?”燕殊低声问道“我们今日只怕已经打草惊蛇,那幕后之人必有警惕,纵然想要回报玄帝,只怕他也有办法拖延应付。”

“当然不可只相信这魔头的一面之词。”

钱晨道“接下来自然是选一处寺庙,最好在神都大阵的重地,杀进去,验证一番,那里的鬼神,究竟是不是魔头所化。这样才能判断,女帝所布置的神魔,控制了长安多少阵眼!”



第四十五章夜半私为灭魔事

钱晨问李泌道“长安城中,还有哪一处寺庙行迹最为诡秘?”

“若是说哪里还可能藏有神魔……”李泌道“那当是阿难陀寺!”

“那就去阿难陀寺……明日便是千秋节,今夜是最后一个夜禁之夜……”钱晨凝视着天边渐渐泛起的昏光。

此时暮鼓已经响起,长安城的街鼓大阵依次轰鸣,三通鼓八百声过后,还在街上的行人就会被武侯们捉拿去问罪。

周围寺庙的钟声也依次响起。

晨钟暮鼓大阵扫荡阴邪,但却如何扫得去那已经深入长安骨髓的魔头们?

听闻周边的寺庙钟声阵阵,这天王寺的钟声却没有再响起,倒是岑参掌中的天王寺,发出一声声低沉的钟鸣,穿不出这处楼阁。走出天王寺的长安市民惊讶回头,不明白为何在寺中悠长震耳的钟声,在寺外就听不到了。

“去罢!”钱晨低声道“别让它们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

宁青宸从门外走进来,看着楼阁围绕的庭院中粉碎的四大天王神像,地上甚至还有金身的碎骨,不远处的后院里,屹立着一处新立的坟茔——薛将军墓!她是知道钱晨、燕殊下手的利落的,因此也并不惊讶,只是道“我循着两位师兄的玉符而来,今日宴中我已试探出,哥舒翰也是魔修!”

“师兄?”李泌心中一动。

燕殊笑道“大娘来的正好,可愿陪我等去斩除这城中妖魔?”

“两位师兄斩妖除魔之时,总是这般主动。往往不等妖魔恶迹彰显,便先行下手……却是十分的利落干净。”宁青宸笑了一句,继而道“哪处的妖魔,可以算我一个!”

钱晨侧耳听着这长安城中钟声阵阵,从各处的寺院中传来。

他低声笑道“有钟声的地方,到处都是!”

宁青宸吓了一跳“这么多?”

“我还道这盛世大唐,会比我们那儿好一些呢!”

“好不到哪去!越是盛世繁华,越会滋生阴秽!”燕殊感慨道。

阿难陀是一处密教的寺院,位于长安北郭较为偏僻的地方,所以寺院比天王寺要广大。这是一处修行寺院,寺中约有一百多个和尚,平日并不接纳信众烧香拜佛,只闭门修行。寺中的和尚各个深居简出,所收的供奉却不少。

长安的贵人常请寺中的僧人诵经祈福。

阿难陀寺最有名的,便是寺中的僧人曾为相国李林甫念经祈福,得了一枚六寸长,朽钉一般的东西。

宰相李林甫开斋赞佛,为其念经的僧人所得金银器、绢帛、马鞍常价值数万钱,是出了名的大方。

僧人回去之后,并不识得此物。

在拿着此物到西市之后,为胡商所见,以万钱购之……据这胡商所言,此物乃是佛之宝骨,价值连城。阿难陀寺的僧人居然连佛骨都不识得,名声也就越发没落了。

随着八百声暮鼓敲完,街上已经没有任何的行人,长安恢复了静谧,各坊的坊门也关闭了。

此时素来安静的阿难陀寺的上空,出现了拍打翅膀的声音,一只形如蝙蝠,大如飞鸟的东西悄悄落在了寺中。在大殿之中的青灯之前,那蝙蝠一般的东西翅膀渐渐缩小,化为两只耳朵,黑色的毛发也渐渐消失,露出真容来,却是一个人头摸样。

他眼睛转了转,竟然不是死物。

“今日还不到发动的时间……你来干嘛?”端坐在佛前的主持头身不动,低声道。

“天王寺出事了!”那飞头低声道“今日晚鼓,没有听到他们的钟声。”

“乾闼婆善于以音传信,若是那正常的钟声,当带有妙香之味。”主持缓缓开口道“那些人就算动了乾闼婆它们,也不知道该如何敲钟。所以,才露了破绽……”

“不……那钟声根本就没响!”

那飞头低声道。

“我偷听了几个去过天王寺的愚夫愚妇的谈话,他们说在寺内能听到钟声,出来却听不到了!并以为奇!”

那主持敲击的平缓木鱼声终于停了下来,他凝重道“若是如此,今日你来这里,便是十足的蠢事。这般大张旗鼓,并不掩饰,说明他们根本不畏惧我们,而是要打草惊蛇。你过来,只会给他们线索。”

“李泌去过任玄言处,与几个公主府的人一起失踪了。他们可能查到了天王寺!”

那飞头道“他是能见圣的白衣卿相,若是禀报玄帝……”

“这你不用担心,皇帝那边,我们早有准备,是不会听他们的一面之词的。而且他们也来不及了!若是早一月查到这里,还有挽回的机会,但如今箭已在弦上,蓄势待发!神仙也来不及了……”主持没有转过来的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

“那就好……我还要通知其他地方,便告辞了!”飞头低声道。

那主持缓缓回道“注意,不该去的地方……别去!去了,只会带过去线索!”

那飞头耳朵一张,又化为一只大蝙蝠的摸样,拍打着翅膀,从大殿中飞了起来,蹿入了夜色之中,阿难陀寺所在的坊中颇为偏僻,今日夜里虽然能在坊中走动,但也没有什么人。

飞头掠过夜空的时候,只看到有一位年轻士子,在月下散步吟诗。

月色照亮了坊间的曲巷,一位白衣士子一手按剑,在月下度步,脚下是青石阶,头顶是半圆月,如水一般的银色月光洒在身上,士子缓缓朝着阿难陀寺而去。

飞头所化的蝙蝠一般的影子,便有意无意往那处偏了偏,今日天王寺生变,须得谨慎一些。

那士子举着葫芦饮了一口琥珀色的酒液,仰头望月,看到那蝙蝠一般的影子,便低声道“好大的蝙蝠……这是吃了和尚庙里的虫子,才能长这么大吧!毕竟和尚不伤蝼蚁性命,养出来的蚊子才够肥大。”

“怎么说话呢?”飞头有些愤愤。

那士子又手舞足蹈道“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又疑瑶台镜,飞在青云端……”

那飞头也是读过书,识货的人,在天上暗道“这诗不错,若是献对了行卷,应当是能中举的。只可惜明日过后,长安便成了魔窟地狱,再好的文胆,也只是便宜了那九幽的魔头罢?“

“仙人垂两足,桂树作团团。白兔捣药成,问言与谁餐。蟾蜍蚀圆影,大明夜已残。”

飞头獠子掠过那士子的头顶,远远看到一人手持拂尘,如月下仙人一般。不是李泌又是谁?李泌身旁不远处,那髯须大汉,身披盔甲,目光炯炯盯着它。再不远处,一女子华裳舞衣,在亭台楼阁的檐间纵跃,身法之灵动,仿佛比它所化的飞头还要轻盈。

“不好!”那飞头暗道。

它刚想回身去报信,却见那吟诗的士子对月叹息道“羿昔落九乌,天人清且安。此沦惑,去去不足观。忧来其如何,凄怆摧心肝。”

天上的明月垂落月华,欻然如剑光一般,耀若匹练,飞头俯视着下方的来人,哪能看得到头上的月光,当即便被那道剑光斩落,那飞头坠落街上,化为人头,眉心出现一道红痕,脖子处红缕一般的痕匝,开始渗出鲜血。

月中剑光欻然一射,即遽敛为太阴之精,化为普通的月光洒落。

这一剑隐在月中,无声无息,甚至连剑气都没有半分,未惊动长安城中任何鬼神。

钱晨徐徐向前,夜里守门的僧侣听闻脚步声,透过小门去看,却见他一副士子踏月而来的样子,便透过门低声道“本寺只在十五,三十接待外客,而且如今已经晚了,贵客请去吧!”

却见那士子笑道“贵客不接待,恶客可接待?”

那僧人不知怎么回答,却见钱晨腰间的长剑已然出鞘,透过那木门就刺入了他的心口,知客僧人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就一头栽倒。

钱晨用剑锋轻轻一切,那门锁的两根铜芯便如烂泥一般平整的划开,静谧的夜中门轴的吱呀声缓缓、沉重的响起,旁边一位僧人闻声来看,却见剑光一闪,意识甚至都未能察觉,就颈上出现一条血线,栽倒在旁边的花坛里。

燕殊进了门,看着两具尸体诧异道“师弟,我们是来除魔卫道的,你怎么搞的跟强梁上门一样?”

钱晨剑光一闪,将大门后两幅彩绘的天王神像也斩杀了!

那天王神像虽是画像,却犹然断首,画像脸上面露惊恐之色。

钱晨低声道“这寺中一鸡一犬,乃至画像彩绘,鼠蚁虫雀都不能放过……这寺中的魔头,乃是阴阳神魔,一阳魔为主,当配四十九阴魔。任何有灵之物,都能成为阴魔寄托,当以剑意斩绝!”

李泌微微点头道“正当如此!”

宁青宸落在飞檐上,看着一行人犹如灭门的强盗,干这事的老手一样,李泌一记拂尘扫在不远处的鼠穴洞口,那三千青丝根根刺入,听洞中传来几声惨叫,便再无声息。燕殊之剑,乃是汉剑的形制,适合双手使,他一剑便砍下了门口的两尊石狮头颅。

钱晨施施然解开腰带,挂在了门口的飞檐上。

敞着衣襟,缓缓走入这阿难陀寺之中……

宁青宸恍然有一种错觉,这不是他们在除魔卫道,而是一伙魔头冲上寺中要灭门。



第四十六章千轮千法,圆满不破

钱晨当先走向天王殿中,殿前有韦陀石像,拄着金刚杵。

那石像低眉顺目,面容平和,身披石质的彩绘神甲,手持金刚杵拄在地上,那金刚杵也是赤铜所铸,散发着隐隐的神光,若是鬼怪闯进来,只被这韦陀神像一撞见,便要魂飞魄散了。但这次进来的却并非小鬼……

钱晨提着有情剑,在韦陀神像面前等候了一会,神像并没有反应。

钱晨只好绕过那韦陀,朝着后面的四大天王神像而去,他刚走过韦陀石像,那石像的面目就突然便得狰狞,原本低垂的眼睛开始瞪大,口中的獠牙也暴露了出来。

他龇牙咧嘴,面目赤红,悄悄举起了手中的金刚杵。

准备朝着钱晨的后脑勺打一杵。

那四大天王的神像也悄悄握住了手中的法器,天王殿中还画满了壁画,画上的人物生动,都是一些比丘比丘尼礼赞诸佛,以及韦陀和四大天王的本生伏魔像。那壁画的画工绝妙,钱晨站在面前,登时感觉这画得了神意。

特别是那壁画中人物的宽袍大袖,给人一种欲鼓舞摇动起来的感觉。

“吴带当风!”钱晨赞叹道“这莫非是吴道子所画?”

殿中的四大天王,眼珠转动,一只操弄龙蛇的天王放下肩膀上的毒蛇,缓缓游动到钱晨身后。韦陀神像举起金刚杵,那铜杵约有数百斤重,在那神像的催动下,灵光流转,却是一件不错的法器。

一蛇一杵突然出手,龙蛇咬向钱晨的咽喉,韦陀杵当着钱晨的后脑砸下去。

钱晨叹息一声,突然剑光一转,将那壁画之上的种种彩绘,各色比丘统统斩首。韦陀手中金刚杵高举,但自己的脑袋却突然掉了下来,砸的地上哐哐作响,龙蛇身子弹射到了半空,却化为一段木雕坠落下来。

掉落的韦陀头颅滚了两圈,面目狰狞,哪里看得出来是一尊佛像?

分明是一只夜叉!

四大天王刚要怒吼,便见一道剑光封住了他们所有的声音……

“这阿难陀寺的天王,修为不如天王寺的啊!”钱晨幽幽叹息一声。

阿难陀寺的大雄宝殿之中,面对佛像而坐的主持,自从飞头走后就再未有任何的动作,他凝视着佛前的一盏残灯,灯火昏黄,不时的跳动一下,让佛像,主持投在墙上的影子扭曲起来,那影子瘦长而扭曲,古怪的如同妖魔。

笃,笃……

木鱼声安静的平和。

这时候主持面对的坐佛之像缓缓开口了。

“方才从这里出去的那飞头蛮死了!飞头一死,尸身即刻腐烂……他的弟子发现了其身已臭,便慌忙通知了那里的神魔。”

“他果然被人盯上了!”主持开口叹息道。

“他一死,说明阿难陀寺也暴露了!”佛像低声道“要不要通知主上那边,请人过来……”

“不可,当以明日的大事为重。”主持缓缓开口道“如今那群正道就希望我们乱,他想我们动,我们就偏不能动。这阿难陀寺虽然不是龙潭虎穴,却也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长安城内那些正道中人都被监视着,来的人一定不会多。”

“我们能应付……阿难陀寺,可不是天王寺!”

那主持缓缓抬头,但他毗卢帽下赫然是一个皮包骨头一般的干尸,那毗卢帽上的毗卢佛像,都是燃烧着魔焰的白骨神魔,白骨神魔像抓着一个男人,腰间围着九条摇曳的人皮裙,脖子上带着骷髅佛珠。

毗卢帽的冠珠,赫然也是一个张着口,面目狰狞的骷髅,只有拇指大小,但面目却异常清晰。

那干尸一般的主持根本没有下巴,他笑得之所以诡异,便是因为只有上半边的嘴角在扯动,下半部分空空如也。

所有的话语,都是从他敲打的木鱼之中传来,那木鱼赫然也是一个白骨人头,主持拿着一截小腿骨,敲打着它的头盖骨。

骷髅木鱼下颌开阖,从中传出诡异的笑声

那佛像微微低头,听主持道“阴魔无形无质,能寄托在任何外物之中,若是寄托之物杀不完,它们就永远死不掉。更有阳魔能够统率,有无穷变化,乃是最为难缠的神魔之一。”

“它可以是墙上的壁画,坊间的石像,檐上的漆雕,可以是沙弥,僧人,甚至老鼠虫豸,就连草丛间若有若无的鸣虫,都有可能是一尊阴魔,若有人来犯,他们便会发现身边的一切都成了魔头的寄托,这座寺庙有多少神像佛像?数也数不清!”

“更有我找吴道子所绘的壁画,他的画有神韵,若是用足精神,能叫画中的种种都活过来。当然,他为我们所画的壁画,并不会如此,但只要阴魔附上去,那些神佛都会活过来!”

“面对着吴道子所画,有神韵的神佛,只要来犯者心中有一丝畏惧,那神佛便会如传说中的那样,拥有无穷神通。”

“阴魔本就有世间最强的幻术!”

那佛像缓缓开口道“若是来人心中并无一丝对神佛的畏惧呢?”

主持低声笑道“世间哪有这种人?神佛之相,乃是最难堪破的相,除了那帮呵佛骂祖的禅宗,就算是正道中人,面对着满天神佛,也当心有敬畏。连这些敬畏都没有……那还是正道吗?岂不是和我们一样了?”

“阴魔像佛,畏惧了它们就是佛!”主持笑道“只要心有一丝挂碍,便堪不破,堪不破啊!”

骷髅木鱼咧着嘴,低声笑着。

“那四大天王,乃是四个雪山大轮寺有根基的僧人尸骨,阴魔附上去,便能使用大轮寺的神通。那大轮寺号称千佛转轮,能运转种种,一轮便是一种法术,号称千轮千法,其中那四个僧人尸骨能运转本命的金刚轮,胎藏论,灵宝论,琉璃轮。”

“金刚轮混元不破!”

那天王殿中,一个天王残骸坠落在地,他双手在胸前撑起一个运的架子,掌前仿佛有金刚轮转,象征佛法的道理犹如金刚一般不可破,如一般混然圆满。但他胸前正中一剑,正是从那金刚轮的中心刺入,毫无滞碍。

正如钱晨领悟的魔道道理,凌厉而无所挂碍,便是连佛法都无法稍稍滞纳。

那天王的脸上,满是狰狞,不可置信的表情。

旁边另外一位天王,浑身泛着琉璃般的光泽,双手如同托举着一日一般,那琉璃光华笼罩之处,方圆五六丈内仿佛要结成一层琉璃法界。将来人困住。

但琉璃法界破碎,他被一剑刺在了眉心,也了了帐。

“琉璃轮法界光明!”

其他两大天王同样法体破碎,一个被从上到下,一剑整齐的分成两半,他撑起的甚至未能完成,这胎藏论还藏在他的身体里,被一并斩破。

“胎藏轮一切具足!”

“灵宝轮神通无量!”

琉璃,璎珞,舍利,晶灯,黄玉,玛瑙,黄金,白银,砗磲,珊瑚等等佛宝碎裂一地,一个镶嵌满佛宝的,破碎在一个大坑之中,法论中心处,印着一个无比显眼的脚印,最后一位天王面部朝下,后脑整个的碎裂开来。

“当然,任由它雪山大轮寺的佛法如何精妙,也难逃那阴阳五十神魔之手,阴魔变化无穷,寄托神像之上,纵然神像被破,它们也能逃得出来,再寄托其他法物!”

钱晨把玩着手中四个黑影一般的阴魔,随手把它们盘成珠子状,在手里滚着玩,那阴魔身上的麻麻赖赖,阴冷扎刺,都被滚圆乎了。

在钱晨的手中老老实实的,不敢作乱。

“纵然天王殿被破……接下来还有菩提殿,接引殿、毗卢阁、菩萨殿,最后才是这大雄宝殿。每一殿都有阴魔寄托的法相。没一尊法相都是精心炼制,有无数神通,那来人只怕都到不了大雄殿,面见你我!”

宁青宸纵越在各处飞檐之上,那画栋之上的种种雕塑佛像都活了过来,大的能到小腿,小的只有拇指大小。

一道剑光带着点点的紫霞泛起,往往一剑便能将朝她杀过来的雕像斩碎。

她的手中出现了一个玉镯一般的白玉环,上有龙雀之形,只是一套,便将能抵挡飞剑的种种雕塑收去,往往她刚一落足,便有一股黑气蹿了上来,将那无数雕塑活化,当那雕塑全被斩头颅,黑气将走之际,一张犹如紫霞所化的云光帕子,便将那黑气捞住。

阴魔黑气左冲右突,宁青宸只将云光帕往身后一抛,就徐徐落入阿难陀寺诸多殿堂正中的一处高台上,那里放着一口磁瓶,将云光帕吸入之后,又吐了出来,上面的阴魔便被化干净了。

李泌和岑参二人走的是右路,这边是寺中园林,有一处功德池,功德林。

李泌挥舞拂尘,树上的鸟雀,虫豸打下来,拂尘拍死,有鸟雀化为妖魔,要与他厮杀,李泌手中拂尘银丝根根,犹如三千把神剑一般,从四面八方攒刺而来。那妖魔往往走不过一合,便被杀掉……

岑参的利剑化为飞雪,将功德池中的龟,蛇、鱼、蛙尽数斩首,那龟化为妖将,背负重甲来抵御,蛙手持钢叉,要刺他的面门,虾兵蟹将,鱼妖蛇妖,却在岑参飞雪一般的剑光之中,被一一斩落。

李泌杀完了功德林中的妖魔,便前来援助,一拂尘扫过,便将那龟将拖了过来,随手一震,真气毙杀。

看到功德池中空空如也,李泌甚至将池的每一朵莲花都斩落了下来。

“秋天了还有莲花……必是妖异!”李泌冷哼道。

那边燕殊走得是左边僧堂,藏经阁,食堂的路径,他将沿途的佛像的脑袋都摘了下来,那僧堂寂静,燕殊刚踏入其中,就看见大通铺上数十人像死了一样安静的躺着。他手中长剑一摆,便看到那墙角处有人腿不打弯的站了起来。

燕殊一声冷笑,手中的剑光扯出一道长龙,浩浩荡荡的剑气斩落那颗颗光头,任由僧堂之中无数和尚化为尸魔,冲了上来。

他手中的剑只斩杀不停,看着那一颗颗光头落地,燕殊若是其他生灵还有所顾及,但一看到光头,便不再担心会有误杀。

剑刃挥动之间,展现了超绝的杀伐武艺。

钱晨沿着中轴线一路向前,一路过了菩提殿,接引殿、毗卢阁,脚步未曾迟缓半分,手中的阴魔已经凑成一串十八颗珠子,被他用线系了起来,捻在手中把玩。到了大雄宝殿之前最后的菩萨殿,四位大士已经在殿中等待许久。

它们脸上不见慈悲,反倒是凝重,惶恐之色多一些。

瞟见钱晨拿在手中的珠串,更是有些瑟瑟发抖……

“别那样丧气……”钱晨微微一抬有情剑道“你们可是菩萨啊!正所谓求佛不如求己,又不是泥菩萨,难道还保佑不了自己吗?”



第四十七章杀魔灭口

大雄宝殿之中,渐渐静谧,只能听闻到佛前油灯爆出的烛花声,木鱼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那干尸一般的住持脸上看不出什么神色,但他握这木鱼槌的手却有些不平静的颤抖。

那大佛缓缓开口道“你听,刚刚还能听到窗外的虫鸣,如今已经听不到了!”

周围安静的有些诡异,唯一一只还在发出鸣叫的蛐蛐声,从大雄宝殿的墙角传出来,都微弱了三分。那佛前青灯灯光摇曳,映照着住持的脸一半在黑暗中,一半在昏暗的灯光里,那干尸一般的脸上浮现的表情已经无法看出,只是恐怖狰狞。

大佛安慰道“也许只是停了一阵,那虫豸就是这样,鸣叫都是一阵一阵的。”

住持低声道“那些都是蛊魔……”

大佛沉默了半响,才开口道“每天趴在那里叫,不会很累吗?太为难它了吧!报晓的那只鸡也是……”

住持语气木然“这是累不累的事情吗?”

“报晓的鸡是食脑魔。”

“这寺中的一草一木,一虫一鸟都是魔。为了防止正道中人暗中潜入寺中,我早已将这里经营成铁桶一般,想要那些鬼祟不潜伏进来,须得将所有可能潜入的东西,都提前布置成我们的魔。“

这时候,墙角鸣叫的蛐蛐突然停止了。

住持终于第一次移开了他的脑袋,那干尸老僧将白骨木鱼缓缓移到了侧面,骷髅木鱼的两只眼睛死死盯着墙角的方向——那里,一只小拇指大的小人拎着一根泛着灵光的细针,将墙缝里的蟋蟀钉死了。

那蟋蟀背有鬼面,两眼是不同色的阴阳眼,头顶的斗丝脑盖也是犹如混铁一般泛着金属的光泽,赤须粗长如真相,鲜红如鸡血,生就死人头骨牙,后腿的锯齿如闸刀一般。

若是叫长安好斗虫的贵家子弟看了,当真是千金难求的一只魔虫。

这般好虫如今尚在针尖上无力的挣扎,小人抖了抖针尖,将上面的挣扎的促织踹了下来,一蹦一跳的继续搜寻,它如同天生有灵觉一般,又盯上了屋顶上吊下的一只浑身漆黑,背有鬼面,头生八目泛着绿光的蜘蛛。

那蜘蛛猛然膨胀成斗大,要将小人一口咬死,不说牙中的剧毒,只是这身形都能把小人一口吞了。

但那蚕豆大小的小人,只是一跃便显化无形,然后随手一针掷出,将那蜘蛛钉死在柱子上。

“这是耳道之神!”大佛缓缓开口道“能报未来事,但身体孱弱,就算一个凡人愚夫也能抓到它。”

“但这一只好像有点不一样!”

