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宫仙侠传 - xp1024.com
《明宫仙侠传》


第一章 风起得月楼

和风熏柳,花香醉人,正是春光漫烂季节。

山东宣府东门大街,青石板路笔直的伸展出去,直通西门。

这日正是暮春天气,华灯初上,路边各家院子中传出一片丝竹和欢笑之声,中间又夹着猜枚行令,唱曲闹酒,当真是笙歌处处,一片升平景象。

路的尽头有一家红楼之前,左右两边挂着红红的灯笼,四周插满五颜六色的旗帜。

右首旗的下方门帘上写着:

“花枝招展迎四方无尽客。”

左首旗下对联写着:

“云中水月秀十里温柔乡。”

门顶匾额写着“得月楼”三个金漆大字。

进门处两排长凳,分坐着八名艳色妖娆子,个个腰板纤细,显出一股狐媚之气。

再往里去只见花香满院,鬓影钗光,往来的都是莺莺燕燕,笙歌复奏,夹杂着一阵阵的笑语声,粉白黛绿地围满了一桌又一桌。

楼的二楼名曰“雅座”,寻常人平是亲近不得。

此时却洞门大开,一人端坐其中,两旁一干穿着官服的随从或是站着或是坐着极尽谄媚之态。

当中这人也不迁就,只见他面皮红润泛光,没半点皱纹,两口酒下肚之后便用手中的筷子敲着桌上的碗依依呀呀的哼唱了起来。

这时从后堂上来了十几个姑娘,一个个打扮得袅袅妖妖的,各捧了金壶慢慢地斟着酒。在他的身后,又是三四个绝色的姑娘,抱着琵琶弦索,顿开娇喉低低歌着小曲:

“越女采莲秋水畔,窄袖轻罗,暗露双金钏。照影摘花花似面,芳心只共丝争乱。”

这人满面春风地笑道:“这曲蝶恋花,吴山越水,柔情密意,自近而远,馀意不尽恰如其氛,好!”

左顾右盼一下,旁边的官人当即心领神会附和道:“唱的好,厂公有赏。”

真是大派头,恐是皇帝老子还没这般的得意了!

正在志得意满的当口,忽听得楼下老/鸨子乱作一团,呼呼大嚷起来,接着楼梯上便蹬蹬的一阵乱响,走进来一个穿着箭袍武士巾大汉。端坐正中的那人吃了一惊,慌忙定睛细瞧,但却又不认得。

一呆之下,拿箭袍大汉兀自已走到正中大声喝道:“汪直小儿,皇上命你巡抚鲁地,你倒带了阖城官史在这花天酒地,似你这种误国负恩的阉贼逆党,也配作得地方的父母官?”

汪直听了大奇,心想:自己掌管西厂数十载,现在又是山东巡抚督军,普天之下还有人敢这样骂自个的。

弄得一时间也摸不着头脑,但是听见来人居然骂他阉贼,不由地大怒道:“你是何处的狂奴小儿,敢来管杂家的闲事,快给我拿下!”

说罢,向左右大声呼道:“卫兵何在!”

隔房早以抢出二十多个护兵,各执着藤鞭木棍,朝着这穿箭袍的大汉上身上似雨点般打来。

这大汉冷冷的一笑,手一抖突然从横里甩起,呼的一声,向当中一排人的头上击去,劲道十足袖风着实凌厉,众人低头避过,举起木棍来扫荡他的背颈,却见他轻飘飘的纵起,左手兜了个圈子,右手蓦地从左手圈中直冲出来,来势奇急,一掌之下四五个护兵就甩下了楼去,旁边四五名兵丁见有空隙一拥而上。

那大汉倒转手来,一招“苍龙摆尾”,把三名兵丁扫倒在地,又是一招“晴天霹雳”,掌风到处一兵飞起,没入了人堆。

这大汉刚挥起拳头一顿舞,只打得那护兵东倒西歪纷纷往楼下退去。

还有四五个来不及逃跑的,都被大汉一手一个掷下梯去。

就在这一会儿楼下看热闹的人已站满了密密麻麻的一大堆,得月楼本就处在中心繁华地带,这下倒好一条很宽广的大街便被拥得个水泄不通。

街上人们一边伸着脑袋一边议论纷纷,有的道:“汪直这太监这次遇到厉害人物了,今天在妓院中,给一个外地人打得落花流水。”

又有的接茬续道:“汪长公是西厂的头头,打了他还得了,这不护兵大人已经拿了令箭,想是调兵去了,这外地好汉虽是厉害,终是单打独斗,一个还能打过一千个人吗,强龙斗不过地头蛇,这下马蜂窝捅的可是不得了了?”

陪这大汉来的是个保甲叫李老头,本是受人所托带这大汉指指路,见大汉到了得月楼便在楼下候着,哪知生出这祸端,就听得路上吵吵嚷嚷,知道这大汉发火起了事,深怕惹出什么大祸来,慌忙三步并成两步往得月楼楼上跑,正敢上看见这大汉按住汪直拳打脚踢,一帮的官员准备去拦,哪里拦的住被这大汉手一挥就一齐飞到楼下来去了,还有几个被掌风振着吃了亏掉了几个门牙,兀自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被扔下的人一个个满地打滚,自知上去了没有用,只得眼巴巴地等着救兵到来。

李老头慌慌忙忙抢进妓院,扒开了个被打翻在地官员一瞧原来是知府罗成章,也不及行礼,赶忙朝着他耳朵下面低声说了原委,又往楼上跑去了。

知府罗成章原本是想调得重兵过来,把这大汉擒住打入死牢,一听李老头所说,当场豆大的汗珠就下来了。

原来当时与明朝打仗的鞑靼部落因为内部起了纠纷,所以与明朝结了旧好,纷乱多年的明朝边界总算平静下来了,但是这西厂总管兼巡抚大人汪直偏要出风头,去招惹鞑靼部落,最可惜这汪厂公又是个孬种,领兵打仗不行,就没来由的杀掉鞑靼向明朝进贡使者,又趁着鞑靼的大部队出征时候把部落的老少妇孺全部杀个精光。

经过他这么三下两下胡搞,鞑靼的辽东各部落全部被惹火了,开始不断地到明朝边界找麻烦。

汪直一见大兵压境,竟然被吓的带着兵马一溜烟的逃了。

这下皇帝朱见深就纳闷了,原本平安无事的边境突然四处传来战报,遂发了密令叫锦衣卫私下出去打听,这才发现原来所有的事情都是汪直惹出来的,朱见深大怒,连发十二道金牌令关内第一高手的神拳铁掌无极剑韩起凤率军镇守边境。

第二章 玉人撩心动

这日正好是十二道金牌在身的韩起凤大兵过境,谁知道汪直也恰巧路过此地,这里的参政副使,知府,同知见巡抚见西厂厂公汪直来了,便组成大部队一同跑来巴结。

搞的奉了圣旨的镇守大将军兼第一高手的韩起凤来了,竟然无人知道,更没人接迎,本来韩起凤就对这擦屁股的事情就一肚子火,这下一听官府人员都在得月楼伺候汪直,他哪里受过这档鸟气,大怒之下抄起十二道金牌,叫大军在城外立了,带了个保甲李老头便亲自来闹这得月楼。

知府罗成章听李老头这么一说,吓是大惊失色,一旁的参政史周军闻得此言,也慌得是手足无措,旁边凑过来的参政副使,同知等更是目瞪口呆,一筹莫展。

这时李老头已经冲上楼去只想拦住韩起凤,哪还拦的住?又听见汪直在楼上被打得嗷嗷乱叫,过一会儿连叫喊声音也没有了。

罗成章在楼下心惊胆战肝颤的想:“一面是西厂汪公公,一面是奉旨镇关大元帅,无论是哪一边都开罪不起,如果打出个三长两短来大家还都落得个吃不了兜着走。”

想到此把身旁的参政使周君平手一拉,便硬着头皮走上楼去。

却见那汪厂公早已经被打翻在地,韩起凤一人兀自坐在桌旁,桌上摆着明晃晃的金牌,一排六个正好十二。

两人这时更无多疑腿脚一软,当即跪在韩起凤面前呼天抢地的拜道:

“罪臣不知御赐金牌大将军王驾到,大罪、大罪。大将军王奉天旨镇守辽东,武功盖世天下第一,今朝是让罪臣开了眼了,西厂公公恐是和小的一样不知尊驾来头,还望大将军王高抬贵手,若打出个什么岔子,这众府一干官员可都脱不了干系了。”

韩起凤心想:“这汪直经营西厂多年,势力遍布朝野,又有皇帝的御赐的丹书铁券,这次仗着皇帝恼恨和御赐十二道金牌便打着一顿出出气也就罢了,万一给打死了,皇上怪罪下来也是吃罪不起的事情。”

要知道韩起凤的关内第一高数的名头岂是浪得,就汪直的身板本也经受不了他的一拳,正因为韩起凤心里有所顾忌,所以打汪直的时候便把内劲压了下去,都是冲着表皮上打的,所以别看他伤痕累累其实都是些皮外伤罢了。

韩起凤见两个本城的大吏,对他又跪又求低声下气了半天,心上愤气也就平了一半。这时便就坡下驴,冲着汪直喊道:“你这泼皮阉贼,误国负恩,皇帝金令在此,本欲先斩后奏,看在众官求情面上饶你一次,滚开去把。”

说着脚上一提一阵脚风便把汪直带出一人多高,汪公公在空中一个倒翻斤斗,便骨碌碌地飞下楼梯去,楼底下护兵们眼瞅着汪公公飞了下来,慌忙拦手去接,把人兜了慌忙救了下来,那汪直在一飞一兜之下醒转了过来冲着楼上高喊一句:

“贼头,你等着!便在那护兵簇拥着回去了。”

罗成章和周军一看这阵仗,心想:“这两位大爷,今个算是结下梁子了。”

罗周二人到底是官场老手,刚才还吓的面孔发白手抖脚抖,转过脸来便似什么也发生一般,满面堆笑将韩起凤接入刚才汪直坐的上座。

罗成章回过头来朝着还在发愣的老鸨子大声吆喝道:“还不快来拾掇拾掇,把最好的酒菜快端上来,将军王的御令十二道金牌在此,调兵遣将,先斩后奏,若惹得不高兴,就是把你这楼子夷为平地可也担待不起。”

老鸨子刚才都见到了,知道是大来头,唯唯诺诺便下去了。

不一会,得月楼便排上最好的筵宴来,前四味是乾果四品:

“奶白杏仁、酥炸腰果、怪味核桃、糖炒花生。”

中四味饽饽四品:

“鞭蓉糕,豆沙糕,椰子盏,鸳鸯卷。”

前菜七味:

“凤凰展翅、熊猫蟹肉、虾籽冬笋、五丝洋粉、五香鳜鱼、酸辣黄瓜、陈皮牛肉,膳汤一品:罐煨山鸡丝燕窝。“

后菜五味:

“原壳鲜鲍鱼、烧鹧鸪、芜爆散丹、鸡丝豆苗、珍珠鱼丸。”

酒是十五年的陈酿女儿红。

韩起凤见这菜肴晶莹剔透心想:“这宣城的头牌花魁果真不同凡响,就这几道菜式比起皇宫里面也不逊色多少,平日都让汪直这太监享受了去,今朝我也来爽他一爽。”

于是脸色渐渐缓了下来,问了大家姓名和官职,周起凤这才知道罗、周两人是地方的大吏,不觉自谦道:

“俺行军打仗是个粗人,刚才一时激气扰了大家的雅兴,还望二为恕在下卤莽。”

罗周两人相视一笑,便招呼楼下的副使等陆续上楼来参见大将军,这是周起凤得了面子心情大好,便一并邀了他们入座。

而那保甲一直没有走,心想他是周起凤带来的也不便走,就在周起凤的背后站着。

凡是什么绝世高手或者武官将军什么的,一般都是武力有余,多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之辈。韩起凤虽是关内第一高手,也难逃这个规律。

几杯陈年佳酿一下肚,刚才的什么怒气、家国天下痛打汪太监等等,早以抛到了九霄云外了,酒到了半酣,周君平见捡了个绝佳的时候,似乎在意又似不经意的便把刚才伺候汪直的美娇娘一齐叫了出来。

他对这些粉头嘻哈道:

“有什么平身绝学,把全身解数尽数显得来,谁要是能把大将军王哄得开心,重重有赏。”

这些个陪酒的美娇娘,虽也是在得月楼见过世面的,但是真刀真枪倒还是头一回见,当时见韩起凤动起武就把人打的是个半死,这场面早把吓得她们魂飞天外,有几个直往桌下乱钻,胆最小的娇娘早已经哭的花枝乱颤。

此刻听得打已经结束,还要唤她们出来,只好哆哆嗦嗦硬着头皮出来陪酒,大家眼睛的余光扫了一眼韩起凤就像是见到了凶顽恶贼一般,尤是害怕。

韩起凤一见顿时觉得大为扫兴,脸上当即就沉了下来。

知府罗成章慌忙向身旁的老鸨子使了个颜色,老鸨子心领神会朝着身边的丫头叫道:“叫柳姑娘来。”

第三章 抱得美人归

不一会儿后面的玉帘撩动,一阵幽然清香扑面而来,从里面走出一女子,只见她穿了一身淡绿色的贴身罗衫,更显得纤腰一束,娇小玲珑,风姿楚楚,妩媚动人,肤如凝脂,白嫩如霜,似吹弹可破,容颜尽显俏丽,一支乌溜溜的大眼晶光粲烂,闪烁如星,流波转盼,灵活之极,似乎便能说话一般。

一顾盼间,便和人人打了个十分亲热的招呼。

她向知府罗成章道个万福,莺莺呖呖的说道:“罗知府今天好兴致啊。”

罗成章伸手掌向着韩起凤,道:“这位是镇辽韩起凤大将军。”

柳姑娘向周起凤福了一福,偎倚着坐在韩起凤身旁。韩起凤平日驰骋沙场,万军对敌之时也未知道个怕字,就是在皇帝面前临朝也未觉心慌。然而这平生从未得见,似天仙一般的美人坐在身边时,心居然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就连舌头也变得不利索了。

韩起凤心想:难怪古人形容西施,说是“荆钗布裙,难掩国色天香”。跟这柳姑娘相比,刚才那些娇娘便立刻显得黯淡无光了,这样的女子真可谓是倾国倾城。

韩起凤道:“听说你曲子唱得最好,可否让我们一饱耳福?”

柳茹笑道:“如果说罗将军要听,我给众位连唱三日三夜,就怕你听腻了。

不过小女子自小佩服的英雄好汉,所以曾许下心愿,一身才艺许要给顶天立地的英雄豪杰才肯干休,闻得将军来边关戍守,想的是有过人之长,何不显给小妹瞧上一瞧。”

知府罗成章心里暗暗着恼心想:这分明是是和韩起凤叫板,这厮是牛脾气万一再发起火来可如何是好。着恼虽着恼但是在这柳茹面前,却这么也发不起火来,这个女子似乎有一种与与生俱来的雅致,便是在你面前骂上一骂也觉得就像听着小曲一般舒服。

韩起凤哈哈一笑,霍地立起身儿,轻轻一纵飞到立在一旁的武士身边,还没代他反应过来武士身上的宝剑已然拿到韩起凤手上,韩起凤左手拿剑,右手捏了个剑诀,便在厅前阶下,飘飘地舞弄起来,剑法轻盈飘逸,韩起凤本身着箭服,但此刻一点也不显得累赘,但见几道光环闪过,几万个剑尖在空中乱飞,剑气逼人摄人心魄,起凤越舞越快,到了后来,竟然脚步腾空离地有四五尺高低。

忽地嘭的一响,那根剑剑柄直竖在地上,起凤跷足立在剑尖上,身体好似风车儿一般滴溜溜地转着,愈转愈快,直到瞧不出剑尖的人形。

大家正拍手喊好,又闻得啪的一响,韩起凤已端端正正坐在原位,气不喘息,面不更色,左手倒提着剑,右手已经端起了酒杯,而酒杯里面酒竟然晃都没有晃一下。

众人这才知道什么叫做神乎其技齐齐的喝了一声采。韩起凤刚入席,忽见席的外面飞起两个苍蝇儿来,起凤拉过剑,轻轻地一挥,两只苍蝇整整地刺在剑尖上,众人大骇一时竟惊的说不出话来。

只听见柳茹银铃般的声音笑道:“这和艺术上重如泰山,轻如鸿毛是一个意思。将军的剑重可以拨千斤,轻时虽纤微的小虫也不会漏去了的。”

这时跟人已经送上琵琶来,柳茹轻轻一拨,唱了起来,唱的是个《杨花》小曲:

“轻风淡丽绣帘垂,婀娜帘开花亦随。春草先笼红芍药,雕栏多分白棠梨。黄鹂梦化原无晓,杜宇声消不上枝。杨柳杨花皆可恨,相思无奈雨丝丝。”

听得琵琶琴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而柳茹又吐音清脆,俊语连翩,只觉琴弦声于人声水乳交融,又相得益彰,浑然天成,在场人无不被深深吸引拍案叫绝。

韩起凤听她清铃玉音,风俏飞荡,不由得神魂颠倒,胸中一股暖流便似飘飘荡荡融入大海一般。

柳茹转眸一笑,纤指拨动琵琶。回头过来望着韩起凤,又唱道:“玉阶鸾镜总春吹,绣影旎迷香影迟。忆得临风大垂手,销魂原是管相思。”

韩起凤只觉她眉梢眼角,风情万种,歌声婉转,曲意缠绵,加之她身上散发幽香,得月楼晓风徐徐,便如在梦中一般,渐渐忘却是这是在何地了。

柳茹两曲唱尽,站起来替韩起凤和罗成章斟酒,两人连干三杯,韩起凤也陪着喝了一杯。韩起凤从身上掏出一块金牌来赏了给她,说道:“宝剑配英雄,英雄难过美人关,这个赠你。”

柳茹低头一笑,也不接那金牌,露出两个小小酒窝,当真是娇柔无限,风情万种。韩起凤的心先自酥了。

在场人见竟然以御赐金牌相赠又是大骇,知府罗成章说道:“柳茹姑娘,这真是天大福气,大将军镇守辽东,武功盖世,关内豪杰当属第一,现在将军以御赐金牌为聘,乃不世良缘,正所谓美人配英雄,一对璧人,天造地设。”

众人皆觉喜庆,随即附和起来,一时间席上呱噪不以。韩起凤见柳茹脸微微一红,心下荡漾不以。

这时知府罗成章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把韩起凤身旁保甲李老头拉到近前,对他说道:“刚才汪公公已经发令去调兵,如今是用不着了,快快把兵给阻了,免得再生事端。”起凤听毕,微微地一笑,从怀中掏出一枚金牌道:“这御赐令符你先着了去,见金令如圣上亲临,若有人不守金令,当场诛灭,先斩后奏。”随即牵了柳茹的手就去了内堂。

第四章 风起云骤变

罗成章一见御赐金牌,不敢大意当即遣了周军护着金牌与李老头一同过去。

这时宣州府护兵总将只知道是匪人强打了钦差大人汪公公,火急火燎的持了衙门总兵的令箭便到参将衙门,参将王由基听他这么一说勃然大怒,吼道:“这还了得,还让匪人反了不成。”

当即穿了战袍就地点了三百人马,风卷残云地朝着得月楼杀将过来!

迎路走了一半刚到通贤街,正撞见保甲李老头和布政使周军和几个护兵朝他这里赶,王由基见他俩气喘吁吁,觉得奇怪心想:匪人恁的如此了得?怎么连周军都跑的这么急,难道是人不够还要请救兵?

就在这一连串疑问的时候,周军骑着马已经跑到他的近前一把抓住王由基的箭袍,从怀里一摸拿出黄灿灿的金牌对着他高声道:“将军莫要去了,莫要去了,你看这是什么?”

王由基定睛一看只见金牌上正面端庄的小楷篆刻着:

“甲兵之符,右在皇帝,左在辽东”,反面钤盖“制诰之宝”,下面刻着一个虎头状的图形。

刚瞧完王参将脸上豆大的汗就下来了,一把抓住周军的衣袖小声的说道:“前几天听密报,说顶头上将军韩都督的辽东铁骑要打咱这班师过境,难道?”

周军一把反手抚住王参将的右手默默点了点头道:“这就是了。”

王参将顿时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差点没从马上给摔下来,慌不择路调转马头冲着兵士大吼了一声:“速速随我退回衙门。”拨马便跑,大队人马一见领头的叫撤,也跟着一溜烟的跑了回去,这三百人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这样白白跑了一趟。

韩起凤和柳茹待到了日落方才出来,一见罗成章等人还在门口候着,心中老大不好意思,与众人高饮了几杯,始各尽欢而散。

第二天,数十铁骑来到“得月楼”,马立在门口高喊老鸨出来,老鸨子以为有人又要来砸楼,只能硬着头皮哆哆嗦嗦出来招呼,一见是黑马铁骑更是吓的魂不附体。

哪知铁骑中一领兵模样的人见到老鸨当即走下马来,朝着后方挥了挥手,后人抬了一个箱子往老鸨面前放下,这领兵朝着老鸨子把箱子打开,只见里面密密麻麻的放满了白花花的银子,领兵朝着老鸨子道:“这是五万两白银,韩总督命来给柳茹姑娘赎身,你速速去办,若有怠慢了,城外辽东铁骑入城将你花楼夷为平地。”

老鸨这下是又喜又惊,喜的是自打娘胎里出来还没有瞧见过这么多银两,想是花也花不完了,惊的是这辽东铁骑可不是能惹的,万一他们来个不满意还不杀的个鸡犬不留。

老鸨子当即豁出了老命,把全楼所有的人都张罗了起来,一盏茶的功夫门口便挂起了红布,帖了偌大的喜字,接着霹雳啪啦的放了万响炮竹,从楼的正门里面抬出一顶红色花轿,铁骑的官兵瞧着是了,便簇拥着这花轿去了军营。

第三天罗起凤拔寨起行,这下满城老小都知道大名鼎鼎的关内第一豪侠,带着辽东铁骑准备走了一起聚了过来看热闹,满城文武又来相送,城里城外一下子挤了个水泄不通,真是好不热闹,这里只有一个人不曾得,那就是被韩起凤打伤的汪直公公。

韩起凤临走前重赏了保甲李老头十两黄金,这才别了众官统兵北进。

却说汪直回去之后差人打听了事情的原委,这才知道打他的原来是当朝的红人:定远大将军韩起凤,汪直心想这人新近平定辽东番邦,又得了皇帝的十二道令牌,却也是搞他不动。

但是汪直自掌管西厂以来,就是皇帝也未曾打过,何曾受过这档子鸟气,实在咽不下去。当晚,他便,写了一封密奏,把韩起凤如何大闹宣府,如何殴打朝廷命官藐视圣上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

又把西厂厂卫金羽快骑的头头叫过来,八百里加急,务必要比韩起凤先送到皇帝朱见深手里。

汪直心想这次狠狠的告韩起凤一状,只要皇帝一点头,回去定要把他抓进西厂叫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密奏上去之后,汪直便在府宅内等消息,哪知左等不到,右等也不道,不禁暗暗焦急起来。直到一个月后,太监总管尚铭着大队人马带着圣旨来了。汪直一见是尚铭,心中暗叫不好。

原来尚铭是东厂掌印太监,论资历论排行自然比西厂的厂公汪直还要高,而东西两厂厂公互相排挤,素来不和,当下尚铭来宣旨定然不是什么好事。尚铭进府之后,还没有站定便把圣旨摊开,汪直一见圣旨只得跪下迎接。

只听尚铭念道:

“御前奏御官汪直,任辽东巡抚以来,恣意妄为,挑起战端,现今更持宠而娇,猖狂无礼,盘剥百姓,乱我超纲,现群臣共愤,本应斩首示众,念尔侍奉多年劳苦有功,现追夺丹书铁券,褫夺爵号,关闭西厂,贬为南京御马监,望尔今后诚心悔过,钦此!”

尚铭本是与汪直不和,刚念完圣旨,哼的一声便转身离开了。兀自留了汪直一人跪在那里。汪直做梦也没有想到情况忽然就这么一下急转直下了,自己未告倒罗起凤,反倒被皇上连贬数级,就连苦心经营的西厂也给关了。

顿时觉得五雷轰顶,跪在地上好一会儿没有缓过来,旁边的仆从太监李书见尚铭走远了,慌忙把汪直给扶起来。

汪直委屈涌上心头一把抱着李书就痛哭起来。

汪直原是司礼监掌印太监,这下连降了数个等级贬为了南京御马监太监,规格立刻就随同降了下来,以往笑脸相迎的地方官们此时早已不见了踪影,汪直只能叫李书召唤起身边的几十个原来西厂来的仆从太监和太监侍卫,收拾了细软和以前搜刮的宝贝灰溜溜准备上任。

第五章 托孤授秘计

就在这个时候,圣旨又来了,宣旨是一个叫怀远的太监,汪直心中七上八下跪在地上接旨,只听怀远道:“南京御马监汪直,蒙蔽圣上,为非作歹,扰乱朝纲,欺上瞒下,罪大恶极,现降官末级,侍奉御一职,钦此!”

话刚念毕,汪直已经瘫软在地上,怀恩用眼角轻蔑的斜视了汪直哼了一声正欲出门,汪直不知从哪里来的气力突然就站跳起来,一把抓住怀远的胳膊高喊道:“咱家自小侍奉皇上,皇上待我如至亲,现在被小人蒙蔽,离间了感情,怀远我和你一道去面圣说个分明,你要不陪去,咱家饶不了你。”

汪直毕竟原来是西厂厂公和司礼掌印太监,余威还在,怀远比尚铭自是差了很多级,汪直这么一喊怀远便吓的两腿筛糠,怀远又一想:汪直以前是掌印大太监当然是想面圣就面圣,现在是什么身份别说是面圣就是进个皇宫也是万万不可能的。

于是说道:“汪厂公,你有所不知,朝中阁老李孜省,掌印司礼监尚铭总管已经会同文武百官向圣上写了弹章,韩起凤大将军刚凯旋回朝又把这里事情和圣上说了去。圣上大怒当文武百官便道:‘朕只当他忠心为国,谁知这逆奴如此不法。‘现今圣上火气未泄,若您现在去了京,还不正是羊入虎口,给他们生吞活剥了去?”

汪直一听这话,心知已经积重难返随即又瘫软了下去,身边的仆从太监李书赶忙把汪直扶住。怀远见汪直松了手,深怕再惹出什么是非,赶忙走了出去,一边走一边说道:“汪公公告辞。”

汪直见怀远走的远了,只觉得气苦,回想起从成化初年进京成为奉御,扶摇直上叱咤风云成为掌印司礼监执掌西厂,成化十九年又被贬为奉御,十余年从默默无闻到权倾天下再到打回原形,一切如同梦幻一般,又不禁老泪纵横起来。

一抬头望见,仆从太监李书已经把大门关了走到身边候着了,汪直长叹了口气对李书道:“事到如今,你速去把玧儿叫到内堂来。”

隔了好久,李书才带了玧儿过来,这个孩童十四、五岁年纪,虽然稚气未脱,但是模样却俊美之极,儒雅之中逼出一股英气,眼中灵透似乎会说话一般。

玧儿一见汪直便高兴的唤道:“爹爹,爹爹孩儿回来了。”

然而汪直却脸色阴沉冷冷的问道:“怎么到现在才回来,不是在书房画画吗?”

玧儿见汪直满脸怒气,知道犯了错便低下头道:“今天很早就把画画完了,后来看门口就几个小孩在门口捉蟋蟀,就和他们去玩了一会。”

汪直狠狠把桌子一拍怒道:“让你学琴棋书画没看到你有什么正行,搞这些歪门邪道倒是有劲道的很啊,像你这般我怎能托付大事,枉费咱家一番心血。”

转过身来又对李书道:“拿咱家的莽纹金鞭来。”

李书一听莽纹金鞭,脸色立刻吓的惨白慌忙跪地劝道:“厂公,莽纹金鞭万万使不得,少爷可是您从千万人里面挑出来的,养育这么多年和老奴也同家人一般,这一鞭下去可是这命就没有了。”

汪直刚听养育两个字心一酸眼泪就掉下来了,转念一想:现在这个时候若是心软,定会误了大事。

当即冲着李书怒道:“是不是圣上刚颁下旨,你就不认得厂公了,咱家你道是听还是不听。”

李书素来知道汪直的脾气,他的意已绝,劝也是无用,只好哭着站起来去拿鞭子去了。

没过须臾,鞭子便递到汪直的手中,莽纹金鞭顾名思义,是用一米以上的蟒蛇的皮革加金丝编织而成,蟒蛇皮在编织的过程中要用火炙将金线嵌套在其中,一道道金线是逆过来编织的,这就和倒钩原理是一样的,本来西厂就是酷刑之地,所以样样刑具都是阴毒无比,这莽纹鞭本来是专门刑讯江湖上的绿林好汉的,这一鞭子下去便是劈开肉绽,直接见骨,就算是有气功的练家子最多也受不的三鞭,像这十五岁的孩子又哪能抵受得了?

汪直用鞭子指着玧儿道:“你可知错,愿不愿接受惩罚?”玧儿虽小但是却很有胆色,跪在汪直面前,脱去上衣,露出如玉一般无暇的后背道:“玧儿知错了,请爹爹责罚。”

汪直心一横甩手出去,只听见“啪”的一声巨响,玧儿的如玉一般的脊背从左肩到腰鞭被拉的皮肉撕裂,胳膊粗的伤口自上而下已经见到了骨头。玧儿只觉得钻心的疼痛,但是硬是咬着牙不叫叫出来,嘴角已近咬的出了血来。

李书在一旁又急又惊一个劲的抹眼泪。

紧接着又是“啪”的一声巨响,鞭子又从玧儿的右肩落下,鞭落下之余势头未减扫在旁边的楠木桌子上桌子立刻断为两节,玧儿再也经受不住,只觉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汪直用鞭子指着玧儿道:“你可知错,愿不愿接受惩罚?”

玧儿虽小但是却很有胆色,跪在汪直面前,脱去上衣,路出上身路出如玉一般无暇的后背道:“玧儿知错了,请爹爹责罚。”

汪直心一横甩手出去,只听见“啪”的一声巨响,玧儿的如玉一般的脊背从左肩到腰鞭被拉的皮肉撕裂,胳膊粗的伤口自上而下已经见到了骨头。

玧儿只觉得钻心的疼痛,但是硬是咬着牙不叫叫出来,嘴角已近咬的出了血来。李书在一旁又急又惊一个劲的抹眼泪。

紧接着又是“啪”的一声巨响,鞭子又从玧儿的右肩落下,鞭落下之余势头未减扫在旁边的楠木桌子上桌子立刻断为两节,玧儿再也经受不住,只觉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此后始终昏昏沉沉,一时似乎身后如火炉中烘焙,疼澈入股,口干唇焦,一时又似千万蚂蚁在背后干咬,如此胡里胡涂的也不知过了几天,一日额上忽然感到一阵凉意,鼻中又闻到隐隐香气,慢慢睁开眼来,首先看到的是一根点燃着的红烛,烛火微微跳动,跟着听得一个熟悉而柔和的声音低声说道:

“玧儿,你终于醒过来了!”语音中充满了关切之情。

第六章 宝匣初见世

玧儿转睛向声音来处瞧去,只见说话的是李书,他的身旁是汪直和一个大夫。玧儿一见一见大家都在旁边便欲起身坐起,喃喃的道:“我……我……”

这才发觉自身是睡在一张柔软的床上,身上盖了被子还裹了绷带,但身子只一动,背脊上便如万针齐刺,痛楚难当,忍不住“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大夫道:“你刚醒转,可不能动,谢天谢地,这是伤了筋,如果再动了骨,可就更麻烦了。”

低下头便走到跟前将腰轻轻一托,玧儿便坐了起来。汪直见玧儿无大碍,目光也由焦急变得柔和一些,摆了摆走示意大夫出去。

玧儿心下茫然,只想:“从小到大爹爹未曾碰过我一根头发,今朝为何如此动怒?下次再也不敢玩蟋蟀了。”

正欲认错,只见站在旁边的李书正一个劲的抹眼泪,一愣神间听见汪直长叹了口气,嗫嚅着道:“玧儿,你知道爹爹为什么打你吗?”

玧儿一脸茫然的望了望房顶,汪直抚摸几下玧儿的头继续说道:

“爹爹小时候是住在茶馆里,茶馆里有说书的也有唱戏的,这里面经常讲述三国志,水浒传,大明英烈传等等英雄故事。因为人小就替人跑跑腿,讨几个赏钱,一有空闲,就蹲在茶桌旁听听白书看看戏曲。这书听书听得多了,久而久之就对故事中英雄好汉产生了仰慕之情,所以爹爹从小的时候就想往着做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一心想在战场上金戈铁马,马革裹尸才是为国进忠的大丈夫。”

说着用手抹了把眼泪又继续道:“谁知时运不济,居然入了宫做了太监,当时觉得万念俱灰,就在这段日子里爹爹想到了戏曲里面的梁山好汉英雄,试想哪个英雄不是残缺肢体,这点小伤又算得了什么?于是就发奋图强,最后便创了大业,成立了西厂,正所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好不风光。”

听到这里玧儿眼睛早已睁的铜铃一般大,心想:“想不到爹爹还有这般经历。”

汪直双眼望着地板哽咽了两下接着道:“当上厂公之后,爹爹虽然一心扑在了为国尽忠,为圣上分忧的事业上,但是这英雄好汉、横刀立马的梦想却终未得实现,心中抱憾不已。为了实现这个梦想,后来爹爹就派出西厂人马,在全国的孩儿里面千万里面挑一,要选一个才貌天下无二的孩童,从小便遍寻名师教他琴、棋、书、画,还有百般武艺,待把他抚养成人之后自要做一番惊天地的大事,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这个孩童就是你玧儿。”

汪直又叹了口气道:“有句说伴君如伴虎,在官场这个地方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翻船,一不小心就会被奸人所害。前段时间,皇帝不知听信谁的谣言,借了韩起凤的手教训了咱家,接着又贬了官。现在今时不同往日了,西厂这个地方本也是黑牢苦衙,更是得罪了不少人,不知能不能活着到南京。爹爹狠心用鞭子打你留下印记,也是最后一次教育你,今后再也没有爹爹的庇护了,要记住你是爹爹千万人中挑选出来的人中之龙,非平常的小儿,你要做就要做旷古朔金的大事,若是你不争气自甘堕落和凡夫俗子一般玩蟋蟀,斗蛐蛐。你就是枉费了爹爹的一番心血,咳,咳……”

李书见着汪直咳喘赶忙走到他身边在他背上拍了两下,玧儿自小由汪直、李书带大,虽说不是亲生但是还是这多年来的养育之恩怎是说段就能段的,当意识到自己马上要与分别之时,玧儿心里比鞭子抽了还要痛楚百倍,各种心酸就像决堤的洪水想忍也忍不住,自也不顾背上的伤痛一把抓住汪直的袖子大哭道:“不要,不要,就跟着爹爹到那里也要跟着爹爹。”

汪直心一软脸色微微动,然又正色道:“你现在已经是大人了,怎么还说这些小孩的话,刚才的话都白说了吗?”

回过身去点了点头朝李书道:“把那个拿来。”

李书应了一声,随即走到橱柜边,打开橱柜门,在柜子里面的最左边的书上用手一拉,柜子发出嘎嘎嘎的声音,便像暗门一般打开了,里面放着雕刻十分精美的木匣,李书小心翼翼的把木匣拿出来,暗门书柜又嘎嘎嘎的关了起来。

李书把这个木匣拿到玧儿的床上放着里面用被子盖了后又站在了一旁。汪直对李书道:“你和玧儿讲讲这木匣的来历。”

李书应了一声道:“当世有三口绝世宝剑,一名唤作“倚天”,一名唤作“青釭”,一名唤作“龙吟”。倚天剑在皇宫当今圣上那里,龙吟剑下落不明,而这个木匣里装的就是青釭宝剑。”

汪直看着玧儿,点了点头接着李书话道:“当时爹爹任西厂厂公的时候,劫了很多的富户,搜集的金珠珍宝,不计其数,这青釭剑便是在那会得的。当时由于聚敛的财宝实在太多,咱家命西厂率了一批厂卫偷偷运到关外藏了起来。后来这些厂卫就在关外昆仑山脉下的乐都镇乔装成富户住了下来。只有拿了青釭剑的人找到他们把剑和剑匣交给他们,就会把这些财宝取出来。现在爹爹把这个大秘密说与你知,就是因为你是爹爹孩儿,爹爹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做一些行侠仗义的事情,现在看来恐是不可能了,爹爹把这财宝尽数传给你,你拿这些钱财给天下百姓造福,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莫要辜负了爹爹的希望。”

玧儿虽小但这时早已经热血沸腾,心想:“当今皇上昏庸,连爹爹这样鞠躬尽瘁为国为民的好官也遭的这样下场,自己就算是粉身碎骨也一定要把这宝藏寻到,把财宝尽数赈济给百姓,让爹爹事迹名垂千古。”

第七章 得令访昆仑

正要回答,忽听得门外脚步声响,汪直当即将左手食指竖在口唇之前,作个禁声的姿势,低声道:“墨、羽何在。”

玧儿只见旁边身子一幌,多出两个穿夜行服男子,汪直慌忙对着李书说道:“仇家来了,快护玧儿出去。”

李书抹了把眼泪:“那,那,老爷您,您?”

玧儿也忍不住低声哭道:“爹爹,孩儿不走。”

只听得门外脚步声越来越近,屋顶也微有脚步细碎之声^

汪直急道:“都什么时候了,墨、羽快带他们走。”

玧儿只觉得眼睛一花,人就从窗口中翻了出去。墨一手倒背玧儿,一手拿了装了青釭剑的宝匣,羽扶了李书,如同飞一般就出了墙头迅速远去。玧儿在墨的身上望着后面的房间,蜡烛的光正好将汪直的影子投射在窗户上,只见一把剑的影子朝着汪直的胸口刺了过去,玧儿大惊,加上背上的伤口经过剧烈活动又裂开了,顿时就晕了过去。

如此昏昏沉沉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一日额上忽然感到一阵凉意,鼻中又闻到隐隐香气,慢慢睁开眼来,首先看到的是隔着门透过来几缕阳光,跟着听得一个清脆柔和的声音低声说道:“玧哥哥,你终于醒过来了!”语音中充满了喜悦之情。

玧儿转睛向声音来处瞧去,只见说话的是个十五六岁少女,身穿淡绿衫子,一张瓜子脸儿,秀丽美艳,一双清澈的眼睛凝视着他,嘴角边微含笑容,轻声问道:“什么地方不舒服啦?”

玧儿一阵困惑,只记得自己给墨先生背了死里逃生,见着汪直被害之后,就此晕了过去,怎么眼前忽然来了这个少女?

玧儿喃喃的道:“这是什么地方?”这才发觉自身是在一艘船上。

那少女道:“你刚醒转,可不能动,谢天谢地,爷爷知道定是高兴的紧。”

低下头用芊芊的小手轻轻抚摸着玧儿背上的伤口,情不自禁的在他背上伤口用舌头舔了舔,站直身子时但见她满脸红晕。

玧儿心想这是少女的定是娇羞了,但觉她有种说不出的好看,便微微一笑,还是重复的问道:“我……我在那里啊?”

那少女浅笑嫣然,正要回答,忽听得脚步声来到门外,有人咳嗽了两声,呀的一声,房门推开,两人走了进来。

一个正是李书,另一个穿了一身黑漆漆的衣服,面貌有些熟悉又很冷峻,依稀似乎见过。

李书睁大了眼望着他,登时脸露喜色,抢上一步,说道:“少主,你觉得怎样?今日你脸色可好得多了。”

那少年道:“李……管家,我……我……在什么地方?爹……爹爹怎样了?”

李书脸上闪过了一丝忧色黯然道:“那日我和墨、羽协了少主刚出府,又遇到东厂和锦衣卫派来暗杀的人,本来是万万逃不掉的,谁知厂公早料到有人行刺,在那里预先安排一路西厂的厂卫,并在地下埋了炸药,等他们走入陷阱便点燃火信,我们见刺杀的人给炸的人仰马翻,便在厂卫的护送下,向关外的乐都镇方向逃,算来少主已经大病了一个月多,现在想是已经到了中昆仑山脉的玉龙喀什河上,少主今神智已复,还是先安睡养神,这个丫头老奴买来伺候少主的,有什么事情只管唤她。”

说着又转过头去看了身边的黑衣人道:“墨先生你再来看看。”

墨先生伸出手指,在玧儿两手腕脉上分别搭了片刻,冷峻的脸上依稀透出点喜色道:“少主脉象沉稳厚实,已无凶险,当真是吉人天相,实乃厂公在天有灵。”

玧儿一听“在天有灵”四个字,愕然道:“爹……爹……究竟怎么了?难道……”

李书和墨先生一听此言,登时凄然,两人对望了一眼,低声道:“请少主安息。”倒退几步,转身出房而去。

到了舱房外,李书轻轻拉住墨先生的手低声问道:“怎样?”墨先生沉吟半晌,说道:“少主眼下刚恢复神智,还得休息即日。这玉芙紫菁膏是藏传秘药,只要假以时日,少主必可复原。”

说到这里,顿了一顿,道:“只是如何将青釭剑使得恰到好处,我还没有想到好的办法。”

李书听到这里轻拍墨先生的肩头,微笑道:“墨贤弟,这你不用担心,一切我理会得,自当妥为安排。”

玧儿见二人退出房去,这才打量起舱房中情景,只见自正趴在一张极大的床上,床前一张朱漆书桌,桌旁两张椅子,上铺锦垫。

房中到处陈设得花团锦簇,绣被罗帐,兽香袅袅,但觉和自己在汪直府中一模一样。他叹一口气,心中忧伤:“物虽在,但人却已非了。”

正在忧伤,忽听得房角落里有个温柔又委婉,说道:“少主,你在想什么了,是不是伤口又痛了……”玧儿一楞心想:“倒是忘记青玉还在旁边了。”

随口道:“我醒转来了,伤口感觉还好一点,但是心里却难过的很。”青玉安慰道:“少主现在就是难过也没有什么用,你身子尚未复原,别说这些了。吃些血燕参茸汤好不好?”

玧儿点了点头,青玉走到邻房之中,不久便捧了一只托盘进来,盘中放着一只钧窑瓷碗,热气腾腾地喷发甜香。就着光看去,见是汤汁微黄雪白的燕窝上面飘着些血丝,散发着微微清香,玧儿没有多想伸手便去拿盘中的匙羹,右手只这么一抬,背上登时痛彻刺骨,哼了两声,咬紧牙齿,慢慢提手,却不住发颤。

青玉脸上微微一红,便拿起匙羹,在碗中舀了一匙燕窝,往他嘴中喂去。

这匙送到玧儿的嘴边,玧儿却不张口,青玉奇怪道:“少主你自己有伤拿不起勺子,我喂你还不成吗?”玧儿心下气苦,道:“男女授受不亲,怎么能沦落到女流之辈相助吃饭,不吃、不吃。”

第八章 舟渡喀什河

青玉听他这么一说脸就像发烧一般红了半边,急道:“少主,要是不病是好不了的,你就当是小妹妹和你闹过家家,有什么授受不亲的?”

玧儿一言不发。青玉见他这样急的快要哭了,一下子手足无措,伸出去喂他手臂不小心就压到了玧儿背上的伤口,玧儿没有防备只觉一阵钻心的疼痛,啊的一下便叫了出来。

青玉见他张口赶忙把勺子伸了过去,放在他嘴里。

这才发现玧儿脸也红了半边,青玉娇滴滴的笑道:“害羞了?男子汉大丈夫,拘泥这些繁文缛节怎么能成大事?你要是还不吃,我就在你背上拍,哪疼往哪戳,看还张不张口,一会李管家来了,看谁更羞?”

玧儿给她这么抢白倒一时语塞,心想:“怪不得古书说女子和小人难养也,我正难过倒给她说的哭笑不得。”

只好摇头道:“你说的也没错,倒是我自己小家子气了。”

青玉见他不再坚持,赶紧喂了他三匙,玧儿原来身在汪直府中,什么样的山珍海味没有吃过,但是这个血燕参茸汤却感觉似乎第一次吃过,这汤水喝道嘴里像酒,燕窝又滑又粘,入口时甜密可口,清香甘列,但是余味又辛辣刺鼻。

玧儿一碗吃下之后,只感觉全身火炉中烘焙,汗出如渖,口干唇焦,霸道之极。

便问青玉道:“血燕参茸我都吃过,为何这汤与以前吃的不相同,感觉如同烈酒,全身似乎要炸裂一般?”

青玉似乎知道玧儿有此问,笑道:“这个血燕和参茸都是墨先生用轻功,花了十几天时间,在这昆仑山脉千年绝壁上采摘而来,这茸不是鹿茸而是松茸,羽先生用百年的松茸配上百年的人参再调了雪燕,用了秘方十对一调出来的,他说这汤若病重的人吃了能起死回生,练武的人吃了增强内功,年老的人吃了延年益寿。前两天也是喂了这个,你才醒转过来的,不过只有两碗,你刚才吃的就是最后一碗了。”

玧儿心下暗暗感激,寻思:“想不到他们为了我,竟花了如此大的功夫,等伤好了,定不能辜负他们。”

过了一会只觉得,体内热息在心肺之间交互激荡,心跳剧烈。

再过了一会,热息就如流走一般,但觉体内变成一片清凉,如烤如焙的炎热化成融融阳和,四肢百骸间说不出的舒服,又过半晌,连清凉、暖和之感也已不觉,只是全身精力弥漫,身清如燕,背上上的伤似乎一点也不痛了,忍不住要大叫大喊,忽又感觉什么烦恼和忧伤都化为乌有,感觉无比快乐,只想笑出声来。

青玉看他脸上不时的渗出汗珠,便慢慢拿起面巾,替他擦面,低声道:“难过吗?有没有哪里感觉不舒服?”

玧儿抬手抓住青玉的胳膊,呵呵的笑道:“果然是疗伤灵药,不要擦了,我只觉神气清爽,不但体力旺盛,连脑子也加倍灵敏起来。”

青玉被他这么冷不丁的一抓,又惊又喜,正想发问,只听见玧儿抢白道:“青釭剑呢?这宝剑是爹爹的信物,我还一直不曾看过,现在只感觉有使不完的精力,你拿来给我瞧瞧。”

侍剑听他说到‘青釭剑’,心念一动,前些日子她上船的时候,见过李管家拿了一个长方的木匣放在玧儿舱房的柜子之中,当时李管家还交待若是玧儿醒了想要看就帮他拿了去。

这时心想:“想必说的就是这个了。”

于是打开柜门,拉开抽屉,取了那木匣出来,道:“少主,你说的是这个么?”

玧儿喜道:“是啊,就是这宝匣,快快帮我打开来?”

青玉应了一声,把宝匣打开,只见透出一道青光,原来宝匣里面是一个玉端,玉端中间扣着正是青釭宝剑,这剑剑鞘上方是用各色宝石饰成的莲花图,宝石在船舱透出的阳光反射之下,呈现出赤橙黄绿之色,莹光闪闪,剑鞘下方是黄金镂饰金环,一层接着一层吗,在光线之下又如明月般熠熠闪光。

剑柄用绿宝石镶嵌的一层又一层,如片片绿龟鳞。

玧儿好奇,伸手去想去摸摸那剑柄,只觉凉气逼人,轻轻一抽,谁知这剑与剑鞘如同中间有滑油一般,“咣”的一声便飞出鞘来,但见剑身精光奕奕青蛇色,似有一道青气环绕在剑的周围。

还未看清楚剑已脱手掉到了船板上,哪知此剑削铁如泥,何况是船板,剑尖落到甲板上尽然就沉了下去,只剩下了剑柄留在地面上。

玧儿大骇,青玉也吃了一惊“呀”的惊叫了一声。

只听得舱门外脚步声响,许多人奔到。

李书、墨先生等快步进房,有些人身分较低,只在舱门外守候。

墨先生抢上前来,问玧儿道:“少主,是刺客惊动你了吗?”

玧儿苦笑了下摇摇头道:“我刚才吃了血燕参茸汤,精神上来了,便叫青玉拿了宝剑出来瞧瞧,谁知利无比,没有拿稳掉到地上,吃了一吓。”

李书和墨先生低头望了望没在地上的剑柄,这才放下心来。墨先生走到旁边,手腕一动巧使内劲,剑身青气甲板而出,嗖的一下便弹了出来,墨先生左手一挥持了宝石剑柄,两眼望着青剑便不自觉的一呆,喃喃道:“果真是神兵利器,不可直视,他物若比此剑皆如废柴。”随即还剑入鞘。

李书问道:“可曾伤到少主?”

墨先生收了剑后伸手出去,说道:“我再搭搭少主的脉搏。”

玧儿提起手来,任他搭脉。

墨先生二根手指按到了少主的手腕之上,忽然脸现喜色,对李书道:“少主服食了血燕参茸汤,现内息已匀,再休息段日子便可康复了。”

李书一听也喜道:“真是厂公在天有灵,保佑少主平安无事。”

墨先生收了剑放回原位,微微躬身,像少主说了声告退,便出舱房而去。

李书见墨先生去了,知是虚惊一场,想起自己还有其他事情要办,当即嘱咐道:“少主休息,属下告退。”

站在舱门的余人也纷纷散去,各司其职去了。

又过了数天,玧儿背上的伤已经好了大半,这日待在舱房里觉得憋闷,便叫青玉扶了到舱外透透气,站在船头望去,只见玉龙喀什河贯穿中昆仑山脉,周边景色奇丽妖娆,而远离尘嚣、鲜有人迹的剑岩,古朴、野性、私有原始沉寂,似乎瞬间穿过时空隧道,一步跨进了远古宁静的遥远时代。

阳光一照,河水更为迷离恍惚,绚丽多姿,一片光怪陆离,使人进入了童话境地。

一河千变万化的锦绣,叫人痴迷沉醉。透过清澈的水面,可见河底有五色彩石纵横密布,令人眼花缭乱。

玧儿一直待在中原何曾看过这等绮丽的景象,一时望的出神。

忽听远处雷声隐隐,轰轰之声大作。玧儿问身边的墨先生道:“先生,要下大雨了罢?”

墨先生年色凝重心中不解道:“我观这水已经数天了,河水每天都轰隆轰隆的突涨,已经前两天的时候涨了十倍了。”

玧儿放眼东望,只见天边一道白线滚滚而至。

潮声愈来愈响,当真是如千军万马一般。江浪汹涌,远处一道水墙疾推而前,心想:“天地间竟有如斯奇观,今日大开眼界,也不枉辛苦一遭。”

正瞧之际,只见一艘大船乘浪冲至,船上插着五颜六色的彩旗,舱上建的楼阁铺的红毯,装饰极其华美,船中间拥着人不知做什。

墨先生见船来势甚急,身子一晃便挡在玧儿和青玉前面,心下暗自戒备。

这花船刚行驶到近前,忽然从船中间拥着人群之中跃起一人,飞身便跳到了玧儿的旁边,人刚落定冲着花船叫道:“阮帮主,我有急事先行一步,告辞了。”

玧儿听这人声音清脆悦耳,抬头看时,不禁一呆,心想:“世上竟有如此美貌女子?”

这人十八九岁年纪,穿一件紫色罗群,头上插着翠玉金叉,衣履精雅,背负包裹,皮色白腻,一张脸白里透红,美丽异常。那女子一踏上船,那船便微微一沉,墨先生和玧儿心下均奇,瞧她女流之辈,不过百斤上下,但这船一沉之势,却似有两百多斤重物压上一般,她背上包裹不大,怎会如此沉重?

不及多想,见花船船头上已经站满了人,个个手执兵刃,船上人喝道:“快把宝物拿出来,大家卖了平分,就算便宜你。”

那女子叫道:“呸,你想么?”

花船上两名大汉怒道:“海大哥,何必跟这横蛮的东西多费口舌!她既然不肯还,抢过来不久得了。”手执兵刃,向大船上纵来。

墨先生听他们喝骂,再次将玧儿身边的青玉也拉到自己身后,低声道:“别怕。”

第九章 奇女招群盗

只见那女子身子一偏,左足飞起,扑通一声,左边一人踢下了江去,跟着右手长剑斩落。

来人举刀一挡,哪知他长剑忽地斜转,避过了刀锋,顺势削落,只听得喀擦一声响,那人连肩带刀,都被削了下来,跌在船头,晕死了过去。

那女子冷笑一声,叫道:“海帮主,别让这些脓包来现世啦。”

对面那大汉哼了一声,道:“去抬老李回来。”

小船上两人空手纵将过来,那女子只是冷笑,并不理会,让两人将右膀被削之人抬了回去,不久跌在江中那人也湿淋淋的爬上花船。

海帮主叫道:“妖女,我们古董帮和你河水不犯井水。我们看着你是女流之辈,不来跟你为难,可别当我们是好惹的。”

那女子道:“你别向我卖好,打不过,想软求么?”海帮主怒道:“你到底按不按江湖上的规矩办事?”

温青冷笑道:“我爱怎样就怎样,偏有这许多废话?”

玧儿听双方越说越僵,知道马上又要动手,从两边言语中听来,似是古董帮弄到一个宝物,却给那女子使了手段夺了去,古董帮在花船上面要抢,恰巧碰到我们的船那女子便跳了上去。

那女子上船时身子如此沉重,想来包裹中就藏着这宝物了。玧儿心想自己还有要事要办,不可多生事端,便低声对墨先生道:“若不关咱们的事情,袖手旁观便是。”

墨先生点了点头。海帮主大声呼喝,手握一柄泼风大环刀,跃上船来,十多名大汉跟着纷纷跃过,站在他身后。

那女子道:“你别向我卖好,打不过,想软求么?”

海帮主怒道:“你到底按不按江湖上的规矩办事?”

温青冷笑道:“我爱怎样就怎样,偏有这许多废话?”

玧儿听双方越说越僵,知道马上又要动手,从两边言语中听来,似是古董帮弄到一个宝物,却给那女子使了手段夺了去,古董帮在花船上面要抢,恰巧碰到我们的船那女子便跳了上去。那女子上船时身子如此沉重,想来包裹中就藏着这宝物了。

玧儿心想自己还有要事要办,不可多生事端,便低声对墨先生道:“若不关咱们的事情,袖手旁观便是。”墨先生点了点头。海帮主大声呼喝,手握一柄泼风大环刀,跃上船来,十多名大汉跟着纷纷跃过,站在他身后。

海帮主朝着墨先生一抱拳,说道:“古董帮今日至宝被妖女所夺,登上尊驾宝船实属无奈之举,打扰了!”

那女子冷笑的哼了一声道:“盗坟掘墓的东西,还好意思讲什么江湖道义?”

海帮主怒道:“放屁!你扮娼妓下药麻翻别人,鸡鸣狗盗之辈,连东西都算不上?”

今天船上的朋友就是个活见证,别让江湖上朋友说古董帮的不要脸。那女子似乎等得不耐烦了,不让海老大再交待甚么场面话,冷笑道:“你定要出手,可莫怪我手辣。”

刷刷两剑,分刺对方左肩右膀。还老大身材看起来臃肿,身法却颇为灵动,泼刀斩风一招“浊浪排空”,刀就势向那女子头上砸来。

那女子身子一掠避开叱道:“有甚么本事,一古脑儿的都抖出来吧。”口中说着,手上长剑连攻数招。

海帮主微一疏神,嗤的一声,肩头衣服被刺破了一片,肩头也割伤了一道口子,他叽哩咕噜的骂了几句,十八路海巡刀法便施展开来,海巡刀法乃古董帮镇帮嫡传,刀法飘忽诡异,狠砍狠杀,招招狠毒。那那女子剑走轻灵,如老鹰一般,盘旋来去,长剑寒光闪烁,十来着下来,已把对方全身裹住。

墨先生看两人拆解了一些,已知那女子武功远在海帮主之上。

海帮主刀沉力劲,表边看起来十分威猛,但刀法失之呆滞。

那女子使得却是四两拨千斤之法,时候稍长,海帮主额头见汗,呼吸渐粗,身法已不如初战时的矫捷。刀光剑彩中只听得那女子一声呼叱,海帮主大腿上中剑。他脸色大变,纵出三步,右手一扬,三枚金镖钉打了过来。那女子扬剑打飞两枚,另一枚侧身避过。他打飞的两枚金镖中,有一枚突向玧儿当胸飞去。

这是没来由的事情,那女子一见心中暗叫不好。哪知镖刚近玧儿的身边,墨先生缓缓伸出左手,就像是在空中摘树叶一般,便轻轻巧巧的将那枚镖摘了下来。海帮主和那女子瞧得清楚,不禁一怔:“这手功夫真是不同凡响!这里还有高人。”

在这一愣神的功夫,海帮主已经提起泼刀展开了一轮猛砍。那女子再次使出四两拨千斤的剑法,剑头飘忽闪光,时有时无,剑法一起海帮主又被罩在剑光之下,拆了数招,海帮主手被剑戳中,呛啷啷一响,泼刀跌落船板。

那女子抢上一步,抡起脚朝海帮主小腹踢去,海帮主长声惨叫,如同断线风筝一般,隔着船板就又飞到花船上去,他手下众人大惊,一拥而上,那女子不慌不忙掌劈剑刺,登时七八人又被打落水去。

青玉看着海帮主被踢飞觉得好笑,朝玧儿说道:“这帮主看起来高高大大的,怎么轻轻一踢就像棉花一般飞的那么远?”

玧儿脸色严峻并不答话,青玉自讨了没趣知道失言也不敢乱说了。那女子似充耳不闻一般,继续刺杀,又将两人踢飞出去。

余人自知敌她不过,纷纷又跳回花船,跳回去之后,将花船拉了朝其它的方向开了去,远远的又泼口怒骂起来,用词极其的下流难听。

那女子也不理会,回手还剑入鞘,向墨先生道了个万福,忽然甜甜的一笑,说道:“几位侠士,适才遇到匪人,一时情急,跳到宝船上避难,叨扰了诸位,满奴这厢有礼了。”

墨先生面无表情也不作答。本来在后船的李书听到动静,这时已经跑到了前船,李书问道:“满奴姑娘,我们是打中土过来寻亲的商人,途经此地,刚才的事情,我们也不欲知个是非黑白,也不想寻个什么宝贝,但你既然上来了,这忙忙大江让你游回去可也不能,这大船后面有条小船,现赠给你,你划着这船到个靠岸的地方,你看妥是不妥?”

满奴微微一笑说道:“这玉龙喀什河本是漭漭昆仑山上的冰川积雪,夏天融化了之后流入了天山、昆仑山和阿尔金山之间形成的天水河,所以这河特点就是越是到了夏天河水越大,现在是洪水期一天水量涨数倍,你见到的便是涨潮奇观了。再过几天洪峰来了,就是你们的大船恐也要被洪水冲垮了。”

说着满奴又是一笑,把身上的背囊解下往地下一丢,背囊掉到船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满奴伸出玉指指了指地上包囊,朝着李书说道:“钱虽是好东西,但没有的享也是白搭,奴家这个包裹里面装的一千两黄金,本得到也是偶然,若能荣奴家在宝船上盘桓个数日,到得前面的海拉尔镇子,这就归你们,看这笔买卖做得做不得?”

李书本是宫里的太监出生,这宫里的太监最看重就是钱财,平日里就算传个旨,送个东西都要盘算琢磨着要个三两五两的,一千两黄金那还了得。

所以刚一听到一千两黄金,李书眼睛本能的放出了奇异的光彩来,态度顿时缓和道:“满奴姑娘,这……这……”

连着两个字还没有说出来,听得身后橹声急响,刚才花船的去处,又有辆大帆船趁着风上来了,船头上一个粗暴的声音喝道:“小贱蹄,你连爷爷的钱也敢拿,要不要命了?”

满奴美美一笑柔声笑道:“命自然是要的,但钱奴家已经丢到江底喂大鱼了,这可怎么办哦?”

那人叫道:“我们辛辛苦苦的从朝廷官兵手里抢了军饷,你倒好,半路里杀出来吃横梁子!”

众人听见这话后暗想原来这钱是饷金,定睛一看站在船头站着的人,见一个是五十多岁的枯瘦老者,穿着道袍,留了疏疏的胡子,一个是中年大汉,身材粗壮,另一个则是三十岁左右的妇人。

那老道阴恻恻一笑,说道:“还道是谁吃了雄心豹子胆,原来是请了帮手。”

李书抱拳说道:“道长次元诧异,我们乃是路过的寻亲的客商,适才这位满姑娘因为避险才暂入此船,萍水相逢,谈不上甚么交情。我奉劝各位,有事好好商量,不必动刀动枪的伤了和气。”

那老道见他此言,颇出意料之外,只道他是怕了自己,冷笑一声,对满奴道:“怪不得你这娃儿越来越大胆啦,原来有了这些硬的一个帮手。这几个人中谁是你的相好?”

第十章 墨羽战纯阳

满奴既不羞也不恼,脸上卷起小酒窝嘻嘻笑道:“道长,你寻钱便寻钱,怎的干涉其别人的私事来了?难道也喜欢上奴家了?不过你脸又老头发又少奴家可不敢寻做夫君,倒是你身边的这老大婶倒像是一对璧人,可不要舍近求远,折了本钱。”

那老道还未接口,那三十岁的妇人突然狠狠瞪了满奴一眼,怒道:“贱婢,满口胡言乱语,马上打的你满地长牙,跪在地上叫爹。”

李书听罢心想,这伙都不是正人,还是不要牵扯其中的好,随即向墨先生和船上仆从做了个手势,叫大家不要轻举妄动。

那老道接着对那妇人道:“看她小小年纪,若动手失了本座的身份。叫她把宝物和金子交出来,饶了性命去吧。”那妇人道:“不成,她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了妾身,不剁个十刀八刀难解心头之恨。”

老道听完,觉得有点不舍自言自语的叹道:“可惜了,可惜了。”

那妇人突然双眉竖起,指着老道鼻子骂道:“你这破落户,见到年轻漂亮的就走不动路,还可惜了,可惜什么?”

就满奴一个人咯咯的笑道:“我只一个人,却被你们这些人看上,老头子你若是看上奴家,早早说一声把这老婶子休了,明媒正娶,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呵呵!”

众人心下愕然,心想这几个人年纪有大有小,却不分说道理,乱七八糟的,尽说些不要脸的话。

老道被两人这么一奚落,又羞又怒,右手噗的一掌,击在船头桌上,桌面登时碎裂。满奴又道:“老道长的功夫如何,我看左右也不过这点玩艺儿,又何必在小辈面前卖弄?你要显功夫,显给我身旁的这个先生看看。”

老道道:“休要转移话题,你别抬出旁人来压我。有本事,叫你你爹爹出来,你爹要真有本事,也不会把女儿送到**洋装**偷鸡摸狗,跑到本座的地盘来做个活现世!”

满奴惨然变色,伸手握住了剑柄,一只白玉般的手不住抖动,显是气恼已极。那大汉和妇人却大笑起来。那妇人突然止住笑指着玧儿船上的包裹惊呼道:“你看那不是金子的包囊吗?”

满奴气得身子发颤把剑一横,叱道:“我偏偏不给。”

那大汉哼了一声,举起船头的大铁锚,在空中舞了一个圈,向满奴身上砸去。

铁锚连上铁链,不下两百多斤,他掷得这么远,力气确然非同小可,一旦落到人身上,非要砸成肉饼不可,眼见就要砸到,突然人影一晃,一人如离弦箭般飞到满奴身前,伸出左手轻轻松松像弹棉花般把铁锚一拖,那铁锚立刻又弹了回去,咕噜一下落到了水中。

老道和大汉还有妇人大吃一惊,心想还有如此高人,要知道铁锚至少重三百斤,那大汉扔过来又加了手劲,若是打在船板上定要打出个大窟窿,这看似轻飘飘的一托,却是极其上等的四两拨千斤的功夫。

大船上的三人见了这功夫心中顿时一惊,心想:这人功夫很是了得。那大汉叫道:“好汉,你这是要保这贼女?”

墨先生左袖一挥,冷冷的说道:“兄台未免太过分,这锚胡乱砸去,砸沉我们船,你赔的了吗?”

墨先生声音虽低沉,但是却像在耳边说话一般,这等用内力送音的法门,内功修为不到化境是万万做不到的,三人又是一惊,双方一下子就定住了。

李书一见势头不妙,心想万不能在此多生事端,赶忙赔了笑脸过来打圆场,他拽了拽墨先生的衣袖示意下去,接着朝对面的大船喊道:“三位大侠,莫要误会,莫要误会,不是要金子吗,这就给你们掷过去。”

随即弯下腰去双手捧起地上的包裹,看模样甚是沉重。

那大汉正要伸手去接,只听见李书哎呦一声,好像被地上什么东西绊了下,一个踉跄摔到船头,手中那极重的包囊脱出手飞了出去,“咚”的一声、落入江心,众人见状皆变色,那大汉气得哇哇大叫,也管不了什么了?拔刀就要跳船过来砍他。

李书爬起来一见凶神恶煞的样子,心中胆寒慌忙跑到墨先生的身后喊道:“好汉莫急,莫要坏了大事?”

老道一听伸手拉住大汉叫道:“住手!”

大汉伸出的刀又缩了回来,跃开两步。李书继续喊道:“这金子有千两,水是冲不走的,赶快派会水的好手去捞定能捞的上来,再迟了一时三刻,船跑了找不到位置就是想找也找不到了。”

老道一听说的有理,向那妇人侧目斜视,大吼道:“还不快去。”那妇人赶忙协着几个船夫跳下水去。

那老道接着道:“果然龙生龙,凤生凤,乌龟原是王八种。贼女,你平白盗了老夫金子,惹下这多麻烦,今日在不给你这小辈添点记性,我这纯阳子名号还能在江湖上叫了?”

也不见他身子晃动,突然拔了起来,像落叶般,一下就越过大船,飘落在满奴面前。

满奴一惊挺剑刺去,那老者空手进招,运掌成风,攻势凌厉之极。满奴虽有长剑在手,却被他逼得连连倒退。拆得十多招,满奴右腕忽被他手指点中,长剑当啷落地。

老道脚尖一挑,把剑踢了起来,左手握住剑柄,右手搭定剑尖,双手里弯,拍的一声,剑身登时折成三断。满奴吃了一惊。纯阳子喝道:“今日不在你身上留个记号,只怕你日后忘了老夫的厉害!”断剑一丢,向她身上掷去,眼见断剑便要掷到满奴脸上。

当的一声,断剑竟吸到满奴腰上佩戴的圆形的玉石之上。

纯阳子面色大变,纯阳子本是天山派掌门白里冰的师兄,两人一个练的阴极内劲,一个练的是阳极内劲,并称为天山双绝,可由于喜欢女色,白里冰嫌他名声不佳,所以少有来往,但就武功而言,关外一带除了他师兄以外,武功数他为高。

他这阳极内劲一掷,比寻常暗器还更厉害。哪知竟被对方身上佩戴的玉石吸了去,真是生平未遇之奇事,暗想:“这是什么宝贝怎地如此了得?就此夺了去回去好好参详,是个价值连城物业说不定。”随即双手一翻,使出大力擒拿手,朝满奴的腰上玉的方向摘了去。

刚要碰到玉石,当的一声,纯阳子只感到全身一震,一枚暗器打在自己的肩头上,一口气没有提上来,竟直挺挺的仰面倒了下来。

满奴本已吓得花容失色,这时喜极而呼,纵到墨先生的身后,似乎求他保护。这纯阳子独步塞外,他十指练就大力擒拿手,比寻常刀剑还更厉害。哪知竟被对方一枚小小暗器打的仰面朝地跌个狗啃泥,真是生平未遇之奇耻大辱,登时面红过耳。

大船上那大汉瞧得分明发暗器就是刚才挡铁锚的墨先生,心想还是寻金子要紧,今日有这路不知名的硬手在这里,无论如何占不到便宜了,不如交待几句场面话,就此退走。

便卯足了真气叫道:“纯阳前辈,咱们走吧,冲着船上的这位好汉,今日就饶了这娃儿吧。”

但是纯阳子却感到难以下台,忍住怒气朝墨先生道:“这位老弟功夫真俊,今日相逢,也是有缘,咱俩来玩一趟拳脚如何?”

他内修阳极内劲法门二十年,从未碰过敌手,所以颇具自信,心想你这小子功夫虽好,论年龄终究是后起之秀,难不成还能输给你。

话音刚落,便暗提真气,挥拳劈面向墨先生削去,掌缘阳极内劲到处生出一股雾气,将近他面门,雾气已然到了,墨先生也不答话,不待拳接近,身子朝后直挺挺的便移出数米,双手一伸展开长拳,发拳当胸打去。

纯阳子和旁观大汉本来都以为他武功有独到之秘,哪知使出来的竟是武林中最寻常不过的长拳。

登时意存轻视,又一提真气,双拳发出呼呼声音,连抢三下攻势,满拟自己的大力擒拿手独步塞外,三四招之间就可破去对方长拳,那知墨先生竟然轻描淡写的一一化解。

再拆数招,纯阳子暗暗吃惊,原来对方所使虽是极寻常的拳术,但每一招均是含着一股寒劲,这寒劲意在拳先,举手抬足之间隐含极浑厚的寒劲,竟然不在师兄白里冰之下,本来阳极内劲散发的雾气在他的寒劲催逼之下竟然也散去了。

纯阳子双手欺不近身,纯阳子心中焦躁,心中暗暗叫苦:“若是和这人缠上了,几百招也分不了胜负,这老脸可挂不住了。”

蓦地拳招一变,改掌为抓,双手手指尽是抓向对方要害,一招一式,越来越快,忽然双手一缩,人往回一跳,双手合十,暗自将全身所有内劲聚在手上,墨先生不知其中缘由,掌风刚欺近纯阳子身边,只听得嘭的一声巨响,墨先生被震得的往后飞了开去,一股力道未尽,又将身后的凳子砸的稀烂,这才使得四两拨千斤之术把力卸了,身子还在不停的剧震不止。

第十一章 初入神仙谷

墨先生只觉胸口气血翻腾,真气已经被打散,心中暗惊想:

“竟然有人能把纯阳内劲练到此地步,果真是高人。”

他自艺成都是在大内伺候,此刻是初次与江湖人动手过招,并不通晓江湖人耍滑的窍门。刚才那招是纯阳子阳极内功的绝招归元式,这招的法门是将周身内力聚集的提升数倍后的全力一击,由于提升太大一击杀敌后,真气瞬间便会涣散,需要半个时辰才能全部恢复。

正所谓胆大吓胆小,纯阳子这一招使出旁人全部变色,只道是高出墨先生数倍。

墨先生眼睛一闭冷冷的道:“我输了!悉听尊便。”纯阳子大喜,心想赶快取了宝物抽身,强提了口真气,说道:“承让,承让!既然识得大体,本座也不欲乱伤无辜,快把宝物拱手送来,饶尔等去吧。”

满奴见大势已去,心想这宝物也留不住了,伸手去腰间把那圆玉摘了下来。忽旁边传来一声“且慢”,话音刚落一个白衣人已然站在墨先生和纯阳子之间,墨先生一见那白衣人赶忙拱手说道:“徒儿不敌这人,请师叔责罚。”

这“师叔”两个字一出,旁边人都觉得大奇,那白衣人皮肤白皙,面目清秀,看起来文文弱弱像个读书人,至多也就二十来岁的样子,墨先生看起来以近中年,至少要比他大一轮,怎么反倒叫白衣人师叔起来了?

那白衣人道:“纯阳道长内功已入化境实在让人佩服,如此至刚强招过后,气息如匀,今日有幸得见,还望赐教。”

说话间左手一挥,至柔的内劲催生出袖风,刚才被墨先生压坏的碎凳竟自飞了出去落到了水里。这一抬手看似稀松平常,却是内功臻入化境的表象,显然这白衣人的功夫还要高出那墨先生一大截,纯阳子心中暗自叫苦:“哪里冒出来的泼人,刚才那招已经尽了全力,这气息匀是装出来的,再来这样一个硬手怎能敌的过?”

纯阳子把脸一板,又提了一口真气,似笑非笑的说道:“这徒弟不成来师叔,师叔不成再来师叔祖,本座成天闲着没事,岂能陪你们胡闹。既然本座金子已经到手,那宝玉就当是送你们吧。”

说着提起最后全身真气,左脚在船板上一借力,嘭的一声稳稳的跃上了大船。

大船上的那大汉在纯阳子近前,见纯阳子早已经满脸大汗,慌忙用手一摸纯阳子手腕,脉象虚浮知道已然虚脱,赶忙差人撤了锚将船离墨先生的船远一点。

李书见纯阳子船让了,忙差人将船开了去,稍微离的远了点后,朝着白衣人毕恭毕敬的说道:“羽先生真乃当世高人,若非您出手这事情断然不会轻松解决。这满奴姑娘您看如何处置?”

羽先生指了指满奴身上的圆玉道:“这玉衡是哪里得到的?”

满奴一楞,容色愁苦的说道:“这本是我娘的随身之物,后来我娘不知道为什么就将它丢到了玉龙喀什河里,提昂说前段时间古董帮在河里挖和田玉又把它给捞出来了,我想拿到这个或许能找到我爹,所以便乔装成艺妓,在古董帮和花酒的时候把它又给夺了回来。”

羽先生脱口而出:“你娘了?”

满奴摇了摇头,低头不语。羽先生身子微微一怔,叹了口气对着李书说道:“这女娃是我故人之子,载她一程,莫要为难了她。”

李书连连点头,羽先生有转头对墨先生说道:“人外有人,江湖上高手云集,深不可测大有人在,莫要等闲视之。”随后轻轻一跃回了后仓。

此后数日,玧儿恢复越来越来快,舟中生涯单调,满奴、青玉、玧儿三人自然就成了好朋友。白天,满奴、青玉陪着玧儿吃饭猜拳,言笑不禁,深夜,青玉又服侍玧儿上床后,才到隔舱安睡。

这日三人人依倚窗边,同观海上日出,眼见海面金蛇万道,奇丽莫名。满奴叹道:“当日我去偷了玉衡,只道定然命丧命这江中,哪知道老天爷保佑,竟会遇着了你们,今日更同享此福。好弟弟,你的身世,我可一点也不明白,你们怎么不辞千里,到这关外来寻亲?”

玧儿笑道:“我正想跟你说,就只怕吓你一跳。”

满奴又向他靠紧了些,抓住玧儿的手,低声道:“倘若我听了欢喜,那是取好,就算是我不爱听的,只要你说的是真话,那……那……我也是不在乎。”

玧儿只觉得满奴的手又软又腻,柔若无骨,忽的心中一惊心想道:“江湖险恶,这满奴姑娘来历又古怪,莫不是套我的话?”随口胡编道:“好姊姊,我就跟你说直话,我出生在京城,家里面是开妓/院的,有个亲戚也在关外开妓/院,说生意非常的好,所以我们不辞万里来这里学习学习,看看有什么独家秘方。”

玧儿自小生在西厂学习琴棋书画这高雅的事物,对江湖事、男女事还一窍不通,上次听满奴和纯阳子对话说道妓/院什么的,只道是饭店或者茶馆一类的事物,心想他们既然说了关外肯定就有这种店,这样说了定没有什么破绽。

满奴大吃了一惊,颤声问道:“你们是开……开妓院的?那你……你是给人洗衣,烧饭,还是……还是扫地,斟茶?”

玧儿心想定是这妓/院戳中的她的心事,便继续胡编道:“我在妓院里面平时什么都不做,只研究研究琴棋书画什么的,因为爹爹是妓院的主人,我就是少主人,那个李书是管家,羽先生、墨先生是护院,青玉是这贴身丫鬟是这几日才买来伺候我的。”

玧儿没有撒过什么谎,就把几位宫中的职位全部生搬硬套了,说完后觉得又不顺口,为了怕她看穿,当即哈哈一笑。

满奴眼光中流露出不信之色,心中一片狐疑。在一旁的青玉早已面红耳赤,低下头去两只手不停的搓呀搓。

玧儿见她们脸色有异,知她对“妓/院”十分鄙视,但又不知是哪里出错,立刻补充道:“我们开的妓/院和纯阳子他们去的可不一样,是正经的营生买卖,向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下至六七岁的孩童,上至五六十的老人,从不欺瞒。”

满奴越听越奇,忽道:“你们当真连老头和小孩的生意也做?”

玧儿顺口答道:“那是当然,金子招牌,童叟无欺。”满奴瞪大眼睛,看着玧儿稚嫩的小脸,心中一掠,这才回过味来,心想:“这娃娃不谙世事,知道我打探他们情况,胡编了来由,当真是乱七八糟。”想到这层,满奴脸色稍和,没好气的说道:“这妓院的老板不叫主人,叫老鸨,照你这么说你是小主人,那就是小鸨了?”

玧儿正待回话,在一旁的青玉脸已经红到了耳朵根,实在忍不住嗔道:“姊姊好坏,我们少主人不懂世事,你就寻他开心,他要是小鸨子,那这里的船夫不都是皮条客,我就也不是服侍那些不识羞耻,尽可夫……坏女人,少主不说来历自有不说的理由,怎么说我们也是救了姊姊的,不带这样拐了弯骂人的。”

玧儿自幼在西厂长大,听到西厂太监说道“不识羞耻”人时,几乎都是奸夫**之流,这下听青玉这么说,不由得恍然大悟,暗道:“想不到撒个谎这么难,还以为天衣无缝的,当场给人揭穿不说,还顺带骂了青玉不知羞耻,人尽可夫什么的。”他心中一动想干脆将自己身世坦然相告算了,转过头去看了满奴那清澈的大眼睛,一下子又不知为何,甚么都说不出口了,索性也低下头不言语了。

三人默默无言的相对片刻,忽见东北方出现一片陆地。座船正在直驶过去。

玧儿奇道:“咦,这是什么地方?”