耳道神蹦蹦跳跳的手持细针,一路杀过来,把那肉眼难见的虫豸,都钉死了好几只,一路从墙角转到檐下,从房梁蹿到佛堂坛桌之下,一路上留下细小的虫尸无数。

周围越发寂静了!

那白骨魔和佛像都感觉诡异,不敢轻易出手。

直到那小小的耳道神越来越猖獗,既然跳到了那住持的毗卢帽上,将上面的几个虱子都刺死了,那虱子一个个跳动的犹如幻影一般,缩起身子之时,微小的要能窥见极细微处的法眼才能看见,胀大时能吸光一个成年男子的鲜血,趴在人脸上,犹如人头一样大。

那时候,它腹部的五官摸样的图画才会显露出来,犹如一个人在诡异笑。

等这些虱子跳走,只剩下一具连脑浆都没了的枯骨。

但这般来无影去无踪的虫魔,在那小人的针尖下却都逃离不了,任由它们缩小到多少,跳得有多快,那小人都能未卜先知一样刺死它们。

干尸一样的住持终于忍不住了。

那毗卢帽上的神魔睁开了眼睛,伸手向耳道神抓来,耳道神咿咿呀呀的怒吼一声,拿着针尖为剑,要与它搏斗。

不消三个回合,就被那神魔打的找不着北……

耳道神只得愤愤的叫了一声,就消失不见了。

佛前的干尸住持干笑了一声,声音从白骨木鱼之中传出,回荡在空荡荡的颅骨里,带着回响,分外的诡异,它低声道“如今的正道,也这般鬼鬼祟祟,故弄玄虚了吗?”

“急什么!”门外有人压低声音道“还没轮到你们呢!”

干尸住持听闻那熟悉的声音,猛然伸手一挥,衣袖之中蹿出一股无形阴风,打开了那殿门,却在门口撞成了一股无形的气流,那殿门打开,赫然有两尊神像挡在那里,一尊是骑着青狮的文殊菩萨,一尊是干瘦托钵的迦叶尊者。

“你们两个不在菩萨殿,来这里干什么?”住持冷哼一声道。

“看门!”文殊坐下的狮子畏惧的瞟了一眼身后的菩萨殿,看着住持的目光就有些不客气,那文殊菩萨相开口道“为你们看门!”

迦叶尊者也缓缓道“住持,我们也是没办法!不然还轮不到你们,就得先轮到我们了!弃明投暗,依附强者,对于我们魔道来说不是理所当然吗?”

“魔道,还有谁能比大天魔更强?”住持缓缓道“你们两个走错路了!”

文殊迦叶不再说话,这时候住持挥手,打开了大雄宝殿所有的门窗,那月光照入佛堂之中,窗外人影绰绰,却是好生热闹。

主持看到一个黑衣男子站在窗口处,带着只到他小腿大小的两个金银童子,在收拾地上的蛊魔残骸,无数诡异的蛊虫在掉落在树下,陈尸在草丛里。

不远处的地面上甚至还有无数蛊虫汇聚而成的一个人形,被一道刀痕拦腰斩成两段。

一个面目隐藏在黑袍下面,偷偷将蛊虫吸入自己的身体里的魔头朝着那黑袍人点头哈腰的谄笑“你可要跟主上说,我本领虽然不行,但还是能为主上打点一些小事的。这般蛊魔,我抬抬手就杀了。可千万不要把我换掉。”

“我一定勤加修行,炼成万蛊真魔之身!”

“知道了!”黑衣魔修不耐道“在主上面前,我这不成器的也说不上话。而且主上虽有天纵之姿,却也不耐魔道。若非这次得了几个阴魔,又需要人手,还轮不到我等化身出来呢!”

“原来是我魔道的同道出手……天魔大计面前,尔等竟也敢内乱吗?”

主持看了一眼那蛊魔身上的刀痕,缓缓点头道“天魔化血神刀……有些火候了。当是我九幽一脉!为何杀上门来?坏了大天魔的大计,尔等必求死不能。”

“大天魔?”那黑袍蛊魔冷笑数声道“我们只知太上天魔,不知道什么大天魔。”

“太上天魔?”住持面露疑惑,看向了那黑衣魔修。

黑衣魔修微微一愣,低声道“别看我,我可不配!”

文殊菩萨相安慰住持道“别急,马上轮到你了!”

迦叶尊者相也举着手中的陶钵,叹息道“我等不知太上天魔和大天魔哪位是强者,但你一定是弱者,所以,老住持,对不住了!我等也是实在没办法!”

文殊相的阴魔冷笑道“你难道真的被佛法感化了不成?”

“我等魔头叛服无常,背信弃义不乃是常事吗?这有什么好对不住的?”

迦叶暗暗瞟了它一眼,心道“愚蠢!这等事情做得说不得,那位太上天魔伪装成正道弟子,混入正道之中。显然与大天魔麾下那裸的强者为尊有些不同,须蒙上几分伪装来,面子上要做的几分。天魔主上自己能魔性不定,但我们作为属下,须得装出一副忠孝礼义的样子出来。就算天魔主上不信,也终会舒服一点。不虚伪一些,早晚要吃苦头的。”

钱晨的身影缓缓从菩萨殿走出,殿中的两个魔头才知道,正主来了!

此时阿难陀寺内所有生灵,除了大雄宝殿的两个,终于都被尽数杀绝了。

就连那地上长的一草一木,都被断绝了生机,如今虽然还有几分翠绿,却已经奄奄,等到明天就会一片枯黄。

钱晨徐徐而行,一边透过那数十尊阴魔,去窥探这两魔的气息。

“一个堪堪摸到阴神层次的神魔……若是叫你以阳魔之身统率四十九尊阴魔,当有阴神之威……可惜,现在它们都是我的魔了。废了……”

钱晨看了一眼那枯骨一般的老住持,便窥破了他的底细。

“一尊邪神……阴神层次,大约结丹两三品的战力。”

钱晨继续看向那尊大佛。

神魔与主人息息相关,无殊一种特殊的身外化身,根本无法和道门、魔门的真传相比。

就算有阴神修为,也比不过道门结丹上品的俊秀。

如等闲的结丹神魔,钱晨就算只凝练一品外丹,也挥手间就能弄死千百个,燕殊只有七品外丹,都能力敌其三四十尊神魔联手,所以这般神魔斗法之时,当是数十尊结阵,化为神魔法相,由魔主操纵才有十分之威。

“长安如天王寺、阿难陀寺这般的寺庙数百,若是有一半是魔道布下的棋子,那就有数百结丹战力的神魔。”

这已经是钱晨前所未见的手笔了。就算在中土,多少仙门宗派,拿得出阳神高人,却拿不出这么多的结丹修士。道门佛门,仙门世家的结丹都是要自己辛苦培养的,哪有魔门杀戮生灵,炼制傀儡一般出产迅速?

这么多神魔突然发难,一瞬间把长安杀成空城都不是说笑。

如今能压制它们的只有长安大阵,晨钟暮鼓,兵家修士,朝堂之上修行的百家高人,还有这遍布长安的无数寺庙。但最关键的数百家寺庙道观,却不知被神魔渗透了多少。

“非常时期,只能行非常手段!”钱晨神色平静。

经过前番顺藤摸瓜,找出的诸多线索,钱晨已经确定明日千秋节之际,将会有大变发生,根据所得的线索,他猜测应该是女帝作为大天魔时,留下的诸多神魔在长安洛阳作乱,打破城防,给安禄山等人的藩镇提供机会。

里应外合,一举攻陷两京。

但还是有很多地方,钱晨没有搞明白,安禄山虽然有些实力,但比起支撑李唐的佛道两家都有所不如,更何况李唐朝廷本身汇聚百家修士的庞大潜力。安禄山就算是元神之尊,也扛不住这么多高人。

他掀起魔劫的底气究竟从哪里来的?

只靠女帝留下的那些魔头吗?

女帝自己尚且被正道所制,不得不还政李氏。安禄山哪来的这般野心?

终究还是差了许多拼图!

“若是长安城中的那无数神魔,无法可制,说不得只能再行以魔制魔之法了!”

钱晨决定做两手准备,一面准备动用天魔舍利,克制长安诸魔,必要时化身天魔,争夺魔道的主导权,给幕后之人一个惊喜。

一面试着寻找其他线索,看看没有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天魔舍利已经是他的一张底牌,敌人的底牌还没翻开,就先动用自己的底牌。

乃是不胜之兆!

钱晨也曾试过将那六欲神魔,兵甲尸魔、佛骨魔收服魔识,挖出其后的黑手。

但无奈大天魔的名号,本身就被施加了无上魔咒,能断一切因果,任何法术都无法查探。别说搜魂了,就是卜算天机,都算不出来。

也只有阴魔这等还没有资格知道内情的小魔,才能被钱晨反过来收为己用。

如阳魔,尸魔、佛骨魔这等稍微知道此事一些的大魔,都受冥冥之中的禁制,生死操之幕后之人的手中。一个念头,就能让它们与钱晨俱焚。所以钱晨下手杀戮的时候十分果断,根本不准备从它们这里挖出什么来。

钱晨隐隐有些感觉,这种禁制,应当与‘天魔’的身份有关。

“今夜……应该是最后的机会了!夜禁隔绝了那数百寺庙,让这魔道所据的寺庙成为孤岛。一间一间的清理,杀上一夜,也许能摧毁魔道的一小半布置。”

燕殊和宁青宸,李泌,岑参几人各自清理了自己负责的地方,正朝着大雄宝殿而来,突然间,听见大雄宝殿处一声霹雳似的巨响,如同旱雷声滚滚。大雄宝殿之中,一尊数丈高的佛像金光大放,手结法印,正欲鼓起神威显化百丈法身之时,就突然轰然崩塌,被彻底打碎。

继而一道雷光泛起,正中那大雄殿中。

燕殊等人只能看到雷光之下,一个干尸一般的魔头仰天长啸,想要怒吼出什么,但它的声音被雷声掩盖,整个长安都只能听闻雷声。

随即,干尸就在雷光之中粉碎……连一丝魔识都无法逃出。

那殿前的文殊、迦叶具为之颤抖,心中只道

“杀魔灭口啊!”



第四十八章道门镇守,司马子微

为了掩饰自己以魔道之法出手,钱晨随手杀了这两个魔头灭口,那一应寄托阴魔显化的神魔,也都被他暗中送入长安潜伏,方便他隐秘行事。

李泌看了大雄宝殿门口的两尊神像一眼,道“这两个魔头如何处置?”

化为文殊,迦叶的两个魔头心中更加畏惧,生怕自己也被杀魔灭口了。

钱晨淡淡的扫了他们两个一眼道“魔头畏死,已献出长安可能被魔道控制的寺庙名单,已求存身。”

李泌迟疑片刻,问道“可否将它们两个借我一用。”

“你想去告御状?”

钱晨猜出了他的打算,摇头道“没用的,魔道已经算的万全,你到了玄帝面前,也告不倒他们。”

“长安寺庙供奉的皆是神魔,城防危在旦夕,此事除了陛下,其他人已经没法可想!只有陛下下令……才有机会。”李泌道。

钱晨却还是摇头“玄帝早就应该知道了!”

“难道不试一试,就放弃了吗?”李泌皱眉道。

钱晨低声问道“如果……大天魔就是玄帝呢?”他冷冷的看着李泌,身旁的岑参和燕殊具是一惊,岑参摇头道“不可能,陛下富有四海。这天下都是他的,他毁掉自己的天下干嘛?”

“不要忘了!女帝可是做过大天魔的,若是将自身的魔道传承下来,长安的天子岂不是最有机会的?大天魔之位,也有传承。若是女帝留下传承,还有谁能比后来的天子得到传承的机会更大?而且,就说这天下……”

“在有的人眼中,也是不如自身的道行,不如这长生不死来的重。”

钱晨悠悠道“毁掉自家的天下,换一个飞升之位,谁又能说值不值呢?”

这一番话,叫燕殊都有些动摇了。因为在他看来,若是能飞升为天魔,舍去一个迟早要传承下去的天下,也并非不可想象。毕竟身外之物,哪有自身的道行重要?

只是这就是道人的想法了!

他终究不懂那些帝王将相的想法……

李泌坚定的摇头“陛下……却是没有这般的狠心!”

“我知道玄帝没有这样的气魄,但魔道只要让玄帝认为自己是大天魔就行了!”钱晨低声道“这长安城中的魔头,已经存在了两百年。玄帝有太多机会将其除去!他没有动手的唯一原因,只有可能是这些魔头已经获得了他的信任。”

“你猜这些魔头,如何能获得玄帝的信任?”

李泌颤声道“自然是奉其为主!”

“皇帝的位置太高太高,总会遮蔽了人的眼睛,玄帝敢驾驭哥舒翰、高仙芝、安禄山这般的魔将,难道不敢驾驭那些神魔吗?只要他认为自己就是大天魔,那真正的大天魔就能藏在他的影子里。无论做什么,都多了一层方便。”

“所以,我们在这里闹的这么大!”钱晨往那大雄宝殿的废墟之上一指道“长安城隍呢?鬼王钟馗为何不出手?”

“只有一个人能让鬼王钟馗对这些熟视无睹,因为他已经妥协过那么一次了!”

“女帝登基之时,以大天魔之身统御天下,钟馗为何能活下来?他若正邪不两立,早就应该死在了那时候。所以钟馗会对皇帝妥协。”

“钟馗之前不对这些神魔出手,是因为它们都是女帝养的魔。”

“如今钟馗还是不对这些神魔出手,它们就应当加入了另一个皇帝的麾下。”

“所以,你去大明宫告状,跟玄帝说要处置自己养的那群魔头,可能成功吗?建立信任需要时间,摧毁信任也一样,如果有足够的时间,我相信你能让玄帝怀疑它们的忠诚。但……你没有那么多时间。”

李泌无言以对,不得不说,钱晨的猜想确实是最合理的。

“我不反对你去告状,此时告一告,非但能安一安幕后之人的心,叫他以为我们计止如此,也能再试探出那大天魔的另一手准备。你甚至不一定能见到皇帝……到时,我们便能看清是谁再阻止你面见玄帝。”

“那个人,便是大天魔的另一重障眼法。”

“这事可以等到白天,而且不能耽误接下来的除魔之事!”钱晨断然道。

燕殊拿出了降魔剑匣,背在身后,道“这群魔头实力不凡,不用真本事,我还未必砍得下它们的头颅。”钱晨微微点头道“那人还未显露行迹,看来他知道的比我们多很多,完全有耐心等下去。但我们却等不了了!师兄无需顾忌,只要杀干净那些魔头,就不会有人知道是谁出手!”

燕殊眼睛一亮,大笑道“师弟所言,深得我心!”

宁青宸有些犹豫,钱晨微微一笑,伸手轻轻拍在她的后背,宁青宸刚惊讶侧目,就感觉到一股犹如冰魄一般的冰凉丹气度入自己的气海之中,她微微感应,便生出无穷的法力加持。钱晨微微颌首,示意她不要言语。

有了这广寒冰魄外丹的加持,宁青宸也应该有了能独自对付一处魔巢寺庙的能力。

钱晨又招来金银两个童子,把自己挂在阿难陀寺山门的雷芒电索和放置在清凉台上的磁光瓶招来,交给两个童子道“待会你们就拿着这两件宝物,听我吩咐,去那庙中。看见魔头便拿着绳索和瓶口对着它们,念动咒语,默默钦祝催动法器,自然能收拾那些魔头。”

两个童子抱着那瓶子,提着索儿,雀跃不已。

耳道神从钱晨的领口跳出来,先飞过去,踹了那雷霆之下化为一团焦枯的住持一脚,把它头顶那黑乎乎的帽子给踢歪了。同时回到钱晨身前,眼巴巴的看着他,指着金银童子两个咿咿呀呀的乱叫。钱晨随手按下它,笑道“就你这本事,连一个法器幻化魔神都打不过,我也就不托付重任给你了!”

耳道神只是不依,跳下去,就要抢银童子手中的磁光瓶儿。

那银童子只把瓶口对着它,念了一声咒语,瓶口便放出一道元磁神光,将耳道神收入瓶中,耳道神先天便有遁法,那阳魔都拿不住它,但面对这元磁神光,却毫无反抗之力的被收入瓶中。钱晨笑骂了一声,这才招来磁光瓶,将它放了出来。

耳道神见两个童子手上有依仗,只能嘤嘤的哭叫了两声,就跑到钱晨的肩膀上坐着生闷气。

李泌看了这情况,便出声问道“在下应该也可以对付一处魔巢!”

钱晨便给了他几个寺庙的名字,叫他一一杀过去。

岑参有些犹豫,他自知本领不够,但又有为国出力之心,便想和李泌一同去,钱晨却唤住他道“此次要多处同时动手,人手紧凑,岑兄可愿算一个?”

岑参咬着牙道“参……不敢推辞!”

钱晨将一枚玉如意交给他道“见到神像你便扔出这如意,若是被打的粉碎,那就是魔头……”

“若是没有被打的粉碎呢?”岑参接过如意,心中有些小兴奋,不禁追问道。

“那就是比较强的魔头,你用如意发出的玄光控制住他,我等即刻来援!”说罢,钱晨掏出几张玉符,没人都塞了一枚过去,约定好守望相助,安排好相互回援的法度。即刻准备在长安十几处寺庙同时下手,清除完一处的魔头,即刻去另一处。

“要不要唤公主那边,也一起动手?”燕殊问道。

钱晨微微摇头传音“公主是我们明日进入千秋大宴的依仗,此时不宜轻动,而且玉真观应该也是长安大阵的一处要地,公主手中有功德印,关键时候,或可镇压一二!”

说话间,却有人缓缓从阿难陀寺的山门步入,看到门口那被斩首的守门天王彩绘,两个头都滚在旁边的石狮子,不禁啧啧称奇,叫道“好利落的后辈!”他一路所经之处,连一只活的虫儿都没有,又看到僧堂处滚了一地的光头,又不禁叫了一声“好和尚!死和尚!”

宁青宸闻声张望,看到远处一个身着道袍,三缕长须飘飘然,很是有些仙风道骨的道人踏月而来。

李泌也看清了来人,诧异道“司马承祯!他为何会来此?”

“我为何而来,你当问那个小辈……”司马承祯一指钱晨道“闹的这么大声势,不就是为了把我引过来吗?”

钱晨笑道“我已经等候前辈多时了!”

“长安重地,女帝昔年所遗留诸多魔头余孽,怎么可能无人看守。这诸多寺庙镇压长安城,隐隐形成笼罩全城的禁制,又怎么可能无人镇压?前辈应该就是我道门负责镇压长安的镇守!”钱晨双手结了一个太极印,然后转为一个浑圆如珠的手印。

司马承祯双手结道一印,继而展开如卷轴,笑道“原来是楼观道的同道。我便是当代道门的正一天师,司马子微!”

“天师?”

“天师?”

燕殊、宁青宸和李泌,岑参具都有些震惊,燕殊结灵宝印,转右手剑指道“少清弟子,见过天师!”

他有些迟疑道“敢问天师,是否隐藏了修为,为何……”

“我还不是元神……”司马承祯叹息道“先前三位天师被女帝所迫,袁李两位天师提前飞升,最后一位叶法善天师也于玄帝即位后三年便飞升而去。临走前才匆匆把天师之责留给我,所以如今还未能修到元神……”

钱晨面色有些古怪,燕殊也不知该如何说。

这是他们见过修为最低的天师了!就算魏晋中土世界没落,每一位天师都至少是元神真仙,到了这司倾国的血亲后辈,怎么就连元神的修为都没有了呢?

“洛阳也应该有一位天师……”钱晨迟疑道。

“你们楼观道的张果!”司马承祯奇异道“你身为楼观道弟子,这都不知道吗?”他仔细看了钱晨一眼,低声嘟囔道“掩饰了面孔,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楼观……”他双眼发出一道神光,堪破了钱晨的伪装,突然大惊失色,连道一印都捏不住了!

“你怎么和……长的……”

司马承祯突然打了一个寒战,听闻钱晨语气隐含威胁道“前辈,说话要小心!”

司马承祯连忙道“哪里哪里,果然是楼观道的同道。我这天师也是匆匆上位,哪里敢称前辈。大家平辈论交……平辈论交!”

他左右打量了一下,一拍大腿道“这里什么四时果盘,果饮佳酿都没有,稍等,我从皇宫挪移一些出来!大明宫的司厨还有有些本事的……我看看,今天他们为贵妃准备了玉珍宴……十六道灵膳。我这就挪移过来!”

钱晨连忙唤住他道“你这般挪移了人家的膳食,万一那边无法按时准备,是要死人的。”

“道友说的是……”司马承祯苦笑道“道友……怎么有心到长安来了?过来也得吩咐玄帝一声?让他好好迎接才是。”

“咳!”钱晨咳嗽了一声,低声道“时间不对,我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李泌一头雾水,什么人能让玄帝相迎,那李太白,先是一个诗人剑客,又成了楼观道弟子。还有此人真的是道门天师吗?为何这般……心虚呢?

司马承祯连忙道“是极,是极!还是说正事吧!”再说下去,他怕是要忍不住去擦头上的冷汗了!堂堂一个道门天师,连汗都被迫出来了!可见这是何等的窘迫……

“长安大阵的设置,还得从魏晋之时,那场旷古魔劫开始说起……”



第四十九章神都大阵,九幽裂隙(补一号更新)

“魏晋之时,魔道打开了通往九幽、血海、穷荒、大冥、魔极五处魔界的裂隙,使得千万魔头涌入中土,时有五魔乱世。”司马承祯叹息道“中土生灵五不存一,当真是旷古魔劫!”