过了不了一个时辰,已然驶近,但见岸上一马平川,长长的海滩望不到尽头,天蓝碧草,一阵风吹过,漫天遍地绿里面隐隐约约的显出牛羊的足迹。

满奴道:“坐了这几日船,头也昏了,我们终于到了。”

玧儿喜道:“这漫天遍地草原,一片碧色,真是平生第一次得见,不知上面有甚么好玩物事。

第十二章 仙谷入奇幽

青玉叫李书进舱来,玧儿问他这草原叫甚么名字,有甚么特产。

李书道:“回少主,这是昆仑山脉下面有名的那棱格勒河谷,这河谷里面大小湖泊星罗棋布,牧草繁茂,听说谷里生有神仙,遇到了修了仙法就能长生不老。只不过有缘之人才能碰的见。从这个谷穿出去就是我们乐都镇了,我一会准备些人手干粮便下船去,满奴姑娘要不要上去也碰碰运气。”

听到“乐都镇”时候,满奴微微皱了皱眉头,随即摇摇头。

待李书出舱,轻轻的道:“长生不老,也不想了,玧儿你非要去前面这个河谷吗?我没有去过什么乐都镇,但总感觉好像方向不大对,这河谷看起来牧草繁茂,繁花似锦,却让人心中感觉毛骨悚然,我看还是不去的好。”

玧儿微微一笑,道:“满奴姊姊你多虑了,碰到碰不到神仙那是传说,这个乐都镇我是非去不可的,李书管家自小带我长大,为人机敏的紧,此行兹事体大,决计是不会弄错的,你就放心吧。”

满奴见他信誓旦旦,心想他意已绝,多说也是无益,柔声道:“那你一定要小心从事。”

过了好一会儿,李书才准备好,十几个家仆与玧儿、李书分坐三辆小船驶入河谷,众人只觉脚下踏着海滩的细沙,鼻中闻到林中飘出来的阵阵花香,那棱格勒河谷果真如仙境一般。

玧儿问李书道:“不知这河谷里有没有人住。”

李书笑道:“都说昆仑是修仙的宝地,今个看来果真不假,想必前面的乐都镇更是不同一般,得了宝藏之后,少主一定要遂了厂公的心愿,当不枉我们千里迢迢的一番苦心。”

玧儿听的这话,热血沸腾的点点头道:“爹爹为国忠心耿耿,定不能辱没了爹爹的威名,就算是粉身碎骨也要完成爹爹的心愿。”

李书用赞许的眼光望着玧儿,笑了笑道:“少主真是少年英雄,这气魄、这胆识将来必成当事豪杰。”玧儿听了心中暗自高兴。

众人并肩入了树林,忽闻到花香浓郁异常。玧儿问李书道:“这是什么味道?花香得厉害,难道是仙花么?”向前走得几步,忽见眼前光影闪动,只觉头晕目眩,眼睛一黑,便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玧儿醒转过来,只听见周围乒乓兵器交汇的声音,不觉大惊,玧儿赶紧睁开眼睛,自己船上十几仆从正和数个黑衣人交手,李书浑身是血坐在玧儿的身边。

玧儿不及多想,慌忙问李书道:“出了什么事情?”

李书似乎受了重伤,有气无力的说道:“少主,好像江湖上的贼人,知道了厂公宝藏的消息,竟尾随我们来到这里夺宝,放了毒烟,现在杀过来了。”

玧儿毕竟年纪还轻,面对这突来变故一下没了主张,惊慌失措起来。

李书见状,赶忙从背上把背囊卸下,拿出青釭剑的宝匣交到玧儿手上道:“少主,我来拖着这些贼人,顺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便是乐都镇,快去那里找到我们的人马,切莫辜负了厂公的重托!”

玧儿听着眼泪就掉下来了,哪肯离去,一把甩过宝匣喝道:“贪生忘义岂是好汉作为,大家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和他们拼了!”

李书闻得此言大惊,然后又是一愣,突的一个黑衣人持着长刀跑了过来,左手挥拳照着玧儿胸口就打了过来,玧儿胸口剧痛,咕呼一声,向后便摔倒。那黑衣人拿着长刀便准备朝玧儿身上扎去,李书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一跃而起扑向黑衣人,那黑衣人被李书这么一扑竟然摔倒了,手上的刀也飞了出去。

李书见状一把拽住黑衣左腿,朝着玧儿高喊道:“少主,拿剑快逃,我来挡着。”

玧儿此时已经站起,还欲上前帮忙,李书不待他说,撕心裂肺的吼道:“留得青山在,何愁没柴烧,少主……快……逃……”

李书还没有说完,那黑衣人已经挥拳朝李书身上打去,这时李书的后方隐约有出现了数个黑衣人,玧儿稍稍一愣,已经来不及多想,抱了地上的青釭剑宝匣拼了命朝李书指的路上跑去,不知道跑了多久,一开始还听到后面有人远远的追喊:“有人往那里跑了,快追……”

玧儿心中害怕,又发了疯似的又跑了一段,跑到了密林深处。

玧儿从白天一直跑了傍晚,这才停下来呼呼的喘了口气,刚停歇下来又用耳朵贴在地上又仔细的听了一遍,已经听不到任何黑衣人声音了,这才浑身瘫软下去。

不知睡了多久,只觉唇燥舌干,胸口烦闷,忍不住一个轱辘坐起来,这才想到自己已经跑到了河谷密林的深处,玧儿四周打量了一番,只觉河谷李的气候非常奇异,高山处玄冰白雪,平野上却极目青绿,苍松翠柏,高大异常,更有诸般奇花异树,皆为中土所无。

玧儿望了半晌,突然心生疑惑,暗想:“李书不是说沿着这条路往里走就是乐都了么,为什么看起来了无人烟,如同原始森林一般?”转念又想:“糟糕,肯定是一时慌乱跑错了方向,迷了路。”

极目四望,但见左前方长着稀疏沙蒿的荒野上一群黑压压的动物,它们似鹿非鹿,似驴非驴正在低头吃草。

田野苍茫,周围一片平静,那一溜溜雪山像银帽似的,不动声色地浮在遥远的天边,绝无可怖之处。在往旁边望去,突然发现附近的山坡上,有黄色斑点在慢慢挪动,定睛一瞧,原来是一只浑身开满“梅花”的雪豹,玧儿大骇,赶紧匍匐在地上不让它发现,只见它悄无声息的慢慢接近这群似鹿非鹿,似驴非驴动物,走到近前猛的一跳,这群鹿驴受了惊吓慌不择路在四散奔跑,雪豹在后面紧追不舍。

一只鹿驴从山崖跳下,摔倒在沟底,雪豹也随着跳下,它身轻如猫,一纵身扑上去,紧咬住这只鹿驴的脖子死死不放,就这样坚持了小半个时辰,才慢慢松口。

鹿驴显然已死,雪豹这才开始剖腹挖心,看得玧儿是心惊肉跳,大气都不敢出一口。要知这虎豹都是猛物,在它吃食时,假如听到什么动静,或者有什么打扰了它,便会毫不犹豫地扑上来。

又过了一会,雪豹吃饱了,打了个哈欠,才懒洋洋的走开。

玧儿走到近前,见那只鹿驴还有一半没有吃完,他肚饿已久,便捡了鹿驴腿,掏出自己包囊的里的火折点了些木柴,兀自在火上烧烤。玧儿吃饱了鹿驴肉,又在火堆中又加些枯枝,便倚在大石上睡了。

睡到半夜,玧儿觉得体内一股寒气分从左右上下,慢慢汇到心肺之间,猛的惊醒,霎时间腹痛如绞,心跳剧烈,头痛欲裂,在这极度疼痛之际,玧儿哇的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突然间一阵昏晕,摔倒在地。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玧儿鼻中闻到隐隐香气,慢慢睁开眼来,,醒转过后全身肌肉仍然不住扭曲颤抖,玧儿望着地上吐的血,心中纳闷:“为何突然全身疼痛,难道昨天吃的这鹿驴有剧毒?”

转念一想又不对,昨天那梅花豹也猎食了这鹿驴,如若有毒,这豹子不早灭绝了。琢磨了半天,百思不得其解,玧儿无奈心想:“只好听天由命,继续赶路,若能到了乐都,定要找个郎中瞧瞧。”

第十三章 迷踪迭猛禽

玧儿拖着疲惫的身躯,一路跌跌撞撞走了一段路,沿途所见,除了低丘高树之外,尽是青草奇花。

草丛之中,偶而惊起一些叫不出名目的大鸟小兽,看来也皆无害于人。只觉广袤的河谷里充满着一种极地的原始和荒凉气氛,哪有半分集镇的影子?玧儿心中一阵凄凉,猛的抬头朝天上望去,又倒吸了一口凉气。

正前方一块悬空的巨石上站着一只鹫雕,这雕足有一米长,身体的前半部羽毛是棕褐色的,后半部呈黑褐色,那模样十分吓人。

玧儿猛吃一惊,急忙跃后,这雕发现了玧儿,猛的在空中伸直着脖子和两腿,张开大爪,俯冲下来扑了过来,玧儿吓得赶紧往树林里狂奔,树丛中钻出一只狼,鼻子和嘴上还有血迹,看来是刚饱餐过小动物。

这只狼在低矮的枯草中小步奔跑着,模样很是“得意”。

这只盘旋的鹫雕本是追玧儿的,见有只狼迎面过来了,立刻用锋利的左爪一下攫住狼屁股,这狼受到扑击后,也许是惊恐过度,或是疼痛难忍,头也不回地一路拼命狂奔。

鹫雕的翅膀在它身后猛烈拍打着,掀起的一片雪花、砂石。鹫雕本能的将另一只利爪抓住一棵矮树的枝干,这也许是禽类的本能,它想以此为托赶快飞起来,哪知却犯了个致命的错误,因为它的另一只爪子还“锁”在狼的肉体内,无法拔出,瞬间这猛禽便被扯得血肉模糊。

玧儿好容易逃得性命,生怕后面还有鹫雕,又发足狂奔,转过一大片树林,只见西北角上一棵参天大树,大树脚下露出一个树洞。玧儿心想:“这地方妙得紧啊!”

赶忙奔了过去。刚走得近前,只听得呵的一声,眼前黑影闪动,洞中冲出一头大灰熊来。

那熊毛长身巨,竟和大牯牛相似。

玧儿猛吃一惊,仰身朝后一跃,灰熊人立起来,提起巨掌,便往玧儿头顶拍落,玧儿慌乱之中抄起背上的剑匣就挡上去,灰熊力量甚巨,一掌下去剑匣已经打的四分五裂,匣中的青釭宝剑嗡的一声掉在地上,玧儿眼疾手快捡起长剑,往灰熊肩头削去,这一剑直插入熊肩,可是由于无处借力,剑插进去熊肩竟然拔不出来,灰熊吃痛,猛的一甩长剑立刻脱手。

玧儿被却被甩出两丈来远,灰熊一声怒吼,熊掌朝青釭剑柄一拍,啪的一响,长剑竟然从中折断,灰熊只痛得大声吼叫,声震山谷,猛向玧儿扑将过来。

玧儿不曾想到这青釭宝剑竟然被熊折断,兀自一愣神,眼见灰熊扑来,双足一跃而起,纵起丈余,朝后便跑,刚跑两步见旁边树有一枝杈可以落脚,赶忙踩了攀到树上,那熊不会爬树,在树下团团转动,不时仰头吼叫。

突然熊张牙舞爪挥掌向树上拍去,树上的树叶果子哗啦哗啦便呼呼下落,玧儿只觉整个树都剧烈震动,死死抱住树干,那熊又挥了几掌,见没有效果,便坐在地上呼呼喘气粗气,就这样一熊一人僵持了一夜,待到第二天早晨,那熊长啸了一声,便朝着密林中跑走了,玧儿怕那熊折回,又在树上待了一会,直到没有声音,才敢下来。

那被折断的青釭宝剑半截还在那里,玧儿捡起那剑仔细瞧了瞧,那剑柄上翠绿的宝石看起来灰暗,剑身也没有那天在船上见着时的一股青气,玧儿心中疑惑:“难不成这剑是假的?”

玧儿琢磨了半天也没有想的明白,猛一抬头望见前面的树洞,心想:“不知洞中还有熊没有。”捡起几块石头投进洞内,过了一会,不见动静,于是提了半截剑走进洞去。但见山洞极是宽敞,有八九丈纵深,中间透入一线天光,宛似天窗一般。

洞中有不少蔓藤,上面挂的大大小小的瓜果,玧儿和熊对峙了一夜,只觉得又饿又渴,抡起断剑,打了些瓜果,就吃起来。

刚吃了一半,玧儿突然觉得腹痛如绞,全身如蚂蚁在咬,头竟似要炸开一般,鼻中又闻到和上次一样的淡淡香气,玧儿吃痛不住,在地上满地打滚,越滚却感到疼痛越深,玧儿只感觉自己的脑袋要炸开了,本能的抓起地上一把泥土就往口里塞去。

这一塞只感觉有股热气从口中渗入,疼痛似乎有所缓解,玧儿赶紧又用手刨了地上泥土吃了,这热气越来越重,过了一会儿,竟然将身上寒气逼退,疼痛感也随之消除了,虽然不痛了,玧儿全身却像散了架一般,瘫软的睡在地上。

歇了一会儿,玧儿感觉稍微好了些,心想:“要不是这泥土,可能现在已经死了,当是要挖点备在身上救命。”

遂抄起断剑,在地上挖了起来,这一挖土里竟然冒出一些草来,顺手一拉这草拔地而起,下面竟然是虫子。

玧儿一见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在医术看过此物,这草冬天是虫子,夏天便变成了草,所以称之为冬虫夏草,这野山之中的虫草长得百年,又吸得日月精华,更有起死回生之效,刚才定是吃了这物,才救得性命。

玧儿心下稍微一宽,但又感觉小腹之下阴阴寒气在蠕动,原来这虫草究竟不是解毒灵药,毒仍然没有退去,只是续的命而已。玧儿想汪直所托可能再也无法完场,只觉得岁月无尽,以迄老死,心中又是欢喜,又是凄凉。

玧儿出洞来折下树枝,扎成一个小背筐,将洞中的瓜果摘了,又用半截宝剑把地上的虫草起了放在怀里。

当晚树洞之中,寒毒再次发作,玧儿赶忙吞下两个虫草吃了,一会便也不痛,就这样安然睡到了天亮。

次日清晨,玧儿走出洞来,这河谷密林郁郁葱葱,飞禽走兽依然如故,玧儿背了瓜果,摸了摸揣在怀中的虫草,左手持了半截青釭剑,继续朝密林深处走去。

又行了两天,这日午后密林终于走到了尽头,挡在面前的是一个飞流之下的河谷瀑布,玧儿脱了衣服在瀑布里面将全身冲洗了一遍,冰凉的山泉冲刷过后,疲劳一扫而光,玧儿心想:“总该到乐都镇了吧。”

哪知攀爬到瀑布的顶端,抬头远眺,哪里有半点集镇的影子,远处一片漫漫黄沙映入我的眼帘,更远处是连绵起伏的山丘,也是由清一色的黄沙堆砌而成,这瀑布后面尽是黄沙的世界,黄沙的海洋,绵绵的黄沙与天际相接,天是蓝的,地是黄的,这里除了蓝黄两色,再也看不到其他的色彩。

第十四章 显圣妙灵洲

玧儿呆呆立在瀑布顶上,心下骇然:“这黄沙一望无际,更无半分集镇的影子,若去了恐怕也是九死一生。”

忽的体中一阵寒气直逼上心头,玧儿赶忙把手伸到怀里摸出几根虫草吞下肚子,待稍微舒缓一些,这才发现那虫草已经吃光。

玧儿心中凄凉想:“这留下来也是死,去也是死,既然在爹爹面前立了誓言,大丈夫一言,快马一鞭,冲出去就是死也不枉好汉所为。”

想到这玧儿更不多疑,他在山泉水中饱饱的喝了一肚水,头也不回的走入这漫天黄沙之中。

待到日近黄昏,沙漠里呈现出一派金色气象,无数道沙石涌起的皱褶如凝固的浪涛,一直延伸到远方金色的地平线。

但是玧儿却无心再欣赏这绮丽之景,他感觉口干唇燥,全身汗如雨下旋即干涸,双脚如同灌了铅一般,再也走不动,只得寻个沙坡坐了下来,他从身后的背篓里拿出为数不多的瓜果,大口的咀嚼起来。忽身边起了旋风,一股一股的,把黄沙卷起好高,这黄沙卷就像平地冒起的大烟,打着转在沙漠上飞跑。

玧儿愣愣的看着这沙龙卷,突然天昏地暗,飞沙走石,狂风怒吼,满天黄沙沙石狂舞在苍穹之中,刹间乌瘴漫天空。玧儿见势不好赶紧双手抱住头趴在地上,那狂沙一吹,整个兀自飞起来,玧儿只觉呼吸急促,一会儿便失去了知觉。

中夜,玧儿忽听得西首隐隐传来叮当、叮当清脆的金属撞击之声,紧接着脸上好像被什么湿滑滑,清凉凉的东西弄的痒痒的,心中一动想:“我这还是活着吗?”

猛的一睁眼,只见一只狮王正笑吟吟在用舌头轻抚他的脸,玧儿大惊,但奇怪的是,竟丝毫感觉不到害怕。玧儿仔细瞧了瞧,只见这狮王全身披着金片,波光粼粼。

狮王脖子上挂着一串金铃,那金铃旁边镶嵌着五彩宝石,狮王的眼睛里透出灵气,让人觉得既威风凌凌,雄壮威武,但又憨态可掬,让人亲近。

再仔细瞧去,狮子身上竟坐一美少年,那美少年双眼微闭,赤了双足端坐狮身,手持宝剑散射出五色霞光。只见他容颜绝美之极,龙章凤姿,天质自然,皮肤恰似明珠美玉,纯净无瑕。

一看之下令人尤然生畏,只觉庄严宝相,不敢直视。玧儿心中猛一闪念:“定是遇着神仙了。”

赶忙跪下叩头,那狮王并不回应,驮了仙子,转身便朝沙漠深处走去,狮王身上铃铛远远传出,叮当叮当清脆的声音。玧儿见神兽竟驮了神仙离去,心中暗暗焦急,赶忙站起身来,希望能再次见到仙圣。却哪里能追的上?朝着声音来处迎去,奔出里许,神仙早已不见了踪迹。

玧儿见没有寻到神仙,心下甚是落寞,猛的一抬头却发现自己的正前方,在这广袤的沙漠之中竟然藏着一块巨大的绿洲,他的周围散落着数个大大小小的镜湖。

在这里又形成了罕见的美丽又奇异的景观:以一条路为界,一边是连绵不绝一望无际茫茫沙漠,寸草不生,叫人绝望;一边却是水波荡漾,草木葱茏,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截然不同的自然景观在这里完美融合,交想辉映,自在天成,蔚为大观!

这绿洲的中间,是一片荷塘,弥望的是金色的叶子。

叶子出水很高,像亭亭的扇面。层层的叶子中间,点缀着粉色的花朵,有袅娜地开着的,不密不疏;有羞涩地打着朵儿的;正如一粒粒的明珠,又如碧天里的星星。微风过处,送来缕缕淡香,清新脱俗,仿佛远方传来的仙乐似有若无。

月光袅袅静静地泻在这一花一叶之中。薄薄的仙雾若隐若现的浮起在荷塘里。玧儿被这如梦似幻般的景色深深吸引,情不自禁的走到荷塘边上双手捧起一弯荷塘之水放入口中,只觉清甜甘洌,如灌朝露。再捧了莲池的水朝头上撒去,只觉颜面上务必清凉,甘冽之水从额头、鼻梁、口唇中下来。

又捧了一口再饮,感觉胸口中似有谷真气在香烟缭绕,这股清凉的内息一路下行,自胸口到四肢,又回到胸口,忽然传来一阵刺痛,玧儿全身不住的颤动,喉中微有腥气,玧儿不愿染了这荷塘,快步跑出绿洲来到沙漠,“哇”的一声,张口喷出无数黑血,登时郁闷之意全消,忽觉神气清爽,天地之间似忽有无尽的力量涌现出来,通体冰凉其中畅快受用之感难以名状。

这种感觉有如那时在船上吃仙汤的感觉,但又有所不同,船上之时似饮完烈酒之后的畅快,而此时却似如沐甘露般的舒爽。玧儿心中大奇,复又走入荷塘边上饮了一口,但觉体内彻骨之寒变成一片清凉吗,周身则散发着融融阳和,四肢百骸间说不出的舒服,又过半晌,连清凉、暖和之感也已不觉,只是全身精力弥漫,忍不住要大叫大喊。

猛的抬头仰望天空,只见玉盘似的明月高挂在淡蓝色的夜空中,那银色的月光映着几丝羽毛般的轻云,镶成一个灿烂的光环,光环托着白云从月亮下面缓缓流过,月光像流水一样泻下来轻抚在荷塘后方菩提树之上,显出一片银白之色,玧儿心中奇怪:“怎的刚才未曾看到这灵光万丈的树?”

极目望去树下若隐若现闪着灿光,玧儿心中大喜,赶忙快步过去,直走到有五丈远的地方,突然心中涌现出无比的敬畏之情,只感到浩然正气迎面拂来,庄严威仪不可直视,微一抬头却见大道通明金光闪耀,玧儿心想:“莫非又遇见神仙?”

当即不敢再近前一步,双膝跪地,只感到前方的竟无声无息,再微微抬起来仰视一番,果真有神仙侧卧在菩提树下,但见全身无暇如玉,双眼微闭,好似睡着一般。玧儿心想:“我本来被沙尘卷去,恐无生还,定是两位圣神度化于我。”

心中十分感激,又叩了几个头,转念一想又怕惊扰到圣神,干脆就跪倒在地,不敢挪动半分。

便在此时,忽听得身后传来两下“叮叮当当”的异声,有四个人疾奔而至。玧儿回头一瞥之下,却是四个女子跣足而来,这四人都身穿着金铃,酮体裸露,各持法器由远及近。

其中两人身形高挑,另外两人娇小可人,四人背月而立,虽看不清她们面貌,但异香缭绕,体态婀娜,定是绝代佳丽无疑。待到近前四人双手高高举起,每只手中各拿着不同的法器,忽然那中间女子将手中的法器朝熟睡中的神仙身上掷去,玧儿见着大惊,一跃而起,急忙用身体挡住那法器,谁知那法器着了玧儿身竟然无感,竟像碰到了弹簧一样,兀自弹了回去。

那女子一把接过飞回的法器,情不自禁的“噫”了一声。

突然之间,四人身形晃动,同时欺近,四只左手持了法器齐往玧儿身上砸去。玧儿左手挥出,准备格挡,不料这四人却并没有拿法器砸玧儿,脚下不知如何移动,身形早变。玧儿左手空挡,已被四人的右手同时抓住后领,一抖之下,向外远远掷了出去。玧儿只觉得这四个人步法奇怪如风,出手又是配合得妙到毫巅,便似一个人生有四头八臂一般。

但这四人身子这么一移,他已看得清清楚楚,两个高的女子金发碧眼、妖娆多姿。两个娇小的女子一头黑发,娉婷万种,娇艳如花。

四人虽然瞧来诡异,相貌却是妖美无比。玧儿心想:“这四个女子虽然妖艳,却非中土女子,武功身法飘逸灵动,却又是从未见过的套路。”

忽的四个妖艳女子将手中的四个法器相互一击,发出一道火光,再次向那熟睡中神仙掷去,玧儿只听见铮的一声响,声音非金非玉,十分古怪,来不及多想,猛的一跃,再次挡在那道火光当中,说来也奇,那透着火光的四个法器刚碰到玧儿身上,又弹了回去,玧儿竟浑然不觉。

这四个妖艳女子接过弹回的法器,金发碧眼的女子左手一挥,其她三人同时纵身而起,两个起落,已跃到玧儿身侧。玧儿挥着手乱舞,分击三人。

三人东一闪、西一晃,尽数避开,但见一个金发碧眼女子直欺而前,伸指点向玧儿咽喉。玧儿赶忙双手护住一封,突然间腾身而起,后心已被另外两个女子抓住,提了起来。

那金发碧眼的女子抢上三步,在他胸间连拍三掌,玧儿只觉这三掌出手不重,但是就此便不能动弹。

玧儿心道:“这四人起落身法,如漂浮鬼魅,而且配合得巧妙无比。一个在前诱敌,其余二人已神出鬼没的在后面擒住,再有一人朝我身上打来,以武功而论,似乎不会武功,但是那人拍这三掌,并非武功,但与中原武功中点穴功夫似乎又差不多。”

四人见玧儿已经不能动弹欺身直进,一齐持着法器朝那熟睡中神仙拍去。玧儿在旁边大惊,却又不能动暗暗焦急,却听当的一响,声音极是怪异,这四个法器刚抵近神仙一仗来远的地方,就似碰到一股无形的力量全部弹开,这四个女子一个踉跄,手中法器脱落朝后便倒。玧儿这才明白,并不是法器伤不到自己,却是神仙在暗暗相助。

玧儿再看那神仙,如如不动,威如泰山,仍然闭目侧卧,似乎对世间之事浑然不觉。四个女子捡起地上的法器,竟一边弹奏,一边翩翩起舞来。

这四件法器非琴非瑟,乐音节奏甚是怪异。玧儿见这四女前伏后起,左回右旋,身子柔软已极,媚态百出,变幻多端,跟着双手虚抚胸臀,互相搔首弄姿,翩若青云出岫,柔情绰态,娉婷万种。

再听那音乐,铿铿锵锵,声调铿锵有力。玧儿只觉每一音都和他心跳相一致。音乐响一声,他心一跳,音乐声越快,自己心跳也逐渐加剧,只感胸口怦怦而动,极不舒畅。

再听少时,一颗心似乎要跳出腔子来,就在此时,忽的音声渐急,到后来犹如万马奔腾一般竟响彻云霄,蓦地里柔韵细细,一缕柔声幽幽的混入了乐音之中,这音乐声音虽响,始终掩没不了这柔声,双声杂作,音调怪异之极。

乐音犹似龙吟虎啸、敲金击石,玉箫恰如昆岗凤鸣,深闺私语。一个极尽雄浑刚烈,一个却是柔媚宛转。此高彼低,彼进此退,相生相克。

玧儿只感心中一荡,脸上发热,心神恍惚,再见那些四女子细腰婀娜,身躯辗转缠绵,朱红玉口,不由得天旋地转,全身发抖,身子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能动,玧儿周身似火,难以自己,双手微一用力,便拼命朝那四个女子扑去,要把她们抱在怀里。

那四个女子女“唔,唔”两声,凑过嘴来,玧儿赶忙凑过去,谁知一下扑了个空,玧儿左扑右抓,四个女子却像泥鳅一般,近在眼前,却一丝也触碰不到。玧儿此时之感觉全身肌肤寸裂,欲望如狂,立刻便要七孔流血而死。

便在此时,忽听得西北方传来声音道:“来!”

跟着东北方传来声音道:“来!”

西南方传来声音道:“来!”

东南方传来声音道:“来!”

这四声似乎分处四方,似乎一声,又似乎是回声。由远及近,声音悠扬浑厚,正是天上传来之音。

玧儿闻得此声,觉周身百骸皆疏,犹如以心眼见身内三十六物,斗然惊觉:“这诸般怪异境界,原是四女施的妖法,引得我走火入魔,若再迟上片刻,我岂不是要给她们引得走火入魔而死?”

再看那圣神,闭目如常却身似卧佛。玧儿急忙跃到佛祖近前,盘膝坐倒,宁神屏思,心想稍有把持不定,不免走火入魔,小则受伤,大则丧身。忽觉一股沁凉之息直入心脾,霎时神清气爽,心中大道通明,只感世间万物滋生尽收眼底,回身仰望,只见卧佛早已周身散出金光万道,光耀万丈,宛如白昼。

岂知这机缘巧合之间,竟获通灵神妙,原修习神妙内功若有小乘,非但需要慧根,还要数十年的苦修,玧儿得佛祖点化,宝诀将心魔导化而为神通,真是无上缘法。

此刻玧儿再观那四个妖女,再不是刚才辗转缠绵的媚态,所舞的皆是武功路数,四女中一黑发妖女,忽然同时跃起,将法器一转露出尖端戳他后心,突然间手腕一紧,手中法器已被玧儿夹手夺了去。

黑发妖女大惊之下,回过身来,只见玧儿的右手中正拿着她的那根法器。玧儿这一下纵身夺,快速无比,巧妙无伦与刚才判若两人。

玧儿心中也觉惊奇,拿来一看,原是只琵琶,剩下三个妖女惊怒之下,从左中右三侧一齐攻上。玧儿身形一转,向左避开,不意拍的一响,后心已被金发碧眼的妖女用法器击中。

那法器质地怪异,似是笛子,极是坚硬,这一下打中,玧儿眼前一黑,几欲晕去,幸得护体神功立时发生威力,当即镇慑心神,向前冲出三步。三个妖女立时围上。玧儿右手持琵琶向其中一金发碧眼的妖女虚晃一招,左手倏地伸出,已抓住了黑发妖女左手的法笛。岂知黑发妖女忽地放手,那法笛尾端向上弹起,拍的一响,正好打中玧儿手腕。

他左手五根手指一阵麻痒,拿捏不住已然夺到的法笛又被黑发妖女的纤手抓回掌中。玧儿虽然年幼,但是此时受佛祖点化将其心魔导化而为神通,不知不觉却修成大乘伏魔心法,此时中原武林的少林虚空禅师,苦参三十年修成的小乘伏魔心法,就已经纵横宇内,从无敌手了,然而此刻玧儿竟被这几个妖女接连打中,第二下若非他护体神功自然而然的将力卸开,手腕早已折断。

玧儿当然不知其中玄妙,惊骇之下,不敢再与敌人对攻,凝立注视,要看清楚对方招数来势。

这四妖女见他两次结结实实被法器击中,竟似并未受伤,也是惊奇不已。另一黑发妖女忽然朝玧儿狐媚一笑,竟然用胸脯向他撞来,如此打法在武学中全无常理,将胸膛敞开送向敌人不是送死做甚?玧儿脸露羞色,但却端立不动,知他这一招似拙实巧,必定非同寻常,待她快到自己身前一尺之处,这才退了一步。

蓦地里这黑发妖女跃身半空,弹出手中法器向玧儿头顶砸来,这一招更是怪异,因为这黑发妖女在玧儿一尺开外停住,就是加上这法器长度也决计打不到人,这一招无疑就是在空中空打,玧儿乘机一瞅这法器原是吐良。

玧儿不动声色,向旁又是一让,突觉胸口一痛,已被这吐良撞中,玧儿大骇,这才发现吐良竟是中空,兀自伸长了一节。但这黑发女子被金刚伏魔功内劲一弹,立即倒退三步,跟着又倒退三步,甫欲站定,又倒退三步。

四个妖女愕然变色,两个金发碧眼的女子合成一起,两黑发女子合成一起,四人好似变成两人,但是每人双手都持了法器,金发碧眼妖女忽持两个法器朝玧儿急挥横扫,而黑发妖女突然连翻三个空心筋斗。玧儿不知是何用意,心想还是避之为妙,刚向左踏开一步,眼前白光急闪,右肩已被吐良重重击中。

这一招更是匪夷所思,事先既无半点征兆,而这黑发女子明明是在半空中大翻筋斗,怎能忽地将吐良伸过来,击在自己肩头?玧儿惊骇之下,已不敢恋战,加之肩头所中这一令劲道颇为沉重,虽以金刚内劲弹开,却已痛入骨髓。

当下深深吸了口气,一咬牙,飞身而前,伸掌向金发碧眼的妖女肩头拍去。金发碧眼的妖女同时又变成两人飞身而前,两人将手中的法器相互一击,铮的一响,玧儿心神一荡,身子从半空中直堕下来,但觉腰胁中一阵疼痛,已被法器击中。

砰的一下,那黑发妖女妖女又变成两人,向后摔出,法器却又击中了玧儿的右臂。

经此几个回合的接战,玧儿心知这四人功力,每一个都在自己之上,而且武功怪异无比,法器神奇之极,最厉害的是四人联手,阵法不似阵法,套子不似套子,四人幻化为两人,两人幻化为四人,匪夷所思,不知击谁是好。

不待多想,四人幻化为三人又复过来,他击一人则其余二人首尾相应,犹如一条巨蟒,玧儿左突右闪始终打不破这三人联手之局,后心又被法器接连打中了两下,只打得他胸腹间五脏六俯似乎都移了位置。这两拳来无影,去无踪,竟无半点风声。

玧儿顺手拽住金发碧眼的妖女手上的琵琶琴,妖女双手一振,已搭玧儿手腕上。玧儿只感手掌中一阵激烈跳动,抓住的琵琶琴竟欲脱手,大骇之下,忙加运内力。

金发碧眼妖女运力竟然夺不会法器,大感诧异。黑发两妖女一声娇叱,手中两件发器随即也已架在琵琶琴上,三件法器一碰发出嗡嗡巨响,威力甚巨。

玧儿此时身上已受了七八处伤,虽然均是轻伤,内力究已大减,这时但感半边身子发热,握着琵琶琴的右手不住发颤。他身感巨力撕扯,知只要稍有不慎顷刻间便要被扯成两半,蓦然间大喝一声,体内伏魔功源源激发。三个妖女脸色齐变,见情势不对,最后一支法器“阮”又搭到了琵琶上。

玧儿以一敌三,竟是丝毫不馁,心中暗暗自庆,却不知抵御的是当下四大绝世高手神功。这时四人已至各以内力相拚的境地。玧儿心想你们和我比拚内力,那就和你们拼了。霎时间四人均凝立不动,各运内力。突然之间,玧儿胸口一痛,似乎被一枚极细的尖针刺了一下。

这一下刺痛突如其来,直钻入心肺,玧儿手一松,琵琶琴便被另外三个法器吸了过去。他猝遇大变,心神已乱,使出小孩撒泼打滚的劲头,两手一超又将这琵琶琴又死死抱住,又把琵琶琴抱了回去,三个妖女“噫”的一声,似乎没有想到。

三人急运内力相夺,又成相持不下之局。突然之间,玧儿胸口又被尖针刺了一下,整个人突的浑身一震,全身颤抖。原来这两下刺痛似有形,实无质,一股摄人寒劲突破他护体的金刚内功,直侵内脏。虽然他的金刚伏魔功遍护全身,这阴劲却是凝聚如丝发之细,倏钻陡戳,难防难当。有如大象之力虽巨,妇人小儿却能以绣花小针刺入其肤。

阴劲入体,立即消失,但这一刺可当真疼痛入骨。三个妖女连运两下“冰水柔”的内劲,见对方竟是毫不费力的抵挡了下来,更是骇异。金发碧眼妖女眼睛忽然一闭,默念口诀,又似幻化为两人跳入身后,两个黑发妖女见状亦撤出法器跳入身后,仅剩下两人争夺一个琵琶琴的场面,玧儿只觉三股大力同时后撤,突然之间,一股阴劲如刀、如剑、如匕、如凿,直插入他胸口的“檀中穴”中。

这虽是一股无形无质的阴寒之气,但刺在身上实同钢刃之利。玧儿霎时之间闭气窒息,倒退了两步,盘坐在地,全身动弹不得。只见金发碧眼的妖女举起右手琵琶琴,便往他天灵盖击落。玧儿双眼一闭,只待一击。忽听空中洪钟声响,万马奔腾、雷霆万钧之声不绝于耳,玧儿慌忙睁开双眼,只见金发妖女,举着琵琶法器的左手停在半空,一时竟不击下去。

玧儿不能回头,眼中却瞧得前方四个妖女被万道金光照的清清楚楚,前方荷塘一片,在这金光照耀之下宛如白昼,接着四面八方又传来诵经之声,初听有数十人,再听似乎有百人,细细听来竟然成千上万,由远及近。

忽然四个妖女脸上露出羞愧之色,接着竟落下泪来,四人将法器放在地上,朝玧儿身后金光拜倒,许久之后复又拾起法器,弹奏起来。

刚喧嚣无比的四周,随着法器的响起,变得寂静无声,光线也慢慢回归平常。此时,那法器吹奏再无刚才魅惑之声,乐音晶莹剔透,高山流水,清新悦耳,余音袅袅。

玧儿闻的此音心中暗想:“这等极尽空灵,人间哪得几回闻。”

正在闭目陶醉之际,忽觉眼前光亮,猛的一睁眼,却已是白昼。身上不知何时已无闭塞之感,玧儿站起身来,环顾四周,自己竟在一片绿洲之中,适才所见佛祖,菩提树,荷塘已经没有半分踪迹。玧儿心中忽然恍惚:“究竟发生那是梦境,还是真实的?”

转身走到水塘边上,只感身轻如燕,力大无穷,四肢百骸似乎有真气隐隐流动,前段时间时时发作的寒毒侵袭,早已被驱得无影无踪了。

玧儿自小并无父母照顾,此时感激更深,心中暗暗发誓:“佛祖度化,恩重如山,形同再造,今后若有机缘,定要全身相报。”

随即朝着佛祖睡过菩提树的地方和持剑的菩萨来时的方向,行了三跪九叩之礼。

第十五章 初次试身手

礼之后,玧儿只听见肚中咕咕直响,掐指一算才发现已经好久没有吃喝东西了,四下搜寻了一阵了一阵,这绿洲之上除了水潭之外哪有半点可吃的东西。

玧儿心想好在还有水,一把跳到水潭里面连洗带喝灌了水饱。

喝足之后,起身又朝绿洲方向磕了几个头。当即吸一口真气,发足便奔。玧儿此时已经打定主意:“就朝前方,跑他个三日三夜,看看到底能到个什么地方。”

可是在烈日之下,黄沙之中,奔跑起来当真是谈何容易,他奔到傍晚,已是口干唇燥,全身汗如雨下。但说也奇怪,脚下却毫不疲累,大乘金刚伏魔功的内劲一点一滴的发挥出来,越是使力,越是精神奕奕。

又行出数里后走上了大路,不久便到了一个沙漠中小市镇,走进一瞧这里建筑却是从未见过,均是以黄粘土建成像窑洞一样的房子,窑洞为四方形,也有长方型,有高有低,有的不盖顶,有的用木料草席盖在上面。

玧儿便想到窑洞里面找人寻些饭吃,哪知这沙漠中的市镇中却是座废弃空城,家家户户都是空窑,竟连一个人影也无,无奈只得继续赶路,借着月光瞧去,但见沿途稻田尽皆龟裂,田中长满了荆棘败草,一片荒凉。玧儿心中失望,只好勉强继续行走?

走了一会,只见路边卧着几具枯骨,一见便知是死了很久的。越走这类枯骨越多。玧儿心下惶恐:“这些人定是饿死的,难道甚么东西也没得吃?也要这般饿死不成?”

又行了一阵,发现沙中竟有一个树直立在那里,顺着这沙树又走了一段,竟找到一处沙漠中树林,林中深处似有火光闪动。玧儿大喜,他自离开大船后,一路未见人烟,当下向火光升起处快步走去。

行到邻近,只见两个衣衫褴褛的汉子围着一锅热气腾腾的沸汤,正在锅底添柴加火,旁边捆了四五个人,还有两头骆驼。

两个汉子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见到玧儿,脸上现出大喜过望之色,同时跳起身来。玧儿抱拳道:“两位好汉在下路过此地,打扰了。”

两个大汉相顾大笑,叽里呱啦的互相说起来。玧儿呆呆的看着两人不知道说着些什么,饿得慌了,探头到锅中一看,瞧是煮甚么,只见锅中红色水上下翻滚,一个人手模样的东西正在翻腾。玧儿顿时饿欲全无,一阵恶心涌向心头,只觉想吐。

一名汉子一把揪过玧儿,狞笑着朝另一名汉子叽里呱啦的说了几句。玧儿大吃一惊,喝道:“干甚么?快放开我。”

那汉子全不理睬,嗤的一声,便撕破了玧儿身上衣服,伸手从靴子里拔出一柄牛耳尖刀,似乎便要宰杀。

另一名汉子拿了一只土钵跟在后面,好像是要接血。玧儿只吓得魂飞天外,瞧他们并非说笑,实是有宰杀之意,大叫:“你们想吃人么?也不怕伤天害理?”

那手持牛耳尖刀汉子也不说话,笑嘻嘻的拿刀朝他头颈割去。

玧儿此时所习尽是最上乘的武功,此时一紧张不由自主的内力激发出来,那汉子只觉手中剧震,左手拿捏不住,玧儿顺势用右掌拍的一下,正中他胸部要害。那汉子哼了一声,俯伏在地,一动也不能动了。

玧儿立即纵到一旁。另一名汉子怪叫一声,提起地上尖刀,便往他胸口插下。玧儿不自觉的使出那妖女对打时的怪招,飞起右脚,正中那人手腕。

那人尖刀脱手飞出。玧儿补起一招鸳鸯连环腿,左右跟着踢出,直中那人下颚。那人正在张口呼喝,下颚被踢得急速合上,将自己半截舌头咬了下来,狂喷鲜血,晕死过去。

便在此时,只听得脚步声响,又有几人走进林来。玧儿抬头一看,登时警觉,进林来的共是五人,衣衫褴褛和那两人无异,但是目露精光,眼眶深陷,显是练过武功的好手。

这五人似乎是过来喝汤的,一过来见到竟然是自己的两个手下被打的人仰马翻,不约而同的发出“咦”的一声。左顾右盼一下,见旁边的几个人还是捆着,只是多了一个十五六岁少年,心中大奇,五个人叽里咕噜几句。

五人一打手势,两个高个字的向右跨步,两个矮个子的向左转身,布开了一个倒三角的阵势,顷刻间已将他围在核心。

玧儿一见,突然大奇,似乎这阵法在哪里见过,忽的一转念,原来与那日四个妖女的阵法有点相像,一想到那四个妖女奇功之厉害,心中立刻发气毛来。那五个人不明就里,见玧儿独自发愣,茫然不觉,都觉得这人实在狂妄大胆,带头的老大一声吆喝,五个人便发足绕着玧儿奔跑,左旋右转,穿梭来去。

旁边被绑着的几个人见了这般情势,饶是见多识广,也不禁骇然,心道:“这少年实在是少不更事,当时打翻了两个小罗罗就该马上帮我放了快跑。现在五个怪人来了,以一敌五自是不说,还要和这种怪异的阵法相斗,瞧这怪阵法形似倒八卦,别说是人,只怕雀鸟也是飞不进去的。本来瞧的以为还有一线生机,现在反倒是又搭进去了一个?”

玧儿一开始见着这五人十分惊讶,暗自盘算:“若是再遇到和四个妖女一般狠手,却如何才能又救人又逃命了?真的是棘手的紧。”

然而当这五个人一转起来,玧儿却又大奇起来。只觉这五怪阵法比起那四个妖女阵法相差最少十个档次,四个妖女迅如闪电,变幻莫测,而这五怪却像绕着自己转圈圈。玧儿心中暗自好笑:“若那四个妖女变化算是阵法的话,那这五怪充其量也就是几个会转圈的人棍而已。”

第十六章 五圆八方阵

想到这玧儿心中也就不着急了,不紧不慢的用右手大拇指与中指从地上捡了个石块,左手轻扬,右足缩起,以左足为轴,身子突然转了四五个圈子。

他身形一动,这五怪立即推动阵势,凝目注视他的动静,但玧儿只是如一个陀螺般在原地滴溜溜的打转,并不移步出手。

这五怪的阵法的关窍,在于敌人入围之后,不论如何硬闯巧闪,五怪必能以厉害招术反击,一人出手,其他四人立即绵绵而上,不到敌人或死或擒,永无休止。五怪招数互为守御,步法相补空隙,临敌之际,五人犹似一人。

所以五怪现在有恃无恐,心想:“我们五人出道以来从未碰过对手,倒不是你这少年如何厉害,只不过临敌作战都是五人一齐出手,今日让你窥得这玄妙阵法,也算不是往死。”

五怪阵法本来是要等玧儿出手,然后乘势扑上,却见他身子越转越慢,殊无进攻之意,最后竟坐下地来,双手放在膝上,脸露微笑。五怪固是心下纳闷,旁边绑着的各人也都大惑不解,均想他大敌当前,怎么如此不堪,定然是放弃了。

岂知玧儿这时早已成竹在胸,他本想就地打转以快治慢来着的,但是现在只觉这阵法破绽百出,实在不值一提,转来转去不过浪费体力而已,所以干脆就坐下了。

其中三怪见他坐下,早已忍耐不住,怪叫一声,双掌一错,便要击他后心。大怪伸手一档,又把三怪挡了回去,哇哇怪叫几句,似乎是叫他莫乱了阵法。

三怪这才忍住。五怪这时脚下加速,继续变阵,只待他出手,立即拥上。现下玧儿竟全不动弹,五怪从未遇到这种状况,一时倒是无法可施。

又过一会,玧儿忽然打个呵欠,似乎坐着睡着了。

五怪心下大疑,自出道以来,五人在中原武林也算是见多识广,除了听闻少林寺通贤禅师的心意拳练到化境时心随意动梦中迎敌,再未有人使过这项姿势,见这少年小小年纪,绝不可能与通贤禅师有何渊源,就算是通贤禅师的弟子看年纪最多也就学得皮毛,临阵对敌,昏睡迷离,岂非送死?

三怪眼见良机,再也忍耐不住,左手向右急挥,往下一按,大怪已经把身上的牛耳刀抽出快如闪电,已向玧儿背心插去。这下发难又快又准,旁观被绑的人神摇心悸,转头掩面,心想这少年命休矣,自己也为时不远了。

那白光闪处,一把明晃晃的牛耳刀刚要捅入玧儿的背心。便在此时,玧儿忽地跃起,左手轻轻一抬拈指往那刀身上一弹,只听“嗡”的一响牛耳刀震落在地。

他身动如箭,斜射而出,啪的一掌,正打在大怪后心。

大怪一口鲜血尚未喷出。已被玧儿飞起一脚提出五怪阵。

旁边被绑的众人还没看清楚他如何窜出五怪阵来,只见玧儿这里一拳,那边一腿,剩下四怪,虽运拳抵抗,也是三招两式,立被打倒。这么一来,五怪阵登时大乱。

阵中不见敌人,来来去去的五个怪被打的东倒西歪。五怪万料不到玧儿小小年纪内功竟如此深厚,身法更是诡异之极,一时轻敌,反而被他乘机进袭,举手之间就五怪阵攻破。

这是大怪已经站了起来,连声怪叫,手忙脚乱跳回五怪阵稳住阵脚。玧儿哪里还容得他们缓手重新布阵,抢上两步,左手挥拳直打大怪小腹。

大怪见他轻轻一弹牛耳刀已然震落在地,本已大骇,见他攻来,连忙从地上捡起牛耳刀朝他胸前掷去。

玧儿不避不让,左手反手一抄便将那牛耳刀抄了去,右手伸到大怪面前正反就是两嘴巴,二怪三怪这是也不敢大意了,从腰间抽出铜棒,势挟劲风,猛向玧儿头上打去。

玧儿回身冷笑,左手牛耳刀一挡,只听得当的一声大响,火星四溅,两个铜杖各自震了回来,牛耳刀兀自断成两截。玧儿却已乘机向四怪五怪疾攻。他左掌猛劈向二怪,右手竖起两指却向三怪眼中插曲。

两怪连连倒退,四怪挥手封住门户,但玧儿已欺到身前近前,一拳打到他的背心,四怪朝后便倒。五怪本想攻击,反被玧儿连攻了六七招。五怪见玧儿两指晃动,不离自己双目,连续两次都已刺到眼皮之上。

吓得魂飞天外,此时方知对手的厉害,最后一次实在躲不过了,一声怪叫,双手蒙住眼睛,倒地接连打了几个滚,这才避开,但后心已中了重重一脚,痛彻心肺。

五怪当年以这五狼八卦阵在东厂群英会擂台上,连败关内十大内高手,威名远震,被封西域首霸,数十年盛名不衰,哪知今日给这少年人三拳两脚打得如此狼狈,站起身来固是羞愤难当,旁观被绑的众人也皆骇然。

这几个人见玧儿如此了得,出手之怪,从所未见,惊喜之余,心想:“这小子年纪轻轻,功夫却忒了得,看来这下有救了。”

玧儿摧破坚阵,精神陡长,此时胜券在握,着着进逼,左手不知觉中使出了是金刚伏虎拳法,右手使得却是金刚降龙掌法。

这身法是玧儿和那四妖女对打的内功催逼时自行学到的,所以一到对阵之时不自觉便使了出来,玧儿虽然会使,但这高深武功是什么,自己却连名字也叫不出来。

他打退四怪后,转向大怪攻击,也是连施险招,逼得他手忙脚乱。大怪见情势紧急,唿哨一声,二怪三怪同时跃上,三人手脚齐施,五狼八卦阵又推动起来。

但玧儿逼住了大怪毫不放松,使五人无法连环邀击。酣斗中大怪左肩又中一掌,二怪三怪杖一招“催命锥”,笔直向玧儿后心捣去,同时四怪五怪又从左右攻到,大怪左肩虽痛,仍按照阵法施为。

这时虽然五狼八卦阵已打乱,但五怪仍是按照阵法,并力抵御。便在此时,玧儿忽地跃起,左手已挽住了头顶的树枝,翻身而上。

第十七章 轻取小五怪

五人斗得正紧,忽然不见了敌人,一怔之际,便觉头顶风生,柔鞭一样的东西从空中劈将下来,知道不妙,待要闪避,二怪三怪已被这鞭子抽中手腕,手中铜棒跌落在地。

大怪俯身去救,玧儿又是一鞭子抽了下来。大怪慌忙捡起地上半截牛耳刀,在头顶一阵盘旋,只听叮叮之声不绝。当下舞动半截刀,化成一团白光护住顶门,忽然间手上一震,刀似乎已被那鞭子缠住,舞不开来。他吃了一惊。用力回夺,哪知就这么上夺,半截刀突然脱手飞去。他不暇细思,慌忙向旁跃开三步,伸掌护身,只见玧儿已自空跃下,站在一旁,手持一节软树枝,大怪的半截刀兀自缠在树枝上面。玧儿大声喝道:“瞧着!”半截刀和软枝脱手飞出,激射而前,只听的“铛”的一声巨响,半截刀直透火煮的铜缸。铜缸一阵晃动竟未倒下,但是里面沸腾的红水已经从缸中激射出来。大怪见他这一掷功力威不可当,不禁心中四顾茫然,只见四个兄弟都已倒在地下。遥想天池五狼八卦阵横行西域无人能敌,竟被这名不见经传的不知名小子在片刻之间,如摧枯拉朽般一番扫荡,登时闹了个全军覆没,若是传出去如何在江湖上立足?但转念一想:“留得青山在何愁没柴烧,回去从长计议,总不能善罢干休!”双手一摆,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玧儿面前,用蹩脚的汉语说道:“大侠……武功盖世……我服了……”玧儿毕竟年轻,大怪突如其来这么一跪却是没有想到,一愣神间,大怪忽的一运真力,双手在沙地上一操,掀起一阵沙雾朝玧儿袭来,玧儿淬不及防朝后一跃,赶忙挥手去挡。待得沙雾散去,却见五怪早已逃的远去了。

玧儿见五怪已经走远,心想这茫茫大漠一望无际,就算追到了也是枉然。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才想起那四个人还绑在一边了,捡起地上半截牛耳刀剑头走上前去便把四人给解了。四人待解缚完毕,其中一个领头朝着玧儿抱拳道:“多谢少侠救命之恩,请问少侠尊姓大名,请受在下一拜。”玧儿见此人二十岁上下,貌相威壮,额头奇阔,身穿圆领甲,好生面熟,突然脑中划过无数疑问:“这圆领甲不是锦衣卫的冠服吗?锦衣卫怎么会跑到昆仑来?莫不是追杀我们的就是这些人?那五个怪人又是什么人?这些人来路古怪,我可不能随意透得真实姓名,得想个办法探他们一探。”想到这玧儿一抱拳,回道:“在是路过寻亲的,在这沙漠里面被沙龙卷和家人吹散,恰巧路过此地,不想遇到了这几个怪物。”说着朝那躺着红水的铜缸上一指接着道:“适才看到这缸中似有人手在煮,这时怎么回事?”

那领头汉子眉头微微一皱叹了口气道:“不瞒少侠,小的本是锦衣卫北镇抚司从六品缇骑叫张顺,受令到昆仑一带追查要案,一直追踪到喀什地区,哪知道却在前面的谷里迷了路,后又撞到东厂派来西域五怪,一打听才知这五怪居然和我们查的竟是同一件案子。因为锦衣卫和东厂素来交好,一开始在这死亡谷里和这五怪倒也相安无事,哪知后来出谷到到了这沙漠地带,这里漫天黄沙寸草不生,走了两日大家干粮都吃完了,这五怪便打起了锦衣卫的主意,我们见这五怪眼怪异,怕饿的疯了要吃人,便连夜带了骆驼逃了出来,没有逃的多远又被这五怪赶上,哥几个便和这五怪拼了。这五怪的五狼八卦阵横行西域,果然厉害,我们敌不过被生擒了下来,这五怪把我们捆了,就像是家禽一般,一天宰杀一个,已经吃了好几个人了,你看到的那个红水和手便是了。”玧儿听了既气愤又觉恶心,愤愤道:“连活人也敢吃,那不是无法无天了么?”锦衣卫几个人低下头心中也是黯然,张顺接着指着余下的几个人道:“这是校尉何超,另外两个是副手一个叫袁立还有一个叫薛义。”

玧儿依着张顺介绍看了余下三个人,却见何超正横眼瞧着刚才被西域五怪丢下的两个汉子,突然嘴角边滴下馋涎,伸舌头在嘴唇上下舐了舐,自言自语:“他妈的,好几日没一粒米下肚,只瞧着你们啃肉……嗯,烤起来一定香喷喷的……”玧儿见他眼中射出饥火,像是头饿狼一般,咧开了嘴,牙齿闪闪发亮,神情甚是可怖,心中不快道:“适才你们说五怪如何险恶,这会反倒要吃他仆从,这等行径与那五怪又有何异?”袁立和薛义等一听这话心中甚是不快。薛义冷笑道:“你说何异?这两个恶人和五怪吃了我们好几个弟兄,当下吃他们两个也算一报还一报,有何不妥。”薛义向何超打个眼色,两人霍地跃起。何超两手抓住地上一个汉子双臂,袁立抓住那人的双腿便抬了起来。玧儿惊道:“你们干甚么?”何超笑道:“这沙漠一望无际,大伙儿饿得熬不住啦。这恶人虽然昏了却还有口气在,鲜活的紧,待会儿也分你一份便是。”玧儿骂道:“你们枉自为锦衣卫,怎能胡乱吃人?这事传扬开去,你们还能做人么?”狂怒之下,心中好生后悔,当初实不该救了这几人的性命,哪料到人心反复,竟也与魔头无异。

何超道:“少侠,你救了我们的命,你就算于有恩于我们,是不是?你心中一定在痛骂所救非人,是不是?”玧儿怒道:“这难道不是吗?”

何超笑道:“少侠,我们被擒之事,都让你瞧在眼里啦,这人数天没有吃东西,实在是饿得慌了,没几口鲜肉下肚,性命也是活不成,你救了大伙,又让大伙给饿死?难道不是也与五怪一样吗?那五怪杀人一眨眼便没了,你却是将人折磨几天活活饿死,这等行径却比五怪更加狠辣。少侠,你救人救到底,再救我们一救罢。”

袁薛二人恶狠狠的狰狞可怕,倒也罢了,这何超笑嘻嘻的阴险狠毒模样,玧儿瞧着尤其觉得寒心,但却一时给反唇相讥被他说的语塞,不知如何是好,只得道:“若割块肉给你们吃,你们能放过这二人,就此罢休吗?”三人一愕,同时“哦”了一声,觉得这话倒是出乎意外。何超笑道:“一块肉只能抵的了一时,却挨不了很久,结果还是要饿死的,若你能全部到了我肚里,让我们挨过这沙漠,这两人我们定然不杀,回去之后一定终身感激少侠的大恩大德,年年烧香拜祭。”何超哈哈大笑,说道:“肚里饿得冒出火来啦,就便是我的亲兄弟、亲儿子,我也连皮带骨的吞了你。”转头向另外两人喝道:“快生火烧汤啊,看看那铜缸里面还有多少水?”那二人一听之下,立刻朝那大缸方向走去。

第十八章 漠深闻人声

那张顺默然坐在一旁,一直不言不动。何超向他瞪了一眼,道:“缇骑大人,这里不比北镇抚司,想吃肉,也得自己动动手啊。”

张顺道:“是!”

从腰间拔出一柄短刀,说道:“杀猪屠羊,是我的拿手本事。”

横咬短刀在口,提了两恶仆走了两步扔到铜缸的火边,玧儿大怒,刚想出手,却见张顺反身一跃,使了一记家传绝学“贵妃醉酒”,人影到处,三人穴位被锁,立在那里动弹不得。

三人大惊,何超颤声叫道:“缇骑大人,这是为何?”

那张顺回头怒道:“少侠高义,救得尔等性命,尔等毫无感激之情,更是人心不足,反咬一口。这二人虽然可恶,但是尔等与他们一般吃人害命,岂不是一丘之貉,自己尚且这般,还有脸说别人是恶人,留你们又有何用。”

说着举起刀子便准备往这三人身上砍去,忽觉虎口剧震,只见一枚石子打在刀柄上,张顺只觉刀子拿捏不住手一松石子余势头不减与刀子一齐飞出了数米。张顺一惊,回头看去,那发石子的正是玧儿。

何超等三个人吓的一声冷汗,见玧儿出手相救,拼了命般歇斯底里的喊道:“少侠饶命……我们是饿昏了头……不是人……罪该万死……”

张顺冷笑道:“既然知道罪该万死,还不自尽谢罪?”三人顿时语塞。

玧儿见状吸了口气缓缓道:“咱们在江湖上行走,需得讲些道义,为了自己活命,害得他人,岂是好汉所为?”

张顺听得大义凌然,随即附和:“少侠说的即是,我等命是少侠救的,自然全凭少侠处置。”玧儿继续说道:“张兄弟休要这样说,这三人虽非良善,但为了活命也罪不致死,我救你们实属偶然,不必感激。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张兄我们就此别过,还望好自为之。”

何超薛义袁立三人见状大喜,大声呼喝道:“少侠高义……少侠高义……少侠一路顺风……少侠一路好走……”张顺一听大为光火,怒目瞪了三人一眼,三人当即不敢再作声。

张顺突然朝玧儿身边一跪说道:“少侠救命大恩,小的无以为报,就算在这沙漠里面渴死,也不要再和这三个无胆匪类为伍,希望誓死追随少侠。”

玧儿心想:“此人知恩明理,实是个好朋友,这荒茫大漠杳无人烟,多个伴也算是有个照应。”便低头道:“张兄既然不嫌弃,结伴同行也是无妨。”

张顺大喜,赶忙一跃而起,跑到骆驼边上解了绳索便要和玧儿上路。玧儿这才想起旁边还有一头骆驼,忽的心中大奇,问张顺道:“这旁边不是有一头骆驼,为何这些人放着骆驼不吃,却要吃人?”

张顺哈哈一笑回道:“少侠有所不知,这沙漠中什么都能吃,就是不能吃这骆驼,在沙漠里面这东西又叫“方舟子”,它能一个月不吃不喝,无论你在沙漠里面怎么迷路,它都能自己找到水源,还能寻出路。

现在我们把这骆驼取了,只有这两西域恶仆识得出去的路,一会三人穴道解了,要想出得了沙漠就得救这两个恶仆了,这就叫什么守望相助,哈哈。”

玧儿一听只觉大妙,赞道:“还是张兄心思缜密,佩服佩服。”两人说着穿过漠林,朝沙漠深处走去。

如此行了十余日,中途虽找到几处水源,可是在这漫天黄沙中转来转去,却不知还要走多久才能出的了这大漠。

这日走了半天,又找到一处漠林,两人坐在一堆荒沙上休息,忽然看见一群饿狼象一阵旋风似的“呼”地一声就扑了过来。

两人大惊,玧儿双拳护住骆驼,张顺拔出了绣春刀,饿狼一拥而上,将两人围在中间,挥着狼爪,吐着血红的舌头。

本来这沙漠就是一个名符其实的死亡之海,只要看见一个生物都会油然在心里生出一股亲情来,但是在这些龇牙咧嘴的怪物面前这种好感全无,只留下一丝恐惧。

张顺紧张的笑道:“少侠,我们锦衣卫追踪的逃犯们就象饿狼一样,不仅会抢劫,还会杀人。现在,来的不是象饿狼似的逃犯,而是象逃犯似的饿狼了!”

玧儿全神贯注地环顾着狼群,心下暗暗吃惊,如果用很瘦来形容这些狼,根本不能说明它们当下的情况,用“皮包骨”

三个字来描写它们才比较恰当。其中有一只老狼的牙齿只剩了一半,很可能是饿急了啃石头的结果,估计那些断牙和嚼碎的石粉一起吞进了腹内。

这时狼群呲着牙发出极难听的嚎叫。

两人心下骇然,突然几只狼从左侧扑了上来,玧儿鼓足内力伸手一拍狼的后颈,两只狼嗷的叫了一声倒在地上便不动弹了,余下的狼见势不妙,只围着怪叫却也不近前。

傍晚的沙漠上呈现出一片极美的景色,风完全停歇了下来,但是风在沙原上留下的层层金色波浪,由于沙坡受阳光的照射颜色的深浅和光影的明暗又分出了十几个层次,每一条线条是那么的柔和优美。

然而在这景色之下却潜藏着无数的恐惧与危机,当太阳徐徐滑落的时候,张顺心也越来越恐慌,他低声对玧儿说道:“很快天就要黑了,这狼群一定是要等天黑之后再发动猛攻。我们必须采取些办法,打开狼群!”

玧儿经验少,只得在一旁不住的点头。

张顺慢慢地举起绣春刀在狼群的注视下慢慢逼近狼群,他希望狼群能认识到危险,杀了一两只害怕了,然后就散了。很快,张顺便发现看错了对象,狼毕竟不是人。

即使是人,饥渴成这样,也不会在乎什么危险了!

一只老狼猛的跃起将张顺手中的绣春刀尖死死的咬住,用牙齿死命的啃,恨不能把它当成食物吞进去。

张顺顺手一推刀尖直入狼腹,然后在空中做出甩出的姿势,将狼劈成两半,张顺是想杀鸡给猴看从而把狼群吓住。

这招果然奏效,狼群惊吓莫名,分散狂奔。

但是很快,狼群又集聚在一起了。它们的集结在离两人一百米左右的沙丘背后,只能看见几双狼耳朵和几根狼尾巴尖儿了,张顺长吁了一口气,回身催促对玧儿道:“快上骆驼,咱们向前方逃出去。”

当两人正准备逃开的时候,突然又听见狼群奔驰的声音。

一眨眼的功夫,狼群已经扑到两人的眼前。玧儿和张顺急忙又从骆驼上跳下来,摆开架势和狼对峙起来,张顺冲上前去舞刀砍刀几只狼,狼群再一次争先恐後地退到沙丘背後,两人再一次想趁此机会冲出去。在刚刚转身的那一瞬间,一只金色皮毛的老公狼的头突然抬了起来,立即所有的狼都从沙丘背後一跃而出。

张顺狠狠的朝地上吐了口唾沫道:“你瞧,那个露了一下头的老公狼叫金背豺是狼王,这群狼估计有不少。”

这时,玧儿才仔细的打量起这些狼群来,只见里三层外三层的狼已经把两人团团围住,每一只狼都衔着自己的尾巴,同时原地旋转了几圈,再各就各位,前腿直立,把尾巴压在屁股底下,蹲在沙地上,把头转向两人,就纹丝不动了。

它们的眼睛在暮色中,莹莹闪烁一眨一眨。玧儿心中默默的数了数,足足有数百只之多,个个都象弦上的箭。沙丘背后不断有极锐利的嚎叫传出来。

第十九章 机关又重重

就在这个时候太阳忽一下就突然坠落了,紧接着最後一线光明也被越来越大的风沙吹灭。

这些狼群没有一个逃跑,也没有一声惊叫,甚至连队形都没有乱。

只听张顺道:“入夜以后,它们在暗处,我在明处。只要我一动,它们就会一拥而上,这狼无论日夜都能看的清。我在前面看着,赶紧去折点树枝,点个火堆。”

玧儿回道:“那张兄多小心。”

一跃而起,攀上沙树折起树枝起来,这沙漠干涸、高温,这树枝也和干木柴一般,轻轻一折便嗖嗖的掉下来,玧儿不经意朝树下一望,只见那一对对绿荧荧的寒光,成半圆形均匀地排列在眼前,哪一只狼闭一闭眼睛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被张顺打死的十几只只狼空缺的位置,已经全部补充得整整齐齐。玧儿心中大惊,赶忙跳下树,从张顺那里拿来火折升起火来,这时又有几只狼冲了上来,被张顺手起刀落砍死,剩下的狼与他相互对视却也不敢贸然冲进来。

不一会火光升起来,却见迎面的半圆阵已经不是拉开距离的几十只狼了,而是一只挨一只,用同一个姿势,伏身在沙上,目光全都对着圆心这一团火堆的犬牙交错的狼纵队。

狼群见了火,似乎有点害怕,先是乱了一阵本能朝后面退了一退,张顺借着火光,脚一点地,施展轻功“迷踪步”冲入狼群,一阵乱砍,不一会便把前面一圈的十几只狼给砍倒,顺手又拖了两只狼跳回火堆旁。

狼群大乱,活着的把死去的立即拖在它们的半圆弧的中间,堆积起来。接着,从沙丘背後重又跃出几十只狼来,这几十只狼迅速将刚才那几只狼的位置填补了起来。

两人在这险境中久了,心想反正也脱不出去,干脆也就不慌了,在这狼群众目睽睽之下,张顺抄起一根树枝,穿着两只狼腿,兀自在火上烧烤起来,狼群闻到烤熟了的狼肉,馋涎欲滴,不时有狼发起冲击,又被两人合力打退。

玧儿打了半天也饿的厉害,眼见狼腿熟了拿了一个扔给张顺,另一个伸嘴便咬,一口咬下,猛觉入口芳香,滋味甚美,心中暗想:“恐怕已经是几个月没有吃过荤腥了。”

忽然狼群中发出一声刺耳的嚎叫,两人放眼望去,只见那只曾经露过一下头的金背豺从沙丘背后公然走了出来。它的背上一圈金毛早已滚成了毡,但它的仪态威严,摇摇晃晃地走向那堆死狼。

出人意料的一个虎跳,便用嘴就咬住了一头死狼正在流血的喉管,咕咕地吸起血来。金背豺吸血的速度很快,动作特别狠!

呜呜叫着吸了几只死狼的血。把头往下一伏,瞄了两人一眼,后腿一弹,在空中划了一个十分漂亮的弧线,落在沙丘背后去了。它的这一动作就象是一声号令,所有活着的狼发疯似的扑向那堆死狼。

立即就是一阵混乱的撕咬,狼的断肢在争抢中飞舞,个个张着大嘴,大声吞噎着肉块,用前爪按着死尸,拖出内脏,嗷嗷叫着相互呲着牙,狼的盛宴就象风卷残云一般,张顺纵是沙场看了也心下骇然,忽的倒吸一口凉气对玧儿道:“大事不好,这狼越杀血腥气越重,这吸引来的饿狼越多,如此这般此起彼伏却又怎么能突的出去。”

玧儿叹了一口气,回道:“好像情况和张兄说的差不多,现在只能过的一时算一时,待到天明,我们骑着骆驼冲出去,冲到哪里算哪里了。”

果然,狼群的半圆阵又完整无缺地补齐了。

玧儿心中暗想:“这饿狼完全可以自相残杀,吃掉一批狼,救活另一批。但它们没有这样做,它们只吞噬攻击敌人而死去的同类。

至少在这一点上,狼比那五怪和何超薛义之流,更“仁慈”。

他们吃人的时候,都是直截了当的“活杀”。而且他们吃活人,是为了更有精力对付人;狼吃死狼,是为了更有精力对付敌人……”

狼群吃饱了的肉,喝足了血,一对对公狼和母狼居然在玧儿和张顺的交起尾来,而且十分卖力,十分投入,同时又不忘敌情。张顺见了大骂道:“他妈的,这畜生就是畜生,这时候还不忘交合。”

玧儿觉得害羞,背过脸去不去看它们。接着,两人又打退了狼群的几轮攻击,到了深夜双方又形成了对峙状态。

第二天的清晨转瞬及至,阳光忽的一下子就照射到两人身上,那明晃晃的绣春刀上沾着光线,溅击出千万道彩虹。玧儿双手持了树棍腰,张顺手持绣春刀,一左一右,将骆驼护在中间,朝狼群中冲去,前面几排狼,只呻吟了一声便被打倒下去了,两人快速的冲上沙丘,那金背豺一跃而出,张顺不敢怠慢使出生平绝学“蚀月三杀”,这刀法是锦衣卫最为歹毒的刀绝,一杀断肢、二杀破脑,三杀撕心,使出时刀刀毙命,让对手毛骨悚然,望而生畏。

但是这金背豺身手却敏捷异常,眼见刀过来,在空中跳转一个圈,张顺三刀全部落空,张顺未料到这金背豺还有这等本事,吃了一惊,金背豺就像一个金色的闪电,乘其不备,一把咬住张顺的右手手腕,张顺吃痛用左手去击,其它几个狼立刻朝他扑去。

玧儿见他不妙,凌空一跃,运足真气凌空飞起,一脚将几个狼踢走,那几只狼连一声呻吟就飞倒下去,后面一排狼没能躲开被砸了个正着,沙丘前和沙丘後成百上千的狼见到落地的狼,似乎是认为食物来,一下全部拥了出来,狼群登时乱成一团,倒下狼的地方似乎变成一场豪华的盛宴,接着又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格斗。

有的狼们互相在发泄、有的在趁机伤害同伙。真是血肉横飞,灰沙弥天。

嚎叫声、厮杀声、吼声震耳欲聋,乱成一团。

就在这一刹那,玧儿挥手朝那金背豺身上打去,那金背豺见势猛烈,赶忙松口朝后一跃,金背豺虽快如闪电,但玧儿的掌风似乎更快一筹,一掌打在狼背之上,金背豺吃痛嗷嗷的叫了一声接着便翻转着横飞了出去。

玧儿乘这间隙,一把拖住张顺,飞身上了骆驼,拉住缰绳没命的朝大漠深处奔去,那骆驼也怕狼群,跑的更加快了。眼见离的远了,玧儿长舒了一口气对着张顺道:“真是好惊险啊!”

谁知身后传来金背豺发出的“嗷”的一声长啸,这帮狼群好像是得到命令一般,“呼”地一声又追了上来,只见骆驼后面沙尘飞扬,它们已经不列阵了,狼群见骆驼跑了,野性顿时散发了出来,没有耐心,没有策略,却更加无所畏惧了。

很快几只快的狼追了上来,飞跃起来想从左边咬住骆驼的腿,张顺不顾手上伤口,拼了命的举刀砍倒了几只,而狼群真是前赴後继,一只狼倒下去,立即被它们自己的同伴分吃掉,另一只狼再冲了上来。

骆驼托了两个人本已负重,又疯狂的跑了一阵,渐渐体力不支慢了下来,后面的扬起黄沙的狼群的大部队似乎越来越近了。

就在这时,骆驼的前面也扬起了漫天黄沙,听声音似乎有千军万马,加杂了犬吠之声,比后面的狼群规模更大,张顺痛苦的望了玧儿一眼,仰天长啸道:“前无去路,后有追兵,休矣!休矣!”

不待片刻,一阵狂风夹杂的黄沙席卷而来,犬吠声中,黑甲铁骑,飙风战马,一路威风凛凛的骑兵队伍,显露了出来,恰时后面的狼群也赶了上来,数百精兵同时怒吼,拈弓搭箭,瞬间万剑齐发,如疾风骤雨,又如飞蝗骤降,赶上的狼群猝不及防,被这箭雨纷纷打落大半,钉入沙地之上,后面还未赶上的狼被这气势一震,吓的或呆立一旁然后扭头就跑,一眨眼的功夫成百上千的狼群便逃的无影无踪。

先前狼群那种视死如归的气魄早已荡然无存,这黑甲铁骑的气势激发狼群与生俱来的恐惧感,狼群就像看见狮子老虎一般,吓的落荒而逃。

第二十章 伊帕尔汗庄

刚才还命悬一发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危机便荡然无存了,这变故来的太快,以至于骑在骆驼上的两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忽的黑甲铁骑之中一骑飞驰到两人面前,那人手一躬朗声问道:“可是大明锦衣卫北镇抚司张缇骑?”

张顺心中大奇,一抱腕回道:“在下正是张顺,请问阁下是?”

那汉子摘下头盔笑道:“在下右军都督府广武卫领军宋诚,指挥使万大人已经亲临凉州,差末将等率领黑甲铁骑来这沙漠寻你。现只剩下你们两人了吗?”

张顺大喜赶忙下了骆驼,朝那将军兀自一拜欣喜道:“原是指挥使大人派来的救兵,小的正是锦衣卫北镇抚司缇骑张顺,谢大将军救命之恩!”

玧儿在一旁听他们说了,心中紧绷的弦也就松了下来,他原是西厂府衙里的公子哥,也没有吃过什么苦头,这段几个月沙漠里风餐露宿吃的都是草根树皮,再加上力敌五怪,又与成千狼群对抗整整一日一夜没有合过眼,本来人在紧张的时候精神高度集中反而没事,这一放松下来,只觉天旋地转,筋疲力竭,眼前一黑,便甚么都不知道了。

昏迷之中,似见无数豺狼虎豹不住的在咬他身体,他要张口大叫,却叫不出半点声音,只听得有人说道:“退了烧啦,醒了醒了。”

玧儿睁开眼来,先看到一点昏黄的灯火,发觉自己睡在一间小室之中,一个中年汉子站在身前。玧儿道:“大……大叔……我怎……”

只说了这几个字,猛觉全身火烫般疼痛,这才慢慢想起自己和张顺在千百狼群中死里逃生的事情。

那汉子道:“你这是很久没有吃东西了……不碍事,修养……一阵子……便好……肚饿么?”玧儿正欲起身忽闻到一阵药草气息扑鼻,低下头来,见胸前项颈、手臂大腿,到处都敷了草药,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

汉子笑着道:“少侠莫怕,这药草是由……杏仁、马前子、灵芝粉、藏红花、防风、南星诸味药物调制而成,你曾经和……野狼打斗过,身上……不少地方被狼的抓了,这野狼毒……非同小可,稍不留神……得了恐水症……便救不回来了,这些药……治疯犬咬伤,用于拔毒……有灵效,……把余毒清掉便好了。”

玧儿听了接着道:“大叔,多谢你救我。请问这是什么地方?我又怎么到这里来了?张兄弟了?”

那双子一字一顿的说道:“这儿是……伊帕尔汗山庄。我们老爷是明朝和西域做生意商人,在这做生意的……途中,我们老爷结识了……西域姑娘伊帕尔汗,后来我们老爷……就把在明朝的田产卖了,带了……我们这些家仆到这明朝边陲建了这座山庄,这个山庄就是以少奶奶……伊帕尔汗的名字命名的,因为我们这庄子正好在西域……到明朝的必经之路上,所以每年六到十一月,我们庄上都要开……交流会,西域商人用马匹、骆驼、狮子、钻石什么的和我们……交换明朝的瓷器、丝绸、茶叶、麝香等东西。宋将军……张大人……有要事去凉州了,他们临走的时候……你托付给我们山庄,叫我们……老爷好生照顾,张大人……临走的时候还留了个……令牌给你,说可以凭这个……去找他。”

说着从怀中掏了一块令牌放在桌子上面。

那汉子说这话足足用了半个时辰,玧儿听他讲话断断续续,颠三倒四,硬邦邦异常吃力,抬头瞧了一瞧,恍然大悟,原来那汉子是个西域人,玧儿心想:“这西域人说汉话,倒是头回见。”

汉子见他不说话了,问道:“你肚饿了罢?”

说着出去端了一碗燕窝粥进来。玧儿喝了几口,但觉胸口气息匀和,知无大碍,便又喝了几碗。但是驱除狼毒草药却慢的很,玧一直敷了八天药,那汉子才让他起床下地,玧儿一下地便感到内力充盈,全身有使不完的力气,玧儿本有金刚伏魔功护体,又调养了这些日子,早已复元了。

但是那西域汉子依旧每日跟他送饭换药,玧儿心中十分感激,但知他是西域人,说汉话困难,虽有些疑问,却也不多问。这天见他拿来的仍是防风、南星之类药物捣烂的药糊,玧儿忍不住道:“大叔,我这病早已好了,这些药还是不要敷了。”

西域汉子大惑不解,向他瞧了半天,吃力的说道:“老爷……开的药方时候交代……说要敷七七四十九日……才……才可痊愈,这狼毒……非同小可……少侠……莫……莫要胡言乱语,你……你身子要出个……什么岔子……老爷听到了怪罪下来……我们可是……担待……担待……不起的。”

说着将药糊在他身上又敷下。他说话吃力玧儿听的更吃力,无奈只有苦笑。

西域汉子道:“少侠……你身上的伤若……大好了,可以去见见我们……老爷、太太、小姐。”玧儿道:“我在这屋里待了好久,也觉得闷,大叔,请你领我去。”

那汉子领着他出了小室,经过一条长廊,又穿过两进厅堂,来到一座暖阁之中。此时已届初冬,虽然在沙漠中白天还是炎炎夏日,但在这昆仑山脉一带早已极为寒冷。

玧儿心中纳闷为何这暖阁中温暖如春,可又不见何处生着炭火?再仔细一瞧但见阁中陈设辉煌灿烂,榻上椅上都铺着锦缎软垫。

玧儿也是在宫中时也是在这般富丽舒适的处所中长大的,此时再见这番情景,心中老大是不是滋味,低头一瞧却见只顾疗伤,破衣烂衫却还未换去,自顾衣衫污损,站在这豪华的暖阁中实是大不相称,不由得自惭形秽起来。

暖阁中无人在内,那西域汉子脸上的神色却极为恭谨,躬身禀道:“张大人……吩咐……疗伤……少侠,来向老爷……太太……道谢。”

说了这几句话后,垂手站着,连透气也不敢使劲。过了好一会,只见屏风后面走出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来,向玧儿斜睨了一眼,发话道:“向达,做什么大呼小叫的,什么少侠?怎么把个叫花子带到这里?他身上臭虫虱子跳了下来,那怎么办啊?”

向达本汉话说的不利索,应结巴道:“是……不是,是……老爷的……贵宾。”玧儿从小在王宫大院长大,穿的绫罗绸缎,戴的翡翠玛瑙,本身长的就千里挑一的俊俏,见到他的人从来都是人见人爱,爱不释手。何曾出过这般的丑态,此时只羞得满脸通红。

玧儿身穿的这套衣衫自下了船就没有换过,风吹雨打至少穿了快一年,又给敷的草药黄色染了,怎么看也是生满了虱子跳蚤的小叫花。

却不知向达老早就给他准备好了衣服,但是向达是西域人与他沟通不畅,误以为他平素就习惯这般打扮,便也没有多问,以至于出了这岔子。

第二十一章 转来遇甘甜

玧儿站在一旁心想:“这位小姐说得也是不错。”

但见她容颜姣好,青丝垂肩,身上穿得绫罗绸缎闪闪发光,腕上戴着碧绿翡翠镯,如此这般装饰华贵大家闺秀,他确是很久没有见过了。玧儿又想:“虽然被她奚落,但终就是她们救了我的,我理当拜谢才是。”

于是双手作揖,说道:“多谢贵庄仗义相救,不胜感激。”

那少女一愕,突然间格格娇笑起来,说道:“向达,向达,什么情况?爹爹弄这小叫花来作什么?你和旗木得串通起来作弄我,寻我开心?是不是?”

向达本来汉语不好,这下就更结巴了,断断续续急道:“丽莎小姐,不是……这……少侠……是宋诚将军……亲自吩咐的……”

丽莎一惊,忙站起身来,心想:“糟糕!原来是宋将军安排的人,我口没遮拦乱说一气,爹爹回来了还不给他骂死。”想到这里,只觉脸上发烧,尴尬非常。

丽莎走到玧儿近前,上上下下的对他仔细打量一番。他脸上身上污垢未除,胸口处还裹满了布条,玧儿自知极是不雅,眼见一个小姑娘对他左看右看,好不难受,真恨不得地下有个洞便钻了进去。丽莎嘻嘻道:“既然是宋将军托付的人,肯定是原因的,爹爹和娘正有事呢,刚才多有得罪,要不我带你到庄子里转转去罢。”

说着当先领路,蹦跳着出了暖阁。玧儿跟着丽莎和向达后面在庄子里转悠一圈,一路上见到的婢仆家人个个衣饰华贵,所经屋宇楼阁无不精致极丽。

玧儿以前也是在王公贵胄家长大的,算是见过世面,但是真没想到在这关外的荒漠之边也有如此富豪人家。

走了好一会,来到一座大厅之外,只见厅上扁额写着“青狼阁”二字。丽莎先走进厅去,过了一会,出来招手。向达便带着玧儿进厅。

玧儿一踏进厅,便吃了一惊。但见十余头一人多高大狼,雄健猛恶般的蹲在地下,群狼旁边一个身穿纯白狐裘的女郎坐在一张虎皮椅上,手执皮鞭,喝道:“突突,上!”

一头大狼急纵而起,向站在墙边一跃,竟跃出两丈来高。玧见了想起身在狼群的情形,不禁心下骇然,忍不住“啊哟”一声叫了出来,却见那大狼口中咬着一块肉,蹲在地大口大口乱嚼。他一定神,才发现原来空中用绳子吊着肉块,一个比一个高。

那女郎又喝道:“当当!上!”

第二条大狼猛窜上去一跃也咬了块肉下来。大狼本身难以驯化,这些大狼竟是习练有素,应声听令。

玧儿一怔之下,想起当日在沙漠碰到的恶狼景象,他本来只道这庄子主人救了自己性命,此刻才发现原来这些恶狼竟和他们颇有渊源,心中甚是不快,心想:“早知如此,却也不在他这里养伤。”

丽莎见他楞在一旁,叽叽喳喳道:“喂,喂!你干甚么呀?这位便是我姐姐,还不走过来认识认识?”玧儿不快的指着地上的大狼愤愤道:“你们就与这凶蛮的东西为伍?”

那女郎转过头来,见到他颇有不快,微微一笑,招手道:“小侠客,你过来。”

玧儿和她正面相对,胸口登时突突突的跳个不住,但见这女郎容颜娇媚,肌肤皓如白雪,漆黑的长发飘逸。在这漂亮女子面前玧儿突然有种自惭形秽之感,斗然之间,满是污秽的脸,蓦地里涨得通红,只觉双颊发烧,手足无处可放,慌忙低下头来,不敢看她。那女郎“咯咯”笑道:“你过来啊。”

玧儿抬头又瞧了她一眼,遇到她水汪汪的眼睛,心中只感一阵迷糊,身不由主的便慢慢走了过去。那女郎微笑道:“小侠客,你恼了我啦,是不是呢?”

玧儿被狼群围剿吃尽了苦头,发现这狼居然是有人养的,如何不恼?但这时站在她身前,只觉她吹气如兰,一阵阵幽香送了过来,几欲昏晕,突有一种不知如何回答之感。那女郎又道:“我姓沈,名叫千凝,小侠客你呢?”

玧儿道:“我名字只有一个字,长辈们叫我玧儿。”沈千凝咯咯笑道:“玧,玧!嗯,这名字少见的很啊,若也叫你玧儿会不会显的太老了?喏,你坐在这里。”

说着指一指身旁一张虎皮塌。玧儿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美貌女子惊心动魄的魔力,听她叫自己坐在她身畔,真是说不出的欢喜,当即毕恭毕敬的坐下。

沈千凝从身边的桌上端起一个通体白玉的酒壶,斟了杯酒递给玧儿道:“少侠心中有怒气,千凝先赔罪了。”

说着自己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玧儿也跟着杯酒喝了,只觉酒中花香飘逸,入口绵甜,心中的怒气也消了大半。

沈千凝放下手中的酒杯,伸出纤长手指了指地上大狼道:“听说小侠客曾被狼群围攻,今看到我这里养着这般大狼,是不是在恼险些让你丧命的那些恶狼,原来是我养的?”

玧儿涨红了脸点了点头。沈千凝咯咯又笑了两声道:“小侠客,你误会了,我这养的不是大狼,这叫青狼獒。”玧儿不解,问道:“这不是狼吗?怎么看起来比狼更大更凶恶?”

沈千凝还欲再说,在一旁丽莎忍不住插话道:“这狼和青狼獒,看起来类似,却相差千里。青狼獒的毛发深层灰色,毛尖是黑色,是獒中之王。俗话说九犬一獒,这里每只青狼獒,都是獒王。我们把刚出生十只小獒放在一起,不给任何食物,让他们自相残杀,最后吃掉其他九只存活下来那只,便是这里的了。我们山庄处在沙漠边缘,经常有成群结队的野狼群到庄子附近骚扰,但是只要把这青狼獒一放,它一吼叫起来光气势已经把所有的狼吓跑了,整个沙漠没有一只狼敢和它对吼,只要这青狼獒在,在也没有什么狼敢靠近我们庄子了。”

玧儿这才恍然大悟道:“适才多有无礼了。”

丽莎见玧儿道歉,摆了摆手嘻嘻笑道:“不知者无罪,这青狼獒我看着也害怕,要不是看庄子,才不要养他们了。”

沈千凝又倒了杯酒递给玧儿和丽莎,娇声道:“小侠客既然冰释前嫌,那我们就再干一杯!”

玧儿咕噜咕噜一口酒下肚,这下心结已解,喝的真是好不畅快。

忽的一只青狼獒纵身而出,冷补丁朝他们这里扑来,原来这青狼獒嗜酒,它闻到酒气一时发了野性就径直顺着酒气扑上来了。

第二十二章 漠北见丽人

众人大惊,丽莎吓的丢下酒杯朝后便跑,沈千凝怒道:“馋嘴东西,你不听话么?”

提起皮鞭,走过去刷刷两下。那鞭上精钢铜皮,鞭子抽过呼呼作响,那青狼獒朝后退了两步,照常理这皮鞭一挥,青狼獒也就退却了,但是丽莎惊慌之下却把酒杯打翻在地,那狼獒闻着扑鼻的酒香,似乎发了野性,高吼一声,兀自咬住那长鞭末端,呜呜发威。

沈千凝喝道:“快回去。”

猛力抽动长鞭,谁知这青狼獒力大无穷嘴上一使劲,沈千凝手握不住,长鞭反而给青狼獒夺去。向达和丽莎一见鞭子脱手,吓的慌忙就向外面跑去,沈千凝见状大声喝道:“莫要动弹,这狼獒野性发了,谁要是跑它立时便会扑上。”

听的此话,两人刚迈出去的脚又缩了回来,像钉一样钉在地上不敢动弹,丽莎吓的大哭起来。那青狼獒吐出长鞭走到泼洒的酒的地方伸舌头就舔,其余一些青狼獒见气氛失控也蠢蠢欲动起来,就在这时,外面护院的家丁闻声已经跑了进来,人人手持长鞭挥动,那长鞭手法灵动,不论那青狼獒如何窜突翻滚,始终躲不开长鞭的挥击。

到后来那青狼獒终于退了回去,伏在地下不动,低声吼了几下。群狼獒见了这般情景,兀自跑了回去,众家丁合力朝身边石壁上一推,空中“咣当”掉下一个铁栅栏,把这青狼獒和人隔开了之后方才退了出去。

沈千凝见已无大碍端起酒杯,递给玧儿,又斟了一杯道:“刚才是我考虑不周,惊了小侠客,这杯压惊酒我敬你。”

说着一饮而尽,玧儿刚喝完,丽莎便跑了过来夺下他手中酒杯正色道:“本来是带少侠来逛逛园子的,哪知道姐姐这个狼窝里全是些飞禽走兽,吓死人了,这少侠是宋诚将军交待的贵客,要是出个什么岔子,爹爹还不要把咱们给生吞了去。”

沈千凝见她口舌慌张知道是吃了大吓,也不回话只是“咯咯”的笑了两声。

玧儿还想和千凝再聊两句,丽莎和向达哪里还能待这里半分,连拖带拽的便他架了出去,待到厅门口时,忍不住回头向沈千凝望了一眼,那知她也正在瞧着他,遇到玧儿的眼光时秋波流慧,嫣然一笑。玧儿羞得连头发根子中都红了,魂不守舍的出了大门。

刚出了青狼阁,丽莎便抚了抚头对向达道:“今天给姐姐这疯狼一吓,浑身都不舒服了,现在只觉头昏脑涨,余下地方你自个儿领着少侠去看看吧,然后再带他去洗个澡,换些好看的衣服。”

向达回道:“是!”便领了他去了。

走在路上向达忽然对玧儿道:“少侠……别人都说……我加大小姐好看……无论谁都要神魂颠倒。可是……你这么小……也动心了……吗?”

这向达是西域人,本也没有什么忌讳想到什么说什么,这一下直接戳中了他的心事,玧儿只觉大窘莫名,脸又红了到脖子根,赶忙转过头去抢先便行,生怕给他看见。

走了一会,只听见后面向达气喘吁吁的声音:“少……少侠……您慢点,前面是……爽池……去……去不得。”

玧儿心中纳闷“爽池”是什么东西?站定一看,但见前面门上垂着绣金软帘,房上没有顶,后面正冒着热气,旁边对联上写着“芙蓉新生,豆蔻暖生香,共沐一池水,分享四季春!”

正巧门帘被掀开,里面几个少女提着篮子出来,忽见一蓬头垢面的小子正直勾勾透着门帘朝里面望,吓的一声惨叫,发足便奔。

玧儿才知慌慌忙忙原来是走错路,跑到女子的澡堂子来了,玧儿本出自西厂厂公府衙,从小便有名师教他知书识礼,学的琴棋书画,见的都是高雅厅堂之事,哪能干出这般污秽不堪的冲到女孩子澡堂门口,还瞪大了眼睛往里看?

这天一连三次大窘,玧儿只感觉比那天遇到狼群还要难过,又羞又愧,真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当场。

第二十三章 沐得三春归

向达脚力不足好容易追得上来,见玧儿红着脸低头不语,心中知道个大概,气喘嘘嘘的道:“这爽池……是男子……是来不得的,要不我们……去沐浴……更衣吧。”

玧儿这下已经没有了脾气,声音像蚊子哼哼的道:“全听你的,你们这男子洗浴的地方叫什么?”

向达笑的上气不接下气道:“叫净衣阁。”

不一会向达带着他来到一间大厅之外,这大厅外表看来和爽池并无二致,只是门联换了,上面写着:“荡漾香汤和气阳洗心涤虑,淋漓津汉长精神振衣弹冠。”

玧儿心想这家人倒是雅致的很,洗澡堂也弄得这样文绉绉的。只听的向达在门口喝道:“小姐吩咐了,给……这位少侠……沐浴……换上件干……干净衣衫。”

这时从门联里面走出一个侍女,朝向达道了个万福道:“是,是!”

答应得很是恭敬,接着便领了玧儿进了大厅,他见又是女子心中愕然,转念一想:“自然不方便询问,到了这地方,只能由人们摆布了。”

这侍女领着玧儿穿越迷蒙的水雾,走过长长甬道。迎接他的两名侍女为他除了衣服,他有羞涩感,可是,他又不好说什么,就这样连内裤、内袜都除尽了,侍女用一幅麻质的大巾披在他的身上,再引他进一道门。

门内,是两名穿了似肚兜一样的衣服的女子,有三人,他想,那是服侍沐浴的人吧!

这三人引入玧儿,去了披在他身上的大巾,用温水浇淋在他身上,玧儿甚是愕异,心中纳闷:“这里不是入池沐浴的?”

这三人先缓缓地用瓢取温水,浇淋在他的身上,其中一人,用了似玫瑰花露般的东西朝他头上抹了抹,轻轻的来过搓动,接着用清水洗了去,然后又用似精油一般花露朝他头上抹了,再次按摩后,用一幅绢将他的头发包扎,然后,她们扶了他斜躺在一张有垫的石床上,石床本身也是温热的。

接着两名侍浴的侍女轻轻地为他沐浴,用一种有散发着花香味的水涂在它身上,再用钝口的玉刀轻刮,另一名侍女,以双手为他按摩,玧儿感觉十分舒服,心想:“这是神仙般的享受啊,顺天府旁的小汤山中虽然也引有温泉,但和此地完全不同。”

在按摩中,不断地有温水浇淋到他的身上,水越来越热,但这水又是逐渐的加热,这样子沐浴只使玧儿感到舒服而没有不能承受之感。

约莫浇淋了一刻工夫,一个侍女走上前来,用热巾将他双足包裹住,然后热水浇淋,待趾甲温软,一名侍女为她修剪和磨齐了脚趾甲,与此同时他头上的绢布被人打开,又一名侍女过来为他剪发修面。

一切完毕之后,两名女子搀扶送他入池,让他独自享受这沙漠温泉中的浴汤,玧儿在这浴汤里泡着暗自出神,那叶千凝的一笑一嗔,一言一语,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竟反复闪现在他的眼前。

半日时间一闪而过,待玧儿洗过澡出了浴汤,内衣、鞋袜和一件白色锦绣罗衫已经放大厅,玧儿换完衣服后,又有一侍女迎上帮他梳头,玧儿只觉梳着梳着忽然停了下来,他心中奇怪往铜镜里一瞧,原本污秽不堪的“小叫花”早已不在,镜子里映出一个极美的男子,长眉若柳,身如玉树,飘逸的黑发散发出淡淡的光泽,一身月白项银细花纹底锦服,大片的莲花纹在白衣上若影若现,里面的衬衣微微有些湿,薄薄的水汽透过渗了出来,将原本健硕的身体更是突显的玲珑剔透,那侍女像着了魔,看着镜子竟看得痴了。

玧儿轻轻的咳嗽了一下,小声说道:“咦,怎么停下了?”

那侍女一惊,脸刷的一下红到了脖子根,慌忙低下头去。但又压抑不住心中想看镜子的欲望,轻轻的一边梳着一边趁着不注意,偷偷的看上两眼,这头梳的却是极慢极慢的,整整用了半个时辰。

玧儿出了净衣阁,那向达早已在门外等了多时,向达见了玧儿先是一愣,上下打量一番才认出是玧儿,接着便笑着道:“少侠……这一打扮……还真是……英俊,差点……没瞧出来,回去……休息吧。”玧儿点了点头随着向达回到了来时的厅堂,玧儿一边走一边记着来时的去路,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住的厅房叫暖春阁。

在这暖春阁玧儿又休养了十日,只觉全身所有的伤都好了,接连这几日,沈千凝和丽莎就再也没有喊过他了。玧儿觉得无聊,那沈千凝的声音笑貌不时在脑中浮现,脑海中她的一颦一笑,自是说不出的娇媚可爱。玧儿把向达叫来,想自行去见见沈千凝,就算远远瞧她一眼也好。

但是向达却告诉他大小姐、二小姐、老爷和夫人都出外办货去了,要等一段日子才能回来,心下真是好生失望。

又过了数天,向达兴冲冲的跑进房来,说道:“老爷……太太……全部都……回来了!这是……小姐给你带的新衣。”说着将一个包裹放在桌上,急匆匆的又跑了出去。

玧儿走过去打开包裹,见是一套黑色裘皮绒衣,衬着雪白的长毛,玧儿听说是千凝小姐给他带的,心中自有说不出的欢喜,立时便把那身皮衣换了坐在屋子里等他们过来,谁知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玧儿心下奇怪,寻思:“怎么向达急匆匆就跑了,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想到这也不多等了,一个箭步便出了暖春阁,他待在这庄子久了,路早以走熟,绕过一片花园,过了几个屋子便来到大厅,却见从未有过一番热闹气象,众家仆忙忙碌碌,端桌摆凳,扫地擦桌,都是好不兴头。

玧儿找到一仆童问道:“怎么忽然如此热闹,是不是等着过节?”

那仆童却是个西域人,咿咿呀呀的说了半天他一个字也没有听懂,那仆童也是着急,伸手朝着大厅门外指了指,便兀自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第二十四章 沙漠博览会

玧儿顺着仆童指的方向走去,刚到大门只听到“噼里啪啦”爆竹骤然响起,一时童心大胜,便冲出门去。

外面熙熙攘攘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地上早已扫得干干净净,还泼上了水,小方桌、八仙桌、长条桌,花花绿绿当街一摆,围上高高矮矮一圈竹凳,那各种草原的土产,摆满了摊床和临时的棚铺,不同民族的人在用各种语言和手势交谈着。

玧儿好奇的走在当中,只见周围随处是马匹、骆驼、宝石、瓷器、丝绸、茶叶、麝香什么的,还有京城的娟人、风筝、脸谱、草编……

他感到大奇,再往前走葡萄、核桃、胡萝卜、胡椒、胡豆、波斯菜、胡瓜、石榴摆满了街的两旁,还有人在边上升起了炉子,四处香味浓浓,品类繁多,羊肉串,杂碎汤,灌肠,豆汁,糖葫芦,真是应有尽有。

玧儿觉得甚是好玩,情不自禁的又往前走了几里,路的尽头是个偌大的戏台,下面围了好多人,戏台上几个踩高跷的正表演的杂耍。玧儿做梦也没有想到在这沙漠荒地上居然还有这等好玩的事情,正看得入神,忽听得一个羞答答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表哥,你今年来得好早啊。”

正是沈千凝的声音。一个男子声音笑道:“这一年一度的西域交流会,敢来得迟么?”

玧儿脸上一热,一颗心扑扑的跳个不停,他等了这些天,闷的发慌,天天都想着沈千凝的身影,这下忽然近在咫尺,教他如何不神摇意夺?只听得又有一个女子的声音咯咯笑道:“大表哥,这么早便巴巴的赶来,也不知是来交流会呢,还是来看姐姐的?”

说话之间,旁边挤过三个人来,玧儿回头望去,只见进来的三人中间是个年轻男子,沈千凝走在左首,穿的是白色素沙丝衣,外面披了一整条长毛貂绒,毛纱相得益彰,雍容婀娜,只衬得她脸蛋儿娇嫩艳丽,难描难画。另一旁的却是丽莎。

自看到沈千凝的一霎那玧儿的眼光没再有一瞬之间离开她脸,那戏台上如何杂耍,旁边人来人往,他全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眼中所见,便只千凝一人。

其实他年纪尚小,对男女之情只是一知半解,但每人一生之中,初次知好色而慕少艾,无不神魂颠倒,如痴如呆,固不仅以玧儿为然。

更何况沈千凝这清丽脱俗百里挑一的美人儿,他在经历过孤独、颠沛流离后初与之相遇,竟致倾倒难以自持,只觉能瞧她一眼,听她说一句话,便是人生一大快乐事了。

待到戏台上杂耍开了,人多乱杂,玧儿虽直愣愣的看着沈千凝,三个人却没丝毫察觉,他们说了好一会儿话。只见丽莎拽着那青年的袖子撒娇道:“大表哥,带我到前面看了啦!”

那青年微笑点了点头。沈千凝笑道:“你可要好好招呼小表妹,她要不高兴了回头我去告你状,叫伯伯们打你板子。”

丽莎笑道:“还是姐姐对我好,大表哥听到了没有,姐姐叫你不许欺侮我?”

三个青年男女谈笑着又朝戏台中间挤了进去。玧儿不由自主,远远的跟随在后。这时戏台上演到《牡丹亭》“游园”这段,台下观众看的是如痴如醉,不是发出叫好声和鼓掌声,谁也没在意站在一旁的玧儿。

这时玧儿才看明白了,那男子容貌英俊,长身玉立,虽在这等大寒天候,却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淡紫色缎袍,显是内功不弱。

丽莎穿着一件黑色貂裘,身形苗条,言行嗔呢,活脱脱是个小女孩,远远望去也颇有姿色,说到相貌之美和沈千凝相比竟也不逊色多少。三人一边说笑,一边全神贯注的看着戏曲。沈千凝似乎被戏曲中的情节所感染,眼泪汪汪的对着那男子道:“杜丽娘和柳梦梅两人真是情比金尖,这世上若真有情人能他们一样那该多好。”

那青年道:“表妹,你就是这惹人怜的小可人儿,这《牡丹亭》每年都看,我都要会背了,你却还能触景生情。”

沈千凝嗔道:“没心肝的家伙,这节目就是再看个千遍也不觉得厌。”哼的一声扭过头不去理他。



第二十五章 比武变招亲

丽莎咯咯的笑道:“惹姐姐生气了吧,没心肝的家伙,没心肝的家伙,听起来好酸,哎呦,我的牙都要给酸倒了。”

那青年红着脸赔笑道:“都什么和什么呀,不过是随口说说么,怎么还置了气?两位大小姐,算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么?”

沈千凝扭过头来一本正经道:“你能像柳梦梅对杜丽娘一样,一生一世对我好么?”

那青年大喜,忙道:“千凝,我对你的好天地可鉴,别说一生一世,就是三生三世也是要的。”

丽莎在一旁听了只觉喝醋,叽叽喳喳的插话道:“你对姐姐一生一世,对我就不要负责了吗?”那青年惊愕道:“对你负责?怎么负?”

丽莎娇昵的说道:“我也要嫁给大表哥。”

沈千凝瞪大了眼睛望着丽莎,那青年红着脸似怕千凝生气,忙道:“你,你这么小,怎么能谈婚论嫁?这个……这个……”

丽莎见他语塞眼泪汪汪的拉着沈千凝的衣服道:“姐姐,姐姐,不嘛……我就要嫁给大表哥,就要嫁给他……”

沈千凝执拗不过,望着自己的妹妹脸色也和缓起来,笑道:“好、好、好,我们姐妹俩一起嫁给大表哥这下总成了吧。”

丽莎当即破涕为笑用手攀着那青年的胳膊道:“姐姐都答应了,回去告诉爹爹去。”

那青年望了望左右两边的这两人,既觉高兴又觉甜蜜。这一切被站在旁边的玧儿都看在了眼里,只觉一种说不出的酸苦涌上心头,

忽然台上曲风一转,戏台上来了出来两个小旦,拿着刀棒对打起来,台下的观众被那出神入化的武打所吸引,当打到紧要处,台下不由自主地响起喝彩声和春雷般的掌声。

两个小旦不为所动越打越紧,越打越欢,台下的掌声就越来越响。这时从后台又走出一红衣女子,女子手持一彩旗兀自在小旦之间挥舞,旗下两人正自刀棒相迎的打得热闹,忽的台下人影闪动,一个长身大汉子竟跳到台上,那大汉满口酒气,

也不管台上正在表演,伸出手便往红衣女子身上抓去。

玧儿在台下瞧得分明,只觉那少女举手投足皆有法度,显然武功不弱,那大汉却武艺平平。那红衣少女见大汉来袭,也不躲闪,卖个破绽,上盘露空。那大汉大喜,一招“饿虎扑食”,双手伸出,直取对方胸口。

那少女身形略偏,当即滑开,左臂横扫,蓬的一声,大汉背上中着。

那大汉收足不住,向前直跌出去,只跌得灰头土脸,爬起身来,台下一阵哄笑,那大汉满脸羞惭,指着台上三人撒泼般的吼道:“敢叫老子出丑,你们等着。”挤入人丛中去了。

旁观众人连珠彩喝将起来。那红衣少女掠了掠头发,把旗杆朝台上一插,站到了一旁。

玧儿看那少女时,见她十七八岁年纪,玉立亭亭,虽然脸有风尘之色,但明眸皓齿,容颜姣好。那锦旗在朔风下飘扬飞舞,遮得那少女脸上忽明忽暗。锦旗旁边是一中年汉子。

只见那少女和身旁的一个中年汉子低声说了几句话。

那汉子点点头,向众人团团作了一个四方揖,朗声说道:“在下林虎,这是小女爱莲,河北人氏。带这个戏班,走南闯北,只为糊口饭吃,各位绿林豪侠,有钱的捧个钱场,有人的捧个人场,谢了。”

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抱拳说道:“西域塞外是卧虎藏龙之地,高人云集,若是戏班有照顾不周地方,还请各位高抬贵手,多多包涵。”

玧儿见这林虎腰粗膀阔,甚是魁梧,但背脊微驼,两鬓花白,满脸皱纹,神色间甚是愁苦,身穿一套粗布棉袄,衣裤上都打了补钉,相比之下那爱莲却穿着光鲜得多。

林虎交代开场之后,那叫爱莲女子便端了个铜盆朝台下走去,台下众人纷纷慷慨解囊,有的见那爱莲姑娘长的漂亮又混混贫嘴的对她评头品足起来,爱莲走了一圈,一个铜盆已经装满。她抬头望望天,眼见太阳正中,自言自语:“看来已到晌午了……”

转身便回了幕后,旁边的林虎朝大家一抱腕道:“晨时表演已毕,各位下午请早。”

正要把插在台上的锦旗卷起,忽然人丛有人喝道:“大哥,就是这!”说话间有两个人一齐窜入圈子。

众人一看,不禁为这戏班捏了把冷汗。原来过上的这两人,一个是刚才被打下来醉酒汉子,另一个是身材魁梧的泼皮瘌痢头,这泼皮瘌痢头满脸浓髯,年纪大概三十来岁左右。台下见两人来闹场,哄的一片哗然。

那醉汉对众人喝道:“嚷什么?许他们在这搭台唱戏,就不许我大哥在这比武招亲?我大哥向来扶危济贫,见这戏班生计困苦,所以要日行一善,把他闺女娶了,好让他们结束这走南闯北的漂泊日子。”

那泼皮瘌痢头将身上的一个布囊朝地下一摔,嬉皮笑脸的朝着林虎道:“老丈人,这里是一千两黄金,足够你解散这戏班,开销下半辈子的了,你把这样花一般的闺女,嫁给咱家保管她这一辈子过得舒舒服服。”

醉汉帮腔道:“这等天上掉下的好事,真是你们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台下众人先是一惊,然后一片哗然。万万没想到,这泼皮癞痢头出手竟然如此豪阔,千两黄金莫说是娶个媳妇,就是买三两个庄园也绰绰有余,大伙纷纷目光投在这包袱上面,估摸着这黄金九成是假的,只是泼皮说笑而已。

那爱莲听到外面有人寻她开心,便掀了幕帘从后走了出来,只见她脸呈怒色,柳眉双竖,脱下刚刚穿上的披风,就要上前动手。

林虎拉了女儿一把,叫她稍安毋躁,随手又把旗杆插入地下仔细观察这两人。

而这边两个泼皮反而来了劲头,你一言,我一语,像演双簧一般,自己闹得个不可开交。

旁观的闲汉笑着起哄:“千两黄金?看你两人一身衣服也不像是这般有钱人,莫不是装了铅疙瘩来这里寻大家开心!”

台下一片哄笑。那泼皮瘌痢头听的此言头脸一红,扯着嗓子吼道:“放屁,当真是狗眼看人低,今个就叫你们开开眼!”

说着手往地上的布包一指,冲着那醉汉道:“你把这打开给他们闪上一闪。”那醉汉依言俯下身子打开包袱一个角,黄灿灿的金条一下全显露出来,那泼皮瘌痢头从中捡了一块在手中一掂,笑嘻嘻朝着台下道:“见着了吧,真金白银,如假包换,这么多的黄金恐怕你们一辈子也没见过,今个让你们在这大漠之边看到了,是你们福气不浅。”

转头得意洋洋朝着林虎道:“老丈人,这么些黄金要得要不得,就看你点不点头了。”

台下人一见真是黄金无疑,轰的一下又一片哗然起来。

第二十六章 黄金一千两

正在当口,台下跳上来一胖子,那胖子也不说话朝那醉汉呼的就是一拳,伸手便往地上的布包上抢去。

那醉汉侧头避开,回打一拳。

醉汉使的是长拳,胖子使的是五行拳,都是外门功夫。醉汉纵高伏低,倒也抵挡了几下。那胖子却是拳脚沉雄,招招威猛。

斗到几个回合,那胖子猱身直进,砰砰砰,在醉汉腰里连锤三拳,那醉汉连哼三声,抵受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下,忽地从袖口里面中取出尖刀,挥刀向胖子肚子上桶去。

众人高声大叫。那胖子跳起避开,伸手从腰里一抽,铁鞭在手,原来两人身上都暗藏兵刃。

转眼间刀来鞭往,鞭去刀来,杀得好不热闹。众人嘴里叫好,脚下不住后退,只怕兵器无眼,误伤了自己。那泼皮瘌痢头走到两人身旁,哈哈大笑道:“老子既然敢把这千两黄金拿出来,自然就不怕人来抢,兀那胖子乘老子还没有发火之前,速速滚走吧。”

胖子杀得兴起,哪来理他?那泼皮癞痢头忽地一跃欺身而进,一把抓住了铁鞭鞭头,一扯一夺,那胖子把捏不住,只得松手。

泼皮瘌痢头将铁鞭重重掷在地下,飞起一脚踢中胖子的肋下,只听得咔哒一声,那胖子从台上直飞出去,重重跌落地上,勉强站起来,口中喷出一大口血来,那胖子不敢多话,捂住胸口跌跌爬爬钻入人丛而去。

众人想不到这泼皮癞痢头竟有如此功夫,立刻刮目相看,台下一片叫好之声。忽听得一阵银铃响动,数十名小道拥着一个道长乘轿而来。众人循身望去,轿子没有遮也没有顶,远远望去那道长就像飘在群小道之上一样。

那道长离人群还有数十米,纵身而起,身边小道双手平举,那道长竟踩着小道的手飞奔而驰,猛的一借力便如大雁一般轻飘飘的落到了台上,玧儿一见此人,觉得面熟,再细细想来,心中猛的一震,这不是纯阳子还能是谁?

纯阳子似没有见到泼皮瘌痢头和众人一般,走上前去,向爱莲打量了几眼,微微一笑,说道:“为这黄金白银的打打杀杀,是比武招亲吗?”那爱莲姑娘红了脸转过头去,并不答话。林虎上前抱拳道:“在下姓林,领着这京西戏班来宝地挣两个小钱糊口,不曾晓得几位大爷闹场,小女爱莲已有相好,这比武招亲却是无从谈起。”

纯阳子道:“不是比武招亲那就好,若伤了我的美人,岂不是大煞风景?”

台下人一听“我的美人”四个字尽皆哗然,众人均想:“到底是红颜多事端,难不成这爱莲姑娘和道长还能有一腿?”

纯阳子也不在意,对着泼皮癞痢头和那醉汉道:“你们两个是自刎当场,还是劳本座动手?”

听得此言,台下众人又是一哗,刚才那泼皮瘌痢头的功夫大伙是瞧见了,均想:“这道长忒托大了,这两人都是好手,以一敌二岂是轻易的事情,不过若是连群小道一拥而上说不定还是大有胜算,这老道八成是要以众欺寡了。”

众人还在干想,那泼皮癞痢头和醉汉早已操起铁鞭和尖刀朝纯阳子头上砍去,那纯阳子似乎并没有发现,眼见两件兵器就要碰到脑门。

台下一片惊呼,那纯阳子忽的伸出双手,一只抓住铁鞭的末端,一只夹住刀尖,那泼皮癞痢头和醉汉脸上由青转红,十足全力想把两件武器拽回,却纹丝不动,纯阳子脸上微微一笑,阳极内劲一转运到手上,两件兵器顿时冒出白烟,泼皮癞痢头和醉汉只觉手上抓的不是兵器而是烙铁,拿捏不下赶紧放下手来。那纯阳子哈哈大笑,将两件兵器一搓,就似搓泥团一般揉成一个铁球。

台下人哪见过这等神功,无不骇然变色。站在一旁的十余小道齐呼:“道长神功无敌,绝世无双,赶武当……超少林……”

那泼皮癞痢头和醉汉自知不是敌手,慌忙跪在纯阳子面前磕头如捣蒜,那泼皮癞痢头一边磕头一边道:“小的瞎了狗眼,千不该万不该,也不该在太岁爷爷头上动土,偷了爷爷的千两黄金,爷爷看在小的上有老下有小的份上,饶小的一条狗命,小的以后给爷爷盖庙立牌坊,天天给爷爷上香叩头。”

纯阳子笑道:“尔等知道是太岁头上土不能动,不也是动了么,这会讨饶还有什么用?”

说着单手搭在泼皮癞痢头的肩上,一运真气,只见那泼皮癞痢头如被火烧一般惨叫不止,不屑一会便若无骨一般瘫软在地上,在一旁的醉汉被这一吓酒也清醒了,浑身如筛糠一般,吓的小便流了一地。

纯阳子一见污秽显出嫌弃之色,左脚一出,两人便横飞出了戏台,那醉汉跌在地上慌忙爬起来,挤到人群之中逃走了。

第二十七章 再遇纯阳子

林虎纵是走南闯北也未瞧得过这等本事,仔细打量一番纯阳子,只见容貌粗狂,约莫五十几岁的年纪,虽是道袍,但却是锦袍玉带极是华贵,心想:“这道长恐非一般人,许是开罪不得。”

林虎抱拳陪笑道:“那千两黄金还在地上,道长既然取了去,也算是完璧归赵,现在时辰也不早了,戏班下午还要演出,恕不奉陪,告辞……告辞……”

纯阳子道:“且慢!”

林虎道:“道长还有何事要吩咐?”

纯阳子道:“你说本座这手功夫如何?”

林虎道:“道长神功盖世,实真是生平未见。”

纯阳子道:“既然见到盖世神功,却也是你的福分,本座今观得你家小女,只觉得骨骼精奇颇有仙缘,本座要收她为徒与本座男女双修,他日成就不可估量。”

林虎大惊忙道:“小人父女是江湖草莽,怎敢与道爷放对?再说小女已经许给他人,请道长见谅。”

纯阳子望了爱莲一眼,脸上露出狡色道:“什么许给他人不许给他人,本座看上了,别说是黄花大闺女,就是别人老婆也由不得他人插手。”

林虎听得恼怒道:“在下领着这戏班,经历数载,奇谈怪事见着多了,却也没有见过当街强抢人学徒的,道长既是出家之人,就应顾得名声,今台下众目睽睽说出这等恬不知耻的话来,传到江湖上,岂不是贻笑大方?”

人圈中登时有人叫将起来:“道长喜欢男女双修,我等还没有见过,要不就在台上修上一修,叫我们饱饱眼福!”

众人都轰笑起来。那纯阳子奇道:“今天是什么日子?竟敢有人在大厅广众之下消遣本座,许是活的不耐烦了?”

正待发作,却见两女一男已经跃上戏台,纯阳子瞧得这两女,一个貌若天仙,肤如兰芷,一个体态婀娜,清新可人,都是倾城之色,比起那爱莲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顿时心花怒放起来,微微邪笑,说道:“本座生平最喜结缘,两位姑娘骨骼精奇颇有仙缘,当真是修我派仙功之良材美玉,速速遂我去修行吧。”

玧儿在一帮瞧的真切,心想:“这沈千凝、丽莎她们怎的能跑上去打抱不平?纯阳子如此好色,岂不是羊入虎口了?”

便在此时,却听得沈千凝娇声说道:“道长这老少通吃的本事,果真了得。大名鼎鼎的‘天山双绝’,原来是干的都是些欺男霸女之事,真是枉为一派之尊。”

纯阳子没想到这荒山大漠里,居然被这少女叫出自己的来历,心中微感诧异。却听得丽莎在一旁插话:“这阳极内劲,我看只是内功厉害,若论招式还不及我们家传的玉兰手的变化之多。”

纯阳子闻得此言,更觉这小女子不懂世事,可爱的紧,大笑道:“天山双绝的功夫岂是这玉兰手可以相比的,来来来来,我不运内力,姑娘只消打到我一拳,便算是你赢了,好不好?”

沈千凝娇声道:“你是武林前辈,说话算话不算话?”纯阳子笑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人圈中登时又有人叫将起来:“快动手罢。这是在说书么?”

众人又是哗然一片。沈千凝微微皱了下眉,含嗔不语,脱落披风,向那纯阳子道一万福。旁观众人见过那纯阳子的武艺精绝,心想:“这姑娘看起来娇身惯养,弱不禁风,还不徒自给这老道送上门去?”

纯阳子衣袖轻抖,人向右转,左手衣袖突从身后向沈千凝肩头拂去。

沈千凝见他出手不凡,微微一惊,俯身前窜,已从袖底钻过。哪知这纯阳子招数好快,她刚从袖底钻出,他右手衣袖已势挟劲风,迎面扑到,这一下教她身前有袖,头顶有袖,双袖夹击,再难避过。沈千凝左足一点,身子似箭离弦,倏地向后跃出,这一下变招救急,身手敏捷。

纯阳子叫了声:“好!”

踏步进招,不待她双足落地,跟着又是挥袖抖去。

沈千凝在空中扭转身子,左脚飞出,径踢对方鼻梁,这是以攻为守之法,纯阳子只得向右跃开,两人同时落地。

纯阳子这三招攻得快速异常,而沈千凝三下闪避也是十分灵动,各自心中一惊,互相望了一眼。沈千凝玉手一挥,再次进招。两人斗到急处,只见纯阳子满场游走,身上锦袍玉带灿然生光;沈千凝进退趋避,素沙罗裙,似乎化作了一团白云。

玧儿在一旁越看越是喜欢,心想:“沈千凝不但人长得漂亮,竟然还练得如此一身武艺,实在难得。”

他笑吟吟,正看得兴高采烈,忽见纯阳子长袖被那沈千凝一把抓住,两下一夺,嗤的一声,扯下了半截。

沈千凝向旁跃开,把半截袖子往空中一扬,娇声笑道:“纯阳道长,我们得罪了。”转头对林虎和爱莲道:“这就走罢!”那纯阳子脸色一沉,喝道:“休得放肆!”

双手抓住袍子衣襟,向外分扯,锦袍上玉扣四下摔落。他将道袍一褪,扔向群小道。

只见纯阳子内里穿着蓝灰色缎子的中衣,腰里束着一根拂尘,一运真力,忽然脸上通红,头顶冒出热气。他左掌向上甩起,虚劈一掌,这一下可显了真实功夫,一股凌厉劲急的掌风将几尺开外的沈千凝衣带震得飘了起来。

这一来沈千凝、丽莎和她身旁的青年都是一惊,心想:“这纯阳子果然名不虚传,功夫竟如此了得!”

这时纯阳子再不相让,掌风呼呼,打得兴发,沈千凝再也欺不到他身旁三尺以内,丽莎在一旁看的着急,苦自不会功夫,冲着身旁青年高喊道:“樊栎大哥,还不去帮姐姐。”樊栎被这当头一喝,猛自清醒,慌忙出招应对。

林虎心想:“这道长功夫出神入化,这姑娘和叫樊栎的青年再加上我们一齐都不是他敌手,这爱莲不跟他去恐也是徒劳。”

便叫道:“各位,不用比啦,在下愿将小女送给道长去修仙功了。”

连声呼叫,要三人罢斗。但两人斗得正急,一时哪里歇得了手?那纯阳子心想:“这时三美人尽数落入我手,我要伤这几个人是易如反掌,只是却不能动得我的美人半根头发。”

忽地左掌变抓,随手钩出,已抓住沈千凝左腕,樊栎见状大惊,使出全力朝纯阳子后背打去,纯阳子右手一挥正与樊栎双掌相对,只听得“咔哒”一声,樊栎双掌骨头被震断,人像风筝一般朝后飞了出去,沈千凝乘势向外挣夺。

纯阳子顺势轻送,她立足不稳,眼见要仰跌下去,纯阳子右臂抄去,已将她抱在怀里。旁观众人又是大骂,又是喧闹,乱成一片。

丽莎站在一旁羞得满脸通红,跺着脚大叫道:“快放开我姐姐!”

那纯阳子既不气也不恼哈哈笑道:“你叫我一声亲哥哥,我就放你姐姐!”

说话之余左手伸出,又将丽莎挽入怀中,丽莎气的全身发颤,用力一挣,但被他紧紧搂住,却哪里挣扎得脱?

纯阳子哈哈一笑,伸出嘴去就想左右一亲芳泽。

第二十八章 接连遇强手

忽的白光一闪,纯阳子只觉脑后生风,一股劲力骤然而至,纯阳子心中一惊,慌忙把两女放开,回过身来双手便挡,哪知那人在空中姿势一边,双腿齐飞,但两腿左一脚右一脚,连环六脚,都是快要踢到他身上时倏地收回,然而已将他逼得连退六步。

纯阳子一运真力,纵身跃起,空中转身前扑,左手双指点向那人后心,忽听身旁一声长啸,那人双手一转一股劲风猛向腰间袭来。

他不暇攻敌,先拆来招,右掌勾住来人手腕一带,哪知来人丝毫不动,自己却被他反力推了出去。

纯阳子自出道以来,从未遇到劲力如此深厚之人,不由得想起那日在大船上碰到墨、羽两大高手之事,心道:“我原只知大师哥武功胜我一筹,没料到接连碰到硬手,这人如此神力,似乎还在这些人之上。”

他不敢怠慢,猛运阳极内劲,落下地后,身子便如木桩般猛然钉住,毫不摇晃。叫道:“好家伙!来着何人!”

叫声未歇,那白衣人左掌已欺到身前,运掌之快,手法之奇,生平未见。

纯阳子瞧得分明,白衣人原是个十五六岁少年,长相英俊无比,好似在哪里见过。一时不及多想,左肩微侧,锁骨一缩,来掌打空。

那白衣少年适才跟他一带一推,已察觉他内劲至阳至刚也是深厚无比。纯阳子不敢怠慢,使足生平绝学,出手如电,眼见一掌便可打到他肩头,知道对方滑溜异常,在间不容发之际竟尔躲开,不觉也是一惊,喝道:“你这是什么身法!”

拳随声落,呼呼数招。他拳法乃是天山绝学混元拳,纯阳子苦练二十余年,功力之纯,收发之速,实已臻炉火纯青之境,但是竟然一招也打不到那白衣少年。

纯阳子既惊且佩,眼见那白衣少年翩翩起舞,身法飘逸,宛如白龙。心想:“我纯阳子在武林中享名已久,就是几个徒儿出来,武林中一般好手都敌之不过,现在这少年年纪轻轻却犹在我之上,武功路数更是完全看不出来,当真是天底下稀奇古怪的事情。”这时哪里还敢有丝毫怠忽?

刚打了一会,那白衣少年似乎已经将混元拳的诸般变化了然于胸,越打越快,意到即收,未沾先止,可说是熟极而流。

纯阳子心想:“我在天山跟师兄拆招,也不过如此。”

但与师兄拆招,却知其拳路,所以并无凶险,这白衣少年招招手法看似灵动,却是拳掌沉重,万万受不得他一招,霎时之间,背上冷汗直淋。他急欲脱身,出招竭尽全力,更不留情,心想:“再不使出平生绝学,恐是跑也跑不掉了!”

这时旁观众人越积越多,大伙都气恼这老道轻薄无行,仗势欺人,眼见这白衣少年身若游龙,飘逸灵动,占得上风,齐声鼓掌叫起好来。

在一旁的沈千凝和丽莎眼见纯阳子给绊住,心中大喜,再看这白衣少年英俊潇洒,在一旁瞧得竟如醉如痴,爱慕之情油然而生自不在话下。

这是一道劲风刮过,只见两条人影夹着呼呼风声,两人越斗越紧,那纯阳子将本门的伏虎掌、霹雳拳、水游掌、沾花指、八卦掌等等上乘功夫全都使上了,竟然丝毫奈何不了那白衣少年,旁边人看的是眼花缭乱。又斗了一会,纯样子便渐落下风。

再拆得数十招,纯阳子突然拳法一变,身形便如游鱼般游走不定。

这是天山派师祖私下传授给纯阳子的绝学“天马神游拳”,这套拳法乃是天山派师祖偶遇张三丰,张三丰在天山之巅所授,由于神拳威力无匹,天山祖师都不曾使用过,后来见纯阳子悟性极高,怕神拳失传,这才私下传授给他,就连他师哥白里冰也不曾习得。

这等保命的绝招,纯阳子那日在船上遇到墨、羽两人也未曾使出过。但见他倏进倏退,忽东忽西,旁观各人眼都花了,似乎不是一个人而是数个人在合围那白衣少年。

那白衣少年,虽然武功精奇,却好像一时也看不明白他的身法,竟无下手之处,忽然纯阳子双手一缩,人往回一跳,双手合十,暗自将全身所有内劲聚在手上,猛的使阳极内劲归元式,那白衣少年未明就里,左手伸出与纯阳子双掌一对,只觉一股奇大之力正面过来,手中陡然剧震,脚下戏台吃力不住“哗”的一声塌了半截。

那白衣少年朝后一跃,卸了大力又翻身上了戏台。却见那纯阳子借了这力,往后直飞,后面众小道赶忙用无顶轿子将他接住。

纯阳子本以为那白衣少年,中了这归元式不死也得重伤,却见他卸了真力竟丝毫无恙,又跳上戏台,暗自心惊之余,忽听得身后人声鼎沸,刀剑之声大作,原来庄子里发现戏台这里有人闹事,上百家丁持了兵器正从后方赶来。

纯阳子眼见情势不妙,也顾不着那千两黄金了,对着小道高喊:“快!快!我们走。”

那些小道功夫兀自不弱,待到家丁赶来之时早已溜得没有了踪影。

台下众人眼见数百家丁过来清场,怕被误伤,随即散去。

那些家丁赶来后,慌忙扶起刚才被纯阳子打伤的樊栎抬回庄子,剩下的众人,却不知刚才发生的情形,眼见大小姐二小姐站在戏台旁边,怕遭不测,将这戏台里三层外三层的团团围住。

蓦地里听得一个威严的声音喝道:“谁敢在此造次!”

蓝影晃动,有人自旁窜到,举手朝着站在台中的白衣少年就是一掌。

那白衣少年随手一格,那蓝影人竟然立足不定,急退数步,眼见便要坐倒在地,那身穿蓝袍之人微运真气,朝后空一翻,纵了回去这才立定。

沈千凝和丽莎一见此人同时叫道:“爹!”这人正是沈千凝和丽莎之父沈从文。

第二十九章 秀才遇到兵

沈从文不待两人说话,朝着那白衣少年吼道:“好俊的身手,怪不得敢在此撒野!”

那白衣少年正欲说话,沈从文左掌提起,猛力击落,白衣少年身形一晃,那掌收势不及打到了戏台的柱子上,喀喇喇一声响,戏台柱子竟自断成两截,沈从文见两击不中,气得脸色发白,纵身高跃,疾扑而前,双拳“飞燕式”,往他两边太阳穴道打去。

白衣少年仰身避开,左足一点,飞身跃入沈千凝身边,沈从文以为那白衣少年要对女儿不利,腰带一紧,使一招“平沙落雁”,身子跃起,向那白衣少年疾撞过去。

少年知他来势凶猛,当下不敢怠慢,拧过身躯,左掌往外穿出,不自觉使出“金刚伏魔手”往他小腹击去。

沈从文虽向右避过,但那掌风却兀自将他衣服撕开一条口子,沈从文心下骇然右掌疾向对方肩井穴插下。

白衣少年左肩微沉,避开敌指,不待左掌撤回,右掌已从自己左臂下穿出,这种招式一反常规,沈从文更是平生未见,臂下这一掌出敌不意,沈从文左臂一沉,手肘已搭在他掌上,只觉一股至阳巨力从手肘传来,沈从文再也拿捏不住猝然倏地飞出戏台,台下家丁大惊,联手托住沈从文,他从自后一借力,空中一翻又跳回了擂台。

沈从文心中大奇,暗想:“这少年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怎的这功力竟如此深不可测?”

他知不是那白衣少年的对手,大声喝道:“旗木格,旗旗木,麦麦提,托乎提还不上来帮忙。”

那少年又欲上前解释,两侧抢上四名力士,四人身形巨大,皮肤黝黑,赤裸上身,如四个巨人一般朝那白衣少年扑就而来,旗木格与旗旗木扑向那白衣少年身后,各伸双手去抱。

玧儿左脚反踢,砰砰两声,将两人踢得直掼出去。这时,麦麦提,托乎提同时扑到。

白衣少年右足一弹,掼的一响,踢飞了麦麦提,左足鸳鸯连环,托乎提跟着飞出,正在此时旗旗木已经爬起自左侧扑到。

白衣少年不欲伤他,左脚点地朝身后平跃,飞身便站上了刚才被沈从文打断的戏台柱子,沈千凝和丽莎在一旁,见这白衣少年风度翩翩,每一招每一式都似俊雅英伟,不由的看的如醉如痴,竟想再多看一会,却忘了解释的事情。

林虎和爱莲站在一旁也想说话,但那力士实在太厉害,接连想插句话,却怎么也没能凑进去,在一旁急的团团转。这四名武士在满洲语中称为“达尔罕布赫”,这是蒙古摔跤手最高的荣誉,沈从文请的这些奇人异士来,平时就在庄子里看家护院,防的就是在交流会上碰到搅局的武林高手。

那四人见吃了大亏,心中不忿起身还欲再战,却听得后面有人高喊:“且慢!”

循声望去,那说话之人正是沈从文,他旁还站着一个人。那白衣少年见到那人微微一笑,从戏台柱子上飞身下来,双手一抱拳道:“向管家,这是?”向达又仔细瞧了瞧赶忙朝沈从文说道:“老爷……这……确是……宋将军……嘱托的……玧少侠……”

一见双方停了下来,在一旁的沈千凝、丽莎、林虎和爱莲一齐围了过来,将事情的原委和沈从文说了。

沈从文横眼瞪了沈千凝和丽莎二人,满面通红,大声喝道:“你们两个是不是吓傻了?爹爹和少侠在这里相斗,怎么也不喝阻,若是中间出了什么岔子,我们沈家如何向宋将军交待?”

此话一出,沈千凝和丽莎兀自站在旁边脸色绯红不知如何作答。

沈从文哪懂得少女这点小心思,看着这样一风度翩翩英俊少年发了花痴,哪还能想起其他事情?倒是一旁的林虎道:“沈庄主,这却也怪不得两位小姐,庄主救女心急,那四位巨汉又不能近身,别说是两位小姐,就是我站在一旁想插句话也是插不进去。”

沈从文刚听他这么说完,恍然大悟般的将手往大腿上狠狠的一拍,猛捶胸顿足从袖口里抽出短刀,冲着玧儿道:“都怪老夫鲁莽,都怪老夫鲁莽,老夫这就自断一臂给少侠谢罪!”

此言一出,身边众人尽皆变色,向达、千凝一人一边抱住沈从文的大腿。一个喊老爷万万使不得,一个爹爹、爹爹喊的直哭。

玧儿更是大惊,慌忙阻拦道:“庄主,都是误会,相比贵庄的相救之恩,这点芝麻绿豆大小事又算的了什么,庄主真要是为这微枝末节小事伤神,传出去还不给天下英雄当成笑柄。”

沈从文听他说了,这才把刀放了下来。沈千凝心下稍安心想:“爹爹是个烈性子,今后可别再给他提起这事。”

这时庄丁已经拾起纯阳子丢下的千两黄金走了过来,沈从文朝玧儿问道:“少侠,这贼人的黄金在此,还请少侠收下。”

玧儿道:“这贼人黄金不知什么来由,在下江湖阅历尚浅,交给我恐误了别人的事情。还是交由庄主,全凭庄主定夺。”

沈从文是个商人,见白得了这千两黄金心中大喜,表面却含而不露正色道:“少侠果然侠骨丹心,视钱财如无物,这千两黄金恐是来路不明,暂且收入我庄,来日交由官府定夺。”

说完又吩咐下人,送了百两白银给林虎老小算是补偿,林虎戏班本是江湖卖艺的,从未见过如此大钱,欢天喜地去了自不在话下。

安排妥当之后,沈从文协了玧儿便回了庄子,在大厅沈从文道:“适才交手,只觉少侠年纪轻轻,拳脚功夫却出神入化,内力更是深不可测,不知少侠师承何门,竟有如此造诣?”

玧儿也不隐瞒便把在沙漠里的奇遇和诸位说了。

众人听了尽皆骇然,沈从文惊呼道:“这沙漠中一直传说有蓬莱仙洲,少侠这等机缘,定是文殊菩萨指引,见得如来佛祖显圣,当真是功德无量,无上法门,阿弥陀佛。”

说罢吩咐下人,摆酒宴席,祭天祭地,为玧儿祈福洗尘。

第三十章 忘年惜才子

席间,沈从文借着酒劲对玧儿道:“老夫在这塞外经商多年,一直有块心病终是不能解脱,少侠年纪轻轻却是人中豪杰,可否帮上一帮?”

玧儿不解道:“庄主富甲一方,还有未能解脱之事?若是与在下能帮上忙,定当尽力为之。”

沈从文摆了摆手笑道:“老夫这膝下只有两个女儿,老夫视这她们为掌上明珠,如今年事渐渐大了,空有这家业却无人继承,只盼她们能找一好人家,少侠可否将老夫这二女收了去,遂了老夫心愿?”

玧儿又是惊诧又是欢喜,忽见隔桌正看见沈千凝和丽莎正含情默默的望着自己,顿时全身便酥了,口舌也变得不利索了,脸上涨红结结巴巴道:“这……这……”

沈从文见他有意,哈哈一笑道:“少侠定是觉与她们相处的得日子少了还不是太了解,也罢也罢,待得你们相处之后再从长计议。”

酒过三巡,众人皆酩酊大醉,沈千凝和丽莎领着家丁直将玧儿送到暖春阁这才离开。

第二日一早,沈千凝和丽莎一齐过来给玧儿送早点。

一连十几日,沈千凝和丽莎两人伴着玧儿,唱歌猜谜、讲故事说笑,沈千凝像大姊姊照顾弟弟一般,细心体贴,无微不至。

而丽莎则像小妹妹一样,活泼机灵,讨喜可人。三人每天腻在一起。

沈千凝跟父亲学武之时,玧儿和丽莎在一旁观看。看到兴时,丽莎在旁边鼓掌,玧儿时不时的点拨几下。

沈从文见他三人是越见越欢喜,曾数次露出口风,愿将万贯家财传与他,但见他并不接口,此后也就不再提了,但待他极尽亲厚,与自己家人子女丝毫无异。

沈家虽不是官宦却是巨贾,两个小姐还须学的琴棋书画,所以二女每日习字时,都要拉着玧儿伴她们一起学书。

玧儿自小便在汪直府中由名师教得书画,此时正好一展身手,两个小姐知他武功超群,却不知他书画造诣也自了得,见他妙笔丹青、挥洒自如更是喜不自胜,丽莎更是哥哥长,哥哥短的缠着玧儿学字学画。

转眼过了半月,这日玧儿和沈千凝在小书房中吟诗作对。

丫鬟春喜进来禀报:“小姐,黎二爷从中原回来了。”

沈千凝大喜,掷笔叫道:“好啊,我等了他好久了啦,到这时候才来。”

左手牵着玧儿的手,说道:“玧弟弟,咱们瞧瞧去。”

两人携手走在路上。玧儿问道:“黎二爷是谁?”

沈千凝道:“他是我爹爹的结义兄弟,叫做黎冰,平日里二叔对我最好。去年我爹爹请他到中原去办一件大事,这一晃就是大半年没见,正想他的紧,好容易回来了,一定要带着弟弟去见见他老人家。”

过了三进庭院,来到后厅,只听有人隔着屏风叫道:“是千凝吗?快请进,快请进。”

沈千凝道:“二叔不便出门,我们进去说。”

二人转过屏风,只见书房门大开,一书生坐在房内榻上,穿的是羽扇纶巾,手里拿着一柄洁白的鹅毛扇,笑吟吟在那扇了扇。

沈千凝介绍了一下便拉着玧儿入内坐下。玧儿来得这久了,庄子上下也去了不少,但这间书房却从来过,但见书房中琳琅满目,全是诗书典籍,几上桌上摆着许多奇珍异宝,看来皆非凡品,壁上挂着一幅水墨画,画的是一个将军坐在战马之上,在茫茫大漠之中伫立,手按剑柄,仰天长吁。左上角题着一首长诗:

“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少小去乡邑,扬声沙漠垂。宿昔秉良弓,楛矢何参差。控弦破左的,右发摧月支。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狡捷过猴猿,勇剽若豹螭。边城多警急,虏骑数迁移。羽檄从北来,厉马登高堤。长驱蹈匈奴,左顾陵鲜卑。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父母且不顾,何言子与妻?名在壮士籍,不得中顾私。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这词玧儿在宫里曾听内阁大学士教过,知道是曹植的《白马篇》,又见下款写着“百里散人醉梦涂鸦”八字,想来这“百里散人”必是那黎冰的别号了。

但见书法与图画中的笔致波磔森森,如剑如戟,但见力透纸背,直欲破纸飞出一般。见玧儿细观图画,黎冰问道:“少侠,看不出还有这等闲情雅致,这幅画怎样,请你品题品题。”

玧儿道:“小可斗胆乱说,二叔休怪。”

黎冰微微一笑道:“但说不妨。”

第三十一章 才子配佳人

玧儿道:“这幅诗画,写的是曹植作这首《白马篇》词时忧国忘家,英勇善战,视死如归的心情。只不过这首诗写于曹植年轻时期,他自称‘生乎乱,长乎军’,儿时随其父曹操南征北战。

八、九岁以后,曹操降吕布,战官渡,败袁绍,征乌桓,下荆州,破汉中等等,虽一直征战不息,但无论是当时中原的大势,还是曹植的家庭生活,都在逐步走向胜利旗帜之下,所以词中洋溢着昂扬奋发的精神,充满着信心和慷慨激昂的气息。

全文奇就奇在“边城多警急,胡虏数迁移;羽檄从北来,厉马登高堤。”

这四句话上,整篇文章不以讲叙军情事由问开端,却以“白马”二句突然而起,北宋郭茂倩云:‘白马者,见乘白马而为此曲,言人当立功立事,尽力为国,可以不念私也。’;这里应是驰马直起之后,突兀壁立一少年骑在装饰华美的雪白骏马之上,风驰电掣于广阔的北方原野,通向西北边疆的征途之景。

然而画中此人年过半百,茫茫大漠之中兀自伫立,手按宝剑却仰天长吁,那是一番无可奈何的心情。

但看这字里行间,又似是一腔愤激,满腔委曲,笔力固然雄健之极,但是锋芒毕露,大有同归于尽之势,只恐与曹植的原意略有不合。小可认为,书画笔墨讲究的是圆浑蕴藉,若是过求有力,少了圆通则显得凡俗了。”

黎冰听了这番话,一声长叹,神色凄然,半晌不语。

玧儿见他神情有异,心想:“我这番话可说得直率了,只怕已得罪了他。

但内阁大学士教这首《白马篇》和书画之道时,确是这般解说的。”

便道:“小可年幼无知,胡言乱道,尚请二叔恕罪。”

黎冰一怔,随即脸露喜色,欢然道:“少侠说哪里话来?我这番心情无人能懂,时至今日却你被看破了,真可说得是我生平一大知己。至于这笔墨风骨,老朽自少时皆是如此,恐改也改不过来了。承蒙指教,所言甚是。”

回头对沈千凝道:“快通知庄主,整治酒席,我要与这少侠痛饮三百杯。”

玧儿连忙辞谢,道:“不必费神。”

沈千凝含笑不语,拉了拉玧儿手兀自出房去了。

黎冰道:“少侠鉴赏如此之精,想是家学渊源,令尊必是名宿大儒了,不知名讳如何称呼。”

玧儿道:“小可自幼与父母失散,给人收养,没名没姓,二叔如此称许却是谬赞了。”

黎冰叹道:“才人如此,皆是命数。”

酒席之中黎冰当着沈从文的面对玧儿是大加赞赏,更与玧儿谈天说地,酒筵过后,黎冰又邀玧儿和沈千凝回到书房小坐,小谈片刻,黎冰道:“我平生自负诗剑双绝,见了少侠才发现老朽却早已是井底之蛙,老朽膝下无子,最心疼的就是这宝贝心肝,今见她能和少侠这般的人物在一起,我的心也就放下了。”

说着把玧儿手一扶搁在千凝的手上,黎冰接着道:“今日老朽先与你定个娃娃亲,待老朽把手上事情办了,定要回来喝你们的喜酒,到时生个白白胖胖的娃娃给我抱抱,哈哈。”

千凝、玧儿闻得此话,脸色霎时绯红。

千凝娇羞嗔道:“二叔,二叔。瞧您都说到哪里去了,我要回去休息了。”

玧儿见天色不早亦起身来告辞。正要出房,猛一抬头,忽见书房的墙上挂着一个宝匣,上面雕着两条青龙,二龙口中镶嵌一块宝玉,下方刻着“青釭剑匣”。

他心下一惊,当下不动声色,出去之后辞了沈千凝,独自回到暖春阁之中。

在暖春阁内,玧儿睡在雅洁的枕衾之上,辗转难眠,心中闪出万千疑问:“为何这里会有青釭剑的宝匣了?里面装的是青釭剑吗?这青釭宝剑不是在我手上断掉了吗?这里面到底有甚么蹊跷?”

想了半天也没有想的明白,忽一转念暗自思索:“何不去一探究竟?”想到此挥掌向着烛台虚劈,嗤的一声,烛火应手而灭。

睡到半夜,玧儿穿起衣服,爬将起来,悄悄来到黎冰的书房,刚欲进去,忽然远处传来喧嚣之声,玧儿一惊,翻身跳上房去,但见远方火把星星点点,侧耳听去,似是有人在吹号角,仔细听取,号角之声此起彼伏,再望远方,那繁星点点越聚越多,吹号角之人相距甚远,显然是在招呼应答。

玧儿觉得奇怪心想:“瞧瞧去。”

一展轻功奔出四五里路,来到庄子的外围,只见庄外聚集了中许多人,有的还打着灯笼,还有好些人来来去去,不知忙些甚么。

玧儿抬起头来,只见门口的房梁上面黑黝黝的有三四个人蹲在那里,灯笼移动时亮光一闪,这些人手中的兵刃射出光来。又等了一阵,只见众人匆匆忙忙都向庄外走去,玧儿心中更加好奇,寻了个四下无人地方,深吸一口气纵深跃出,房梁上之人并未察觉。

第三十二章 庄外有乾坤

玧儿紧跟着众人出了庄去,庄外道路东转西绕,曲曲折折,走到尽头是个沙漠树林,接着玧儿攀上树林后的小丘,向远方望去,只见一行人高举灯笼火把,走向沙漠边缘。

玧儿展开轻功追去,待奔到临近,玧儿伏在一块沙岩之后,远远望见沙漠之中泊着数条沙船,这沙船十分巨大竟有几百尺之巨,上面有巨大的桅杆和帆,下面有百十头骆驼在前面拉着,人众络绎上了沙船,上船后便即熄去了灯火。

玧儿待最后一批人上了船,才悄悄跃出,落在一艘最大的沙船后梢,乘着开船的声响跃上了桅杆,又从桅杆跳到船顶,从船顶的缝隙中向下望去,舱内一人居中而坐,那人穿的是羽扇纶巾,手里拿着一柄洁白的鹅毛扇,不是黎冰还能是谁?

众沙船驶出里许,沙漠中号角之声又“呜呜”传来,为首的沙船上一人走到船首,也吹起号角。

再驶出数里,只见沙漠来了成百上千骑骆驼的人,放眼望去,人似蚁聚,不计其数。为首沙船的那人号角长吹三声,拉船的骆驼骤停,几十名骑骆驼的人飞也似的从四方过来。

玧儿心下好奇,不知是否将有一场厮杀?再低头瞧那百里散人黎冰却是一派气定神闲之状,不时的用鹅毛扇子扇来扇去。

过不多时,领头骑骆驼的人纷纷靠近,或一二人、或三四人不等。各人进入大船船舱,都向黎冰行礼后坐下,对他执礼甚恭,座位次序似早已排定,有的先到反坐在后,有的后至却坐在上首。

只一盏茶功夫,诸人坐定。这些人神情粗豪,举止剽悍,虽作西域人打扮,但却是明朝人,看来个个身负武功。

黎冰举手说道:“周将军,你探听得怎样了?”

座中一个彪型大汉子站起身来,说道:“回禀长史,哈密国罕慎率领罕东卫、赤斤蒙古卫万人,攻克哈密城,再连克八城,吐鲁番汗国阿黑麻汗长子帖木儿预定今晚连夜从这里过。”

黎冰道:“阿黑麻东部自立为汗,抓其长子做为人质,才可巩固我哈密卫势力,可见其随身带得财宝?”

“我见他们落沙船时众亲随抬着三十多箱财物,看来都很沉重。”

“他带了多少兵马?”

“马军二千,沙船上约莫是一千名左右。”

黎冰向众人道:“在坐各位,大家说怎样?”诸人齐声道:“皆听长史号令。”

黎冰双手向怀里一抱,说道:“大明朝派吾等驻守哈密卫十年,今日终可以合围吐鲁番汗国,若能成功擒获帖木儿,除了这大功一件,这金银财宝咱们尽数取来,在坐人人有份。”

众人轰然叫好。玧儿这才明白,原来这群人都是明朝哈密卫长史的督军,看来这黎冰八成就是哈密卫长史。

黎冰羽扇一扇道:“事不宜迟,马上动手。周将军,你带五百人马,再去哨探。”那大汉接令出舱。

黎冰跟着分派,谁打先锋、谁作接应、谁率领去钻破敌船船底带人烧船、谁取财物、谁擒拿军官,颇有大将之风。

玧儿暗暗称奇,适才与他共席时见他老态龙钟,谈吐于山水画石之间,宛然是一个半残废的老者,哪知竟是统领万军的武将。

黎冰吩咐已毕,各人正要出去分头干事,座中一人站起身来,用生硬的汉话说道:“咱们哈密卫一向不干涉他卫之事,若帮帮罕慎也就够了。这般和吐鲁番汗国大动干戈,若不成功,咱们在西域还耽得下去么?速檀阿黑麻骁勇善战,他的儿子更加是得罪不了的。”

玧儿听这声音好熟,凝目看时,原来是那日在沙漠里面西域五魔的两个弟子,当时被玧儿打晕之后,不知是什么原因他俩竟混迹到了这里。

黎冰脸上变色,尚未回答,众人中已有三四人同声呼叱。

黎冰道:“东厂派尔等来,不过是个观战,哈密卫的份内事,还没有东厂说话的份,就算哈密卫闹个全军覆没,那也是死而无悔。”

那两人其中一人生硬的道:“好啦,你们干你们的,我们是东厂的人,可不趟这锅混水。”

二人转身就要走出船舱。两名军士拦在舱口,喝道:“此时大战将至,岂能随意出入,若是稍有走漏风声,这几千兵重还不全军覆没?”

两人同时双手挥出,生硬骂道:“滚开!”

拦门两军士登时跌在一边。这两人正要钻出舱门,突觉背后一股掌风袭来,当即偏身让过,一人左手已从靴筒里拔出一柄匕首,另一人从腰带上拔出软刀,同时向后戳去。黎冰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左手疾伸,将他两人左臂格在外门,撩开重拳斗出,砰的二声,结结实实打在二人胸口。

这两人一个踉跄,向后便倒,黎冰借掌力一弹,坐回原位,如未发生一般。两人倒地之后身后武士刀剑齐下,两人立时毙命。几个人提起两人尸身投入沙中中。

黎冰道:“在坐众位,大伙儿奋勇当先。”

众人轰然领命,各自回去。

片刻之间众沙船与千骆驼,并肩东行。而黎冰的旗舰大船则在后压阵。行了一阵,远远望见数十艘沙船上灯火照耀,向西驶来。玧儿心想:“这些沙船,便是那个帖木儿的船了。”

玧儿悄悄爬上桅杆,坐在横桁之上,隐身于帆后。

忽听得各处船上海螺声此起彼和,群船掉过头来将牵引的骆驼绳子解了,扯起风帆。

其时方当秋末,东北风正急,群沙船风帆饱张,如箭般向南方疾驶。

黎冰所坐的大船原本在后,这时风急起来,反而领先。

玧儿坐在横桁之上,阵阵寒风自背吹来,只觉凉气刺骨,玧儿再往上一跃躲在帆中,这才好些,登高仰望,繁星在天,薄雾笼湖,却别是一番风景,只见后面的轻舟沙船又是一艘艘的抢到大船之前。

只听得小船上海螺吹起。两边船队渐渐接近,一会儿叫骂声、呼叱声、兵刃相交声、骆驼嘶叫声,从远处隐隐传来。

又过一会,远方起火,烈焰冲天,映得整个沙漠都红了。

第三十三章 沙场大演兵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天色渐亮,两艘沙船如飞而来,船首一人手中锦旗招展,大呼:“已见到了吐鲁番汗国的船只!右虎卫贺兰单领先攻打。”

黎兵坐在船首,摇晃鹅毛扇大声喝道:“好。”

过不多时,又有一艘小艇驶回,报道:“吐鲁番汗国出兵反击,贺兰单将军中箭,左虎卫仰查、中军彭冲正在全力夹击。”

不多时,两名兵士扶着中箭的贺兰单上大船来。

黎冰正待察看贺兰单的伤势,两艘小艇又分将重伤的仰查与其副将送到,并说彭军率众正陷入苦战。黎冰大怒,喝道:“兀那小儿竟如此猖獗,老夫亲去会会他。”

玧儿见状心中暗惊:“这占木尔果然不是寻常角色,是要去看个究竟。”

正欲转身,却见黎冰已经走到了船头,但见他放下手中的鹅毛扇,从袖口掏出一个火筒,朝左上方一指,一枚红色信号弹夹着哨声,飞入高空。

接着又朝右方一指,一枚绿色的信号弹夹着哨声,飞入高空。

没待多时,只听得四周发出巨响,数十艘大船的红衣火炮,朝着那沙漠的深处亮出火舌,火炮落处仿佛浇了桐油,瞬间沙漠之中变成火海,宛如白昼,期间厮杀声不绝,响彻千里。

猛听得四面齐声高呼,纵目望去,却见数十匹骆驼后面拉着一人飞奔来到大船,来人赶来禀报:“启禀主公,占木尔已经被生擒!”

黎冰大喜,被人簇拥着又回了船舱,过不多时,战鼓齐鸣,成千上万的骆驼兵将占木尔的手下、卫兵、随从等陆续押上各个沙船。

玧儿从缝隙中看去,只见这占木尔银袍白锦衣已经小半被烧,头上留了小辫,双手被缚,两眼紧闭,想是被烟熏的厉害,但胸口起伏,仍在呼吸。

这时天已大明,日光自东射来,直射在漫天遍野群沙和狼烟之中,犹如万道利剑穿梭过来飞舞一般。

黎冰传出号令:“众主将齐赴伊帕尔汗山庄,开宴庆功。参将及统领率部回自己的营地,听候论功领赏。”

兵众们欢声雷动。

大小沙船和骑着骆驼兵甲向四方分散,渐渐隐入烟雾之中。

秋冬季风一吹,厮杀场地尽皆掩埋,只有空中秃鹫来回飞去,星星点点,大漠孤烟直,黄沙荡漾,又回复了一片宁静。

待得船队回庄,玧儿等黎冰与众人离船,这才乘人不觉,飞身跑回庄内。

众将大胜之余,个个兴高采烈,哪想得到桅杆上一直有人躲着偷窥。

玧儿相准了方位,仍从来时的庄后围墙跳进,然后悄悄的回到了卧房。

这时服侍玧儿的丫鬟已到房前来看了几次,只道玧儿还在房里大睡懒觉。

待得玧儿打开房门,两名丫鬟赶忙上前请安,送上早点道:“这是小姐早晨亲自差我们送过来的,二爷和两小姐在书房相候,请您用过早点,过去坐坐。”

玧儿跑了一晚肚子早已饥肠辘辘,吃了好几笼鸡汁蟹黄汤包,这才随着丫鬟来到书房。这时沈千凝正和黎冰下棋,一见玧儿黎冰抬头笑道:“这沙漠之中风高浪急,扰人清梦,昨晚少侠在桅杆横桁之上可睡得安好?”

玧儿冷不丁的一语被他点破昨晚之事,心下十分诧异,再被他一问,脸上通红,登时窘住不知如何作答才好。

沈千凝在一旁咯咯笑道:“二叔那万千人马,夜里那呜呜呜的海螺声犹如四面楚歌,是聋子才听不到了,玧哥哥好奇看看又有何妨。”

黎冰一笑了之,再不提此事,转口说道:“本来老夫是要去前庄参加庆功大典的,但是昨晚见到少侠的身影,老夫忽然想起一件宝物或与少侠有莫大关联,由于事关重大,所以先请少侠来此一观。”

玧儿道:“当得拜观。二叔既为封疆大吏,其中所藏,定然都不是凡品。”

陆庄主令书僮取下墙上宝匣,正欲打开。蓦地里门外传来一阵吆喝,几个人脚步声响,听声音是一人在逃,后面数人在追。一人喝道:“你进了此庄,就如入了铜墙铁壁,还想得逃走?外面万千人马,快快束手就擒!”

黎冰若无其事,犹如未闻,说道:“这宝物原匣已经被毁,现在的剑匣是老夫根据前人的记忆,后来仿制的,少侠可曾觉得眼熟?”

玧儿正要回答,突然书房门砰的一声被人推开,一个半烧掉半截银袍白锦衣的人闯了进来,正是占木尔。

沈千凝一拉玧儿衫角,低声道:“这便是吐鲁番汗国的大王子占木尔。”原来吐鲁番汗国崇尚武功,以武勇著称于世,他们信奉的***教中将勇武称为“圣行”。

当地方的人习武成风,所以有“十个汗民,九个会打”之说。其中***“圣行”绝学以心意六合拳和阿里剑为尊,占木尔骁勇无双,所以深的其父阿黑麻的喜爱,他这两门绝学早已经练到六层,在西域早已经少有敌手,被黎冰部队的伏击时,左虎卫仰查和右虎卫贺兰单合击擒他不得,反被起打伤,后来黎冰使计用火药炸了沙船,占木尔虽有一身武艺,在猝不及防之下,还是被滚滚浓烟熏倒。

等到醒来,手足已被缚住。后被押解到庄上,彭军喝令人众将他押上来审问。占木尔见一直架在后颈的钢刀已然移开,当即暗运内劲,手指抓住身上绑缚的绳索,大喝一声,巧运双臂一招心意六合拳中“刀臂山门”立时将绳索撕断了。

众人齐吃一惊,抢上前去擒拿,被他双手挥击,早跌翻了数人。

占木尔乘机夺路便走,哪知帕尔汗山庄太大犹如中一座城池,其中房屋道路又多又杂,若无本庄之人引路,第一次来这里的人就是绕上一天,也休想闯得出去。

占木尔慌不择路,竟直接撞进黎冰的书房来。

彭军虽见他挣脱绑缚,知他决然逃不出去,也并不惊恐,只是一路追赶,然而见他闯进书房,却怕他伤了黎冰,急忙抢上前来,拦在黎冰所坐榻前。后面诸位将军甲卫都挡在门口。

占木尔不意逃入了绝地,用生硬的汉语戟指向黎冰骂道:“狗贼,你们打我汗国不过,便联合各卫部偷袭,现又行使诡计,炸沉船只,你们明人真是好厉害的本事,说出去也不怕天下人笑话。”

彭军哈哈一笑,说道:“你是吐鲁番汗国的王子,当然不懂我们中土人的规矩,中原有本奇书叫做三十六计,你可听得过?这就叫做兵不厌诈,你服是不服?”

占木尔道:“当然不服,我在中原时久闻中土人最懂礼义廉耻,哼哼,今日一见,却原来还不如我们这里的蛮荒野汉,笑话,笑话!”

彭军怒道:“什么?”

占木尔道:“中土人士都是一群倚多欺少的无胆流匪!”

占木尔汉话说的生硬听起来格外刺耳。彭军不怒反笑道:“今年尔等蛮夷倒是讲起道义来了,要是单打独斗胜了你,你便如何?”

第三十四章 再擒小王子

占木尔这话本是激将之计,正要引他说出这句话来,立时回道:“这里的人只要有人凭真功夫胜得了我,我就算口服心服,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这个胆?”

说着眼光向众人一扫,双手插在腰上,仰天狂笑,神态甚是倨傲。一言方毕,在一旁的小将沈练如早已按捺不住,怒喝:“老子一巴掌打的你这番邦蛮子满地长牙!”

抢入书房,一拳“直捣黄龙”,往占木尔胸口打到。

占木尔微微一笑,身子稍倾,敌拳已然击空,右手探出,往他后心一拍,内劲到处,把他一个七尺大汉直挺挺的向门口人丛中丢了出去。

彭军见他出手不凡,心中暗惊:“此人之勇果然名不虚传”,赶忙叫道:“蛮子有两下子,让我来讨教几招。咱们到外面厅比比如何?”

眼见对方武勇过人,彭军心想:“若自己打不过,便令兵士一拥而上,非得生擒这蛮子不可。”

占木尔道:“对你也不过三招两式,就打倒了,何必费事另换地方?”