燕殊,宁青宸登时睁大了眼睛,眼中满是骇然之色。

说到这里,司马承祯又是害怕又是好奇敬畏的偷偷瞟了钱晨一眼。

看到他没有什么表情,才继续道“当年那一场劫数过后,五处魔界裂隙具为大能所封印,其中两处,便是长安和洛阳。因此长安神都和洛阳古城之下,具都有被封印的九幽裂隙。”

“当年女帝为魔道潜伏在太帝身旁的真传弟子。”

“却在羽翼丰满之后,反逆宗门,借助高帝所爱,依仗大唐国力,修为大进,登基为魔道大天魔之尊。”

“从此皇帝天后,统治阴阳,皇帝治理百家三教,天后则代替皇帝治理阴暗之处的一众妖魔鬼怪,合称二圣。”

“高帝资质不佳,只有结丹修为,却有当时道门三位天师,诸多元神,佛门三位圣僧,诸多金身法相的高人相助。那时天后尚且顺良训从。”

“高帝年间,道佛两家颇有争端,常常相互攻歼。高帝修为太低,着实受了元神真人不少脾气。便起意扶持天后!那时天后已经从魔道之处得知了魔界裂隙所在,便在高帝骗开朝中三位天师、圣僧之际,打开长安洛阳的九幽裂隙,借助无尽魔气而证道元神。”

“更在高帝的支持下,杀了魔道另外两位天魔,成就唯一天魔,一统九幽血海两道。”

“那时,高帝天后联手,道佛皆不敢直撄其锋。而道佛两门,又要顾忌天后坐镇九幽裂隙,约束魔道,镇压魔头。三位圣僧之中,玄奘、慧能不得不飞升极乐世界,一行隐匿民间。正道只剩下袁、李、叶三位天师在朝堂之上抗衡天后。”

“高宗为求突破阴神伤了寿元,早逝之后,天后登基为女帝……”

“女帝堪称魔道的绝世天魔,其由魔转佛,修炼弥勒法身有成,正邪合一,与元神之上更进一步,化为女身魔弥勒天子。三位天师联手尚且不足以与之抗衡……那时魔道大昌,女帝甚至声称自己是弥勒降世,佛门……呵!居然也就认了!”

钱晨微微皱眉道“真就这么认了?”

司马承祯咳嗽两声,毫不羞惭道“咳咳!这也可能和三位天师逼迫玄奘、慧能飞升极乐有些关系。当时我道门也的确是有些逼迫过甚……但佛门却甘心和魔道合作,以求大昌,可谓无耻之极,这也是我们始料未及的。”

“结果,便有诸多神魔混进了佛寺当中,埋下了隐患……”

“女帝运转阴阳,治理大唐,倒也称得上泰平。虽然杀戮过盛,对宗室大臣动辄屠戮,以魔道酷刑折磨。但对百姓却并无侵犯。并不打算重现魏晋年间的那一场魔劫。我道门天师几次与女帝论道,见其的确没有以魔道统治人间之意,便决定暂且忍耐,等待其飞升之后再做清算。”

“神龙年间,女帝修为再进,三位天师不得不携天界法旨,与太子一同逼宫。当时正道联军,道佛两门联手杀入洛阳,将朝中的魔修一一斩除,是役!正邪修士,阴神阳神陨落无数,最终才逼迫女帝立下飞升之后,传位李唐的誓言。”

“两位天师施展天界法旨之威,受中土天地所排斥,不得不飞升而去。”

“叶法善天师,则留下善后。”

“在女帝对九幽裂隙的封印之上,叶天师又镇压了两枚道门灵宝——天师法印。一为‘南阳开国’,一为‘道经师宝’,皆是道门传承灵宝。”

“为了立下万全之策,防止天下又出现如女帝这般打开九幽封印,证道元神的魔头。佛道两门,更是联手布下长安神都大阵,洛阳白马法界!以长安数百寺庙为阵基,再镇压了天师法印,只要这数百寺庙阵势不破,那天师法印就不会出现。九幽裂隙,也就不会再有万一。”

神龙年间的那场政变,包括女帝魔道的身份,都是宫廷之中忌讳莫深的东西,李泌也只能从残留的只言片语中窥得一鳞半爪。

岂料,在真正知道此事的天师说来。

竟然是如此令人骇然!

李泌抓着青玉拂尘的手都握出了青筋,他气势沉凝,问道“所以,道友便是叶天师交与看守长安大阵重责的下一代天师?”

司马承祯微微点头。

“那为何放任这魔头做大,危急长安封印?”李泌厉声问道。

司马承祯并不恼怒,只是惭愧道“女帝之后,大唐实则已经三教合一,而且道佛魔三教的一场厮杀,死的人太多了。就算是魔修,又有多少是忠于大唐的呢?”

“纵然有武三思、索元礼、来俊臣、周兴、冯小宝等等无道魔头。”

“又何尝没有狄仁杰、魏元忠、张柬之、姚崇、宋璟、张说、裴炎、许敬宗、李勣等这般未有恶迹,只是修行魔道的魔修呢?”

“当时就连太子李旦,也修习了魔道之术。”

“总不能把联手道佛逼宫的太子也杀了吧!太子有意接任大天魔之位,三教并行,统治大唐。有正邪而无道魔。”

“当时那些神魔也纷纷投靠了太子……”

“睿帝登基之后,在其袒护之下,我等的清算终究没有清算干净。魔道化入佛门,渗入宫廷,扎根太深了!”

“已经和大唐融为一体,毕竟三教隐而百家出,大唐的兼容并蓄,也必然会造成阴孽滋长的隐患。”

“如今大天魔蠢蠢欲动,天师也不知道吗?”燕殊凝重道。

司马承祯叹息道“现在明面上的大天魔,就是玄帝啊!”

“真的是玄帝!”岑参猝然失色。

“其实我有好几个怀疑的人,杨太真、杨国忠、安禄山、哥舒翰、甚至高力士、太子李亨我都有所怀疑,只不过后两者不是魔修,嫌疑小一些而已。”

燕殊喃喃道“后两者不是魔修,那是说前几者都是?”

司马承祯缓缓点头。

钱晨疑惑道“天师如今可知道事情的严重?”

“你们打草惊蛇了。我哪能看不到蛇迹?”

司马承祯一拍大腿“不过惊的好啊!这长安洛阳的神魔往年各有靠山,自己都打成一团,一盘散沙的样子。”

“今天这个寺投靠杨国忠,明天那个寺庙投靠了李林甫,还有太子党,寿王党,前太子党,甚至有专门给皇帝干脏活的。谁知道他们已经被人捏成一团了呢?”

“这定然是真正的大天魔已经出世了!”

“说了半天,大天魔究竟是谁?”燕殊恼怒道“杀了它,不就一了百了了吗?”

“我原来怀疑李林甫,那时候安禄山,杨国忠都对其俯首帖耳,畏之如虎。搞的后来玄帝都有些忌惮。借助安禄山,杨国忠两人才杀死了他!这般死人,还能成为大天魔吗?”

“估计就是以他为鉴,这次的大天魔才藏得如此之深!”

钱晨注视着静谧的长安城,城中大部分灯火已经熄灭,如今还亮着的要么是王公贵族的宅邸,要么是寺庙的长明灯,他幽幽道“天王寺的四个神魔,已经准备了九鬼阴魔钉……这阿难陀寺也有一虫一草皆为魔,将神土化为了魔土。长安大阵的倾覆,只在那天魔的反掌之间。”

“天王脚下的替死鬼案,首先发生在洛阳,那里情况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

司马承祯猛的站起身来道“我已经传书给了张果老,让其在洛阳阻止法界崩毁,洛阳法界有数十个阵眼。白马寺、灵山寺、龙门石窟……只不过洛阳是佛门法界,我道门天师却是难以监察!”

“长安神都大阵的阵眼在龙兴寺、玉真观、金仙观、青龙寺、兴福寺、大慈恩寺、大荐福寺、大小雁塔、圣经寺、大兴善寺、鄷国寺、兴道寺、净住寺、大安国寺、法门寺、吴天观、先天观、景云观、灵感观、乾元观、龙兴观、华阳观、玄元皇帝庙等等寺庙宫观之中。”

司马承祯伸手一挥,地面上便出现了长安缩影,所有阵眼都被标注了出来!

“重点清理阵眼处的神魔!”钱晨道“每人巡查相邻的一片寺庙,若是窥得魔头行迹,即刻发难。杀不了的魔头,招呼其他人来援!”

“道观由我来……”司马承祯道“我乃道门天师,有巡查道观之权,无人敢阻拦,清查一处道观之后,我便征召那里的道士,扑向下一处,等到道门清理完毕,我便率领援军支援你们!”

“要趁着夜禁的机会,将神魔分隔开来。延迟其发觉不对的时间!”钱晨道“我们需要城隍相助!”

“我与钟馗有默契!”司马承祯道“他会为我们拖延时间的!”

“还有三刻便是子时……”钱晨道“子时鼓后,一齐动手……诸位且去罢!今日,不诛罢长安群魔诸丑,明日就是神都陷落之时。凡疑似魔头者,鸡犬不留!若有无知僧俗,左道旁门阻拦,也不必留情!”

“凡我道门弟子,阻碍今日除魔者!皆可杀之!”司马承祯语气森然道。

“是!”众人俯首!

岑参有些微微忧虑,这长安城中无数魔头,而今日这里就只有——算上金银童子,才不过八人。

他们真的能阻止接下来的长安魔劫吗?

岑参微微抬头,长安城中的灯火,影影绰绰有数百处,如今那里都仿佛潜藏着森森的魔头,令人隐隐有些畏惧。钱晨提着有情剑,也凝视着这长安灯火,只是他的眼中,就只有盈然的杀机。

几人的身影走出阿难陀寺,消失在了长安的夜色里。

街上巡逻的武侯仿佛看见了什么身影。

但当他们仔细打量的时候,发现那里空空如也,并无警情。

钱晨屹立半空,凝视着脚下星罗棋布,如同棋盘的街坊……



第五十章天魔传承,玄帝算计

“府君!”长安阴土都城隍庙内,有夜游夜叉来报,那夜叉蓝皮手持钢叉,比钱晨所杀的哪一位修为还要深厚。两个巡夜夜叉畏惧叩首在一名身穿红袍,腰配金鱼袋,一脸髯须,面目狰狞的鬼王面前,禀报道。

那鬼王将一张绢帛摊在案上,下笔行云流水,字字颇见功底。

字迹饱满,神意酣畅,虽然是鬼王所书,一字一字却宛如有血肉一般,点画秀美,行气流畅,飘若浮云,矫若惊龙,遒媚劲健,不愧是昔年能点中状元的书法。

只见那纸上一行行书流畅而下,写着“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又疑瑶台镜,飞在青云端……”字迹飘忽若仙,又仿佛字字绽放着光明,化为一轮玉盘圆月,洒下太阴之精。

钟馗一边书写,一边听夜游鬼回报道。

“灵显天王寺中发生诡异……寺中天王神像崩毁,还多了一座薛将军墓!寺中僧人引已为奇!”

“府君!阿难陀寺遭受雷击,小的们过去之后,发现满寺上下都被人杀绝,寺中鸡犬不留……”

“哦?”鬼王停下笔,整幅字已经写完,错落有质,透着清飘之感。

“好诗……好诗啊!虽然少了一点物像感怀,但诗中的飘逸逍遥之气,仙气盈然……真乃谪仙人也!”

钟馗感叹一番,抬头道“阿难陀寺的人死绝了?可知凶手是谁啊?”

一名夜游鬼差微微战栗道“那凶徒实在太过凶横……阿难陀寺内一任活物,均被杀绝。小的平生就未见过这般心狠手辣之辈。所以……”

另一名夜游鬼差会说话一些,连忙找了理由道“阿难陀寺的门口,更有一条独角雷芒虬龙盘踞在山门上,浑身紫电隐隐,稍稍靠近一些,都会引得雷芒虬龙异动。故而小的不敢上前查看!”

钟馗一抚凌乱的髯须,笑道“过几天就是陛下的千秋之节,长安岂能出此大案。消息先瞒下去,尔等加紧巡查,一定查访出凶手形貌,报予我来。切记,不可滋扰生事。”

那鬼差则是目瞪口呆,又要查访凶手,又不可滋扰长安百姓?

这是一种什么办案之法?

也就是说就算发现了凶手,也只能观察他的容貌,然后禀报给城隍?夜游鬼差见到这般大坑栽到了自己头上来,也是只能恨自己多事。

那两名鬼差下去后,一名鬼女幽幽从后面转出来。

鬼女却是一副好相貌,和钟馗的豹头环眼,铁面虬髯截然不同,她却柔声道“哥哥,你可不能听那奸相的话。阿难陀寺和长安诸多寺庙,关系长安大阵。乃是一城百姓的性命所在。”

“昔年太帝封你为长安城隍,便是为了守护长安!”

“唉!”钟馗唉声叹息道“钟花啊!哥哥晓得……”

“那杨国忠不过是假玄帝的虎皮行事而已,若非顾及着那那些盘踞寺庙的魔头乃是听从皇帝的命令,又未曾大肆作恶。我何须忍让?早就扯了胳膊腿儿,把它们沾酱吃了!”

“杨国忠原本乃是那大天魔李林甫的党从,那时候四大魔将,安禄山,哥舒翰,高仙芝,史思明,哪个不是对李林甫战战兢兢,畏之如虎。见到这位天魔宰相,恭恭敬敬称呼相公?若非李林甫对魔道掌控太深,让皇帝都起了顾忌。暗中授意他手下那帮魔头,将李林甫击杀在城外,自己做了那大天魔。”

“当年天师、圣僧,天魔都在陛下手下为官,我都城隍名头上也不输于他们。但皇帝兼着天魔之后,都成了天子门生,让我该如何除魔除妖?”

“这杨国忠当面不过是结丹的修为,后来得了玄帝的栽培,才炼成了本命神魔。”

“此次他令人暗中破坏长安大阵,应该是为了破坏一部分封印,打开九幽裂隙,借助九幽魔气将本命神魔炼化为不死神魔,相当于道门阳神的大能。也好继承魔门天魔之位,请陛下把天魔尊号赐下来,去掉一个大字,做一个天魔宰相。”

“他是事事都照着李林甫的样子来,偏偏知道自己没有李林甫的本事,不会引得那玄宗皇帝顾忌!”

“此事,陛下应当是默许的!”钟馗说出了一个让人不敢置信的话。

钟馗之妹不解道“为何?陛下好不容易才除掉了一位大天魔,为何还要扶持一位?”

“原本渊帝之时,李唐与楼观道,与太上道祖都有极深的渊源,大唐供奉太上道祖为主,乃是有应由的……这与一位道门大能有关,不可轻谈。岔过此话不提,在李唐初立之时,道门是出了大力气的。这才推翻了前朝那位由佛门养大的文帝所开创的大隋。”

“隋唐之事,就涉及极深的佛道之争……你哥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鬼王,佛道之争是何等的残酷,哪里敢轻易涉及。”

“后来李唐初立,崇道抑佛,到了太帝登基的时候,因为宫变得位,再加上道门独大,对大唐也好,对天下也好,都颇为不利。这才选择又扶起佛门来,请那位玄奘法师西行取经。大唐统御道佛,搞的还是平衡。”

“再后来道佛争端愈发激烈,高宗着实受了不少的气,便扶持起魔道来。”

“高宗一面利用天魔女帝削除魔道种种诸恶,将魔门那些凶残血腥的老魔诛杀,取代以女帝改良的新魔道,将魔门化为己用。这才搞起了三教归一,三教并行的平衡。那时许多正道之士看到了改变魔门,将魔道引入正途的希望,甚至不惜投入魔道,改良魔门诸法。”

“最有名的两个你也知道,便是狄仁杰和英国公。”

“后来,谁也想不到,这位女帝的气魄如此之大!原本她只是高帝留下的三柱之一,天师为道门魁首,圣僧为佛门大德,天魔为魔道领袖。三教共尊皇权!甚至高帝还怕女帝一位天魔,无法抗衡道佛三位天师,三位圣僧,把李唐镇国之宝,都分了一部分法禁出来,让女帝可以借助她的骨血后代,驾驱那件灵宝。”

“岂料……”钟馗说到这里,竟然露出了一丝畏惧的苦笑。

钟花倒是颇为敬佩道“岂料那位女帝实在是魔道之中不可思议的人杰,她一面联合道门,逼迫佛门三圣僧飞升了两位,一面借助两道九幽裂隙,在元神之上更进一步,以天魔之身,压制了道门三位天师。”

钟馗叹息道“至此魔道彻底做大,道佛的高人反而纷纷流散民间。不愿为女帝效力……好在女帝确实有新魔道的气魄,摒弃了魔道的种种偏私,将魔道推入了前无古人的新境界。大唐一朝的底蕴,李家五百年历代皇帝,结果成就了一个外姓女子。”

“这女帝,只怕是能做魔君的!”

“女帝在神龙政变之中,为上界那位大人物的法旨逼迫飞升之后,睿帝继续三教分立的禀政之道。在叶法善天师的帮助下,请回一行圣僧入朝,同时大力收拢魔道人心,请来自己的妹妹太平公主为继任大天魔。”

“后来叶法善天师因为神龙旧事,不得不飞升,临走之前他看了一圈,觉得魔道虽然势大,但毕竟没有元神,所以就把一行圣僧也带走了!同时留下两枚天师法印,镇压九幽裂隙,避免魔道再出现元神。”

“这就造成了道佛魔三家,一个元神也没有的奇景。虽然九州之内一定还有隐修的元神,但是道门除了奉元始道祖法旨治世的正一道之外,其余元神也不能入朝。佛门也有相应的法旨,就是为了避免佛道之间的争端,在朝廷的层次上失控。”

“再掀起如魏晋年间的那场封神大劫一般的劫数!”

“睿宗年间,又因为天平公主手中魔门实力太强,当时还是太子的玄帝甚至受起打压,最后玄帝政变,请睿帝为太上皇,诛杀太平公主。玄帝登基之后,继续三教分立,三教合一的政策,任用当时的魔修李林甫为天魔宰相。”

“至此,大唐才彻底的摆脱了三教的影响,以天子为三教共奉的至尊。佛道魔三教,才化为修行百家,再无道佛魔之别。只有兵家、儒家、道家、佛家、法家,乃至书画音棋,五行阴阳诸多流派。”

“大唐才进入极盛!”

“可以说玄宗这罢三教,兴百家之举,实在是奠定了万世根基。不愧为一代圣明之君。任由道佛魔三教无休无止的争斗下去,哪有这百家兴盛的时代啊?我这鬼王,也只能苟全在道佛两家之下,被斥为旁门左道,要么托庇两家之下,做一个护法。要么就只能投靠魔头。”

“旁门左道……这四个字,在当年道佛昌盛,只有魔道能与之争雄的时候,你可知是怎样的辛酸?如今到了大唐,他们才真正站了起来……百家争鸣……皆能成就正果!”

“道佛两门前辈飞升之后,愈发出世,那些道佛高人一个个哪能受得了在朝廷混的那些气,他们伺候得了皇帝吗?”

“反倒是魔道,从来不顾及这些。因此百家昌盛之后,反倒是魔道渐渐影响力欲大,而道佛两家却又出世退出朝堂。渐渐玄帝察觉原本三教分治的根基不再稳固,便果断分化了李林甫属下的魔修,扶持了安禄山,杨国忠。一部分由皇帝影响的魔道传承,则交给了太子李亨。”

“让这三家出手,干掉了天魔宰相李林甫。”

“同时自己兼任大天魔之尊,继续分化魔道的实力。如今魔道三分,一部分以杨国忠为首,一部分在太子麾下,最后一部分则是安禄山,兼任三镇节度,实力最强。但玄帝将安禄山困在地方,朝中太子,宰相两人皆视其如眼中钉。”

“同时地方上,哥舒翰,高仙芝等等魔将,也与安禄山不睦。而是忠诚于玄帝本人。”

“至此魔道三分,相互争斗,实力不再统一。才能让玄帝大权在握。不妨有人做大!”

“这其中手段,不可谓不精妙,魔道分化三家,各个都要依附陛下才能抗衡……杨国忠作为天魔宰相,太子李亨作为天魔太子,而安禄山作为天魔大将。原本女帝统一的大天魔之尊,在陛下手中有分为三天魔,陛下作为大天魔,控制均衡!”

“纵然是我和当今的天师司马子微,当今的圣僧鉴真,都说不出什么来!”

“加上忠于大唐的百家修士,三教俯首,百家归心,这大唐怎么亡?哪有理由会出乱子?”

“就算修为最强的安禄山,也不过炼就不死神魔的阳神魔修。杨国忠与太子一个是阴神魔修,一个甚至不修魔功,而是修炼纯正的道门心法,才堪堪结丹。为了让太子能与那两大魔修抗衡,玄帝甚至将李氏的镇族灵宝,也是大唐的镇国之宝——上清珠的一部分法禁授予太子!”

太子为儿时,尝为玄帝所器。每坐于前,熟视其貌,谓武惠妃曰‘此儿甚有异相,他日亦吾家一有福天子。’因命取上清玉珠,以绛纱裹之,系于颈。

钟馗低声道“也是因此,陛下大权在握,便失了危机之感,这些年渐渐耽于安乐,虽然权术手段依旧高超,却失去了年轻时分化三教,立百家的气魄啊!”

“近年来,玄帝听闻安禄山修为渐长,太子和杨相也一直在说安禄山势力渐大,手下魔将无数,便有意继续分化之策,一面提携杨国忠,甚至暗示他可以打开一条通往长安大阵的漏洞,汲取魔气修炼。”

“另一面扶持安禄山手下,一名叫史思明的魔修分化安禄山的势力,同时还有郭子仪,李光弼等年轻兵家修士。”

“安禄山最近愈发猖狂,也是心中焦急,为玄帝所迫之故。”

“玄帝却继续示之以恩……真的是把魔修当狗来驯啊!安禄山看似势力庞大,却无一奥援,乃是孤臣。太子潜力极大,却被不停的敲打,杨国忠完全依仗陛下的权势,难成气候。外加渐渐成长起来的百家修士,这才是陛下高枕无忧的关键所在。”

钟花低声道“既然如此,哥哥为何有些担忧?”

“朝中有识之士,看到了百家兴起,三教衰落的大势,也觉得魔道被陛下训的如同狗一般,起不了什么大势。但陛下没有见过魏晋末年,那魔劫猖獗之景象,当真是我等经历此劫者,难以形容其万一的惨烈。若非传下李唐的那位大能只手挽天于倾倒,如今中土是否还是人间,都是两说!”

“魔不是狗,是狼啊!”

“狗急了会跳墙……狼急了,就会反噬主人!”

钟馗看着长安的夜色,低声道“所以就算陛下放任那杨国忠手下的魔头破坏长安大阵,这正道修士守护长安之举,纵然有所冒犯,我也应当支持!九幽裂隙,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可怕!当年女帝能驾驭它,玄帝未必可以!”

“杨国忠马上会去禀报陛下,甚至太子也会来搭救他手下的那些魔头,你们需要快一点,再快一点……我这边……拖延不了太久!”钟馗注视着夜空,默默道。

第五十一章长安肃杀夜

兴福寺中,是夜极静。

一名小沙弥起夜小解,正要经过大殿,去往茅房,他经过大殿之时,突然听闻寺庙内殿有些响动,好似有人提到撞到什么东西的声音。

“这么晚了。不会是师父……莫非又是盗窃法器的盗贼?”

佛门法器由金银铜所制,材质就十分珍贵,而且在西市上乃是硬通货,胡商那里极好出手。因此常有不法之徒,翻入寺内行窃,小沙弥多有听闻。他悄悄趴着靠近窗口,往内窥视,若是真有盗贼,便出声唤起寺内的僧人起来抓贼。

这座大殿之中很是宁静,四周只能听到虫鸣……因此殿中那一连串细碎的脚步声,就侧耳可闻。

小沙弥心里纳闷,这等细碎的脚步声,又不像是盗贼,反而——像老鼠。

他透过窗沿去看,只听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出现在佛前的长明灯下,小沙弥赫然看见一只浑身金色,仿佛一块黄金疙瘩一般的童子,蹦蹦跳跳的来到佛前,对着那佛像打量。

小沙弥捂住嘴巴,他也是有修行功底的,知道这是一种唤作金银童子的小精怪,乃是金银之气成精所化。

有金银童子之处,往往埋藏有黄金白银,这般小猪大小的金童子,那是埋得多少的黄金啊!小沙弥听闻的故事里,金银童子都是拇指大小的一个,往往故事的主人翁便能循着金银童子出没之处,挖出两坛黄金来……

这般小猪一样胖的金银童子,只怕得是一库黄金不可。

小沙弥知道寺庙所在之地,往往是大官舍给寺庙的旧宅邸,谁知道地下埋了多少金银?