彭军心中大怒,说道:“蛮子好大口气,看招。”

谁知占木尔不待话说完就左掌虚探,右手就往彭军的胸口抓去,这招叫“混天换海”,看虚却实是心意六合拳中的上招,占木尔说的轻松,手下却不留情招招攻敌要害。彭军暗骂:“小子手辣,教你知道我的厉害。”

胸口吸气,竟不退避,右拳摆出直击对方横臂手肘,左手凝拳,朝敌脸上打去。占木尔见他来势如电,心头倒也一震,暗道:“想不到中土之中,竟然也有这样的好手。”

疾忙斜退半步,双手外翻,以小擒拿手抓其手臂。彭军双脚点地扭腰左转,两手回兜,摆出熊抱之势。占木尔见他出手非同小可,不敢再有轻敌之念,当下全神贯注,使出心意六合拳上乘心法来。

彭军原是河南嵩山少林寺通贤禅师的俗家弟子,练得是少林罗汉拳,其所学皆是武学正宗,这时遇到强敌,当下小心在意,见招拆招,遇势破势。他知占木尔的功夫厉害,使出所学的少阳内劲,双手严守门户,忽见有隙可乘,立即使如影随形腿攻敌。

这彭军是少林俗家弟子,所学内功远不如外家技,而这如影随行腿乃是外家功夫的上乘,彭军是通贤禅师的得意门生,自然练得纯熟,随即暗念“拳打三分,脚踢七分”口诀,腿手其上,两人斗到酣处,只见书房之中人影飞舞,拳脚越来越快。

众人见两人武功精绝,都屏住呼吸一旁观战。

占木尔见久斗不下,心中焦躁,暗道:“再耗下去,时刻长了,就算胜了他,要是再有人出来邀斗,这可如何是好?”

内息一提,振了振精神,使出绝技“心随意动”,旁边人见了只觉人影晃处似乎有二头四臂,不觉暗惊此人功夫了得,忽听得砰的一声,彭军肩头中拳。

他一个踉跄,向后倒退,眼见敌人乘势进逼,斗然间飞起连环腿,朝着占木尔的胸前踢去。

这一招叫“飞影腿”,出腿快如闪电,出其不意,势如破竹。

占木尔想不到敌人落败之余,尚能出此绝招,待得伸手去格,胸口已被踢中。这“飞影腿”是通贤禅师传给彭军的保命的绝技,为的就是在落败时,一腿飞出,踢其要害,挽回局面。占木尔只觉胸口剧痛,大惊之下,双手合十,逆运真气,脸上泛红,忽大喝道:“下去!”

彭军眼见脚踢到占木尔胸前,忽感一阵巨力从脚踝直冲而上,腿骨嘎达一声,身子朝后直飞出去,正撞向坐在椅子上的黎冰。

黎冰左手伸出一粘,托住他背心,轻轻放在地下,但见彭军的小腿已然断裂,又惊又怒,喝道:“纯阳子是你甚么人?”

他这一出手、一喝问,大伙俱感惊诧。众人跟随黎冰多年,见他为人一般都是慢条斯理,突然见他发怒都是心中一惊。

占木尔听黎冰问起纯阳子,一呆之下,说道:“算你还有见识,还知我请的中原国师的名号。”

黎冰早已气的全身发抖,自言自语的失声怒道:“好,好,老夫找了这厮好些年,居然跑到西域去做国师了,贼子果然教得好徒弟。”

占木尔道:“小爷没空听你罗唆,失陪啦!”

转身走向门口。门口众人齐声怒喝,挺起兵刃拦阻。占木尔放声大笑,回头向彭军道:“你们汉人果真背信弃义,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彭军脸色惨白,朝黎冰说道:“众位将军,末将无能在蛮子面前失了威风,回头自当军法处置,今日技不如人由蛮子去了,来日再把他擒来定叫他心服口服。”

门口众人拔刀相向,心中都不愿意,但碍于形势,却也不好发作。

左将军陆广喝道:“放他走罢,谅你这蛮子自己也逃不了多远。”

占木尔道:“我的从人卫兵呢?”

众人听后一片哗然,陆广怒道:“贼蛮子得寸进尺,放你一人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休得放肆。”说完拔起腰中的绣春刀就要砍来,占木尔双手一翻,指着躺在地上的彭军说道:“再来单打独斗,这就是你的榜样,不放就不放吧,咱们后会有期。”

说着也学着汉人团团一揖,转身正要跳出书房,身后的黎冰忽道:“且慢!心意六合拳又称守洞尘技,这拳术是由心生意,又由意传化为拳招,说道渊源究根到底还是从我朝传到哈密的,这拳法有“外三合”和“内三合”之分,你所使的只不过是模仿龙、虎、马、蛇等的外三合拳法,老夫不才也曾遇高人指点学了点“内三合”的皮毛,要领教领教阁下的高招。”

占木尔一怔停下脚步道:“那自当奉陪。”

众人大惊忙劝道:“长史,您老人家犯不着跟这蛮子一般见识,若您有半点闪失,这西域自当大乱。”

黎冰道:“不用担心,他的拳法没练到家。”双目盯着占木尔,喝道:“老夫出招了。”占木尔心中迟疑,却不移步。

第三十五章 知音相见迟

却见黎冰右掌一挥,一阵劲风裹袭而来,占木尔抬起双臂正欲格挡,黎冰用手在椅边一按,凭着单手之力,身子突然腾空而起,左掌向占木尔头顶猛劈下来。

众人惊呼声中,占木尔举手相格,只觉来人巨力奇大,手不能动,眼前拳掌交织,飘忽不易,忽的一拳向肩头击到。

占木尔万料不到他的拳法如此怪异奇特,慌忙运起阳极内劲聚在左手招架。

黎冰悬在半空,身子重量全然压在占木尔左手之上,这时右拳发力,又快如闪电,瞬息之间连施五六下杀手。占木尔奋起全力,用阳极内劲想把黎冰震开,却感觉敌人似也有千斤巨力,哪里能挣的脱?

众人又惊又喜,望着两人相斗。只见黎冰右手一松,占木尔立刻使出绝技“心随意动”,顷刻之间又化作二头四臂,黎冰在半空毫不理会,由拳变掌刀,双手齐下,正打在他“秉风穴”上。

占木尔只觉巨力侵袭半身酸麻,只听得喀喀两声,双手手腕关节已同时错脱。

黎冰出手快极,双手在他肩上一捺,已借力跃回,稳稳坐在椅子之上。

占木尔直挺挺站在一旁,半步也挪动不了。众将军看得目瞪口呆,隔了半晌,才震天价喝起彩来。

左将军抢步上前,问道:“长史,您老可安好?”

黎冰笑着摇摇头,随即脸色转为凝重,说道:“把这贼蛮子带下去严加看管,不得再有半点闪失,一会我有重要事情要审问。”

几个兵士找来铁枷锁和脚镣将占木尔结结实实的绑牢,接着又来了几个兵士用担架把彭军抬了出去。

黎冰从身边的圆桌上捡起一枚核桃,伸手在他左胸穴道一弹,占木尔全身麻木渐止,心里又是愤怒,又是惊奇,还未开言,陆广已带人将他押下监禁。接着众人都退了出去。

黎冰见人已走远转身对沈千凝与玧儿笑道:“与少年人好勇斗狠,有失斯文,倒教人笑话了。”

玧儿见他好像与纯阳子颇有渊源,心中生疑,笑问:“为何二叔一提到纯阳子便大为恼火?他是不是做错什么事情,累得二叔生气?”

黎冰苦笑了一下摇摇头,道:“不错,那泼皮贼头确是恼人的狠。来来来,咱们还有要事相商,别让这泼皮的事情给耽误了。”

黎冰说完把手一挥,书童将将放在地上的宝匣拿了过来放在桌子上面缓缓打开,却见里面一道青气夺匣而出,沈千凝站在一旁情不自禁的“呀”了一声,自言自语道:“世上居然还有这等锐气宝物!”

玧儿一见此物全身陡然一怔,心中又惊又奇:“这不是青釭宝剑还是什么?”

黎冰抬手举起青釭剑,朝空中一挥,宝剑在空中划出一道青色光弧,剑气到处桌上的核桃立时断为两截,三人又再观此剑,黎冰拈着剑道:“这稀世异宝,吹毛断金,剑气贯虹,少侠可识得此物?”

玧儿楞一下点头疑惑道:“可是青釭宝剑?此物二叔是从何得来”

黎冰也不答话缓缓将宝剑放入剑匣,挥了挥手,那书童便随着他走进书房后面的厅门,玧儿和沈千凝随即跟上,但听得里面传来一阵呜咽哭泣之声,玧儿和千凝不禁都吃了一惊,待进得厅来,更是惊诧,只见沈从文和一个身材高瘦的中年汉子站立在床的旁边,掩面而泣。

那汉子身穿白色丧服,腰上系了一根草绳。沈千凝走近身去,叫道:“爹爹,陈三伯您怎么在这!”

沈从文用手抚着床边放声大哭,叫道:“千凝,千凝!你的表妹于青玉,她……她……已死了!”

沈千凝惊道:“那怎么会?青玉?……青玉不是去西域了吗?”

沈从文呜咽着不语用手指了指床上道:“前年这时,哈密卫得到消息说汪厂公被小人陷害贬到应天府,汪厂公的养子便带着人马逃到了西域,黎二叔得知此事便暗自派了青玉装作丫鬟混到厂公养子的人马之中打探虚实。

谁知青玉这一去便杳无音讯,前几日才抱着这口青釭宝剑奄奄一息的跑回庄子,我们连番救治,却也救不回来了,唉……”

玧儿越听越疑惑,侧目朝床上一看,躺在床上的那姑娘,苍白脸上还有几道血痕,玧儿见得此人只觉心头剧震,头嗡的一下就像炸开一般。

原来躺在床上的这个这姑娘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丫鬟青玉。

虽然个中区直还没有搞清,但是听到后来更无疑惑,他们所说的“汪厂公”,自是自己的养父汪直,眼见众人悲切,沈千凝在一旁也是漱然落泪,忍不住便要上前吐露自己的身分,但转念一想:“我一直未表明自己身世,他们却把这般大事悉数让我知晓,其中必有深意。”

第三十六章 奇庄遇故知

就在此时沈从文突然手起一掌,喀喇喇一声响,将身边一张木椅打塌了半边,说道:“二弟,你明明白白说给我听,说是去打探消息,现在厂公的养子下落不明,青玉又遭毒手,你到底搞的是什么名堂?”

黎冰叹了口气道:“都怪老夫失策,当时我得到厂公义子到此的讯息后,本来早该回来急报大哥,但想须得查明来人是真是假,便擅自派了青玉乔装成丫鬟混到其中,暗中保护。

岂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正好与东厂派来刺杀的人马前后撞上,东厂的人眼见事情败露,便与我们打了起来,这样一来便把青玉他们给跟丢了。

小弟暗中到处打听,才知他们皆是被东厂贼人所害。”

沈从文慨然道:“二弟,东厂本来和我们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咱们也不屑去惹他们。可是汪厂公自执掌西厂以来待我们恩重如山,现在青玉又无辜被害,咱们便是粉身碎骨,也得给他们报此深仇。”

陈三爷在一旁许久未说话,这时也忍不住拭泪道:“大哥说得是,咱哥三有今日的造化,都是汪厂公在皇帝面前用性命担待得来的,现小女能为厂公而牺牲也算死得其所。小弟最感抱憾的,是没能找到汪厂公的义子,否则也可转达大哥之意,要是能找到他再请他到这儿来,大伙儿竭尽所能到一齐到皇帝那里为厂公平反,就算不能成功,也要协助厂公义子做一番大成就。”

这一席话惊醒梦中人,沈从文抹去眼泪,向黎冰问起汪厂公义子的详情,黎冰手一挥道:“我们去后院生祠说罢。”

几人跟着黎冰,走到书房后院,后院果有一个祠堂,祠堂牌匾上写着“广德”二字,旁边立着一块崭新的功德碑文上面写着:“西厂汪直,恤军恤民,非但学识纲常之际犹萃其全,且于兵农礼乐之司共济其盛,治平绩著,举百年相沿陋习积弊一旦厘革,不但机户翻然更生,凡属兹土莫不途歌巷舞,欣欣相告,戴德无穷,覆载量弘。成化十五年启。”

黎冰领着众人进了祠堂,里面挂着各式各样的汪直的事迹和公德,居中挂着:“汪直久镇辽东图”。

玧儿在荒漠野岭外漂泊将近一年,从未见过亲人,此时见到汪直的名讳,不免泪眼朦胧,只见图中所绘是一处旷野,一个彪型武士,坐在千里马上,持着青釭宝剑,指挥着千军万马挥师迎敌。

玧儿知道这人便是汪直了,虽然图画似乎墨迹未干,但依稀可以感到金戈铁马的之气。旁边有三个骑马的副将,一个是沈从文,一个是黎冰,还有一个便是陈钺。

黎冰指着图画,向沈从文和陈三爷道:“两位贤兄,可曾记得成化十五年,建州女真首领伏当加声言要犯边,宪宗令汪直和我们前去征讨建州三卫,大破女真部族建下奇功之事?”

黎冰说了此言一出,众人皆神色黯然,沈从文垂泪道:“想不到建州这一别,厂公却遭此变故,现在唯一的养子恐遭毒手,这可如何是好……”

刚说到这里,黎冰忽将手中的宝匣打开,拿出青釭宝剑,朝地上轻轻一插,宝剑锋利无比直入地下条石之中,黎冰借力在地上一跪,众人大惊,沈从文和陈三爷一个箭步走到面前一人一边扶起黎冰齐声道:“二爷,你……你这是做什?”

黎冰摆了摆手道:“厂公对我们对我们恩重如山,此时若是厂公的义子就在我们面前,受得不受得我们三人这一拜?”

两人齐声道:“自然受得。”

黎冰回过头来朝着玧儿道:“玧少侠,请受我们三人一拜。”

众人听得此言大愕,玧儿更是大吃一惊,眼见三人就要朝他这儿拜来,玧儿慌忙走上前去抢先一拜:“三位伯伯,小侄确是汪长公的义子,唤作玧儿,辗转到贵庄得到救助,已经是天大的恩惠,受此一拜,岂不折煞?小侄无礼,先向三位伯伯拜下。”

沈从文又惊又喜,仔细又把玧儿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说道:“你当真是厂公的义子?这可太好了,太好了。”

陈三爷和沈千凝在一旁兀自不信,玧儿只得将如何来到昆仑寻宝又如何误入荒漠的情由简略说了。陈三爷在旁敲侧击,问他寻宝的诸般情形,又询问当日如何从宣府脱走的情况,待听他讲完。

黎冰道:“这孩子说得半点不错,我派出的探子打听的消息是一模一样,估计在这其中必是厂公的人中了东厂的埋伏,又被掉包了青釭宝剑,青玉舍命又把剑匣给抢了回来。”

陈三爷垂泪道:“真是苍天有眼,总算汪厂工安然无恙到了应天府,而且这青釭宝剑也没有落入东厂这群阉狗的手里,青玉也算是死得其所。”

闻得此言沈从文和千凝也暗暗落泪。

第三十七章 又是寻宝途

忽听沈从文道:“二弟,三弟,如今厂公的义子已经找到,不如我们将那占木尔押到京城,到皇上那里奏上一本,将厂公从应天府保举回来,重振西厂如何?”

黎冰咳嗽一声,叹道:“我听说现在京城东厂的尚铭和锦衣卫指挥使万通早已连成一气,那手握重兵的韩起凤现在又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贸然前往多半是徒劳无功。”沈从文急道:“那可如何是好?”

黎冰道:“老夫有一计,刚才玧儿说了厂公留了宝藏在乐都,我们把这些金银财宝寻了到应天府。找到厂公,让他来定夺,众位意下如何?”

沈从文和陈三爷互相望了一眼,沈从文道:“这主意好是好,这宝藏是厂公的,还得听听玧儿的意见,他若不愿意取或者厂公另有安排,我们莫要乱做好人,坏了厂公的大事。”

玧儿江湖阅历浅,听他们说的胸口发热,哪还有半点犹豫,连声赞同。沈千凝见他如此声明大义,紧紧抓住他的手,欢喜不已。

这一晚玧儿想起这一年来的诸多变故,以及在荒漠的各种机缘境遇,不禁思潮起伏,又怎睡得安稳?

次晨起身,听得脚步细碎,门外传来一阵幽兰香,原来是沈千凝和丽莎两个人端着洗脸水和毛巾走进房来。玧儿惊道:“千凝、丽莎,怎……怎么是你们俩给我……”

沈千凝道:“你是厂公的义子,照理说你是主我们俩是仆,服侍你一下又打甚么紧?”

丽莎说道:“玧哥哥长得俊俏,地位又尊贵,以后我和姊姊一齐嫁给哥哥,天天伺候哥哥那才是正事了。”

玧儿只觉脸上发烧,沈千凝顿了一顿,说道:“你洗脸后,爹爹和黎二叔有话跟你说。”

玧儿赶忙洗了脸。丽莎给他梳了头,三人一同来到黎冰书房。

沈从文、黎冰、陈三爷早已在里面等了,沈从文见他们进来,说道:“玧少主,厂公与我们三人有大恩,本来寻宝之事,应该由我们三人一齐去办,可是眼下突起变故,黎二叔即刻动身去镇守边卫,我也得在这庄子里面防范大敌,实不相瞒,陈三爷就是辽东巡抚陈钺,现下只由陈三爷带着兵马和小女千凝来护送你一程,玧兄弟千万莫怪。”

说着命人拿了装着青釭剑的宝匣交给玧儿,说道:“这是陈三爷小女青玉冒着性命夺来的,物归原主,请少主收下,待老夫和黎二叔待手上事情告一段落,自当赶来相助。”说到这里,只觉沈从文语气坚定,掷地有声。

玧儿站在一旁,心道:“无论是沈从文还是黎二叔,都是响当当的英雄豪杰,轰轰烈烈却不计个人得失,这次一定要尽心竭力去做,莫让人小瞧了。”

当即昂然道:“沈伯伯,小侄虽然年轻无用,在府上日子久了,这英雄气概,却也学得一二,这次寻宝事关重大,小侄定当竭尽所能,决不辱没了义父的名声。”

三人见玧儿人小志坚,不禁暗暗钦佩,黎冰叹道:“厂公果然好眼光,玧兄弟小小年纪却如此豪侠气魄,我辈虽镇守西域,像这般出类拔萃人物却见的不多,天佑我大明,厂公大事可成亦。”

其余众人听后皆点头称赞,沈千凝只在一旁痴痴的望着玧儿,旁人说话却好似半个字也没有听得进去。

第二日清晨,陈三爷、玧儿和沈千凝带了百余人马,装扮成行走的商队,告别了伊帕尔汗山庄的沈从文等人便匆匆上路,行了百十余里,转过一片草地,进了一个山谷,待到一棵大树旁的四五间小屋前。

此时天已将至傍晚,陈三爷把人马安置妥当之后,便带了玧儿和沈千凝进了小屋,屋外堆着杂草土墙与寻常农屋无异,进到屋中,却见精致富丽,房舍不大,但屋中摆设用具皆不逊色于庄子,锦衣美食,一应俱全,还有几名仆人烧菜做饭。

原来伊帕尔汗山庄在周边势力范围甚广,每隔一段距离便安插了隐秘驿站供长途跋涉之用。

三人用过饭后,陈三爷取了一间屋子自行睡去了,剩下一间屋子留给玧儿和沈千凝。

大事关头,两人也没有什么避讳,玧儿让千凝睡在床上,自己找了被褥拼凑了几个凳子睡在一旁,夜里两个年轻人单独相处,谈天说地互道衷肠,虽然是在赶路,但这种途中小憩,却给两人平添别样的滋味。

次日,两人洗漱完毕后,沈千凝取出风衣和长靴换上。

霎时之间,大富之家的小姐又变成了俏皮的小商女,玧儿则化成商队的小厮,虽然两人言谈举止不像,但只要不走近细看,也不致露出马脚。

第三十八章 轻入武威城

商队行了半月有余,不一日到了武威县,陈三爷只怕人多引起别人注意,便把人马在城外的农家安置了,自己带着玧儿和千凝,径去城内投店。

一进城,便见街上来来去去的甚多江湖汉子,哪知连问了数家,这客栈里面都已爆满。

店小二道:“再过三天,便是的西南鉴宝大会的好日子,小店早已住满了来自天南海北的淘宝人,你家到别处问问去罢!”

陈三爷只得带着他们往僻静的街道上找去,又找了三处客店,花了重金才在一个叫云来客栈的小店里找了两间上等厢房,陈三爷寻思:“东厂的耳目遍及天下,若是这样在街上行走,只怕还是给他们认了出来。”

陈三爷便领着两人到药店中买了些珠粉,又到街上买了几件大红大绿锦罗衣服,回到店里陈三爷从随身行囊中找出把假胡子贴在脸上,带上祖母绿的大金戒指,托了两个纯金的手球,待玧儿和千凝把衣服换了后,用珍珠粉和水给两人化了妆,还给玧儿一把象牙折扇。

三人在镜中一照,但见这副尊容有种说不出的土俗,沈千凝噗嗤一下笑出声来,陈三爷对两人说道:“行走江湖最大的忌讳就是泄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了,从现在起在这武威城里面,我们就装作京城路过的富商,你们俩就管我叫阿爹,我唤玧儿叫阿大,我唤千凝叫阿二,你们可听明白了?”

玧儿一面晃着象牙折扇照镜子,一面学着自己以前京城见到过的纨绔子弟样子怪腔怪调的笑道:“阿爹,阿大晓得了。”

玧儿本身就生的俊俏,给这珍珠粉抹了皮肤就白的像纸一样,然后这大绿的锦衣一穿,再配一折扇活脱脱就是一纨绔的病公子。

沈千凝本来就觉得好笑,听他怪言一处,更是笑的肚子抽筋,好容易才忍了住,她把行囊里的胭脂水粉拿了出来,给嘴唇上抹了厚厚的一层大红,然后在脸的两颊膜了高原红,就着玧儿口气道:“阿大哥哥,我们这么一副怪模样,便爹妈见了也认我不出,那是再也不用担心了。”

就这样三个人一前两后的,便到街上闲荡。

走了不一会儿,却见这集镇上人影穿梭如织,人人皆锦罗绸缎,个个都穿金带银。玧儿心中狐疑:“怎么这边陲小镇上的行人看起来比京里的达官显贵还阔绰?”

抬头一看却见沈千凝朝他笑嘻嘻的眨眼睛,正欲发问,忽然天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三人一阵小跑走到屋檐下面,眼见天边黑沉沉地,殊无停雨之象,陈三爷熟悉的朝身后巷子一钻,转过一条街,只见一间豪华阔绰酒馆中坐满了人,陈三爷朝站在门口门童低了三个像红宝石一样物什,一个小厮随即将三人领进去找了个座头。

店小儿泡了三杯茶,端上一碟翠仁松子、一碟水晶芙蓉糕。

玧儿往杯里一瞧,只见茶芽在热水的浸泡下慢慢舒展开来,芽尖朝上,蒂头下垂,在水中忽升忽降,时沉时浮,经过“三浮三沉”之后,最后竖立于坯底,玧儿轻轻一晃茶杯,碧波绿芽随水波晃动,芽光水色,浑然一体,相映成趣,煞是好看。

看着,看着玧儿不禁一愣心想:“这不过就是一边塞酒店,怎么小二随随便便就招待如此极品茶叶?”再用嘴一啐茶碗,一阵清香扑鼻而来,细细一品只觉茶中前味芬芳清冽,中味甘露回旋,后味却如谷山玉泉,真水无香。

三味一混,玧儿但觉心中犹见空山蛙鸣,口中只感唇齿盈芳。禁不住赞道:

“香气清高,味醇甘爽,真是茶中极品。阿爹,这茶叫什么?”

陈三爷微微一笑道:“这茶形细如针,故名‘君山银针’。

其成品茶芽头茁壮,长短大小均匀,茶芽内面呈金黄色,外层白毫显露完整,而且包裹坚实,茶芽外形很象一根根银针,雅称“金镶玉”。

阿大,今天这里有大事件要发生,只管看,莫要多言语。”

玧儿大惑不解,咬着瓜子解闷,忽听有人说道:“内承运库三位大人驾到,来宾勿要喧哗,客座多宝重位。”

语音刚落,四周顿时鸦雀无声,从大门口簇拥着走入三个人来,这三人清一色的蓝色镶金锦衣大褂,腰插象牙折扇,抱着拳走入酒馆,径直朝堂中间的三个檀木大座,大刺刺便坐将下来,跟着又有两人仆人走了进来站立在这三人两旁。

第三十九章 鉴宝遇真器

这三人刚一坐下,店家便抬了方条长桌放在他们前面,桌上摆着是一个精致的玉壶,三人浑然不觉坐在大厅人群之中,自顾自的喝茶聊天,再也没去理会大厅众人。

忽听得身旁在坐一个年轻汉子道:

“三年一次内承运库选宝,场面当真不小,别说这武威城里就已挤满了巨商贵胄,就连内承运库的三财圣手都给请来了。”

另一个带着碧绿翡翠戒指的汉子道:“那自然啦。别说万贵妃大寿,就是这武威重器和内承运库选宝这两大盛会合并一起举办,如此浩大的声势,哪一个玩宝的不要过来见识见识?再说,现在三财圣手都来了,听说这三人除了凭借十八手‘山回落霞式’独步武林,号称西域武功第三外。

因为鉴宝无数,当朝成化皇帝亲自为他们题字写到:‘望金、云翡,图玺妙手鉴宝,当世无双,当称三财圣手。所以平日里无论什么珍稀古玩,字词诗画之类,只要给他们一观便能立分真假,各种宝物只要能盖上他们的宝印,身价马上就能飞升百倍,江湖各路人马想跟他们套交情那是不计其数。只是他们一不做寿,二不娶媳,三不嫁女,平日里若要见上一面难入登天。这一次恰逢三大盛事,才使得他们亲赴武威来此选宝。这次不仅是商贾贵胄,就连武林群豪也闻风而动。再过几日,武威城中还有得热闹呢。”

另一个留着花白胡子的人跟着接口道:“若说都是来献宝物的,那倒也不见得,你瞧咱家就并非为此而来?在我们江浙那里,有钱有势的大商大贾多如牛毛,各种珍惜古玩如汗牛充栋,这西域边陲之地能有什么奇珍重器?只是这‘三财圣手’的名声如雷贯耳,刚巧老子也号称‘江浙三杰’,这次不远千里而来就是来看看到底是那三财圣手眼界好,还是我这‘江浙三杰’的名头响。”

那年轻人道:“‘三财圣手’这名号可是当今成化皇帝亲封的,你的水平就是比他们高又怎么样,现在江湖里面各路好手还少吗,但是就在这鉴宝行当里面,还能有谁的名号能超过‘三财圣手’的?你要知道这宝贝如果能够给三财圣手评上一品,便是打了当今了内承运库的印记,也便算是当今皇上看过的那!”

那姓于的花白胡子冷笑道:“不就是个区区几个京城鉴宝师,运气好入了内库当差然后给皇帝老子看上了而已,也配吹的这么响么?”

年轻人道:“于大哥,话可不是这么说。人家在江湖上名气真的是响当当的,听说经过他们法眼看过的宝贝现在个个都是价值连城。你这个‘江浙三杰’虽然武艺高,声势也不小,不过名头终究只能在江浙一带唱的响。到了外地别人认的还是‘三财圣手’的名号,一个名头是全国的,一个名头是江浙的,这两个怎么能够相提并论了?”

花白胡子哼了一声,不再说话,过了好一会,才轻声道:“这里面坐的人多半是趋炎附势之徒,老子瞧着心头就有气。”

玧儿只盼这二人不停谈下去,或许能听到些关于皇宫大内的讯息,哪知这二人话不投机,各自喝茶,却不再说话了。

忽然这得背后有人高声喊道:“宝贝现世,现世宝贝!献宝、献宝……”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酒店大门站着一衣衫褴褛的汉子,仔细一瞧这人约莫四十多岁的年纪,蓬头垢面,拄着一青竹拐杖一瘸一瘸的便径直便往酒店大堂中迈去,门口四个小厮见状慌忙拦住,一个小厮喝道:

“哪里来的叫花,此乃鉴宝重地,不得擅入,若是想要讨饭,去去去,到那后门去讨。”

那叫花把面上的头发一抹望着那小厮怒道:“滚开滚开,谁是来要饭的?老子今个是来鉴宝的,几个奴才狗眼看人低,看老子衣衫不整便瞧不起人是不?告诉你,老子宝贝贵重的狠,就是怕贼人抢了去才化妆成这样,懂不懂?”

那叫花这么一闹,几个小厮反倒是愣住了,酒店里静悄悄的,众人眼睛齐刷刷的望着大门口这几个人,其中一个小厮讥笑道:“大爷,莫说我们无礼,今个赏宝大会,事关重大,你说你有贵重宝贝,就拿出来现一现,如果真是宝贝,我们就让你进去,若是来操乱的,那就莫怪小的们无礼了。”

第四十章 小碗换千金

那叫花白了几个小厮一眼,用手抖抖霍霍插进怀里摸了半天,掏出一只一寸见方的小杯,他吐了口唾沫用手朝小杯上一抹,小心翼翼抓在手里晃了晃嚷道:“看到没,看到没?我可以进去了吧。”

酒馆里的众人看了半天的西洋镜本以为掏出个珍珠玛瑙之类的稀罕物件,那知却拿了个酒杯似的小碗,顿时哄堂大笑,乱作一团。几个小厮知是被人耍弄,心中大怒,一个小厮走上前去一把扯住叫花的衣领骂道:“好你个泼皮无赖,竟敢跑这里来撒野,看我怎么收拾你。”

那小厮刚欲出手,却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道:“且慢,待老夫看过在动手不迟。”

话音刚落,那人已经栖身到了这乞丐的近前,这人手中轻轻一拨便把叫花手上的小杯取了过来,粘在手掌心中朝阳光下一照,凝神看了看冲着叫花就道:“这宝物一千两白银换不换。”

酒店里旁观的众人闻得此言顿时一片哗然,那叫花斜眼看了这人,竖出一根手指不以为然道:“一千两白银那怎么行?这样吧,真心想要一千两黄金。”

此言一出酒店当中又是一片哗然,站在一旁的小厮站在一旁互相奇道:“看这酒碗只不过就是块瓷疙瘩,一千两白银买几十个金的碗都绰绰有余了,这叫花肯定是疯了。”

这人一抚额下花白胡子,朝酒坐上的一个年轻人说道:“大全,把家当全部拿过来数一万二千两银票给这个爷。”

酒坐上一个年轻男子随即应声而起,提起身边包囊,抄起一沓银票数了两遍,递给叫花。那花白胡子一边爱抚着这小杯,一边对叫花说道:“老夫出门时不曾带的这些黄金,一万二千两白银足抵的上一千一十两黄金了,你卖是不卖?”

那叫花兴奋的吐了口唾沫在手上搓了搓,清点了一阵,竖起大拇指赞道:“果然行家,好眼光,这东西给你也算值。”拾起那竹木棍晃晃悠悠的径直出了大门。

四个小厮呆立一旁是面面相觑,那花白胡子和那叫大全的恍如什么事情没有发生一般,早已回了酒桌坐了下来,这等奇事委实天下少有,在坐大多都是来参加鉴宝大会的,见这人竟然花了万两白银买了一个小杯,纷纷起身凑了过来,想看一看这究竟是个什么稀罕玩意。

忽然人群中一矮胖子惊道:“在坐这位花白胡子长着莫非是人称书画剑全才的‘江浙三杰’于道通?”旁边一人插话道:“此话怎讲,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那矮胖子接着道:“你有没有看到他食指中间的那枚翠玉戒指,它又叫碧翡朱海戒,戒指上半身是碧玉翡翠,下半身却是通透的红色玛瑙,这是于道通的家传至宝,江湖人传说金银铜铁只要给这戒指一刮,马上就能断成色,知真假,是无价之宝。”

围观众人听得在一旁唏嘘不以,那坐在凳上的花白胡子老者轻轻放下手中的小杯,回头看了那说话的矮胖子笑道:“阁下眼光真是好的很,老夫正是于道通。”

说着用手一指对面那个年轻人道:“这位便是山西平遥协同庆钱庄的二公子,张大全。”

此言一出旁边又是一阵骚动,矮胖子插话道:“协同庆是山西四大钱庄之首,怪不得刚才张二公子出手万两白银眼睛眨都没有眨上一下,果然大手笔,佩服,佩服。不过在下有疑惑,就您手中这一个小杯,非金非银,这一万两白银买了去是不是贵了点?”

张大全道:“于大哥,为了这丁点大小杯花了一万两白银,我也是不解,您倒是说说看,别回去爹爹问起来,又道我是乱花了钱。”

于道通呵呵一笑,不急不慢的端起茶水往这小杯里面一倒,指着杯子上画的几只小鸡说道:“这小杯名曰‘逗彩鸡缸杯’,此器作侈口,浅弧形壁,浅圈足,器表彩绘两组子母鸡图。图中公鸡、母鸡率领小鸡觅食于野地,母鸡低头欲啄虫,小鸡展翅雀跃,而画中的牡丹、兰草与湖石恰如其分的隔开两组图案,杯内纯白无纹饰,底以青花书‘大明成化年制’六字楷款,款识之外并加画双方圈。”

于道通喝了一口茶继续道:“所谓‘逗彩’就是将釉上五彩和釉下青花相结合,形成釉上、釉下彩绘互相争奇逗趣之感,有诗曾赞:‘寒芒秀采总称珍,就中鸡缸最为冠。牡丹丽日春风和,牝鸡逐队雄鸡绚。金尾铁距首昂藏,怒势如听贾昌唤。良工物态肖无遗,趋华风气随时变,我独警心在齐诗,不敢耽安兴以晏。’

而当今圣上热衷书画,成化元年他欣赏宋代人画的《子母鸡图》,看到母鸡带着几只小鸡觅食的温馨场景,非常有感触,就在这幅画上题了一首七言诗,表达了母鸡对小鸡的呵护之情。

次日,圣上便下旨做了这逗彩鸡缸杯,为了烧将这杯。内库中特别选了九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工匠们将其研磨成粉灌入胎浆,历经一百二十多道工序,才烧制成了十九枚这逗彩鸡缸杯,仔细看这杯,胎薄釉润,娇巧玲珑,夜发荧光,遇水变色。

据老夫所知这十九枚鸡缸杯,当今圣上御前放着一双,内库里藏着六双,赏赐给西域王罕慎两双,最后一只圣上恩赏赐给了原来的西厂厂公汪直,在场各位,你们说这等重器,休是万两,就是十万,是值还是不值?”

第四十一章 行家遇行家

在场都是行家,经他一点拨,复观此杯皆唏嘘不已,叫好者不断,更有甚者当即出价万金欲再购之,却被于道通婉然拒绝。

忽听得背后铜锣声起,有人高声喝道:“各位稍安勿噪,莫要喧哗,有宝速来敬献,无宝退市。”

众人一听这才想起正事,纷纷回到自己的座位,拿起自带的宝物上前献宝。

适才那矮胖子早就抱了一个宝盒抢到三财圣手面前,坐在最左侧的望金缓缓打开他的宝盒,云翡,图玺二人却不动手,只在一帮观着,宝盒里面装的是一只赤色的珊瑚,约莫一尺半长,珊瑚上镶着五颜六色的宝石,望金把拿珊瑚拿在手里阳光一照,光彩夺目炫丽多彩,坐在近前的几个人瞧得真切禁不住失声喊道:

“好宝贝!”

望金微微一笑道:“赤彩镶五色宝珊瑚一只,长一尺六寸五,珊瑚每十年长一尺,以红为贵,这珊瑚通体赤霞本是精品,难得是的上面还镶有玛瑙、蓝宝石、红宝石、翡翠等五彩宝石,整体斑斓多彩,若是放在水中便会波光粼粼犹如活物一般,的确算个宝物。”

那矮胖子心中甚是得意抱腕道:“三位大人承蒙抬爱,小的这稀世之珍却是宝中之宝,这入选内承运库珍宝名录想必是当之无愧的吧。”

那望金将宝物盖子一合慢不经心的说道:“适才还未说完,尔等宝物却是宝中上品,得来也是不易,不过这红珊瑚,珍珠玛瑙之类若是在京城的古玩店里,叫它‘珍宝’也算是说的过去,但我大明朝内承运库是个什么地方?休说是一尺六寸五的,就是十尺八尺也是比比皆是,恕老夫之言,这十尺八尺尚且入不了内库府名录,你这民间的宝贝还是拿回去自个儿把玩把玩去吧。”

一席话只羞的那矮胖子满脸涨红,哼的一声将那珊瑚宝匣拾到手里,低着头回到了席间。接着送宝的人陆续将自己带来的宝贝送给三财圣手鉴赏,奇珍异宝层出不穷,所现宝器无不是万里挑一的上平,旁观者直呼大开眼界,叫好的人声是一浪高过一浪,但是这宝物一到这望金手里却如同草芥一般,一连上了三十几个宝物,在他看来似乎这些奇珍异宝离入内承运库名录之中的宝贝都有着天壤之别一般。

接着又上来了通翠玲珑杯、绿山大玉海、金玉王鼎三个宝物,然而又给他打了回票,而三财圣手的另两人只用眼的余光轻轻瞟了一下这些宝物,连话都不屑去说。

就在这时只听得“啪”的一声重响,坐在席下的于道通忽的拍案而起,远远的指着三财圣手高声骂道:“腌臜你个泼才,我还道皇上亲封的这个‘三财圣手’的名号,有什么了不得的神通本事,能和老子齐名,不远千里迢迢跑来指望与你们比个高下,今个看来原来是都是一些江湖卖艺之徒,老夫在一旁冷眼看了半天,总算是看出个名堂,你们耍的这“仙人跳”的把戏,能瞒的了别人,还能瞒的了老夫?”

先前那好事的矮胖子一溜烟的跑了过来大声嚷道:“于大人,这内承运库选宝是当今皇上钦点东厂和内库府合力承办盛世,哪个不要命的敢里面耍宝,您虽然闻名江浙,但是在我们北方却不认你的名头,莫要放了肆,要知道酒可以乱喝,这话可是不能乱说的。”

于道通也不应他,径直走到宝物跟前道:“小儿懂得了什么,这通翠玲珑杯外表看起来与一般翠玉杯子大同小异,但却是当世罕有的极宝,它是由昆仑脉中玉山龙脉中的一块冰封翠玉雕刻而成,若是将白酒倒进去,不肖一会功夫便会变成天然的翡翠色,这绿酒入口醇厚绵长舒畅、入胃感受柔和,人喝了便会不知不觉多饮,若常喝此酒练功便会事半功倍,北宋的晏殊有诗曰:“绿酒初尝人易醉”,便是说的此物,大家评评这等旷古烁今的宝贝能不能算上是国宝重器?”

矮胖子兀自不信,从桌面端起一个酒壶朝杯中倒了去,晃了几晃倒在地上,果然酒液莹澈透翠,犹如深山碧玉,空气中散出的清新淡雅的山草香轻柔飘逸。

在场众人皆是骇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那矮胖子大惊,慌忙放下手中的通翠玲珑杯抱腕道:“于大人果然名不虚传,好眼力佩服、佩服,但这什么“仙人跳”把戏,却是从何说起?”

于道通摸了摸花白胡子道:“尔等年轻尚浅,自然是有所不知,先不说这通翠玲珑杯,单看绿山大玉海、金玉王鼎这二个宝物,哪一样不是精品中的精品,老夫在江浙享誉二十余载,见过的宝物不计其数,超过这三件宝物一个手都能数的过来,据我估算这三个宝物都是当事奇宝,个个价值连城。

像这等重器怎么连个内库的花名册都入不了?分明是这三财圣手先是把这些宝贝价格压低,然后再低价抄走,从中谋取暴利,这等雕虫把戏,市井手段,瞒得了尔等在坐,焉能瞒的了老夫?”

第四十二章 相激出手急

那矮胖子顿时大悟,一拍大腿惊叫道:“哎呀,怪不得我那赤彩镶五色宝珊瑚到他手上便说得一分不值,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在坐众人在一旁听的分明,顿时哗做一片,于道通摸着花白胡子站在一旁笑而不语。

忽然人影晃动,一人空翻跃起栖到于道通面前,伸出左右手就是两个大耳刮子,于道通本身武功不弱,见势奇急忙向后闪躲,哪知居然没有躲得开,“啪啪”两声清脆响亮,于道通腮帮左右两边多了两个大手印。

于道通又羞又恼慌忙定睛一瞧,来人正是三财圣手之一的云翡。

于道通眼见在众目睽睽之下吃了亏捂着朝着在坐众人喊道:“救命啊,救命啊,三财圣手打人了!三财圣手打人了!”那云翡见他叫喊,甩开巴掌左右开弓结结实实又打几个打耳光。众人在一旁见着三财圣手无缘无故打人,心中不平之人大有人在,嚷成一团。

忽然间门外快板之声渐起,调门一转,门口走来一青年汉子说唱道:“三财圣手闯天下,今天要给说点嘛,欺世盗名骗稻草,贻笑大方睁眼瞎……”

望金在一旁喝道:“别在这里惹厌了,拿钱去罢!”手一扬,一锭白银飞将过去,拍的一声,不偏不倚的正落在那青年面前,手法甚准。

青年道了声谢,收起白银。那云翡赞道:“老弟什么时候练的暗器功夫,这一手可帅得很哪!”

望金笑了笑说道:“不算得甚么?和大哥比来还差的远,先解决这闹场的泼厮,一会儿北镇府司的袁二公子来了见着这混乱场面,那还了得?”

云翡用手一点于道通的穴道,愤愤不平骂道:“全给这厮坏了兴致,恐是想出名想的疯魔了,居然跑到鉴宝重地来闹场,传说袁二公子杀人不眨眼,若要是给这厮搅了局,还不全给他砍了脑袋?先把他抬下去,待二公子走了再轰他出去。”

说快板的青年男子收了白银,脚下却未停歇在他们说话之际,已然慢慢走到云翡和于道通身前,侧头瞧了他俩半晌。

云翡怒道:“小子你看甚么?”

那青年那字摇头道:“你胡说八道!”转身走开。

云翡大怒,伸手正要往他后心抓去,忽然眼前青光一闪,一柄细细的紫玉洞箫晃向桌上,“叮叮叮”的响了几下。

云翡大吃一惊,纵身后跃,生怕玉箫打到他身上,却见那少年缓缓将洞萧又从袖口插入,直待萧身尽没。

原来这柄萧中有关活,可直可折,藏在袖口之中,从外表看来,谁也看不出这衣袖之中竟会藏有如此兵刃。那少年叹又摇了摇头,说道:“你胡说八道!”

缓缓走到一个茶桌旁边坐了下来,众人凝神静气,均想看看这人到底要作什么?

待这青年汉子坐定,忽然有人“啊”的一声惊呼,叫道:“你们看,你们看!”众人顺着那人手指所指之处瞧去,只见那云翡旁边桌上放着的几只茶杯,不知在什么时候已被这玉萧击碎。

酒店中的几十个人都围了拢来,纷纷议论。有人道:“这人是谁?萧风如此凌厉?”有人道:“一萧击碎七只茶杯,却只听到叮的一声,当真是神乎其技。”

有人向那云翡道:“幸亏这位少年萧下留情,否则老兄的头盖骨也要和这七只茶杯一模一样了。”

又有人道:“这少年定是某个武林高手的弟子,他又怎能跟常人一般见识?”

云翡瞧着七只坏的茶杯,只是怔怔发呆,脸上已无半点血色,对旁人的言语一句也没听进耳中。

坐在一旁冷眼观的图玺脚一点地,跃到少年面前,抓住他的左手朗声道:“袁小二,你乔装改扮就以为人看不出来,是专门来戏弄仨老人的吗?”

青年汉子忍不住噗嗤一笑道:“老东西,这么大把年纪也不正经,你还不是胡乱造谣本公子的?什么叫杀人不眨眼?像我这般英俊潇洒,玉树凌风,风流倜傥,仁怀天下的美男子,你妒忌妒忌也就罢了,信口胡诌就大大不好了。”

图玺跟着哈哈笑道:“你个小无赖还有脸说,上回你平原大将军给我的平川大将军咬断了腿,你乘老夫不注意一脚踩死了老夫平川将军的事这么快就忘了?”

众人刚见二人出手不凡,只道是绝世高人,怎知两人一开口却尽似三岁孩童般说话,颇感索然无趣。旁边的望金和云翡一听此话如梦方醒赶忙大步上前,手一抱腕,齐声道:“小人不知袁千户微服出访,还望大人恕罪。”

袁侍用被他们一提醒,这才想到是在酒店众目睽睽之下,当即正色道:“‘三财圣手’的名声誉满天下,怎么会使得这种下三烂的手法?适才那于道通的说话我是听到了,说的句句在理,刚揭了你们的短,便被点了哑穴,要是再来慢一点你们是不是还要杀人灭口啊?”

云翡在一旁听的大惊连连摆手道:“袁千户千万不要误信人言,于道通这厮沽名钓誉,信口胡诹,适才小人实在是忍无可忍才出手教训,这杀人灭口之事,真不知是从何说起?”

图玺忍不住在一旁插嘴道:“袁小二,你扯什么犊子,不懂不要装懂,省的给人笑掉大牙,这厮给咱提鞋都不够,若是杀了,脏了手还不说,还坏了名声。”

那袁侍用冷冷一笑道:“不见得吧,这世上沽名钓誉的骗子多了去了,骗倒皇上的也不在少数,正所谓真金不怕火来炼,你们把那于道通的穴解了,我倒要看看你们还能有什么话说?”

三人面面相觑了一眼也不执拗,云翡捡起桌上两只筷子手一抬,筷子嗖的一身直飞出去插入站在一旁于道通的肩胛穴中,于道通“哎呦”大叫一声拔下筷子,朝着三人泼口便骂:“没皮没脸的庶子小儿,乘老夫不备使这下三滥的手段……”

袁侍用在一旁听的是眉头微皱,干咳了一声道:“于老前辈,我劝你少说几句,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这众目睽睽之下,是非曲直自有我来公断,你切勿再生事端。”

第四十三节 真器露芳踪

那图玺忽然尖声尖气的说道:“袁小二,先主皇上恩赐老夫祖上丹书铁劵,就是当朝的王公贵胄也须让得我三分,你休要在老夫面前装腔作势,老夫可不吃这套。”

袁侍用不耐烦的连连摆手道:“老东西,这丹书铁券你见一次说一次,天天挂嘴上就不怕给说坏了吗?你们给我解释解释这些稀世珍宝怎的不能入内库府了?若是真是借机压价搞什么“仙人跳”的把戏,那就是蒙骗当今圣上,这天大的罪名,就是丹书铁劵也未必能担当的起。”

那云翡赶忙走上前来抱拳说道:“袁大人有所不知,正所谓隔行如隔山,我们这行当里面也有个三六九等之分,这叫于道通的充其量也就是个三流乡野土农,未曾见过真正宝贝,所以大惊小怪,我等怕失了身份,本不屑与他辩解,谁知他越说越来劲,闹的是沸沸扬扬,我怕这厮扰了袁二爷雅兴,适才出手教训教训。”

说着云翡一摆手冲着站在一旁的小仆唤道“把宝物拿来,给大人赏赏。”

小仆飞奔似的跑进内堂,不一会儿捧出个锦盒递到云翡面前,云翡轻轻打开第一个锦盒,从里面拿出一个通体翠绿的翡翠玉瓶,他将这瓶子立在桌上,端起旁边的茶壶将滚水倒了进去,却见这瓶子颜色由绿变红最后又变成了纯白色瓷瓶,白釉似的瓶子中间显出一抹水墨梅花图,众人齐声惊呼:“这究竟什么宝贝?”

那云翡嘴边微微一笑冷冷的道:“尔等也没有见过当然不足为奇,此物名叫河滇四季瓶,使用昆仑殷墟的宝玉复雕而成,常温翠绿,遇水变红,遇冰则变成金黄之色,遇热通体奶白中透水墨梅花图,夜发幽光,鲜花插里面能保百日不腐,相传西夏王李元昊曾视此物为至宝,辗转流到今日,已经五百多年依然光彩如新,诸宝与之相比,犹如萤火与皓月争辉,在座诸位有谁的宝物能与此重器媲美?不是国之重器又怎能入的了内库国宝名录?”

众人惊讶之余,皆口服心服,无人再敢喧哗闹事。

袁侍用知道这下丢了丑,脸上顿时通红,朝着于道通怒骂道:“好你个沽名钓誉的老贼,不懂装懂也敢在本大人面前放屁,什么‘江浙三杰’原来是‘江浙三屁’,真是臭不可闻,本朝‘三财圣手’是皇上亲自封的金子招牌,我早就想说了,怎么会做这种下三烂的事情了?现在看来果真和我想的一样,你这个三屁,休要再丢人现眼,还不快滚!”

众人先前见这袁大人帮于道通出头还道是他们是一路的,谁知这袁大人翻脸比翻书还快,只觉又好气又好笑,那矮胖子一个大步走到于道通面前调侃道:“于兄,这也须怪不的你,俗话说井底之蛙只能见的方寸块天地,要知道这一山还比一山高,人外还有高人在,不得不服啊,你这‘江浙三杰’的名号也是学人家‘三财圣手’才想出来的吧,我看须得改改,不晓得的人还道你是‘三财圣手’的亲戚那,哈哈。”

一旁众人听了齐声哈哈大笑。那于道通站在酒楼当中犹如呆立的木人,只气得脸色酱紫,两腿筛糠,众人见他不动,又有好事的起哄道:“于道通呀于道通,原来是个于大葱,快滚、快滚……”

于道通给气的极了,忽的“啊呀”卯足劲大吼了一声,众人冷不丁的被他这么一吼吃了一惊,酒楼顿时就静了下来,那于道通通红着脸忿忿不平道:“好,好,好,你们这群墙头草,哪边风大就往哪里倒,笑老夫没见过宝贝,是井底之蛙,我呸!就你们也配!”

转过头来朝着三财圣手仨人又道:“河滇四季瓶虽然算个宝贝,在我眼中却也不过是个凡器而已,你们三个井下之蛙居然将此物当做内库至宝,刚才老夫那是特意使激将法让你们亮亮家底,现在看来果真不过如此,可惜可惜。”

三财圣手先是一惊,接着三人相对哈哈大笑,一旁的袁侍用更是笑的岔了气,他清了清嗓子笑道:“河滇四季瓶这等内库重器就连本千户也是难得一见,老贼,你是不是得了失心疯?再耍泼,我就要唤人将你乱棍打出去了!”

图玺尖声尖气的在一旁附和道:“江浙三贼于大葱,我看你白活了这么大年纪,就剩下了这一张嘴了。这‘河滇四季瓶’是什么样的宝物?今朝你见了,就是你前世修来的福分。还说什么不过如此?休要说比这个好的宝贝,就是和它相媲美的宝物世上也少见的很,你能懂个什么东西?快滚快滚,不要再放屁了。”

旁边众人更是哂笑一片,于道通也不理会,自顾自的走向坐席冲着跟他一起来的张大全拱手道:“张二公子,把咱的宝贝拿出来亮亮,让这些破落户开开眼,莫要让这些厮折了老夫的名声。”张大全一脸难色,结结巴巴道:“这……这……”

于道通脸色一沉怒道:“张二公子你忘了老夫对你父亲的救命之恩了吗?老夫一生自持名声比命还重要,若今个你执意不肯,让老夫在这里折了招牌,老夫立刻自刎当场。”

张大全脸色惨白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于道通手指向前一探,左手点住张大全的肩胛穴,右手从他怀中伸进去从他的腰部抽出一个长条的长布包来。

众人一片唏嘘,图玺在一旁凑过头来不屑道:“事已至此,还在惺惺作态,这等粗布里难不成还装了连城的宝贝,简直是个笑话。”

第四十四节 宝器品上品

那于道通也不多言,将长布包一抖里面之物在阳光下反射出晃眼色光,众人惊诧之余仔细一瞧原是一柄镶满宝石的宝剑,他右手一伸抓住剑柄,宝剑即刻出鞘,一股寒气裹挟着白光涌出,只轻轻在空中一划又复入鞘中。

袁侍用见三财圣手目瞪口呆的站在一旁急问道:“这是甚么宝物?怎么如此凌厉,难道……是江湖上传闻的‘剑王’青釭?”众人又都一惊,齐问:“甚么?这……这便是青釭宝剑?你可确定?”

那袁侍用一时语塞,站在一旁的图玺忽两眼放光朗声惊道:“哈哈,哈哈,天下奇珍,竟然在此现世,老夫得见此宝,真是三生有幸啊……”

袁侍用问道:“老东西,你瞧好了这可是青釭宝剑?”

图玺目不转睛盯着那剑笑道:“据老夫所知当今世上有二件旷世神兵,一枚唤作“青釭”,这剑透青气吹毛断玉,原被永乐皇帝所得,后来落入西厂汪直的手里,当下汪直被黜此剑便下落不明了。另一枚唤作“倚天”,闪白光剑气封喉,在三国时曾被曹操所持,依老夫浅见,这……这把恐怕就是倚天宝器!”

酒馆中众人见到“江浙三杰”于道通竟然拿出这一惊世骇俗的神器,无不心惊,均想适才那矮胖子对他颇有奚落质疑,自己不免随声附和,现在看来这于道通果有真东西,各人纷纷瞪大了双眼想瞧个究竟,顷刻之间,一座闹哄哄的酒馆登时鸦雀无声。

除了玧儿三人之外,众人皆站了起来。

店小二走上前去,准备上茶忽然大叫一声,众人循声望去,却见于道通身边的几只茶杯已经被这宝器的剑气削下来几个瓷圈,众人更加惊异。

图玺走到于道通近前忽的一拜,毕恭毕敬正色道:“‘江浙三杰’这名头果然名不虚传,在于大师的这等宝物面前我等雕虫小器如萤虫与皓月争辉,实在是自不量力。”

望金和云翡也跟着走上前来齐抱腕,望金道:“大师今天持如此法器现世,实在是我华夏之瑰宝,这神兵轻轻一晃,便削断了数只茶杯。我们走遍大江南北,也未曾见过世上竟有这等神兵利器?我等在京城内库局府中坐井观天,只道江湖上再厉害的宝物,至多也不过和河滇四季瓶在伯仲之间。唉!真是人外有人,一山还有一山高,佩服之至,佩服之至!”

于道通得意洋洋的摸着手中倚天宝剑笑道:“兀那几个小儿,是否服了?”

三人其声答道:“真心服了。”

于道通呵呵一笑,把剑揣入布囊径直走到张大全身边解了穴,向众人一抱腕道:“告辞,告辞。”两人刚走到门口,忽背后冷冷传来一声道:“且慢!”

于道通心中一凛,回头望去,袁侍用一手拿着茶碗正笑盈盈的看着他,于道通奇道:“袁二公子还有何见教?”

袁侍用说道:“于兄,你可知当今圣上为什么要办这赏宝大会?”

于道通笑道:“自是收集天下奇珍,以贺万贵妃寿辰。”

袁侍用接着道:“那我等奉了圣旨,若寻到了宝贝当做何事?”

在一旁的张大全急道:“这……这等至宝怎能说给就给……”

于道通一把按住大全的脉门朝他使了个眼色,插话道:“袁大人说的即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宝物名曰倚天,当然是归当今圣上所有。不过既然是神器,也不能平白就送了出去,传到江湖上岂不是让天下人沦为笑柄?”

袁侍用哈哈笑道:“好说,好说只要你把这神器拱手让了出来,黄金白银随你挑,若是圣上高兴了封你个官做做,保你这辈子都受用不尽。”

那于道通回道:“有袁大人做保,老夫正是求之不得,不过这宝贝还有个七彩宝匣还放在客栈里面,我们江湖上有句话叫做‘完璧归赵’,单单就奉上一把剑冲了喜气,袁大人可否移了尊驾随我们去客栈取了剑匣,老夫定然亲自拱手送上,大人看如何?”

袁侍用哈哈道:“难得于兄识得大体,多走两步又有何妨?”转过脸去朝三财圣手递了一个眼色喊道:“余人在哪?”

忽的一下酒楼四面涌进百十来号全副武装的兵甲将于道通两人围在正中,袁侍用手一挥道:“去客栈。”

随即袁侍用和三财圣手便领着大队人马鱼贯而出。

第四十五节 潜入洪崖洞

酒馆中众人见到袁侍用居然埋伏了这些官兵在此,无不胆寒,均想这些都是官场上人物,自己不过是来参加鉴宝的,万万不能因此惹祸上身,各人纷纷付了酒钱离去,顷刻之间,一座闹哄哄的就馆登时变得冷冷清清。

除了玧儿三人之外,更无他人。

玧儿走到适才桌边,瞧着极致只半截茶杯和从茶杯上削下来的瓷圈,寻思:“这倚天神剑果然名不虚传,只是这样轻轻一晃,便削断了茶杯。不知我手里的这青釭宝剑,却是有此威力?我在京城这些年只道这世上的宝物皆出自西厂。唉!如今看来却是西厂从别处搜刮而来的。”

刚想到这,忽听得沈千凝清脆娇嫩的声音说道:“阿大还在这发什么楞,阿爹已经走远了。”

玧儿心中一凛,却见陈三爷早已出了大门,急忙低头也跟着沈千凝往外走。

玧儿不解边走边问道:“阿爹这是去哪?”

千凝神秘笑了笑嗔道:“休要多问,跟着来便是。”

那陈三爷一路飞奔接着又翻了好些个院落最后来到一个屋顶之上,那陈三爷从腰间拔出一把短刀轻轻起下瓦片,三人顺势朝下望去,只见袁侍用和三财圣手正端坐正中喝茶,旁边齐刷刷站着两排兵甲,只听图玺得意洋洋的说道:“袁二爷,这次老夫是真的佩服你了,这等神器要能送到圣上手中,真可谓是大功一件了,来来来,喝杯热茶暖暖肚。”

袁侍用面露喜色道:“老东西中就属你最贼,最近我听说万贵妃身体不适,太师讲只有把神器放在房中才能镇的住风邪,这宝贝送过去若是让万贵妃高兴了,便是皇帝老子高兴了,皇帝老子要是高兴了那飞黄腾达就不远了哈哈……”

望金和云翡赶忙在一旁附和道:“恭喜大人,贺喜大人,大人飞黄腾达,我们跟着大人鸡犬升天。”

袁侍用听了更是得意,道:“一群刁顽,邀功庆赏少不了你们。”

忽两个兵甲飞奔而来大声急道:“大……人,不好了……那两个人不见了……”袁侍用大惊失色一把抓起其中一个兵甲的衣领怒道:“废物,怎么去房间拿个剑匣都能把人弄丢,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兵甲战战兢兢的回道:“小人,看着那两人进了房间然后就不见了。”

袁侍用刷手一把掌正中那兵甲的腮帮,怒喝到:“废物,废物!要你等何用。”领着三财圣手和兵士径直朝里面的厢房走去。

玧儿在房顶上看的分明,心中暗暗叫奇,心想:“兵士跟着进了房间却也能跟丢,难不成这两人有遁地隐身之术不成?”

回头看了沈千凝也是一脸茫然,一旁陈三爷低声道:“走!我们进去看看。”

说着往后一跃跳下房梁从窗户中钻了进去,玧儿和千凝跟着入了大厅,三人沿着适才袁侍用去的方向蹑手蹑脚的朝里面打探,走到尽头是一厢房,厢房里面空空如也再无去路,玧儿好奇之心更甚,心道:“适才说那两人不见了也就罢了,怎么现在连袁侍用和大队兵甲也凭空消失了?”

玧儿放眼瞧去,却见千凝和陈三爷,背向着自己,在桌子、书架、床边东敲敲、西打打。

正欲发问,那陈三爷一眼见到床边上的一只虎头把手,不禁“咦”的一声低呼,道:“千凝,你瞧!”

千凝也是十分惊奇,道:“这把手好生奇怪,难不成是什么机活?”

那陈三爷低声道:“适才我用力推了一下床,却感好似有千斤巨重,未能挪动半分,你说这里面有什么窍门?”

那千凝突然拍手笑道:“我知道啦!我知道啦!这床一定是钉在地上的。”

陈三爷笑着摇头道:“只怕还不单单是这床的问题,你只猜中了一半。”

千凝伸出食指,指着他笑道:“你别说下去,我知道了。这……这……这床和墙下面都是空的,里面有密道!”

陈三爷伸手去拽床边的虎头把手,只觉那虎头凉冰冰的似是金钢所铸,朝上一提,竟似钉在床头上一般,拿之不动。陈三爷微感诧异,只怕把机关弄坏了,不敢用劲,又拿了一次,仍是提不起来,心道:“难道这只是装饰之物,机关并不在此?”

凝目细瞧,虎头被摸的光滑锃亮里透红金之色,显是红铜所制。

陈三爷又用力一提,那虎头还是纹丝不动,三爷大奇,心想这虎头就算钉在这木床之上,我这一提之力,床板也得裂了,转念一想:“莫非这床里面也是铜铸的?”

忽听旁边千凝噗哧一笑,说道:“这金如意,玉如意全都见过,却没听说过床头挂铜如意的。”

陈三爷抬头望去,床框边上果然挂了一只红铜如意。

三爷伸中指往铜如意上弹去,只听得铮的一声,却是块整铜,仔细观之发现如意把口处有摩擦之痕,三爷心中已有计较,使劲将如意上提,把如意柄端插入虎口,只听见“吧嗒”一声,虎头仍然纹丝不动,他向左旋转,床板全无动静,向右旋转时,却觉有些松动,当下手上加劲,铜虎头随手转,忽听得喀喇喇一声响,整个床连同墙壁竟然向左移开,露出黑黝黝的一个洞来。

洞中一股寒气冲出,中人寒颤。

千凝在一旁“啊”了一声,忙不迭的向旁跃开。

玧儿好奇心更甚,赶忙走近朝洞内观看。陈三爷指着这洞说道:“适才众人凭空消失,其中关窍便在此了。”说着便和千凝向洞中跃入。

玧儿心感诧异,跟着跃下,只见下面竟异常开阔,墙壁上点着一盏油灯,发出淡黄色光芒,置身之所似是个庞大地道,地道一路向下倾斜,深入地底百丈有余,地道转了几个弯,前面出现一道门,玧儿心念一动:“这通道阵势怎么与西厂据点如出一撤?”

未及多想,忽听门后传出兵器撞击之声,三人心中一惊,陈三爷用手轻推石门,那石门却似虚在那里一触即开,三爷朝千凝和玧儿使了个眼色,跃进门内,门后是一大室,四周点着火把宛如白昼,地上整整齐齐的躺着三财圣手、于道通几人,于道通仰天躺着,衣裤沾着鲜血,手上赫然持着的倚天宝剑,一柄长长的尖刀好似穿过云翡的肋骨之间,插在地上的石砖缝隙之中。

第四十六节 盗宝遇伏兵

三爷心中暗喜,纵向于道通身旁,伸手去拔倚天宝剑。

忽然于道通眼睛一睁竟活过来一般,挥手格开陈三爷,回掌拍向他肩膀。

这一掌出其不意正中三爷肩胛,三爷只觉掌中一根冰刺直入骨髓痛彻心肺,慌忙使出生平绝学“无极玄功拳”反挑他手腕,于道通见他中了巨掌居然还能还击,不由得微微一惊,左手勾打,右手盘拿,连发两招。

睡在一旁的三财圣手一齐跳了起来,四人合力把陈三爷围在当中。

陈三爷少年时被其父送入全真教学艺,练就了上乘武学“无极玄功拳”,年方二十后方入朝廷做官征战南北,此时忽逢奇袭,不由自主便使出看家本领。

就在此时三财圣手已经个个紧握兵刃,从后方飞扑过来。

三爷忽听得背后风声微微一起,猛然回头,火光下三人的影子在地上显了出来,他一声长啸,一招“倒转乾坤”姿势未变,人却斗然往后扑去。

云翡见他扑上之势猛不可当,乌蛇鞭一招“含沙射影”,从左到右,往他手腕上击去。

三爷竟自不避,化拳为掌,犹如云泥,顺手一带,已抓住了鞭梢。云翡膂力甚大,用劲回夺。三爷身随鞭上,左拳已如风行电掣般击打过来。

拳未到,拳风已至,霸道至极。云翡眼见就要中拳,望金伸出铁算盘赶来格挡,重拳力道奇大,被铁算盘挡了仍然余势未消,正砸在云翡胸前,云翡只得松手撤鞭,一个筋斗朝后翻将一圈。

三爷不容望金缓势脱身,右手“玄功拳”跟着过来,玄拳猛的就向他前心砸来。

望金只感前心一股热气,忙撤铁算盘奋力往前急挺,同时图玺“金牙玉透扇”射出的金牙锥与于道通的掌中箭已双双从左边和后方向三爷打到。

三爷空中变招画了个圈,凌空中指连弹,将两件暗器一一弹落。

嘭的一声响,望金隔着铁算盘被震出两丈开外。

他左足点地,立即向前纵出,哪知三爷已站在他的面前。

这三爷“无极玄功拳”师承高人,不仅拳风了得,下盘更是动如飘风,三爷喝道:“几个小儿,焉能欺我?”左拳已搭在他肩头。

望金只感肩头一阵火辣,敌人之拳犹如千斤巨力直灌而下,他大惊之下,飞起右脚,踢向三爷小腹。

三爷右拳变刀顺势斩落,喀的一声,望金之觉足背几乎折断,立即借势就地狗刨嘟噜一下朝旁边滚开。三爷见状提脚就往他臀部踢去,忽地右首图玺的“金牙玉透扇”闪出,猛往三爷头部砸落。

三爷顾不得追击望金,急退避过,顷刻间,四人将他团团围住。

图玺拿着“金牙玉透扇”与于道通从右攻到,望金举着铁算盘从左抢至,身后忽然风起,料想便是那个使乌蛇鞭云翡,三爷与这些人都不相识,然而看来个个武功不弱,心道:“老夫纵横沙场,从来都是算计别人,今天不知道着的是谁的道?管他们甚么来历,等先脱了这围,回去再做计较!”

随即身形晃动,催动玄功重拳猛往望金身上砸去。

图玺见他来势凶猛,金牙玉透扇疾打他右臂肘心的“曲池穴”。

岂知三爷练得无极玄功拳穴位已然封闭,三爷兀自不理,右拳直伸,望金举起铁算盘一招“推金送银”,横削三爷手臂。三爷顿催玄功劲重拳力起,又是“嘭”的一声响,望金手中铁算盘拿捏不住横飞出去,大骇之余急忙缩身退步,只听“啪”的一声,图玺的金牙玉透扇已打中三爷的“曲池穴”。

这是人身的要穴,点中后全臂立即酸麻失灵,动弹不得,图玺正在大喜,忽见三爷重拳陡长,玄拳已只他的左胸。

这金牙玉透扇也是宝物,图玺的慌忙之间打开宝扇挡在胸前卸了玄拳的巨力,纵使如此胸口仍感气血翻涌,图玺慌忙之间倏地窜出,心中惊疑不定:“刚才这拳若是打在身上那还了得?”

这时云翡捡起的乌蛇鞭和于道通从后方杀至,三爷脚踏北斗步晃到后方,乌蛇鞭飞出凌空缠住三爷左拳,三爷猛催玄功拳高吼一声“着”,乌蛇鞭瞬时断成数节,云翡失了重心朝后便倒向于道通,道通慌忙躲避,三爷不知何时已欺到身前,一拳打到道通左臂,道通手臂嘎达一声,被当场震成数段。

刚才合围之势被三爷连消带打已经七零八落,四人无不心惊,便在此时大室正前方石门转动飞出一人喊道:“陈巡抚进来可好?”

话音未落此人已持着八棱锏朝他砸来,陈三爷见势奇急,不敢怠慢,慌忙中拔起地上的倚天剑便来格挡,只听“咣当”一声倚天剑在空中断成几节,那人腾出左手打向三爷肩胛,三爷原本中了于道通的冰刺毒,全仗着无极玄功拳内劲压制住,现下猝不及防中了这掌,外力催至毒气倒逼胸脉,三爷只觉吼头一甜,一口鲜血狂喷而出,倒退数丈。

沈千凝见状一个箭步跑上前去,扶住三爷。大室四周墙壁跟着转动,又有几十兵甲从后而出,将三人团团围住。

第四十七节 再遇锦衣卫

陈三爷剧毒攻心此时已面如白纸,强催内力这才护住心脉,眼见使锏那人正是袁侍用,三爷恼怒之极泼口骂道:“袁小二,你好大的胆子,小小的北镇府司的千户,竟然惹到老夫头上来了?”

那袁侍用摆出一副惶恐的样子,丢下手中八棱锏抢上躬身道:“罪过、罪过,陈大人贵为封疆大吏,我等错手伤了大人,回去锦衣卫万指挥使怪罪下来,这可如何是好?”

陈三爷怒喝道:“泼皮小人,还在这惺惺作态,这倚天剑呢?”

袁侍用满面堆笑的走将过来,说道:“这倚天剑么,当然是绝世神兵,我等凡夫俗子怎能轻易得到?哈哈,哈哈。”

三爷心想:“今天准是着了这黄毛小儿的道了。”

提了一口真气向袁侍用道:“尔平白向老夫下这套子,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须知老夫只要一声令下,立时便能荡平这武威城,快快让出一条路来,自不和你这小儿计较。”

袁侍用听罢既不急也不恼,立在一旁做了个鬼脸,嬉皮笑脸的回道:“大人说的极是,我们锦衣卫充其量不过是个小小的内卫,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和辽东巡抚正面干上一仗。

不瞒大人说,这一开始么,锦衣卫收到线报讲这什么什么青釭神剑里藏了汪直的宝藏线索,把我们指挥使大人乐的开了花,后来嘛这万指挥使这么一打听说什么什么宝剑落到了辽东三卫的手上,指挥使转念这么一想嘛不对头,这辽东三卫手握重兵镇守西北多年,就是皇帝老子也得让他们三分,来头实在太大,硬来么岂不是鸡蛋往石头上面砸。

但这万指挥使大人偏偏又不甘心,便把小的叫过来说什么什么‘一定要把宝剑寻了回来’,指挥使大人那是一句话呀,小的可是给弄的三天三夜没有合眼,接着又有线报说辽东巡抚陈大人带了剑去乐都寻宝,小的想啊这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要是错过了可就再也没有办法了,据小人所知您陈大人那是喜好神兵利器那是出了名的,所以小人便抓破脑袋设了个局,学着古人来搞了个守住待兔什么的,小人心想如果陈大人一个不小心自投罗网了,就算是赚到了,如果陈大人识破了,小的回去也好向指挥使大人交代。谁知这陈大人就真的往里面跳了。哎呀,这想不到啊,真是想不到啊……哈哈……”

袁侍用一边眉飞色舞的吹一边用眼睛的余光扫了扫三人,却见三爷早已给气的脸色铁青,忽然他脸色一红又是一口血喷出数丈。

袁侍用面露喜色一惊一乍的叫道:“哎呀,三爷你怎么喷血了?我看啊您老还是消消气,这宝兵器也好,宝藏也好,都是身外之物,您也是夺来的呀,权当做个好人赠与小人,省的一会小人硬来,伤了和气,这多难为情,哈哈。”

三爷给他这么一激,中毒伤口迸发,霎时间真气逆行,面如蜡纸,已经说不出话来。沈千凝在一旁扶着,眼见陈三爷气若游丝,不禁怒火中烧,杏眼圆瞪朝着袁侍用怒道:“呸,奸贼真是好不要脸,识相的快快让我们离去,不然我回去告诉爹爹,定然要你们好看。”

适在此时望金、云翡已经拾得兵器跳到袁侍用身边,望金眼见沈千凝千娇百媚,顿时色心大起咽了口吐沫朝着沈千凝仰头大笑道:“哈哈哈,一会儿我们得到青釭剑,哥几个把你先奸后杀,再伪装成强盗抢劫,小妮子你倒是说说谁来告诉你爹爹?”

一席话吓的沈千凝脸色惨白,望金见她楚楚可怜更是俊美可爱,淫心起了,哪里还按捺的住,高举起手中的铁算盘大声吼道:“哥哥来也!”

正待栖到沈千凝近前,站在一旁的玧儿反手抽出背上负着的青釭宝剑,只听得“嗖”的一声,青光剑气夺鞘冲出,霎时寒芒吞吐,电闪星飞,一道利光弧向推送而上。望金陡见青色剑气锐不可当,心中大骇,不敢恋战,慌忙举起铁算盘就来格挡,猛觉手下一轻,铁算盘已被青釭剑气纵向剖开,眼见半个头颅就要被这柄锋利无匹的宝器削下,玧儿心中不忍,青釭凌空回转,寒光收入鞘中。望金面如土色丢下手中两半算盘,抱头跃回袁侍用身边,高喊道:

“众军领命,给我上。”

四周兵甲听令,齐刷刷的拔出绣春刀朝着玧儿一齐砍将过来。却见青光复出,寒光灵动,青釭剑剑气到处,墙面灰飞石散,兵甲剑折刀断,肢残甲飞,只觉剑气凌厉之极,青霜到处,所向披靡。

众人摄于青釭剑威,只得围成弧圈,再无人胆敢强闯上前。

适才陈三爷和袁侍用交手的时候,玧儿却已看出四周的端倪,此时突如电光般闪过一个念头,心想:“这密道与京城西厂的地下交通道乍看起来一模一样,说不定机关的出处也是相同,现下困局也不得解,我不妨试他一试。”

玧儿向左侧一跃,举起剑鞘朝着墙壁上的“坤”位猛的一捅,没料想呼的一声,整面墙竟然都坍塌了下来。

这一下实是大出意料之外,众人均是一呆,玧儿见这墙后洞孔有尺许见方通路,仅三尺来宽,心想:“这狭窄通路,就是正常走动,许是两人并肩也是勉强通得过,现在大敌当前,三爷又受了重伤,我们三人却又如何得脱?”

又忖:“陈三爷身负国家大事,越是在这危急时刻,越是要先保他们万全。”

他略一沉吟,已有了主意,顺势将背上青釭宝剑取下掷给千凝正色道:“你们先去,我在这里挡着。”

千凝微微迟疑,抬头却见玧儿和袁侍用等人早已对立两旁,双方屏住呼吸,剑拔弩张,心中再不敢多想,匆匆扶起陈三爷便朝着窄路退去,却听身后喊声四起,袁侍用在人群中高声喝道:“他青釭宝剑已然离身,大伙给我上!”

四个兵甲卫士应声扑上山来,玧儿双手一翻,使出伏魔神通连消带打,只听“扑、扑”数声,四人犹如纸片一般朝后便倒。

袁侍用不觉一惊,心想:“这四个手下,并非寻常战士,全是些武术好手,怎的轻身功夫如此不堪?”

适在此时,于道通纵跃过来手一扬,一支毒冰刺朝着玧儿项颈之上直飞而来,图玺紧随其上拿着金牙玉透扇直击而下,忽觉人影一闪,斜刺里玧儿单手变抓,直取他的手腕,竟是又狠又准。

图玺吃了一惊,急翻宝扇,退开三步,瞧见玧儿形如妖魅已站到身前。

他料不到这小子看起来文文弱弱手下功夫竟也如此了得,喝道:“你是谁?速速留下姓名。”

玧儿道:“我叫玧儿。”

图玺道:“没听见过!快投降吧。”

第四十八章 小战洪雅洞

玧儿游目四顾,见其余三人和袁侍用早已手握兵器,摆开架势,呼之欲出,随即凌身单掌向那袁侍用直取而来,袁侍用横使八棱锏挡开,八棱锏受力一沉,与玧儿斗在一起。

袁侍用展开峨眉掌门亲授的“无相旋法”,锏走轻灵,举重若轻,忽明忽暗与玧儿交上了手。

数招一过,竟是迭遇凶险,但觉敌人掌厚力沉,招招暗藏内劲,实是高手。

袁侍用师出峨眉之后,官拜锦衣卫千户,又混迹于黑白两道,所见的武功既杂,知闻又广,平日早将武林各家各派主要的招数拆解过了,但眼前这文弱小儿武功竟自成一格,眼见他自掌刀右劈而来,中途不知怎么一转,变拳却落在左边。

袁侍用不住倒退,又拆数招,忽然心念一动:

“无相旋法要诀是无色无相,要制人而不可受制于人,现今我竭力招架,岂非受制于人?”

见他劈掌砍来,竟自不避,右足曲为前弓,左手捏着无相诀,右手平膀顺肘,横锏向玧儿急推,正是“无旋定相”之势。

玧儿眼见他忽然空旋其锏使的是两败俱伤的打法,倒是一惊,不觉使出大乘神通真力,双手合十凌空空中握住锏身,袁侍用虎口剧震,八棱锏竟自脱手,玧儿空中倒转乾坤,硬争先手,反手握住锏尖,长锏晃动,锏柄在敌人身边刺来划去,招招不离要害。袁侍用被他一轮急攻,倒闹了个手忙足乱。

云翡见状挺起半截乌蛇鞭纵身而上,叫道:

“袁千户,我来助你。”

那袁侍用一向自负武功盖世,出道以来未曾遇见硬手,今日首次出马,众目睽睽之下,怎能对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无名小辈认输?脸面何存?

当即喝道:“你们在旁瞧看,看看袁老爷的手段。”

玧儿见他说话分心,抛出长锏,双掌一合,一招“大力金刚”,咔嚓的一声,合掌劲力凌空注入锏身,八棱锏空中断成数节,朝袁侍用激射而来。

袁侍用大骇慌忙向后急避,左袖已被锏风划破,断锏没入墙内不见踪迹。

袁侍用大惊失色,暗叫不好,心中发颤一阵胡思:

“这辽东三卫用心何其歹毒,不知从哪里寻来这等硬手,还乔装改扮成个书童模样,今个定是着了他们的道道了!”

三才圣手和于道通等人见玧儿如此了得,再不敢大意,当下纵身过来,五人站成一排,图玺用金牙玉透扇遮住面门,喝道:

“你是谁的门下?为甚么在这里送死?”

玧儿摆开架势,学着厂卫的口气,说道:

“本座在此,尔等还不速速退去。”

玧儿本就没有涉足过江湖,这两句话是他在宫里时所见厂卫呼喝的切口,此时临阵对敌,一时无语,便顺口说了出来。

五人两眼一呆互望了一眼,转而心中大怒,图玺怒喝道:

“好你个后生小辈,让你两招,竟敢狂痞大傻,在你爷爷面前逞顽?今日不将你灭掉,我等还如何在江湖上立足?看扇!”

挥扇斜劈下来。玧儿左手手腕倒转,顺势接到扇身,大乘伏魔神通无形无相,招式皆遂意动,看似不能偏又还能,常人接这招不是格挡就是躲避,这乘势接扇的妙法就是图玺也未曾得见,不经意中大喝一声:

“好!”

手腕一抖,牙扇打开,抖起个圆盘似的扇花,当臂硬削过来。岂料竟是虚招,玧儿回身闪开,右手重拳一个“金刚铁杵”,直捣盘心,接着飞起右脚,直奔图玺后脑而来。

图玺练这绝招二十余载又有独得之秘,自持巧妙非常,出道以来见过此招的也就是华山派大弟子吴月飞急中生智使了个狗啃泥方才狼狈躲开,除此以外不知多少成名高手断臂此下。

眼见就要得手,谁知玧儿大成神通非拘一凡,无从常理,竟自拳中盘心化解,图玺见势已急,躲得了重拳却躲不了飞脚,心生怯意,正欲回扇里缩,玧儿踏上一步,“嘭”的一声单拳直中图玺手腕,宝扇拿捏不定掉落下来,玧儿顺势接过。

图玺宝物既失,大惊失色,慌忙败下阵来。

袁侍用等人均想:

“这小子坏我们大事,若是今日折在他手里,后患无穷不说,传将出去以后怎能再在江湖上行走?又怎能在锦衣卫立足?”

几人是一般的心思,杀心一起,当下不去理会什么长辈不长辈了,袁侍用手一挥,带同一十六个兵甲亮出绣春刀一齐纵出,绕着五人围城了一个圈,而袁侍用等五人又把玧儿围在当中。

这十六人都是锦衣卫的练家子,大而且是带艺入门,袁侍用为对付陈三爷特地千户所里挑出的二代的好手。

图玺刚才吃了大亏,见了这般情势,心中方才一宽,心道:

“这小子实在少不更事,给自己下了死路。论若单打独斗,当真遇险之时,还可逃得性命,现下袁二爷布了杀阵,我们五人分五处攻击,外围有十六人挡住,所有空隙全被填得密密实实,就是再强的高人,也是双拳难敌四手,今个定要得你的小命。”

玧儿右手握住宝扇,左手轻扬,右足点地一跃而起。他身形一动,袁侍用五人立即推动杀阵,凝目注视他的动静。但玧儿跃起之后又复回原位,手握宝扇立在当中,并不移步出手。

原来玧儿适才居高临下,已将这十几人的站位逐一看毕,并发现这群阵法的关窍,在于敌人入围之后,不论如何硬闯巧闪,必能遭致多人的招术反击,一人出手,所有人立即一拥而上,正是以众凌寡,永无休止态势。

换是常人,定然无幸,但是玧儿那日与四魔女交手之后,已然经历世上最奇强阵,此时再见此杀阵,已经心若通明,虽不明就里,但却能看的出阵法破绽。

想到此玧儿随口便道:

“这人围起来看起来还不错,可惜但是地方狭窄伸展不开,人多手杂又互相阻碍,居然还有人使这么累赘的阵法?”

袁侍用只听得满脸涨红忍不住怒叫道:

“放屁!黄毛小儿,死到临头还胡言乱语,马上就让你见识见识老子红白杀阵的厉害!”

说着双掌一错,飞身便上,于道通眼见势急,左手向右急挥,四枚寒冰刺快如闪电,已向玧儿背心插去。

眼见寒冰刺就要一齐落在玧儿背上。图玺、望金、云翡不禁暗自窃喜。外围的十六个兵甲也有七八人停了脚步。

第四十九章 太岳两仪法

便在此时,玧儿忽地撑开金牙玉透扇,四把寒冰刺立时震落。

他身动如箭,斜射而出,啪的一掌,正打在望金后心。

望金一口鲜血尚未喷出。已被掌力震出五人圈外。众人还没看清楚他如何出手,却见他已经窜出五人包围圈来,只见阵外十六名兵甲纷纷又给他推进阵中。玧儿这里一拳,那边一扇,外围的兵甲不是给他制住要害,抓起掷了进去,就是被他用掌力挥进阵内,适才气场十足的红白大阵,一下子变的乱七八糟。

阵中不见敌人,横七竖八趟了全是锦衣卫兵甲。众人万料不到玧儿尽然深谙阵法只精要,举手投足之间变窥得阵中命门,顺势就把红白大阵攻破。

袁侍用等人怒不可遏,手忙脚乱的将兵甲踢到一旁。

玧儿哪里还容得他们缓手,抢上两步,一扇直奔于道通胸口穴道而来。于道通见他攻来,又是四柄飞刀向他胸前掷去。玧儿不避不让,挥扇将寒冰刺扫落,一掌却已击到于道通的肩胛上。

云翡提起半截乌蛇鞭一招“劈头盖脸”,势挟劲风,猛向玧儿头上打去。

玧儿笑道:“半截鞭子,又捡回来了。”

口中说话,手上丝毫不缓,玉扇一拉缠住鞭尾,顺势一拉。云翡大骇,这一鞭虽没盼能打中敌人,但也不曾料到会被他缠住,他已经避无可避,除了强拽之外,更无别法,忽然玧儿将鞭子一放,云翡只感手下力道一松,朝后便倒。

他当年以一条皮鞭在京城给皇上献艺,连败大内数名高手,威风远震,数十年盛名不衰,哪知今日近连遭两败而且败得如此狼狈,站起身来是又羞又恼。

袁侍用和图玺见玧儿如此了得,出手之怪,从所未见,惊愕之余,两人从身边兵甲接过绣春刀,唿哨一声,同时发掌把几个兵甲推了出去。于道通等人也手脚齐施,把阵中兵甲或掷或踢,一一清除。

图玺冲着袁侍用喊道:“今天遇到狠人了,咱们非得使太岳绝学才行!”

众人听图玺喊出太岳绝学四个字,心头无不一惊赶忙分站两边,袁侍眼见久战不下,心头焦躁,叫道:“全部都给老子闪开,喂,小子,今日就让你瞧瞧太岳两仪刀的厉害。”

话音未落,挺刀便向玧儿砍去。

图玺跟着踏洪门,进偏锋。只见两人一老一少,一人左手刀,一人右手刀,按着易经八八六十四卦的卦象,双刀内注真力,白光灵动,生生灭灭,消消长长,隐隐有风雷之势。

太岳绝学非同小可,适年彭祖年在太岳南山宫隐修时偶遇宁献王朱权弹奏《神奇秘谱》,只觉此律鹤鸣九皋,颇有仙缘,后彭祖年与主权在北极玄武修真地论道,从易经八卦谱出太岳两仪刀法传于后世,此法人刀合一,威力倍增,变化繁复,生生不息,凌厉之极,图玺和袁侍用同出太岳,所以同修过太岳两仪刀法,虽然此法习得不及七成,其中颇有不少不足,但已所向披靡,未曾遇到敌手,至今两人合使此技法还不到五次。

却见袁侍用与图玺双刀骤如疾风,快如闪电,呼呼作响,却始终刺不到他身上,旁观众人愈看愈奇。

望金惊讶对闻翡道:“这少年到底什么来头,轻身功夫怎的如此了得?”

闻翡一脸黯然道:“后辈之中,竟有如此人才,老夫纵横江湖阅人无数,此子却也想不个一二来!”

众兵甲闻的此言不禁暗暗有些担心。

于道通大声道:“大家莫慌,这小子是给两仪刀法困住了,在逃来躲去支持不了多久。”

袁侍用杀得性起,刀走中宫,笔直向玧儿胸前砍去。图玺同时一招“四面埋伏”,一把刀舞成光环,欺身而来。两人夹攻,如疾风骤雨扑面而至。玧儿见招数惊奇,不觉中喊了声“好”,突然欺身直进,在刀底钻过,手中金牙玉头扇轻轻一指,撞在袁侍用腰上。袁侍用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图玺大惊,光环一变斜削过来,玧儿一退。

袁侍用这才站定,骂道:“小杂头,爷爷的刀法还轮不到你来赞!”

秀春刀越舞越快,图玺低声道:“二爷,沉住气,两仪刀法要诀轻重缓急,莫要走了位!”

袁侍用立时惊醒。两人左右盘旋,沉稳狠辣,刀气一起,呼呼作响,弧光又把玧儿裹在核心。

于道通在一旁看的大喜,冲着玧儿道:“小贼子,乖乖束手就擒!袁大人向来惜才,或能饶你性命。”

玧儿不答在这刀光之中左冲右突,三人打的是难解难分,只见使招却不见拆照。玧儿只觉这太岳两仪,刀法精奇,循环往复,越打心中越是佩服,暗想:“这刀法杂而不乱,看似无章却环环相扣,不知这什么样的高人创出此等招数,实是奇思妙想。”

袁侍用见他一走神,左手白刃冲肩膀便猛劈下来,玧儿一惊,随刃便退。两人刀法虽狠,却也奈何不了他。刀光流波,玧儿忽地跃出圈子,把手中折扇一放,忽然说道:“此刀法实在玄妙,如果若要再精妙纯熟个几分,真的很难化解。”

图玺见他小小年纪竟似老前辈般对两仪刀法指指点点,只道他有意相激,饶是如此也是气不打一出来,一边守住商位一边反口骂道:“黄毛小儿,忒自狂妄,太岳两仪也是尔能评头论足的吗?真是笑话!”

于道通在一旁助威道:“大哥,莫要再手下留情,快把这小子干掉,那小妮子若要跑远了,青釭剑寻不回可就白忙活了。”图玺喝道:“小贼子,看刀!”这“刀”字话音未落,玧儿突然侧身而至,手上金牙玉透山迎面往图玺脸上掷去,图玺一惊,挺刀便格,谁知玧儿身形已之,在空中接住宝扇,宝扇一开正好夹住图玺格挡之刀,力透箸尖,猛喝:“撒刀!”

只听呛啷啷一声,图玺拿持不稳,绣春刀落地。

他右掌一立,左腿倏地扫出,欲图败中求胜。

玧儿双足一点,身子跃起,避开了这腿,手中宝扇同时飞出,正打中袁侍用左手“曲尺穴”上。袁侍用手臂一麻,刀已脱手。

玧儿飞身翻腾,扑了下去,抢起双刀,手腕一振,大声说道道:“此法甚是奇妙,但你们似乎还练的不到火候,看的实在难受的很。”说着便把双刀舞了开来,左攻右守,右击左拒,一招一式,果然与两仪刀法毫无二致。

剑招繁复,仄仄平平,变化无常,袁侍用和图玺适才合力使出,人人都已亲见,此时见他一人双刀使出太岳两仪竟比两人更加精纯,尽皆相顾骇然。

第五十章 凉州遇故知

玧儿舞到酣处,大乘伏魔内力直注刀脉,刀气如虹,落在墙壁之上啧啧作响,一时间飞沙走石,如惊涛骇浪,又如碧海回潮,势若雷霆,摄人心魄,真有气吞河岳之概。

太岳两仪属太岳上乘刀法,所学所使全靠一个“悟”字,悟性凡着学个二三十载也只能达到四五成,天资出众的一般也只能达到七八成,然玧儿恰逢奇缘,慧根已然超凡,见到妙法顿悟之间尽然学得。

刀尖灌注大乘神通更是将太岳两仪更是如虎添翼,八八六十四招,竟好似彭祖亲临使出一般,忽然他一声断喝,双刀脱手飞出,奇劲插入墙砖之中,直没刀柄。

这一记“两仪动静之式”正是太岳绝学中的精华所在,玧儿刀刚脱手,只厅中石墙“嘎嘎”声四起,如散沙一般坍塌开来,太岳两仪使到极致竟然如此凌厉,超出常人想象范围,旁观众人目瞪口呆,摄于刀威,皆不敢大声出气。

玧儿见众人鸦雀无声,只道是他们看的出神,忙抱腕道:“先行一步,各位告辞。”顺着刚才的小道提气疾驰,小道蜿蜒曲折,然而却直通城外,走到尽头是口枯井,玧儿翻身而上,回身望去竟无一人追来,心中不解,但也没往深处想,朝着城外陈三爷人马的驻地飞奔而去。

谁知走到驻地,三爷人马早已走远,原来驻扎的农户家也是人去楼空,玧儿来回找了半日也没有理出头绪,看见屋中一床榻,正要坐下来歇息,忽听得一阵急速的马蹄声远远传来,不多时便到屋外。

只听得一人粗声说道:“巡抚大人命我们在此等候,我们已经来回转了多时也不见少侠踪影,莫不是遇到不测!”

另一人答道:“大人说少侠武功却神秘莫测,定然是了不得的人物,怎会有事?我们在还是进屋去再守着吧。”

玧儿在屋内听得清清楚楚,心中大喜,赶忙奔出屋外。外面几人见是玧儿,赶忙下马,带头的马忠抱拳道:“陈大人身受重伤已经和沈大小姐先回伊帕尔汗山庄,小人等得令在此接应少侠。”

玧儿听他们说陈三爷已经救下,心中一宽道:“既如此,回庄之后在做计较。”接过马匹和众人拥了往回赶去。

众人走了一日复回到凉州城外,玧儿远远望着一记台城雄浑矗立当中壮观无比,一时好奇便问众人道:“这是什么地方,怎的看起来如此气象万千?”

马忠笑道:“此处是塞外门户,属敦煌境界,又因为中原与西域交通莫不取道此处,由此得名玉门关,玉门关与前面另一重要关卡隘阳关,皆是黎冰大人奉旨镇守地界。”

玧儿指着这雄关接着问道:“我曾在书中有闻‘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说的可是此地?”

马忠笑答:“少侠所闻甚广,王之涣的《凉州词》里说的正是此处。”

玧儿听的一时兴起,跟马忠要了虎符,将马匹交与从者寄在凉州城外。

他便慢慢步行至玉门关上,只觉脚下驼铃悠悠,人喊马嘶,商队络绎,使者往来,一派繁荣景象。登上雄关,举目远眺,四周沼泽遍布,沟壑纵横,长城蜿蜒,烽燧兀立,胡杨挺拔,泉水碧绿与玉门关雄姿交相辉映;再徘徊瞻眺,只觉心驰神往,怀古之情,油然而生。

正在百感交集之际,忽见关的那边有一老汉将衣搂起,把头一蒙,纵身跳入沟壑之中。

玧儿见了不觉在关上失声道:“哎呀!不好了!有人跳水了。”自己站在关上鞭长莫及,急得搓手跺脚,却也无法可施。

猛然见围观看热闹的商队里有一白衣少年,纵身一跃,犹如弩箭一般,跳到沟壑之处,他把身体向凌空一顺,足尖点上沟壑中顽石,右手一拉提起老汉身子,纵身一跃便又跳了上来。

玧儿见人已救出,匆忙下了雄关,挤入围观的商队之中,见那面纱少年已将老汉仰放地上,那老汉头向左侧偏起,吐出不少水来。

玧儿先不看老汉性命如何,却细细端详起这救人少年来,但见他年纪不过二十来岁的样子,白面如玉,眉宇之间略带脂粉之气,好生面熟,心中暗想莫不是在哪里认识?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却见这白衣少年面带微笑,用食指一点老者的气海穴,暗运内力,接着对他轻声轻气的唤道:“老人家快快醒来,老人家快快醒来。”

这时候玧儿才回过神来看这老汉,老汉约莫花甲的年纪,两鬓白发苍苍,形容枯瘦,隔了好一会才哼了一声,又吐了好些清水。

忽然“哎哟”叫了一声,方才苏醒过来,这老汉微微把眼一睁,看了看身边救他的小伙,上气不接下气道:“你这人怎么如此多事?为何要救俺?”

此时已聚集许多看热闹行路商人,众人一听这老汉说得此话,心中不免忿忿。

有好事的插话道:“你这老头真不识好歹,人家少侠奋不顾身把你给救了,你不感谢也就罢了,反倒埋怨起来了,这年头好人到底是做得还是做不得了?”

那俊秀少年也不动气,笑咪咪的对着老汉道:“老爷子哎,看您也是活了大半辈子了,怎么像个小媳妇一般这样看不开?俗话说‘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呢?酱紫吧,反正你也是将死之人,你有甚么委屈,尽管说出来给众人听听,若是真的是有什么活不了的事,那不妨我再把你一脚踢下水去,保证再也活不了,你看成不?”

一旁众人听了,直皱眉头,均想:“这什么人呀?完全是吃饱的撑得慌么,哪里听过先救人再踢下去的道理?”

又有好事的插话道:“少侠把老汉推下去这是万万是做不得的,这老汉自己跳河叫自杀,若是你救上来了再把他给踢下去,岂不是他杀,这是要吃官司的。”

第五十一章 江湖何处去

那老汉在一旁又吐了几口水,老泪纵横说道:“老头子叫卞年,原本在这凉州城中开了间翠玉轩茶楼。

五年前隆冬大雪一天,老夫晚上收摊收拾铺子的时候,忽然发现门口躺着一个年轻人。当时老夫心中不知怎的起了善念,叫伙计们将他抬到屋中,烤了火,又热了姜汤把他救了过来。

这人醒转之后说他叫马凯,是个孤儿,原本在京城内做了点小生意,这次到西域来本是打算贩点货到内地卖的,谁知在凉州关外遇到匪人,连货带银子给抢了个干干净净,一个人身处异乡,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吃饭了,结果又遭此大雪,又冷又饿便昏了过去。

老夫见他说得可怜,便将他收在茶馆中当个杂役。谁知这小子又会写,又会算,在柜上帮着我把生意打理的井井有条,当时老夫只觉得这人又殷勤又老实。也是一时被鬼迷了心窍,老夫有个女儿,就琢磨着将他招赘为婿,心想这样一来家里多了精明的入赘女婿,二来觉得这生意也有了着落。

谁知刚过了两年,这女婿不知道从哪里信了个什么两尸派,不久便性情大变,把家里的黄金白银全部送到教会里,女儿怎么苦劝也没有用,他偏说是什么‘挡他修仙,有碍有持’一开始还顾忌小老的面子暗地里干,到后来轻辄打骂女儿,重则要砍要杀,老汉一家给他弄的没有办法,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他去了。

谁知到了今年这混小子越演越烈,说什么派主练神功要七个月大童子做药引子,正巧小孙子七个月大,他便强抱了去要献给他们派主,女儿和小老儿拼死不从,带着店里的伙计将他一顿好打,谁知第二天他从两尸派带个尸人。

回来又将家丁打的人仰马翻强抢了小孙子,那尸人还说老夫女儿竟敢挡派主修功,是个妖孽,要在今晚月圆之时放火烧死。

老汉肝胆俱裂又没有办法,到本处凉州府将他告了一状。谁知县老爷也知道两尸派厉害,不敢得罪,敷衍了几句,便把老夫赶了出来。各位好汉,你想,今天晚上小外孙就要送去做药引,女儿要活活烧死,像这样还有个活头么?不如死了,眼不见为净。”

那白衣少年听罢,微微笑了笑,说道:“老人家,你这叫算的什么账?你跳了河难道今天晚上他们就不烧你女儿了?再说万一他们突然发了善心不烧你女儿,你先跳了河岂不是白送了性命吗?依我倒有个主意,还不如活着和他们斗上一斗,横竖都是一死。这样才划得来?”

卞老汉道:“你说的倒是轻巧,怎么斗的过他们?”白衣少年道:“你回去把茶馆拾掇拾掇,弄几个小酒,做几个好菜,美美的吃上一顿,一觉起来,事情不就结了?”

卞老喊一听,把眼一睁,半宿没有缓过气来,凄然道:“少侠,你还是一脚把老汉推下水去吧。人都这样了,你还拿来耍开心,这个时候就是山珍海味摆在面前,那还有心情吃吗?你还不如就让老汉跳了河吧。”

那白衣少年摆了摆手笑道:“老人家那,你先不要着急,我要你摆上这山珍海味不是给你吃的。”

卞年疑惑道:“不是给我,那是给谁?”

那白衣少年笑道:“我们老家有个规矩,就是帮了别人忙之后,回来都是要喝庆功酒,压压惊的,这酒自然是给我喝的喽?”

卞老汉惊讶道:“少侠?你?你这里有几个人?若少侠真能救的小老一家,别说是庆功酒,就是黄金白银,老头子那是有多少就给多少?”

那白衣少年笑道:“就小可一人还不够吗?”

卞年摇了摇头道:“少侠,老夫说话直您别不爱听,看你细皮嫩肉的手无缚鸡之力,当真是年轻不知道那尸人的厉害,连县太爷都不敢惹的主,你一个人去了还不是枉送了性命,少侠呀,你这救人的侠义心老夫领了,什么山珍海味我回去叫人弄了就是,但这去救人,依老夫看还是算了吧!”

那白衣少年脸微微一红,正色道:“老爷子哎,俗话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今个我不露上一个一手,反倒让人认为是骗吃骗喝的了?”

话刚说完,从衣袖里摸出一枚铜钱朝着身边的枕石上随手一掷,只听见“叮铃”一声,那铜钱竟平平的嵌到枕石之上,犹如铁匠敲打进去一般,旁观众人一见皆是吃惊,均想这人看起来年纪轻轻,竟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当真了得。

那卞老汉见状心中大喜,抡起手就往自己脸上来回抽了几个嘴巴子,高声道:“老头子有眼无珠,狗眼看人低,少侠神功盖世,老头子还还推三阻四,真是个老混蛋。”

那白衣少年见这老汉说的滑稽,噗嗤一笑道:“老人家,你既然见着我的功夫了,还不赶快回去备酒,我这就和你去茶馆,吃饱喝足才好办事那。”

卞年心中大喜又朝那白衣少年磕了两个头,向大众一揖道:“多承众位看顾,小老儿今个茶馆各种全部免费,有肯撑手壮胆的侠客义士尽管过来,谢谢大家了!”

说罢,那白衣少年飞身上了马,老汉领着众人朝凉州城内去了。

玧儿悄悄跟在人群之中,认了卞年的茶馆位置之后,回身来到玉门关,见了从人,叫他连马匹俱先回酒店安歇,并对马忠交代道:“适才我在这凉州转悠,正好碰到了京城的故交,他晚上邀请我在这城内小聚,今个各位晚上好好安歇,我就不回去了。你们明日午时就道这里来接应我。”

马忠连声答应,从行囊中掏出几锭黄金塞给玧儿,这才带了从人投客站去了。

玧儿见马忠走远这才回身直奔翠玉茶轩,走不多时,却见凉州城内楼房高耸,茶幌飘扬。

来到近前,见匾额上赫然金漆三个大字“翠玉轩”。

玧儿进了茶铺,此时里面早已是人声鼎沸,蹭吃蹭喝的看热闹的蜂拥而至,门口车水马龙更是络绎不绝,只见柜堂正中七宝太师椅上端坐着一白衣少年,他头戴折巾,一手端着茶杯旁若无人正在品茶,仔细一看,正是适才救人那位。

卞年在一旁一般上着茶糕品菜一边殷勤道:“满爷,这是小店招牌点心“吐鲁番玛仁糖”,您先品着。”

那白衣少年一执筷吃了下,笑道:“口感香醇,酸甜适度,清香袭人,甜而不腻,甚好,甚好,我出入江湖也日子也不算少了,此种异域糕点却未曾吃过,可有什么说法?”

卞年升起大拇指吹捧道:“满爷果然见多识广,只稍稍一口便能发现其中玄机,这吐鲁番玛仁糖又叫核桃玛仁糖,据说很久以前在吐鲁番地区有两位老夫妇,夫老多病,妇相貌丑陋,不能生育。突一夜做梦,梦见仙人点化:“向南有圣树,取果实与金谷同食。”

夫妇俩已发寻找了三年,后找来了和田的核桃,与玉米蒸煮后制成玛仁糖食用。吃过后这丑妇面容变得娇丽动人,老夫变得身健力强。不久生育一子,子到京城考中状元。

后来这核桃玛仁糖事情便西域传为了佳话。这里的核桃玛仁糖是专门从吐鲁番请的西域师傅,用天然核桃仁、玉米饴、糯米、葡萄干、葡萄汁、芝麻、玫瑰花、巴旦杏、枣等原料同甜菜糖熬制而成,每三天仅能做出一锅,所以供不应求。”

第五十二章 谈笑酒茶庄

正说着茶博士走了过来,又端了一个方盘,上面蒙着纱罩。打开看时,却是四碟小巧茶果,四碟精致小菜,极其齐整干净。

安放已毕,卞年问道:“满爷吃茶后,是否还要饮酒?”满公子笑道:“此茶配得糕点已经甚好,再休息一会,待天放暗了便去救人。”

卞年听他这么一说心中又是一喜,赶忙唤得茶博士在一旁殷勤伺候。

玧儿随着众人朝一旁挤着坐了,顺手摘下个水牌来,递给茶博士道:“给我泡一壶雨前茶来。”

那茶博士接过水牌,仍挂在原处。接着便下楼去泡茶去了。茶上来后玧儿自己又独酌了一会儿,歇至天暗,那满公子忽的站起身来对着卞年道:“领了人马带我到你家宅院去吧。”

卞年不敢怠慢和小二点了火把发给众人,赶在前面带路,那满公子将衣襟拽了一拽,袖子卷了一卷,赤手空拳随后便行,众人酒足饭饱,举着火把照的路上是灯火通明,只觉人多势大,不少人心中暗暗叫亏:“这么多人给哄起来了,别说是什么两尸派,就是官府衙门不也给踩平了,早知这般大张旗鼓的救人,就先那什么满公子的到茶老板去报到,待得把人救下来,那茶老板至少也要送个百八十两过来,如此名利双收的事情怎么早就没有想到?哎!”

众人一路熙熙攘攘,在凉州城内绕了半圈,至一处大宅楼正前,只见那宅门紧闭,楼边四处裹挟这五彩经幔布条,一阵阴风吹来,地上纸钱随风起落,光怪诡异,让人不寒而栗。

忽的从众人之中窜出个红脸大汉,举了个火把满口酒气蹒跚到门前,用脚猛踹大门高声喝道:“哪里来的牛鬼蛇神,敢在凉州城撒野,快给老子开门,快给老子开门!”

连踢了十数下门内也无动静,那醉酒汉子大怒喝道:“什么鸟尸派?不敢来见老子吗?”一运气大力飞起一脚踹向大门,却听见“咔嚓”一声门后插销断成两截,那大汉“哈哈”笑了两声旁若无人走进宅子。众人听见此人笑声渐行渐远均暗暗捏了把汗,心想:“真是酒壮活人胆,这汉子竟独自闯了进去,难是不要命了么?”

忽然院落里面传来人声道:“你们在外面呆着做什么,还不赶快进来救人?”众人心中一阵狐疑,却听那卞年急声喊道:“大伙一起上,谁要是能第一个救得小女,老汉给他二百两!其他进去的都有钱拿!”

人群一阵骚动有人应道:“这么多人还怕他个鸟?二百两是我的了!”

人影一闪头也不回的冲入门内,众人见状再也按捺不住“哄”的一声一齐从大门冲进庭院,只见庭院正中放着几口棺材,其余再无他物。卞年一见棺材,心中“咯噔”一下只当作女儿已经不幸,不禁苦从中来,捶胸顿足,嚎啕大哭起来:“女儿啊,爹爹来迟了,好女儿啊,好闺女啊,我的个亲乖乖……”

旁人正欲相劝,却听庭院屋后有人大喊:“这三更半夜的,哭个什么劲头?你家闺女不是在这吗?还有气!”

众人顺着声音望去,庭院屋后的门“嘭”的一声被人踢开,正是刚才那冲进去的醉酒汉子背着一妇人走到卞年身边,将那女子放下粗声粗气的道:“那,那茶馆老板,你,你倒是瞧瞧是不是你家闺女?”

卞年慌忙用手摸了摸那女子脉门,一瞧果真只是晕死过去而已,破涕为笑道:“侠士大恩,这正是小女,正是小女啊!”

那醉酒汉子踉踉跄跄的哈哈摆手道:“老掌柜,什么侠士不侠士的,救个人儿罢了,小,小菜一碟……”

众人中有人附和道:“老掌柜,那赏银的事可还算数?”

卞年早已是大喜过望,朝着众人一一作揖道:“各位大侠好汉,承蒙众人相救,这不只是救了小女,也是救了老汉一命,这等大德怎敢忘记?马上回茶馆发银钱,今晚只要来的人人有份,自明天开始三天三夜大摆筵席,吃喝统统免费……”

众人哈哈大笑,见也没有什么事情了,大伙儿转身扶着老汉就准备回去了。刚走到大门口忽听得鸡声咯咯,抬头望去却见几只大公鸡振翅从墙外飞了进来。跟着从门口跳出两名身着寿衣男子,面色铁青,体态僵硬,但身手甚是便捷,数扑之下,便捉住了公鸡,浑似没有看到众人,又跃到围墙边上。

众人中有人道:“这样大的公鸡倒也少见,每只怕有八九斤吧?”

那醉酒汉子道:“公鸡再大,也飞不到那么高,有人从墙里掷出来的。那两个怪人假装捉鸡,其实是在察看咱们的动静。”

卞年道:“嗯,那两个鬼一样的怪人就是两尸派的,这地方真有点儿邪门,各位好汉我们还是快走吧……”话未说完,突然“轧轧”声响,院落大门四开,一个人蹦了出来。这人穿一件蓝色锦丝绸缎寿衣,头戴黑布镶玉瓜帽,十分光鲜,两腮殷红,面如白纸,行动飘忽,远远望去就如摆在寿堂的纸人一般。待得走近,众人都是一惊,此人双目上翻竟无黑珠。

这人怪眼圆瞪,凄厉向众人道:“前些年卞老爷救本派劣徒于冰天雪地之中,又赐女儿与他婚配,于本派有大恩,至今尚未回报。今日又率众好汉大驾光临,大家不要走,让两尸派在这里作个东道如何?”

卞年答道:“好极,好极,只是天色太晚,骚扰不当,我等回去之后改天再来拜访!”那人也不答话,左手一伸,院落大门就在身后“嘎吱”一声关上了。院内红墙后闪出阴火,几个寿服家丁端出菜肴,筛上酒来,摆在棺材之上。

众人见菜肴丰盛,然而每一盘中皆是大红大绿大白大黄之物,色彩鲜明,形状特异,仔细一看,除了元宝蜡烛外似乎还夹杂着手脚耳鼻之物,哪里敢下箸去?那怪人面无表情发出铜鼎般瓮声,说道:“请,请!”伸筷从碗中夹起一条东西,只见带着指甲,赫然是条人的拇指。

众人尽皆大惊。那人仰头张口,把一条连着指甲的拇指便津津有味的吃了下去。众人一阵恶心,险些呕了出来,胃浅的忙掉头不看。那人见把对方吓倒,怪叫了几声,对那醉酒大汉道:“你是关内衙门的铁骑巡检李承平,想是要到两尸派来打抱不平来着。哼,你可知我是谁?”

李承平道:“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是何人?”

第五十三章 好事遇两怪

那人哈哈大笑,喝一口酒,又吃了一条不知是甚么东西的红绿之物,笑道:“在下姓郁名拔夫,无名小卒,老兄也不会知道。”

李承平了一惊,大声说道:“啊,原来两尸派的钢尸右丞亲自来了。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啊。”众人一听“钢尸”二字,不由大惊失色。

玧儿从没听过什么两尸派更不要提什么“钢尸右丞郁拔夫”的名字,见众人如此震动,想必是个大有来头的人物,然而就看这人举止,除了恶心之外,也未见得有甚么高深的武功,不禁心中纳闷。

又听李承平战战兢兢的说道:“两尸派和尸赶派向在陇右一带活动,虽不是名门正派,但自行躲在深山地下修行,也没有听说行走江湖,这次在凉州城内无故害得茶馆老丈一家,却是为何?”

郁拔夫道:“是啊,我们到陇西来,也不过是数年之间的事情,本派向来不接触市井之人,也是有这规矩。”

李承平道:“既然都是误会,不若郁前辈做个好人,放了这一家老小,行此一善,日后修成正果也说不定,李某在此谢过了。”

说着作了个揖。郁拔夫自顾饮酒吃菜,并不回礼。玧儿心想:“这李巡检真是好耐心,见了这样怪人还能谈上个一言半语,看这两尸派虽不是大恶,也绝不是什么善类,岂能白白放人?且看这事如何了结。”

卞年插话道:“是老头胡涂得紧,得罪了两尸派的英雄还一直不知道。只要郁前辈做做好事,大人不记小人过,老头子定然奉送千两白银,算是孝敬贵派的车马费资。”

郁拔夫怪眼一翻森然道:“小老儿,你当两尸派是讨价还价的地方吗?我派为求飞升,不辞千里到此寻宝,派主与你女婿有缘欲让他之阴阳调和,这是你几辈子修来福气,你这老头和你女儿两个妖孽不识抬举,几次三番从中作梗,坏我派主好事,本来寻你不着,今个统统自投罗网,难道还想活着走出去吗?”

此言一出,人人为之色变。忽然间厅外传来一阵尖锐的哨子声,声音惨厉难听之极,各人都不觉打个寒噤,寒毛直竖。

卞年握住女儿的手,朝着李承平惊道:“那是甚么?”郁拔夫立即站起,叫道:“银尸长着升座。大家去听凭发落,瞧各人的造化吧!”

李承平惊道:“银尸长着也到了此地?”郁拔夫冷笑一声,也不答话,径自走入后室。

李承平对众人道:“情势紧逼,咱们快走!听说银尸长者武功深不可测,要是真的到了,大家死了连骨头也剩不下一根。”

玧儿心中好奇,还想凑过去看看这银尸长者是个什么东西,但看周围人早已吓的是面如死灰,无人上前,只好作罢。众人正思索如何逃走,突然砰的一声,大门猛的打了开来,一颗大石从天而降堵住去路,花厅中登时一片死寂。

众人大吃一惊,接着传来一阵瘆人的怪响,似是恶鸟齐鸣,又如毒虫合啼,让人不寒而栗。突然间眼前一亮,对面射来一束耀眼火光。

火光中两名纸人样的童子走了过来,微微躬身,说道:“银尸长着驾到!”话音未落,童子在庭院居中摆了一张大椅,椅上罩了朱红色的锦披,两旁各站着两男两女的纸样童子

。前面两童垂首低眉,面如蜡样见到众人毫不理会。

只听屋后叮叮当当,跳出一群人来,高高矮矮,有男有女,分站椅子两旁,每边八人,共是一十六具,钢尸郁拔夫紧跟着站在左首的位置。

玧儿见此奇景心中越发好奇,低声问身旁一年轻汉子道:“他们在捣甚么鬼?”

那年轻男子脸色苍白,声音发颤,低声道:“那是陇西两尸派啊,这一回咱们死定了。”玧儿道:“两尸派是甚么东西?”

那年轻汉子急道:“啊哟,小相公,两尸派都是不人不鬼,吃人不吐骨头的邪魔,派主叫金尸李青君,主事银尸长者叫扶申,你都没听见过吗?”玧儿摇摇头。

那年轻汉子又道:“乘银尸长者还没出来,咱们快逃吧。”玧儿道:“不怕,瞧一下再说!”

那年轻汉子心中此时已经怕极,颤声道:“你不走那我走!”话未说完,已拔起身子,向墙头窜去。站在一旁的纸样男童见有人想跑,身形一晃,飘忽而去,僵硬的左手直挺挺伸出抓住那年轻男子左小腿。

那年轻男子身子一弓,右掌往他头上直劈下去。那纸人样童子举手一挡,啦的一声,两人都震下地来。纸样童子将人拉下后,面无表情,又回班站立起来。

那年轻男子被纸样童子这么一拉,只觉左脚和右掌剧痛刺心,举手一看,掌上五个小孔中不住流出绿血,不由得大惊失色,再提左腿看时,小腿肉已经被撕去一块,心里一吓,倒在地下晕死过去。

众人看着这般情景都毛骨悚然起来,想不到那童子除了掌上全是尸毒外,武功路数也怪异无常的很,就这双脚不见沾地却能能横空飞起功夫,就形同鬼魅一般。

忽然十名童子各从袋里取出哨子吹了几下,两尸派众人一齐躬身。殿后缓步走出个文官样打扮的老者,往椅旁一站,惨然叫道:“银尸长者升座!”只听得一阵金铁相撞的铮铮之声,其音错落有致,如奏乐器,跟着空气中弥漫起一股腐尸瘴气,殿后走出一个男子。

这人剃光了胡须,脸上施了脂粉,身着薄丝衣衫,式样男不男、女不女,上镶满白色亮片,这种搭配颜色之妖,便穿在大姑娘身上,也显得太娇艳、太刺眼了些。他走到椅中坐下,后面又有两个纸人样童子跟着出来,分持纯银牡丹和五彩果盘。

那银尸长者哈哈一笑,说道:“啊哟,这么多客人,请坐!”这两句话说得嗲声嗲气,显然是女子声调,但声音却明明是男人。这种感觉极其变扭,恰如捏紧喉咙学唱花旦一般,娇媚做作。

第五十四节 勇斗两连宗

众纸头样童子出左手,搬出请的姿势,示意众人坐下。

众人心中疑云重重:“听说两尸派的魔头均是奇形怪状,古怪行事。今朝见到果不其然,叫我们坐下却又没有凳子,这是什么意思?”

银尸长者尖声尖气的说道:“哟喂,各位好汉的架子好大啊,难不成连两尸派扶某的面子也不给?”

李承平走上前来抱腕道:“银长者,我等不过是过路客商,恰逢凉州城内茶馆老板求救,便来顺道做个保人,两尸派威名显赫,何故与平民百姓过不去?还望长者高抬贵手。”

银尸长者圆眼一瞪尖声尖气的叫道:“什么高手低手的,少来和我套什么江湖道义,两尸派爱跟谁过不去就过不去,凉州县官与我派有点交情,今个就算给官衙的薄面,放你一马,莫要多管闲事,白白送了性命。”

众人心中一震,暗想:“两尸派都是邪人,这说话办事从不讲江湖规矩,他说放李承平一马,这小子就这般得救了,我们却是如何是好?”

那李承平问道:“阁下说只放在下,那余人怎么办?”

银尸长者尖声尖气咯咯笑道:“瞧你是个精壮汉子,说起话来怎地婆婆妈妈,啰嗦的紧,这些妖人不知好歹竟敢协众冲撞本派,派主已经下了懿旨特命本长者过来降妖除魔,为民除害,一个不留!”

李承平仰天大笑道:“好一个降妖除魔,为民除害,我李某行走塞外就是为了这个,今朝岂能为活性命要尔等妖邪饶命,银尸老怪,看刀!”

突然间人影一闪,李承平斗然跃起身来,拔出腰刀冲进了两尸派人众人的圈子中,左手刀势一起,便向银尸长者头顶劈落。

银尸长者却似并不在意,待人来到近前,手微微一台伸出右指便往他胸口刺去。李承平倏地一扑,侧身避过,右手据地,身子倒了转来,反手刺来,那银尸坐立不动,左手双指夹住刀尖,猛的一用力刀尖崩断。

银尸伸出长足竟似无骨,砰的一声,足尖穿过自己头顶,重重的踢中了李承平的胸口。

这几下招数怪异之极,李承平猝不及防,登时给他踢中了穴道。一旁观战的众人之中虽有不少练家子,但见了这银尸所使的诡异招数,无不黯然变色。

银尸尖声道:“此人猖狂之极,你们把他拖下去,回去先配个阴婚,待他服了软,再杀了做成尸腊。”

这‘尸腊’两字一出口,众人心中一惊。原来在陇西、陇右一带坊间都有传闻,有妖邪将人拐了去,闷在酒坛里面再埋地下,许多年后再挖出,人身上就结成了腊一样的东西,妖邪将这层腊刮出做药引炼器,便能很快功力大进。

所以只要是六七岁小娃,不听话或者哭闹不休,大人便吓唬他们道:“你再哭啼,引得‘妖怪’就来捉你去了,做成‘尸腊’。”小孩一害怕,便不哭了。想到这里,众人心中又是一阵黯然。

忽听一阵清脆声音道:“一群邪魔歪道,口出妄言,真以为没有人能治得了吗?”

话音未落众人之中闪出一白衣少年,定睛一看正是那满公子。银尸长着咋听之下竟有人当面叫板大为恼怒,大吼:“你是什么人,放肆!”突然间手上一幌,两枚毒蒺藜朝那满公子疾飞而来。

暗器劲风而至,那满公子竟似浑然不觉不避不躲,众人一阵惊呼,心道此人定然当场不幸。谁知那毒蒺藜飞到满公子身边忽然改了道,只听见“叮叮”两声,仔细一观毒蒺藜竟像磁铁一般吸到那满公子所带的玉佩之上。

那银尸见状也颇感诧异尖声道:“看不出小相公年纪轻轻,却身怀奇门至宝,原是贵客啊。来啊,献茶!”后面一纸样童子不知从哪搬出茶儿,献上茶来。众人抢见一看,茶水绿幽幽地,也不见茶叶,虽然清香扑鼻,却似有剧毒。

满公子微微一笑接过茶碗,将玉佩往里面一放,犹如烧红烙铁放入清水一般,茶碗里竟“滋”的一声沸腾一阵,满公子走到刚才被撤掉小腿肉晕死的年轻汉子身边,将那水往伤口一倒,绿色毒血立时转成了红色。

两尸派人众见伤口中绿血片刻间便即去尽,都是脸现欣羡之色。银尸道:“小相公这宝贝的妙用,可能让我一开眼界么?”

话音未落身旁的纸人样童子双足一点,两手猛向满公子身上抓来。眼见纸童子带毒钢爪便要触到,那满公子突然右手衣袖向下一挥,噗的一声,摸出一把折扇击中童子双臂中间,乘势一卷一送。那童子身不由主,向后翻了个筋斗,腾的一声,坐在地下。

这一来两尸派众人相顾骇然,这纸人童子均是派中的高手,怎么这个面目清秀的少年一出手,就如此轻易的将他摔了个筋斗?

不及两尸派众人多想,那满公子把扇子抖开,猛的一闪,只觉一股寒气裹挟着暗器扑面而来,银尸大惊,慌忙从身边拽过一个纸童子挡在面前,却听的叮叮当当之声,顺着扇子风路两尸派人众倒下一片,银尸再看挡在面前的纸童子,身上扎了几十根毛须针已经昏死过去,银尸大骇,尖叫道:“三财圣手是你什么人?金牙玉透扇怎么会在你手中?”

满公子嫣然一笑道:“老尸头眼神不坏,还认识这宝贝,看招!”话音未落打开的宝扇脱手而出,朝着银尸横飞过来,银尸见宝不敢硬接,从身边纸样童子身上抽出一把单刀朝着飞扇掷去,只听见“咣当”一声,单刀在空中断成两节,宝扇遇物折返又回到那满公子手上。

众人心中暗暗称奇,心想这宝扇不知是何物所造,竟然能削铁如泥。

银尸长者连着两次失了威风,不禁恼羞成怒,从袖中散出一把纸钱向空中掷去口中默念:“僵尸炼尸,敕奉速来,速速而来。”

两个穿着粉色纸衣童子从旁闪出,银尸长者盘膝而坐继续念叨:“风火雷电,刀枪不入,铜墙铁壁,刀枪不入。”

两个粉衣纸童从纸衣中掏出一张纸钱在空中一扬纸钱迎风燃起,两纸童将火钱往嘴里一塞硬吞而下,其余两尸派人众振臂高呼:“长者神力,刀枪不入!两尸两仪,幻化无常!”

银尸蜡脸微微一动,又撒出一把纸钱,尖声叫道:“给我拿下!”

两个粉童子应声张开双臂朝着满公子便扑了上来,满公子折扇微张顺势下砍,粉童子丝毫不躲,竟然迎刃而上,满公子心中一惊已经来不及收手,寒光闪过一个粉童子肩膀硬生生连根被卸了下来,单臂粉童竟似毫无感觉,见满公子一愣之际,趁势抓住他的左手腕。

满公子大惊却才发现另一粉童已经死死的抱住他的双腿,慌忙举起右手折扇朝这童子头上打去,只感觉右手一麻,宝扇已被夺走,回头望去钢尸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身后拿住了自己的曲池穴。

银尸长者尖声叫道:“先给我把人装了!”

几个纸样童子抬出一口棺材从后窜出,钢尸在满公子背上轻轻一推一送,满公子凌空飞出,那棺材盖跟着一开一合,满公子便被装了进去。

四个纸童子拿出金丝麻绳将棺材来回一捆,然后从四个角一穿便把这棺材抬了起来。

第五十五节 被擒入迷窟

钢尸右丞拿着金牙玉透扇递到银尸面前道:“恭喜长者,获得至宝。”银尸接过宝扇瞅了瞅,尖声叹道:“神兵法器果然与众不同,哈哈哈哈,今朝得来全不费工夫!”

说话间冷不丁右手朝空中一甩数个小囊在空中炸开,紫灰色粉末朝人群中蔓延开来,众人只觉一股刺鼻的腥气从鼻尖涌入,然后又从头顶直窜到脚底扩散到百骸,但觉得全身无力,四肢僵硬如铁,银尸尖声朝着钢尸说道:“这个贼贱来路古怪,说不准就和琼华派有所瓜葛,捉了回去我要亲自审问,这些刁民里面说不定还有内应,也要一并带回去拷问!”

钢尸喜道:“长者想的长远,若是发现了琼华的踪迹,那又是奇功一件!”

众人在一旁动弹不得,虽不知道所说为何物,却听的分明,只后悔当初不该多这事端,心想这两尸派何等邪毒,这一去不是上刀山就是要下油锅了。

忽的一个纸样童子跳到近前从袖中掏出方形令旗一边挥舞一边喝道:“起!”众人只觉眼前一阵晕阙,双手竟不由自主顺着纸童子的口令平伸起来。

那纸童子走在人群之前再挥了挥令旗道:“和!”众人便如僵尸一般直挺挺的跟着纸童子出了大宅院。

一路上众人虽是手脚不听使唤,但是心里却清楚,当走到到竹林深处一个水潭边,只见一弯弦月高挂在当空,幽光斜斜地倒映在冰凉寒水之中,忽的凉风掠过吹来片片荫火,纸童子摘起一片竹叶放入口中吹起来发出呜呜叽叽的声音,这音刺耳又挠心,顺风吹来好似妇人在抽啼一般,众人只听得汗毛直竖。

没待一会儿,旁边的竹林里闪出火把的光亮,由远及近走出十来个带着牛马面具的人来,纸童子说道:“牛头马面,把这些人押入绿泥滩。”

牛头马面哼了一声,走到潭水边上往水里一拉七八条柳叶片状的船便从水下给拉了上来,牛头马面把绑在船上的石头抛下,押着众人走到上面。

然后牛头马面捡了块绑船石朝着滩里重重的一扔,一声闷响过后水里泛出气泡,从水底浮出数个蛙人,几个蛙人托着柳叶舟便朝寒潭深处行去,船到尽头是一处大石山,中间的石隙刚好容下一片柳叶舟,几艘小舟在石隙里七拐八绕好一会儿才出现一丝火光,仔细一看原是一个团大火,火上架着一口大锅正冒着热气,火的一旁放着木笼,铡刀还有各种刑具,众人一见这阵仗只吓得魂不附体,偏是腿脚又不听使唤,只能跟着令旗的号令僵直的站在火锅的一旁。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从洞的深处传来唢呐的声音,又尖又刺的唢呐声在洞里吹奏出来更是难听,循声望去却见两个穿着孝服的人吹着唢呐抬着一顶白轿飞驰过来。

但见动作极其轻盈,似是脚不沾地,那白轿来到众人面前一晃,不见轿门打开却见轿前站着一个又细又高之人,这人快步走到众人面前挨个打量了一番,对着牛马面具的人说道:“给他们卸了劲来。”

话语清脆听来却是未发育的孩童之声,牛头马面哼了哼便从怀里掏出一些黄纸用火点了绕着众人来回走了两圈,但听得“咕咚”、“啊哟”之声不绝,众人纷纷倒地。

那人走到火锅旁的豹头椅一坐,摇头喝道:“愣着干嘛,快给我拿个人上来!”突然间人影闪动,坐在地上的一个年轻汉子双手双脚被两个轿夫提了起来,反手一掷正按在那细高个面前。

那细高个冲着年轻汉子叫道:“你从哪里过来的?”

那年轻汉子早已是吓得魂不附体,舌头打结,哆哆嗦嗦回道:“从大……大宅子过来的!”

细高个奇道:“什么大宅子?”年轻汉子道:“就是……就是……刚才过来的那个大宅子。”

细高个道:“那个大宅是什么大宅子?没有听过那个大宅这个地方来?”年轻汉子道:“就是……凉州城前面出口左拐的那处荒宅。”

细高个道:“什么叫荒宅来的?”年轻汉子心中纳闷道:“荒宅就是荒废的宅院的意思。”

细高个眼睛一咪道:“你倒是说说怎么荒废的来?”忽然年轻汉子身后那轿夫冷不丁飞起一脚,正踹在细高个的肩头,那细高个猝不及防连人带凳倒栽过去。

待得细高个翻将过来勃然大怒,抡起袖子就要打那轿夫,只听得另一轿夫道:“二邪,愿赌要服输牌局上咱不是说好了,今个谁赢就让谁来做老大么?你踹小邪就是坏了规矩,不守规矩以后大家就不带你玩了。”

二邪道:“我也是为他好,他说个话都不会,太累,太累。”那细高个细长的脸涨的通红,又急又气怒道:“放屁的来,什么叫说个话都不会?”

二邪把手一摊道:“你们看,你们看,又来了。”

那轿夫道:“二邪打人是二邪的不对,小邪不会审犯人是小邪的不对,都有问题,都有问题!”

细高个道:“大邪你这样说就偏袒二邪了,这个牌局来的就要按牌局上说的办,你们老耍赖,不玩了。”几个人竟尔庞若无人般互相争执不休起来。

那年轻汉子被扔在一旁又惊又恼,听他们这般瞎吵,心想:“这三个怪人武功看起来非凡,却似乎蠢得厉害。”

当即叫道:“各位好汉,莫要争了,不如给我解了毒,我带你们去大宅院走一趟不就全解决了?”

话音刚落突觉脸颊上一痛,已被人猛的掌掴了两下。只听那细高个道:“谁问你大宅院怎么走的来?当我们傻呀!”

那轿夫道:“我看是这小子最坏,竟然使离间计。”

细高个立刻回转身来又甩了那年轻汉子两个巴掌怒道:“竟敢使诈,险些着了道儿,太坏!太坏!”

二邪道:“这小子心肠这么坏,也不要审了,先扔油锅里面炸个稀巴烂。”说罢就要抡起袖子要把年轻汉子往油锅里扔。年轻汉子也顾不上脸上火辣,眼见莫名就要下油锅,只恨这三怪颠三倒四,怕是有理也说不清,慌忙叫道:“大侠且慢,大侠且慢,小的有机密要讲。”

一听到他叫大侠,二邪将手一转又将年轻汉子掷到地上,笑道:“哈哈,大侠,大侠。”

年轻汉子一见有转机,心想:“这三个老怪性情乖张,万不能开罪他们,反正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且顺着吹捧看看。”说道:“在下久闻三位豪侠的英名,如响雷在侧,亘古烁今,今日得见三位芳姿,真是英俊潇洒气宇非凡,还望三位豪侠赐教姓名。”

第五十六章 泥滩戏三邪

三个人哪想得到此言根本就是胡说八道,一听到他说英俊潇洒气宇非凡,如响雷在侧,亘古烁今什么的,个个便心花怒放起来。

为首的那轿夫道:“我是大哥,叫做邪大邪。”另一人道:“我是二哥,叫做邪二邪。”那又细又长的人道:“我年纪最小所以叫邪小邪。”

那年轻汉子坐在地上一抱腕道:“在下是凉州成威宁镖局的镖师李大壮,原来三位就是威震辽东的仨邪侠,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幸会,幸会!”

被捆在一旁的众人虽不能动却听的真真切切,当听他们说道邪侠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这三个人在辽东一带名气颇大,据说他们行为极其疯癫,常常无端劫击一些过往商队,一不要钱,二不要货,只要商队众人陪他们打马吊,有时候打赢了说商队的人水平太差便杀了,有时候打输了因为心气不顺又把商队人杀了,这劫击多了名气就出来了,辽东一带行商的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人送外号两尸三邪头。

李大壮自然也是听过这三邪的名号,心道:“今个真是踩屎了,遇到这三个怪物,要是他们一会突然兴起,真是想不死都难,还得再想法稳住他们。”

忽听得大邪大惊小怪的叫道:“你叫李大壮?”

猛的这一说话,其余二邪人都吓了一跳,随即齐声大笑,齐声道:“这么瘦弱怎么能叫大壮?不妥不妥。”

李大壮道:“这名字是父母随性起的,确实可笑,还请几位大侠莫要见怪。”小邪道:“你这名字太怪了来?我看叫李小瘦比较妥。”

二邪道:“呸呸,果然狗嘴吐不出象牙,看他胳膊也有碗口那么粗,应该叫李中胖才对。”

李大壮陪着笑脸道:“小的遇到几位大侠,就像是遇到亲人一般,今天承蒙大侠赐名,真是荣幸之至,还请受小的一拜。”

那大邪搔了搔头,道:“这个……这个……可有点儿奇了。”

二邪道:“怎么个奇法?”

大邪道:“若是我们帮他赐了名字,岂不是成了他的干爹?”

李大壮见这三邪武功虽然甚高,头脑果然鲁钝之至,心中暗喜忙道:“三位爹爹在上,再受小儿一拜。”

众人坐在一旁眼见这滑稽一幕,大倒胃口,碍于形势又不敢多言,心道本来是跑来仗义救人侠士,现在却落得个这等颜面扫地,不禁暗暗难过。

三邪给李大壮这么一逗倒十分开心,李大壮见时机已熟便道:“三位爹爹,小儿今天误闯了两尸神教,诚是无心之过,还请爹爹们高抬贵手,凉州赌坊留一手就是小儿亲叔,若是能回去,定要开个神仙局打他个三天三夜。”

“留一手”三个字一出,三邪顿时变色,二邪怪眼一翻,抓住他肩头,急问:“你也会打马吊?”

李大壮道:“在下生平最喜马吊,只可惜水平不高,正好又是走镖出身,于是走遍大江南北、黄河上下,每到一处便寻得人打一打。有次去齐州,偶见一本《打马图经》,胸中倒记得不少,回来依葫芦画瓢教了叔叔留一手几招这才开了凉州赌坊……”

他话未说完,三邪人已连连摇头,二邪道:“这些神话,焉能信得?更哪里真的有《打马图经》了?”

说着松手放开了他肩头。

李大壮道:“小儿初时也道这是好事之徒编造的故事,但见到了《打马图经》后,着着精警,实非常人所能,这才死心塌地,相信确非虚言。三爹爹与此道也有所好吗?”

二邪仰首哈哈大笑。李大壮装傻问道:“爹爹如何发笑?”

小邪道:“你问我三哥喜不喜欢马吊?哈哈哈,我们三个平时劫着道来打马,你说喜不喜欢马吊?三哥之爱马吊最甚,打起牌来三天三夜也不用合眼。”

李大壮道:“小儿胡说八道,当真是班门弄斧了,三位爹爹莫怪。”

二邪道:“你当真见过《打马图经》?我在前人笔记之中,仅见过三元兼四喜,满贯遇全幺这几句口诀。”

李大壮道:“这三元兼四喜,满贯遇全幺是《打马图经》上半部要诀,若能融会贯通可走东西不遇敌手,练成之后可达慧、通、达之境,这下半部……”

说着咳嗽了两声,摸了摸腰,三邪尽皆变色,二邪急道:“这下半部份是什么?你倒是说我听听。不不,还是到旁边先摸两圈。”

大邪伸手拦住,道:“且慢!二弟,这《打马图经》乃至宝,是急不来的,你还是先把孩儿的毒解了。”

二邪脸一红道:“仨兄弟都是牌痴,那也叫无可奈何,倒忘记了正事。”

伸出右手食指,往李大壮身后一点,片刻间李大壮面部翻红,头顶飘出一丝丝白气,过不多时,李大壮腾的一下站起来,揉了揉肩膀道:“谢谢爹爹成全。”想不到这三邪如此轻易就把李大壮毒解了,一旁众人都看傻了眼。

李大壮叹道:“爹爹这指上的功夫,至阴至柔,真是独步武林……”

二邪将怪眼一翻,拉着李大壮的手,道:“什么柔?什么刚?去,去!三缺一先摸个两把,我倒要看看这《打马图经》下半部有什么来路。”

没带说完,小邪早已迫不及待走到轿子跟前一扯轿帘抽出个板桌来,众人这才会意,原来这轿子不是装人是装马吊桌的。

大邪把牌一和哼着小曲道:“忙忙碌碌苦中求,庄庄盘盘争不休。若是明白攻与守,不知免去多少愁……”

李大壮见时机已熟便道:“各位爹爹你们先和牌,小儿有点内急,去去就来。”三邪人摸起牌来哪还想得到其他事,大邪嚷道:“真是关键时候屎尿多,要是耽误了牌局就要你好看。”

李大壮一边答应一边往洞口走,待走到远处猛的睁眼提气,身子纵起,便欲飞驰而过。

眼见就要脱出这洞穴,不料门外忽然跳出一人来跟着跃高,动作快得出奇,这人身子便如一堵飞墙,挡在他身前。

李大壮和这人一撞,便又掉了下来。他身在半空之时,欲伸手打那人面门,手臂向外一掠,便突然间肩头一重,那人一手按他右肩,李大壮只觉这手掌上有数百斤力道,他身子登时矮了下去,别说还掌,连站立也已有所不能。

那人将他按倒后,尖声怒道:“都是群废物!”

接着一伸手,抓住李大壮足踝,倒托着往三邪处走来。

第五十七章 四两拨千斤

三邪人循声回头道:“喂,喂!你干甚么?”

话音刚落那人已然走到近前,把李大壮一掷就将一桌子马吊砸了一地,三邪勃然大怒,二邪吼道:“活腻味了,想死吗!”

举掌便要往那人头顶拍落。

小邪忽然大叫:“杀不得,杀不得!”二邪一愣,那人竟不避让,反手一指,嗤得一声响,已点了二邪的哑穴。

二邪正在大叫,但那“啊”的一声突然从中断绝,恰如有人拿一把剪刀将他的叫声剪断了一般,身子僵直举着空掌站在一旁。

再仔细端详来人,大邪奇道:“原来是银尸长者,您这头发怎么烧了个大窟窿?”

银尸指着牌桌尖声怒骂:“都是群废物,人跑了还不自知。”

纵身跃起,从三邪头顶飞越而过,身子从半空横过时平掠而前,点足将地上的马吊踩个粉碎。

三邪见状脸色大变,大邪嚷道:“老妖怪,你头发给烧焦了拿我们撒什么……”这气没说出口,只听“啪”的一声脸上又结结实实给银尸甩个一巴掌,小邪乘这机会在一旁已经给二邪解了穴。

二邪长吸了口气泼口大骂:“老妖怪,别人怕你我们偏不,今天你砸了马吊就是砸了命!”

小邪童声道:“我们仨一起上未必打不过你!”

银尸不怒反笑从怀中掏出一个圆形的物什,往地上一扔尖声道:“说你仨是废物,还真是废物,蠢的就和猪没两样。”

三邪正欲动手,见那地上之物猛的一怔,跪倒在地,不住磕头,求道:“爹爹开恩,爹爹开恩。”

银尸指着三邪冷声道:“倒还记得这是何物。”三邪面面相觑,面如土色。原来这物叫做飞鱼盘,里面装的是牙签虫,这虫平时并日蛰伏盘中,一无异状,但若是有人依法催动,千百只牙签虫便会脱伏而出,循着气味专门挑男人下体钻入,一旦扎根之后,它们将伸出一根小刺钩在下体的孔隙之中,并靠吸取受害人的血液和身体组织为食。

可怕的是,它们将在受害人体内一直存活下去并不断生小牙签虫,直到将受害人的血吸干为止。

两尸派作风阴毒,凡入派的人皆需吞食火蛇花,不同的花吸引不同的牙签虫,这盘正是三邪的牙签虫盘。

三邪正惊惶踌躇间,银尸已把虫盘拾起指着李大壮尖声道:“废物!废物!着了别人的道还不自知,快把那人给我带过来。”

三邪见银尸收了虫盘,心中暗喜赶紧一跃而起将李大壮摁在银尸面前,大邪小声道:“长者,这人轻易杀不得,他见过《打马图经》……”

银尸道:“什么经?哦?是那个打牌不输的那个经吗?”

大邪道:“正是这个!”

银尸指了指李大壮道:“你当真见过《打马图经》?”

李大壮道:“小人不敢乱说,确实学过。”

银尸猛的尖声哈哈大笑道:“来啊,把他舌头先给我拔了喂狗。”

三邪大惊,小邪急道:“长者拔不得啊……”

银尸瞥了他一眼怒声道:“蠢货!”

说着左手轻挥,只听得李大壮“啊”的一声惊叫,银尸一指已经点入李大壮的膻中穴。

银尸道:“再不从实招来就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一边说着一边暗运内功,李大壮吃痛不过大叫道:“长者饶命,《打马图经》确是小人胡编出来的。”

银尸道:“还敢胡言乱语?”

说着手上又加了劲道往前一扭,李大壮只觉肝胆欲裂急道:“这次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小人要是懂得什么赌经还不早已富甲天下了,怎会在凉州城做个小小镖师?”

银尸微微一笑,这才将手收了回来。

三邪一听,立时气得哇哇大叫,你一言我一语的道:“这人活得不耐烦了,胆敢骗到老子头上了?”

“甚么狗屁赌经,我早就看出来了,就你们两个蠢上了当。”

银尸道:“你们自称三邪,本座劝你们还是改叫三蠢得了。”

大邪大叫:“今个算是在阴沟里面翻了船,丢了大脸。”

小邪道:“都是这小子不好,马上捏死他。”

二邪道:“像捏蚂蚁般捏死了,岂不便宜了他?先把扔油锅里面炸上一炸。”

二邪同时拍手,叫道:“很好,就用活油给滚了才解恨。”

李大壮闻得此言只吓得尿屎齐下,连连求饶。

银尸尖叫道:“在两尸派也敢放肆,这就是下场。”

不待说完,三邪已经拉住李大壮的双手双脚往油锅里掷去,饶是坐在一旁众豪侠见惯了大场面,见此情景也吓得心惊胆颤闭目不视。

忽听得“碰”的一声闷响,又听得“啊呀”几声,众人心想这李大壮恐怕已然不幸,睁眼望去,却见李大壮正直挺挺躺在地上,而大油锅却连油带锅翻倒在一旁的深潭之中,滚油遇水之后正噼啪作响,再仔细一看李大壮旁竟站着一英俊少年。

银尸见这少年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也没见是如何出手,这大锅却跑到这深潭之中了,心中满是狐疑。

遂指着少年问道:“兀那小儿,是谁帮你解的毒?”

少年道:“并未中毒。”

银尸更奇:“你是和这些人一起来的?”

少年道:“正是!”

二邪在一旁见这人年纪轻轻,竟不害怕,当即骂道:“没大没小的东西,速速跪到老子面前磕几个响头,留你个全尸。”

那少年道:“你若将众人全部放了,可以饶你不死。”

银尸怒喝:“小儿无理之极……死到临头还在胡说八道!”

倏地转身,左足一抬,砰的一声,将身边的豹头凳踢向那少年。

那少年也不答话,跨上一步,右手探出,已抓住扶手,手臂振处,将豹头凳又向二邪处摔将出去,二邪见来势凶猛,向后一跃,砰的一声,豹头凳重重撞在照壁之上,登时便散了架。

这一手四两拨千斤貌似轻巧,却是极高的武学修为,银尸和三邪怎能不识,银尸心中纳闷:“这小子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怎地修为如此厉害,难不成是练了返老还童术?”

不及多想那少年已跃入近前,大声喝道:“哪一个先来决一死战!”

三邪见人已欺到近前,齐声怒道:“找死!”

三人六臂,手掌扬处,掌风凌厉,砰砰几声,墙上的石钟乳登时化为千百块碎片。

第五十八章 烈酒无香

那碎片极为峰利,在三邪掌力推送下,便如千百把钢镖、飞刀一般,飞向那少年,少年左手掌力一催,凌厉之极的碎片竟被悉数震回,三邪慌忙躲闪,大邪脸上中了三片,满脸都是鲜血,那少年见势正待又行加上一掌,忽然间背后一记柔和的掌力虚飘飘拍来。

这一掌力道虽柔,却柔中带着阴冷。

少年回掌招架。两人内力相激,各自凝了凝神,少年向那人瞧去,只见他形貌细长,正是小邪,心道:“此人怪邪,倒是不可轻视!”

吸一口气,反手一掌便如排山倒海般向小邪击了过去。

小邪知道单凭一掌接他不住,双掌齐出,意欲挡他一掌。

身旁一声音喝道:“不要命么?”

将他往斜里一拉,避开了少年正面这一击。

但少年的掌力还是汹涌澎湃的向前冲出,小邪身后的二人猝不及防,只听得砰砰两声响,二人都飞了起来,重重撞在岩壁之上,只震得洞中石笋大片大片掉将下来。

小邪回头一看,见拉他的乃是银尸,叫道:“长者救了我一命!”

银尸道:“我攻他左侧,你向他右侧夹击。”

小邪一个“好”字才出口,只见一个魁梧汉子向少年跃了过去,却是铜尸。

原来派主金尸知三邪性情乖张,等了许久不见动静,就派铜尸到绿泥滩看看状况,想不到正遇上这少年,铜尸身材魁梧,武功甚是刚猛,左掌拍出,右掌疾跟而至,左掌一缩回,又加在右掌的掌力之上。

他这连环三掌,便如三个浪头一般,后浪推前浪,并力齐发,掌中催出尸毒,寻常人中了不被功力震死也要被毒死。

小邪在一旁叫道:“好一个‘三尸拳’!”

话音未落,少年左掌已经挥出,两股掌力相互激荡,铜尸站立不住朝后震得开去。

眼见就要撞到崖壁,忽觉背后一股缓劲,回头望去原是银尸。

银尸将力道一泄,双手一展,白衣大袖飘动,袖底呼呼的拳力向少年发出。他这门功夫乃是两尸派的最上乘的武功,叫作“浮沉怒”。

这路“浮沉怒”拳藏袖底,衣袖似是拳劲的掩饰,使敌人无法看到拳势来路,攻他个措手不及。

殊不知衣袖是金丝银线穿布而成,拳劲在袖底发出,袖口却如钢似铁,攻击时还夹杂喂毒暗器叫人防不胜防,要是敌人全神贯注的拆解他袖底所藏拳招和暗器,他便转宾为主,径以袖力伤人。

相较之下,银尸在凉州城内施展的都是皮毛之术,观赏大于实战,这门看家本领不到万不得已也不轻易示人。

少年见他攻到,两只宽大的衣袖鼓风而前,便如是两道顺风的船帆,威势呼呼喝喝,大声喝道:“好大的袖子!”

呼的一掌,拍向他衣袖。

银尸的袖力广被宽博,少年这一掌却是力聚而凝,只听得嗤嗤声响,两股力道相互激荡,突然间火光中有数百片雪花翻飞。

众人都是一惊,凝神看时,原来这许多雪花都是的衣袖所化,当即转眼向他身上看去,只见他光了一双膀子,两条长臂上分别绑着两只袖弩。

银尸万万没有想到这少年内力竟如此之巨,就连金丝银线穿成的袖袍也被撕得粉碎。

这么一来,银尸的生平绝学“浮沉怒”也使不出来了。

他狂怒之下,已无人色,眼前这少年只如此一掌,便破了他的成名绝技,今日丢的脸实太大,双臂直上直下,臂下暗弩连发射出。

众人眼见银尸冷不丁的射出毒弩,谁都为之一怔,待得见这弩飞到近前,少年也不躲闪,猛的一喝真气侧漏,那弩竟被震开。

各人心底不自禁的发出赞叹:“果然是江山代有人才出,瞧着这少年年纪轻轻竟有这等内力修为,这一招‘内劲催弩’,当今武林能出其右的也是屈指可数。”众人钦佩之余,少年已栖到近前,运功于臂,一招锁喉已卡住银尸命门。

三邪和铜尸齐呼:“不好!”

几人各出右掌,同时朝这少年打来,少年也不回头,暗运内力劈空打来,四人右手便如块大铁板的巨力从前挤将拢来,抵挡不住,喀喇一声,将身后的花梨木马吊桌撞得粉碎。

银尸眼见这少年如此厉害,早已惊得目瞪口呆,无奈被人制住命门又动弹不得,只得软话道:“少侠真是武功盖世,佩服佩服,敢问高姓大名?”

那少年冷冷的道:“我叫玧儿!”

银尸用一对晶光灿然的眼睛在他脸上转来转去,过得片刻,尖声说道:“原来是玧少侠,失敬失敬。”

玧儿道:“快放了那满公子和卞老汉的女儿。”

银尸那惨白的脸上微微一红道:“不敢瞒少侠,这两人恐怕早已跑掉了。”

玧儿奇道:“此话怎讲?”

银尸道:“先前我去前殿审那小子,在那棺材怎么叫没人应声,我还以为那小子在里面给憋死了,便叫人撬开棺盖瞧瞧,也不知道那小子使的什么妖法,里面竟喷出个大火球来烧的一片大乱。我知道上当,赶紧叫人去看看卞老头家的女儿,才知那老头的女儿和孙子都被人救出去了。”

玧儿看了看他新被烧焦的头发,心道:“这话恐怕倒是不假。”

遂松开了手道:“你快把这些人的毒给解了。”

银尸见玧儿轻易便松开了他的命门心中窃喜,赶忙伸手到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往潭水的方向一掷,笑道:“这是解药,落到水里便无用了。”

玧儿心中一惊,双足点地跃到空中接过小瓶,站定回望却见银尸等人已经跑到洞口之处,玧儿提气欲追,但为时已晚。

忽然身后又传来众人的声音:“少侠且慢,少侠留步!”

原是在一旁众人以为玧儿欲走,赶忙连声呼喊。

玧儿回身走到近前,将手中瓷瓶对着火光一看,见瓶上写着八个篆字:“漪兰之香,优雅细腻”。玧儿沉吟道:“什么‘漪兰之香’?嗯,多半是解药。”拔开瓶塞,一股如烈酒般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头眩欲晕,晃了一晃,急忙盖上瓶塞,摆手道:“原来是瓶烈酒,真是上当!”

众人之中的李承平道:“这两尸派的人不会无缘无故的带瓶小酒上路,请你拿来给我闻闻,说不定有效果了?”

玧儿道:“好!”

拿着瓷瓶走到他身前,拔开瓶塞,送到他鼻边。

李承平用力嗅了一下,惊道:“啊哟,这不是三十年陈的酱香酒吗?”

不知不觉之间,右手竟已举了起来,捏住了小瓶,在此以前,李承平的双手就如废铁一般垂在地上,便是要动一下,也是不得。

李承平大喜,报腕道:“多蒙相救,少侠真乃神人也。”

玧儿道:“在下潜伏半日,令各位受委屈了,得罪得罪。”

说着将瓷瓶递给李承平让其替众人解毒,接着一报腕道:“大事已了,各位先行回去!两尸派为人狡诈,我去洞底再行探查,日后有缘再见。”

李承平见状大叫:“岂能让少侠一人独自犯险,我等一同前去好有个照应。”

玧儿摆手道:“这洞口狭窄,里面机关重重,人多未必就能势众。”

众人刚从生死边缘走来,心中对两尸派早已畏惧至极,恨不得早日脱身,哪还肯再敢往洞深处去,站在一旁谁也不跟着上前。

第五十九章 春暖西厢阁

李承平也知大家心意,转念一想就自己这点微末功夫去也是添乱,只好再报腕道:“少侠武功超凡脱俗,当世罕有,我等先回凉州城敬候佳音……”抬头看时,玧儿已然到了洞口,然后深入了进去。

玧儿在甬道中曲曲折折的奔出数十丈,却发现已经到了尽头,但却连银尸等人影子毛也没有看见。

玧儿心想:“这通道内定有开门的机括。”下意识的伸手四下摸索,前面是凹凹凸凸的石壁,没一处缝隙,在凹凸处用力推击,纹丝不动。

玧儿又提一口气,运劲双臂,在石壁左边用力一推,毫无动静,再向右边推时,只觉石壁微微一晃。他心下大喜,再吸两口真气,使劲往前推时这石壁才缓缓退后,原来这石壁是一堵极厚、极巨、极重、极实的大石门。

原来这秘道构筑并不复杂,这座大石门里面全无机括,但是要不是数个身强力壮的好汉或身负上乘武功高手,是万万推移不动,银尸等人刚才逃入秘道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这巨门合上,为的就是不让他人追来。

玧儿机缘巧合学得大乘伏魔心法,这一推之下就如千钧之力,排山倒海之势,换作旁人恐是再也无法进入了。

待石壁移后三尺,他向里面一探,以防有人躲在石后偷袭,随即闪身而入。

过了石壁,前面又是长长的甬道,玧儿向前走去,只觉甬道一路向前倾斜,越行越低,约莫走了五十来丈,忽然前面分了几道岔路。

玧儿逐一试步,岔路竟有七条之多,走到左边一条的尽头隐约看见下角的石隙透出火光,虽然微弱,但黑洞中看来,已是十分清晰。

玧儿抢步走到石隙边上,用手一摸石边已经有所松动,再用手一推整面石墙“轰隆”一声倒塌下来,挤身进去一看是个正方形的孔室,墙上挂着火把,正中停的一口棺材盖门已经不见,里面已经烧的黑黑乎乎似乎着过大火。

玧儿心道:“这个银尸倒没有骗我,火定是那满公子放的,看情况怕是人已经出去了。”

想到这里,心中稍安,玧儿从墙上挑起一个火把准备原路出去。忽听得孔洞岔道内有人轻咳一声,声音不大,但是却听的分明,玧儿好奇心起,顺着来声地方摸索着朝里走,这岔路不住右转,走着螺旋形向下,甬道越来越窄,到后来仅容一人,便似一口深井。

走到井底,路越来越开阔,玧儿高举火把环顾,这里似是一间巨大石室,石室内堆满了近百个大小的酒坛,上面用红布封口,从酒坛的封口处隐约传来一股酸臭之气。

玧儿走到一个大坛前,撕开红布恶臭之气扑面而来,玧儿掩住鼻子用火把照了照坛里,却是一人仰面朝上泡在绿色长毛水中,皮肉已经腐败一半,饶是玧儿多次死里逃生见此恶恐情景亦是大骇,一阵剧呕涌上心头,在一旁干呕了几下,再也不想多看一眼,发足就往石室深处跑去。

七拐八弯不知跑了多久,竟跑到一处地下河流旁边,玧儿赶紧用手兜住水把脸手反复洗了,直到感觉什么味儿也没有了,这才举起火把朝察看周遭情景。

只见处身之地是个大洞窟,溪流顺着钟乳山两侧飞流而下,钟乳山中是石阶,再往上看盖着的是亭台楼阁,山、水阁相互交融浑然一体,份外雅致。玧儿屏住呼吸,轻身拾级而上,映入眼帘的一八角方亭,亭中放着一七弦古琴,四周摆放香炉,脂气四溢,再往里走是一琉璃瓦阁,中门虚掩,上一块牌匾上金漆“西厢”二字。

玧儿蹑脚推门而入,却见左侧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书案;案上磊着各色画帖,旁边设着斗大的一个花囊,插着满满的一囊牡丹。

中间一展屏风,透过屏风望去丝纱之下似有一人,玧儿走到近前掀开纱帘,原是一少女躺在其中。

那少女察觉有人“嘤咛”一声,转过身来,猛见一男子站在床头,大惊之下,从枕头下面摸出几枚暗器就朝玧儿面门掷去,玧儿反手一档震飞暗器,少女顺势勾住了他头颈,两人四目相对,此刻玧儿双手碰到了那少女柔腻娇嫩的肌肤,只觉那少女吹气如兰,口脂香阵阵袭来,不由得全身一震,那女子借着烛光看这男子也是一楞,惊道:“你……你是……小少爷?”

玧儿再仔细看那女子,这才发现竟是青玉。

青玉见玧儿呆呆望着自己脸上充满了惊讶之色,神色极是古怪,娇羞一笑,道:“你怎么啦?”

玧儿情不自禁的叹了口气,道:“原来你……你这样美!”

青玉抿嘴一笑,打个机灵坐到床上,说道:“也不正经,净说胡话!”

说着披上了身边的罗纱。

青玉本就美人胚,现在正当年,酥胸丰臀,双目湛湛有神,修眉端鼻,颊边微现梨涡,外加脂粉,别有一番风情。

玧儿道:“你的伤好了吗?又怎会睡在这里”

青玉一愣,站起身来,支支吾吾的说道:“伤?哦,对,我受了伤一直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怎么就到了这里来,最近才好了些,这不一睁眼就看到小少爷了么。”

说着转过身来搂住玧儿脖子深深一吻喜道:“不管怎么样,又能见到小少爷,青玉好开心。”

玧儿只觉一阵甜甜幽香扑面,小时思恋从心中跃然而起,一把搂过青玉道:“我也很是想念你,今天……好开心……以后不要再叫我小少爷了……感觉好生疏……”

青玉甜甜的一笑,用指尖划了划他鼻子:“你本就比我小,叫你玧儿也不吃亏……”

玧儿双手微一用力,将她抱在怀里,青玉凑过嘴来,两人吻在一起。忽然门外传来人声,银铜两尸带着派内人众正朝西厢暖格拾级而上,银尸声音尤为刺耳,只听他边走边道:“今天真是遇到鬼了,怎么遇到都是生平不见的硬手。”

铜尸道:“厉害还不肖说,这武功家数还着实看不出来……”

听到外人说话,玧儿这才神智清明,这才想起此时还身在两尸派魔窟之中,又见美人温软正躺在自己怀中,不禁双颊绯红,青玉低下头娇羞道:“这样子给外人撞见了恐怕是大大的不好,要不我们先出洞去?”