他贪心大起,便偷偷窥视着金银童子,想要看看它在那块地面上出没,好偷偷挖出黄金,得个富贵还俗回去!

那金童子摇头晃脑的看了那佛像半响,突然掏出一根绳索来,把佛像给捆了!

小沙弥在殿外吓得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岂料更让他震惊的还在后面,一个厚重的声音突然冲佛像口中传出来“小小妖灵……也敢冒犯我?”

那铜佛像赫然活了过来,那大佛一撑双手,却没有挣脱那松松垮垮的丝绦,那大佛站起来,有数丈高,口中的呵斥声惊动了旁边的僧舍,小沙弥刚要呼喊,便将住持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几个和尚凑到殿外,看到那大佛站起身来,踏入殿中。

周围的彩绘画壁上的天女神将也纷纷动了起来,看着佛像前一个小小的金童子,或是掩嘴,或是冷笑,或是怒目而视。

小小的金童子,用让人听不到的稚语,咿咿呀呀喊了一通。

那铜佛冷笑“你说奉你家主人之命,来斩妖除魔。叫我拱手而降,念在本家的奉上,绕我一名,给个出身!”

“哈哈哈……你这小小妖灵是什么出身。敢与我论本家。”

小沙弥瞪大眼睛惊骇的看着面前这荒诞的一幕……看那佛像突然暴怒起来,似乎是那金童子说中了什么要害,眼见平日了祥和的佛像突然面露狰狞,犹如魔王一般,他身后的主持颤声解释道“此乃金刚怒目……佛有慈悲心肠,但如有妖魔冒犯,也有降魔的金刚怒目!”

那大佛论起斗大的拳头,朝着那小小的金童砸去。

此刻小沙弥心中居然还升起了一个无端的念头——黄金砸扁了,应该不影响它的价值吧?

这时候小小的金童朝那大佛一拜,大佛嗡嗡道“现在才拜我,已经晚了!”它并不留情,手中有万钧之力,定要捶打这妖精骨肉成泥。但金童拜的却不是它,而是它手上的丝绦。此时大佛并拢的双拳还未砸下来,就见丝绦之上闪烁一丝青紫色的电光。

兹兹的电芒闪烁。

那大佛浑身泛起电光,瞬间撕裂了它的灵光,佛光轰然被破去,露出真形来,却是一个面目狰狞的魔怪,小沙弥吓得惊叫出声,但那大殿内的壁画之上,无数神将天女扑出了画中,却听闻大殿之中一声惊雷起……

见那淡黄丝绦化为一只紫色电芒构成的独角虬龙。

龙身在殿中一摆,就有无数电芒化为锁链,数千条锁链笼罩了大殿,如同巨网一般,将大殿囊括。那些神将,天女,在电网中都化为魔影,却逃不出这锁链的枷锁。数百魔影被锁链捆住,迸发出更强的电光将其炼化。

殿门外的一众僧人瞠目结舌,看着这如坠梦中的画面,根本说不出话来。

此刻不知道多少人怀疑自己还没睡醒,小沙弥甚至看到那住持狠狠的揪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疼的眼中的泪花都泛出来了!

那无数电索将魔怪缠绕起来,以雷光炼化,不过数息时间,那魔怪的身影就渐渐小了。它身上的铜皮化为铜水滴落,露出其下的青面獠牙来。青面獠牙也撑不了多久,莫约一盏茶的时间,就化为一滩焦炭。

那金童子收起丝绦叠巴叠巴的塞进自己的小口袋里,看了那魔怪焦尸一样,有晃晃悠悠的走掉了。

这时候,沙弥才看到住持的嘴巴在颤抖,有僧人惊叫道“妖精……妖精把佛祖给杀了!”

住持像是踩到了刀子一般跳了起来,呵斥道“什么佛祖?没看到那是妖魔假扮的吗?这分明是菩萨面前的金童下凡,把假扮成佛祖的妖魔给收了!还不与我叩见金童?”当即一群和尚一拥而上,对着金童子消失的地方叩拜不已。

然后迅速编排完善了观世音菩萨面前金童听闻长安有妖魔冒充佛祖,受人施舍,然后下凡除妖的故事。很快那金童便手持丝绦,身旁还多了一个一手捧着玉净瓶的玉女,众僧只道虽然只有金童下凡除魔,但菩萨面前金童玉女总是一对,因此又给金童配了一个伴儿!好方便和信众解释……

这边银童子风评被害,莫名娘化,它自己却并不知道。

依旧举着磁光瓶儿,堵在鄷国寺门口,这里的僧人也早与魔头同流合污,乃是太子李亨的人!几个修持魔法的僧人在禅房之中小声道“那奸相图谋打开长安大阵,我等报予太子,太子如何说?”

为首的僧人小声道“太子让我们虚伪与蛇,把事情闹大,借此搬倒奸相!”

“听从太子命令,那我们就放那些神魔出去,到时候假作神魔失控,杀他数百人。看那奸相如何交代?”

银童子掐着时间,听闻子时鼓响……就突然推倒了磁光瓶。

那磁光瓶中,无数雷精神沙犹如银光一般跳动不停,幻为异彩,无数神沙飞出,犹如银流一般席卷而过,神沙摩擦之间,无数紫电狂舞,那禅房之中的僧人来不及反应,就被沙雨裹挟,铺天盖地的雷芒涌上来,没有发出一声哀嚎,就被炼化了。

反倒是寺中的神魔,显露出九位鬼王之身来。

那九位鬼王法力皆是结丹上品,联手更是有阴神之威,奈何浑身被银沙包裹,无数雷霆之力消磨其本身法力,失了先手。

只能身上飞出无数魂魄,化为万鬼之幡苦苦抵御。

但银沙之中三十六枚雷泽神砂却如星丸跳动,闪变之间,化为一道雷光赫然击破了万鬼幡上缠绕黑气的无数冤魂。轰击得鬼王法相几近破碎,这只是一枚雷泽神砂的威力,三十六颗雷泽神砂同时发威,数道雷光将那九大鬼王法相打碎,无数银沙趁虚而入,将其缠绕起来。

银童子再念了一声咒语,磁光瓶口发出一道元磁神光,那无数银沙陡然伸出无边大力,裹着九尊鬼王,朝着磁光瓶中钻去。

不一会,整个鄷国寺空空荡荡,屋舍都被荡平了!

坊内的其他府邸,听闻市内的阵阵雷音,以及万鬼发出的种种呼啸,都派人悄悄来看。却发现整个鄷国寺已经被夷为平地,白茫茫的真干净。

金银童子起程去下一处寺庙……那边燕殊李泌,也有所行动。

净住寺门口,燕殊本想敲门,但想了想,还是抬起脚,将整个寺门都踹倒了!

寺内的僧人闻声出来,便看见一个身形魁梧的大汉,背着剑匣往寺庙内闯去,僧人连忙上前围堵,听那燕殊道“你们让开,我斩了你们寺中的妖魔就走!”

………………

李泌来到圣经寺前,之所以选择这座寺庙,便是因为听闻杨国忠生辰之时,曾经请过此寺的僧人来诵经。他挥舞拂尘,根根青丝化为百丈法网,将这一寺笼罩起来。李泌身入寺中,那寺中僧人冲出禅房,看到李泌,都冷哼一声,也不问应由。

直接持着戒刀扑了上来,围杀李泌……

………………

岑参在龙兴寺前迟疑许久,这里便是他借住之地,向来与此地的僧人相处和睦。而且人家借住处给他牺身,如今却要回过头来灭门。

怎么想也不好。

便推门进入寺内,一僧人打着灯笼来看,看到岑参才道“原来是岑施主,施主为何这么晚才回来?这街上夜禁,武侯蛮横……”

岑参心中百般纠葛,喏喏道“我只在坊内与一位新识的好友谈论诗歌!”

此人惯爱吟诗杀人,又不喜和尚。我怕他也吟着诗歌,把你们都杀了。才特地要求过来看看……

这句话岑参便不说了。

此时却有一位老僧迈出禅房道“岑施主可否入室一谈?”

岑参迟疑片刻,便跟着老和尚进入了禅房中。

……………………

大慈恩寺,小雁塔上。

钱晨低声唱道“香界泯群有,浮图岂诸相?登临骇孤高,披佛欣大壮。言是羽翼生,迥出虚空上。顿疑身世别,乃觉形神王。宫阙皆户前,山河尽檐向。”

在小雁塔顶,凝视着这偌大的大慈恩寺,他微微一笑,道“应该请岑参跟我一起来的!”

“不然今日之后,说不得就没有大小雁塔了!不来一场雁塔诗会,岂不遗憾?”

第五十二章天魔杨家,鬼王钟馗

“府君……兴福寺之中的鬼神被一道电光杀戮一空,乃是一只金童子带着那雷芒虬龙干的。应当还是那伙凶徒!”巡夜夜叉上前禀报道。

“寺中的和尚可有伤亡?”钟馗悠悠道。

夜叉迟疑道“寺中的和尚倒是未有惊慌,他们推倒了铜佛,正在商量立观音像,还要在旁边供奉金童玉女,据说要用等重的黄金打造金童,用西域美玉雕琢玉女。还要在观音菩萨脚下雕琢一只神龙,改为供奉乘龙观音像!”

“既然未有伤亡,那就是无事发生!”钟馗悠悠道“兴福寺自己都不惊慌,你们惊慌什么?”

“报报……”又一夜游神跪在堂下道

“禀府君,鄷国寺被夷为平地,寺中没有任何活下来的生灵!坊中贵人皆心有不安。”

那夜叉微微抬头,这回有了苦主死人,府君总该追究了吧?

“不做亏心事,怕什么鬼敲门!”钟馗放下笔道“夜禁不可犯,一切等到白天在说。人都死光了,那就还是无事发生。巡夜的武侯都不惊慌,你们惊慌什么?”

这时候,又有小鬼来到殿下,看到钟馗瞪大铜铃似的眼睛,忍不住颤声道“府……府君!”

“说!“钟馗没好气道。

“京中武侯和不良帅差遣神婆来问,圣经寺中有喊杀声,扰的坊内不安。寺庙上空有根根银丝笼罩,他们斩不断,也进不去,只能听到其内传来惨叫声,望府君前去处置。”

小鬼战战兢兢道。

钟馗揉了揉眼角,不得不敷衍道“告诉他们,是寺中僧人在举行水陆大会,超度冥府野鬼。乃是奉本神敕令,让圣经寺一干僧众连夜度化。不必惊慌!”

文判官犹豫道“可是明日这圣经寺僧人死绝,陛下必然来问,府君如何交代啊?”

钟馗恼怒道“都死光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要我怎么交代?就不能是他们功德圆满,举寺飞升极乐世界了吗?”他心有戚戚暗道“你们最好给我做干净一点,不要留下什么尸体血迹。不然本神只有拿下你们,去给唐皇交代了!”

“报……”一只小鬼哆哆嗦嗦道。

钟馗无奈的叹息一声,暴怒道“又怎么了?”

那小鬼心惊胆战,还未禀报,就又有一个小鬼从殿外闯进来和前面的小鬼撞在了一起,两鬼滚成一团,那旁边的夜叉大鬼忍不住呵斥道“府君面前冒冒失失,成何体统!”

“府君,这一伙凶徒实在太过猖狂。而且他们如今分了几路,不如趁机拿下几路的人马。等明日陛下问起,也有个交代……”

两只小鬼越发惶恐,忍不住抱在了一起,痛哭道“府君不要吃掉我们……它们报的都是坏消息,只有我们报的的好消息啊!”

它们看见钟馗已经拿出了钟家秘制的酱料碟儿,深怕府君将它们蘸酱吃了。

钟馗听闻是好消息,才给自己身边的钩子抹了抹油道“什么好消息!别怕,像你们这等小鬼没嚼头,我都是囫囵吞的。根本不蘸酱料!“

两个小鬼更害怕了,却只能放开对方,一个道“龙兴寺闭寺了!老住持打杀了寺中的鬼神,言府君——他们龙兴寺的魔头,由他们自行处置了!”

另一个小鬼也跟着道“先天观、景云观、灵感观、乾元观、华阳观也是如此,天师率领道门修士,先行处置了观中的混杂的魔头。不让府君操心!”

钟馗总算能松一口气了。他看到旁边的夜叉大鬼眼中神光游离,闪烁不定,不知道再想些什么。另一尊夜叉小心道“小神告退……继续去监视那些凶徒。”

那夜叉还想开口“府君,太子和杨相的人都被得罪了!明日陛下定然有诏……”

这时候钟馗突然一钩,将两只夜叉大鬼串在了一起,对着桌上的酱料碟子蘸下去道“我忍你们这些吃里扒外的货色很久了!天天与那些神魔混在一起……当我看不见吗?“钟馗将两只夜叉大鬼用力一吸,便吞入口中大嚼。

一边品尝一边赞道“好嚼头,这两货生的精壮。不枉我养它们这么久……钟花,你要不要也来一口!”

他回头去看,只见自己的妹妹做了一个鬼脸,舌头吐出了一尺长。

文武判官无奈摇头,文判随手起草了一份拔耀阴土所镇压有阴德积累的恶鬼为鬼差的文书,准备明日禀明府君。

看他这般熟练的样子,便知道这等非正常损耗的鬼差已经不是一两回了!

武判官在看堂下,那两个前来禀报的小鬼已经咚咚几声,栽倒在地上昏死了过去。旁边有小鬼用钢叉叉起它们,拖了下去,放在一旁等待它们回醒过来。

钟馗再看了一眼手下抄写的那一份名单,突然笑了笑道“下手倒还挺利落的!”

春入池亭好,风光暖更鲜。寻芳行不困,逐胜坐还迁。细草乱如发,幽禽鸣似弦。苔文翻古篆,石色学秋天。花落能漂酒,萍开解避船。暂来还愈疾,久住合成仙。

这首《题宣义池亭》,便是宣义坊的写照。

由于此坊西部有清明渠流经,故达官贵人住宅山池园林甚盛,有燕国公张说宅、安禄山池亭、司徒李逢吉宅、右相杨国忠宅等等,尤其是安禄山与杨国忠这对死对头,宅邸占地广大,两都少有人比。却都被玄帝赐宅此地,做了邻居。

尤其是杨国忠宅,构连甲第,土木被绨绣,栋宇之盛,两都莫比。

晴明渠左近的小楼中,一人凭栏远眺,身着朱紫,正是当朝宰相杨国忠,他此时面色有些苍白,受了夜风,不禁咳嗽了几声。

虢国夫人穿着低胸的华裳,头上佩带琳琅满目,一身香气袭人。

这让心情不佳,更爱好安静的杨国忠皱了皱眉头,他素来知道这位太真妃的三姐之骄横豪侈,长安城中传言,这位虢国夫人所行之处,沿途遗落的首饰珠宝玉器,足以让幸运者富贵一时,各色香料的味道飘达数十里。

非但与玄帝有些瓜葛,与杨国忠同车来往时,或三朝庆贺,或五鼓待漏,倩妆盈巷,蜡炬如昼,从不避嫌。

“怎么……心情不佳?”虢国夫人笑道“你想炼就本命神魔为不死,太真不是已经和玄帝说过了吗?得了玄帝的首肯,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杨国忠回过头来道“破坏长安大阵,道佛两家怎么可能不插手阻拦?”

“你可知道,天王寺被灭门了?”

“是那个贯会制香的天王寺?”虢国夫人道“可惜了,他家的妙香我还蛮喜欢的。”

“天王寺中有神乾闼婆,善于作音,有妙香。此前还特地为陛下做过乐谱,还曾被招入宫中,为陛下和太真弹奏琵琶,陛下以鼓合之,太真随之起舞,令此神面惭,遂不敢再入。”杨国忠低声道。

“天魔万幻曲?”虢国夫人微微抬了抬眉毛,冷笑道“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在我妹妹面前班门弄斧的魔头。”

“天魔舞乐绝妙,我妹妹杨玉环,乃是杨家本代唯一得了天魔舞、天魔乐真传的魔侍!天魔九曲,只修到了第一曲——万幻曲,也敢来献丑?”

“那一日它差点被我妹妹摄去魂魄,吓得要死,哪里敢再入宫中?”

“这般不知死活的魔头,作死克死了自己也是自然。”

虢国夫人双足微踏,身姿妙曼,如飞天一般悬浮在空中,身上飘带飞舞,一举一动皆有若隐若现的魔音妙香发出,却是极为上乘的天魔妙相。她素手拨撩,以香气为弦,便勾动杨国忠种种欲念,令其不得不冷哼一声,平复体内紊乱的法力。

“安禄山最近越发猖狂,屡次不给我们杨家面子……偏偏太真胳膊肘总是往外拐。说什么安禄山此人为陛下所重,她非但不能进谗言,还要替陛下安抚其心,叫我们不可急躁。”虢国夫人冷笑道“如今魔门三分,你乃是我们杨家推出来,把持魔门的天魔。”

“安禄山与你争权,当真罪无可恕。他拉拢魔道修士,培植自家势力,屡次不给杨家面子。而且此人是一头饿虎,会吃人的。想要控制魔门,非得除掉安禄山不可。”

“你可有什么准备?”

“安禄山没那么容易对付……”杨国忠摇头道“陛下扶持他,就是为了分化我们杨家的势力,除非其起兵造反,否则陛下不会轻易动他的。安禄山又一向对陛下恭顺,拿他去塞外杀那些如草芥一般胡人炼法的证据出来,陛下也不会在乎。”

“好在最近安禄山被逼的狠了!”

“我进言陛下,数次提拔他手下的史思明,又放纵他拉拢魔修,他如今已经越来越像李林甫得势的时候了。陛下再信任他,等到他反了。也只能杀了他!如今要小心太子渔翁得利!”

虢国夫人笑道“把长安大阵要被破坏的事情告诉他没有?”

杨国忠笑道“他证道阳神已久,九幽裂隙是他唯一证得元神的机会,不由他不动心。他掌握的那些神魔也有异动,看来是准备趁着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冲击元神!可惜他不知道,他能不能坐稳这个位置,不是看他的修为如何,而是看陛下是否还信任他!”

“通过陛下,请鉴真回来,让他对付可能冲击元神的安禄山!”虢国夫人道。

这时候,远方一只鹦鹉飞了过来,落在杨国忠面前,那鹦鹉开口将长安今夜的变故一一说了出来。杨国忠面色凝重,一拍栏杆道“又是那些正道中人。”

“几坏我大事!”

虢国夫人面色阴沉道“长安大阵若不能被破坏,非但除去安禄山的机会没有了。你的修为也难以突破,更不能服众。正道趁着今夜,清洗长安……却是果断!是谁干的?”

“当代天师……司马子微!”

“一个没有成就元神的天师,也敢如此猖狂?”虢国夫人道“我去请陛下旨意,还有钟馗,绝对也有他在放纵。”

“长安有夜禁,不能让他们分散击破。”杨国忠沉思少顷,便道“我让那些神魔汇聚到大慈恩寺,在派些人过去。五根指头捏在一起,就不信正道还能如此无所顾忌!”

杨国忠唤来麾下的一众魔修,调动他们往大慈恩寺而去。

那僧道打扮,又有市井屠夫,说书人,平康坊的女妓,落魄的乐师,甚至有士子,游侠,甚至长安城中的小官,等等打扮的魔修,汇聚在小楼之中,听从杨国忠的指令。

“遵相爷旨意!”那落魄乐师笑道“此次,定让那些正道中人,来的去不得?”

游侠满身酒气,嘟囔道“不过……是司马子微领着的一群嫩雏。长安城中那些真正的正道高手,没有一个在其中。在下定为相爷取他们的头颅来。正道根基上佳,最是炼制神魔的好材料!”

有女子娇笑道“若是有年轻英俊的,还请相爷赐给我采补一番……”

说罢,便对杨国忠抛了一个媚眼。

“去去去!”和尚不耐烦道“被你采补了,都成了药渣了!被我采补过就不一样了!药性更足,火力更旺!”

“都是虚火!”说书人摇头道“这样的无知少年,最适合写入鬼怪的故事里。成为我的小说素材。正所谓……”

“好了!”杨国忠面容一肃道“我不管你们怎么做,我只要他们不能再打扰开启我九幽裂隙的大计!知道了吗?”

那魔修众人都拱手道“定让相爷如意!”

第五十三章百八神魔会雁塔

右街使分察六街徼巡,带着卫士、彍骑从朱雀大街之上徐徐巡逻而过,突然有坊墙上有黑影闪过,有卫士禀报道“虞侯!那里……”

右街使摇头道“许是夜猫而已,不必紧张!”

那黑影虽然只是一闪而过,却分明看上去像是人形,但街使如此说,卫士自不敢再多言。而那街使虞候心中也不平静。

“这是今夜第三宗了!”虞候心中忧虑道“虽然杨相打了招呼,但若真的闹出大事来!我也不好交代……今夜,到底发生了什么?据说几处寺庙都出事了!”虽然不是王公贵族的宅邸,这样要命的大事,但长安的寺庙也是有权有势,结识许多达官贵人。

万一闹起来,自己也是要吃挂落的。

那时候,杨相也未必保得住自己!

大慈恩寺为太子李治为追念亡母文德皇后,选此林泉形胜之所而立,寺院南临黄渠,水竹森邃,风景秀丽,为京都之最。钱晨屹立小雁塔上,俯视寺内的重楼复殿,琼宇精舍,只见三十三院,总八千八百九十七间僧舍,内有修成法力之僧,就有三千人。

小雁塔处,可以直视寺中南池,虽然已经是八月秋高,但池中荷花依旧含苞欲放。

如阿难陀寺一般!

但这一次,钱晨并非是来辣手摧花的,他将清鸿剑复藏入荷花之中,坐在小雁塔的飞檐之角,嘲风兽首上。

嘲风兽在钱晨的屁股下面,露出一个委屈的怒容,敢怒而不敢言!

他身上数百张符箓沿着夜风飞了出去,寺中的僧人有在禅房之中修行的老僧,眼通便看到一张的黄符随风飘来,贴在门上,符上有三山法印,内蕴降魔之力。钱晨这般作为,便是广告寺内诸僧,此为降魔而来,若紧闭禅房之门,便是两自得趣。

若是开门入院,便立刻卷入道魔之争。

钱晨从葫芦里到出一杯琥珀般的佳酿,凝冰为杯盛之,他的灵觉感应到长安的四面八方都有神魔暗暗潜来,也就不急着出手,免得把剩下没来的吓跑了,还要他再一个一个找上门去。

他对着南池的荷花低声吟唱道“对殿含凉气,裁规覆清沼。衰红受露多,馀馥依人少。萧萧远尘迹,飒飒凌秋晓。节谢客来稀,回塘方独绕。”

一众魔修在半空中飞掠,不用盏茶的功夫,就来到了大慈恩寺外,他们翻过院墙,一眼就看到了小雁塔顶端坐着赏月观荷的钱晨,那女妓笑道“倒是个好颜色,就是年龄比我喜欢的,打了一些!”

钱晨如今三缕长须,仙风道骨,看起来倒不像他原身那么脸嫩。

那和尚搓搓手笑道“却是我的口味,四娘,你贯是爱少年的。这个就留给我罢!”四娘笑骂道“一看就是有根骨的,这等人物三两年也见不到一个,见到了也多半不敢下手,哪像现在,有杨相撑腰。”

和尚笑嘻嘻的邀请道“不若……一起来?”

小雁塔上的钱晨微微皱眉,那个风骚的好歹是个女人,你这和尚是怎么回事?而且,这大唐的风气,也这么开放了吗?

钱晨眉头一皱,那些魔修并无察觉,一众阴魔就首先坐不住了!

那道装的魔修倒是比较直,呵斥两人道“正事要紧,你们这些龌龊先收起来。寺中虽然有我们的人,但大多数僧人并非杨相手下,若是叫他们闹起来,坏了相爷的大事。你们都要受魔刑的……杨家的刮骨琵琶音,搜肠羯鼓声,你们可想要领教?”

那两人才闭了嘴,准备往大小双雁塔而去。

这时候,却听见不远处有洒扫之声,扫把的竹枝刮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声音,一个穿着白色麻布僧袍的身影在前方若隐若现。众人初见那僧衣,还以为是大慈恩寺执夜的僧人,但那和尚却眼尖,窥见了那胸前一丝不寻常的起伏。

和尚诧异道“这是个尼姑!”

“好啊!大慈恩寺的和尚却不老实……”那和尚笑道“我也只是养几个清秀的沙弥,未想到他们居然胆敢在和尚庙里养尼姑。这小尼姑很是清秀,我去去就来!”那女妓诧异道“和尚,你不是贯走另一条道的吗?”

“只要可爱,什么都行!”和尚笑道。

那魔修道士呵斥道“正事要紧!其他的完成相爷的交代再说?”

那和尚笑道“那小子估计是个正道的死心肠,我们掠一个寺内的女尼,也能叫他有所顾及。必要的时候,还可以借此埋伏。”

“你若惹来了寺内的高人出手……相爷爷保不住你!”道士冷声道。

和尚只嘿嘿一笑,并不理会,他们之中并无人威望能高到领袖众人的程度,大家说是一队,实则一盘散沙一般。

和尚来到女尼面前,阴笑着,低声道“小尼姑不去参禅,怎么夜里还在扫洒。可是得罪了寺中的哪位大师?我可以代为分说一番。”他眉目流露出淫邪的神色,从头到脚大量那尼姑,却见那尼姑身材妙曼,面容居然不逊于杨家那几位。

只是眉宇之间,浓重的怨气,坏了几分颜色,叫她如同深闺怨妇一般。

不如杨家的四女艳丽自然。

那尼姑看到和尚,却只是冷笑,这般刻薄的微笑,又让她失了颜色,叫那和尚好生失望,叹息道“好个怨妇样,这般神色,什么趣味都没了!须得仔细调教才是!”

那尼姑冷冷一笑,低声道“都该死……都该死!”

和尚见那女尼眉目之中闪过极深的怨毒,暗自心惊,便看到那尼姑飞快伸手一探,按在了他的胸口,无声无色的滚滚雷光钻入和尚的皮肤下,叫他流露出极为惊骇的神色,那四娘在远处看了一会,见到和尚才说几句话,那尼姑就主动摸到了他的胸口。

不由得暗自唾弃一声“又是一个骚浪蹄子!”

这时候,一个眉目清俊的黑衣小哥从暗中缓缓走来,众魔修心中具是一惊,提高了警惕。

这时候那清秀小哥,手中并掌,扯出了一把血红的长刀,才有让众人微微松了一口气,听那道人问道“原来是九幽的同道,阁下可也是奉杨相之命而来?”

“我是奉天魔之命而来!”黑衣小哥低声道。

那女妓四娘又露出那副撩人的浪笑,却听那黑衣小哥低声道“叫诸位,死的离我家主上远一些……莫挨着这里,脏了他老人家的眼睛!”

说罢,便有一道刀光,自黑衣小哥反掌间泛起。

刀光横斩,点点殷虹如同擦不去血锈,泛着浓重的铁锈味,这一刻的刀光,已经超出了那黑衣魔修原来的境界,却是他见得钱晨几次使用天魔化血神刀,为其指明了方向。黑衣魔修魔道的资质不太行,但模仿总是会的。

如今他的刀中,也有了一点神意。

天魔化血神刀,虽然只得了化血神刀,还未领悟最可怕的天魔。

但这一刀还是叫提起警惕的一众魔修,猝不及防,那四娘姣好的脸上出现一丝血痕,继而整个头颅都飞了起来,她离刀光最近,根本来不及反应,那屠夫飞退的极快,手中的屠刀连连斩出,却被那一刀尽数破去,一只手臂带着屠刀骤然飞起,被血光吞噬。

屠夫卸下一只手,才侥幸逃脱,道士打扮的魔修张口吐出一道黑光,化为种种异兽魔头,朝着那黑衣魔修扑上去。

那边被尼姑一只手按在胸口的和尚突然整个被抛飞了起来……

朝着众魔修砸了下来!

那游侠刚想上去接应,就听到道袍魔修道“不可!”

他这时候才看到和尚的皮肤下面,仿佛有无数波动在泛起,但此时想要抽身已经晚了!和尚身体炸开一道雷光,那无声无色的雷光横扫,瞬间灌入了两个魔修体内,那游侠打扮的魔修面露惊骇之色,便在雷光之中被一点一点的抹去。

那满是怨气的尼姑冷笑着来到了众人的身后,拍手打出数道雷光。

一位兵家魔修刚想暴起欺近,旁边的房舍之中突然冲出一个身影,撞碎了木窗。

那武道罡气犹如通神一般,瞬间沿着此人的拳脚掼出,锋锐的罡气化为一杆长枪,在兵家魔修变招不及的时候,捅穿了他的心腹。

说书人打扮的魔修,掏出一般册子,张口吐出了一段形容,那册子泛起魔光化形为一尊骑着墨麒麟的威武魔将,踏着大慈恩寺的青石板,朝着那位武道修士杀出。武道修士刚想动,就发现脚下变成了沼泽流沙,双腿深深陷入其中。

那说书的魔修大声道“第八回大泽险恶陷敌将,麒麟涉波斩来人!”

魔将挥戈,斩向武道修士的头颅。

这时候,一尊闪耀金光,浑身犹如金刚石铸的身躯飞撞而来,手中打出狮子印……

和尚爆开的血肉突然化为,无数毒蛊……

一位道袍青年徐徐而来,对着那道人打扮的魔修微微一笑,顿起云烟成阵……

酒徒张口吐出无边烈焰,天雷真火滚滚而去……

大慈恩寺的一角,那近十二个身影,走入了魔修之中,只是一瞬间,自信而来的魔修就死伤大半,他们大多数只支撑了一回合,要么被所对的来人斩杀,要么就被无数无色雷光包裹,被云烟陷住,被蛊虫毒伤。

最后或是死于一只斗大的铁拳,或是被化血神刀吞噬一身精血。

不一会儿,喧闹声渐渐停下。

夜……又静了!

钱晨依旧坐在小雁塔上,对月饮酒,已经念到第三首咏月诗了!

不远处,一个打开了禅房的僧人,凝视了那寺庙一角的云烟一会,又默默关上了禅房的大门,把黄纸符箓拍好。

一只小鬼在大慈恩寺的房檐上,将一切尽收眼底,吓得已经不敢出大气。

它心中默默道“这根本就不是正道除魔,而是魔道内杠!须得禀报府君!”

这时候它的脖子上突然微微一凉,小鬼的眼角瞥见自己脖颈下有一丝血色的刀光,立刻立正站好,目不斜视,任由那人取走自己魂魄中的某些记忆,那黑衣魔修撤刀离去……继续往旁边另一位站在禅房外面的僧人而去。

不一会儿,被惊动的僧人都乖乖闭门念经,不敢再理会窗外之事。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念三藏经!

待到月头又偏了一角,长安之中,已经有一百零八尊神魔,汇聚到了大慈恩寺之内。

他们在寺内各处显化法相,或是铜铸,或是寄托吴道玄、尹琳、尉迟乙僧、杨廷光、郑虔、毕弘、王维等人的壁画,或是化为善业泥身,或是化为青石,彩绘雕塑,甚至还有石窟之中的佛像,带着壁画里的飞天,将大小雁塔,隐隐的包围了起来。

燕殊杀穿了一庙,正掠过长安夜空,赶往下一处,就看到那一处的神魔,皆身化黑影,投往大慈恩寺而去。

这时候,大慈恩寺绽放一道动人心魄的剑光……

照耀长安夜空三千丈!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钱晨并没有发出求援符书,但他依旧暗叫不好,跟了上去!

司马子微领着数十位道士,飞纵在长安人家的房檐上,也看到那出魔气汇聚,剑光闪耀的地方,掐指一算,脸色急变,带着一众道士就赶了过去。

第五十五章第二剑,两仪元磁

钱晨低声道“贵逼人来不自由,龙骧凤翥势难收。”

周围的黑烟血雾翻滚,如同腾起的巨大浪潮,骤然涌起数百丈高,然后朝着小雁塔拍打下来,有白骨和阴影,近百只神魔鬼物在其中穿梭不停,还有磷火毒虫,冤魂恶鬼,这些东西显化为种种的神魔法相。

或是裹着金刀烈焰,或是牵扯阴雷煞气,挥舞着魔道的法器神兵,朝着钱晨杀来。

无尽的魔火雷光,黑烟血雾将钱晨淹没,透过对着钱晨撕咬不停的神魔,在黑烟血雾的翻腾之中,却有一丝灵光隐隐透出来。

钱晨一手举着浑天青罗伞,乾天一气清罡垂落,甚至护住了脚下的小雁塔。

他手中的有情剑牵引丝丝元磁之力,剑身之上出现了缠绕的紫殿雷光,这时候他的长剑欻然脱手。在群魔环伺之下,钱晨竟然挥手掷剑,抛入云中,一道剑光从小雁塔上飞纵而起,瞬间就刺破了夜空,高达数百丈,没入云中。

石佛皱眉,不知道这是什么奇招?

那乾天一气清罡虽然坚韧,防御里惊人,但是在众多魔头的消磨之下,被攻破也只是时间问题。

而这时候,钱晨却将手中唯一能斩杀神魔的长剑脱手。

“莫非是以剑光刺破笼罩的黑雾,惊动同伴,等待司马承祯来援?”迦楼罗不解道。

“那正好,把司马承祯也引过来,一并杀了!”化作夜叉王的神魔狞笑道。

石佛凝重的注视着,刺破黑雾笼罩,将要没入云中的有情剑,突然听闻小雁塔顶端,传来钱晨的一声暴喝!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交缠在有情剑上的元磁之力,骤然爆发出一道强烈的剑光,只见大慈恩寺头顶的夜空之中,一道动人心魄的光华绽放……

犹如一道长三千丈的匹练,照耀长安的夜空!

两仪元磁神光加持在有情剑上,下方的黑烟血雾,无数神魔的诡异魔法、神通构成的黑潮,突然再次涌动了起来。最顶端的黑雾追随着剑光的尾巴,被那元磁神光吸引了过去,黑雾之中的无数神魔,冤魂恶鬼都翻滚起来,最外围的神魔,不由自主的向着剑光飞去……

这时候地上的血雾黑烟,白骨阴影,都被剑光迸发的强大吞摄之力,牢牢吸引。

被那元磁神光吞摄而去……

血雾黑烟朝天上涌动,犹如花瓣一层一层合拢的黑莲一般。

那道三千丈的匹练剑光,犹如一根吸管,瞬间抽空了下方的黑烟血雾,围绕着钱晨的种种神魔,都身不由己的朝着天上冲去,就好像龙卷风在海面上抽起巨大的水龙一般。

无数恶鬼魔头在元磁神光之中旋转着,不断积压在一起,一群魔头犹如挤进了一根小小的吸管中一样,被剑光抽离,沿着一道只有一尺宽的剑光路径,冲上云霄。

钱晨身边那些密密麻麻,数也数不清的神通法术和冤魂恶鬼魔头都一齐失控,被剑光抽离,不断有魔火阴雷在元磁神光之中极度凝聚,卷在一起,阴影缠绕着白骨,魔火依附着阴雷,那种种恶毒的法术,那些毒虫蛟龙,都在元磁神光之中碰撞。

魔火阴雷燃烧着毒虫白骨,无数阴影纠缠在一起,被阴煞消磨,魔头被磁光之中的紫电炼化,那丝丝的阴晦元气,又被元磁神光牵引的无尽乾天阳气洗练。

那无数魔头,法术,神通,法器被剑光吞摄,一齐涌来,不受控制。

它们相互碰撞,泯灭,自己就相互磨灭了八成。

剩下的面对两仪元磁的消磨,又渐渐磨灭了一半。

最后偌大的神魔黑潮,就只剩下一线黑气,在元磁神光之中纠缠……

这时候纵入云霄三千丈的剑光,才开始掉头,若电光下射,那一线剑光从原路返回,剑锋对着那凝聚成一线的魔头黑雾,犹如霹雳一般,将其彻底劈开。

残存的魔头,面对那剑光无匹的锋锐,甚至不能稍稍阻碍,就被凌厉的剑光劈成两半,继而被元磁神光彻底消磨。

钱晨放下了天罗伞,再度转身,他手持白鲨鱼皮鞘,再剑光落下的最后一瞬,漫引手执鞘承之,剑光透空而入,有情剑“呛”的一声,没入剑鞘之中。

第二剑——两仪元磁!

屹立小雁塔上,钱晨稍稍移动,避开了头顶坠落而下的,一个被劈成两半的白骨拨浪鼓。

天上在两仪元磁神光消磨之下,幸存了下来的种种法器残骸,这时候才坠落下来,神魔的遗骸,骨制的、铜铁制的、甚至由元气凝练,恶鬼炼化而成的奇异材质,都洒落了一地。

贫穷的耳道神从钱晨的肩膀上蹦蹦跳跳的跑了下来,在散落的垃圾之中挑挑捡捡。

它警惕的看着钱晨,捡到的东西偷偷往小肚兜里一放,却是不知什么时候炼成的一处芥子空间,从此不需要钱晨为它保管财货了。钱晨微微一瞥,并不理会?他帮忙保管是因为耳道神没有乾坤袋吗?

才不是……

他是怕它拿去乱花,把好东西都糟蹋了!

远处,正在赶来的燕殊看见那掉头而下,劈开无数神魔的剑光,突然笑道“还是我太小看师弟了!区区百八神魔,怎能叫师弟动容?”

他举目四望,摇头叹息道“这一剑,不知道惊动了长安多少人。明天,只怕更热闹了!”

宁青宸也远远的瞥见了那一道剑光,她身后,无数恶鬼魔头被冰封凝固为雕像。

紫霞拥簇着冰魄之光,托起那柄飞剑沉浮不定。

“钱师兄的剑术法力,又更加强横了!”她有些丧气道“如今,我等只是在拖师兄的后腿罢!如这般没有师兄借给我外丹,甚至难以扫荡的魔窟,对师兄来说,想必也只是一剑而已。我好像再也帮不了师兄什么了!”

鬼王钟馗也远远凝视着那一道剑光,看到妹妹走进来,侧头询问道“又是谁来催了?”

钟花嫣然一笑道“太子派人来问内情!”她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道“被我搪塞回去了。我让他回去问李泌去!”

“这长安的王公贵族,居然和那些魔头有这么深的牵连。”钟馗摇头叹息道“也是……”

“妹妹,你看发出这一道剑光的人如何?”钟馗抬手展开一张画像,正是钱晨伪装的剑客李太白,多了三缕长须,更加成熟稳重,看着自有一番仙风剑骨,清逸自在的气度。钟馗笑道“我派人问过了司马子微,他说此人有仙风道骨,可与神游八极之表!”

“闹了这么大的声势出来,跳得这么高,只怕就这几天,早晚要死于非命的!”

“等他死了!我将他召来,做你的夫婿怎么样?”

钟花笑着摇了摇钟馗的手臂道“哥哥,这些为了保护长安涉险的义士,怎能让他们死于非命?有你护着,有司马天师在,他们应该会安然无恙才对。”

“妹妹啊!”钟馗叹息一声道“你是不知道这长安的险恶,就连我,有时候也只能护住你而已。太子,杨相,陛下,太真妃,甚至安禄山、高仙芝这些人,有哪一个是等闲之辈?这座城市固然是庇佑了千万人的神都,同样也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啊!”

“今夜,我能扛得住一时,到了明天,长安就不是我管辖的城市了!”

“他们就只能自求多福,看看司马子微能不能保住他们了!”

“能有这般剑术的人……”钟花凝视那道久久未曾散去的剑光,道“绝对没有那么容易死的!”

小雁塔下,石佛周身气势凝练沉浑;迦楼罗神魔更是几次张口,都说不出话来;夜叉王浑身颤抖,不知是在恐惧,还是愤怒。

这些神魔虽然比不上他们几位神魔中的最强者,却也是自女帝以来,魔道潜伏在寺庙道观之中的一小半的实力了。

那道剑光久久未曾散去,在残余剑光的照耀下,那个将手按在剑上,凝视着它们好像要缓缓拔剑的身影,给一众魔头一种无比强烈的震慑感。只是被他的目光扫过,都像是被一把无匹的神剑对着一样,锋锐之气,令它们汗毛竖起,心惊肉跳。

除了他们几位,剩余的神魔看着钱晨的目光无不战战兢兢,眼神中充满了恐惧。

在一众魔头的注视下,钱晨好像有三个不同的面目,背后伸出了六只手臂,明明只是一个抱剑的诗人剑客,在魔头的眼中却好像三头八臂的魔神一般,钱晨的一个头颅仰头望月,浪漫的吟诵诗篇,一个头颅凝视着手中的长剑,神情无比专注,最后一个头颅漠然无情,犹如天道。

这是钱晨出现在神魔眼中之后,神色的一种变化。

吟诵诗歌的是站在雁塔之上,那个浪漫飘逸的诗人。

凝视长剑的,是纵剑杀戮,将神魔屠尽的剑客……

但那漠然无情的是谁?一众魔头并不知道,这是它们从钱晨身上,隐隐窥见的魔性。

魔性之间也会相互感应,这些神魔之所以如此畏惧,钱晨之所以杀它们如宰鸡一般,都是因为深藏在钱晨本质之中,那足以主宰它们,足以让它们身不由己的畏惧,甚至连反抗都不敢的——无穷魔性。

钱晨背后伸出的六只手臂,一只握住了一把犹如寒冰砌成的长剑,一只手持元磁交汇,宛如神光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剑形的光剑,还有四只手中的剑影模模糊糊,却让一众神魔由衷的畏惧。

此人才出了两剑,便快要把它们杀绝了。

若是真的还剩下四剑,那还了得?

第五十六章第三剑,大音希声;第一刀,太阴斩情

钱晨纵身而起,从小雁塔上一跃而下,手中有情剑铮的一声,再一次出鞘。他从十数丈高的小雁塔顶,一跃而下,居高临下,有情剑瞬间斩出了三道剑影。

那剑影浮动,化为银色的雷霆,电光一逝之间,刺向三尊神魔。

就在钱晨跃身而下的瞬间,石佛、夜叉王、迦楼罗,还有一尊气宇轩昂,高大雄壮,只是头上生有一根独角的神魔,将自身的魔气,凝聚为一面四十七弦竖琴,随手弹奏起来,此神魔载歌载舞,舞姿妙曼,却冥冥之中沟通虚空的种种魔念。

魔念依附在此妙调和雅之音中,鼓动人心,如旋岚风吹诸树身,不能自持。

正是紧那罗神魔!

一尊蟒头人身的神魔,身披白袍,手持一把钢刺,乃是神魔摩侯罗伽。

还有身穿帝袍,从来不敢在玄帝面前露面的憍尸迦神魔,及种种神将天女,这一瞬间,便有十数尊阴神层次,结丹上品战力的神魔,各自爆发了自己最强横的神通。这夜空下的长安,这有这一处爆发了无数光华,照耀着周围数坊,如同白昼。

神通与元气摩擦,爆发出夺目的光华,从四面八方,向着坠落而下的钱晨轰去。

石佛念诵着种种魔化梵音,曲调扭曲诡异,他身躯回转向前拍出一掌,那石掌化为丈许的一只巨手,掌心带着种种诡异扭曲的梵文,通体更是犹如暗金鎏金,携着无匹的力量,拍向钱晨。

迦楼罗身体浮现金羽,背后羽翼震动,燃烧着黑色的九幽魔火,点点魔火洒下,燃烧成数只熊熊的火龙,张开满是魔火凝聚的利齿的大嘴,朝着钱晨撕咬而去。

夜叉王纵跃狂奔,一起一落间,化作高达数十丈的厉鬼夜叉,它伸出四只手臂,一只握着鬼面大盾,一只把着丈八蛇矛,两只一起握住一根方天画戟,面孔红蓝相间,露出满嘴的利齿獠牙,身上生有骨刺。脑后浮现一重一重黑暗的地狱,无数鬼首利爪,从地狱之中向外伸出,朝着钱晨挥舞嘶吼。

紧那罗神魔弹奏起四十七弦竖琴,琴声优雅,却带着勾动人心的诡异。

摩侯罗伽张开蟒首,开口鲸吞,它的嘴里长着无数肉须触手,腰间人拉进来,它的喉咙里有无数诡异的眼珠,不断转动着,盯着钱晨,它的咽喉之下是化不开的无尽黑暗,似乎有鬼神在其中蠕动。

憍尸迦手上悬停有一枚雷光大盛的三钴杵,那阴雷缠绕之中,三钴杵仿佛投矛一样,朝钱晨的头顶重重砸落,同时神魔沉声道“忤逆神魔,罪无可恕!”

钱晨一手持剑,一手空着,头顶却突然伸出了一只雷光闪烁的手臂,握住了朝他投射而来的三钴杵,那杵尖锐的锋芒,距离他的头颅只有数寸,就停了下来,三钴杵上交缠肆虐的种种阴雷,对于那内景真雷丹气所化的先天一气擒拿手来说,连蚊子咬都不算。

头上的手臂握住三钴杵,犹如长在钱晨的肩膀上一样。

一个仿佛无数低语汇合在一起的声音,从钱晨身后的黑暗中传出。

那声音用最古老的魔语低声道“忤逆天魔!”

“九幽无赦!”