玧儿道:“好。”

便欲朝大门处走去,青玉赶忙拽了拽玧儿衣袖低声道:“不要硬拼,这里有暗道。”

说着走到床一侧,往墙上的画中的莲蓬一按,整面墙竟缩了进去,不待全部打开青玉已经拉着玧儿从墙缝中钻了进去,也不知她扳动了何处机括,只听得身后轻轻一响,整面墙已然回复原状。

适时两尸派人众已经涌入西厢,但是这墙隔音效果奇好竟透不出一丝声响。

青玉从墙边捡起火折点起了火把递给玧儿,笑道:“你没事罢?”

玧儿接过火把道:“我……我没事。”

青玉见他神色犹疑忽然蹲在地上“呜呜”的哭了起来,玧儿哪懂得这些女儿心思,只觉手足无措,慌忙走上前去将青玉抱住:“怎么了?”

青玉扑在玧儿的怀里在他的脖子上狠狠的咬了一口,嗔道:“不许怀疑我!”

玧儿无奈只得答应,青玉破涕为笑,指着前方道:“这通道走到尽头就是凉州。

玧儿手执火把走在前面,青玉一路跟随。

那甬道与前面走的的正好相反,一路盘旋向上,约莫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到了一处石门,石门左边又是一条岔路。

青玉道:“这通道我只走过岔路,相信这门后面也有通路,可是我找不到开门的机括。”

玧儿道:“一模一样石门倒是遇见过,不知开法是否一样。”

他将火把交给青玉,运劲一推石门,果然不假,里边又是一间石室。

第六十章 惊现漪兰集

这间石室细长,顶上垂下钟乳,显是天然的石洞。他接过火把走了几步,突见两旁坐着两排骷髅。

骷髅身上衣服尚未烂尽,看得出是左边坐是男右边坐的是女。

青玉似感害怕,挨到他身边。

玧儿高举火把,从这两排人中间走过,走到尽头是一石壁,玧儿用火把在石壁上巡视了一遍,道:“这里看来又是尽头了,不知还有什么机括?”

伸出左手,在洞壁上到处敲打,每一处都极沉实,找不到有声音空洞的地方。

他走近两排骷髅用火把照了照,只见最左边的骷髅左手托着一个石匣,玧儿打开石匣一股馥郁的幽香扑面而来,心中疑惑是什么香味如此清新,就像昙花初现一般,却又不似昙花愁善感;又有一种牡丹般令人陶醉的艳丽,如轻铃之音一样美妙旋律,却又那么深沉隽永,又是那样的平实无华。

玧儿贪念的闻着,宁愿这是个梦,也要沉迷在这勾人魂魄的芬香中,忽然人生百年浮光掠影在眼前浮现,沧海桑田周而复始变得如此真切又近在手边,接着眼前一暗又复回洞中,再寻那香味已了无踪迹,拾起一看,原是张丝绢,这绢薄如蚕翼,上面金丝绣着三个字“漪兰集”。

青玉接了过去,喜形于色,激动叫道:“我的天呐,这漪兰集是两尸派不传之密漪兰幻妙决下部,相传习此仙法上部者可雄霸一方,习下部者可统领四方群雄。”

说着左手托起丝绢,右手拿出熏香在下面微熏,慢慢丝绢上便显现了字迹,第一行是“漪兰幻镜,妙化无常”八个字。

玧儿无意中发现了漪兰仙法,也是欢喜不以,心想:“这仙法若真有传说中的功效,回去给爹爹,定能官复原职,东山再起。”

接着又向两排骷髅瞧了几眼,又想:“此地定是两尸派的密传禁地,这两排人正经盘坐于此恐怕也是自愿而为,看他们的衣着打扮起码也是派中长老般的人物,这派真是古怪的紧。”

遂问青玉道:“你对丝绢的秘密怎知道如此详细?”

青玉猛一惊,想了想低头嘟着嘴道:“我这段时间时醒时晕迷迷糊糊在两尸派,不知怎的就暗中偷听到了这些秘密。也不知道为何在密道里面还有这等奇遇。”

玧儿见她不想作答,也不欲多问。眼瞧着两排骷髅,颇为感慨,说道:“这里说不定就是两尸派的头领埋葬之所,不便多做打扰,还是速速把石门封了离去才好。”

青玉一边搜寻一边点头道:“瞧这些枯骨并排而坐也绝非偶然。”

忽在的骸骨的石匣下中捡起一物,说道:“玧儿,这里还有封信。”

玧儿接过来用火一照,见封皮上写着“两连宗主亲启”六个大字。

虽年深日久,但封皮却无半点霉烂,那六个字英气挺拔,苍松有力深嵌其中,再将信翻转过来,火漆印仍然完好。玧儿道:“瞧这信上所写,恐是留给这派中宗主所看,还是勿扰为好。”

将那信恭恭敬敬的放在石匣之中,正要合上。青玉道:“拆开来瞧瞧好不好?说不定里面还有其它武功秘籍。”

玧儿道:“误闯石室是情非得已,这拆人私信只怕不敬。”

青玉咯咯笑道:“漪兰集都拿了,拆拆信又有何妨?再说这信写出来就是给人看的,倘若这些派宗有何未了心愿,看了再转告他们,岂不是功德一件。”

玧儿正在犹豫,青玉已轻轻拆开封皮,抽出里面的纸函来,只见上面写着:

“见此信者即为有缘,修本派至上心法者,入两连连宗,升座本派宗主。本派派宗云山上人,修习仙法三十余载,云游四海八荒,再修行六十余年得悟心法,开宗两连派,传至上幻妙法决上下两部于后世,本派因缘而起,可见法决是机缘,见此信者亦是机缘,修本派法决,即入两连宗,从此光大我派,行善去恶,持正除奸,令我明宗之法惠及世人。”

玧儿心想:“原来漪兰集是两连宗派之物,这两连宗虽不是名门大派却也不失侠义。”心中对两连宗又增了几分钦佩之意,接着看下去:

“今本派掌印八大山人,无意丢失仙决上部,合力寻之,此行关乎本派存续,千难万险再所不辞,若遭遇不测,余墨封此信与后人观之。”

玧儿读到此处,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却不曾想到这里又有诸多故事。”见青玉在一旁脸色有异,只道是和自己一样感受,便也不再往下读。青玉急道:“莫要停下,后面说不定还有其他说教。”

玧儿点了点头,心想:“她一女子,倒是对武林上的旧事颇为在意。”继续读下去:

“漪兰仙决香薰之法显字,得上部者见下部,若贪念不足,必然急切用此法学之,为避免遗害苍生,特做假集放入石匣,炼之反受其害。”

玧儿心中一震,暗想:“原来这竟是留给设伏者的机关,怪不得如此轻易就被寻得,若是真是有人盗得上部,见到下部时肯定依照熏香之法显字,中此机关。这几人心机之重却非常人能及,还好看到这封信,要不送于义父非但不能帮忙,反而是害了他。但青玉的做法怎么却和这信中所述一致?”

想到这又看了青玉一眼,却见她脸色更加难看,不便多问,见那遗书上续道:“漪兰真本,遇水显现。”

最后是一行小字:“余八大山人,然于世无功,于派无勋,枉失仙决,狂言持正除奸,可谈可笑,愚之不及也。”

玧儿念完书信,叹道:“这几人费劲心机做了假集,却又把化解的窍门写在书信之中告知来人,看似机关算尽,却也十分幼稚可笑。”

青玉诡笑道:“要不是幼稚可笑,凭这些人的本事,漪兰集的上半部怎么能被人轻易诓了去?”

说着接过信去,低头细细查阅后整整齐齐叠了,同丝绢一起收入囊中。

玧儿好奇问道:“你和这两连派也有关联吗?”

青玉一惊忙道:“又在怀疑我了?你瞧这些人死了何止十几年,他们写这信的时候说不定我还没有出生了。我看这地方不宜久留,很多事情,回去之后再和你说,好不好?”

第六十一章 江山美人催

玧儿见她一急眼泪就要掉下来,只得道:“好吧,先容我们出去再说。”走到八大山人骸骨面前深鞠了几躬,便和青玉走了出去,在石室门口下气凝丹田,催动真力,两足摆成弓箭步,缓缓拉住扣手,石门格格作响被拉回原位,再用火光照去,那石门宛如镶嵌在石壁上一般,好似一分之微也没移动过。

顺着甬道再走了一段,出得洞来,强光闪耀,两人一时之间竟然睁不开眼,过了一会,才慢慢睁眼,只见旭日东升,阳光照在广袤天地之上,反射过来,一扫洞中阴霾,只觉天高云淡。

青玉告诉玧儿只要一直向东南方行,不用多久便能回到凉州城。两人步行小半时辰,来到一地,见草长荫飞,景色清幽,山涧旁用茅草搭着一个草屋,构筑虽陋,却极尽清雅,草木一体,一眼看去,竟浑然一色。

玧儿大为赞佩,左右端相,无甚异样,便步入草屋之中。两人刚在草屋中坐定,山道上八个人快步奔来。

当先二人是汉人打扮,后面跟着身着胡人衣衫的青年汉子,走到山涧,其中一青年汉子从怀中取出一个炮仗,打火点燃。

砰的一声,炮仗窜上了天空。寻常炮仗都是“砰”的一声响过,跟着在半空中“拍”的一声,炸得粉碎,这炮仗飞到半空之后,却“嗖”的一声发出尖厉的哨子声。

青玉向玧儿低声道:“这是胡人侦察兵的暗号。”

不久山道上走下一队人来,共有三十余人,都是胡人打扮,手持圆形兵器。到得近处,才见这些圆形兵器,乃是逆刃腰刀。这些人凑在一起唧唧咕咕刚说几句,山道远处又簇拥上来一队小道,小道的当中是顶大轿,那些小道健步如飞,远远望去在这陡峭的山道上宛如御风飘浮,顷刻间便来到胡人面前。

青玉躲在草屋里面瞧的清楚,寻思:“这些人都是什么来头,怎的个个武功都很了得?”

为首的胡人走到轿前,用生硬的语气赞道:“国师果然名不虚传,就连座下的弟子轻功都是如此了得,佩服呀佩服!”

他出口一赞,簇拥在轿子旁边的弟子居然竞相称颂起来,说得这国师武功当世固然无人可比,而且自古以来的各类武学宗师也都不能与之相提并论,谄谀之烈,匪夷所思。

那胡人头领说本是客套话,却见这些弟子在一旁说得没完没了,而这国师又端坐轿中不现身,心中颇不耐烦,便大声嚷道:“还请国师移驾!”

忽的一阵强风袭来,轿门一起,一个老道从轿中缓步而出,那老道手握一柄拂尘,远远站在一旁,仰头向天,神情甚是傲慢。

胡人头领见状慌忙走上前去行了个大礼并用生硬语气说道:“已经探明大王子被困在前面庄园之中,还请国师一同前去救人。”

那老道捋了捋胡须哈哈一笑道:“就你们这几个人还想去闯伊帕尔汗山庄?据本座所知那里兵马齐全,高手如云,你们岂不是自投罗网?”

青玉和玧儿在草屋内听得分明,但听得伊帕尔汗山庄,两人都是一惊,玧儿透过草屋的窗边在一瞧,原来这所谓国师居然就是纯阳子。

玧儿寻思:“他们说去闯伊帕尔汗山庄救人,难道说是去救那个被擒的占木尔王子吗?”

正想到此,只听那胡人又继续道:“国师若是不想一同前去,属下也不好勉强,属下有汗令在身,就是刀山火海也得闯上一闯。”

说完转身就要离去。

纯阳子哈哈一笑从袖中掏出个蓝色小瓶朝着那胡人头领眼前一晃道:“你倒是走给我瞧瞧。”

那胡人头领只觉眼前一黑,顿时骨软筋麻如同烂泥一般瘫坐地上,站在后面的胡人见胡人头领不知何故倒地不起皆大惊失色,不约而同的掏出手中逆刃腰刀冲上前来似要营救。

纯阳子好似未瞧见一般,拖了拖拂尘从袖中又掏出了个紫色小瓶,轻轻往那胡人头领鼻子下面一放,那胡人头领“哎呀”一声猛的跳了起来,也不说缘由朝着纯阳子就是一拜,惊喜道:“国师仙法果然不同凡响,属下真是心悦诚服,有这法宝在何愁王子救不出来?”

说着一回头对着身后的胡人叽里咕噜说了些话,那些胡人把腰刀收了,从中又走出一人,拿给胡人头领一个布囊,那胡人头领把手伸进布囊里掏拿出一颗硕大的夜明珠来,恭恭敬敬递了上去,纯阳子用眼角斜了斜夜明珠,捋了捋胡须,却不用手去接。

那胡人头领立刻心领神会,把夜明珠塞回布囊,将整个布囊又恭恭敬敬再次递给纯阳子道:“还请国师笑纳。”

纯阳子这才转过身来接过布囊,笑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也。”接着从袖中拿出数个蓝紫小瓶递给胡人头领接着道:“你们先去庄园打探虚实,本座随后就到。”

一转身回到轿中,那些弟子见师父上了轿子就簇拥着又抬下山去。胡人头见纯阳子的人马已走,这才将手中蓝紫小瓶分给几个胡人又叽里咕噜了几句就也跟着下了山。

青玉见这一行人渐渐行远,便转过头去偎依再玧儿怀里道:“玧郎,这伊帕尔汗山庄可是辽东戍边的重地且与家父渊源颇深,这些人去那里生事,我们可不能坐视不理。”

玧儿自和她重逢以来,皆是在黑暗之中,并未细看,这番第一次美人入怀软语温存的对自己款款而言,不由得呼吸急促脑中空白,结结巴巴道:“这个……这个……好……啊……我知道啦。伊……伊帕尔汗山庄……”他连说几个“伊帕尔汗山庄”,本想接着道:“我早就知道伊帕尔汗山庄和你父亲的关系,原来就是往伊帕尔汗山庄那里回去的,这样大事怎会坐视不理?”

但这平生第一次被这妩媚女孩入怀,一时慌乱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青玉在玧儿怀里听见他心扑通扑通的跳着,温言笑道:“玧郎不要紧张,爱美之心,尽人皆然,等化解了这危机后,青玉就是你的人,日日夜夜服侍公子好吗?”

玧儿还是个未经事的少年,还不知青玉“服侍”所指含义,但心下高兴,一时不知说些什么话好,说道:“我什么也不想,只盼如眼前一般,那就心满意足,别无他求了。”

第六十二章 温玉与故知

青玉暗自发笑,寻思这孩子真是不懂男女之事。便正色道:“这草屋是个伪装的驿站,这里面还有机关。”

说着一股脑站起来,走到草屋里面,冲着墙就往里面钻了进去,玧儿跟在后面也走了进去,原来这看似一面草垛的实墙,却是个依照五行而建的障眼草帘,这草房依山而建,而草帘掩盖的是一个露天的山隙,进去一瞧里面的木桩上果然系着十来匹马,玧儿心中好奇问青玉道:“这马到底是什么人捆这里的,你又是如何知道驿站的机关的?”

青玉姗姗一笑微嗔道:“玧郎问题真多,那有这许多说的?先回伊帕尔汗山庄再慢慢告诉你。”

翻身上马,夺帘而出。玧儿自讨了没趣,心中不快,但转念一想现在事态紧急,却也不便谈论诸多问题,赶忙骑了一匹马,出了草屋。

两人认明了道路,纵马快奔,行出数里,忽见道旁杨树上悬着一具尸体,近身一瞧却是适才集结的胡人。

再行出数丈,山坡旁又躺着几具胡人武士的死尸,伤口血渍未干,死去未久。玧儿道:“这些胡人遇上了对头,你想是谁杀的?”青玉道:“瞧这几人的伤口各异,不像是一人所为,这些胡人都是好手,却被不费吹灰之力杀得人仰马翻,真是厉害。咦,那边是谁来了?”

只见大道上两队人马并辔而来,马上为首的那人身着对襟甲,拢手护肩,正是马忠。

马忠见到玧儿大喜,远远叫道:“玧少侠,你到哪里去了?真是让我们好找!”待走到近前,玧儿指了身后青玉向马忠道:“你瞧,我把谁带来了?”

马忠先前心中焦急只瞧着玧儿,听他这么一说这才侧脸看去,猛的吃了一惊,慌忙下马行礼道:“不知长者大人在此,失敬!失敬!”

玧儿回头朝后面望去,除了青玉却无其他人,心中大奇,道:“什么长着?银尸长者吗?在哪里?”

青玉脸色微变,赶忙下马扶起马忠,暗自使了一个眼色,柔声道:“什么长者?马统领是我啊,我是小青呀,陈太守的女儿青玉呀?小的时候你还抱过我,忘了吗?我是青玉呀……”

马忠微微愣了一下,改口道:“对对对,是青……,是青姑娘,不是……是陈太守的女儿青玉,刚才我激动看错了,好啊,你也在这里真是太好了!”

玧儿坐在马上笑道:“马统领,你可吓了我一跳,我还道是银尸长者带人追过来了,你这玩笑可不能乱开。”

几人纵马聚在一起,都是不胜之喜。

马忠道:“玧少侠,青姑娘,你们两个怎么碰到一起,又跑这里来啦?我和人马在在这凉州城外寻少侠已经两天了,只怕再找不到人,就交不了差了。”

玧儿将刚刚遇到胡人事简单了说了,道:“事情一言难尽,得先去伊帕尔汗山庄报信。”

说着向青玉瞧了一眼,青玉道:“玧郎说的即是,事不宜迟我们得马上赶去伊帕尔汗山庄。”

马忠似乎对青玉极为恭敬,连声称是。当下众人调转马头,朝着伊帕尔汗山庄方向疾驰。

路上青玉时时回过头来含情脉脉的瞧着玧儿轻笑。玧儿却暗暗嘀咕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一时也说不出来,但想自凉州城出来,误打误撞终于还是救了一帮好汉,还找到了青玉,不由得心中一阵快慰。

行出数里,穿过树林来到凉州城外,却见城楼上却无一人,地上四处散落着兵器,忽听见旁边林畔大树下有人的哀号之声。

四人纵马上前,见是两个守城的兵士,兵甲上血渍斑斑,其中一人还伤了胳膊,青玉柔声问道:“这位官爷,这凉州城守备怎空无一人?你们怎地受了伤?”

那个胳膊没伤的兵士道:“城里来了许许多多带着黑帽子番邦人,杀了守备将领,径直冲到府衙之中去了。”

青玉和玧儿听到“黑帽人”三字,相互瞧了一眼,均想:“这又是哪里来的胡人”?

青玉问道:“你们的府衙在哪里?”那士兵道:“顺着大门,便在那边……”说着手指东北,又道:“那些番人捉了大部分官兵,说要到还要县衙把太守抓了引路”。

马忠问道:“他们走了没有?”那兵士指着城门里面,道:“已经打进去有一会儿了。”

马忠递给他们一瓶金疮药道:“你们快走远些,若给那些番人捉到就麻烦了。”两个兵士接过金疮药,谢了众人,踉踉跄跄的走了。

玧儿道:“不知是什么番人,竟有如此大本事竟然能拿下整个凉州城府衙?”青玉道:“这黑衣胡人倒是见过,戴黑帽却不曾听说过。”

马忠也奇道:“这么多黑帽番邦难道是凭空冒出来的吗?捉了这些官兵又做些什么?”

玧儿道:“要不要先进去救人?”青玉摇了摇头道:“不妥,不妥,正赶上去伊帕尔汗山庄报信,万一中了埋伏脱身不得,岂不是耽误了大事?”

马忠附和道:“青姑娘所言极是,这黑帽番邦来势汹汹也不是几个人马能应付的了的,少侠我看凡事还是还得分轻重缓急。”

玧儿心中正迟疑,忽听头上传来咯咯笑声,众人抬起头来,只见一个白衣少年正坐在头顶的树上听他们说话。

玧儿见这白衣公子正是先前救人的那满公子,顿时心生好感,坐在马上报腕道:“那位公子有何见教,还请下来说话。”

那满公子吹了口哨,一头枣红色的小马循声从树林中奔出,他跳下树来,正好落在马背之上,一拉辔头,也答话径直就向凉州城内奔去了。

马忠心中大为不悦忿忿道:“玧少侠,这什么满公子与你是旧相识吗,怎的如此无礼?”

玧儿正欲答话,青玉却冷不丁的在他背上重重的拍了一下,大声叫道:“玧郎,你瞧他背上附的是不是靑釭宝剑?”

此言一出,玧儿马忠皆是一惊,再仔细望去,那满公子背上果然附了一个布囊,布囊裹了剑身留着一把剑柄在外,阳光之下散发出一缕青光,不是靑釭宝剑还是何物?

第六十三节 不知美人计

“这靑釭宝剑不是交给千凝了吗?难道他们在路上又遇上了麻烦……”玧儿心中疑惑,眼见这满公子渐行渐远已容不得多想,玧儿对众人道:“你们先去庄上报信,我去看看,随后赶来。”

当即纵马疾驰,朝着那满公子的方向便追了过去。哪知这满公子马却是匹宝马,玧儿在后面紧追却始终追不上,不到一会儿,已奔至城中,幸喜始终没见黑帽番邦,想是已经离去。

凉州城中心是南北通道,塞外皮毛集散之地,人烟稠密,市肆繁盛,一如往常似乎并未有打斗的痕迹。

远远望见那满公子手牵红马,来到一家大酒店之前,把马系在门前马桩之上,进店入座去了。

玧儿紧跟其后,栓了马匹也进入店来,迎面撞见那满公子正坐当中,桌上放了一盘牛肉,一壶玉酒。

玧儿走上前去一报腕道:“满兄,刚才何故突然离去?”满公子微微一笑学着玧儿的口气道:“玧兄,你不是有要事在身,何故闲情雅致跑来小店喝酒,难道是为靑釭宝剑而来?”

他一语便道破来意,玧儿只觉好生尴尬,脸色泛红站在一旁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那满公子似全然不见一般,继续道:“兄台,这个什么靑釭剑嘛,好说,好说,来来来,坐!”

待得玧儿坐定,便斟了一杯酒,双手捧着站起,说道:“玧儿,敬你一杯。恭贺你我们久别重逢……”

玧儿傻傻的坐在一旁,瞪大双眼望着这满公子,心中早已是一头雾水,只觉这人颇为眼熟,又见他直接叫出自己名字,还说什么久别重逢,更是大惑不解。

玧儿斟了一杯酒道:“兄台想必是认错了人。

前几日见着兄台在凉州城见义勇为,小弟很是佩服,请啊,请啊!”说罢一饮而尽。

那满公子一听他说“认错了人”心中更是不快,不悦道:“兄台倒也爽气,只不过你的酒杯太小。”

叫道:“酒保,取两只大碗来,打十斤十年陈的女儿红。”那酒保和玧儿听到“十斤十年陈的女儿红”,都吓了一跳。

酒保赔笑道:“爷台,十斤十年陈的女儿红可是大价钱,喝得完吗?”

那满公子指着玧儿道:“这位公子爷请客,你何必给他省钱?十斤不够,打二十斤。”

酒保笑道:“是!是!”过不多时,取过两只大碗,一大坛酒,放在桌上。

满公子道:“满满的斟上两碗。”酒保依言斟了。

这满满的两大碗酒一斟,玧儿登感酒气刺鼻,有些不大好受。

他在宫中之时尚且年幼,太学们只交过品酒,所谓品酒不过偶尔喝上几口,哪里见过这般大碗的饮酒,不由得皱起眉头。

那满公子笑道:“既然佩服,那咱两个先来对饮十碗,如何?”

玧儿见他眼光中颇有愠怒之色,若是换作平时,他定然敬谢不喝,自称酒量不及,但想起那日满公子在凉州城挺身而出救卞老汉的事情,又想:“这公子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却有一副侠义心肠,莫不是因为我哪里不懂江湖世故,让他不高兴了?

这书上都说杯酒释前嫌,如果不喝岂不是大大的不好?两尸派龙潭虎穴都去得了,这几碗酒,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当即胸膛一挺,大声道:“在下舍命陪君子,待会酒后失态,兄台莫怪。”说着端起一碗酒来,咕嘟咕嘟的便喝了下去。那满公子见他竟喝得这般豪爽,颇为高兴,哈哈一笑,说道:“好爽快。”端起碗来,也是仰脖子喝干,跟着便又斟了两大碗。

玧儿笑道:“好酒,好酒!”呼一口气,又将一碗酒喝干。那满公子也喝了一碗,再斟两碗。这一大碗便是半斤,玧儿之前从未喝过这么多酒,此时一斤烈酒下肚,腹中便如有股烈火在熊熊焚烧,头脑也开始混混沌沌。

那满公子见他霎时之间醉态可掬,暗暗发笑,心想他这第三碗酒一下肚,不出片刻,便要醉倒在地。

玧儿喝第一碗酒时,已感烦恶欲呕,待得又是半斤烈酒灌入腹中,五脏六腑似乎都欲翻转。他紧紧闭口,不让腹中酒水呕将出来。突然间丹田中一动,一股真气冲将上来,只觉此刻体内的翻搅激荡,当即暗运内力,体内酒气翻涌,竟与真气相混,稍一运力,这酒竟从背后流汗渗出,初时玧儿尚未察觉,但用手一摸,整个后背的衣服已经犹如雨淋一般是湿漉漉的,头脑也感清醒起来。

那满公子见他大汗淋淋,知是酒气已被内力催出体外,不禁暗暗佩服,笑道:“兄台酒量居然倒也不弱,不过再喝下去,估计就要洗酒澡了。”

玧儿笑道:“实不相瞒,我第一次喝这么多酒,要不是内力催逼,估计早已醉死过去了,倒是兄台,这酒量确实了得,两大碗酒下肚,兀自面不改色,无半分酒意,在下心下好生钦佩。”

那满公子听他夸赞,脸色微微一红,瞪大双眼望着玧儿道:“你再看看我,还记不起吗?”

玧儿借着酒意又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呆呆的道:“真的很面熟,却不曾记得在哪里相识。”

满公子长叹了一口气,忽的站起来就欲离去,玧儿大惊慌忙抓住满公子的左手,一握之下,只觉他手掌温软嫩滑,柔若无骨,不觉一怔,满公子脸色一红,俯下了头道:“怎么,你都不认识我,还不让我走不成?”

玧儿本就没说过谎话,虽然内力催逼,但酒意尚在,便实话实说道:“别,别走……”

满公子心下一喜,以为玧儿执意挽留,却听见他接着道:“那,那青缸剑……”满公子只羞的满面通红,把背上的包裹往桌上一拍,忿忿道:“看好剑吧!我去茅房!”

拂袖就走,玧儿呆呆的看着满公子的背影出神,也不知是哪里惹得这满公子如此不悦。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玧儿酒已经醒了大半,店小二走过来问道:“客官,您还需要点些点心吗?”

玧儿摆了摆手指着对面的桌子道:“点心就不要了,刚才喝了些酒正好有点燥乏,你就照着那桌人面条给我下一碗。”

那小二道了声“好嘞”转过身去便欲离去,一不小心身上的腰带勾到了那满公子放在桌上的布囊“呼啦”一下便把那布囊带倒了地上,小二赶忙把那布囊拾起拍了拍上面灰尘交到玧儿手上道:

“大爷,抱歉,您看看有没有东西给摔坏了。”

第六十四节 佳人与妖人

玧儿心中暗暗发笑:“这青釭宝剑是何等的神兵利器,要是给你这么一摔就坏了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

但是还是用手摸了摸布囊,这一摸下却觉布囊里面裹着的刀没有刀刃,玧儿大惊失色慌忙打开布包一看,里面那个所谓的青釭宝剑,原是木头雕的一个酷似青釭剑的剑柄下面插的却是一把没有开封的生刀。

玧儿这才发现是上了大当,心想竟给这破铜烂铁骗的团团转,这时酒劲又上来了,真是又急又气,猛的一使力把刀往桌上一拍,只听得“啪”的一声那桌子竟被玧儿一拍两半,店小二以为是刚才把布包碰到地上惹恼了客官,又见如此蛮力,吓的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求饶。

玧儿见状把小二扶起苦笑道:“是我自个中人诡计,须怪不得你,你把这桌子拾掇,拾掇,一会赔钱给你掌柜。”

小二一听客官非但没有怪罪自己,还说要赔钱,立刻破涕为笑,站起身来又招呼了两个酒保,把坏桌子扶起来准备抬走。

刚抬起半片坏桌,又听见“吧嗒”一声从桌子边上掉下个小瓦坛,瓦坛咕噜噜在地上打个个滚,里面满满当当酒泼了一地,原来这满公子压根就没喝一口酒,这酒全倒在坛子里了。

玧儿暗暗叫苦,哭笑不得,心想:“这满公子性情如此乖张狡诈,不知引我来此到底做什?罢了,罢了,此人连银尸这类老江湖都敢戏耍,要是再惹到他,不知还要使什么奸怪诡计,还是速速离去,再见着避开就是。”

想到此伸手怀中,摸出一锭银子来,连包裹一起掷给小二,说道:“多的银子就不要找了,若是先前和我对桌的白衣公子过来,就把这包裹交给他。”说完便迈开大步,出了店门。

突然身后有人轻轻一笑,玧儿转过头去,银铃响动,一个少女牵了匹枣红马从酒店旁走了过来。

只见她足裸系着银铃,长发披肩,全身粉纱,头发上束了条金带,交相辉映,更是灿然生光。玧儿猛见这少女一身装束仙乐袅袅,不禁看得呆了。那少女慢慢走到近前,只见她韶龄如花,肌肤如玉,吹弹可破,娇美清纯,不可方物。

玧儿只觉暗自心动,生怕失仪,不敢再看,转开了头,缓缓退开几步。那少女一个健步走到玧儿身边用手指撮了撮,叫道:“小玧儿,看看我啦!”玧儿猛吃一惊,转过头来,只见那少女笑靥生春,衣襟在风中轻轻飘动。玧儿如痴似梦,双手揉了揉眼睛。

那少女笑道:“怎么?还不认识我?”

玧儿听她声音,依稀便是刚才那满公子的模样,但一个白衣小伙,怎么会忽然变成一个美的不可方物的少女,还口口声声说认识自己,不是亲身经历,真感觉是活在梦中一般。

只听得那少女嘤嘤呀呀的接着道:“小玧儿,你可真不老实,趁我不在偷偷把我的布包打开看了,然后想呀‘这小子性情如此乖张狡诈,要是再惹到他,不知还要使什么奸怪诡计害人,我还是速速离去,再见着也要远远避开。’对不对?”

玧儿给她问得满脸通红,觉得回答是也不对回答不是也不对,一时语塞。心中暗暗叫苦。那少女浑不理睬,双手揉面团般的揉着玧儿的脸,笑道:“仔细看看我,小玧儿,再想不起来我就要打你屁屁了。”

玧儿再定神一看,她眉目口鼻的确似曾相识,一个身影在脑中一闪,说道:“你……是……满……公子……不……是满奴!”

女子嫣然一笑,说道:“终于想起来啦?还以为你眼睛里面只有那个妖女,早把我忘到九霄云外去了。”玧儿楞楞问道:“妖女?什么妖女?”

满奴见他一脸茫然,摇了摇头,走到马前双足一点,跃上去道:“此地不宜多言,骑了马来边走边说。”

玧儿依言在拴马柱上解下马匹,两人各骑一匹,沿着大路而行,待出了凉州城,满奴转过头来递给他一张黄皮信封,玧儿接过一看,却见信中言道:“已寻得青釭宝剑藏匿之处,速派人马与我接应。李青君上”玧儿不解问道:“这是何物?”

满奴道:“那日你去那棱格勒河谷失踪之后,每天夜深人静的时候我都在甲板上向星星许愿希望你能平安回来,无意中却发现青玉悄悄的往湖上放信鸽。

开始我以为她和我一样是思念你,但是随着船越来越靠近陆地她放信鸽的次数越来越频繁,趁她不备我悄悄的打一只来看,信上说青釭宝剑还在船上,我心中纳闷,心想这宝剑不是连同你一起失踪了吗?

怎么又会出现在船上了?便暗中观察青玉,却发现她越来越可疑。直到要靠岸那日,青玉不知使了什么蛊毒,把整船的人迷的腿软筋麻,又不知从哪里盗来青釭宝剑然后就逃下船去了。

我有昆仑玉衡在身却未中毒,一路追查到这里,后来才知道这青玉真名叫李青君还是这方圆几百里两尸派的头目,叫什么金尸长着来着的。”

玧儿呆呆的自言自语道:“你说的有的对,有的又不对,那日我在伊帕尔汗山庄看到青玉遗体,后又在两尸派的洞中见着她安然无恙,却又当如何解释?”

满奴咯咯笑道:“傻孩子,这等雕虫小技除了你还有谁能上得了这当?自那棱格勒河谷一别已经有多久了?”

玧儿道:“算起来起码要有二年多了。”满奴道:“先不说她武功那么好,别人伤不她。就是几年前的受伤事情,偏偏你一到又正巧给你撞上了?她要是死了还不早腐了,这不是存心做戏给你看?”

玧儿坐在马上傻呆呆的望着满奴,心中满是疑惑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沉思了一会道:“那你又是在什么时候找到我的?”

满奴扬了扬手中的马鞭道:“救卞老汉的那日我就注意到你了,但又不能确信是你,就没有相认。

原本我打算借这个机会到两尸派洞穴里面去打探打探,结果你中途大闹两尸派把这事又搅和了,后来我从出来的人口中得知你就是玧儿,便派人到各个洞口去打探等你出来,不想却撞见你和这女魔头在一起卿卿我我。

这女魔头武功了得不说,妖术、蛊术还厉害紧,我想若是贸然跑出来打又打不过她,万一和说破你又不信,岂不是自讨苦吃?

便略施小计,这不你不是跟上来了吗?”说完又用含情脉脉大眼睛望了望玧儿。

第六十五节 风起云飞扬

适才还是芳心暗许的小情人,一下变成了煞费心机的女魔头;刚刚还是风度偏偏的满公子,这下又变成多年不见的满奴。

个中变化实在太过突然,玧儿只感觉恍在梦中,但是满奴的话却似合情合理没有一丝反驳的余地,玧儿将信将疑道:“这几日遇到的种种,的确是无法解释,但是我在伊帕尔汗山庄亲见的众豪侠,也确是大义凌然忧国忧民的大丈夫,大义士。就算青玉有什么问题,其中必然也有缘由。

虽然今天你说的也合情合理,但是瞧你的各种手段似乎也不在这青玉之下,所以我也不能全信你的说道。”

满奴笑道:“知道你是被骗怕了,正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不是正要去伊帕尔汗山庄报信吗?我想假扮成其他人混进庄中,将他们的假面目一起揭开了给你看,岂不好玩?”

玧儿道:“想法是好,但是要扮作其他人,却怎扮得像?”满奴笑道:“越是艰难,越显得我的手段。”

玧儿笑道:“就算你扮得像,这一男一女往伊帕尔汗山庄跑本就可疑。再说庄子里尽是些老江湖人物,又如何不能被识破?依我说呢,把脸用黑煤或者泥巴涂黑了,再买些破旧衣服穿上扮作卖菜的,倒是容易混进去些。”

满奴白了他一眼嘟着嘴道:“要扮买菜的?也就你能想出来,不好玩,不好玩,我不去了。”

玧儿向满奴望望,欲言又止。满奴没好气的问道:“你还想说什么?”玧儿道:“我一开始就想这扮其他人混到庄子里面这主意就是个天方夜谭的想法,怎么可能了?说了你还不高兴。”

满奴心想:“这次好容易才把他引了出来,如果不趁此机会把里面的把戏揭穿,回去再给妖女灌点迷汤,估计这小子连家都认不识也说不定。罢了,罢了,看他也是江湖阅历少不与他置气了。”

突然又想:“他不要我干什么,我偏要干什么,不然小玧子以后怎么会甘心听我的话了?想到此处,一双妙目向着玧儿上上下下打量,看了好一会,忽然道:“小玧子,一是半下要你乔装其他人,实在颇为不易。

好在我的江湖阅历深,识得几个南疆黑山派人,这黑山派与汉人往来不多,语言不通,我扮黑山特使你就扮随从。别人不管问你什么你就咿咿呀呀胡乱说几句再指指我,我来帮你圆谎不就得了。”

玧儿心想:“你本事大连这黑衣胡人都敢扮,不要说黎伯伯他们见多识广,就是在一般人面前稍有破绽,立时便露出马脚。”转念又想:“虽然她所言亦真亦假琢磨不透,是敌是友也未可知晓,但是这诡计手段却厉害的紧,要她是伊帕尔汗山庄对头便是大大不好了,跟着她一道正好监视监视,如果真是另有图谋,我就直接在庄上把她擒住交给黎伯伯,说不定也是件好事。”计议已定便道:“既然他们都不识黑山派的人,那也好办我咿咿呀呀乱叫一些就是了。”

满奴咯咯拍手笑道:“小玧子你就放心吧,三大奇术中姐姐的易容术是学的最好的,一会儿包连你自个儿也认不是自己。”

玧儿好奇道:“三大奇术是什么?怎么从来也没有听过?”

满奴冷冷道:“暹罗妖人术,高丽换脸术,东瀛易容术。”

玧儿继续问道:“换脸术、易容术倒是听过,这妖人术却是作甚?”

满奴脸一红,嗔道:“小孩子问这么多做什么,时辰不早了,还得回凉州城,方能买到应用的物事。”

当下两个人拨过马头,又回到凉州城。满奴找了加客栈开了两间上房,然后去买了衣物和其他物什。

她先替玧儿换了衣衫打扮,在他脸上加了两撇胡子,穿一白色胡袍,黑帽,左手手指上戴个巨大镶着翡翠的金戒指,满奴道:“这胡人最喜欢金石翡翠越大越阔气越自然。”

玧儿看着斗大戒指只是苦笑,心道:“越大越好也不用把手镯当戒指带吧,真不知道是在哪里寻得这么俗不可耐的东西。”

满奴在他脸上涂些面粉,加高鼻子,又使他面颊较为丰腴,再提笔改画眉毛、眼眶,化装已毕,拿着铜镜笑问玧儿:“小玧子,你说还有什么地方不像?”

玧儿傻呆呆的瞧着镜子,分明是一个黑帽胡人站在面前,那还能看出半分汉人样子?一时兴起,指着满奴道:“满呀呀呀咿呀奴的咿咿呀呀快的换装呀呀咿呀。”

满奴噗嗤一声笑道:“牙美碟,牙美碟。”旋即出去自行改装去了。

过了良久,忽听得一个男子的声音生硬道:“啊,阿布夫,你怎么跑道这里来了,是来交换货物的吗?”

玧儿一惊,抬起头来,见说话的是一个虬髯蓝眼的胡人,说道:“你是认错人了,这里没有什么阿布夫。”

那胡人大汉一把抱住玧儿道:“小子,当日和你在沙漠边走散,是死是活都不知晓,好兄弟,今天看到你了,来来来,咱哥俩上岸去喝酒,不喝他二十大碗决不罢休。”

满奴道:“那日你去那棱格勒河谷失踪之后,每天夜深人静的时候我都在甲板上向星星许愿希望你能平安回来,无意中却发现青玉悄悄的往湖上放信鸽。

开始我以为她和我一样是思念你,但是随着船越来越靠近陆地她放信鸽的次数越来越频繁,趁她不备我悄悄的打一只来看,信上说青釭宝剑还在船上,我心中纳闷,心想这宝剑不是连同你一起失踪了吗?

怎么又会出现在船上了?便暗中观察青玉,却发现她越来越可疑。直到要靠岸那日,青玉不知使了什么蛊毒,把整船的人迷的腿软筋麻,又不知从哪里盗来青釭宝剑然后就逃下船去了。

我有昆仑玉衡在身却未中毒,一路追查到这里,后来才知道这青玉真名叫李青君还是这方圆几百里两尸派的头目,叫什么金尸长着来着的。”

玧儿呆呆的自言自语道:“你说的有的对,有的又不对,那日我在伊帕尔汗山庄看到青玉遗体,后又在两尸派的洞中见着她安然无恙,却又当如何解释?”

满奴咯咯笑道:“傻孩子,这等雕虫小技除了你还有谁能上得了这当?自那棱格勒河谷一别已经有多久了?”

第六十六节 易容探虚实

玧儿道:“算起来起码要有二年多了。”满奴道:“先不说她武功那么好,别人伤不她。就是几年前的受伤事情,偏偏你一到又正巧给你撞上了?她要是死了还不早腐了,这不是存心做戏给你看?”

玧儿坐在马上傻呆呆的望着满奴,心中满是疑惑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沉思了一会道:“那你又是在什么时候找到我的?”

满奴扬了扬手中的马鞭道:“救卞老汉的那日我就注意到你了,但又不能确信是你,就没有相认,原本我打算借这个机会到两尸派洞穴里面去打探打探,结果你中途大闹两尸派把这事又搅和了,后来我从出来的人口中得知你就是玧儿,便派人到各个洞口去打探等你出来,不想却撞见你和这女魔头在一起卿卿我我。这女魔头武功了得不说,妖术、蛊术还厉害紧,我想若是贸然跑出来打又打不过她,万一和说破你又不信,岂不是自讨苦吃?便略施小计,这不你不是跟上来了吗?”

说完又用含情脉脉大眼睛望了望玧儿。

适才还是芳心暗许的小情人,一下变成了煞费心机的女魔头;刚刚还是风度偏偏的满公子,这下又变成多年不见的满奴。

个中变化实在太过突然,玧儿只感觉恍在梦中,但是满奴的话却似合情合理没有一丝反驳的余地,玧儿将信将疑道:“这几日遇到的种种,的确是无法解释,但是我在伊帕尔汗山庄亲见的众豪侠,也确是大义凌然忧国忧民的大丈夫,大义士。就算青玉有什么问题,其中必然也有缘由。

虽然今天你说的也合情合理,但是瞧你的各种手段似乎也不在这青玉之下,所以我也不能全信你的说道。”

满奴笑道:“知道你是被骗怕了,正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不是正要去伊帕尔汗山庄报信吗?我想假扮成其他人混进庄中,将他们的假面目一起揭开了给你看,岂不好玩?”

玧儿道:“想法是好,但是要扮作其他人,却怎扮得像?”满奴笑道:“越是艰难,越显得我的手段。”

玧儿笑道:“就算你扮得像,这一男一女往伊帕尔汗山庄跑本就可疑。再说庄子里尽是些老江湖人物,又如何不能被识破?依我说呢,把脸用黑煤或者泥巴涂黑了,再买些破旧衣服穿上扮作卖菜的,倒是容易混进去些。”

满奴白了他一眼嘟着嘴道:“要扮买菜的?也就你能想出来,不好玩,不好玩,我不去了。”

玧儿向满奴望望,欲言又止。满奴没好气的问道:“你还想说什么?”玧儿道:“我一开始就想这扮其他人混到庄子里面这主意就是个天方夜谭的想法,怎么可能了?说了你还不高兴。”

满奴心想:“这次好容易才把他引了出来,如果不趁此机会把里面的把戏揭穿,回去再给妖女灌点迷汤,估计这小子连家都认不识也说不定。罢了,罢了,看他也是江湖阅历少不与他置气了。”

突然又想:“他不要我干什么,我偏要干什么,不然小玧子以后怎么会甘心听我的话了?想到此处,一双妙目向着玧儿上上下下打量,看了好一会,忽然道:“小玧子,一是半下要你乔装其他人,实在颇为不易。好在我的江湖阅历深,识得几个南疆黑山派人,这黑山派与汉人往来不多,语言不通,我扮黑山特使你就扮随从。别人不管问你什么你就咿咿呀呀胡乱说几句再指指我,我来帮你圆谎不就得了。”

玧儿心想:“你本事大连这黑衣胡人都敢扮,不要说黎伯伯他们见多识广,就是在一般人面前稍有破绽,立时便露出马脚。”转念又想:“虽然她所言亦真亦假琢磨不透,是敌是友也未可知晓,但是这诡计手段却厉害的紧,要她是伊帕尔汗山庄对头便是大大不好了,跟着她一道正好监视监视,如果真是另有图谋,我就直接在庄上把她擒住交给黎伯伯,说不定也是件好事。”

计议已定便道:“既然他们都不识黑山派的人,那也好办我咿咿呀呀乱叫一些就是了。”

满奴咯咯拍手笑道:“小玧子你就放心吧,三大奇术中姐姐的易容术是学的最好的,一会儿包连你自个儿也认不是自己。”

玧儿好奇道:“三大奇术是什么?怎么从来也没有听过?”

满奴冷冷道:“暹罗妖人术,高丽换脸术,东瀛易容术。”

玧儿继续问道:“换脸术、易容术倒是听过,这妖人术却是作甚?”

满奴脸一红,嗔道:“小孩子问这么多做什么,时辰不早了,还得回凉州城,方能买到应用的物事。”

当下两个人拨过马头,又回到凉州城。满奴找了加客栈开了两间上房,然后去买了衣物和其他物什。

她先替玧儿换了衣衫打扮,在他脸上加了两撇胡子,穿一白色胡袍,黑帽,左手手指上戴个巨大镶着翡翠的金戒指,满奴道:“这胡人最喜欢金石翡翠越大越阔气越自然。”

玧儿看着斗大戒指只是苦笑,心道:“越大越好也不用把手镯当戒指带吧,真不知道是在哪里寻得这么俗不可耐的东西。”满奴在他脸上涂些面粉,加高鼻子,又使他面颊较为丰腴,再提笔改画眉毛、眼眶,化装已毕,拿着铜镜笑问玧儿:“小玧子,你说还有什么地方不像?”

玧儿傻呆呆的瞧着镜子,分明是一个黑帽胡人站在面前,那还能看出半分汉人样子?一时兴起,指着满奴道:“满呀呀呀咿呀奴的咿咿呀呀快的换装呀呀咿呀。”

满奴噗嗤一声笑道:“牙美碟,牙美碟。”旋即出去自行改装去了。

过了良久,忽听得一个男子的声音生硬道:“啊,阿布夫,你怎么跑道这里来了,是来交换货物的吗?”玧儿一惊,抬起头来,见说话的是一个虬髯蓝眼的胡人,说道:“你是认错人了,这里没有什么阿布夫。”

第六十七节 单刀会兵甲

那胡人大汉一把抱住玧儿道:“小子,当日和你在沙漠边走散,是死是活都不知晓,好兄弟,今天看到你了,来来来,咱哥俩上岸去喝酒,不喝他二十大碗决不罢休。”

玧儿忙道:“大哥,你真的是认错人了,我其实是汉人乔装改扮的。”胡人大汉怒道:“你在沙漠里面呆傻了还是给对面的妖女迷惑了?来,你要不是不跟我喝酒去,我马上就到对面把那姑娘给杀人!”

说着一把甩开玧儿手腕,直奔对面厢房而去。玧儿大惊,一把抢到门口挡住去路大声道:“你这胡人怎么动不动就喊打喊杀,好不讲理!”

那胡人大汉突然间格格娇笑,声音清脆宛转,一个魁梧的大汉发出这种小女儿的笑声,实是骇人。

玧儿一怔之下,立时明白,笑道:“满奴姊姊,你易容改装之术当真是个邪法,难得连说话声音也能变了。”

满奴改作了生硬的胡人声音,说道:“你叫阿布夫,我叫哈里布,我是黑山派的特使,你是随从,记着了吗?”

玧儿也学着他的口音道:“咿咿呀咿呀。”满奴面无表情携着玧儿之手,大踏步出了客栈。不知她在手上涂了什么东西,一只柔腻粉嫩的小手,伸出来时居然也是黑黝黝地,一时之间却也难以分辨。

两人乘马一路向北来到伊帕尔汗山庄之外,只见山庄外围站着数百名名金甲武士,手执利刃大刀,神情紧张。

玧儿一见之下,心想这定是青玉把信给带到了,不免大是快慰。却满奴低声道:“小玧子,待会你千万不要说话,若是被拆穿你就自己急速逃走,否则他们要是一起攻上来,可就一个都走不脱了。”

但听她说话声音颤抖,玧儿知道她心中害怕,安慰道:“莫要慌张,万一露陷,我来挡着,定能护你周全。”

两人正在细声交谈之际,庄子门口一名金甲武士已见到了,大声呼喝道:“兀那两个黑帽胡人,鬼鬼祟祟的不是好人,来劫庄的么?”

呼喝声中,几十名名武士奔将过来将两人团团围住,更有隐藏兵甲从庄子房上探出头来对准二人拈弓搭箭。

满奴无可奈何,只得挺起胸膛,大跨步上前,粗声说道:“快报与你家庄上管事的知道,说道黑山派和卓特使哈里布、阿布夫,前来拜会黎冰,黎大人。”

那为首的金甲兵士一听之下,大吃一惊,上下打量一番,笑道:“两个胡人奸细吃了雄心豹子胆,径直来庄上撒泼要见黎大人。来人,给我拿下!”

几个前面金甲武士立即提刀冲了上来,满奴虽然经常出入江湖,但这战场打仗阵帐倒是第一次见过,只觉脖子后面发凉,不知所措,本能的紧紧拽住一旁玧儿袖口。玧儿微微一笑,反手倒拨轻轻一推一拉,几个金甲武士忽觉如轻风抚面一般的劲力从前方催来,又觉如同走在路上的人给人背后推了一把,虽然不重却又站立不住,只听见“咣当”一声几位金甲武士便仰面跌倒在地上。

远远房上的弓箭手见势已起,朝着两人就齐刷刷射出一轮排箭,玧儿捡起身边钢刀,大喝一声飞身向前,将真力催入刀中,凌空挥舞,呼呼生风,半空弓箭飞到儿身前被这刀风所吸引,竟顺着刀路数兀自打转,但见刀势已老,玧儿大喝一声“走”,钢刀脱手而出正甩入一旁直没入石路之中,飞箭跟着刀随后而至在地上射成了一圆。

金甲武士哪里见过如此神乎其技,只惊的目瞪口呆。满奴在一旁也瞧得痴了,全然忘了身在重围之中。那为首的金甲武士原只道区区两个胡人,至多不过是跑来扰乱视线的奸细而已,不曾见着这手四两拨千金之法,心中暗怵来人非同小可,忙示意金甲武士退下,抱拳躬身说道:“原来是黑山和卓特使大驾光临,多有失礼,小人立即禀报。”

当即快步转身入内,余人恭恭敬敬的垂手侍立两旁。

过不多时,伊帕尔汗山庄中门大开,沈从文率领旗木格,旗旗木,麦麦提,托乎提和众家丁,迎了出来。玧儿见着沈从文心中怦怦乱跳,低下了头,不敢直视。

沈从问道:“久仰‘黑山派达尔和卓’的大名,却缘悭一面,在下沈从文,今日得见和卓特使,荣幸啊荣幸。”说着向两人抱拳行礼。

满奴急忙还礼,说道:“伊帕尔汗山庄威名及于海隅,黑山派早就企盼得见沈庄主和众位中原的英雄豪杰,今日因为要事特派阿布夫、哈里布唐突来访,还望海涵。”

说这些文诌诌江湖套路,满奴可谓是轻车熟路,自是豪没破绽。

沈从文道:“常听西域人中言道:西域教宗首推‘黑山派,白山派’,今日黑山派特使驾临,幸如何之?请,请。”侧身相让,请二人入殿。

满奴和玧儿硬着头皮和沈从文并肩而行。

玧儿心想:“沈庄主是一方豪杰,在哈密卫地位仅次于黎伯伯,怎么对这黑山派一个特使就如此敬重,难道这黑山派如此了得?还是其中又有什么机关?”

忽听得一人阴阳怪气的尖声说道:“沈庄主是一方豪杰,镇守哈密卫,怎么就对这黑山派一个特使就如此敬重,难道这黑山派就如此了得?”玧儿和满奴吃了一惊,侧头瞧那说话之人,却是银尸长者。

却见他风尘仆仆似乎刚赶到,正眯着双眼,斜斜打量两人,只是摇头。玧儿和满奴心中大跳,暗道:“这家伙怎么跑来搅局,可别给他认出了。”沈从文向他使了个眼色低声怒道:“你懂什么,勿要多言,随我去大厅容后再说。”银尸见沈从文不悦,慌忙收了口,走到一旁,跟了进了大殿。

玧儿进殿一瞧,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正中坐的是黎冰,后面一字排开,青玉、铜尸、三邪、左虎卫仰查、右虎卫贺兰单、还有樊栎和沈千凝。沈从文自己也坐到了黎冰的左侧。

第六十八节 群战伊罕庄

青玉抢上两步,走到满奴身边躬身作揖,说道:“特使远来东土,实乃有缘。”说着便替黎冰等人逐一引见。

众人相见罢,青玉又带两人在客座就坐。玧儿此时再瞧青玉,身着紫金甲,腰夸碧霞剑,举止干练,英气逼人。若不是亲眼所见,委实想不出半天之前还妖艳娇羞躺在自己的怀中谈情说爱可人儿。

满奴略一谦逊,便带着玧儿坐了,这一来,只有他俩是和黎冰、陈钺、沈从文几个人坐着,其余人都站在一旁。

黎冰道:“两位特使今日专程来到本庄,却是为何重要大事,还请明讲!”

满奴本打算先混入庄子,然后图谋做些偷听偷窥的勾当,哪知道却直入大厅碰上这么大的阵仗,此时见众人目光如炬正望着自己,心中更是七上八下全无主意,只好硬着头皮胡诌道:“这……这黑山派……和卓大人听说伊帕尔汗山庄庄主最近……身体不错,这个山庄不错,所以……所以派我们来庄上找庄主联盟,这样强强联手,共襄盛举,对共襄盛举。”

众人都是一凛,均想:“这胡蛮子胡说八道,伊帕尔汗山庄是朝廷的边卫,擅自和外族联盟共襄盛举,不是叫造反么?”

黎冰不动声色,笑道:“哦?这强强联手听起来倒是不错,你倒说说联盟却对敝庄有何好处?”

满奴硬着头皮继续诌道:“这个大明朝……地大物博,人杰地灵,这个西域都是黑山派的地界,只要两个相互结盟,多多交流,互通有无,久而久之语言就通了,这语言通了,再来个相互婚配,彼此水乳交融,不就天下太平,共襄盛举了……”

黎冰摇了摇头,冷冷笑道:“好个相互婚配,水乳交融。小姑娘,你可知回汉并不通婚?”

满奴玧儿猛的一惊,却见黎冰的朝着扶手一按,只听得轰隆一声,一个金刚铁笼从天而降将两个人罩得个满满当当。

黎冰道:“这金刚铁笼本为他人所备,不想却先逮着两只小蜜蜂,你俩识相的赶快从实招来,不然饿你们三天三夜,再严刑拷打!”

玧儿此时穿肠子都要悔青了,只恨当时怎么就糊里糊涂的听信了满奴的馊点子,要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当着黎二叔、沈庄主尤其千凝和青玉面给戳穿了身份,真不如一头撞死在这里一了百了。

忽然门外传来动静,那金甲武士头目火急火燎的冲入大厅单膝跪地道:“报告大人,锦衣卫的人到了!”

黎冰微微一怔,说道:“既然该来的人来了,便请光临。”又道:“右虎卫仰查、右虎卫贺兰单何在,代我去迎接嘉宾。”

那金甲武士头目刚转过身来,待要出殿,门外已有人说道:“迎接是不敢当。今日高朋齐聚,实是不胜之喜。”

他每说一句,声音便近了数丈,刚说完“之喜”两个字,大殿门口已出现了一个手握紫萧的青衣少年,只见他面露微笑侃侃说道:“锦衣卫北镇抚司袁侍用,参见三位大人。”众人见到他年纪轻轻就有如此身手,十分惊异,待听他自己报名,许多人都“哦”的一声,说道:“原来是他呀!”

仰查、贺兰单正欲走上前去,却听殿外又传来声响,陆续走入三财圣手、于道通等十来个人,其中一人手握宝扇坐在敞篷轿上并不下地。

黎冰、沈从文看见此人皆是大惊,两人慌忙站起身来,抢上两步,躬身行礼,说道:“不知指挥使万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大人恕罪。”

万通手一挥来人这才将轿子放下,袁侍用赶忙搀扶了过去,万通径直走到大殿正中一个座位,便即坐了,这一来,他是坐在正中,黎冰、沈从文分坐两旁。

沈从文倒也没什么,黎冰却暗自不悦:“辽东三卫,手握重兵镇守西域,就是当今皇帝也的让三分,万通老儿你一区区指挥使,好大的排场,仗着有万贵妃撑腰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别人让着你,老夫却不买你的账,待会便要给你好看。”

万通道:“要恕黎长史的罪,那是万万不敢啊。这好好的大厅上,怎么还有铁笼锁着的胡人?莫不是向本座示威?”

黎冰心想:“老儿这话说的正对,这机关确是为防锦衣卫准备的。”

面上却微微一笑,说道:“万大人,莫要拿老夫说笑了,前些日哈密卫刚捉得吐鲁番汗国王子占木尔,为防这些胡蛮过来救人,才做的这样的机关,适才大人驾临之前刚好有胡人跑来自投罗网了。”

万通把宝扇一合,说道:“哦,原来事出有因,这两个胡人当真是胆大包天。黎长史,本座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故而长话短说,今朝来此为得就是借贵庄的宝物一用。”

黎冰笑道:“敝庄僻处西域,人少物稀,怎能和京城相提并论,得蒙大人错爱,却不知有何宝物能入大人法眼?

万通道:“长史此言差已。世人论及天下神兵,皆言‘倚天、青釭’为天下诸剑之尊,本座生性痴顽,醉心于此,恨未得见,引为平生最大憾事。前些日子,哈密卫得神兵青釭宝剑一枚,本座闻之夜不寐,不辞千里就为借此宝物一观。”说着双手轻轻击了三掌。门外三财圣手中的图玺手捧檀木玲珑宝箱来到万通面前。

万通撑开手中宝扇凌空一拂,箱盖迎风自开,只见里面是一只翠绿的玉匣。万通俯身取出玉匣,托在手中。

沈从文等人望了眼玉匣,心中均想:“我等虽在边陲,却也是封疆大吏,难道奇珍异宝金银器玩见的还少了吗?再说,习武之人只对神兵利器如痴如狂,如此精致玩物又如何能提起兴趣?”

却见万通不慌不忙揭开玉匣箱盖,取出来的竟是半张薄绢。他随手翻动,黎冰等瞥眼瞧去,见绢上上面金丝绣着有图有文。万通凝视着这丝绢,忽然间泪水滴滴而下,溅湿衣襟,神情哀切,悲不自胜。陈钺等无不大为诧异。

第六十九节 真氲氤之术

黎冰道:“昔日吾皇二岁时被立为太子,土木之变后先皇被瓦剌掳去,郕王朱祁钰即帝位,将当今圣上废为沂王,全凭万贵妃以一己之力保护,相传万贵妃得高人传授半张上部‘漪兰集’这才照顾守护周全,万大人睹物思人,心念往事,真不愧称作当朝第一‘忠贤’。”

万通垂首道:“知我者莫如黎长史,你们辽东三卫在不但在这西域边陲之地雄踞一方,还染指中原武林自创了个两尸派,听说这两尸派在武林之中风生水起全凭半张上部“漪兰集”,而我手中这半张诀要,乃万贵妃亲手所授,阐述天下奇法的要旨‘氲氤之术’。”

众人听了,都是一惊:“这锦衣卫果然神通广大,两尸派与辽东三卫个中关联摸得是通通透透不说,就连隐秘‘漪兰集’也被查的一清二楚。”

只听万通续道:“当日万贵妃将此奇书赐赠,本座披阅钻研之下,获益良多。现愿将这半页‘漪兰集’质押你处,暂借青釭宝剑,你们传抄之后拼得整个仙决上部,半个中原武林江山岂不全部落你们手中?”

沈从文默然不语,心想:“这半张绢纸中所记,倘若真是漪兰集残本,那么两尸派得此书后,非但可以光大门楣,就算统领半个中原武林也为为过。”

万通接着道:“尔等得此漪兰集后,尽可抄录副本,待本座用完青釭宝剑后,再原物交换回来,这青釭宝剑仍然是青釭宝剑,但这漪兰集却尽数给你们学得去了。江湖传闻两尸派绝技确有几个不传秘法,其中以漪兰集所记载的‘氲氤之术’最为奥妙,却奈何你们这半页‘氲氤之术’只记到三成而已,两尸派既然留有漪兰集残页,是那么本座手上这半页是真是假,一看便可知晓。”

沈从文等最初见到万通之时,以为他是强索青釭宝剑,太也强横无理,但这时听他娓娓道来,颇为入情入理,似乎此举于对于辽东三卫非但利大于弊利益,反倒是多占了他一份人情。

心想:既然双方都有益处,又合了老三的心愿,不如就从了他吧。只是论尊卑还要黎冰首肯,自己不便随口说话。黎冰见沈从文颜色有异,其心已有允意,

万通道:“本座所言句句都是都为尔等着想,如果还是不信。这漪兰仙决中的氲氤之术,不妨先在众位之前献上一献了。”

说着将手中的半页绢布放回玉匣一合盖门,说道:“十四所千户何在?将所学‘氲氤之术’给众位伯伯演上一演。”

站在一旁的袁侍用走上前来作揖道:“末将领命。”转过头来又对众人道:“侍用兴之所至,随意涉猎,所习甚是粗浅,还望众位伯伯指点。这一路便是‘氲氤之术’中的‘清音余弦奏’。”只见他从袖中拿出紫玉萧。右手拇指和食指轻轻搭住,脸露微笑,左手五指向右轻弹吹奏起来。

萧声一起,众人只觉这乐音节奏甚是怪异。忽然众人眼前一亮,两旁凭空生出蒙纱女子,这些女子都是肤色白析,身材高大,或金发碧眼,或高鼻深目,和中土女子大不相同。但容貌艳丽,姿态妖媚,藿香扑鼻,亦自动人。

那曲声由慢变快,蒙纱丽人随之翩翩起舞,前伏后起,左回右旋,身子柔软已极,每个人与前后之人紧紧相接,恍似无骨,再看片刻,只见每人双臂伸展,自左手指尖至右手指尖,婀娜多姿,反反复复;接着曲调变得急促,众女舞的更急,媚态百出,变幻多端,跟着作出宽衣解带、投怀送抱的诸般姿态。站在一旁内力稍差男子,两颊绯红,口有垂涎,把持不定,心慌意乱。

袁侍用面露微笑,忽然萧风一转,众女突然间同时全身震荡,箫声又再响了几下,众女已消失不见。

萧声转为酸楚激越,竟发出几下金戈铁马的肃杀之声,只听得萧声渐急,众人豁然开朗竟身处两军交战的千军万马之中,霎时金鼓齐鸣、万马齐奔、刀光剑影、生杀无常。

站在黎冰两侧的左虎卫仰查和右虎卫贺兰单,武将出生,内力稍差,又不懂音律,只觉这萧声铿锵有力,待到急时候,斗然倒在地上抽搐不止。

玧儿在一旁却无任何感觉,只看见众人如着了魔一般如痴如醉,心下思索这萧声与武功有甚么干系,何以有这般魔力,引得人心中把持不定?

再看一旁满奴,只见她神色郑重,已然全痴,殊不知众人均已身在局中,正所谓魔由心生,众人皆被‘氲氤之术’所惑。

忽然萧音一顿,霎时间云雾散去,光亮不再,众人又回到大殿之中。

陈钺与沈从文、青玉、银尸、铜尸等互望见了几眼,都是暗暗惊异:“凭现在两尸派所承的半页漪兰集中的氲氤之术,虽可摄人心魄,但是却无此幻化,施法之前还需藏香做引,而藏香炼制极其繁复,用料也不易得,如此这般轻易传音入密,却非所能,若能得此裨益,确是大大受用。”

袁侍用微笑道:“献丑了。小人的氲氤之术,不及万大人手中的漪兰集中的十之一二。”

沈从文忍不住脱口赞道:“氲氤之术,名不虚传,确是真迹、真迹!”

袁侍用躬身道:“沈庄主过奖了。素闻漪兰仙决所载氲氤之术五相十色共生合法,两尸派手中残本若能与万大人手中残页合二为一,至少能配成三相六色,虽不能大言雄霸武林,但独步江湖却也绰绰有余了。

沈从文望了望青玉喜道:“青君,这法门果真厉害要是给你学了去,你可以要给咱在中原武林之中争个名份。”

青玉躬身道:“谨谆叔伯教诲!”

此时沈从文、青玉见了袁侍用献演的氲氤之术,知道这万通手中所拿确是漪兰集残页真本,都已怦然心动,但是否要拿青釭宝剑借之交换,一时却拿不定主意。

沈从文道:“指挥史大人远道而来,其意甚诚。咱们该当如何应接,请长史见示。”

第七十节 无相十色法

黎冰道:“巡抚大人,此言差亦?”

沈从文没料到黎冰竟会如此一问,微微一愕,道:“长史此言若何?”黎冰道:“青釭宝剑乃号令四方的神兵宝器,吾等辽东三卫,边处西域,物寡人稀,何来如此至宝?指挥史大人宝物虽好,但是无物所换,岂不是空欢喜一场?”

沈从文一愣,旋即明白用意,话锋一转道:“不知大人从哪里听得伊帕尔汗山庄有青釭宝剑这等神兵利器,漪兰仙决吾等虽梦寐以求,却求之不得,可惜,可惜!”

黎冰正色道:“万大人率领众人远来西域,本应设宴接风,不想有人竟胆大包天设圈套伤了辽东巡抚,吾等正欲禀明圣上,揪出这幕后主使,无暇接待大人,还望见谅。”

黎冰这么一说,就是把矛头直指向了万通。

万通轻声一叹不怒反笑,说道:“长史这是动怒了?难道是要告本座的御状不成?来人,把东辽鉴录拿上来。”万通话刚说毕,于道通便已经托着一本厚册呈了上来。

万通撇了一眼黎冰,对于道通正色道:“当着众人的面给长史大人念来听听。”

那于道通翻开厚册念道:“成化十四年,陈钺担任辽东巡抚,错杀女真贡使、激变辽东招致外部入寇。后陈钺用三百万两黄金买通西厂厂公汪直,谎报给当今圣上,说辽东激变,是因马文升禁止边方农器贸易所致,后马文升被逮捕下锦衣狱,谪戍重庆。

同年十月,辽东巡抚陈钺请求讨伐海西,宪宗命以抚宁侯朱永为总兵,陈钺提督军务,汪直监军。汪直抵达辽东后,有头目郎秀等四十人入贡,在广宁遇到汪直,汪直与陈钺暗中勾结,诬陷其为窥伺于是掩杀,并谎报战功上报,挑起海西诸部战乱,后海西诸部以复仇为辞,深入云阳、青河堡等,杀掠男妇,皆支解尸体以报仇。边将敛兵不出,陈钺亦隐匿不上报此事。”

于道通顿了顿,猛抬头见黎冰等众人皆以变色,知其动了杀心,却不敢再往下读去。

万通见他心生怯意,怒道:“有本座在此,谁人敢动你?继续念!”

于道通翻了后页继续道:“……哈密卫暗自在西域扶植两尸派,欲借此控制武林……成化二十年,汪直被贬,派墨、羽护送其养子玧去乐都索寄存宝藏,哈密卫派出两尸派掌门李青君,化名青玉潜伏于寻宝船之中窃得青釭宝剑……”

忽然黎冰一跃而起,双手拇指同时捺出,嗤嗤两声急响,分点于道通右胸左肩,于道通双手一麻,东辽鉴录已到黎冰手中,只见他掌力一催东辽鉴录立时化为齑粉。

黎冰素以冷静智计自负,今日却让万通把辽东三卫个中隐秘掀了个底朝天,不禁又惊又怒,朝着万通破口大骂道:“万通小儿,今天是诚心过来寻晦气的么?躲在暗处留这些黑账就想要挟辽东三卫?哈密卫在伊帕尔汗山庄驻有精兵八万,老夫今天只要一声令下,定让你在此玉石俱焚!”

万通哈哈大笑道:“长史呀长史,本座如此这般都不去告你们御状,你还偏要到圣上那里去告本座的御状,这不是自讨没趣么?本座若是真有意为难于你们,还会把这东辽鉴录摆这里读么?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万贵妃急要本座寻青釭宝剑有不可言传之用,今朝老兄你是非得把这秘宝献出来不可。”

黎冰这才明白原来是万贵妃要这宝物,待冷静下来一盘算:“光这一个万通便难对付,而后面这个万贵妃更是得罪不起,青釭宝剑虽好但也要辽东三卫留得住才行。”

挥了挥手示意李青君走到身边,在她耳边细细说了些,李青君便带银尸和铜尸从后堂出去了。

玧儿在一旁铁笼子里呆呆的看着这一切,一边是己许终身的沈千凝和千万妩媚的青玉,一边是自己仰慕的大豪杰、大侠士;真实面貌却如此阴暗、欺骗、扭曲。

仔细回想往事的一幕一幕又浮出眼帘:那新建的广德生祠,墨迹未干“汪直久镇辽东图”,原来这一切都是虚情假意,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棋子,任人随意摆弄的棋子而已,究竟是该爱还是该恨,却也说不清楚,想到此心中又是一片茫然,不自觉全身颤抖,自言自语道:“这……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满奴也听得分明,再看他全身颤栗,蓦地里什么都明白了,低声安慰道:“小玧子,小玧子,对不起,我……我先前只以为李青君化名青玉骗你,当真不知这其中还有这些故事……”玧儿呆立一旁,颓然不语。

便在这时,李青君捧着青釭剑匣在银铜两尸的护送之下回到大殿,走到万通面前双手将剑匣奉上,万通接过宝匣顺势打开,却见一股青气夺匣而出扑面而来,万通用右手握住剑柄,暗用内力在空中舞一剑决,顿时剑气生风,青光乍现,所到之处石碎木飞。

万通惊异,忙将青缸宝剑收入剑匣,面露羡慕之色道:“却是惊世神兵,练武之人若得此至宝,夫复何求?”

李青君见他痴迷宝剑不能自拔,便在一旁躬身道:“大人,这漪兰仙决……”万通哈哈大笑,将装有漪兰集的玉匣掷给李青君道:“本座向来说话算话,这仙决得来不易,你可要好好学了,莫要辜负了黎长史的良苦用心。”

黎冰满腹怒气却又不好发作,摆手道:“既都得了宝贝,今天事就此作罢,送客!”

忽听得头顶一人冷笑道:“这天下的大事,都由你们几个全安排了,也未必有这么容易!”

众人一抬头,只见房梁上徐徐飘下来二人,这两人一个二十上下年纪,一个四五十岁的样子,年轻的那人身着白衣头扎白色丝带,衣冠楚楚,闭着双眼,翩翩君子打扮;年龄大的那人身穿黑色锦袍,武生模样,目光炯炯射人,一见便知内功深湛。

黎冰正欲说话,却听万通抢先道:“汪直这阉贼到了今时今日还不老实?还惦记着青釭宝剑吗?墨、羽二仙,本座念你们在昆仑修行不易,留你们一条生路,还不束手就擒?”

第七十一节 漪兰妙甄幻

墨先生道:“大胆狂徒,还我青釭宝剑。”突然间身子一飞,已到万通面前,这一下变故来得快极,众人齐声惊呼,袁侍用和三财圣手等人同时抢上,忽然一股劲风从身后激射而出。

众人各举手掌,疾运内力挡格,蓬的一声大响,几个人都被这身后拍出的掌力逼得都倒退了四五步。

待得站定身子,均感胸口气血翻涌,再看羽先生却仍然站在原地,各人面面相觑,心下大惊:“这墨、羽二仙功夫当真了得,刚才羽先生一掌力道,似有千钧,而他如何出手却未看清分毫”。

不待众人多想,墨先生已伸手便去夺万通手中宝匣,手刚一触碰,突觉身周气流略有异状,这一下袭击事先竟无半点征兆,一惊之下,立即松开双手,跃到一旁,只觉一条明晃晃柔软长物从脸上横掠而过,相距不逾半尺,去势奇急,但又无声无息,回身望去却是李青君持兵器站立一旁,这兵器用金丝银线穿凿,非剑非鞭,明晃异常。

墨先生刚跃出丈余,李青君旋即跟上,金银丝带化成一条尖剑向胸口点到,墨先生急忙侧身转避,那金银丝带陡然变相化成一条金绳朝他双臂束缚而来,眼见避无可避,墨先生把右手一伸猛从腰间抽出一把柔剑来,柔剑与金银丝带一触立刻纠缠在一起。

他左手一翻,抓住金银丝带,猛催功决将寒劲逼入金银丝带,从旁甩去,那条本来如钢刀一般坚硬的金银丝带一抖一下便顺着寒劲化为金银软线,李青君只觉一股排山倒海的寒冰内劲从中金银丝带传来,这内劲只要中得实了,当场便得肋骨断折,五脏齐碎。

连忙将金银丝带甩出,嗖的一声,那金银丝带竟深深嵌入大殿立柱之中。在场众人早知这李青君这兵刃厉害之极,此时却被墨先生轻易化解,更是心惊。

正在此时,银铜两尸从后而来分立李青君两旁躬身行礼,只见青君左手拈了一支藏香,右手从香包之中取出一些花瓣,轻轻捏紧,花瓣化作五色粉末在空中流转,藏香所生烟气作碧绿之色,笔直的绿线袅袅升起然后与五色粉末融为一体,在李青君身前三尺之处,慢慢旋转,然后化为凡尘,消失于无形。

众人皆吃了一惊,心中暗暗称奇,实不知这扮花熏香却是为何。墨先生将柔剑一伸,内力注入啧啧作响,迅速无比的向李青君三人斜劈过去,至他们身前二尺时却一下停住,柔剑的‘寒冰’内力加盛,十丈之内皆能感到寒气如刺入骨。只听得黎冰和万通同时都“嗯”的一声,似对他的武功颇感惊异。

就在这一瞬间,墨先生感到一股难以名状的幽香扑面而来,眼前恍然一亮,银铃之声在耳边不段回响,墨先生如大梦初醒:天啊!错了,完全错了,不是她,不可能是她,站在面前这绝不可能是两尸派的大魔头。

站在自己面前这个女子是那样的美丽、善良、纯洁、高贵!墨先生握着柔剑的手开始颤抖。刹那间时光流转芳华恍如百年,墨先生猛的醒觉自己竟然将寒冰柔剑指向一个如此无辜的人,这样举动是那么的卑鄙、无耻、荒唐。他感到自己像个无助至极孩童,颤抖的双手再也举不起这支寒冰柔剑,甚至没有勇气举起它去面对世上的一切。

就在的一瞬间他又感到恐惧,内疚,羞愧,再回首身后的众人,有的掩面而泣,有的捶胸顿足。

墨先生勉强做出站立姿势,但还是颤抖着,摇晃着,他愧疚活在世上再也无颜面对世间所有碧泉一般纯洁女子;脑中闪念一闪而过,对!

只有一死才可以荡涤污秽的心灵,想到此,墨先生只感到此生别无可恋,接着便哆哆嗦嗦将寒冰柔剑放在脖子上。就在此时,一股暖流从身后传来,冰雪消融,鱼戏潜水,墨先生手上寒冰柔剑寒气慢慢退去,是时剑非剑花非花,墨先生回头一望一个白衣书生不知何时已站在身后,顿时泪流满面,情不自禁话语脱口而出:“师尊……”

光影一转,身边种种皆然消失,复始回到大殿,李青君三人正站在面前,手上藏香已经燃烧大半,墨先生大惊失色“咣当”一声手中丢下手中寒冰柔剑,但是双腿却如同钉在地上,站在身后羽先生,左手一送将墨先生推到一边,旋即双手合十,口念仙决,一阵气风从身后激射线而出,指向身前的李青君,气流过处李青君身边陡现一圈一圈碧烟缠绕,那些碧烟受这道内力一逼,迅速无比的向李青君身后四散,刚散至身后,李青君、银铜两尸身法一变的,涣散的烟圈又回转向三人身边聚集。

羽先生点了点头,道:“氲氤之术果然名不虚传,可惜不到火候。”李青君更不答话,从荷包中拿出一瓶白色玉珠,放在手心,白色玉珠立时化为烟尘汇聚在碧烟之中,猛然之间内力大盛,李青君口念剑诀,烟气凝成一把刀形状,她左手一挥,烟气竟随之斜劈过来。

羽先生左掌一拨,登时挡住,双方内力激荡,空中如惊雷一般传出一声巨响。

万通坐和黎冰坐在一旁,斜身侧目,凝神观看这场对阵,两人虽不说话,却知道李青君与羽先生内力相斗乃是武林中千载难逢的‘氲氤之术’与‘琼华仙术’的大比拼,其凶险和厉害之处,远胜于真刀真枪的较量。

万通心道:“辽东三卫想暗中称霸武林却也不是空谈狂想,当真小瞧了他们,这两尸派漪兰集中氲氤之术比之万贵妃的残卷中所记载的确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往后还需想个办法把这弄过来才能安心。

这时李青君身边的碧烟已经连续攻击数次,过得十数招后,突然之间,只听得李青君身前碧烟凝聚成一巨拳,风声呼呼声响,威势大盛,李青君大喝一声“去”,巨拳以千钧之势,冲着羽先生直扑而来。

墨先生在一旁瞧的分明,见碧烟之中夹杂金刚内力,凶猛异常。惊叫:“小心!”

第七十二节 羽逸动真怒

羽先生猛然眼睛一睁,逸发和头上丝带倒竖起来,身边冰气四溢,形成一道冰墙,冰墙突然一分二,二分四,羽先生人随冰墙齐飞将碧烟之拳反向朝李青君推来,双方力道一触,碧烟忽然四散,室中刹时间弥漫起一阵花香之味,李青君等三人受内力反噬,口吐鲜血,站立不住,仰查和贺兰单等人见势不妙从身后奔出将三人扶到一旁。羽先生乘势已到万通身边,不待万通反应青釭宝匣已经到手,羽先生退至墨先生身边,将宝匣交给他道:“咱们走!”

万通平生从来只占别人便宜,从未有人敢在他头上动过土,眼睁睁看着别人从自己手上将青釭宝剑夺走还束手无策是从未有过的事情。此时‘漪兰集’也给了黎冰,若是青釭宝剑丢了寻不会回来,这万贵妃怪罪下来,哪里能担待的起?

万通拍着椅靠朝着黎冰大声叫道:“黎长史,这斯非同小可,快给我夺回青釭宝剑,里面的宝藏全部归你!”

黎冰一把抓住万通手腕道:“此话当真?”

万通眼见墨羽就要走出大殿,从身边拽下随身黄色布囊往黎冰手中一塞道:“北镇府司印信作保,绝无虚言!”

黎冰接过印信交给沈从文,大声喝道:“二贼休要放肆,玄宗、玄光两位长老快来助我。”

此时墨羽二人左拨右带,正排除袁侍用等人走出大殿,忽然从侧殿一前以后闯出两个老者,前面的老汉乡农打扮脚上还沾着泥巴,后那老者鹤发童颜,道骨仙风。

只听得前面的老汉哼哼唧唧,气喘吁吁的喊道:“黎……冰……这算甚么?我们两老是你随随便便能使唤动的吗?”

话没有说完,一个大趔趄摔了一跤,骨碌碌正滚到墨先生身边,墨先生正和袁侍用正在对打,眼见一个乡农老头摔到两人中间,都是一愣,袁侍用用脚对着这乡下老汉屁股就是一脚,怒道:“哪里来的卖菜的来这里碍事,给我滚开。”

那老汉屁股吃痛,双手冷不丁胡乱划拽,就像掉在水里不会游泳的人想抓救命稻草一般,正巧拽道袁侍用的裤子,只听“兹啦”一声竟把袁侍用的裤带拽了下来,裤子没有裤带直接掉道地上袁侍用雪白的大屁股就这样露了出来,大庭广众之下好不尴尬。

袁侍用自出师以来身经百战,各种险难都遇到过,但是这等丑事却从未见得,只羞的满面通红,慌忙丢下手中兵器,一把夺过老汉手中的裤袋拎起裤子系了起来。那老汉叉着腰,好容易站起来吆喝道:“这……娃娃先踢我的屁股……我后才把他屁股拽下来,大家一对一,都没吃亏,算是平了!”

袁侍用只气的七窍生烟,泼口骂道:“哪里冒出来的卖菜老东西,你今个是特递跑来寻死的吗?”

说着掏出紫玉萧冲着老汉头斜砸下来,那老汉见着似乎被吓着了抱头鼠窜围着墨先生乱窜,一边窜一边吆喝:“少侠,莫不是你屁股没有擦干净,裤子上的大便给人看到了,要杀人灭口吗?”

袁侍用玉萧打了几次都击打不到,这时又听见老汉这么一说,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真恨不得找个地洞给钻下去,当下把玉箫一折二断,左右分使出太岳两仪刀法来,瞬间紫玉箫化成两道紫光把那老汉罩在中间,那老汉抱着头在两道紫光之中一边躲闪一边喊道:“我的妈呀,这是要老汉的命了!”

却见袁侍用两路两仪刀法一人使出,如骤如疾风,快如闪电,呼呼作响气势如虹,那老汉在里面抱头乱窜,左躲又闪毫无招架之力姿势模样极其难看,袁侍用把老汉逼入墙角,突然老汉现一破绽,袁侍用把半萧一合,凌空一脚便往老汉头上踢去,眼瞧这老汉已经避无可避,旁观众人皆知这一脚看似普通却是将内力积聚的杀招,若要脸上正中非死不可,老汉似也看出这记脚的厉害,猛的大喊一声:“我的妈呀!”

抱着头一屁股就瘫坐在地上,袁侍用临阵对敌什么架势没有遇过?

但是这突然瘫坐地上却是万万不曾想到的,眼见已经来不及收势,哪知道这老汉瘫坐的地方不偏不移正好在袁侍用裆部地方,袁侍用一心想致这老汉于死地,所以用力过大,却来不及闪避,裆部不可描述部位结结实实撞在老汉抱头的手肘之处,只听见“砰”一声之后袁侍用又惨叫一声,袁侍用丢下手中玉箫,双手捂住裆部,倒在地上痛苦打滚,口吐白沫抽搐不以。

万通本以为黎冰请的不是天山派的惊世骇俗的上岳长老便是武林泰山北斗般高人,一进门看这种地卖菜般的老汉心就“咯噔”一下,再瞧这左躲右闪抱头乱窜的架势更难看笨绌心又凉了半截,如此这般不雅竟然误打误撞的把袁侍用搞的灰头土脸、颜面扫地,不禁勃然大怒,猛的怒拍桌子大声吼道:

“黎老儿,你这是欺我太甚,今朝的事我和你没完!”

黎冰委实也没想到会出现如此尴尬局面,赶忙跑下座位朝着两老汉磕头作揖道:“小侄无礼,黎冰给二老赔罪,还请玄宗、玄光两位长老不计前嫌,看在师尊的面上助黎某一助。”

那个如同种地卖菜的老汉道:“黎冰呀黎冰,这次我和玄光长老给师尊面子再帮你一次,以后再敢拿凡尘俗事叨扰绝不轻饶。”

此时三邪和于道通等人已经尽数被墨羽两人打退,门外铁甲卫兵已经团团围住大殿,生怕两人带着青釭剑走脱,但是大家心里都明白以墨羽二人功力,在千军万马之中尚能来去自由,铁甲卫兵却也只能拖延一时而已。

就在同时,玄光扶起黎冰,玄宗气喘吁吁跑道墨先生身边道:“两位侠客……脚下留步……脚下留步,且听老夫一言。”

墨先生道:“长老有和见教,直说便是。”

玄宗道:“两位侠客武功仙法盖世,老夫刚才在后堂可是见着了实在佩服无比,要是换做平常,像青釭剑这种身外之物,就是两位侠客不拿,老夫也当送上作为见面之礼。可今个偏偏不巧,我师侄正好镇守哈密卫,好像在又惹了些麻烦,好像是拿你手中的剑来换就能保住这个官位……这……这就叫老夫为难了……”

第七十三节 九冰雕琼剑

墨、羽两人本来就不喜多言,这会儿听老汉啰啰嗦嗦,颠三倒四的讲了一大堆,心中不胜厌烦,墨先生打断道:

“长老意思就是要我们把剑还回去?”

玄宗一拍大腿,道:

“对,对,老夫就这个意思,不过二位侠客放心,这剑也不让你们白给……”

不待说完,墨先生继续打断道:“长老勿要多言,有本事自己来取。”那玄宗又道:

“既然好言相劝不听,那只有动武了,你这个是自讨苦吃。”

万通的手下刚才是见识了墨先生厉害的,眼见这叫玄宗的老头面黄肌瘦,穿着土气,形状猥琐,还啰啰嗦嗦,刚才运气好躲过了袁侍用,现在居然说要和墨羽动武,登时有数十人大笑起来。

图玺在一旁笑道:“你这老儿会什么武功快使出来吧,咱们都看累了?”

玄宗道:“老夫平时只在山中砍柴种地,所学的叫砍柴种地功,有没有听过?”

图玺若有所思指着后面玄光道:

“我现在知道了,站在后面的那位才是真正身怀绝技的长老,你是给他烧饭做菜的家仆是吗?”

玄宗道:“我是平时是喜欢种地烧饭什么的,不过却不是家仆。”说着指了指图玺接着道:“唉,你那个谁,借把剑来。”图玺一愣把手中的剑递了过去。

玄宗接了过来,走到墨先生身边道:

“这位侠客我要使剑了,你可要当心呀!”

举着剑又回跑到大殿之中,东刺一剑、西劈一剑的胡乱舞弄起来,使得三四下,又迟又滞,再加上形同猥琐,全然不成章法,身手蠢笨之极,哪里是舞剑远远望去就是在锄头锄大地。

适才图玺等人见着黎冰对这两位长老毕恭毕敬心中还留一丝恋想,只道是还有什么后招没有出来。

一瞥之下只觉再无指望,心中不约而同暗想:一旦这墨羽要走,大家联起手来硬拼就是了。

墨、羽见那玄宗自顾自跑大殿之中舞剑去了,也不愿多作纠缠,两人各执了兵器,临空一跃,准备从房顶而出。

墨、羽两人刚越到半空,玄宗手中剑忽然脱手朝两人直飞而来,墨、羽两人一惊,各自拿出兵器出来格挡,那剑却犹如有人在使,空中忽然变相便削为刺,一剑之下两人身上要害竟笼罩在内,不仅威力惊人,变化也奇妙非常。

墨、羽两人,生生又从半空之中给逼回了大殿,那剑呼啸一声又回到玄宗手中。

众人初时只当这玄宗长老吹破牛皮,但看到这御剑之术时,不禁惊觉讶异,相传武林中天山派初任掌门得仙人指点习自然道法悟得御剑之术独步武林不曾遇到敌手,平日只当是传说尔尔,今日始见此法,威力之大,实所罕见。

墨、羽两人再复观玄宗姿式固是难看之极,但剑招却浑然一体,再细细一瞧剑尖灵动,自然无暇。

每一着看似笨拙挥动实之为精心计算,一招一式背后蕴含无穷威力,繁繁复复个中变化,蓄势以待,深不可测,墨先生正欲说话,羽先生左手挡住当即跨上几步,拱手说道:

“大巧若拙,自然之法,无拘无束。”

玄宗一愣,收起手中长剑笑道:“你这小子,几句话就能点破个中玄机,你能破的了我的剑法么?”

羽先生道:“既来之、则安之,试试便知。”

忽的双目一睁,从袖中拿出一把与墨先生手中一样的寒冰柔剑,默念剑诀,那寒冰柔剑刹那间寒气大盛,羽先生轻轻在空中一划,凌空现出一串轨迹,仿佛就是九只手分持九把剑一般。

玄宗一惊道:“好厉害的剑术。”

歪歪斜斜的一剑,向羽先生刺来。羽先生见他这一剑似虚就实,声东击西,连指身上多处要害,一气呵成,却不按常理。

叫道:“好剑法!”

手中寒冰柔剑一挥,九道冰弧,反刺过去。

玄宗向着空处乱刺一剑,好似往后跌倒,却巧妙避过冰弧,忽然长剑脱手而出,飞到羽先生身后对着大穴而去。羽先生寒冰柔剑回转,九道光圈在身边形成气场,长剑呼啸一声又回到玄宗手中。

玄宗连出七八剑,每一剑都无功而返。忽然羽先生寒冰柔剑光弧变幻,气势越发强盛起来,逼的玄宗一步又一步的倒退。

玄宗朝地上啐了口唾沫叫道:“奶奶的,琼华仙剑果然有点门道,给我瞧好了。”

提起长剑往空中一掷,长剑与真气混为一体,又化作数十把气剑,径直朝羽先生呼啸而来,羽先生手中九道光弧迎面而上,前几十把气剑一碰光弧便消失不见,忽然“砰”的一声,羽先生手中寒冰柔剑脱手而出,九道光弧瞬间消失,再去瞧那玄宗手中长剑也已碎成数节。

玄宗把手中的长剑往地上一扔笑道:“嗯,一个剑飞一个剑碎,伯仲之间就得看内劲哪个大了,是你赢了,小子你使得这路剑法叫什么名字?”

羽先生拾起寒冰柔剑冷冷道:“九冰雕琼。”

玄宗叹道:“剑如其名,当真是清新脱俗。”

转过头去朝着玄光叫道:“喂,喂那边的那个老汉,你是千里迢迢跑过来看热闹的吗?这人我可打不过,快过来帮忙!”

玄光向前一纵,飞到玄宗面前道:“来之前你不是吹嘘打遍三山五岳无对手吗?哪还轮到老夫出手相助?”

话没说完,手中长剑便已出手向羽先生刺来,他出剑之时无声无息,又无半点征兆,羽先生一惊忙捻剑诀匆忙格挡。

玄宗站在一旁将真气聚在手中,猛的朝天上一挥,站在一旁众人手中佩剑拿捏不住,顺着玄宗的真气飞入半空,玄光一声呼啸,长剑大开大阖,势道雄浑,以近处攻击,玄宗真气凝剑,临空化幻出点点寒星,从四面八方朝羽先生袭来。

羽先生用寒冰柔剑一挡,突然之间,身边出现了九个白色光圈,大圈小圈,正圈斜圈,众人眼睛一花,只听风声赫赫,人影光影同时闪烁,竟数不清究竟是几人正在相斗。

第七十四节 玄宗与玄光

玧儿在一旁铁笼里呆呆的望着周围的一切浑然不觉,口中微苦,心中隐隐刺痛,一种不可名状的酸楚反复袭来,只觉周边的一切变得如此不真实,

“我是谁?从哪里来?复归何处?”

这些问题在他脑海中反复回荡着。忽然一个温柔声音在耳边响起,玧儿猛的一个机灵回头望去,这才想起自己竟然忘了易容成黑衣胡人的满奴还在身边。

满奴安慰道:“你莫要太难过了,江湖就是这样尔虞我诈,你涉世不深不懂其中关窍也是平常,但吃一堑长一智,总比一直被蒙在谷里强吧。”

玧儿苦笑道:“若不被你揭穿,现在还蒙在谷里,可是活在一个被编织好的世界里,却又何尝不是一件美事?”

满奴不解道:“那照你这么说,今个冒死帮你看穿这些人的真面目,揭穿了他们这些蝇营狗苟的阴谋,反倒是我的不是了?”

玧儿摇了摇头叹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满奴唏嘘着摇了摇头道:“哎,今朝真是遇到克星了,身在困境却不自知,你不会就这样就万念俱灰了吧?你要是在这笼子里坐以待毙,原也怨不得你,但是就是不想想自己,也得想想我呀,我这一片好心,却给你送去白搭,却的去怨谁?那墨、羽二仙也算是救过你的人,现在身处险境,你也忍心袖手旁观?”

“墨、羽二仙他们也来了?”

玧儿心中一惊,这才回过神来,恍若隔世一般的望着笼子外面,却见墨先生站在一旁抱着青釭剑匣神色凝重,玄宗、玄光盘旋往复左冲右突,羽先生被九道剑弧护住全身,竟无半分空隙。

玧儿问道:“这些是什么人?怎么又和羽先生打了起来?”

满奴瞪大眼睛望着他,不解道:“适才你神游了?如何身边发生的事情全不知晓?”玧儿苦笑道:“想了些事情却是走神了。”

满奴道:“那这人你是帮还是不帮?”

玧儿道:“当然要帮,却不知如何从这铁笼里脱出。”满奴从衣袖之中拿出金牙玉透扇道:“前些日子从锦衣卫盗得这个宝贝,据说可切金断玉,这下正好试一试。”

便在此时,羽先生寒冰柔剑剑上所幻化的光弧越来越小,玄宗、玄光两人御剑长剑已然融为一体,远攻进击,气势大盛,如大海潮波一般一遍又一遍袭来,羽先生九道光弧虽还能抵御,但是已经周身大汗淋漓,真气虚耗,已然勉力而为之。

墨先生在一旁见状心知羽先生已入险境,正欲上前相助,忽然黎冰一跃而起,呼的一掌,便向墨先生拍了过去,墨先生左手托着青缸宝匣,右掌巧运寒力,还了过去。

两人双掌相碰,当的一响,墨先生只感手臂一阵酸麻。

墨先生心中一惊,眼见黎冰复又举掌袭来,下意识又出单掌抵御。二人真力相变,墨先生只觉对方掌力中夹带刺骨寒淬之气汹涌而至,墨先生修习冰寒内功至阴至柔,黎冰的寒冰内劲至寒至冽,相触之后冰冷难耐。

十余掌一过,墨先生只觉单掌越使越沉,实难抵御黎冰的攻击,眼见对方又是一掌击到,他右掌虚引,意欲化解,黎冰却双手齐下左右开弓重重击出,墨先生隔开左掌,右掌已无可避,本能的将青釭宝匣一推从中做挡,只听得拍的一声巨响。

黎冰这一掌狠狠打在宝匣之上,黎冰修习的是阴级内劲,所有内力都是积聚在掌力之上,所以这一掌看似寻常却用了八成真力,那宝匣被他掌力一震,匣扣立时崩断,青釭宝剑受力夺匣而出,一道青光直奔铁笼而去。

适时满奴正和玧儿商量如何用金牙羽透扇脱出铁笼之法,陡然青釭朝着她激射过来,满奴心中大惊,怎奈铁笼狭小难以闪避,眼见一道青光来势奇急,玧儿一把夺过满奴手中金牙玉透扇挡在满奴身前,又是当的一声,扇剑相交,玧儿手肘微沉,施展大乘内力,又听见拍的一声,青釭宝剑被巨力所阻变相插入地石之中,而金牙玉透扇却已经被削去一半。

满奴惊魂未定的望着玧儿道:“连金牙玉透扇这样的宝物都被截成两半,适才若非你这么一挡,恐怕要横尸当场了。”

玧儿拔出地上宝剑问道:“接下来却作如何是好?”

满奴道:“先冲出去再说。”

玧儿将内力注入青釭剑,手腕一振,朝着铁笼横竖劈去,青釭宝剑本已锋锐无匹,此时再借大乘伏魔内劲更是所向披靡,那铁笼本是精钢所铸,此时却形同朽木,玧儿左右一舞,便把它劈的个四分五裂。

玧儿和满奴一出铁笼,众人的目光都射向这两个黑帽回蛮身上。

除了黎冰和墨先生适才因为青釭宝剑意外震飞停了手之外,此时羽先生和玄宗、玄光也停了下来,谁都不知这两人的真实来历,均感愕然。

黎冰道:“今朝是我们中原朝廷和武林之间的私事,这两位小朋友,不管你们是不是黑山和卓的特使,识相的快把手中的青釭宝剑交于本座,莫要胡乱插手,枉自送了性命。”

满奴眼珠一转,用自己的原声说道:“把宝剑交给你,可保我们安全出去吗?”众人虽知这黑帽回蛮系他人假扮,却不想是个娇滴滴的女子,听她声音又是一惊。

黎冰道:“那是当然,本座向来说话算话,交出宝剑,保你们不死。”

满奴手往玧儿的后背上一拍,笑道:“你看这黎大人又再说谎话来匡我们了,这就叫什么尔虞我诈,学到了吧?”

玧儿一愣不解道:“此话怎讲?”

满奴道:“刚才我们在铁笼里面听得辽东三卫那么多见不得人秘密勾当,黎大人要是傻才会放了我们,他现在是有强敌在侧不好发作,待骗得你我手中的宝剑,立时便要杀人灭口。

黎冰见满奴一语道破自己的心机,不由得怒火中烧,手中暗运阴极内劲,飞身一跃,朝着满奴面门就劈掌而来。

玧儿身影一晃,已挡在满奴之前,左掌拍出,后发先至,正与黎冰双掌相交,这阴极内劲本是将全身内力凝聚于手掌一点的法门,掌力使出之后能够在瞬间提升数十倍,故而这门功夫最大的杀招就是用掌力震断对手的心脉,黎冰本身就内功基础深厚,再用阴极内劲一提升,武林之中能应接他掌法的却也寥寥无几,就是墨先生适才也在数十掌内败下阵来。

第七十五节 雷霆千钧势

然而此时黎冰与玧儿双掌一接触,竟然有一股至阳至刚之力以雷霆千军之势排山倒海而来,此力之大之巨,平生从未遇过。

黎冰向后飞出数十丈,待要站定,仍是立足不定,使出千斤坠定住下盘,但觉阳刚之力倒逼阴极内功直冲檀中穴,急忙双足点地卸力,但这力道余势不减,站之不住,踉踉跄跄的朝后连退了数步,这股掌势仍未消解,背靠了墙柱,这才站定。

再看过来的轨迹,地上的青砖皆被蹋成齑粉。

这一掌之后,在场众高手心下都是一凛,登时便将轻视之心收起了几分,均想:

“这两个黑帽回人到底是不是黑山和卓派来的?内功怎地如此了得?难道黑山派的功夫已经远胜中原武林了?”

只听玄宗道:“两个小子,是存心过来搅局的吗?还我剑来!”

话音未落,手中长剑已然出手,玄光与玄宗心意相同也跟着御剑而来,玧儿见两人突如其来心中略微一惊暗想这剑法从未学过,却该如何是好?忽然灵光一现当日和袁侍用等人舞的两仪刀法记上心来,转念又想:

“反正都是兵器,两刀也好,单剑也罢就依样画葫芦,舞到哪算哪。”

便把青釭宝剑一横照着心中所想挥舞起来,玄宗两人初与之交手不以未然,但是斗到十来招之后,却见这黑帽回人,左攻右守,右击左拒,一招一式,竟然和太岳两仪极为相似,但到三十来招之后,心中暗暗称奇只觉这剑招繁翻复复,仄仄平平,相生相容,似乎还在两仪剑法之上。

墨、羽二仙初看玧儿和玄宗、玄光两人相斗时,一心只想着如何趁机夺了宝剑脱出这里,并没怎么留神双方出招,待看到十来招,忽然被这剑招所吸引,只感之间似乎有种慑人的魔力,待看到三十来招竟然欲罢不能起来,随着三人出招越来越巧妙,一旁众人竟不自觉随手比划,再看到后来,有的注目凝思,有的喃喃自语,更有人大声争辩起来。

羽先生心下却越来越不明白:

“这两仪剑法之所以叫两仪,就是要两人分使才能阴阳共济,运化万千,这是常理,一人若分持两种兵器使出两仪虽闻所未闻,但是照理还能说得通,但是这黑衣回人只用一把单剑,却能使出太岳两仪剑法,而剑法的威力似乎还在两仪之上?这应当作何解释?难道太岳两仪剑法还有其它不传之密?可是瞧情形又不象啊。”

羽先生哪里知道玧儿恰逢奇缘,慧根已然超凡,见到妙法顿悟之间却能青出于蓝,正所谓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

玧儿一剑使出之后自然幻化成两仪剑法,而玄宗玄光的御剑之术远胜于两仪剑法,正所谓他强自更强,临阵相斗,越是在生死悬于一线之中,越能激发其中潜力,玧儿在遇到更精妙的剑法之后竟不自觉的将两仪剑法幻化为了四象剑法。

羽先生达不到这样的境界,虽然见多识广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一层,自然越想越不明白。

孟子所云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故观于海者难为水,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羽先生越看不明白,心中自然越惊奇,琼华是昆仑山的修仙门派,所以除了修仙以外另一个使命就是降妖除魔,羽先生先看玧儿奇装异服,再仔细观察他的剑术全无常理,复看周边人均被其深深吸引,早已确信这是妖术妖法迷人心智,

心中暗想:“大义在前,此时应当摒弃门户之见,私下之怨,除魔卫道才是正途。”随即将寒冰柔剑当胸一指冲着玧儿道:“魔头,休要张狂。”

飞身便刺将过来。

玧儿于玄宗、玄光斗的正憨,忽听身后有人道有人叫他魔头,一瞥过去竟是羽先生,心中暗自纳闷,正欲解释羽先生的柔剑已经杀道,只得转身出剑格挡,所幸青釭宝剑锋利无匹,羽先生不敢硬接,寒冰柔剑剑弧一转,迅疾撤回,这时将玄宗、玄光,一前一后,裹挟着数十把气剑又杀将过来,玧儿两仪一化,催动真力,在面前形成一道气墙,那御剑剑气与气墙一碰,只听得轰隆几声猛响,几声重响连续而至,如同雷震之威,直是惊心动魄。

玧儿借势在半空中翻了个筋斗,已然站在房梁之上,朗声问道:“羽先生,究竟谁是魔头?”

羽先生眼见他运剑凌空变成气墙,如影如魅,现在仍是挥洒自若、履险如夷。心中更加料定眼前这人定是妖人魔头?所以任凭玧儿如何解释,根本听不下去。

玄宗、玄光一生之中从未遇到过如此高强敌手,无不骇然。

眼见羽先生突然出手相助,虽不明其中缘由,但形式所迫,只好暗中与之联手。玧儿听他目露肃杀之气,显是对其误解很深,不由得大是踌躇,不知如何开口申述才是。

只听那羽先生说道:“光天化日之下兴风作浪,还敢狡辩?”

满奴在一旁听的真切,插嘴道:“羽先生你今天是糊涂了吗?怎么好坏部分,咱们好心助你,怎么反倒好心当作驴肝肺?”

那羽先生“哼”的一声,不再说话,似是对满奴极其不屑。玄宗道:“妖孽,起初看你俩怪模怪样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除魔卫道是吾修仙之人份内之事,大义在此,当然不分敌我,快快束手就擒吧!”

玧儿心想:“好一个大义凌然!哈密卫私创两尸派荼毒生灵为害一方,却打出名门正派的样子除魔卫道,真是贼喊捉贼好不要脸,今天要不是亲身在此,还不知道给蒙骗道何时。”

想到此将青釭宝剑一横,朗声怒道:“与你们这些虚情假意毫无情怀之辈无需多言,看招!”

玧儿身子一沉,仗着青釭宝剑向玄宗扑了过去。玄宗左掌一横,猛地翻出,数十把剑气向他胸部飞去。

玧儿临空转身反手挥出劲风,将剑气击散,便在此时,玄光近身长剑和羽先生的九冰雕琼分左右两路同时杀到。玧儿手中宝剑分化四象,劲风一起,回转劈了过去。

第七十六节 黑山派和卓

玄光长剑出手,呼啸一声又打了过来。玧儿在三人之间见招拆招,蓦地里一掌劈出,一股劲风向玄光飞了过去。

玄光侧头避让,一阵炎阳热气在脸上划过,顿时划出三道血印,他喝了一声:“厉害!”

手中长剑一抖,剑竟软化成铁鞭,从半空中往玧儿肩胛横飞而来。玧儿身轻如燕,闪身一避,青釭宝剑疾向玄宗刺去。

三人越斗越是心惊,只觉这黑帽回回内功大道至阳,刚纯不阿,周身真气流与三人的剑气和掌风竟渐渐融合化作一缕缕清风拂面而来。

三人自忖修为早已独步武林,但自修习仙法以来,从未遇到过如此高强的对手,不但使出的两仪剑法招数奇巧,内劲更是至阳至纯。

三人初时合击并进,玧儿被笼罩在剑招之下,但斗到百余招时,渐感对手剑法千变万化,层出不穷,唯有拼尽全力,才能勉强自保。

原来这两仪化四象,四象化八卦,正所谓遇强更强,每出一招均又变化多招,多招又变化更多招数,这种变化不寻常理是使剑之人从未经历过之事。

更拆数十招,黎冰在一旁寻思:

“这几人若再继续缠斗下去恐是不敌这黑衣回蛮。这回回到底是何方神圣?来此到底是为何事?若是青釭宝剑被这回回夺走,万通还是小事,万贵妃怪罪下来可是如何是好?”

正瞅见满奴,当下凝聚阴极内劲,一声长啸,双掌猛往满奴左右双肩拍去,满奴正聚精会神在一旁观战,哪里想到黎冰暗下毒手,只听得玧儿惊叫:

“满奴快闪开!”

耳旁一股劲风已经呼啸而来,只觉肩上两股寒劲同时撞到,欲待趋避,已自不及,身不由主的往后摔去,人未着地,气息已闭。

黎冰见两个黑帽回回同时而来,生怕满奴功夫也是了得,这一掌却使了十成的功力,玧儿眼见黎冰掌击满奴,心下大惊,急忙回剑横击。

却听背后风声飒然,三人剑气又攻了过来,玧儿又惊又怒,盛怒之下那日四个妖女的技法忽然涌上心头,只觉胸中气血翻涌,一股巨力翻上而至青釭宝剑,一时青气大盛,玧儿猛一挥去,便似一个人生有三头六臂一般,四面八方顺着青气呼啸连连,四人兵器相交,砰砰砰三声,羽先生、玄宗、玄光只觉手上巨震一股雄浑阳刚之力迅猛袭来,立即倒退三步,跟着又倒退三步,甫欲站定,又倒退三步,再看手中兵器早已断为两截。

玧儿关切满奴,哪肯恋战,忙俯身抱她起来,背后御剑又起,玄宗、玄光合力催动气剑急射过来。玧儿左手抱住满奴,更不回身,右手宝剑向后挥去,青气逐波冲将而出,数十把气剑刹那间毁于无形,余波势头不减,正中玄宗,玄光胸膛,两人身子微微一晃,口喷鲜血,倒退三步呆坐地上。

余人见状大惊失色,玧儿乘众人迟疑之际,一手托起满奴,拔步向大殿外飞跑,只奔出数十步,猛听得身后喊声大作,回头望去,但见四面八方无数铁甲武士举着长矛大呼追来,玧儿见无退路,抡起青釭宝剑照着周边砍去,剑光流波,青气到处,矛折刀断,衣甲平过,所向披靡。

待冲出一条通路,突见南北东西四角之上狼烟冲天升起,只听得庄外厮杀声大作,金戈铁马,战鼓鸣金之声不绝于耳,围攻身边的铁甲武士越来越少,玧儿怀抱满奴一阵厮杀直透重围,待得冲道伊帕尔汗山庄外,不禁大吃一惊。眼前两军对垒,千军万马相互厮杀,刀光剑影,尘埃大作,鼓声连天,喊声震地。

玧儿顾不得这些许多,抢得一匹战马就往庄外冲去,所幸两军对阵都是混战,也没有大军紧追不舍,待跑到一处平坦的地界,玧儿才将脸挨过去和满奴脸颊相触,觉到尚甚温暖,稍感放心,叫了几声,却仍不答应。

抬头见日已西斜,日以西斜,夕阳照耀之下一条平坦的大路直通向前,心想这路看样子是通到附近村寨的,且找个歇足所在,救醒满奴再说。

当即沿路疾驰而去,直奔了三四里路,身后擂鼓之声渐远,突然间前面传来一阵阵轰隆之声。

玧儿吃了一惊,心想莫不是前面还有大军?只听得轰雷之声愈来愈响,过了一会,又听得轰隆声中夹着阵阵人喧马嘶。

玧儿心道不好,忙托着满奴下马,钻在灌木丛里,躲在一旁暗自观察。

却见远处尘土蔽天,数十乘车马奔驰而至,领队的长官发施号令,军马排列成阵,整齐划一。众兵将手持弯月长刀,身披乌金护甲,显是精锐部队。

又过一阵,几排兵马簇拥着冲将过来,当先的将官是个黑衣黑帽的中年回人,身上披了乌金斗篷,领头而来。

待大队人马走到近前,玧儿身边的战马似乎是见到同伴,忽然长啸一声,挣脱缰绳朝着那黑帽中年回人直奔而去。

那黑帽人眼见一批战马朝他直奔过来,先是一愣,猛的警觉起来,朝着身边的随从做了个手势,忽然数十支号角齐声吹动,一阵急鼓,乌甲精骑调转马头,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上来。

不一会,那身披乌金斗篷的黑帽回人纵马走上前来,见了两人一愣,叫道:“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在这里?”

玧儿见他黑衣黑帽穿着与自己如出一辙,暗想这人定是将自己也当做是黑帽回人了,抬手指了指来的地方道:“我叫阿布夫,奉和卓特使之命去伊帕尔汗山庄刺探情报。”

玧儿自小生活在中原,根本不懂“和卓”是什么,原先在庄子里听满奴和黎冰对话说是和卓特使,所以也就学着编了起来。那黑帽回人一听“和卓”二字,瞥了眼玧儿手中的青釭宝剑,又是一楞,思索了一番低沉了嗓子道:

“原来是受了和卓大人的密令的。”

朝着身边乌甲精骑小声嘀咕了几句,猛的一挥马鞭疾驰而去,乌甲精骑摆开阵型跟着黑帽回人也四散开去。

待精骑走完,后面又过来几十辆马车,其中的一个马车车夫见着玧儿高喊道:“楞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上车。”

玧儿看满奴气若游丝,心想这天色已晚,若再在野外呆一宿真不知道满奴能不能挺得住。也顾不得许多,脚一点地飞身便上了马车。

第七十七章 天涯有情人

车篷很窄里面横七竖八的躺了几个伤员,玧儿找了块布将青釭宝剑裹了背在身后,抱着满奴蜷缩在角落,用手将满奴脸上的易容妆抹了去,叫了几声,她却仍不答应。

玧儿心中焦急万分,却又不知如何医治才好,忽想起小时候在宫里身体每逢身体不舒服时太医都在会在他背后“灵台穴”扎针,他好奇问太医为什么总是要扎在同一个地方,太医告诉他这“灵台穴”是人的命门所在,重伤之时在此点穴还能救命。想到此忙将掌心贴在她后心上反复运功推拿,希望能助她顺气呼吸。

约莫过了一盏茶功夫,满奴“嘤”的一声,悠悠醒来,低声叫道:“好冷好疼。”玧儿大喜,安慰道:“满奴姐姐别怕,你在这里歇一阵。”

马车一路颠簸,待到一处停了下来,马夫对着前面喊了几声,来了几个年轻的小兵把伤员一一抬了下来,玧儿抱着满奴也跟着下了马车。四周打量了一番,原来这是个收容伤员的营地,在这个营地的旁边驻扎着其它几个野战的大营。

玧儿见外面已无危险,心中稍定,四下找了一处有伤员休息营帐抱着满奴歇了进去。不一会儿,就有几个小兵送吃的过来,见着玧儿一身黑帽打扮似乎颇为恭敬,不但给个几个馍馍,还特意拿了碗装了热牛奶送过来。玧儿托着满奴温言道:“满奴姐姐,好了些吗?”

满奴苦笑道:“唉,本以为是来帮你的,想不到反倒成了累赘,这里是什么地方?”

玧儿道:“看样子像是个军营,在路上碰到黑山派的军官,把我们也当作是他们的人,就带到这里来了。”

满奴微微一惊,环顾了一下四周,低声说道:“你碰到的是和我们穿的一模一样的黑山派的人吗?”

玧儿点了点头。

满奴接着道:“那可不妙,这黑山派是南疆汗国的教宗,非同小可。明天拂晓的时候你去找一匹马,往北处一直走,直到找到个镇子,到那里就安全了。”玧儿问道:“那姐姐你怎么办了?”

满奴道:“姐姐受的是重伤,早已筋脉齐断,现在只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这次是姐姐自作聪明,却还连累了你,听姐姐话……”

她一口气接不上来,晕了过去。

玧儿吃了一惊,赶忙食指在她鼻孔边一探,气若游丝。他心中焦急,忙将掌心贴在她背心“灵台穴”上,将真气送入她体内。

不一会,满奴慢慢仰起身来,用右手摸了摸玧儿的头,柔声道:“小玧子,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姐姐本是一人漂泊江湖,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你不同,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咳……咳……”

玧儿当听她说“一个人”这三个字的时候整个人一怔,一阵莫名的同病相连的忧伤涌上心头:“难道自己不也是和她一样孤身一人?”

玧儿落泪道:“不要,不要,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不要一个人,不要一个人……”

满奴强撑着微笑道:“傻孩子……”身子软软的弯倒,伏在玧儿怀里。

玧儿大惊,大叫:“满奴姐姐,满奴姐姐。”

一搭她脉搏,已然停止了跳动。

他自己一颗心几乎也停止了跳动,伸手探她鼻息,也已没了呼吸。

他大叫:“满奴姐姐!满奴姐姐!”

但任凭他再叫千声万声,满奴姐姐再也不能答应他了,急以真力输入她身体,满奴姐姐始终全不动弹。玧儿把满奴紧紧抱在怀里,泪水跟着便直洒了下来。

帐外小兵依然来回穿梭,帐内伤员依然不断呻吟,玧儿却似什么也听不到,脑海中一片混沌,竟似是成了一片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一人从旁拍了拍玧儿肩头道:“‘阿达西’,你的‘森额尔’怎么了?”

玧儿抬头望了望,一个头裹着白布,留着长须老者正站在自己面前。玧儿紧紧抱着满奴低头不语,那长须老者人蹲下身子,摸了摸满奴的手,又摸了她的额头叹了口气道:“你的‘森额尔’已经心脉尽断,最多只能支持一两日了。”

玧儿一惊,抬头问道:“你是大夫吗?她还活着么?”那长须老者点了点头,玧儿忙道:“那还有救吗?”

那长须老者摇了摇道:“这行军伤病营里只有寻常药物,所医范围有限,你的‘森额尔’内伤极其严重,就是在吐鲁番也只能多延缓几天而已。”玧儿低下头去抱着满奴,呆呆的坐在一旁。

那长须老者,见他沉吟不语,心中可怜他一片痴情,便安慰道:“‘阿达西’瞧你这装扮应该是黑山派的吧,听说和卓大人有起死回生之术,你若是能见着他或许能救上一救。”

玧儿又是一惊,猛的握住长须老者的手腕急切的叫道:“真的吗?真的吗?和卓大人在哪里?”

长须老者指了指对右面的军营道:“你不知道吗?和卓大人昨天已经到了,就在对面行军主帐里面吧,我只是随口这么一说,能不能救谁也说不准,‘阿达西’还是早做打算吧。”那长须老者说完,站起身来又去照看其他伤员去了。

玧儿心道:“除爹爹以外,所有的人都骗我、利用我,只有满奴姐姐真心待我,绝不能丢下了她。只要能救她,纵然是刀山火海也要去。”想到这里,抱着满奴站起身来出了帐篷。

屋外已经是晌午时分,屋外士兵三五成群的开始巡逻,玧儿向着那长须老者所指的方向过去,走了一会,听得营帐面前人声喧哗,喝彩之声不绝于耳,远远望去,围着好大一堆人,不知在看甚么。

他担心满奴安危,便从旁边绕过,忽然数十支号角齐声吹动,围着的人群大声欢呼:“达尔和卓大人来啦,达尔和卓来啦!”

随着呼声,人群让出一条通路。玧儿顺着各人眼光望去,只见黄沙蔽天之中,一队人马急驰而来,队中高高举起一根长杆,杆上挂着月牙大旗。

随着人马由远及近,欢呼声越来越响,玧儿一听和卓心中大喜,抱着满奴忙走道一边,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汉子纵马直入人群。他身着黑衣黑帽,腰跨镶嵌宝石弯刀,下颏生了一丛褐色胡子,碧眼紫眸,精光四射。

第七十八章 良医何处觅

达尔和卓将马交给身边随从牵走,径直在居中的大位坐了下来,身旁有十余侍从分立两旁。

玧儿抱着满奴挨入人群张望,只见中间老大一块空地,月牙旗插在一旁,和卓身边一侍从从马上拿出一大布袋朝地下一扔朝众人喊道:

“若有能胜黑山派阿里武士一人者得银币十枚,胜二人着得银币十五枚,胜三人者得银币三十枚,官升一级,编入阿里精骑。在场众位虽是军中推选出来的好手,但阿里精骑好中选优,今日和卓大人亲自到场,机会难得,有才有能者还请速速上场。”

那侍从交代之后,一个武士模样的长大汉子从人群之中走上前台,朝着和卓一拜道:“左卫督官哈依克前来应战。”

和卓一挥手,身边一位侍官飞身过去与之打斗了起来,拆斗数招,那侍官卖个破绽,将胸膛露了出来,哈依克大喜,双脚一使力,人腾空起来,飞起一脚,直取对方胸口。

谁知那侍官看似五大三粗,动起来却身轻如燕,身形略一抖动,当即滑开数米,右拳直取直出,蓬的一声,哈依克背上挨了一记。

哈依克收足不住,向前直跌出去,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好容易爬起身来,已经浑身是土,哈依克满脸通红,挤出人从直接就奔营帐去了。玧儿在一旁看了,又用手摸了摸满奴的脉搏,心想:“满奴姐姐现在脉象微弱,恐怕是不能再等了。”

双足往地上一点,飞身跃入校场之中。

众人一看,原来飞身进来的是一个黑衣少年怀中还抱着个人,不禁轰然大笑起来。那和卓侍从走上前来对玧儿喝道:

“哪里来乳臭未干的小子?跑这里来取闹,还不速速退了前去,免得白白伤了性命?”

玧儿道:“将军恐怕是误会了,在下来此是想请和卓大人救人的。”

那侍从一脸惊奇道:“救人?救什么人?”

玧儿正色道:“就是救我怀中的这位姑娘。”

在场众人一听是女子,顿时鸦雀无声起来,原来这黑山派有个习俗就是寻常女子必须裹头巾,戴面纱,眼前这个少年身着黑山派衣服,竟堂而皇之的将一个女子没遮没挡抱到和卓大人面前,在黑山派人的眼里就如同将**大厅广众之下抱到比武场上是一个道理,这种当着和卓的面公然挑衅黑山派做法对在场人来说,那是平日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那侍从怒道:“小子你好大的胆子?寻死是吗?”

说着呼的就是一掌,顺着玧儿的脸颊就扇了过来。玧儿心中不解,但见掌风已到,顺势侧头避开,那侍从“咦”了一声反手就是一拳,玧儿又闪身避过,那侍从见两击不中,猛的往前一突,猱身直进,砰砰砰,一连打了几十招,一组心意六合拳下来。竟然连玧儿的衣带都没有碰到一下。

那侍从见招快使完,微微一楞,忽地从腰中取出湾刀,挥刀向玧儿胳膊上劈去。

众人高声大叫。玧儿大声说道:“将军住手。在下是来求医问药的,为何这般咄咄逼人?”

那人杀得性起,哪来理他?眼见刀就砍至,玧儿忽地欺身而进,腾出左手两个指头捏住弯刀的刀刃,一扯一夺,那侍从竟把捏不住,弯刀脱手而出,玧儿两指一松,那刀“咣当”一声重重掉在了地下。

那侍从见这少年仅用了两个手指就把手中的腰刀打落,又惊又怒,身形一晃,斗然间欺到玧儿身边,双手“飞鹰扑食”,呼的一声,向他头顶劈落。

玧儿右手抱着满奴,腾出左手挡格,双臂相交,那侍从只觉双手一阵巨颤,心里一惊,忙缩回手去,两脚从一勾,一招“摆尾虎扑”急冲下盘而至,玧儿身形一晃,朝后横飞数丈,那侍从双脚蹬空收势不及,扑地跌倒。那侍从数击不中,反倒跌了一跤,勃然大怒朝着身后的阿里武士道:

“在一旁干楞着作什么?还不快把他拿下!”

五个阿里武士得令立刻冲上擂台站成一圈将玧儿和侍从团团围住,玧儿担心满奴安慰心下不愿久战,说道:“各位将军,我怀中的姑娘命在旦夕,还请各位高抬贵手,莫要再战了!”

那侍从哈哈大笑,说道:“怕了?怕了也不行,今个就让你知道知道挑衅黑山派是什么下场。”

右手一挥,五个阿里武士同时从数个方向玧儿直扑上来,玧儿一心只想速战,暗自蓄集体内真力,待得那五个阿里武士冲到近前,凌空一跃跳至高处,俯冲下来,冲着其中一个武士背心黑甲大力打出一掌,那阿里武士只感背部盔甲上似有千钧之力向前齐推,双手扑势收势不及,一下带到其余四个武士,只听得“扑通”几声闷响,台下众人纷纷躲避,烟尘散去,却见五个阿里武士东倒西歪跌了一地。

几个武士站起身来还欲再战,就在这时,达尔和卓起身喝道,“慢来!”一道黑色的人影倏地飞出,一件异样兵刃在空中一挥,闪出道道金光,玧儿的手腕已被卷住。

玧儿左腕运劲回拉,却感到一股绵柔甘冽的内力从那兵器上传来,不及多想达尔和卓已经来到面前,达尔和卓右掌随即发出,玧儿举起左手刚欲格挡,达尔和卓右掌却已收回,几道金丝却已经缠在满奴的手腕之上,玧儿大惊,却听达尔和卓说道:“要想救这姑娘,就莫要妄动。”

玧儿又惊又喜,慌忙问道:“还有救吗?”达尔和卓右掌一抬,收回金丝,微微皱了皱眉道:“五脏筋脉尽断,虽还有救,但却不是易事。”

听说还能救治,玧儿心中又是一喜道:“这位姑娘对在下非常重要,希望和卓大人能出手相救。

达尔和卓一开始并未在意玧儿相貌,这时在走到近处才仔细打量,只见他虽黑山回人模样,但却肤上敷粉,眼珠棕黑,而颏下疏疏的三丛黑须却是贴粘上去,心中已然明白他是易容。转身走回,飞身登上来时的快马,对着侍从道:“

安乌尔,有请客人到我军帐里来一叙。”

众人见和卓大人要回军营,便又闪开一条通路,那达尔和卓一挥马鞭,绝尘而去。

第七十九章 真丝回生脉

安乌尔虽然心中忿怒,但对达尔和卓却不敢违逆,只好强忍怒气对玧儿行礼道:“阿达西,适才多有得罪,还望见谅!”玧儿点了点头,跟着安乌尔等人便到了中营,中营有三个大帐,安乌尔领着玧儿进了中间一顶,却见达尔和卓已经和几个白胡子军医端坐在帐篷中间,众人一见玧儿进来,几个白胡子便拥了过来,其中一人指着旁边的床道:“阿达西你先将森额尔放上去,待我们一齐诊来。”

玧儿依言将满奴放在床上,达尔和卓双手一甩,几缕金丝顺势而出缠住满奴双手双脚,一阵绵柔真气沿着金丝从透过满奴的双手双脚涌入,真气向上游走,经气海过檀中,仅一盏茶的功夫,达尔和卓身边已经热气缭绕,再过了一会儿,和卓已经完全被热气笼罩。

突然满奴檀中真气一动,两个白胡子军医赶忙走上前来扶起满奴,顺着满奴的背部向上推拿,待推至三十几下时,檀中真气游走,满奴樱口一张呕出紫血,足呕了半升之多方才停止。

忽的金光一闪,达尔和卓收回金丝,满奴眼睛随之微微睁开,有气无力的道:“这……这是哪里?”玧儿激动的手舞足蹈道:“满奴姐姐,你醒啦,你醒啦!”满奴“嘤”的一声微微点头。

旁边一个白胡军医忙摆手道:“心脉刚刚小愈,莫要说话,莫要激动。”

玧儿赶紧立在一旁不敢多言,却听安乌尔道:“阿达西,和卓大人虚耗数年修为救你的森额尔性命还不赶快过去谢恩!”玧儿心想是了,转过头去只见达尔和卓周身大汗淋漓,玧儿赶忙俯下身子行礼,却听达尔和卓道:“少侠不必多礼,适才我用三真之力将她体内的阴毒逼出,虽暂时保住了性命,但是心脉依然俱损,若想起死回生还需服食七七十四九日地精方能奏效。

本座虚耗过度,需运功调息几个时辰,安乌尔先带你去梳洗一番,一会儿以真容相见,我们再做计议。”

玧儿见达尔和卓早已识破自己的易容却还出手,暗暗吃惊,心想大恩不言谢,又向和卓行了个礼,便随着安乌尔出了大帐。

路上安乌尔对玧儿道:“你可知地精为何物?”玧儿道:“却不知晓。”

安乌尔道:“地精我们这里又叫金笋,生长于塔克拉玛干沙漠,养五脏、强阴、益精气,有起死回生之效,但因生长环境恶劣所以数十年才能生长一株,且采摘极为困难,所以价值不菲,平日治病吃上这一日就已经了不得了,若要连吃七七四十九日岂不是要把半个营的军饷给吃掉?”说罢叹了口气,又自顾自的摇了摇头。

不多时,便领着玧儿到了一处小帐群,安乌尔捡了一个绣着花纹小帐进去,对玧儿道:“这是行军之地不比寻常,左边墙上挂的是军服,中间那捅盛着水,只能用瓢舀着浣洗,你先洗了,换套干净的衣服再和我去见和卓大人。”

玧儿道了谢,便进入帐篷梳洗,待得洗完已经是中午,安乌尔已经带着人和轿子在帐篷门口等候了,安乌尔见着玧儿真容笑道:“原来是个英俊的小侠客,怪不得风流多情。”

又作了个请的姿势道:“小侠客,请上轿。”

玧儿回了个礼道:“原本已经多有叨扰,不敢有劳,我走着过去就好。”

安乌尔笑道:“和卓大人下令要我等这般安排,若是少侠坚决不坐,和卓大人还以为是我等怠慢贵客,回去却是不好交差,还请少侠莫要推辞。”

玧儿见推辞不了,只得依他上了大轿,这次走的却和来时不是一路,一行人经过两个军营,转过三个山坡,一座大山映入眼帘,玧儿这座大山气象万千,一条小溪潺潺而过,眼前旌旗招展,偌大草原上并排而列一望无际的营帐,成千上万的骑兵步卒,围住了中间一大片空地。

这轿子刚一落地,各队官兵取出号角,呜呜呜的吹了起来。

空地上众官兵向左右分开,一个带着黑纱的女子迎接上来,玧儿从轿子上下来,那女子左手一挥,但听号角渐止,众军官士卒抽刀呐喊,那黑纱女子摆出了请的姿势,将玧儿迎入中庭大帐。

中庭大帐与其它帐篷截然不同,但见地上铺了虎皮地毯,四角立柱,雕梁画栋,非比寻常。

一个少年居中坐了,达尔和卓坐在横首,玧儿和安乌尔受命坐在和卓旁边,不多时随驾文武百官是来参见,察哈尔、喀尔喀、乌梁海左翼大将军;鄂尔多斯、土默特、永谢布右翼晋王、参将、指挥使等等,玧儿一时之间也记不清这许多只觉好奇,小声问和卓道:“大人,这都是些什么人,为何会有这么大阵仗?”达尔和卓低声道:“这里是鞑靼军队的大营,坐在中间的那个少年是他们的汗你们明人叫他小王子察哈尔巴图蒙克。”

达尔和卓见玧儿还想再问打断道:“你那同来的女子已无大碍,由军医安排歇息去了,莫要多言,待会按我所说行事就好。”

玧儿听得此言心中悬着的大石头也放了下来,朝着达尔和卓点了点头,便不再多问。

第八十章 义结小王子

当晚帐中大开筵席,马头琴音起,歌舞女子纷纷从外进入中与宴。

一时间酒如池、肉如山,歌声阵阵,笑声朗朗,眉花眼笑。

鞑靼文武官员一个个上来向达尔和卓敬酒,达尔和卓谢而不饮,只用清水回敬之,鞑靼百官来得不拒,酒到杯干,一趟下来已经来了二十余人。

酒到半酣,十余名鞑靼武士在小王子面前扑击为戏,各人赤裸了上身,擒攀摔跌,激烈搏斗。

玧儿见这些鞑靼武士身手矫健,膂力雄强,举的投足之间均有一股刚力劲风,虽与中原武功不同,但却自成一派,其中勇力不可小视。

小王子指着鞑靼武士对达尔和卓道:“这些人都是我鞑靼左右两翼精挑西选出来的,个中武力不是数一就是数二,比你邦阿里武士却作如何?”达尔和卓笑道:“这些鞑靼武士个个武艺非凡,若论单打独斗阿里武士却是胜不了他们。”

小王子道:“我听说数月之前,你们国太子占木尔被哈密卫所擒,这次你我两邦联手讨伐明朝边塞,明军送来信函拿占木尔性命要挟吐鲁番汗国退兵,可有此事?”达尔和卓点点头道:“太子被擒是本汗国奇耻大辱,这次我国国主与鞑靼联手兴兵正是要讨回个公道,但这明朝厂卫奸诈狡猾,在囚禁太子的地方布下天罗地网,不瞒小王子,汗国已经派了数匹阿里武士前去营救,但始终一无所获。

前日,又派使者交来函件,要求我们十日之内退兵作交换,不然就要拿太子前来祭旗。”

小王子道:“最近鞑靼潜伏在大明朝廷的内应传来消息,说几日之前哈密卫的黎冰已经将太子转移到了陪都应天府,秘密关押在五军都督府内。”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牛皮纸来递到达尔和卓面前接着道:“这是五军都督府内地图,我从三军挑选出这些鞑靼武士不日将出发前往应天府,到时里应外合定能将占木尔太子救出重围。”

达尔和卓大喜道:“小王子考虑周全,若能顺利救出占木尔太子,吐鲁番汗国举国上下定然对小王子的大德义举感激不尽。”

小王子笑道:“和卓大人言重了,这次我们两邦合力讨伐明军,只有互相帮衬,才能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达尔和卓点头道:“小王子所言即是,但是据臣所知那明朝的陪都高手云集,听说明宪宗近日又秘令韩起凤赶至应天府镇守。”

听道韩起凤三个子,小王子眼前一亮道:“你说的是那个号称大明朝第一高手的韩起凤吗?”达尔和卓道:“正是此人!数年前臣带敝国国主去明朝敬供,席间曾见识过此人献艺,当是惊世骇俗所向披靡,若此人镇守陪都看管占木尔太子,此番前去却是不易成事了。”

小王子把手中的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扔,怒道:“这明贼当真狡猾的紧,竟派下如此狠人,如此这般岂不是白忙一场?”

达尔和卓插口道:“小王子莫要动怒,若是换作平时,有韩起凤镇守陪都,此去救人定然是自投罗网。

但是天助汗国,恰在这日让臣得一绝世高人,只要有此人在谅他韩起凤有彻地之能亦是无可奈何。”

小王子一惊急道:“还有这等高人,卿怎么不早说?快召见上来给本王引荐引荐。”

达尔和卓微微一笑对身边的玧儿道:“玧少侠,快来见过小王子。”

玧儿起身抱腕道:“小王子,在下名叫玧儿。”

小王子本以为绝世高人不是仙风道骨的奇人就是武林星宿异人,哪知竟是一直坐在和卓身边的这少年。

其实玧儿刚进帐篷的时候小王子就已经注意他了,当时小王子心中还纳闷怎的达尔和卓要叫一个汉族少年参加如此重大的盛宴,只道是和卓有其他用以所以并未多问,这时和卓居然说玧儿是匹敌韩起凤绝世高人,不免满腹狐疑,心想:“莫不是达尔和卓见鞑靼派人去营救占木儿,觉得失了吐鲁番汗国的面子,故意找个小子消遣本王?”

脸色一变不快道:“和卓大人,本王与你邦合作共讨明贼,想方设法去营救你国太子,你却找个毛头小子来说什么绝世高人是何用意?是讥讽我鞑靼无人吗?”

达尔和卓见小王子动怒,赶忙起身道:“小王子,您误会了,这少年看似年纪轻轻却有惊世之能,依臣所见这少年的勇武或在韩起凤之上。”

小王子闻得此言又是一惊,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又仔细打量了一番,委实想象不出站在眼前俊俏少年有何惊世骇俗的能耐,将信将疑道:“既然你说这少侠如此能耐,敢不敢叫他上前与我鞑靼武士一试高下?”

达尔和卓呵呵笑道:“好,好,好!玧少侠,可否上前去一展神功?”玧儿道:“承蒙和卓大人抬爱,但这拳脚无眼,若是在下失手伤了鞑靼武士,会不会因此伤了两邦的和气。”

达尔和卓正欲说话,却听在一旁的小王子哈哈大笑打断道:“不碍事,不碍事,你只管拼尽全力的打,我们鞑靼部落最重尚勇武之士,你要是能赢了鞑靼武士我封赏还来不及了,怎么会想出伤了和气这种奇谈怪论来?倒是和卓大人咱们可要有言在先,若是鞑靼武士一不小心将你的少侠给打死了,可不要伤了两邦和气呀!”

玧儿说了声“好!”从席中一跃而起,站在大厅之中,叫道:“且住!”众鞑靼武士正在展现武技,突然见到一个少年飞身而出,都是一怔。

为首的鞑靼武士巴拉图一声长笑,说道:“小小少年,你跑到擂台之中却来作什么?”玧儿抱腕道:“在下叫做玧儿,前来与各位切磋武功一较高低。”

巴拉图一楞朝着小王子道:“大王,这……这……”小王子坐在案前已经不耐烦,挥挥手道:“快快比来,赢了本王重重有赏。”

巴拉图领命,对着身旁的鞑靼武士喝道:“拉塔,快把这送死小子给我打发了?”语音未落拉塔已经呼的一掌,往他面门击去,玧儿向左一转闪身相避。

拉塔是鞑靼武士的左前卫,武功颇为了得,这一掌击他面门,实是虚招,待得玧儿一闪身,立时伸出右拳,朝着他的胸口抡去,玧儿挥起左拳迎拳而上,但听得砰嘭、一声,拉塔两百来斤的身子向后飞出,摔在数丈之外。

旁观众人大都识得拉塔,也知道鞑靼武士都是从不同鞑靼部落中选拔出来的数一数二的好手,怎地如此不济,一招之间便给这少年摔出数丈?若说徒负虚名,却又不然,适才扑击为戏时,鞑靼武士各个膂力惊人,那是人人见到的。

难道人不可貌相,这少年真是绝世高人?

第八十一章 关外显神通

巴拉图也是暗暗吃惊:“这少年到底是什么来头?达尔和卓身边的人,难道尽是这样了不起的人物?我便要将拉塔如此震出,也是要拼劲全力。

当今之世,如此轻易将二百斤的鞑靼武士震飞,只怕唯有那个号称大明朝第一高手的韩起凤才有这般能耐。”

巴拉图是久经沙场之人,虽然不敢小觑了眼前这少年,却也无半分畏惧之心,大声喝道:“小子,真有你的,吃我一拳。”

说着踏上一步,双掌挥起,一招“熊抱式”挥击出去,这招看似平凡实则威力巨大,乃是鞑靼武士的上乘的搏击招数。

玧儿见他虎背熊腰,虎虎生风,便道:“好招数。”

左足一点,向后直越,巴拉图虽然跑上前,竟和玧儿的身子相距一丈有余。

巴拉图一惊:“这小子轻功如此厉害,竟然追之不上?”当下不敢怠慢,运起内劲,右掌挥出,朝着玧儿猛扑过来。

不料这一掌挥出,前面空空荡荡,并未接到什么劲力,不由得心中大奇。

再望前面人影不在,已然闪至左侧,巴拉图怒道:“咱们比的是武功又不是比轻功,左躲又闪不是好汉。”

一面说,一面踢出一腿。

这一腿力道非常,脚法精妙,方位奇特,当真匪夷所思,十分难防。

玧儿赞道:“好脚法!”但是仍然闪身避过,霎时之间,但见巴拉图拳脚齐上,斗得极是紧凑,可是招数虽厉却始终差了一点点,碰不到玧儿分毫。

巴拉图越斗越惊,全神贯注,丝毫不敢怠慢。

旁观鞑靼众人都是懂一些武学功夫的,只见巴拉图大开大阖,招数至刚至快,但是玧儿以快制快,躲闪起来更是迅如闪电,两人见招拆招,一攻一守,看似斗得激烈无比,实则碰不到玧儿半毫。

这时旁观众人早已屏住呼吸潜心观察两人的招数,虽然知道无死伤之险,但是如此高水准的武功比拼,却是平生未见。

忽见巴拉图招数一变,双拳横飞,如金刚铁网之状,罩住玧儿上半身,众人一惊,均想如此密不透风看这小子如何闪避。

却见玧儿凌空漂移,巴拉图只觉眼前一花,万没想到玧儿竟从拳隙之中闪出稳稳站到两丈之外,只见巴拉图脸颊胀红,头顶热气袅袅上升,适才这一招数乃是看家本事耗内力惊人却无半分所获心中憋屈,巴拉图心中一怒,抢上前来抄起身边一个百十来斤的铜香炉就朝玧儿掷去,玧儿身后众人眼见香炉来势凶猛暗叫不好,慌忙朝着两边狼狈闪避,忽的玧儿纵身一跃跳到半空,左手抚住飞来铜炉喝道:“起!”

往下猛的一摁,只听得“轰隆”一声闷响,那铜炉半截竟被硬生生的摁到地下土里。

这是何等神力?

旁观众人无不侧目惊叹,巴拉图在一旁被气场所摄竟不能挪动半步,小王子“哗啦”一声推倒身边的桌台大步走到玧儿身边道:“拔都儿(英雄)真乃神人也,本王真是眼拙,还请拔都儿恕罪。”

说着拜倒下去给玧儿行了大礼,旁边众人见小王子行礼也一同拜倒下来,玧儿哪曾想到会有这般情况,赶忙将小王子扶起语塞道:“小王子你……你这是……”

小王子见玧儿丝毫没有怪罪之意心中大喜,一把牵住玧儿手道:“拔都儿快、快随本王上座一叙。”

接着朝巴拉图一挥道:“你们先下去,马上叫人把最好的酒菜送上来招待贵客。”

接着拉着玧儿的手在王座之中一同坐下,小王子端起一杯酒向达尔和卓敬道:“和卓大人举荐如此神勇之士给我鞑靼,我鞑靼真是如虎添翼,实是大幸大幸,这一杯本王敬你。”

说着一饮而尽。

接着又倒了一个满杯递给玧儿道:“拔都儿,本王生平最敬重的是英雄,爱惜的是好汉,你神乎其技,是大大的英雄好汉,今个你当着鞑靼文武官员之面饮下此杯,我俩结义为兄弟,如何?”

玧儿这一路走来,不是孑然一身,就是尔虞我诈,除了养父和满奴真心相待,再也无人能相互倾慕。

这时听小王子这般说,一时意气奋发,不禁又百感交集,复见这小王子气度豪迈,着实是个小英雄,便道:“甚好,甚好,在下玧儿,今年一十六岁。

小王子贵庚?”小王子笑道:“本王正好大你七岁。”

玧儿道:“你是大哥,小弟先干为敬。”

说着将手中酒杯一饮而尽,小王子也将酒杯一饮而尽。

当晚帐中大开筵席,酒池、肉林不在话下。

次日,玧儿醒来已经在另一帐篷之中,侍从见他醒来赶忙打来洗脸水,玧儿浣洗一番后问侍从道:“和我一起来的那个姑娘现在在哪里?”

侍从指了指帐外说就在隔壁,原来当晚达尔和卓已经吩咐军中连夜腾出两个帐篷一个让玧儿居住,另一个专门给满奴疗伤,玧儿的睡帐就在满奴帐篷的隔壁,玧儿赶忙跑道帐篷里面,只间里面三个军医正轮番照看,满奴闭目昏睡,但面容红润,伤势颇有起色。

军医告诉玧儿满奴现在没有生命危险,达尔和卓清晨时分已经带着人马深入沙漠深处去寻找金笋去了。

玧儿谢了众人,便退出帐外守候。

匆匆数日,每晚达尔和卓都从沙漠深处带来金笋给满奴服食,满奴渐渐醒转过来,有时勉强也说几句话,但四肢乏力,无法动弹,一切起居饮食,全由军医照料。

玧儿念及达尔和卓的搭救之恩,心中感激,本想当面言谢,却因达尔和卓去时极早归时极晚缘悭一面。

这一日达尔和卓又率领了十余名族人,要到沙漠深处去寻找金笋,刚行至大营门口,正奔驰间,忽听得马蹄声大作,前面尘头飞扬,一大队人马疾驰而来。

第八十二章 桃花笑春风

天色尚暗,待走到近前达尔和卓才知原来是小王子带队前来,达尔和卓骑在马上道:“小王子如此匆忙连夜到访,难道是军中出了事吗?”小王子道:“事关紧急,此地不宜多谈,把义弟叫到大帐一起议来。”

达尔和卓不敢怠慢,赶忙命人叫了玧儿和小王子一同回了军中大帐,玧儿听来人说小王子有急事要议,马上着了衣服飞奔而去。

玧儿内力深厚,远远的便听见小王子说道:“刚刚收到明都送来的密报,说明朝的皇帝要在近日内赶道应天府亲自监斩太子占木耳。”

达尔和卓大惊道:“这可如何是好?是不是其中有诈?”

小王子道:“这是本王在顺天府的心腹发来的十万火急密奏消息千真万确,为今之计只能速派鞑靼武士前去营救……”

正说道当口,玧儿进入大帐,玧儿一进帐篷便朝着两位抱腕道:“承蒙两位大人搭救之恩,玧儿无以为报,愿协助鞑靼武士同去应天府营救占木耳太子。”

两人闻得此言大喜,小王子走上前去一把抓住玧儿手腕道:“本王正在为此烦恼不以,义弟主动请缨实是解我燃眉之急,但此行关乎鞑靼和吐鲁番汗国联盟的成败,只许成功否则后果不可预料。”

玧儿道:“小王子安心,臣弟定当竭尽所能。”

小王子道:“义弟这般说我就放心了。”

拉着玧儿坐在一同帐篷正中叫道:“鞑靼左翼何在?”门外人听传一下走进十来个随军官员来,小王子从身上接下随身的一个金牌交到玧儿手中道:“众将军领命,现封吾义弟为鞑靼左翼从将军,见此金牌如本王亲临。”

众官员一齐作揖道:“见过左翼从将军。”

小王子道:“各位平身,即刻叫鞑靼武士立刻动身准备,明日清晨来此出发。”

待众将军退去,小王子又道:“义弟此事十万火急,刻不容缓,你也前去速做准备,遇到什么问题只管和我说。”

玧儿顿了一顿道:“臣弟孑然一人,本也无牵无挂,唯独放心不下是身受重伤的满奴姐姐。”

达尔和卓道:“玧将军请放心,满奴姑娘现以无生命之危,达尔在此作誓,一定竭尽所能将她身体复原,绝不辜负将军所托。”

小王子道:“既然是义弟的姐姐,那就是本王的亲眷,明日起便将她移驾本王中军帐前,由本王随军侍从亲自护她周全。”

玧儿道:“既然设想如此周全,我也就安心了,臣弟先下去准备,待明日与鞑靼武士汇合前往应天。”

小王子道:“好。”

玧儿拜别两人径直去了满奴帐篷,两个军医在一旁看护着满奴,眼见玧儿进来了两人立刻起身分立两旁道:“大人,有什么吩咐?”满奴听道人声微微睁开眼睛一见是玧儿,便叱退军医问玧儿道:“这么晚了,怎么还过来看我?难道出了什么大事情吗?”

玧儿将去应天营救占木尔的事情告诉了满奴,满奴皱了皱眉叹道:“小玧子,因为我的事情又连累你了,这应天府定然布下了天罗地网,此次前去恐怕是凶险万分。”

玧儿笑道:“天底下哪里有无缘无故的好事,达尔和卓竭尽所能将你救了回来已经是大恩了,现在出点力气又算的了什么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满奴听他说的情真意切眼圈微微一红道:“玧儿,你到了中原之后,要提防别人骗你,记住除了自己所有的人都不要相信,越是好看的男人越会哄女人,越是好看的女人越会骗男人。”

满奴将手伸入怀中掏出一个拴着着红绳的玉佩交给玧儿嘱咐道:“这昆仑碧是我娘传给我的琼华派至宝,可解天下各派奇毒,你且带在身边,说不准可以派上用场。”

玧儿看了看昆仑玉衡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道:“你娘的信物还是留在你身边吧。”

满奴轻轻抓住玧儿把玉佩塞道他手上道:“傻小子,姐姐给你自然有它的用处,记住一定要活着回来亲手把昆仑玉衡交给我。”

玧儿还欲再问,满奴却用右手轻轻捂住他的嘴道:“其实,我……我一直都很喜欢你,再抱抱我好吗?”玧儿微微一愣,上前一步把满奴搂在了怀中。

次日清晨,鞑靼武士一行三十八人已经在营外等候,玧儿出了帐篷,眼前旌旗招展,成百上千的骑兵步卒夹道两旁,待走到营外各队官兵取出号角,呜呜呜的吹了起来,突然间鼓声大作,蓬蓬蓬号炮山响,空地上众官兵向左右分开,小王子和达尔和卓乘马直奔玧儿而来,带到近前马上两人同时跃下马背,只听得四周众军士齐声呐喊:“万岁!万岁!万岁!”

小王子携着他手站在中间,道:“义弟此去一别,前途荆棘,为兄率三军为你饯行,只盼捷报频传,只盼你早日归来……”达尔和卓行礼道:“少将军,达尔代表吐鲁番汗国向你表示崇高的谢意。”

玧儿回礼过后,辞别众人,率领鞑靼武士即日奔赴应天府。

路上玧儿但见流沙广漠,沧海桑田,回想过往种种,不禁感慨不已。

一日途径滁州,众人在南庄暂歇,听见不远之处喧闹非凡,玧儿循声望去,暖阁前屏风粉墨清秀。

上书: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明宫仙侠传-入世凡塵篇完

第一章 两连宗1

“松下茅亭五月凉,汀沙云树晚苍苍。行人无限秋风思,隔水青山似故乡。”

戴叔伦的一首《题稚川山水》却把江南春末夏初之色尽收笔下。

是时正值五月,丝条垂珠,丹荣吐绿。江宁应天府城内一派酒旗之风,仪凤门外进城赶集之人,往来商贩络绎不绝,这日正是夏至,当地人有一习惯,夏至到来之前必备纱葛之衣赠之,曰‘送夏’。”

一般人家是送女儿、女婿纱罗衣裳各一身。

而大户人家还要买来芭蕉扇、折扇、宫扇及时令食物等,再让儿媳妇将这些物件分送姑嫂、犒劳丫环等人。

是故仪凤门内市集人头更胜,突然一阵响锣起,寻声望去市集中间的大戏台上不知何时里三层外三层便围满了人,有好事的一见热闹又赶紧凑上前去,更有甚者竟爬到远处树上隔着眺望,一时之间故仪凤门内外给堵得个水泄不通。

却见其中的一将士打扮的人扯着嗓子喊道:

“在下两连宗派青木堂堂主仰查见过各位父老乡亲……两连宗派前身是辽东三卫麾下专门培养少壮将士的训练营,后来海西诸部联合西域门派在辽省武林兴风作乱,辽东巡抚陈钺陈大人特命辽省总兵将这部人马划拨出来,成立两连宗派加以应对,发展至今本派旗下各分舵过百,派众十万有余,现本派已是辽东第一名门大派。

近日两连宗派主随陈大人来应天府公干,两位大人见应天府地界人杰地灵,五湖四海豪杰云集,特批准在此设立两连宗江南分舵,今日便我等便是要为江南分舵遴选入室弟子,凡能加入本派者,当场可获白银一百两,月收俸银十五两,待得艺成十八岁之后可直升辽东卫戍千户所直辖小旗总兵。”

在场众人听得此言一片哗然,有好事者嚷道:

“这辽东三卫是在边戍陈兵百万,从未听说下面还有武林门派,真是稀奇,真是稀奇。”

又有人道:“这江湖卖艺之事,谁人能当真?你若真信,那就是败了。”忽的一长衫大汉跳到台上瓮声瓮气的向仰查问道:“那个叫什么青木堂堂主的?你刚才说的当场给个一百两白银还算不算数?”

仰查笑道:“大丈夫一言,快马一鞭,这说过的话还能收回去吗?”

说着朝身边的人挥手道:“将银子给我抬上来。”

旁边那人领命下去,不一会儿几个轿夫从后台抬出足足十个大铁箱,仰查走到其中一个箱子前落了锁里面整整齐齐码的白银展现了开来,太阳一照银光更是晃眼。

台下众人都是寻常百姓哪见过这些银两登时“哄”的一声啰唣起来。

那长衫大汉一见真金白银,顿时心花怒放,朝着仰查一个抱腕道:“这两连宗果然是辽东的名门大派,瞧这一出手便是如此般大阵仗,在下江是宁城威远镖局的押镖叫赵方,今个冲着一百两白银的面子就加入两连宗。”

仰查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人,笑道:

“本派号称辽东第一名门大派,手下人众十万有余,如同李镖师这般在本派里面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所以如您这般的还是请回吧。”

赵方奇道:“你们招募弟子还有什么要求,却说来给咱家听听?”

仰查指着戏台边上的一个榜文朝着众人说道:

“这招募榜文也是刚贴出来,难怪大家不知个中要求。本派现为辽东第一大派,旗下高手如云,不缺的是人马,不差的是金钱,这次花得重金主要是为了从江南富庶之地遴选一批骨骼惊奇、才智过人的少年在江南一带修习本派仙功兵法,待到成年之后,作为储备的菁英力量补充到辽东总兵千户所武将序列里面,从此出将入仕,镇守边关。

故本派此次招募百里挑一、宁缺毋滥,有志加入的少年得先文试后武举,只有各方面出众者才能入选本派江南分舵。”

赵方吐了口吐沫道:“呸,哪里来的什么鸟门派,老子看的起你们才加你们,偏有这般鸟规矩,依咱家看来就是个玩姘头江湖卖艺的劳什子,今个咱家老着脸上来了,还能让空个手回去吗?”

说罢一跃而起跳到那铁箱面前捞起几个大银锭就往怀里揣。

众人见状均是一惊,却听仰查大喝一声:

“休要造次!”声音到时人已跃道李方面前,左掌中裹挟一阵劲风朝着赵方当胸袭来,来势奇急那赵方竟不能避,只听见“碰”的一声正中他胸口,赵方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冲着戏台下面直飞下去,一口气没叹上来兀自昏了过去。

突然间人群后面隐隐响起了马蹄声。蹄声渐近,竟然是大队人马,少说也有几百人,兵喧马吠,吵吵嚷嚷。

众人相顾说道:“多半是守城的官军到了。”有的说道:“快让开些,应天府好歹也是个陪都,官爷管的可是严的很,一会儿大队人马要来了,抓着几个不相干的,却是亏心不亏心。”

猛听得马蹄声之中夹杂人马的脚步声,过不多时,大队人马竟将在场的众人团团围住了。众人骇然失色,有些见识较多之人,不免心中嘀咕:

“这个叫什么两连宗的弄不好就是朝廷的对头余党,这么多官兵出马难不成是要围剿阵仗?”

只见市集东头一匹健马直抢了过来。马上乘者武将打扮的官爷,围观众人见来势汹汹赶紧闪出一条道来,那官爷也不避让顺着路直接上了戏台。

待到中间立住,那官爷用马鞭一指仰查等人道:“你们是哪里跑来的邪魔歪道,可知我应天府陪都重地也是天子脚下,尔等在此擅自集会打架闹事,今朝就全给绑了,押到府衙每人先赏他个二十大板。”

那仰查一见是守城的领兵赶忙抱腕道:“将军恐是误会了,在下等并非邪魔歪道,我等皆是辽省两连宗派的干事,今个在此招募派众也是请过应天府衙批文的。”

那官爷仰天大笑道:“什么两连宗三连宗,我还是你祖宗了!老子做了总兵这么些年,什么鸟派没有见过?还没有听说应天府为武林招人下过批文,小贼我看你是活腻歪了,今个在本大爷面前也敢吹这大牛皮。来人,来人,先把这人给老子绑了,一会儿逮到府衙就先打他。”

一旁几个官兵听那官爷这么一说立刻拖着铁链就走上戏台拿人。众人见这架势在暗暗捏了一把冷汗均想:这官府大人说话岂是开玩笑的,这两连宗的人恐怕是要吃苦头了。

谁知那青木堂主仰查竟全无惧色,哈哈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函递给那官爷道:“批文在此,还是请将军看完之后再作示下。”

那官爷“咦”的一声接过信封表情十分惊异,拆开一看却见那函上写道:“今鞑靼小王子联合吐鲁番汗国与海西诸部在边关作乱。辽东巡抚陈钺、抚宁侯朱永、哈密卫提督军务黎冰奉旨平叛,三位重臣率众于近日途径本省,应天府地界大小官员遇之需便宜行事,舟车安置皆以辽东三卫人众先行,此系十万火急,兹事体大,如因不勤,不实延误军机,以军法论处。”

落款为应天府尹赵瑄,上面还用朱漆盖了鲜红的玺印。

第二章 两连宗2

那官爷只瞧得魂飞魄散,一个咕噜从马上滚了下来接着又爬将起来道:“敢问……敢问……您是?”

仰查拿出玉牌递给那官爷面前瞧了瞧,那官爷只吓的匍匐在地颤声道:“不知是忠靖校尉大人驾到,小人失礼之至,大罪,大罪。”

那几个本来上来要拿人的官兵见老爷突然跪下了,也跟着跪了下来。仰查笑着扶起几人说道:“将军严重了,只怪在下事情办的仓促,未曾先与将军谋上一面,正所谓不知者无罪,不知者无罪。”

那官爷连连告饶,带着人马一溜烟的走得个精光。在场众人眼见连守城的官爷也向这青木堂堂主跪了,知道这两连宗确实是个大来头,当下再无人敢在此胡乱造次,有想盼望子女升官发财的,已经回去寻孩儿去了。

接后数日,来此报名入派的越来越多,就连临边省城也慕名而来,但见入选的手捧喜笑颜开,未入的唉声叹气悻悻离去,这日已过晌午,但是仪凤门内外却挤满了入选的人,忽然队首处隐隐传来喝骂之声,众人侧目望去,却是负责报名的荷官和一衣衫褴褛的少年闹将起来。

只听那荷官骂道:“两连宗选拔少年将士,也是你这种小叫花可以来的吗?”

那衣衫褴褛的少年反驳道:“别人来得,偏俺就来不得?你这里什么地方说不能让俺来这里的?”

那荷官不耐烦的挥手道:“哪里这么多说教?我说不行便是不行,滚……滚……滚……”

那衣衫褴褛的少年道:“你是两联宗的主事的吗?凭什么你说不行就不行,俺看你不过是个看门的的荷官口气倒是不小,俺大老远从外地跑来可是花了好些银子的,今个你不让俺进去,就得赔钱。”

那荷官听他这么一说,不怒反笑道:“就你这么个小小叫花,也敢跑两连宗派讹钱?本来你要是跪地上叫喊三声爸爸,或本官心情好了赏你两个小钱,但今个你惹咱家不爽,所以连个赏你小钱心情都没有了,再不快滚一巴掌打的你不认识南北东。”

那衣衫褴褛少年眼见在这讨不得好处,心中忿忿猛的朝地上吐了口唾沫骂道:

“充军蛮夷冒来的鸟门派还真当自己有那么回事了?还弄个狗仗人势的东西站在门口汪汪直吠,呸!就是请老子来老子还不来了!”

说罢用鞋底在地上磨了磨,转身就要离去,忽觉背部一股大力袭来,整个人站立不住一个趔趄朝前跌了个狗啃泥。回身望去却见那荷官站在一旁撸着袖子叫道:“小叫花是活过头了吧,有种你就接着骂……”

那少年见这荷官腰粗膀阔,甚是魁梧心想这人却是惹不起,再留此地白白吃些苦头。再不敢吱声,站起身来就想开溜。突然间城门外又传来马蹄声。循声望去,竟然是纵队人马,少说也有百十来骑,为首一马昂然群骑之中奔腾,但见通体雪白上饰金羁好不耀眼。

待到近前,一阵馥郁的幽香迎面而来,那幽香似远似近若即若离但又甜蜜而温馨,众人贪念的闻着只愿一生沉醉其中不可自拔,但那勾人魂魄芬芳转瞬即逝,再去寻时却已无半点踪迹。

睁开望去纵队已立到身边,为首金羁白马上坐着一绝色女子,却见那女子一身紫金铠甲,阳光一照,那白马金甲熠熠生辉,但觉英气逼人,不可方物。

那衣衫褴褛的少年竟瞧的痴了,一颗心怦怦跳动,心想:

“这就是戏文里面所说的国色天香吗?世上怎能有如此芬芳,又怎能有这样美丽的人?”