迦楼罗长有翅膀,所以冲的最快,那九只火蛟嘶吼着,朝着钱晨撕咬下来,迦楼罗紧跟其后,它化为鸟首人身的神魔,喙锐利如神刀,双翼翻飞根根羽毛如同一尺长的魔剑,连翻带滚,翼中千柄魔刃,利爪如钩划向钱晨的心腹,两根鸟喙如闸刀一般,斩向钱晨的脖颈。

全身上下以每一寸都是最强横的神兵!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钱晨挥剑斩出……

剑光瞬间撕裂了那九幽魔火炎龙,九幽魔火虽然强横,但迦楼罗的九幽魔火,还不如妙空使来的精纯,自然也挡不住钱晨一剑。

剑光斩蛟之后,继续朝着迦楼罗袭去。

“你一柄剑,如何挡得住我千百柄剑!”迦楼罗双翼一挥,数百根神羽犹如飞剑一般,刺向钱晨,迎向钱晨这一剑,当剑光及身之际,它才脸色剧变,钱晨的一剑化为了无穷的电光,每一道电光又都是一剑。

只要足够快,一柄剑和千万柄剑都是一样的。

有情剑化为千万道剑影,如光如电,在瞬息之间便同时斩出,那飞腾缠绕在钱晨身边的条条电蛇,同时化为剑光,看得一众神魔脸色一变,心神俱颤,石佛更是叫道“不好!迦楼罗,不可硬接此剑!”

但已经晚了!

无数剑影瞬息之间刺入迦楼罗各处穴窍,那紫电闪烁之中,虽然威力分散,未能将它斩杀,却叫它全身噼里啪啦的一阵爆响,强横的剑光麻痹了迦楼罗神躯一瞬。

迦楼罗看到钱晨手中的长剑,心中才微微宽慰,虽然被麻痹了一瞬。但钱晨撤剑,再凝聚法力,也需要一瞬时间。那时,他还来得及招架!

“死吧!”

钱晨肩膀上的那只一气擒拿手,闪电般的刺出三钴杵,贯穿了迦楼罗的胸膛,那只雷光大手之上迸发强横的青紫雷光和阴雷一起,钻透了迦楼罗的身躯。

神魔之躯的强横,让迦楼罗这时候还没有死。

其他几尊神魔这时候才摆脱了钱晨先前斩出的三道剑影的阻塞,怒吼着想要救援,此时钱晨却已经斩出了第二剑,一剑挥去,迦楼罗身首异处!

巨大的鸟首坠入尘埃之中。

钱晨挥剑迎上四面八方同时杀来的神魔……剑光消逝,他瞬息之间却在半空平移数百尺,擦着诸多神魔法术神通的边缘,躲了过去。

“我一技能无法锁定!”

“还有二技能超长位移!”

石佛一声爆喝“千掌如来驮须弥!”

犹如暗金鎏金丈许的一只巨掌,携着无匹的力量,乃是最为朴实无华,却威力强横至极,纯以法力压人的一击,但巨掌拍到中途,微微一晃,登时一掌变两掌,两掌变四掌,四掌变八掌,铺天盖地,犹如须弥山一般化为遮蔽一切的墙垣,朝着钱晨压来。

这时候,钱晨脑后浮现的那只手臂,才突然和右手一起握住了有情剑。

内景真雷丹加持在剑光之上……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长剑在钱晨手中,只是微微上挑,剑间之上凝聚的雷光,微弱的仿佛风中之烛火,却在迎上这千掌散布凝聚而成的须弥山壁的时候,犹如热刀切油脂一般,将铺天盖地压下来的须弥山,从中间一分为二。

“啊啊啊!”石佛捂着右掌惨嚎道,它的右手从中指处,一劈为二,耸拉在两边,贴着手臂,好像被切开的佛手花一样。

这时候,其他几尊神魔扑上接应,才没有让那石佛被钱晨下一剑斩杀。

夜叉王脑后的一重一重黑暗的地狱,无数鬼首利爪,从地狱之中向外伸出,抓向钱晨,憍尸迦、摩侯罗伽、紧那罗一同联手攻向钱晨,钱晨挥剑斩杀了地狱之中的无数恶鬼,更是一剑劈开了地狱,从夜叉王的脑后出来。

夜叉王连忙低头躲避,一抹额头,还好它是神魔,根本不会出汗了。

不然此时定是一头冷汗,那一剑擦着它的脑后,给它一种脑袋都要被劈开了的感觉。

“杀它们任意一魔,都不太难,但这般相互救援,就有些讨厌了!”

钱晨第二次被一众神魔拼命围攻,撤剑而返,心中暗自思忖。

原本钱晨想凭着硬板的剑术实力,将这些魔头一一斩杀,但这些神魔不跟他男人一般的一对一。那就休怪他动用一些心机智慧了!

剑光一圈,化解四魔在前后左右的疯狂进攻,钱晨扯动剑光,环绕一圈,斩出一道弧形,暂时逼迫四魔后退,这时候他一震剑光,发出了一声高亢的剑鸣,内景真雷丹全力催动,无形无色的雷光融入这剑鸣声中,仿佛天雷横空而过,扫荡群邪……

高亢的剑鸣竟至无音。

长剑所发的无音神雷,掺杂了钱晨昔年听闻太上道音,在道尘珠之中回荡的那太上真言的无上妙音,无音神雷得了这大音希声的大道妙音,登时便化为了希夷神雷,在周围所有神魔神魂之中炸开。

伏魔雷音!

那弹拨四十七弦竖琴,发出种种魔音,扰乱钱晨心神,却一直没什么作用,感到莫名其妙,迟疑着准备放下琴,抄起实在兵器的紧那罗,听闻那一声雷音。登时神魔法体都快溃散了,他大口大口,仿佛不要钱一般的喷出淡金色的鲜血。

手中的四十七弦竖琴,断了四十六根弦。

紧那罗为乐神,琴乃是其本命魔气所化,只剩下一根弦,说明它也就只剩下一口气了!

周围其他没有敢扑上来和钱晨交手的弱小神魔,在长剑发出高亢的伏魔雷音的瞬间,俱都全身一震,被活活震碎了魂魄,躯壳倒在了地上,神魂已经消散。

整个大慈恩寺,还活着的除了那几尊最强大的神魔,就只剩下没有魔性的和尚了。

那一位位和尚面色剧变,躲在禅室的和尚也被这雷音震的东倒西歪,在一处最幽深隐蔽的禅房内,三位敲击着木鱼的老僧同时停了下来。你们凝视着面前破了一个大窟窿的木鱼,默默无言。

“伏魔真言,无上雷音!”一位老僧低声道。

另一位老僧幽幽叹息“道门后继有人!”

这一刻,围攻钱晨的五尊神魔具都重伤,浑身一颤,出手凝滞了一瞬间。

钱晨出的左手扯出了一道晶莹的刀光,由下到上,斜着上撩了一刀,同样是环绕自己身边扯出了一道圆弧,那刀光凌厉无比,蕴藏着冰魄一般无情无欲,冰冷残酷的刀意,月光反射着刀光,天上一轮缺月……

地上一轮圆月!

月光映衬着刀光,刀光映衬着月光。

这是来自太阴斩情刀经的——冰魄神刀!

五位神魔眼中只残留了一种深深的疑惑,不解和怅然,尤其以石佛最为悲愤,它残留的意念只说了一句“你……怎么还用刀?”

便从右肩到左肋下,斜着划出来一道刀痕,整个石像被一分为二。

紧那罗最后一根琴弦被斩断,夜叉王天灵盖处斜斜的划落下来,带走了上半边脸,憍尸迦和摩侯罗伽一个断首,一个拦腰被砍成了两段,具已经命绝。

钱晨左手一晃,我执刀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冷哼一声“刀?什么刀?我从来就没有用过刀。我对刀不感兴趣!”

说罢,他手中有情剑一挥,一道剑芒射出,贯穿了旁边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曾经与石佛、迦楼罗站在一起的老僧的心口。

杀人灭口!

又是杀人灭口!

第五十七章长安夜,五更天

在那一声剑鸣过后,慈安寺突然变得寂静无声,安静的让人感觉诡异,躲在寺中各处的僧人,听了半响的喊杀声,那神魔的法术神通的轰隆声,噪杂了有大半个时辰。如今突然安静下来,不少僧人偷偷透过窗沿去看。

只见大小雁塔处,钱晨的身影又回到了塔顶,坐在那嘲风身上。

这一次嘲风的兽首老老实实的,再不敢露出半点怨愤之色,反而一副承君屁股,与有荣焉的表情。

塔下的空地上,不少房舍坍塌,方圆数十丈内都如废墟一般,百十尊神魔陈尸在周围,那些兽首人身,奇形怪状的神魔,有的被剑气切碎,身子七零八落的散落着,有的被冰刃贯穿了要害,倒伏在地上,有的头颅滚落旁边,有的浑身上下没有一丝伤痕,面孔却极度的惊恐。

耳道神在神魔的尸体中蹿来蹿去,它收罗着迦楼罗神魔散落的碎羽,抱着紧那罗头顶的独角,将比它大数十倍的头颅举高,它翻找着石佛剥落的鎏金,很快捡了一袋的垃圾。

那些僧人看了这横尸空地那些狰狞的神魔尸体,其中最弱小的,也是能把他们杀一圈了。

当即老老实实的合上窗缘,回到蒲团上紧念心经不提。

钱晨伸手打出天魔舍利,圆溜溜的舍利在寺中转了一圈,便将那些神魔尸骸全部炼化,无论是兽首人身的神魔之尸,还是如石佛这般另有寄托的残骸,乃至那一团团化不去的阴影,都被天魔舍利抽走了元气,血气,精血。

这也是死在此地的神魔实在太多了。

人死多了都会滋生种种阴祟之物,何况是这些魔气森森,乖戾,狰狞,暴虐,恐怖的神魔?它们身上的怨气、戾气已经足以将此地化为一处魔窟,不知道会滋生什么可怕的魔物。所以纵然钱晨不想再祭炼天魔舍利的威力,也只能借助这件法宝,将魔气化去。

免得贻害无穷。

此时,司马承祯带领着数十位道士,终于赶到了大慈恩寺,他们从先前那一众魔修翻墙之处,也翻了过来,让看到这一幕的武侯紧张的捂住嘴巴!

道士夜翻和尚庙,这一幕是何等的令人浮想联翩?这是人性的沦丧,还是宗教的争端,亦或是两家的恩怨情仇,终于演化为火并仇杀?

无论是那一种答案,他一个小小的武侯都惹不起。

司马承祯微微皱眉,先前大慈恩寺的动静,半个长安城都惊动了。若非有夜禁在,不知道会有多少闲人将大慈恩寺包围起来。他们翻墙选择的已经是十分隐蔽的方向,但是还是落入了不少赶来的武侯眼中。

明天大慈恩寺一片废墟,还不知道会怎么传呢!

才落地,一众道士便听到了沙沙的扫地声,一个娇俏的尼姑,抱着扫把在不远处的青石路上凝视他们。一众道士不由的暗骂和尚无耻,凭什么和尚能在庙里养尼姑,道士就不能亲近女冠了。

小尼姑冷冷的盯了他们一眼,继续起身扫洒,远去了!

司马承祯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终究还是没敢说什么。

一众道士再走了几步,就来到一处满地狼藉的所在,一颗娇俏的美人头颅滚落在地上,旁边不远处躺着她的尸首。一位年轻的道士上前几步,却看到那‘美人’的脸都干瘪了!一位老成一些的道士低头检查了一番。

对司马承祯道“天师,被抽干了精血,有血魔道神通的痕迹!”

司马承祯瞟了一眼,低声道“九幽道,天魔化血神刀!”说罢,他的神情更加古怪了起来。

一位道士惊喜的从地上拾起一枚长着四翅,浑身纯紫的天蝎尸体,周围散落的蛊虫遗骸,虽然大部分已经残破,却依然能捡到不少完整的蛊虫尸骸。如此无论是泡酒入药,还是炼制一些简单的法器,都是上好的材料。

又一位道士在一块假山上,拔出一截断了的直刀,那刀锋闪烁寒芒,还未触手,便能察觉那股锋锐之气。

还有人拾起一张散落的书页,却是以上好的青符纸装订而成,书页上画着一副骑着墨麒麟的武将图,那图画已经得了神韵,稍稍观想,便能参悟出一门法术出来。更是请神法术的上乘观想图,两名道士悄悄争夺了一会,还是一位稍微年长一些的道士眼神凌厉,吓退了对手,将其收入囊中。

那几位修为深厚,已经结丹的老道士到不屑于这些杂物,但当他们看到一具被人一拳打在心口,拳印都从背后透出来的道装尸体,俱都面色一变。

一位老道士上去查看了那道装尸体的面目。

低声惊呼道“幻天法师!这是杨相手下那批干脏活的人!”

边说着,一变不露痕迹的将幻天法师头上插着的一枚紫玉簪拢入袖中。

“我来帮你!”有老道士眼尖的看到了这一幕,假装上前帮手,一面以高超的手法探入了幻天尸体的衣襟,袖子里,两个老道士极快的摸了一遍尸体,摸出了几个不错的小东西。

最后才把目光投在不远处被人打成两截的莲花首拂尘之上。

这时候一位成熟的道士,飞快的捡起了两截拂尘,塞到袖子里,面不改色道“这些人都是杨国忠手下的邪修供奉,平康坊花门的四娘子,无相寺破戒僧胡天和尚,水月观幻天法师……这些人都是邪修中的高手,不然也不会被杨相看中。”

“至少也是通法境界,这几个都是结了丹的真人,怎么就死在了这里?”

一位老道士神情凝重道。

这时候,燕殊驾驭剑光从他们头上一闪而逝。

司马承祯便呵斥一声“走!”一众道士飞身往前,很快就来到双塔的所在,这时候钱晨已经和燕殊并肩站在南池前,燕殊面对着一朵荷花,笑道“师弟还是喜欢在莲花之中藏剑。”

钱晨微微摇头道“这一次弱的太弱,强的太强,却无这把剑的用武之地。”

说罢,便伸手摘下了这朵荷花,收在了袖子里。

“天师带人也到了!”燕殊笑道“司马天师,你那边如何?”

司马承祯笑道“清理了长安的几处大观,阵眼所在当无虞了!只是还有几处女冠,这么晚了。我不好打扰。但想来主阵眼的玉真,金仙两观,都是当朝公主的别府。应该难有魔头能藏在那里!”

“玉真观不必担心!”

燕殊点头笑道“我那边也杀了三处寺庙的魔头,还有一处倒是并无神魔,只是和庙中的和尚起了误会,不得已揍了他们几个人,这才赶来的晚了一些。”

司马承祯低声道“加上小半个长安城的神魔,都汇聚到了此地,被太白道友屠戮一空。大部分的阵眼应该已经安全了!纵然还剩下一些,也不足以打破整个神都大阵了!”

正说着一金一银两道光华窜到了钱晨的脚下,金银两个童子抱着钱晨的小腿,歪着脑袋邀功。钱晨收回雷芒电索和磁光瓶,随手摇了摇磁光瓶,里面依稀有水声,钱晨瞅着看了一眼,都是被雷砂炼化的精纯精气,日后可以用于炼丹。

宁青宸也纵剑而至,她剑光精纯了许多,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寒意。

此时除了岑参李泌,所有人都赶到了大慈恩寺。

…………

都城隍府中,钟馗突然脸色一变,对着大明宫的方向俯身跪拜道“臣长安府伊钟馗,恭迎天使!”

这时候,一个面容和善的宦官将拂尘架在手上,笑容满面的走进了都城隍府中,他面容清秀,连忙上前扶起钟馗道“府君何施此大礼,陛下下旨前,特意请托我问候府君安好。不过是陛下口谕,与府君做家人言耳!”

“竟是高将军亲来宣旨,岂能等闲视之?”钟馗不敢怠慢道。

这前来宣旨的高将军,便是玄帝面前的宠臣高力士。

其径直入都城隍府中,在钟馗面前毫无惧色,赫然也是一位阴神修为的大修士,高力士叉手对大明宫方向道“圣人言今夜长安多事,吵得朕不得安宁,可止矣!”说罢他微微俯首道“府君,明日便是千秋节,还是让这城中早点歇息吧!”

“守护长安大阵是司马承祯的本分,圣人是知道的,也不怪他。但是守护长安城的安宁,也是府君的本分啊!”

钟馗道“是杨国忠?”

高力士微微摇头“何止一个杨国忠,还有太子……得亏了有太子,不然岂会只是这般轻轻落下。”

“这次好就好在,你们不问青红皂白,两方一起砍了!”

“陛下是对杨国忠有过一些默许,但成不成,全看他自己,如今陛下最顾忌的,还是失了平衡。安禄山明天要入城了!你们既然已经杀了太子的狗,打了杨相的人。安禄山这边,气焰也太猖獗了。我不好和圣人说,但是我觉得……安禄山是有反骨的。”

“你告诉司马承祯一声,长安城内,已经可以了!”

“再闹下去,陛下要不高兴!道魔之争,可不能像是太帝、高帝两朝那样,无休无止了。他得在合适的时候,学会停手!”

钟馗凝重道“连你都觉得安禄山有问题?”

高力士低声道“我也是魔道啊!女帝那时候,人人都修习魔道,我能感觉不出来魔道的变化吗?”

“明日,帮我试一试安禄山!当年举荐他代替李林甫,我都有些后悔了。李林甫这个天魔宰相,像天魔,但更像宰相。而安禄山这厮,全然像是魔头啊!毫无顾忌,难以揣测……这等魔头,实在难以驾驭。”高力士低声道“这事就拜托府君了!”

钟馗凝重道“都是为了大唐!”

高力士面露微笑,拱手道“都是为了陛下!”

高力士走后,钟馗沉思许久,终于亲自起身,往大慈恩寺而去……他没有带上一位鬼军鬼差,就这么孤身一鬼,消失在了黑暗中。

第五十八章惊神香,天帝丹

“太白兄想要扫荡长安城,多半是来不及了!”

司马承祯与燕殊等人登上了大雁塔,留一众道士在塔下巡视,那道士们许是第一次能在和尚庙里面耀武扬威,一个个都很兴奋,有人还在大战后的墙垣瓦砾之中搜寻着,偶尔得了一片迦楼罗的碎羽,就一阵大呼小叫。

司马承祯看到自己带来的道士们一副土鳖的样子,挠了挠脸,对钱晨道“这里闹了这么大动静,剑光冲霄三千丈,只怕大明宫中都看见了。钟馗那里估计也压不下来了!多半等会就会有鬼跟我们打招呼……”

“好在长安中的魔头已经肃清近半,保证阵眼的安全,已经不成问题了!”

钱晨沉吟道“好久没有那么多神魔给我练剑了!一时间就有些忘记了要收束一下……是动静太大的原因吗?那可否换一种动静小一些的方式……”

“比如炼丹下毒?我已经想到了几个方子,保证能叫那些魔头死的无声无息的!”

司马承祯眼皮一跳,硬撑着脸色才没有什么不好的变化,他心中暗道“这便是钱真人的真面目吗?果然如传说中的一般,不择手段。作为道门前辈,谈起下毒来居然毫无顾忌,看那燕真人,宁真人的表情,似乎习以为常。难怪能平定……”

这时候钱晨已经拿出了紧那罗的脑袋,正在裁量它头顶的那根独角,耳道神一脸震惊的摸着自己的小肚兜,它看看自己鼓囊囊的小肚子几眼,有看了看钱晨手中的紧那罗头颅,长着嘴巴一副‘我惊呆了’的小表情。

宁青宸看着好像,顺手把它报了过来。

耳道神挣扎着,朝着钱晨乱抓,咿咿呀呀的,仿佛呼喊着“还我宝贝儿来!”

钱晨裁了一截紧那罗独角,又撬开了石佛的脑壳,取了三两脑中碧色的石髓道“正好配料主材都齐全,丹经中有一种偏门的丹药,唤作祈神香,乃是上古丹道的遗留。”

“上古之时,丹道不昌,大多是生灵供奉给没有肉身的神祇所用。”

“那时种种灵材,最珍贵的灵药,都要祭祀给神。所以巫师将灵药化合后,以火焚烧,升腾药烟丹雾,供神灵享用。这便是丹道的起源之一……没有太上道祖,我等生灵,恐怕连服用丹药的资格都没有。”

“后来这种祭祀灵丹,经过太上道祖的改变,便成了一种相对罕见的丹道——香道!”

“香道有三,天香道是为供奉神灵的神丹,地香道乃是祭祀之道,人香道滋养魂魄,是一种炼神养魂的丹术。”

“我这一味祈神香,乃是天香道之中的的上品香丹,即便是供奉天庭帝君都不丢分的。乃是佛门上供诸佛菩萨,魔门祭炼神魔法相,道门祈求威神降箓最好的贡品。我稍稍改变一下丹方……”钱晨一边以太上丹书之中记载的丹药元气变化之道,如做公式一般,换了祈神香之中的几种主料配药。

君臣辅佐全部再算一遍,又拿出三两乾闼婆遗骸,细细的磨成粉道“这只乾闼婆品质不佳,只怕毒不倒不死神魔这一层次的魔神。若是换一只证得神魔不死身的乾闼婆来,这只惊神香,一定能毒死长安城中九成的鬼神!”

“就是钟馗来了!也要倒在我独门丹方之下!”

钱晨自信道“不要怕动静太大,我保证,接下来它们会死的无声无息,走的非常安详!”

司马承祯已经再擦额头上不存在的冷汗了。他拉住钱晨的手,劝说道“太白兄,太白道友你冷静一点!算了吧!放过剩下的魔头了吧!不要不把长安城其他神祇都不当神了啊!”

“没事没事!”钱晨拉下去司马承祯拦着他的手道“不会有事的,这惊神香是我参悟天魔舞乐之道而来,针对的乃是魔头内蕴的魔性。勾起炼制神魔之时必然会残留的种种怨念,神魔身前的灵识,用的乃是以魔制魔之道。燃香所毒杀的,只会是魔道的神魔……绝不会伤及无辜鬼神半分……”

“先前所说,毒倒钟馗府君之事,莫非是虚言?”司马承祯忐忑道。

钱晨摇头“那是我正在构思的绝神香的效果,随口说一说而已。”

“李道友,整日就是再想这些东西吗?而且构思这等绝毒之物,又是干嘛?”司马承祯看着钱晨将种种灵药,神魔遗骸研磨成粉,正在熟练的调制神香,心惊胆战的腹诽道“莫非,这位还想在大唐再来一次封神之战?”

钱晨随手捻起一些香粉,看到宁青宸怀里的耳道神吵闹不休,便随手搓成芝麻大小的一个香丸,凑到耳道神的面前。

耳道神好奇的嗅了一下钱晨指尖的香丸,突然两腿一蹬,整个神就陷入了深度昏迷中。

宁青宸吓了一跳,看着钱晨的目光都有些控诉,完全想不到沉迷丹道的钱晨,竟然是如此心狠手辣的人。

宁青宸小心捧着耳道神去了一旁抢救,钱晨看了指尖的香丸一样,满意的点头道“药力很足!”

司马承祯低声道“道友不是说,只会对魔道神魔有效吗?为何那小东西?”

钱晨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道“我什么时候说只会对魔道神魔有效了?我说的是只会毒死魔道神魔……神魔一物,由念而起,所以要毒死他们,首先要让他们进入念头最难以把握的梦境之中,因此这惊神香,首先对神祇,乃至任何没有肉身保护的鬼魂,念力生灵来说,都是一味效力极强的迷香。”

“在被迷香迷晕后,陷入梦中,才有勾动神祇念力根基的药效。正神会梦到信众的种种念头,一时为之所迷而已,神魔却会勾起生前的念头,神魔炼制的手段极为残忍,如此勾起神魔生前的本我意识,必然和魔性魔念冲突,更会反噬主人。如此必然也会引发魔道的禁劾,令神魔念头分裂而死!”

“所以……”司马承祯道“钟馗府君会?”

“做个好梦!”钱晨丝毫不以为意。

“我能做什么好梦?”伴随着一声大笑声,面目丑陋狰狞,却极为豪爽大方的钟馗显身在大雁塔中。

他气息极为强横,虽然有所收敛,但是配合着高丈余的身高,抵着大雁塔最为高阔的一层的天花板,看着司马承祯和钱晨几人都要低头,显得极有威慑力。

但钟馗一把大胡子,与司马承祯极是熟悉,他笑道“司马承祯,你的事发了!你率领这群来历不明的道门中人,犯了夜禁,闯入和尚庙里大肆杀人,就连庙中供奉的鬼神都杀了无数。按照本君的规矩,应该蘸着韭花酱生吃了!”

他看到钱晨低头摆弄瓶瓶罐罐,捣鼓一滩粉末的样子,也起了狭促之心,道“还有你,杀了多少鬼神。可知……”

钱晨抬头,看着钟馗,伸手弹了一缕青烟到钟馗鼻端。

钟馗有些纳闷,这人这么看起来呆呆愣愣的,完全没有先前杀魔吟诗的豪气。他摸摸下巴暗道“好不容易给妹妹选中了看起来不太讨厌的人,怎么有些呆头呆脑的?”刚想着突然一股劲儿上头,他摇摇晃晃,道“我……我头怎么有些晕!”

“哎呀!上头了!上头了!”钟馗站立不住,踉踉跄跄的走了几步,扶着墙壁支撑自己半坐着,个头才和钱晨一般高。

他拉着司马承祯道“天师,这股劲儿好大!是什么东西?”

钱晨仔细观察了钟馗片刻,才摇头道“药力还是不足,应该是府君的修为比我想象的还要强横一些,只怕已经有阳神境界了!”

钟馗摇了摇脑袋,这才清醒了几分,恍然道“是你给我闻得那东西……”

他瞪着铜铃大的眼睛,极具压迫力的看着钱晨,扶着墙壁刚要站起来,钱晨伸手又弹了一点青眼,钟馗又要摇摇欲坠,如此重复了四五回,钟馗才没有力气发脾气了。他坐着奄奄道“我,我不跟你计较了。你也不要毒我了。就说这是怎么回事吧?”

司马承祯小声和燕殊道“我认识他这么多年,这是他脾气最好的一回!”

当即便把钱晨的惊神香计划,更钟馗说了一遍,钟馗听闻这般胆大包天,无法无天,目无法纪,蹬鼻子上脸的计划,哪里还顾得上和钱晨计较,当即大摇其头道“不行,这怎么能行?只要你放弃这个胆大妄为之局,什么都好商量,这万万不可!”

“司马老贼……你倒是管管他们啊!”钟馗转头和司马承祯抱怨道。

司马承祯无声无息的翻了一个白眼,心道“管管?我管的起吗?我配吗?”

“我不配!”

他盯着钟馗,对钱晨建议道“要不,还是动手杀魔?”

钟馗苦笑着指着钱晨道“枉我还想把妹妹嫁给你,结果一肚子坏水。不嫁了!不嫁了!”钱晨看了一眼他的尊荣,心中呵呵道“那我还真是谢谢你啊!”

也就是钟馗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不然宠妹入魔的府君,非得挣扎的站起来和他拼命不可。钟馗摇头道“早些宫里面已经来旨,让你悠着点,司马老贼。不是我不念着和你的交情,这府君的身份,还是叶法善给我讨来的呢!但是这一回,你们是真的不能再妄动了!”

钱晨想了想,觉得清扫长安一众神魔固然重要,和玄宗保持关系,也是这次任务的一大关键所在。得罪了玄宗,他们连千秋宴都进不去。

“要不……”钱晨指了指桌子上的惊神香道“还是下毒?”

钟馗瞪大眼睛“你的剑法怎么练的?就知道下毒吗?”

“还可以以魔制魔!我知道一种魔道法术……”

燕殊赶紧拉着钱晨道“师弟,咱们是来阻止天魔毁灭长安的,不是来竞争大天魔之位的。”

钱晨沉思了一会“我还有一种丹,能以长安为炉,百姓众生为药。以玄帝为君,百官为臣,城中百姓,正邪双方,百家修行高人为辅佐。炼上一炉天帝御龙丹……乃是承大唐国运而生,可以点化护国真龙,相当于元神层次的神明。坐镇长安,万邪不侵!”

钟馗一脸震惊莫名,燕殊眉头狂跳,司马承祯也感觉一阵心惊肉跳的,不安的左右打量。钟馗回头对司马承祯道“太上道的?”

司马承祯惊恐道“这丹名字说出来,都能引得天魔感应。要真炼制此丹,长安没有劫数,也要被搞出旷世大劫了呀!”

钱晨微微一笑道“也就是引得九幽魔君从九幽打破封印,来抢夺此丹而已!”

“而且我是说着玩笑的,这等丹药至少是六转,我哪里炼得出来,大唐的国运又不是我家的!”

司马承祯双腿一软,暗道“祖师爷,感情您真炼的出来呀!”

第五十九章画地狱,惊菩萨

听闻他是开玩笑的,钟馗才略为松了一口气,大喘气道“你这丹药,阵势是大了一些,但思路是对的。剩下的魔头已经无法动摇长安神都大阵的根基,只需要再在阵法之上,布置一层手段,免得关键时候,对大阵有所影响便可!”

钱晨微微思索,便摇头道“办法是有,但都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燕殊也点头道“若是能找来十八柄飞剑,我倒是能布下两仪微尘剑阵,让那封印谁动谁死。便是十八处阵眼一齐发动,也能降下飞剑将之斩杀,借助天师法印灵宝之威,等闲阳神都触动不得。”

钟馗胡子都快翘到耳朵上了,他瞪着眼睛道“我上哪给你找十八柄飞剑来?”

燕殊也怒道“你家的长安你问我?”

钱晨这时候倒冷静了下来“司师妹那里估计也没什么法子,她手中的平阳功德印,毕竟不是陶天师手中的天师法印。再如何布置,也不可能超过叶法善天师的封印。倒是如果天师法印的风影动摇了,师妹那里有可能会有奇效!”

宁青宸抱着已经醒过来,只是还有些迷糊的耳道神道“任何手段都并非一时能布置的,明日便是千秋节,若是真如师兄所想,在那一天发动的话,无论如何都来不及布置了!”

耳道神醒来之后,恼怒的就要向钱晨扑过去,但它刚飞到钱晨面前,便突然闻着一丝香味,登时又一头栽倒了!

宁青宸没好气的瞪了钱晨一眼,让他不要欺负这只小妖怪了。才把耳道神又抱了回来。

钱晨微微一笑,也不知道小东西梦到了什么,居然生出这般大的胆子来!

它平日可不敢这般和自己扎刺儿!

司马承祯微微皱眉道“长安城中那百十处道观,倒是本来便有预备的阵基,若是临时布下手段,倒是可以设一八门锁神大阵。但是这些阵基与神都大阵休戚相关。若是轻易动用了。反过来影响神都大阵,那我这天师就真的成了千古罪人了!”

“除非有一个在长安城中已经布置许多伏笔的人,否则急切之内,谁能设下第二重封印?”

宁青宸摇头叹息道。

“让李泌去请太子如何?”钱晨思索道“能有这般准备的人,除了皇室,很难找出第二个。”

司马承祯否决道“玄帝定然不会相信大天魔的布置,已经危及长安的存亡!更何况还不能轻动的太子。大唐的太子有多难,大家又不是不知道!”

“别说陛下了!就连我都不信!”钟馗坦然道“若非你司马子微愿以人头担保,我信得过你这位道门天师。这摊子浑水,我才不会趟呢!”

“不过要说起这样的布置,我这里倒是有一个人选!”钟馗低声道“你还记得我都城隍府之中,最能显化神意的那副壁画是哪来的吗?”

司马承祯恍然大悟道“壁画!”

就钱晨等人一路所见,寺庙之中,都有能寄托神魔的壁画存在,这些壁画每一处都相当于一个小型的画境,许多壁画甚至能幻化幻境,内中容纳鬼神,乃至人的魂魄都能出窍进入壁画之中,经历种种。

这许多壁画,连着其上的鬼神,虽然被钱晨轻易斩却。

但其实若是境界低一些,手段拙劣一些,诸如如今大雁塔下面的大部分道士,面对这些壁画和其上寄托的鬼神,只怕要被轻易禁劾其上,化为画中之人。

这般本来就相当于小型阵法,幻阵的壁画,不恰好正是是他们需要的阵基吗?

若是将诸多寺庙的壁画连在一起,也能创造出某些惊人的手段来。

司马承祯想了想,长安诸多寺庙,也有许多画师,但能施展出这般惊人手段的本就不多,已经绘遍长安大小寺庙的就更少了。要说人选,也有几个合适的。阎立本、吴道子、卢楞伽、王维乃至于周昉、张萱、韩幹、张璪都是此道的大师。

但真正深思起来,发现符合这些要求的还是仅有一人。

那便是为钟馗绘制《十指钟馗图》、《钟馗捉鬼图》的画圣——吴道子!

“唯有吴道子,才能画出一处你们想要的地狱来,囚禁这诸多鬼神!”钟馗如此断然道。

燕殊与宁青宸都沉默了,他们是不知道吴道子是谁。而钱晨和司马承祯却深深了然,若是说还有谁能画出地狱,将诸多想要闯入神都大阵的神魔囚禁,那就唯有这位画圣了!

司马承祯当即起身道“走……这大慈恩寺便有吴道子的壁画,我带你们去看一看!”

这时候燕殊和宁青宸都有些迟疑的看向钱晨,钱晨诧异道“你们都看着我干嘛?我又不是每一幅壁画,都要砍坏了它!”

显然在天王寺和阿难陀寺中的种种,已经深深的叫两人记住了。

钱晨莫名的感觉委屈,燕殊砍那些雕塑石像脑壳的时候,不也欢快的很吗?大家一起砸的场子,凭什么都算在我一个人身上?

当司马承祯领着他们去看吴道子所绘的文殊菩萨像、普贤菩萨像之时,钱晨才有些汗颜。因为这两幅壁画,就在大小雁塔之下,稍微不注意,就要被他给毁了!好在钱晨面对群魔围攻之时,尚且有余心将这两座塔护住,虽然在斩杀有相神魔之时,有些破坏,但并未伤到这两幅壁画。

“吴道子此人一人作画,能将三千里江河纳入胸中,然后泼墨而出。他画的菩萨目光莹莹,眼神仿佛会注视着你转动一般,流波欲语。这画道十分超绝,近乎不可思议!他在大慈恩寺画完这两幅壁画之时,我曾经偷偷来看过一眼,那画中的菩萨,几乎生出了神。”

“当即就决定请他来画玄元皇帝庙,也就是太上道祖观的诸多圣迹壁画!”

司马承祯兴致勃勃的介绍着,他领着众人来到塔下的壁画处,所有人第一时间便去看那菩萨的眼睛,这时,众人愕然了!

燕殊低声道“天师,你是不是记错了!这菩萨,闭着眼睛的啊!”

宁青宸扯了扯他,低声道“哪有人会画闭着眼睛的菩萨?那这菩萨不是见不得人吗?”

司马承祯也十分愕然,他打量了那壁画一眼,只见壁画上的两位菩萨,还真的闭着眼睛。神光顿时少了一大半。壁画其他地方天衣飞扬,漫壁风动,极为生动,比起小说家所绘的麒麟武将图来,几乎有了一丝菩萨的神意,宁青宸都有些惊了!

她低声道“此人若在大魏,当为诸寺的座上客。如此画功,都能绘制真经了!”

她所言的真经不是其他,而是佛门经文之中所带的观想图,许多大字不识的佛门子弟,凭借着观想图便能修成无上佛法。固然是其慧根天生的关系,也有佛门法相金身的大能,刺十指出金血,以佛身之血绘制经文,将自身念头封在其中的关系。

只凭着画工,便能模仿到元神大能烙印念头的神髓,吴道子的画道当真是前无古人。

“可为什么,菩萨都是闭着眼睛的?”燕殊还是不解道。

钱晨却有些了然,他低声道“吴道子果然名不虚传!这两尊菩萨,是刚才自己闭上眼睛的!”

“什么?”

宁青宸再三确认,这壁画之上并未寄托着鬼神,虽然有神光内蕴,但到底只是一件死物,怎么会自己闭上眼睛。

钱晨不动声色,不疾不徐道“它们看不得我的剑光!”

钱晨前两剑倒是无碍,只是最后一剑,乃是得了太上真言,伏魔雷音的神髓,这两尊菩萨像虽然不是魔,但也不敢听、见这融汇太上真言的剑光,因此只能闭上眼睛。即便损伤了蕴养多年神韵,再睁开眼睛也不如之前有神采,也在所不惜。

不然这一刻,他们见到的菩萨眼中,当有骑着青牛的太上道祖的影子。

久而久之,说不定画像都会变成文殊道人,普贤道人了!

明了这是一场乌龙后,几人又去看了西面庑廊下的降魔盘龙图,这一次龙和罗汉倒是没有闭眼,才让众人见识到了这位画圣的厉害,尤其是龙须苍劲如铁,让燕殊临近后顿觉有刺痛感,更是啧啧称奇。

转了一圈,又快到了晨鼓的时候。

钟馗拜别众人,对司马承祯道“想要保住长安,只是防止神都大阵生变可不够,还需找出那位大天魔的真身出来。等天明安禄山就应该快赶到,要入城为陛下祝寿了……”

司马承祯幽幽闭上眼睛道“安禄山此人,我听闻许久。他曾在塞外大肆屠杀生灵,炼制魔头魔功。”

说罢,他突然睁开眼睛,目中的神光叫人凛然“我想杀他已经很久了!”

“他能屠杀胡人,如何不会屠杀大唐的百姓?只是他一向做的干净利落,玄帝又袒护他而已。”钟馗叹息道“所以,杨国忠,太真,李亨他们都成不了气候,真正能将魔功修炼到极高境界的,还是只有那些惯于杀戮,精血生魂俯拾可得的边疆大将!”

“当年女帝革除魔道恶根,开创新魔道。之所以能兴盛一时,还是因为新魔道的诸多魔修,都在女帝身边,天子眼下,恶行难以彰显。虽有暴虐,但比起根子上就依靠屠杀,血祭,血炼,生魂修炼的旧魔道,浊恶之根较为浅薄。可以依靠收束心性克制魔念。”

“从这位大天魔的行事手段来看。极为暴虐疯狂,毫无心性可言。却是像旧魔道的魔头!”钟馗凝重道“所以,若是真有这么一位大天魔,我认为是安禄山的可能最高!”

钱晨微微点头“我也如此觉得!”

他提议道“不如趁着东方未明,联手屠魔,先把我们怀疑的安禄山杀了?”

司马承祯摇头道“不可,谁杀了安禄山,他在玄帝眼中就如同造反了一般!擅杀边疆大将是什么罪行?”

钱晨心中腹诽“也就是大唐,若是再往后一点,你就会知道——擅杀边疆大将,那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罪行!”

“我去!”司马承祯断然道。

“几位道友去找吴道子,叫他画一幅能囚禁神魔的地狱变相图。我去会一会这安禄山!”

第六十章仙酒昆仑觞,昭成窦皇后

此时晨鼓将响,司马承祯化为一只黄雀腾空而起,向长安城外而去,声音从半空传来“我去一会安禄山,若是可能,先剪除了这个魔头。几位道友似乎寄居在玉真观中。无论事成或不成,都在玉真观相会!”

长安城有数百家寺庙道观的阵法镇压,其他人无法以道术进出,但司马承祯作为掌管大阵的道门天师,却定然有办法。

钱晨与燕殊,宁青宸三人回到玉真观所在的颁政坊,刚刚踏入坊门,就看到岑参徘徊在坊门口。

岑参看到钱晨等人无视坊门穿墙而入,连忙将玄黄如意奉上,钱晨笑问道“岑兄可试过这柄如意?敲打了几尊神魔啊?”

岑参羞愧道“我一入龙兴寺,便得老主持相见,言明此事之后。却得老主持信任,替我出手囚禁了寺中一众神魔。”

钱晨抚掌大笑道“好个会占便宜的老和尚,他这是借了我们的手,收服度化了魔道安插到他那里的神魔。好处都让他占了去,倒是我们为他担着那些神魔在长安贵人中靠山的干系。”

“但……这点小事,只要无碍除魔大局,为他担着就担着吧!杨国忠也好,太真妃也好,与我等而言皆不足为虑。”

“他们若为了这些魔头与我扎刺,那就顺手也除了去!”

钱晨语气平淡,却透着一股将权倾天下的杨国忠,太真妃都不放在眼中的睥睨,令人闻言心生凛然。

跟在岑参后面的和尚,不禁抬起眼睛,打量这个放出如此豪言的年轻士子。

却见钱晨虽然分支不凡,却一身白衣打扮,连一个功名都没有。

登时表情就有些讶异而古怪,显然是把钱晨当成了长安那种喝了两杯浊酒,就大放豪言的狂生了!甚至有些奇怪,为何岑参一个已有功名在身,与边疆重将封常情交好的小官,为何会与这等狂生结交?

岑参却是见过钱晨杀魔如屠狗的利落,虽然也有些不信钱晨敢杀当朝的宰相贵妃,但还是吓了一跳,低声道“太白兄慎言!”

“岑兄可知吴道子住在这长安何处?”

钱晨想起自己等一会还要去寻吴道子,请他画下地狱来,囚禁剩余的诸多神魔,保护长安大阵,便随口问了岑参一句。

岑参才长安也待过数年,与吴道子也有些交情,他微微思量,便道“吴道子好酒,每欲挥毫,必须酣饮。今日便是千秋节了!晚上玄帝大宴,吴道子必然也要出席,可能还要在宴会上挥毫作画。所以这时候……”

燕殊笑道“定然在家养精神是不是?”

岑参摇头道“定然在平康坊花楼里面,彻夜宴饮,推杯换盏。这样到了晚上,正好醒酒过半,处于半醉半醒之间。也能稍稍应付差事,不至于昏睡不醒,又不至于错过酒兴。”

那跟在岑参后面的和尚道“我听菩提寺的僧人说,昨晚贺尚书在平康坊通晓召人宴饮,吴道子乃是其好友,必然也在其中!”

“还有焦遂、崔宗之、苏晋、张旭、汝阳王等人,估计现在都还在平康坊呢!”

燕殊大笑道“怎样,太白!我们也去一会如何这大唐一众酒豪如何?”

钱晨微微摇头,收敛了几分狂性,看起来儒雅随和“将军,都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喝酒?”

燕殊慨然道“正是这时候了,才要好好的喝上一场!夜间诛魔酣畅,只恨当时无酒,不能下魔为菜。而且很是砍了一堆和尚的光头……”他不怀好意的看了那跟在岑参后面的和尚一眼,咧嘴笑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就未必还留着脑袋喝酒了!”

那和尚感应到燕殊身上闪过一丝极为浓重的煞气和杀气,吓得连连后退,面色煞白,结结巴巴道“岑施主,师父让我带的话,你帮我传一下罢!我先回去了!”说罢,便拔足朝身后跑去,钻入了龙兴寺中。

“跑什么?”燕殊大声道“我一向只杀坏和尚,为佛门铲除败类。佛祖要是知道了!还得谢谢我呢!你又没做恶事……你跑什么?”

他吓唬了那和尚一通,对钱晨道“你不去也可以,把葫芦给我!”

燕殊笑道“我带的酒都喝完了,长安城的酒实在不够劲头。”

钱晨瞥了腰间的红皮葫芦一眼,摇头道“这可不行,要想请吴道子作画,还非得借助它不可!”

燕殊面色一变,紧张道“这可是上好的昆仑觞,非得用昆仑的丹泉才能酿造,除了玉虚宫,其他地方都是万金难求的仙酒。我给你的这一壶,还是我师叔上次去昆仑带回来的。你可知道当年谢玄为了喝一壶昆仑觞,派人在大河之上,以辨水之术,以法器玉瓢勺取三江源头的丹水,一年才凑够了一壶用来酿酒……”

“这等好物,只要是杯中之客,就拒绝不了!”钱晨笑道“用来换长安平安,师兄可乐意?”

燕殊心中一痛,继而道“师弟若去,一定要带上我!”

“为何啊?”钱晨狭促道。

“师弟不懂这酒徒的心思,赠酒求之,乃是下品……陪酒喝好了!才是予求予取!师弟你需要一个陪座的酒徒……而且我也能把这仙酒,喝回来一半!”燕殊笑道,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图。

岑参在旁边,硬是给听馋了!

当即厚着脸皮道“可否,也算我一个?”

“岑兄学坏了!”钱晨指着他道,岑参并不以为意“太白你以为我为何能与吴道子熟识?”

钱晨一众人回到了玉真观,开门的还是那宫中女侍,她看到钱晨等人出去一夜,居然又带了两人上门,甚至还有一位身子窈窕,持剑俏然而力,风姿不逊于自家公主的女子。表情微妙的变化,实在难以言叙。

钱晨一看,就知道这位心中还不知道再想写什么呢!也不理会,径直入门。

这时候司青宸闻声领着凤师出门来,抱怨道“你们昨晚闹的好大声势,有这么好玩的热闹,居然也不肯叫我吗?”

凤师一跃而起,奔向了钱晨,钱晨刚准备抓住它,就看到这只大黄鸡扭头一转,居然跑到了宁青宸的怀里,这倒是让钱晨,燕殊,司倾国都吓了一跳。

燕殊更是迟疑道“这凤师转性了?”

钱晨也有些疑惑,他摇摇头“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此事必有蹊跷……师妹,你怎么看?”

司倾国点头,煞有其事道“我觉得凤师第一次离开师姐那么久,所以真情才战胜了**!”

这时候,凤师伸嘴一叼,自宁青宸的怀里衔出了一个薄薄的袋子,划拉着爪子在里面翻找起来,很快就叼出了一只三尺长,背后铁青的大蜈蚣。

宁青宸哭笑不得道“这是我在阿难陀寺所杀的一只异种虫魔,想着凤师可能会喜欢……”

“果然是本性难移……”钱晨感叹道。

司倾国低声道“果然师姐才是真疼凤师,师兄杀的虫魔定然是师姐的百倍,但可从来都不会想到凤师的口粮!”凤师在利用完宁青宸这个工具人之后,果然立刻转投钱晨的怀抱,耳道神在钱晨的肩膀上跃跃欲试,拼命用手指着钱晨袖子的内兜,示意里面有灵丹。

凤师迟疑的看了耳道神一眼,不信它有这般好心。

钱晨掏出内兜,里面是他用合好的惊神香搓成的香丸……这时候凤师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伸嘴叼走了香丸,宁青宸吓了一大跳,连忙去掰凤师的喙,凤师立刻一仰脖子,就咽了下去。宁青宸上去查看,却见凤师精神奕奕的,哪有半点耳道神之前醒来后委顿的样子,更别提睡意了!

钱晨奇怪道“凤师又不是鬼神,有肉身相护,这惊神香只能化为一股香气,缓缓滋养其神魂。对其只有好处!而且耳道神昏迷了一会,也不见得是坏事。它吃的灵丹太多,积蓄了许多药性,久而久之,只怕会被腌制入味了!”

“被惊神入梦一回,梦中从这投影世界一路回到魏晋,将未来种种都梦了一遍,天生的神通也会有变化,日后这个小妖怪就不是只能语一些未来的皮毛小事了!”

耳道神才不管这么多,它察知前后的神通进化了又能如何,能多吃一碗饭吗?

它只在乎自己吃亏了,却没坑到这只讨厌的大黄鸡,当即有些怏怏的坐回了钱晨的肩头。

几人正在相互说些昨晚发生的事情,司倾国低声道“昨晚我心里有些闷气,好像有颗大石头压在那里。”

钱晨闻言掐算了一番,但他数算之道实在不太精通,倒是耳道神咿咿呀呀的比划了一通,那宁青宸翻译道“耳道神说,这是你占据此身的因果发作的缘故!”

“昭成皇后遗骨?”司倾国一惊道“莫非遗骨发生了什么变故?”

这时候,钱晨凝重道“这一次探得了许多李唐昔年的旧事,昭成皇后之死,绝对没有那么简单。女帝乃是魔门大天魔,最后飞升入九幽的绝世天魔,若是窦德妃为其所杀,玄帝这些年权势滔天,却依旧找不到其母的尸骨,也就能够理解了!”

“女帝心思莫测,谁也不知道她会拿这具尸骨做什么?”

“师妹,你去拿一件窦德妃昔年旧物来!我来施法探寻一番其尸骨的下落!”

第六十一章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很快,司倾国就拿着一支金步摇回到了小楼内,她跪坐榻前,低声道“这是昭成皇后常带的步摇,玉真公主放在身边怀念的……时间比较久了,可以吗?”

钱晨反手握住有情剑,缓缓抽出剑刃,他松开遮住七颗玄天星石的麻绳,剑尖平举,一道寒光自剑刃之上闪过,道“我用的是北斗枢机指引法,一般的禁制,绝对挡不住借助北斗天星之力的牵引推算。”

宁青宸恍然道“如此就算推算不出昭成皇后遗骨的下落,也能说明一些东西!”

钱晨平平抬起长剑,悬在金步摇上方,玄天星石之上星光浮动,依次凝聚起七枚星光,游动在剑刃之上,勾勒出一只勺子的形状。

“北斗枢机,回生注死。天罡所指,昼夜常轮!”钱晨脚踏禹步,在地上用脚印踏出了一个象征着星空的罗盘,然后一抛有情剑,任由它浮动星光,悬浮在罗盘之中。

有情剑在小楼之中悬浮,犹如罗盘的指针一般,在北斗七星的牵引下,剑尖微微颤抖着。

隐隐指向了一个方向……

正是他们脚下的……长安。

这时候突然一丝黑气遮蔽了星光,有情剑刃之上的星光顿时断绝,它呛的一声划出一道弧线,钻入了钱晨腰间的剑鞘中。

钱晨慢慢悠悠的给它缠上麻绳,他低声问道“上一个为玄帝寻找昭成皇后遗骨的人是谁?”

司倾国回忆了片刻,道“好像是一位宫廷术士,叫罗公远什么的!”

钱晨微微低眉“虽然我有玄天星石相助,但我毕竟不擅长卜算之道,未必就比得上这一位罗公远……但他算不出来的东西,到了我这里却有了线索,着实奇怪。而且昭成皇后死在洛阳,她的尸骨却来到了长安,这本身就有蹊跷!”

宁青宸最先反应过来,低声道“师兄是说,昭成皇后的遗骨,为人所利用了?”

钱晨缓缓点头道“我以北斗枢机指引法,只能借助天星之力找到长安,随即就被一股黑气遮掩住了!想必罗公远卜算寻尸之时,这遗骨被镇压的更加严密,只是最近才被人从禁制之地拿了出来,叫我窥探到了一分天机。”

司倾国叫道“哎呀!我胸口好像松快了不少。”

“说明已经偿还了一部分因果……”钱晨思索片刻道“借物寻人之法,到这一步已经是极限了。想要突破禁制,真正找到昭成皇后的遗骨,以我的手段,只能以祭祀明神之法。招来至少十万人,祭祀昭成皇后庙。”

“我炼化这股信力为天金符墨,让司马之微这位当代天师书写法旨,册封昭成皇后一个神位,借助封神之力,当能找回昭成皇后的魂魄!”

司倾国恍然道“师兄要绘制神箓?这倒是一个好办法,但神箓我自己就能绘制,何必劳烦这个司马子微。而且司马子微是谁啊?当代天师居然传到了司马家,这么不靠谱?”

司倾国一脸嫌弃,似乎很是看不上自己家。

这时候,就能瞧出司马家和陶天师在她心中的地位了,在司马十六眼中,司马家的远远配不上这天师之位的。

“你的一个不知多少代的侄孙?应该是你们司马家另外一宗司马馗的后人!”

“那还真与我有些亲近……”司马十六浑然不在乎道“我娘就是这一支的。虽然是宗室,但离皇室关系比较远。”

“这些都以后再说,动用十万人祭祀昭成皇后庙,可不是我们能办到的,想要如此规模浩大,除非说动玄帝。”钱晨思索道。

“那到不难。”司倾国不暇思索“今天是千秋节,我只要在节日时哭诉一番,跟玄帝说今日是他的大寿,却也是母亲受难之日,十分感怀母亲,自请代他明日去寺中斋戒,祭祀母亲。只要并非禽兽,都会有所触动的!”

“这话还真只有你能说!”宁青宸微微点头道“从道理上来说,人伦大孝无论如何也抓不出什么错处来。”

司倾国从袖子里掏出几个牌子,都是出入宫禁的令牌,一一交给燕殊几人道“我像玄宗要来了进入今晚千秋大宴的令牌,还给他看了师兄你写的玉真仙人词,玄帝倒是很感兴趣,说不定还要见见师兄呢!”

钱晨脸色古怪道“不是说不定,而是一定会见我!”

“李泌今日必然会劝诫玄帝,他会瞒着其他人,惟独不会瞒着天子。而且玄帝可不是傀儡天子,被人什么都蒙在鼓里。他就是耳目太通畅了,才会中了别人的障眼法。今夜之事,玄帝只怕知道一大半。以他的性格,怎么不会看一看混到了他妹妹身边,与司马承祯交好,在长安闹出许多大事,号称青莲剑仙的李太白呢?”

“师兄是故意要接近玄帝的吗?”宁青宸问道。

钱晨微微点头“如果我是妙空,一定会混到玄帝的身边。因为大天魔的阴谋无论如何复杂,终究要落在皇帝的身上去,在皇帝的身边,才能隐藏自己,同时又不会错过任何一个机会。所以一方面是要见见玄帝身边的人,找到有关妙空的线索……”

“另一方面……不去玄帝身边看一看,就无法彻底的看清现在的局势。如今我们在下面看的清楚,还要到上面去看一看,才能纵观全局。”

“可是师兄你来长安做了许多大事,如此显眼,必然会引起妙空的怀疑!”宁青宸凝重道。

“只要在他确定我之前,先抓住他的马脚就好。如今妙空等得起,我们等不起,所以只有我们先动。他若是要试探我,那才最好!”钱晨自信道“不就是比一比演技吗?此道切磋,我可不让于人!”

几人再商议了几句,钱晨便起身道“将军,你跟我去平康坊。师妹就不要跟过来了?”

宁青宸愕然道“为什么?”

钱晨和燕殊对视一笑,哈哈道“你不方便跟过去!”

长安有平康坊者,女妓所居之地,京都侠少,萃集于此……时人谓此坊为风流薮泽!

两个男人大摇大摆的出了小楼,唤上观中幽静处转悠,有些拘谨的岑参一起,往平康坊而去。此坊比邻东市,乃是要闹坊曲,几人都是士子打扮,骑马往平康坊的方向疾驰,路人见了都露出会心的笑容来。

大唐各处州府官员因公事进京,所驻留的办事之所唤作进奏院,崇仁坊内有二十五个进奏院,为诸坊之冠,而平康坊内就有十五个,仅次之。

所以这里举子、选人和官吏和入京之官,乃至宰相公卿都往来不绝,乃是京中第一繁华之地。

“长安有夜禁,到了晚上各处都只能在坊内行走,所以白日里最热闹的是东西两市,而晚上最热闹的就是平康坊了!”岑参兴致勃勃道,大街两旁朱红的楼宇之中有小姐姐招呼道“岑参军,不上来吗?”

岑参以袖子掩面,叫道“你认错了!”

“哈哈……”两边的楼宇娇笑声一片。

钱晨诧异道“岑兄,你害羞什么?你看往来的士子,官员,不都坦坦荡荡的吗?”

岑参低声道“我们现在做的是拯救长安的正事,不好回话!”

“岑兄在这里很是有些名气嘛?”钱晨笑道。

岑参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道“因为我会作诗,这里啊,人人都多能谈吐,颇有知书言语者,她们分别品流,衡尺人物,应对非次,良不可及。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闯出名头的。当然……以太白兄诗作,当能名动北里!”

“岑参军!”有路过的小官招呼道“近日少来了啊!明日饮一杯?”

“下次,下次一定!”岑参推诿道。

他们从北门进入平康坊,南边就是曲江,有许多亭台水榭,搭在江边,回廊跨在江上将那亭台楼阁串连起来,钱晨等人从桥上走过,远远能看到那边的楼阁披红挂彩,往来的女妓行人穿梭不绝,这平康坊的东回三曲,全是连绵的如此楼阁。

其中以南曲、中曲最为繁华。而靠着坊墙的一曲,就都是低矮的楼房了!

那两曲的女子涂抹着上好的胭脂,接待着往来的官员。而这一曲,则只能涂用粗糙的胭脂,站在狭窄的曲巷中,往来的都是普通百姓。颇为二曲轻视之。

他们沿着十字街,穿过南曲,女妓们都在楼阁之上招呼,虽然还未入夜,但是今天乃是千秋节,不夜禁,而且晚上许多达官贵人要去宫中赴宴,因此白日里抽空来玩的人也很多,非常热闹。

“太白兄,你可知长安中了进士,要在那里夸街?”岑参仿佛回忆起了什么,指着脚下的十字大街道“这是这里,每当有人得登馆阁,便在此处窃游,那时候旁边的阁楼都是人,进士游街当中,两边尽是贺喜之声。”

“当年我也在此做过一首《登科后》!”岑参得意道。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钱晨笑道“我知道看的是什么花了!”

到了中里,这里的楼阁便堂宇宽静,常常有三数厅事,前后便植各种花卉,有奇石盆池在楼宇的左右。能看到小堂垂帘,女妓们倚在窗边,或是调弄琵琶,或是抚琴低声。

楼阁窗口青纱帷幌被风吹起,钱晨抬头看到里面青纱飘扬,有一些少女在青纱间练习舞蹈,还有的摇头晃脑的念读诗书。

岑参指着过了这中曲之后的一片屋檐道“那里就是平康坊达官贵人、进奏院、各处寺庙的所在了。龙蛇混杂,昔年宰相李林甫就住在这里,那边的废蛮院就是了!”他指着一处庭院最深,偏僻幽静的楼阁群。

钱晨登上了天桥,看到那里有一处装饰华丽,剞厥精巧的半月形的精舍,便道“那就是偃月堂?”

岑参点点头,钱晨叹息道“果然是鱼龙混杂,这平康坊内各流人色,最为复杂。我若是魔道,我也要藏身在此地。李林甫作为天魔宰相,设宅在此处,却是能轻易调动手下的魔道修士行事。”

几人下了天桥,岑参眼疾手快,抓住了身边经过的一人,问道“季凌兄,贺尚书在哪里设宴?”

被他拉住的士子腰间佩剑,燕殊特意看了一眼他腰间的长剑,这才让钱晨有些感兴趣了。能叫燕殊看上眼的剑术,可不多见!

那士子也下意识的扫了一眼钱晨腰间的有情剑,眼睛一亮,随口答道“在菩提寺!”

燕殊有些惊异道“寺中也能设宴召伎?”

钱晨一拉他的衣袖,低声道“大唐不一样,寺庙之中不禁这些,寺中多有借出场地给人设宴的。”燕殊点头道“这里的和尚倒是比我们那的顺眼了许多。要是能在北魏的白马寺也能如此开明,我的丹成之宴就设在那里多好!”

“师兄你这是要打和尚的脸啊!”钱晨压低声音道。

第六十二章将进酒,杯莫停

菩提寺就在平康坊南门之东,其东,便是李林甫的旧宅。钱晨来到寺庙门口,跟着岑参往寺内而去,路过钟楼之时,岑参拉着钱晨两人先登上钟楼,指着东面,能隐隐看到一处制度弯曲,有却月之形的后堂道“那便是偃月堂!”

“此堂土木华丽,剞劂精巧,当时莫俦也。天魔宰相李林甫每欲破灭人家,即入月堂,精思极虑,喜悦而出,其家不存矣!”

岑参跟着钱晨等人,昨天听闻了许多隐秘,也把李林甫叫做天魔宰相了!

钱晨放眼望去,发现那月堂隐隐居于李林甫旧宅的深院之中,看的并不太清楚。

岑参笑道“看不清就对了!长安诸寺庙,钟楼都在东面,你可知为何这菩提寺,偏偏设在西侧?”

“当是李林甫为防有人登钟楼而窥内堂?”燕殊道。

岑参点头道“李林甫号称口蜜腹剑,莫说他是魔道天魔,就是我还不知道他是魔道天魔的时候,就听闻他因为构陷了太多人,甚至每天都要换寝居住,深怕有人刺杀。”

钱晨突然感慨道“这菩提寺距离李林甫旧宅如此近,又听闻李林甫素来好佛。想必交往甚密!”

燕殊笑道“昨日看着这里热闹,却是不好杀过来。不然此地离天魔宰相宅邸如此之近,应该是李林甫的亲信所在。”

岑参吓了一跳“此地主持会觉上人是个妙人,应该不会与魔道有关吧?”

“如何个妙法?”燕殊问道。

岑参举例道“我知道一事,还与吴道子有关!”他徐徐道“吴道子早些年就已经名动长安,他又是一个好酒之徒,每天往来平康坊,寺内主持会绝上人,为了让他多花壁画,便酿酒百石,列瓶瓮于两边庑廊之下,在吴道玄路过的时候,派人引他过去观之。吴道子嘴馋去问,便对他道‘檀越为我画,以是赏之。’吴道子嗜酒入命,而且会绝上人给的钱也多,便欣然而许。”

岑参指着远处食堂道“前东壁上,有吴道子所画《智度论色褐变》,笔迹遒劲,如磔鬼神毛发。次堵画礼骨仙人,天衣飞扬,满壁风动。”又指着大殿道“佛殿内槽后壁,还有吴道子画的《消灾经》事!”

“吴道玄所画三千壁,满长安,真不是虚言!”

“听你这样一说,我更有信心请动吴道玄出手了!”钱晨笑道。

他快步走了几步,下了钟楼,岑参从后面赶到,好奇道“昆仑觞真的如此举世绝伦?”

燕殊大笑道“举世所未有!“这昆仑觞乃是魏晋时期玉虚宫所出,此投影世只有中土神州,未有听闻海外、昆仑,昆仑所在,如今乃是西域,还多了弗林波斯等等异域国度,与真正的中土世界,有所不同。

当然不存在玉虚宫特产的仙酒了!

因此燕殊所言,却并非虚言。

岑参听了更是犯了酒虫,一路上都不停的盯着钱晨腰间的红皮葫芦看。

燕殊回头看了一眼李林甫的宅子,低声道“大天魔之位,由女帝到太平公主,倒是清晰明了,但怎么又从太平公主,到了李林甫的手上呢?”岑参笑道“此事我或许知道一二,你可知当年平定太平公主之乱的四位功臣分别是谁?”

“宰相郭震、龙武将军王毛仲、内宦高力士还有殿中监姜皎!”

“这位姜皎,也是一位魔修,能参与诛杀太平公主,可见其修为不凡。而且此人魔修身份,有许多人知道,还是因为昔年发生在禅定寺的一件旧事!”

“那时姜皎为魔修之事,尚且不为人知,他因平定太平公主之乱,得封楚国公后,愈发显赫。众人只知道其书画之绝,当他是画道宗师,特别是姜皎所画角鹰,风格峻寒,乃当世第一。那一日楚国公姜皎在禅定寺设宴……”

“宴中有一女子,貌美绝伦,姿态优美,为人所迷。很是出了一些风头。当时朝中一位出身正道的官员却望之冷笑,故意在席间问道‘这美人如此绝色,献杯整鬟,却未尝见手。可是六指乎?‘便上去拉开她的袖子,那女子随牵而倒,却化作一具枯骨!“

“白骨神魔做色相!”钱晨摇头感叹道“我怎么就炼不出能化为绝色美女的白骨神魔,尽是一些尼姑、酒徒、屠夫、蛊魔、和尚、刀客这种乱七八糟的人等。”

“后来那位出身正道官员当夜惨死家中,时人便传,姜皎乃魔修!再几个月,他便因为泄露禁中事而被贬!”

岑参笑道“而天魔宰相李林甫,便是这位魔修姜皎的侄子!”

燕殊苦笑道“如此,倒是传承清晰了!”

“太平公主被杀,大天魔传承落于姜皎手中,姜皎将传承交给李林甫,李林甫死后,真正的大天魔传承,应该会落入陛下、安禄山、杨国忠几人手中最有可能。如今陛下所得可能只是假传承,那么真传承,应该还是在安禄山,杨国忠两人之间。”

“杨国忠这次意图破坏长安大阵,本来应该是他嫌疑最大。但太白兄又说他只是一个障眼法。”岑参幽幽叹息道“如此争来争去,天魔作乱,受苦的还不是长安百姓?”

“大天魔是谁,今日应该就会有一个答案了!”

钱晨想起去刺杀安禄山的司马承祯,低声感慨道。

几人说话间,便来到了一处闲置的厅堂,厅堂里面传来丝竹声的余韵,一人摇摇晃晃的从厅内走了出来,看到岑参便笑道“岑参军,你可来晚了!宴已经散了!”

岑参忙道“焦大,吴道玄可还在?”

那人摇摇头道“在堂上醉着呢!估计过了午时才会醒!”

厅中的有人听到了他们的谈话,有一个清朗有力的声音大笑道“岑参军来了!最近可有什么诗作,能拿来给老夫品鉴一番啊?”说着,一位白发白须,穿着官服的老者徐徐从厅中转出来,招呼岑参道。

“贺监!”

来人正是贺知章,他年前改官太子宾客,授银青光禄大夫兼正授秘书监,因此岑参才称呼其贺监。

贺知章笑道“既是诗友,称呼什么官名,老夫四明狂客!”

厅内的人听闻岑参来了,还醒着的人便纷纷道“岑参军来的好!昨日诗会,便缺了你那一首诗,你若你作出来,便放你去找吴道玄,若是作不出来,当自罚三杯再走!”

钱晨为之愕然,庆幸他带了岑参来,若是作诗他多半是不会的,只能抄一些真太白的诗,反正太上都抄得,他为什么抄不得?但文人作诗,要么要起韵,要么要应和。若是起到钱晨不熟悉的韵脚之上,他就只能以剑为诗了!

为什么钱晨总是用剑言诗?

就是在万一别人扣着字眼叫他解释,或是出题考校的时候,可以顺手就用剑砍死,避免尴尬。而且死在剑下的人,也绝不会跟他说那处用的是何典,这处又是什么诗人的经历?

如今有岑参应付,他就不必考虑杀贺知章灭口了!

这等又并非魔头魔修,或是玄帝贵妃这种杀之不可惜的货色,对他下手,钱晨也很为难啊!

岑参也不客气,沉吟片刻便道“前日封大夫败于裴剑客之手,与我说起想要自请离开长安,继续坐镇安西,西征突厥。昨日我又因意气之争,与太白斗剑,为其所败,唯有其剑中之诗的前两句,让我犹有所感。因此夜中为封大夫做此诗!”

他起韵低吟道“君不见……走马川行雪海边,平沙莽莽黄入天……”

“轮台九月风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石乱走。”

“匈奴草黄马正肥,金山西见烟尘飞,汉家大将西出师。将军金甲夜不脱,半夜军行戈相拨,风头如刀面如割。”

“马毛带雪汗气蒸,五花连钱旋作冰,幕中草檄砚水凝。虏骑闻之应胆慑,料知短兵不敢接,车师西门伫献捷。”

诗起声声豪迈,竟以边塞之事,玉门关外之景,言说昔日塞外军旅之行。

来劝说封常清不要在乎一时的剑术之上的成败,边塞国事,报国立功之情,更重于这等末节,更有讥讽燕殊于国无功,纵然有绝高剑术,也当不得将军名之意。钱晨听了此诗,便知道是他剑挑岑参之后,其心中意气不平时所做。

化用了青莲剑歌下半阙‘将进酒’中的君不见三字……

后面,他跟着钱晨等人月夜除魔,任侠长安,有过一同劫杀寺庙的交情,更知道他们是为了拯救长安而来,才与燕殊渐渐缓和了关系。但做的诗却没有改!

此时吟诵来,犹然还有一些为朋友打抱不平之气。

但燕殊哈哈一笑,岑参也随之微笑,两人边算过了这一着。

贺知章拈须沉吟片刻,才悠悠叹息道“好诗啊!封常清得此诗告慰,更应该奋勇为国才是。不过我跟好奇,剑败你的那一首诗,如何让你剑下服输,诗上也服了?叫你岑参剑上认输不难,老夫所知,剑术在你之上的年轻人,没有十数,也有五指了。”

“但能叫你诗上认输的,可就不多了啊!”

岑参回头望向钱晨,他只听到开头两句就败了,剩下还没听全呢?如何能作答?所以希望钱晨站出来,更能借此扬名。贺知章乃是文坛诗坛领袖,更为玄帝太子所重的老臣,若是能得他青眼,太白名扬天下且不说。名扬长安就是数日的事!

钱晨却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把自己供出来。

岑参只能叉手道“惭愧,我输得太快,只能听到前两句。”

说罢便拔剑出来,模仿钱晨当日的一丝气韵,挥剑横空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剑势突起,落于天外,随着大河之水从天而降,一泻千里,东走沧海,一剑之中气象万千,乃有动人之色,虽只得钱晨昔日一剑的十一,却也叫着满堂诗人剑客纷纷回首,贺知章更是捏断了几根胡须,面露惊容。

剑势一回,便是下一剑……

岑参疾声高呼道“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这时候,贺知章大袖一挥,居然接住了岑参一剑,袖子甚至反卷剑柄,将他手中利剑夺去。他朗声笑道“好诗!只是开头,便犹如奇峰突起,气象万千,叫人更想听一听后面了……岑参,你问不出来,就让我来问一问!”

说罢,便转头一剑刺向钱晨,这一剑之凌厉,远在岑参的剑法之上,如光如电,难以直视。

贺知章修为深厚,远超钱晨等人的意料,谁能想到一位仅以诗文名动天下的老者,居然比封常清这般的大将修为更高一层,乃是阴神中的强者。甚至比杨国忠还要深厚许多!

钱晨鞘中有情剑出,锋刃如雪,寒芒冲天,照耀满堂,迎上了这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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