一个人声打断了那少年的思绪,不知何时那荷官带了两连宗派的已经跪倒在那白马前,只听他大声道:“青木堂柴志拜见青君大人。”

那少年心中一惊,心想:“这江湖上传闻的两连宗派的派主李青君,竟是这样年轻貌美的可人儿,这机会千载难逢,若是错过了却不知下次是什么时候。”当即也学着柴志的模样一般跑到白马之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柴志见这衣衫褴褛少年在关键时刻又来搅事,早已气的咬牙切齿,但苦于李青君在旁又不敢造次,只得瞪大双眼狠狠瞪着心想:

“小叫花你给瞪着,一会儿待派主走了,定要打个半死方才解气。”

却听李青君问道:“堂下跪的是谁?”

不待柴志张口,却那少年抢先说道:“在下谈瑾,久仰两连宗派威名,一心想加入仙派,却苦无门路,近闻两连宗招募入室弟子,辗转奔波数省,却被拒于门口,情急之下,擅闯至此,伏乞恕罪。”

李青君问道:“柴志,却是如他说的这样吗?现在辽东武林风云际会,边关纷争不断,正是我派用人之际,你又为何拒人于千里之外?”

柴志看这叫谈瑾的小儿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抢在前面向派主告状,不禁勃然大怒,当即指者谈瑾破口大骂道:“小叫花,放你个屁!”

话刚出口,李青君后面的仰查当即喝道:“柴志,休得无礼!”

听得仰查这麽一喝,柴志这才想到自己无礼,登时惊出一身冷汗,低头垂手,说道:“小人一时心急,请派主恕罪。“仰查道:“派主问为你的话,快快从实道来?”

柴志道:“这叫谈什么小……小……小……他满心想说‘小叫花’,”终於想到不能在派主面前无礼,改口道:“……小孩子狡猾的紧,想借着入两连宗的机会骗些小钱,哪知被小人发现撵了出来,谁知他恼羞成怒满口污言秽语折辱本派,小人这才出手教训,也叫他知道两连宗的手段。”

柴志说到此处,谈瑾嗤的一笑。柴志怒道:“小……小……你笑甚麽?”

谈瑾抬起了头,拍着手学着仰查口气道:“好好好一张伶牙俐齿嘴,这世上怎会有你这种混淆是非厚颜无耻的人,明明是你乘着两连宗招募间隙,拿了前村三寡妇的东西,被我抓了现行反倒咬起人来了?”

柴志丈二摸不着头脑奇道:“什么屁话?哪里来的三寡妇的东西?”谈瑾站起身来笑道:“你们派主在此还敢抵赖?快快从实召来?”

柴志大怒正欲发作之时,忽觉腰间有一物什,用手一抄,心中大惊,连忙将那东西扔到地上,再一瞧去却是一粉色荷包。旁观众人陡见柴志扔出一女人荷包,也是大奇,纷纷议论起来,有好事的道:“想不到这两连宗的荷官还干这等勾当?”

又有好事的道:“这两连宗派财大气粗怎么会干偷荷包的勾当?莫不是三寡妇私通送的定情信物?”还有好事的道:“怪不得三寡妇儿子能入选的两连宗的了,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些名堂,想不到,真想不到……”

第三章 两连宗3

柴志只气得七窍生烟,猛的怪叫一声抽出佩刀朝着谈瑾吼道:“小贱种,找死。”

谈瑾见明晃晃的尖刀朝着自己砍来心中大惊,慌忙在地上打了滚,躲到白马一旁,柴志眼已杀红哪还收的了手,顺势就砍了过来,忽觉刀上一股大力袭来,虎口拿捏不住“咣当”一声那大刀便掉落在了地上,柴志抬头一看却是仰查,只听他怒道:“今天是昏了头了吗?怎么跟小孩子胡闹,还不下去。”

柴志道:“是,是,堂主你不知道,这小孩太坏,今个不给他留个记性,以后不知要害多少人。”说著瞪眼怒视谈瑾,恨恨不已。

却听李青君对着谈瑾正色道:“你是什么人?这荷包是怎么回事?从实说来不得再有隐瞒。”

李青君看似温言细雨,然儿在谈瑾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严,当下匍匐在地说道:“

小人本是陕西兴平人士,后举家迁至江南定居,不料在到浙江途中遇上强匪,全家只有小人躲过一劫,自此以后便流离失所四处乞讨为生。

后听说辽东第一大派在江南招募弟子,小人心想这习武报仇的好机会来了,便一路走了二天来到这应天府,岂知这两连宗这个叫柴志的荷官偏和小人过不去,一连三日皆不让进门,小人心知加入两连宗没有希望,心中愤恨,便悄悄偷了三寡妇的荷包揣在身上假意又过来报名,趁他不备悄悄塞到他身上,只待回去朝着官府告他一状,让他吃些板子解解气。”

众人听他说毕,瞧了瞧他,又转头瞧瞧柴志,但见一个是身材瘦小叫花,另一个是高大魁梧的男人,心中唏嘘不以:“这孩童小小年纪却有如此之深的心机,若不是李青君在此点破,这个荷官恐怕今个有理也说不清了。”

却听李青君“呵呵”笑了起来。

一旁众人都觉笑得莫名其妙,只听李青君说道:“你是真心要加入本派的吗?”

谈瑾一听心中大喜,在白马前跪着大声道:“小人是全心全意加入两连宗派,日月可表,丹心可鉴。”

李青君道:“记住你说的话,莫要日后悔了再来怨我。”

谈瑾匍匐在地朗声道:“只要能追随青君大人追随两连宗,小人纵使肝脑涂地,上刀山下油锅也是在所不辞。”

李青君微微叹口气自言自语道:“也罢,也罢。”

接着转过身对仰查道:“就让这小儿与他人一道入江南分舵。这江南地界不比辽东,你在此亲自把持人选事宜,切莫再生事端。”

说毕调拨马头带着众人疾驰而去。

眼见李青君走远,仰查将谈瑾叫到面前,疾言厉色的训诲一顿,嘱他痛改前非,刻苦耐劳,潜心学法,洗心革面。接着又斥责了柴志,要他做事不得鲁莽,用心做事,不可有丝毫怠忽。

见二人相互认错,方才罢休。又过了数日,两连宗江南分舵门前旌旗招展,锣鼓喧天,鞭炮之声不绝于耳,百十来个少年分乘三十辆大车,在城中百姓欢送之下出了仪凤门,人马纵队出了应天府一直向北行进,谈瑾坐在大车之中甚是得意,李青君的音容相貌在眼前不断浮现出来,回想几日前和她的对答,不由得痴了。

车队只行了两日,便在一处僻静的庄园前停了下来。

谈瑾撩了窗帘瞧了瞧,但见这庄园依山而建,四周围墙高大且蜿蜒曲折,出口皆有家丁把守,确是一座清修之所。跟着众人进庄之后,这才发现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这庄子里面俨然是个城镇,武馆、市集、宅院、客栈、酒馆、饭店居然无所不包,行在路上皆是与自己一般年纪的少年男女,这些人似乎早已习惯这般生活,见着新人到来却也不以为异。

仰查命令将人分为四队,分别由四个教头带领,谈瑾跟着人众进了一个叫水木堂的武馆站定,却听那教头高声说道:“各位两连宗的新入门弟子听好了,此处名叫做伊帕尔汗山庄,庄子沿着地肺山仙脉源所建,乃是两连宗江南修仙之重要所在。

能通过层层选拔入选本派三代弟子的自是人中龙凤,本派崇尚的是自然之法,正所谓万法自然无拘无束,众弟子来此之后庄子里所有的客栈、茶馆、酒肆、饭店、市集均无需银两,各式需求只要向店家索取便可得之,每日辰时之午时,各武馆传授本派内外功法,众弟子根据武功基础任意选择合适教头进行研习,无论何时只要觉得自己武功已经大成,便可去庄后的两仪三圣堂进行试炼,但凡通过试炼者就可以满师出庄了。”

众弟子听得这云山雾罩的一席话大感出乎意料之外,禁不住窃窃私语起来。却听领队的那教头继续说道:“今日入派仪式已毕,众弟子莫要犹疑只管散了吧。”

说完便似旁若无人一般,留下议论纷纷的众弟子,竟自顾自的走了开去。谈瑾暗自窃喜:“真是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怪不得都要打破脑袋往这两连宗门下挤,原来天下还有这等白吃白住美事情。”

想到此往地上啐了口吐沫叹道:“今个算是行个大运。”便随着众人熙熙攘攘出了水木堂。

待走到到庄西一家酒店中,谈瑾和几个一道来的几个弟子找了一张桌子坐定,谈瑾朝着店内嚷道:“小二,拿酒来!再来几斤熟牛肉。”酒保闻声从堂内应声而出走到桌前对着众人道:“各位小爷,小店刚从绍兴进了一批上等的女儿红可要尝尝鲜?”

坐中一弟子顺口问道:“女儿红要多少钱?”

酒保笑道:“爷台这是说的哪里话,要吃什么只管吩咐便是,咱这小店可收不得银两。”

那弟子笑道:“原来教头说的果真不假,小爷好些日子没有喝的酒来,先来个坛解解腥。”酒保应声便去了。

谈瑾要了酒菜,正饮之间,忽见酒店外走进两个人来,一胖一瘦。那胖的弟子年级略大,瘦的只十一二岁。

两人径直走到一侧桌旁坐下。

那胖弟子瓮声瓮气的道:“拿酒来!”恰时酒保送女儿红过来,见两人面色不善,便先给了他们。

先前那弟子看得分明,拍案而起朝酒保喝道:“你眼睛瞎了吗?怎得把小爷的酒平白给了旁人。”猛的走到近前突然伸手,抓住了酒保后腰,转臂一挺,将他举了去来。酒保待在半空脚步手足乱舞,吓得哇哇大叫。那弟子哈哈大笑一甩手,将酒保摔了到店外,砰的一声,掉在地下。

酒保大叫:“啊哟!我的妈啊!”

第四章 两连宗4

那胖弟子见状低声对瘦弟子道:“这是门摔跤的功夫。一旦抓起了人,定要远远摔出,免得对手落在身边,立即反攻。”

瘦弟子道:“你会不会摔跤?”

胖弟子道:“我没学过。这种硬功夫遇上了武功好手,便没多大用处。”

瘦弟子道:“那你是打得过他了?”

胖弟子笑道:“跟这种山野莽夫有什么好置气的?”瘦弟子道:“那就是打不过了?”

胖弟子道:“不是我对手。”

瘦弟子突然大声喊道:“喂,大个儿,我这个师兄说,你无端的将酒保摔得死去活来,他想教训教训你。”

那胖弟子忙喝:“休要胡闹。”

众人齐向胖瘦二人瞧来。那摔酒保的弟子问道:“小子,你说什么?”

瘦弟子道:“我这师兄说,你欺负酒保,这叫做欺软,有种的就欺个硬的试试。”

那弟子怒目圆睁,对着胖弟子道:“肥猪,是你说的吗?”

那胖弟子本来不想闹事,但平素最厌恶别人说他胖,他一听那大汉开口就骂他肥猪,气便不打一出来,提起酒碗,劈面便飞了出去。

那弟子伸手一格,岂知这一掷之中使上了内劲,呵喇一声,酒撞上了他手臂,那弟子手臂剧痛,“啊哟”一声,叫了出来。

胖弟子凌空一跃飞脚向他踢去,那弟子闪避不了,正中小腹,登时直飞出去。

谈瑾在一旁看得快活,刚想喝彩,却见那刚踢飞出的弟子又飞了回来,又坐回了刚才那个位置,那胖弟子见了心中大惊,一手拉住瘦弟子,道:“小鬼头,就是会闯祸,快走!”两人发足往酒店门口奔去。

只跨出两步,却见一个穿了白丝衣衫的人,正站在门口,胖弟子伸手朝他身上轻轻一推,想要把他推开。不料手掌刚和他肩头相触,只觉全身一麻,不由自主的一个踉跄,向旁跌出数步,右腰撞在桌上,那张桌登时倒塌,这一退之势,带得那瘦弟子也摔了出去。

那瘦弟子大叫:“啊哟喂,我的妈啊,痛死人啦。”

那胖弟子又退了七八步,靠了墙这才站住,只觉得全身发滚,便如火烧一般。

他心下大骇,看那穿白丝衣衫的人,面无表情,仍站在一旁。

胖弟子知道这青衣教头厉害,急忙转身,提起兀自在大呼小叫的瘦弟子,向后堂奔去。

只奔出三步,只听得一声劲风,那白丝衣衫人已跃在面前。

胖弟子一惊,足底使劲,上身向前一扑,似是向对方扑击,身子却已向后翻出。他双足尚未落地,忽觉背心上有股轻柔的力量撞到,急忙左手反掌出击,却击了个空,身子向前扑出,摔在地上。

胖弟子欲待抗拒,手脚上竟使不出半点力道,原来背心穴道已给人封了。

他背脊向天,看不见背后情景,但听得那白丝衣衫人尖声尖气道:“你们几个子弟来两连宗修仙,就是为这般争强斗狠的吗?今日乱了规矩,可得受些惩罚。”

说罢从身边摸出一个纸包,打了开来,小心翼翼的用指甲挑了出来,溶在酒里,把药包放回怀中,端起酒杯,让这三人挨个喝下。

过得片刻,这三人突然全身痉挛,抖个不住。那酒保慌了,问那白丝衣衫人道:“会不会药量用的大了?”

那白丝衣衫人道:“不打紧。”

转过将三人的穴道解了,又道:“明日亥时到三圣堂去领罚。”

接着便出了店门。酒店其他弟子见扫了兴致,也纷纷走了开去。谈瑾一边饮酒一边不住打量这三人。却见他们牙关格格相击,越抖越厉害,再过得片刻,连桌子也不住摇晃起来,桌上筷子根根掉在地上。

心中暗奇:“这两连宗玩的什么花头?难不成这便要毒死他们?”

突然那胖弟子一跃到他面前喊道:“哎呦,哎呦,快快拿酒来。”

谈瑾吃了一惊,慌忙把手中的酒碗递给他,那胖弟子一饮而尽又提起桌上的酒壶咕噜咕噜喝了两口,待得缓了些,对谈瑾道:“你去给他们两个也灌点酒吧。”

谈瑾依言给各人倒了酒,又过了半晌,却见三人脸色又青变红,毒气尽去。

那胖弟子埋怨道:“今个给你们害惨了,这药甚是霸道,再服得半分,便要了我们小命了,咳……咳……咳……咳……”先前那弟子似乎也没了脾气,哭丧个脸道:“都是喝酒逞能惹得事,说不准明天就将我们逐出两连宗了……”

谈瑾在一旁听得真切,原来这胖的叫谷大用、瘦的叫高凤,先前那个弟子叫马永成,三人和谈瑾一样是刚来这两连宗修习仙法的,正所谓不打不相识,几个人聊着聊着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傍晚,谈瑾看了看天色道:“三位哥哥明天还去不去那个两仪堂了?”

谷大用叹了口气道:“给人灌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不去恐怕小命难保。”

高凤道:“有什么好怕的,要是真要咱们的小命,刚才就要了,还要迂回反复费这么大劲么?”

马永成道:“高兄说的即是,这两连宗怎么说也是名门大派,想是不会耍些阴毒狠辣的手段来。”

谈瑾眼珠一转低声道:“小弟心下有一计,明天我一早便躲到那两仪堂的房梁上,若是那教头不为难兄弟也就罢了,若是他执意和几位哥哥过不去,我便从梁上用石灰粉子迷他眼睛,三位哥哥合力把他制住,逼他交出解药之后,在弄个地方埋了,这样便神不知鬼不觉了。”

三人听毕,直呼大妙,又喝了几杯便各自回去准备去了。

刚分别不久谈瑾便开始后悔了,心中叫骂:“腌臜破落户他姥姥的,咱也没有喝那毒酒,凭啥平白给他们当个垫背?干这等杀人越货之事?真是喝黄汤吹牛皮害死人。”

转念又想:“明什么我也不带,就躲到那大梁上面,若是这三个人侥幸逃脱,我也算是救他们的恩人了,以后少不了我的好处。倘若是出了事被逮住了,我身上什么武器也没有,只说过来看看热闹,想也不能把我怎样,这本小利大的事,妙哉,妙哉。”

第五章 两连宗5

第二日,谈瑾起了个大早,趁天不亮便摸着向那两仪三圣堂方向去了,那庄子后面是一座高耸的石山,山上郁郁苍苍,生满树木。

转入山中后,两旁都是森林,一条山径穿林而过。又行了数里,转入一条岩石嶙峋的山道,左临深涧,涧水湍急,激石有声。一路沿着山涧渐行渐高,转了两个弯后,只见一重檐大殿矗立其中,中间巨匾上鎏金大字赫然写着“三圣殿”,谈瑾心中一喜暗道:

“好家伙就是这里了”。

拾级而上,重檐里面是一条长长的甬道,两旁点着油灯,光线虽暗,却也可辨道路。原来这重檐依山而建,重檐后面甬道依着山腹中天然洞穴修凿而成,初入狭窄,走到尽头却豁然开阔,过了一道玉石砌成的洞门,便是正殿,流水之声,琮琮铮铮,不绝于耳,如击玉罄。

原来这殿是个天然大钟乳洞,地下青石板铺得甚是整齐,殿中桌椅俱全,三缕阳光从洞顶斜射下来,照耀得满洞明亮。

谈瑾洞中仔细寻觅了一番,终于在洞中的通气孔之旁发现一天然石隙,攀上之后,恰能容下一人。这石隙略斜,从下往上看,若不仔细观察,却也看不出半分破绽,谈瑾心中大喜,笑道:“造化,造化。”

旋即躲入石隙之中,不一会脚步声大作,几个教头跟着一个穿黄袍彪壮大汉走到洞中,其中一个青衣教头躬身向那黄袍大汉说道:“今月学成的弟子已经带到,还请铜长老挑选。”

铜长老瓮声瓮气的道:“叫他们进来。”

须臾,那青衣教头便领着二十来个弟子进了大殿,谈瑾在石隙中看得分明,眼见谷大用几人也混在其中,心中暗自纳闷:“不是说要惩罚他们么?这却又是什么状况?”

突然间钟鼓之声大作,一名黄衫教头朗声说道:“两连宗铜长老肃见学成弟子。”

众弟子心头一震,人人直到此时,才知两连宗还有这么一号人物。二十来个弟子分成两列,分向左右一站,一齐恭恭敬敬的向铜长老躬身行礼。

铜长老哈哈一笑,说道:“我只道两连宗威震辽东,想不到江南分舵也如此人才济济,实是我派幸事,我派幸事。””

他语音低沉,显是内力十分充盈。

谷大用想:“我等是犯错领罚来的,他却闭口不提,假惺惺的做作,倒也似模似样,且看他们下一步又出什么手段。”

高凤想和马永成则想:“猫抓老鼠的时候,不是一口吃掉,而是先抓了,再放,再抓,再放,反复几次直到老鼠咽了气才罢休。眼前这会,便是要拿我们耍着玩玩了。”

众弟子看铜长老时,见他面无血色,眼透精光,黑髭乌发,健壮如牛,约莫四十岁上下的年纪。

只听铜长老说道:“上酒来。”话音刚罗,几个青衣教头便端上了酒壶酒碗,谷大用心下惴惴,和高凤、马永成心照不宣的点了点头,却不出声。

铜长老举起酒杯,说道:“干了!”一饮而尽。

众弟子见杯中酒水深红就如鲜血一般,虽然酒香甚冽,心中却各自嘀咕:“这是什么酒怎么看起来如此恶心,不知喝了会不会中毒?”

大都举杯在口唇上碰了一碰,并不喝酒,只有谷大用这仨心想:“反正已经喝了他的毒药,酒中有毒也好,无毒也好,大不了就再喝一边罢了。”

当即举杯喝干,在旁侍候的仆从便又给各人斟满。

铜长老跟大家干了三杯酒后,左手一举。

两个青衣教头从内堂鱼贯而出,各以漆盘托出一大盘,盛着红黑弹丸,分别放在众弟子面前。

众弟子均想:“刚才那酒看起来就瘆的慌,这药丸说不准又是什么蛇虫鼠蚁捏成的。”只见这红丸颜色猩红,状大如婴童的拳头,黑丸漆黑,好似有蒸气上冒,瞧上去说不出的诡异。本来道家炼丹也不稀奇,不过是一些金石方术制成的小药丸而已,但好眼前这种大丸,却是闻所未闻。

众弟子暗想:“这越毒的东西炼出的丹药要么就是越红,要么就是越黑,瞧这药丸颜色就算不是毒药,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饶是谷大用几个,看着这药丸心中也不禁发毛,想到这药丸太大吞不下去,还要用嘴嚼碎,嚼的时候要吃出什么毒蛇头、蜈蚣腿、蝎子尾什么的,忍不住便要呕吐,却又强忍着不敢发作。

铜长老道:“今日在这室齐聚的弟子,虽我派四代中挑选出来的青年英才,却还算不上有所小成,这红黑仙丸本是吃不到的,怎想朝廷现在是用人之际,提前给你们也是权宜之策,勿要多言,快快服食了吧。”

说着那青衣教头便把托盘送到众人面前。

众人听他语气中颇有不耐烦之意,心中无不打了个突,心道:“听他的意思若是不肯就范,便要强来了。”

不由得人人色为之变。

只见铜长老向那青衣教头使了个眼色,那青衣教头便似就要动手,忽见谷大用霍地一跃而起,戟指向铜长老喝道:“什么铜长老、铁长老的听着:我谷大用慕名来你们这两连宗学艺,冲着的是辽东大派的名声,为的是征战沙场报效朝廷,却为些许小事,逼迫三番两次吃喝毒物,你们要杀便杀,姓谷的岂能皱一皱眉头?但要再做羞辱,却万万不能!”

铜长老一愕,笑道:“小英雄不想吃着红黑二丸,我派又怎会相强?却又何必动怒?这三番二次吃喝毒物又是从何说起?”

谷大用喝道:“事已至此,还要装疯卖傻,早死迟死,还不是个死?谷某今个就豁出去了,管你什么两连宗五连派的也要砸个稀烂。”

说着朝高凤、马永成使了个眼色,三人就近抄起桌椅,连着桌上的红丸,向铜长老劈脸掷去。

隔着两尺来远的铜长老突然站起,喝道:“小兄弟不可动粗!”

袍袖一拂,发出一股劲风,半空中将这几样东西挡了一挡,斜身纵出,弓腰长臂,伸手一推,那桌椅还红丸又稳稳的落到原来的地方,相距不过数寸,真是四两拨千斤。

三人忍不住心中喝采:“好俊的身手!”

一转念过后,忧色更深,均想:“就看如此身手,我们怎能再活着回去?”

各人心中七上八下,本来三人昨晚商议之后,一直总是存着侥幸之心,企盼今天所遇之人并非十分厉害,大闹一番说不定还可获得解药,待得此刻眼见那铜长老的轻功,连这最后一分的侥幸之心,终于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六章 两连宗6

高凤一抱腕,朗声道:“两连宗在辽东称雄,今到得中原,亦足以成名立万。铜长老要我等性命,原是易如反掌,却又何必花下偌大心机,将我们召来戏耍?小人昨日吃得你们的毒药,自早不存生还之想,只是心中留着老大一个疑团,还请长老开导,也不枉然。”

这番话要是别人说来也不稀奇,只是高凤也就十一二岁的年纪,竟也说得出来这般冠冕堂皇的话来,就连铜长老也是一愣,两道目光又反复把这孩子上下打量了一番。

铜长老笑道:“委实其中有所误会。小兄弟年纪虽小,可英雄气概不轻,本座告诉你这红黑二丸无毒,有没有胆量试上一试?”

众弟子一听,不约而同的都向高凤望去,心中一声叹息:“说了半天,还是要骗他吃毒丸,不过是激将法而已,这小孩多半是难以幸免。”

高凤听着铜长老夸赞自己,心中甚是得意,心想再说也是多余,捡起红黑药丸,放在嘴里唏哩呼噜就嚼了起来,只觉虽有药气,但入口却甜甜的就像蜜糖好吃的紧,顷刻间便吃了个干净。

铜长老喝彩道:“妙极!妙极!小英雄有胆,果然与众不同。”

话音刚落,忽然高凤脸色变得通红接着又转成紫色,一口气接不上来兀自直挺挺的躺在了地上。

眼看高凤倒了下去,谷大用大惊,心想:“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给人炫耀几句便找不到了北,徒逞一时之豪,要死起码也要拉几个垫背的才叫划算。”

一旁的众弟子看的分明,惊慌不已,有一个胆大的凑上近前把手往高凤鼻子上一搭,忽然高凤猛的一个鲤鱼打挺,直挺挺的坐了起来,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哈了一口气道:“好舒服呀!”

那弟子吃了一吓,颤颤巍巍的惊道:“你……你……究竟是人还是鬼?”

高凤回过头来白了他一眼道:“老子现在通体舒畅,快活的紧!”

铜长老笑道:“你却运力道丹田,是不是有一股真力涌动。”高凤站起身子,微一运气,只觉两股真气从丹田涌出,一股汇入手三阴经,一股汇入手三阳经,高凤举起手掌朝身边凳上猛的一击,那凳子立时断成两节。

高凤大喜,赶忙拜倒在铜长老面前叩拜道:“感谢长老赐予仙丹,弟子现在只感觉百骸通畅,身轻如燕,就像脱胎换骨一般。”

谷大用兀自不信,用手一摸高凤的脉门,果然气如泉涌。

只听得铜长老继续说道:“这红黑二丸叫做‘感气七转两仪丹’。

此丹以百年参芝,夜明珠,入雄黄,研细状如桃花粉,以玉仙灵草为引,投入砂盆内用酢调赤石脂固封,入炉坐三足子上,卯酉顶火各四两,养七转日足取制成,此物虽不是我派炼法的至圣金丹,但也非凡品,服后于我辈练武之士大有补益,寻常时节只有我派炼气修法到了境界优秀弟子,掌门才赐予服用。

然而近日突然鞑子在边境兴兵挑衅,正值用人之际,我派才破格挑选尔等服食灵药提升修为。”

听完他这番话,大家顿时恍然大悟,只有谷大用和马永成两人面面相觑,将信将疑。谷大用道:“如此说来,既然是一番好意,光明正大,为何遣人以毒药相逼,要挟我等到此处?”

铜长老微微一愣问道:“此事可有缘由?”三人不敢隐瞒,把在酒店闹事的一五一十的说了。

铜长老又道:“喂你毒药之人是不是童颜无须,身着薄丝衣衫,说话声音尖细?”

三人皆点头称是。

铜长老笑道:“这就是了。”

接着铜长老就把事情的原委给说了,原来这人是两连宗的银长老,位列还在铜长老之前,因为两连宗修习的讲究是自然之道,而不是刻意为之,所以这银衣尊者教授法门也是随心随缘,偶尔出没于伊帕尔汗山庄,遇到有根骨顺缘的弟子便收到自己座下研习高深的心法。

昨日三人在酒店里闹事,许是被银长老看到了,银长老定是觉得这三人根骨惊奇想把他们收到座下,但是又恼他们无事生非,所以出手小惩大诫,至于喂他们的不是什么毒物,而是银长老炼化的十六转紫金粉,这金粉至寒,所以服用过后才出现症状,便是惩戒之意。

但是这金粉,又对提升修为大有裨益,则又是想收他们为入室弟子之意。

银长老位份尊贵自然不会找铜长老说起这事,此时把来龙去脉这么一说,铜长老自然明白。

原来都是误会,非但不是祸事,还平白做了两连宗尊者的闭门弟子,三人心中顿时大喜,旁边众弟子纷纷投来了妒羡的目光。

适才一直没有说话的马永成,扑通一声跪下,对着铜长老就磕了三个响头,声泪俱下的说道:“弟子通过千辛万苦才来两连宗修习法门,却才来得数日,苟且安逸,学志不坚,还贪酒闹事,今日承蒙铜长老,银衣尊者不弃,非但不予重罚,还赐予仙药,此等大德,弟子没齿难忘,从今往后一定誓死效忠两连宗。”

高凤和谷大用见了哪还敢落后,连忙也抢着跪到铜长老面前,磕头如捣蒜。铜长老笑着将三人扶起,安慰了几句,又命青衣教头把红黑二丸给大家散了,待众弟子服用之后,又教了几个练气的法门,这才离去。

谈瑾在这石隙中站了许久,看得是真真切切心中是又妒又恨,心中暗暗叫骂:“呸,这几个趋炎附势的东西,昨日晚上还算计着人家了,这回得了大便宜,把人叫的比亲爹还亲。现在又吃了仙丹,又成为尊者的入室弟子,走不知是什么狗屎运气,只有小爷我一个人在上面喝西北风,起了个大早,什么也没捞到。”

待人走了,下到大厅,心中越想越气,顺手拿起桌上碗盘摔得稀烂,扔完之后还不解气,又把桌子椅子一齐推到,推到最后一把椅子,忽觉异样,那椅子凉冰冰的似与寻常椅子不同,朝上一提,这椅子竟似钉在青石板上一般,拿之不动。

谈瑾微感诧异,卯足力气,又狠狠地推了一把,仍是纹丝不动,心道:“难道年深日久,这椅子和青石板粘在一起了?”凝目细瞧,椅子腿上生着厚厚一层绿毛,这椅子原来是铜铸的。

第七章 两连宗7

谈瑾噗哧一笑,心道:“见过石凳、竹凳、木凳,却没见过椅子有用铜铸的。难不成这铜长老就喜欢铜,连椅子也要坐铜的?”

又用尽全力推了一把,那椅子还是纹丝不动,谈瑾大奇,心想这椅子就算钉在青石板之上,我这一推之力,青石板也得松上一松,转念一想:“莫非这是个机关?”伸手往椅子下面的青砖上敲了了敲,只听得咚咚的声音,果然青石板下面是空心的。他好奇心起,再把那椅子使劲上提,铜椅仍然不动。

他向左转了那椅子,全无动静,向右旋转时,却觉有些松动,当下足下加劲,向右旋转那椅子,那地上的青砖尽然是活的,待转了一圈,忽听得喀喇喇一声响,脚下的青石砖突然向两旁分开,谈瑾猝不及防一头便栽倒洞里摔的是人仰马翻,刚一抬头又是“喀喇喇”一声响那石板便合拢了起来,洞中一股臭气冲出,中人欲呕。

谈瑾“啊”了一声,忙不迭的捂住鼻子,心中是又怕又悔:“都是好奇惹的祸,这分明是个害人机关,现在困在里面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吾命休矣!”

这洞中无光,谈瑾只好沿着墙摸索,冷不丁摸到挂在墙上松柴火把,谈瑾大喜,掏出火折子点燃了,原来这洞并不甚深,是个外室,借着松柴的火光往内瞧去,里面既无人影,又无声息,谈瑾通迫不及待,捂着鼻子往里钻进,里面是一间大室,室里秽臭之气更加浓烈,只见地上整整齐齐的摆着百十来个红布封着的大酒坛。

谈瑾心中奇道:“难不成这是个酒窖?”

走到一个大坛前,猛的撕开红布,巨恶之气直扑而来,谈瑾掩住鼻子用火把照了照坛里,哪里是什么好酒,却是一人仰面朝上泡在绿色长毛水中,眼珠掉落,血口微张,皮肉毛发也已经腐败,火光衬映之下更显恐瘆,此情此景谈瑾只觉魂飞胆丧,猛的惨叫一声,扔掉手中火把,扭头就跑。

怎奈洞中狭小,一头撞在墙上只撞得个两眼冒金星,昏死过去。

过了良久,谈瑾醒转过来,睁开双眼漆黑一片,这才想起还身处在诡异的洞窟之中,忽然远远的传来“喀喇喇”的声音,接着听得一个男人声音说道:“江南的童子多,根骨好,还愁炼不出*宸珠来?”

听说话声音,正是铜长老。谈瑾听到人声,起初精神一振,这时心又提到嗓子眼来了,心想:“这坛子里的人是用来炼珠子的,看来这铜长老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此刻他要是发现我在这里,杀人灭口,那便如何是好?”

忽然又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一男人声音说道:“不好了,不好了,有强人挟持了派主,银尸长者传您速去舒继阁救驾。”

铜长老道:“什么人吃了雄心豹子胆敢来这里生事?看本座去剥了他的皮,拆了他骨。”

谈瑾听得人走远了,这才蹑手蹑脚的朝着刚才说话方向摸了过去,在甬道中曲曲折折走了几丈,便到了尽头,谈瑾伸手四下摸索,前面是凹凹凸凸的石壁,没一处缝隙,在凹凸处用力推击,纹丝不动。

谈瑾叹道:“又没有机括,又没有缝隙,但那几个的声音又是重哪里传来的?”

谈瑾提一口气,运劲双臂,在石壁上全力一推,只觉石壁微微一晃。

他心下大喜,拼劲吃奶的力气去推,石壁再没有一丝晃动,谈瑾这下才明白这石壁原来是一堵大石门。

这下谈瑾傻了眼心中一片黯然:“这座大石门全无机括,若非天生神力或身负上乘武功,是万万推移不动的,看样子只能在这里等死了。”

想到这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忽然一阵微风冲脸上掠过,谈瑾一惊心道:“这里难道还有其它的出口?”

连忙止住哭声顺着来风的方向摸索过去,隔了不远果然摸到一个小洞,洞口极小和狗洞相似,此时谈瑾只道横竖都是个死,哪还管的了那么许多,径直就朝洞口里面钻了进去。

原来山洞里面潮湿,一到雨天就会有水顺着洞顶的石钟乳倒灌下来,为了防止洞中积水,所以便挖了这孔洞用来排水,这孔洞本身十分狭窄,亏得谈瑾是个小孩,若是个成年之人是决计钻不进去的。

谈瑾顺着长长的甬道爬呀爬,只觉甬道一路向前倾斜,越行越低,约莫爬五十来丈,只觉甬道越来越窄,突然之间,蓦觉得头顶一股烈风压将下来,当下停住定睛观察,虽然一片黑暗所视无物,但却能依稀听到潺潺的细微流水之声,再仔细听来还夹杂着“叮咚、叮咚”之声,此时此刻就算是万丈深渊,怎有余暇去想?

谈瑾顺着着那声音没命的爬了过去,逐渐光亮起来,到了尽头探脑袋一瞧,洞口下面是一碧池,池中波光粼粼竟还有红鱼游动。

再看外面,只见处身之地是个大洞窟,洞中无顶,阳光直射而下,潺潺的的溪流顺着山势顺流而下,水池旁边百花盛开、芳香扑鼻,花丛之中是一排竹屋。猛听得兵刃相交之声,乒乒乓乓的打得极是激烈,他心下一惊,暗想:“适才听说两连宗派主给人劫持,难道就是这里?这派诡异凶险的紧,还得小心行事。”

接着一个咕噜跳进池子,悄悄的爬上来后,又蹑脚潜到竹屋边上。突然间呼呼风响,两枚钢镖从竹屋里激射出来,跟着有人喝道:

“大师?留步!”

谈瑾望着那钢镖射出的孔洞心有余悸:“若是再靠近半分,给这流镖射死了岂不冤枉,好险!好险!”

又听得“啊”的一声惨呼,跟着砰的一声,有人摔倒在地。谈瑾一怔,忍不住把头凑过去往那孔洞里瞧上一瞧,这竹屋的前厅十分宽敞,角落倒着一名灰衣僧人,几枚钢镖钉在他右肩之上。厅中黑压压的站了不少人,西首人数较少,东首站着一个黄袍僧人,看来两连宗的好手均已到齐,隐然对这僧人作包围之势。

第八章 两连宗8

谈瑾一瞥之下,见李青君、铜长老、银长老都在人众之内,旁边还站着三个怪莫怪样的人,看情形是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人众正在对峙,谈瑾在一旁偷看,谁也没加留心。

只听李青君道:“妙峰威名,小女子素所钦慕,今日得见庄严宝相,大是欢喜。可长老不在五台山上清修无相无量法门,却跑敝派把这镇派之宝盗了去,却是什么来由?”

语音又嗔呢,又撒娇,又似埋怨。

谈瑾心想:“这位妙峰长老不知是何模样?”

透过竹洞瞧了出去,只见那站着的僧人,身穿黄色僧袍。布衣芒鞋,慈眉善目,隐隐似有华光流转,自然生辉。谈瑾向他只瞧得几眼,便有一种亲近仰佩之情油然而生。

妙峰双手合什,说道:“佛曰: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施主心存妄念,修习密法而不得法门,打着为国尽忠的名义蒙骗稚童用生人做引提升功力,此等奸邪行为为武林同道所不齿,今日老衲就是拼了性命也不能让尔等继续荼毒生灵。”

谈瑾听到此处不寒而栗起来,联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些泡着人的大坛子,这才明白原来这两连宗招募孩童修习仙法皆是用来做药引的,又暗自庆幸,亏得今天机缘巧合看到这么一出,不然那坛子是决计少不了自己的那份的。

李青君娓娓的道:“大师所言差亦,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漪兰仙法十年才有初成,五十年才有所小成,百年才能有所成,指望这些治疆平乱,岂不是时过境迁?正所谓牺牲小利,才能成就大利,两连宗虽用禁术成就仙法,但是却用此法平定四海。

待得天下一统,我辈也做个仁惠爱民,泽被苍生治世的贤君,到那时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岂不是功德无量?”

妙峰长叹一声,道:“施主妄念大动,走火入魔,草芥人命,还谈什么仁惠爱民,泽被苍生。善哉!善哉!”

李青君媚声一笑,双手一击,众人应声赶忙退到后面,只留得银、铜两长老站在两旁,李青君从袖中取出一束藏香,口中默念心法起来。

谈瑾大觉奇怪,心想这线香一触即断,难道竟能用作兵刃?只见她左手拈了藏香,右手朝着空中柔软一挥,香头一亮,竟然点燃了。

妙峰大吃一惊,只觉这催力之强,实已到了不可思议的境界。但各人随即一想,猜到这两连宗专攻邪术,并非以内力点香,定是其他奇技淫巧,使之烧着香头。这事虽然看似天衣无缝,但也非什么深不可测的绝学。

藏香所生烟气作五光之色,李青君双手紧握藏香,内力运出,五色之烟慢慢向外弯曲,直冲妙峰方向而来。

妙峰见这五色之烟虚无缥缈,不可捉摸,心道:“江湖传言,氲氤之术杀人于无行,实是厉害不过,此番须得小心应付。”

当即摆起架势催动内力。

五色烟来到妙峰身前三尺之处,便即停住不动。

妙峰一愣,心想:“这是作何?”。

旋即左掌伸出,内力催着气流激射线而出,指向身前的五色烟。那条烟柱受这道内力一逼,忽的化为凡尘,消失于无形。

妙峰吃了一惊,却不知是作何道理,刹那之间已过百年,身处六道轮回之中。

谈瑾在一旁观着,只见他身边五色烟日盛,人已入定,口中默念道:

“修持五戒,加行十善。乃生欲界天,再加修正观坐禅,证初禅至四禅,即生色界天。趋入四空定,即生无色界。”

说着,顿入空明。

这时空中传来声音,其声如洪钟,又如惊雷,只见银铜两长老虽不开口,但喉结却不断抖动,原来是腹语。

那声音道:“但虽至非想非非想天,还是降伏业惑而已,无法脱离生死轮回。”

那五色烟团团将他围住,越积越盛,人在其中若影若现,虽然还能依稀听到妙峰喃喃,但鼻息却越来越弱。

谈瑾在一旁见了,浑身发毛,心想:“现在我被困这洞里,又不知道出去通路,结果不是被这些妖怪抓了,就是饿死在这里。抓了之后给他们剥皮拆骨自不话下,就不给抓住饿死在这里滋味也不好受。看这和尚倒像是个救星,要是连他也没了,岂不是连最后的一线生机都没有了?真是才出狼口又入魔窟,休矣!休矣!”

忽的记起小时老人说过童子的尿是秽物可以辟邪,此时谈瑾只道是横竖都是一死,哪还容得多想。顺手脱下自己的外套尿了,推开竹屋门就冲了进去,将那外套朝着五色烟的来处掷去,突然之间,只听得妙峰身前嗤嗤声响,五色烟威势大乱。

妙峰猛惊觉,是时斗转星移,云淡风过,复始初元。

待睁眼一看,李青君等人赫然站在面前,不知何时旁边还多了一垢面少年。妙峰大惊,知道中了妖术,赶忙催出内力挥掌而发,那五色烟本已大乱,被内力一激,回旋飞舞起来。

他猛的反过手来,双手合十,平的拍出,嗤嗤两声急响,左手无相,右手无量掌力隔空拍出,五色烟顺势逆流而回,变化来的奇急,青君三人不及躲闪,嘭一声响过去,藏香落在地上,李青君被烟气一激,向后连退数丈,“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

银、铜两人见状大惊失色,飞身近前护住李青君,银长老急道:“派主重伤未愈,强催氲氤之术,被内力反噬,尔等速来护法。”

两连宗众人得令一齐向前冲来。妙蜂危机已解,不敢恋战,一跃而起,击退几个两连宗门徒,左手抓住谈瑾夺门而出。

银铜二人想要上前阻拦,李青君又连吐血数口,两人赶忙暗送内力将她气脉封住,不再抢上。

妙峰挟了谈瑾发足疾奔,并不从原路出去,迳自穿入竹阁外的甬道,谈瑾只觉一路向上,猛的眼前一亮,竟已到了树林。运起‘无相无量掌力’,右掌斜劈,喀喇喇一声响,将两根大树劈倒堵住洞门,身形微幌,便如一溜轻烟般奔入林中,刹那间不知去向。

奔出十余里后,来到一处岔路,两辆马车横停路中。妙峰提了谈瑾入了一辆向左边岔路行去,一乘则向右行。谈瑾心知这是意在扰乱追兵,顿时安心不少。

第九章 两连宗9

再奔得一阵,车子越走越高,谈瑾见太阳西斜,始终从左边射来,知道是带着自己北行。

到得傍晚,马车在一株大树边停了,车夫递上几块干粮面饼给他二人,接着又到一旁给马喂起了草料。谈瑾原以为这妙峰师傅会有诸多问题找他询问,哪知竟不跟他说一句话,甚至目光也不和他相对,只是背着身子暗运真气。

如此过了两日,马车不停的向北行走。谈瑾几次撩他说话,问他为何出现在两连宗,带自己到北方去干什么,妙峰始终不答。

谈瑾一肚子的怨气,心想:“要不是我当时想办法救你,你早就被那几个妖人给擒住几回了,现在脱出升天便装聋作哑起来了?肯定是得了不得了的好处,怕给我知道,分了他些去。”

这般又走了一天,料想已出了两连宗的地界,虽然方向改向东北,仍然避开大路,始终取道于荒山野岭。只是地势越来越平坦,山渐少而水渐多,谈瑾见一直都无追兵而来心中不免暗暗得意。

当日傍晚时分,车行道一荒山脚下,谈瑾正觉肚中饥渴难耐,挑开车联四目张望,远远的看见前面有一个茅草屋棚酒店,挑着一面招旗在门前,上头写着五个字道:“三碗不过冈”。

谈瑾大喜,心道清汤寡水好两天,终于有酒喝了。

转过头来对着妙峰道:“大师,这前面有个酒店,看天色不早了,要不我们暂歇一脚,讨杯水酒喝喝?”

妙峰却闭门不语,摆了摆手示意继续前行。

谈瑾虽然心中痒痒,但现在是跟着别人逃命,碍着情面又不好发作,只好忍了忍口水就此作罢。

待车行到近前忽然马“嘶”的一声长啸,猛的停了下来,妙峰和谈瑾大惊双双下来查看,只听那马夫道:“老爷莫惊,这山中路多险峻,车轮被石隙卡住了,只待撬开石头立时便能行进。”说罢从车上跳了下来,拿了随车工具便敲打起来。

那屋棚里的店家听到声音,从里面走出来细高个来,他打量了一下众人道:“几位师傅,是不是马车给绊倒了,这荒郊野岭的也没有去处,要不要到小店来歇个脚?”

谈瑾正要说好,哪知道妙峰回过头来狠狠瞪了他一眼,只得摆手道:“主人家,我看这车轮卡的也不厉害,我等有要事在身,赶路要紧,就不劳烦了。”

那细高个笑道:“好!好!这如果师傅有甚需求,尽管到小店来吩咐便是。”转头便回了店去。

谈瑾巴巴望着细高个走回去,心中暗暗暗嘀咕:“人家好好的一顿水酒就给这厮给拒接了。”只过了一会,一阵酒香夹着烧肉的味道便顺着风刮了过来,谈瑾闻着心焦,问那马夫道:“这车轮起开了没有?”

马夫道:“小爷,那石头已经敲开,再过得片刻就可动身。”

谈瑾道:“你渴是不渴,要不我去旁边酒店打些酒水来给你漱漱口解解乏?”

马夫笑道:“好是好,就是不知大师同意不同意。”

谈瑾道:“大师是出家人,这酒肉肯定是不能沾的,我去打个几钱过来,到时你吃与不吃全凭喜爱,我去去就回。”说完就一溜烟儿窜入酒店之中。

谈瑾入到里面坐下,从怀中掏出几两银子叫道:“主人家,快打些酒过来吃。”只见那细高个把三只碗,一双筷子,一碟小菜,放在谈瑾面前,满满筛一碗酒来。

谈瑾拿起碗一饮而尽,惊叫道:“这酒好生香浓!主人家,有饱肚的,再拿些出来吃酒。”

细高个道:“我这小店在荒郊野岭,平日客人少了,备菜不多,今日正巧逮了几只野狗闷了来,要不客官尝尝?”

谈瑾喜道:“小爷已经好几日没有见过荤腥了,肚子正在长草,赶快上一盘来吃酒。”

店家去里面盛处一盘狗肉,做一大盘子,将来放在谈瑾面前,谈瑾一闻大叫道:“太香,太香了。”

吃了几口,随即再筛一碗酒,吃了道:“好酒!好肉!”又筛下一碗。

恰好吃了三碗酒,再也不来筛。谈瑾敲着桌子,叫道:“店家,怎的不来筛酒了?”细高个道:“客官,要肉我就再给您添一些过来。”

谈瑾道:“我也要酒,也要肉,速速给我取来。”

细高个道:“肉还有些,客官喜欢吃便全拿了去也无妨,酒却不能添了。”

谈瑾心道:“怎得这段日子偏碰都是怪人!”便问细高个道:“你为何不肯卖酒与我吃?”细高个笑道:“客官,你来我这酒店之前,可曾看见我门前立的一个招旗,上面明明白白写着:‘三碗不过冈’五个大字。”

谈瑾奇道:“我只道是你这是酒店的招牌,怎地还真有说教,那你倒是说说为什么叫作‘三碗不过冈’?”

细高个道:“客官的有所不知,俺家这店虽然是山野小店,这酒却是祖传老方,酒绵柔甘洌、初入口甜、落口绵、尾净余长,滋味堪比陈年佳酿,一般的客人,来我店中吃了三碗的,便醉倒在地呼呼大睡,是过不得前面的山冈的。所以我这小店就叫作‘三碗不过冈’了。”

谈瑾笑道:“原来就是些赚钱手段罢了,老板你也恁地托大了,你看我这片刻之间已经吃了三碗,为何全然没有感觉?”

细高个道:“我这酒,叫做‘千里香’吗,又叫‘仙人醉’。刚吃的时候,确实是醇浓好吃的,但是只要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人就立刻倒了,就唤也唤不醒的。”

谈瑾摸了头,只觉一点醉意都无,心想:“这店家的话简直就是一派胡言,不给喝酒估摸着就是怕我没钱给他,这还要赶路,就不与他争辩了。”接着说道:“也罢,也罢,你按我给的银子数目打个两壶酒,再多打包些狗肉一并带了路上吃,多下来的就全当赏你了。”

谈瑾提了狗肉和酒回到马车旁边,车夫早已把车轮从石缝中挪了出来,坐在当中正在等他,谈瑾提了酒肉给车夫道:“大师傅有清规,就不拿进去了,省得他瞧见了烦我,你要是饿了只管取吃,他要啰嗦只管说我头上。”

第十章 两连宗10

车夫前番闻着香气早已动心,见着提了过来更是满脸堆笑,说道:“还是小爷体恤下人。”便接了过去,挂在车头。

马车一路行进,谈瑾也不去看妙峰,只觉酒足饭饱,有种说不出的快活,闲着无聊便将那马车帘子掀开,眼瞧着车一步步上那冈子来,回头看天色,太阳渐渐地坠下去了。

车又走了一阵,直奔过乱树林来,见一株参天大树被砍倒横挡中间堵了去路,车夫眼见过不去,赶紧勒马停车,三人下车查看一番,只见树干处皆是新痕,显是刚砍没多久。车夫慌忙把那马车拴在一边,三人合力,却待将大树推到杨,只见发起一阵狂风。

那一阵风过了,只听得乱树背後扑地一声响,跳出三只吊睛黑毛大狼来。

定睛一瞧,那狼体大如驴,奔驰如虎,吼声如狮。谈瑾叫声“阿呀妈呀”,从地上翻了转慌忙躲在两人后面。那三头大狼似乎对人并不感兴趣,把两只爪在地上略按一按,和身望上一扑,从半空里撺将下来,就直冲马车,一爪子将那酒肉打翻在地,舔舐起来。

谈瑾这大狼都是冲着酒来的,这才知道中了计,心中好生后悔,但为时已晚。

那三只大狼舔了酒,不住咆哮,性发起来,翻身只一口便将马儿咬死,又将马车扯的稀烂。三人哪还肯等,朝后发足便奔,那大狼见人跑,大吼一声便追将过来,车夫没有练过武功脚步慢眼见一只就要将他扑下,忽然人影一闪,妙峰飞身上前一掌击到大狼面门,那狼猝不及防吃了一记,顺势朝旁边翻了一圈。紧接着又一只扑将来要抓谈瑾,妙峰起身一跃,。就势踢到那大狼腹部,那狼吃痛,“嗷嗷”狂叫的两声,停将下来。

这时第三只大狼也赶了过来,三只狼眼见强敌也不急着进攻,围在三人面前先是对峙,为首的猛的一声嗷叫,便一齐朝着妙峰扑来,妙峰早有防备,伸掌便击。哪知这大狼似乎通了人性,敏捷异常的在空中一转,便分别朝着谈瑾、车夫两人扑将上去。

妙峰未料到大狼还有这等本事,猛一惊觉,揪住扑向谈瑾的大狼后顶皮毛,朝着大狼的腹部就是一掌,势道奇急,用了十成力道,那大狼没有吃住,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妙峰飞身又起,去救那车夫,忽的感觉右手剧痛,原来另一只大狼一惊咬住张顺的右手手腕,妙峰吃痛用左手去击打那狼,那大狼眼里,口里,鼻子里,耳朵里,都迸出鲜血来,却不松口,猛的一扯,竟生生将妙峰右臂扯了下来。

妙峰虽痛,但也顾不得这些,转身再去营救,那车夫已经被狼咬死。妙峰微微一叹,强忍剧痛,左手提起已经吓的瘫软的谈瑾,发足便奔。

妙峰手中虽提了一人,但脚步仍极轻便。奔出十余里后,找了一处山洞,将谈瑾放下,这才撕扯了衣服将伤口包裹了起来。

谈瑾隔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眼见得妙峰脸色惨白,气息急促。谈瑾跪在地上,不住磕头,嚎啕大哭道:“都是小人一时贪杯,上了奸人的诡计。

不但害了车夫,还苦了大师,现在落得这般田地,却是如何是好?”

妙峰微微睁开眼睛,吐了一口血,叹气道:“前几日在两连宗地府不是你舍命相救,也不会有今天这般际遇,世间万物皆有因果,小施主莫要太过自责。”

听到此处,谈瑾哭更甚,道:“大师慈悲为怀,你救人是为扶危济世,小人却是为求自保,两者犹如云泥之别,又岂能相提并论。”

妙峰一愣,睁开双眼道:“你能有此感悟,不枉我救你一番。”

忽然洞口处远远传来人声,那声音道:“妙峰大师,我们知道你躲在洞里,赶快出来把我派宝物还了过来,看在五台山妙谛禅师的面份上,我派也不与你为难,快快出来吧。”

谈瑾只觉头“嗡”一的声炸开了,暗暗叫苦心道:“这两连宗怎得可信,若是出去还不是给他们生吞活剥了?难不成终究还是逃不出他们的魔掌?”

却见妙峰将左手伸进怀里,掏出一个扁扁的锦盒,那锦盒一开荧光四射,本来黑沉沉的洞苦没一处灯火,这时却照的通明。

谈瑾心中大奇,但此时也不及多问。仔细观之,盒内有两张通透丝帕样的物什。

第十一章 两连宗11

妙峰从中拿起一张给谈瑾道:“这两张一齐便是两连宗的不传之密‘漪兰仙法’前半部,现交于你一张,我自己留一张,一会我出去引开两连宗的人众,你再带着这秘法逃出去。

若是被抓着,你可以把这张交于他们,然后和他们说要另外半张就带你到五台山大显通寺来取,他们自然不会要你性命,若是侥幸逃脱,你就到江宁应天府大报恩寺找圆通长老把此宝交于他,自然会保你平安。此仙法不可观之,不可妄学。切记,切记!”

谈瑾哪还敢说话,接过宝集塞进怀中不住磕头称是。

妙峰还欲多言,洞外已经传来火焰猛烈燃烧的毕剥之声,小股浓烟沿着洞口已经冒出,妙峰站起身来,抬头认明浓烟喷出之处,快步冲了出去,谈瑾匍匐在地上不敢发声,只听得外面“乒乓”厮打声起,待得一会渐渐远去。

又等了半晌,确定没有人声音了,这才蹑手蹑脚爬出洞来,刚出洞口中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原来那熏洞窟的枯枝虽然灭了,但烧枯枝的炭火余温尚存,谈瑾就地一个打滚,满头满脸都是灰土,衣服上点点斑斑,到处是火星溅开来烧出的破洞狼狈不堪。

谈瑾心想:“刚才声音是向北方去的,那我就想南方去,这样也许会安全些,须得尽快找到那个叫圆通的和尚,现在没有了妙峰大师的保护,再碰到这两连宗人必然没有好受的。”

这时,天色已微微明亮。谈瑾悄悄向南行去,折而向西,行出里许,天已大明,料想两连宗的人已经走远,要想找一件武器,荒野中却到哪里找去?只得拾了一个粗壮的木棍,拄在手上,心想若是真是碰到两连宗的门徒也可以抵挡一下,总比没有的强。最好是再也碰不上那些恶徒,那是上上大吉。

悄悄往胸口一摸,那丝滑的锦帕般的仙决还在,心中顿时宽慰的许多,但随即想到妙峰生死未卜,又有一阵说不出的凄苦。

又行了数里,大雨越下越大,猛的发现有小小一座破庙,当即推门入内,待入到里面,膝间一软,坐倒在地,斜靠在地下呼呼喘气。但见天色乌云滚滚,心下稍慰,心想:“已经走了这般日子,两连宗的人总是不能找到我了。”

在庙里直躺了大半个时辰,力气渐复,这才环顾起四周。见是一座土地庙,泥塑的土地神虽然不甚高大,但还是颇有几分威严。谈瑾几次险境都被高僧所救,如今见到这神像,忽然心生敬畏,恭恭敬敬地跪下,向神像磕了几个头,心下多了几分安慰。

坐在神像座前,眼见雨越下越大,忽的神像之后,有人大声哼起山歌来:

“好花红来好花红,好花生在大海中;有船有桨排花坐,无船无桨难相逢。”

谈瑾本以为是个破庙,忽听得人声,只吓的魂飞魄散。

他慢慢走近那神像,逼紧了喉咙,战战兢兢的问道:“您到底是人还是鬼?”

还没有等谈瑾看清楚,那神像后面竟走了个人出来。只见这人个子不高,上衣围在腰间,向外一张,头顶光秃秃的,与其说是个叫花,倒更像是个癞痢头秃子,那人叫道:“喂,小子,你过来!”

谈瑾眼见是个人,心便放下了一半,再看这人又矮又胖不像是练家子,心又放下了一半。

随口回道:“小人路过避雨,不知道前辈也在此,叨扰之处还望见谅。”

那人打量了一番道:“小子,你去给我找些吃的东西来,爷正好肚子饿了?”

谈瑾见这人二话不说就颐指气使要干这干那,心中甚是不快,但是荒郊野岭又怕再生事端,只得强忍怒气,说道:“前辈,这里前不巴村,后不巴店,十里八里之内,决计没有人烟。你别说想吃东西,便是想喝口热水也是难找。前辈还是暂且忍耐一下,待找到了市镇,有酒有肉,有鸡有鱼,前辈想吃什么有什么。”

这时大雨越下越大,刷刷刷地落在门外噼里啪啦的。

那矮胖继续道:“怎么这些废话,叫你去给我找些吃的来就去,有酒有肉最好,否则杀只鸡杀只鸭也成。”

谈瑾见这人发了怒,嘴里“哦哦”答应,便在殿里四处佯装寻找了一番,忽然在神坛边上的角落发现一个软软的物件,仔细一看原是一尸体,衣衫尽数撕烂。

谈瑾心中大骇,脸色惨白,说道:“这……这里有个死人……是……是你打死的么?”

他脸色大变,那矮胖子道他是见到死人害怕,狞笑道:“不是我打死的,难道是你打死的?你来认认,这人是谁?你认得他么?”

谈瑾吃了一惊,心中七上八下不住打鼓,各种念头一闪而过:“难道这个人是妙峰?难道他已识破自己行藏,故意戏耍?”要不是门被虚掩,已然发足便逃,当下强自镇定,看了看,原来不是,吸了口气说道:“这人相貌很古怪,不认识,不认识。”

那矮胖笑道:“你自然不认识这个人。”突然厉声道:“这是刚才叫我去找些吃的东西的流浪汉。你不听话,瞧大爷不要了你的狗命?”

谈瑾见不是两连宗的对头,又是放心又是害怕,硬着头皮应道:“是,是!”转身出庙,心想:“我赶快脚底抹油,避他一避,须得马上离开这里,再见不着这怪人才好。”

不料只行得两步,那厉声喝道:“站住!你到哪里去?”

谈瑾道:“我去给你买吃的啊。”

那矮胖道:“很好!你过多久回来?”

谈瑾道:“很快的,一会儿工夫就回来了。”

那矮胖点头道:“好,你去吧!”

谈瑾哪还敢多望一眼,发足便向庙外奔了出去。突然背后风声微动,拍拍两响,左右双颊上各吃了一记耳光。

谈瑾只觉脸上火辣辣的,幸好那矮胖只道他是个不会丝毫武功的流浪汉子,下手不重;否则这矮胖若是知道是个会武功的小子,必然还要下更重的手。

第十二章 两连宗12

谈瑾吃了一吓,道:“你……你……”心想:“他莫不是还是两连宗的人,既然给识破了,那只有拚命了。”

只听矮胖道:“你身上有多少银子,拿出来给我瞧瞧!”

谈瑾道:“我……我……”

那矮胖怒道:“你身上光溜溜的,谅你这穷汉也没什么银子,凭你的样子,又能赊得到什么吃的?哼,你说去给我买吃的,不是存心想溜么?”

谈瑾见这矮胖瞧出了自己的心思,反而宽心:“原来他只瞧破我去买东西是假,只要不是两连宗的人,骗了过去就好。”

那矮胖又道:“你这小子刚说这里并无人烟,又能上哪里去买了什么吃的,去去便回?这不是明明骗我么?哼,你给我说老实的,到底想干什么?”

谈瑾一时语塞,结结巴巴地道:“我……我……见了大爷害怕,想……想……”

那矮胖子见他害怕,似乎很开心,满脸狞笑道:“怕什么?怕我将你生吞活剥了你煮来吃么?”

一提到这“生吞活剥”四个字,谈瑾登时心提到嗓子眼,心中暗想,这杀人吃肉的勾当,只有两连宗的妖怪能干的出来。

在看那矮胖子,只听见他腹中咕咕直响,眼中忽然露出凶光,向谈瑾上上下下地打量。

谈瑾给这眼光只瞧得满身发毛,已猜到他的七八成心思。

那矮胖果然正在想:“眼前现成有一口活的在这里,是不是宰了吃了?”

谈瑾心下不住叫苦:“好不容易从魔窟逃了出来,千辛万苦之后,结果还是碰到邪人。瞧这恶贼的模样,八成还是两连宗派出来捉我的,现在莫名给他煮来吃了,岂不是冤枉?不行就跟他拼了。”

可是,看那才被杀的流浪汉也没有什么费力,估计这厮武功不弱,拼命未必能打得过他,还得智取才行。

只见那矮胖双眼中凶光大炽,嘿嘿狞笑,迈步走来。

谈瑾见他一步步逼来,又矮又胖的样子越发显得狰狞可怖,也是一步步退缩。

矮胖子笑道:“嘿嘿,你这小子,吃起来还不够塞牙缝的。这死尸还比你壮些,只可惜死尸肉酸更不好吃。没法子,活该你倒霉了。”一伸手,抓住了谈瑾左臂。

谈瑾奋力挣扎,那知这人手如铁爪,却哪里挣扎得开?心中焦急恐惧,真是难以形容。经过这几天来见识了各种恐怖景象,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真是要到了给这两连宗的妖怪活生生地吃下肚去的时候,还是给吓的魂不附体。

矮胖子眼见谈瑾已然无法逃脱,心想先叫他把生火烧水,然后再行下手宰杀岂不是大大的省事?

便道:“我杀了你来吃,有两个法子。一是先将你分了,再煮了汤喝。第二个法子是吃那里下那里,一边吃一边烤。你说你喜欢哪一种?”

谈瑾差点没有背过气去,背后发凉战战兢兢的咬牙道:“你要……将我杀了,你……你……还管问怎么吃……你这矮胖猪猡……”

欲待破口大骂,却怕他一怒之下,更让自己吃更大苦头,骂人的话到得口边,终于忍住,旋即又道:“我都要给你吃了,还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岂不是往死?”

矮胖笑道:“不错,不错,爷爷的威名还没有告诉你,你如此这般死了,还以为给平常人家吃了去,难怪心中有些不服,就是到了地府报上名号也是叫人给看不起。

把耳朵竖起来听好了,爷爷就是两尸派大名鼎鼎的三大邪王的老大大邪头,你乖乖的听话,越是听话,越死得爽快。

你倔强挣扎,爷爷有的是手段叫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喂,小子,我说啊,这庙后有个废弃的小厨房,你到那把那只铁镬拿来,满满的烧上一镬水。”

明知是要死到临头,谈瑾还是想拖延一会时间,便道:“我只听说过两连宗,没有听到过什么两尸派,你的什么名头更是闻所未闻。”

大邪哈哈笑道:“什么两连宗,那只不过派主到江南招募童子编的把戏罢了,要是都喊什么两尸派,那还有人家把孩子送上门来。这个就不用多问了。快去!”

听到这里谈瑾只觉心咯噔一下掉到地上心道:“奶奶的,这两连宗原来就是个火坑,怪不得给好吃好喝还不要钱,原来就是养肥了宰杀而已,亏得还拼了命的往里面挤,这不是一心求死么?”

大邪看他愣神怒道:“死到临头,还想什么。你胆敢不听话?”说着一掌挥出,左右开弓打了他几个耳光,又将他踢了个筋头。

谈瑾滚在地下,突然想起:“他叫我烧水,倒是个机会,等得一大镬水烧滚,端起来泼在他身上。他被这一泼,不死也烫个半死,到时不是正好乘机逃脱。”

心中有了这个主意,登时胆子大一些,便到厨房去将一只破镬端了出来。

然后将铁镬端到殿前屋檐下面,接了檐头雨水,先行洗刷一下,然后装载雨水,直到水齐破口,无法再装为止。

大邪赞到:“妙极,妙极!马上就有肉汤喝了。”

谈瑾苦笑道:“承蒙邪大人夸奖。”又拾了七八块砖头,架在铁镬下面。破庙中多的是破桌断椅,谈瑾执起破旧木料,堆在铁镬之下。可是要寻火种,却是难了。谈瑾张开双手,作个无可奈何的神态。

大邪道:“怎么?没火吗?我杀他的时候,记得他身上有的。”

说着向地上的尸身一指。谈瑾又气又恨,眼中滴血望着他,恨不得扑上前去咬他几口。大邪却似老猫捉住了耗子一般,要耍弄一番,感觉饶有兴趣,笑吟吟地道:“你找找去啊。若是生不了火,那就只能吃生肉了,哈哈。”

谈瑾俯下身去,在那尸体的衣袋中一摸,果然摸到两件硬硬的小物,正是一把火刀,一块火石,寻思:“这邪人记性倒是不坏,帮他升了火后估计就要杀人了,得赶快想个法子。”

转念又想:“这邪人两眼盯着,又能生出什么变数?”

怔怔的瞧着火刀火石,不由得潸然泪下。

第十三章 两连宗13

大邪知道是他看了火种后自知命不久长,所以悲泣,哈哈笑道:“两尸派大邪头的名号在江湖上是响当当的,你前生几生修到福分,竟能有此际遇,是福缘深厚,快生火吧!”

谈瑾更不多言,在庙中找到了一些小的碎木头搓的细碎了点,放在火刀、火石之旁,便打着了火。片刻之间,火舌便将木头燃着,越烧越旺。

谈瑾望着火舌心想:“待得再烧片刻,就要和他拼命,万一遭遇不幸,身上的“漪兰仙决”多半还是要落到他们手里,听妙峰大师说好像仙集还是这这两连宗,“呸”两尸派的什么至宝,好好好,你们害的这般苦,今个先烧了你们的至宝,方解我心头之恨。”

当即从怀中掏出那漪兰仙决的绢布去,扔到点燃的木片之中,镬底的枯木渐烧渐旺。

铁镬中的清水慢慢生出蟹眼泡沫,他知这半镬水过不到一时半刻分便即沸滚。

他心神紧张,望望那水,又望望大邪,心想生死存亡在此一举,一双手不自禁地打起颤来。

终于白气蒸腾,破镬中水泡翻涌。

谈瑾站直身子,端起铁镬,双手一抬,便向大邪身上掷去。

岂知他身形刚动,大邪已经看在眼里,双掌探出,一只抢先抓住了他的手腕厉声大喝:“你想干什么?”

谈瑾已经顾不得那些许多,用力想将滚汤往大邪身上泼去,但手腕给抓住了,便似套在一双铁箍中一般,竟移动不得分毫。

谈瑾如何肯放下铁镬,双手又是运劲一夺。猛的右足踢出,砰的一声,将他踢得直跌出去,头后脚前,踢飞在地。

大邪心想:“看不出这小子还有点功夫。”这时也不加细想,从身上掏出尖刀,喝道:“既然你不肯乖乖就范,那老子就给你点苦头尝尝。”

谈瑾摸出地上的一个木腿,一跃而起就超这大邪头上砸去,忽见神坛之中光影浮现,光彩闪闪。这一下陡然在黑暗中看到一丝光明,不觉惊叫道:“神像活了,神像活了。”

大邪道:“死到临头,还敢胡扯。”

挥刀便砍。忽听得背后有声说道:“大胆邪徒,竟敢在我府上为非作歹,今日若不教训于你,你可知道天地之间还有神明?”

大邪哈哈冷笑一声,回头说道:“大爷什么没有见过,不要在这装神弄鬼,你是什么来头?”

话没说完,就见神像左手一挥,地上石板便塌了下去,谈瑾和大邪两人只觉两眼一黑,双双坠入无底深渊之中。

过了良久良久,这才知觉渐复,缓缓睁开眼来,只觉日光照耀,原来大雨早停,太阳晒进殿来。谈瑾一跃而起,只觉精神勃勃,全身充满了力气,心想:“难道是在做梦?大邪那厮不知怎么样了?”

环顾四周,哪里还有半分破庙的影子?自己身处重檐大殿,殿外紫气东来,霞烟道道,殿中几位高僧正在打坐,凝神聚气。

他整理一下衣衫,但见身上穿的是银丝绸缎,腰上缠的是通翠宝玉,说不出的华贵,再找矮胖的大邪,哪还有半分影子?

出了庙门,只见旌旗招展,三军秣马横立在外。却见当中的一员大将施礼道:“恭迎千岁大人凯旋回京。”

大军来到北京城外,朝廷大臣齐在城门口迎接。谈瑾率同大小将军等朝见皇帝。皇帝温言奖勉,下诏谈瑾进爵为司礼监掌印太监,随军大臣以及军官士卒各有升赏。

此后数日,皇帝接连召见谈瑾,询问作战详情。

谈瑾一一奏告,侃侃而谈夸张吹牛。皇帝欢喜异常,赞他是为国尽忠的能臣,赏金万两,赐蟒服一套。

这日皇帝大宴镇国公韩起凤、谈瑾暨此役有功诸臣。皇帝在席上亲自把酒与谈瑾,陪宴的文武百官尽皆匍匐在地,庆功纪盛。

宴罢,谈瑾捧了御赐十大珍宝,志得意满的出得宫来,从官前呼后拥,打道回府,忽听得大街旁有人大呼:“小子,你这忘恩负义的狗贼!”

谈瑾吃了一惊,更听得声音颇为熟悉,侧头瞧去,只见一个矮胖子从屋檐下窜到街心,指着他破口大骂:“狗东西,你这千刀万剐的阉贼,白莲教待你不薄,你却去暗通朝廷,你出卖师父,杀害好兄弟,今日皇帝封了你做官做相,你荣华富贵,神气活现。你奶奶的,老子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在你阉贼身上戳你的十七廿八刀,瞧你还做不做得成九千岁?”

这矮胖大汉上身赤膊,浓眉大眼,神情凶狠,正是当年破庙之中要吃他的大邪。

谈瑾一呆之际,早有数十名亲兵围了上去。大邪从身后拿出大刀,待要抵抗,众亲兵一齐出手,有的伸刀架在他颈中,有的夺下他手中大刀,横拖倒曳的拉过,绑了起来。

大邪兀自骂不绝口:“狗东西,你这婊子生的阉贼,当年老子舍命救了你,真是瞎了眼,我对不起白莲教众仙家。老子今日就是不想活了,要让天下众人都知道,你这阉狗是卖友求荣、忘恩负义的东西,你……你……”

众亲兵打他嘴巴,他始终骂不绝口。

谈瑾急忙喝止亲兵,叫先拿下。

一名亲兵取出抹布,塞入大邪嘴里。

大邪犹自呜呜之声不绝,想必仍在痛骂。谈瑾吩咐亲兵:“将这人带到府里地牢之中,好生看守,千万别让他跑了,等一会我亲自审问。”

谈瑾回府后,先在地牢之中摆了酒席,然后叫亲兵押着大邪进来,谈瑾命人给大邪扣上几十斤的重枷,带其跪倒近前。

谈瑾端起手中酒杯,一饮而尽,含笑道:“两尸派大邪头,多日不见,你可好啊。”

大邪怒道:“什么两尸派?甚么好不好的?自从识得你这个阉贼之后,本来好端端地,也变得不好了。”

谈瑾笑道:“你且莫要动怒,让咱家敬你三杯酒,先消消气。咱家甚么地方得罪了你的,你喝了酒之后,再慢慢给我说来。”

大邪拖着重枷一跃而起,喝道:“我先打死你这阉贼再喝酒。”

举起重枷,呼的一声,迎面向谈瑾脑袋上砸去。

早有一名亲兵抢将上去,对准大邪的腰部一揣,左手向他重枷上轻轻一按,右手在他肩头拍了两下。

大邪登时半身酸麻,不由自主的又跪在当口。

他又惊又怒,使劲跳起,骂道:“阉贼……”那亲兵站在他面前,双手来回飞舞,抽了他几个大耳刮,又用脚踩住重枷,大邪抗拒不得,只得乖乖跪在地上。

第十四章 两连宗14

他又矮又胖,被枷锁所制,就像肉球一般蜷在地上,但是口气不减,大声道:“老子今日当街骂你这阉贼,原是拚着没想再活了,只是要普天下世人知道你这个不忠不义的卑鄙无耻……”

谈瑾奇道:“什么不忠不义?你不是两尸派的大邪吗?怎么又成了白莲教的人了?”

大邪道:“惺惺作态,什么两尸派,老子闻所未闻,少在那里装腔作势。”

谈瑾道:“你倒是说说,咱家做了些什么事情?”

大邪道:“师傅好心救你,你却药杀了他,阉狗昔日的恩情难道全然不顾吗?”

一说到“师傅好心救你”,谈瑾第一闪念便想到了妙峰大师,丢下手中酒杯惊道:“师傅?你说的是哪个师傅?”

大邪冷冷笑道:“阉狗,你忘性好大呀。”

正说到这里,忽听得门外亲兵大声说道:“圣旨到。司礼监掌印太监谈瑾接旨。”

谈瑾站起身来,迎到门口,只见一个太监人已笑吟吟的走来。

谈瑾向北跪下磕头,恭请圣安。

那太监待他拜毕,说道:“皇上吩咐,要提那白莲教的反贼亲自审问。”

谈瑾站起身来心头一凛,原来那宣旨太监竟然是谷大用,语塞道:“那……那个人么?我刚将他抓到地牢,正在详细审问……”

大邪在后面听的清清楚楚,猛力一跃而起,把桌子的碗盏全部掀翻,乒乒乓乓,在地下摔得粉碎,大声喝道:“阉贼,你的好日子到头了,今日我要见着了皇帝老子,就把你的老底给揭了,你想和我们白莲教撇清关系,做梦!”

谈瑾暗暗叫苦,心想:“这白莲教到底是什么东西都没有见过,这家伙到皇帝那里胡扯一番,指不定闹出什么事来,那时在破庙中也是这家伙想加害于我,现在还是他。”

谷大用叹了口气,把谈瑾拉倒一旁压低声音道:“公公,你对江湖上的朋友挺有义气,我也是很钦佩的。

可这些江湖人却都是些铤而走险的主,还是得提早除之,以免后患无穷。咱们走罢。”

大邪刚走到门口,谈瑾突然回头对着亲兵耳朵嘀咕了几句,那亲兵心领神会取出重枷,将大邪扣上了。

谈瑾寻思:“谷大用什么时候也进宫做了太监?回头定要找他说个明白,不过他提醒一点也没错,这斯若给皇上审了,问不到三句定要将我拖下水。今个落我手上,新仇旧恨一起算,要好好让他吃一吃苦头,方解我心头之恨。现在就去面见皇上,先下手为强。”

向谷大用道:“我要去求见皇上,禀明内情,可别让这粗鲁汉子冲撞了皇上。”一行人来到皇宫。

谈瑾听说皇帝正在乾清宫小憩,便即求见。

内侍太监把谈瑾领了进去。谈瑾磕过了头,站起身来。

皇帝道:“今日在大街上骂了你的那人,是你在白莲教同伙,是不是?”

谈瑾大惊失色,慌忙匍匐在地道:“皇上明见万里,万万莫要信了小人的谗言。”

皇帝道:“你和白莲教一刀两断,不再来往了,是不是?”

谈瑾不知是何意思,硬着头皮答道:“是。这个白莲教反贼,奴才恨不得剥他皮,抽他筋,食他肉。”

皇帝问道:“以后你白莲教的兄弟再找上你来,那你怎么办?”

谈瑾道:“反贼若是敢来,见一个杀一个。”

皇帝点了点头,道:“朕素来知道你的忠心,此次剿灭白莲教你忍辱负重,劳苦功高,如果都如你这般一心一意的为朝廷办事,朕就可以安心修习仙法,早日得道飞升了。”

谈瑾又惊又喜,跪下磕头,说道:“皇上修习仙法,长生不老,保我朝江山千秋万世,功盖寰宇,赶尧超舜,实是千古一帝也。”

皇帝点头大笑道:“你这狗奴才,虽然油尖嘴滑,但说的都是实话。今天骂街的那个反贼,朕就交给你审问,你可要把白莲教余孽铲除干净。”

谈瑾磕头道:“皇上英明,奴才一定不负皇上重托,把事情办得妥妥贴贴。”

皇帝打了哈欠,道:“没什么事情就下去吧。”

谈瑾赶忙磕头退出。

谈瑾出得乾清宫,兴奋的吹起了口哨,心道:“想不到皇上那里这么轻易就过关了,哈哈,大邪呀大邪,今个落我手里,可要好好的给你享受享受。”

走到长廊,一个太监总管迎将上来,笑道:“大哥,这次皇上召见赏赐不少呀。恭喜,恭喜。”

谈瑾抬头一看吃了一惊,失声道:“你是马永成?”

马永成微笑道:“大哥怎生开这种玩笑,才过了些日子就不认得了?兄弟吩咐我给你卖的珠宝,卖到现在,也有六七成了。一千六百万两银子的银票,回头我送到府上来。”

谈瑾猛听说这么多钱,丈二摸不着头脑奇道:“兄弟本领不小,卖什么这么多银子?”

马永成压低声音道:“不是,前些日子缴获白莲教宝藏么?”

谈瑾想:“这么多钱几辈子都花不完了,反正是天上掉下来的,管那么多干什么,先收了再说。”当即连声答应,哼哼哈哈道:“果真是咱家好兄弟,好!好!办的好!”

马永成忽然噗通一下跪倒在地道:“大哥,小弟还有一事请大哥相助。”

谈瑾赶忙道:“兄弟莫要见外,有什么事情尽管说。”

马永成哭道:“前几年小弟奉旨去围剿白莲教,中了歹人的奸计,被他们擒获,被那白莲教的反贼折磨的死去活来,那反贼有个头目叫‘王大邪’听说小弟娶了七房姨太太,便一刀……一刀……端了子孙根”说到此已经泣不成声。

谈瑾心想:“原来又是个寻仇的主。”一把将马永成扶了起来,说道:“不瞒兄弟,咱家也吃了这王大邪诸多苦头,差点给他生吞活剥,现在落在咱家手里,今个你就和咱家一同回去,来个有仇报仇,解解心头之恨。”

第十五章 两连宗15

马永成大喜立刻吩咐副总管在宫里值班,率了些亲信,簇拥着谈瑾回府而去。

到了地牢,谈瑾在大厅上居中一坐,马永成坐在一旁。

谈瑾命人将王大邪押了上来,大邪倒也硬气,见到谈瑾和马永成竟然不怕,大刺刺的站着,拾头向天,鼻中哼了一声,向谈瑾道:“阉狗,老子今天来到这里便没有想过出去,你要杀便杀,要剐便剐,老子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谈瑾怒极反笑,对着马永成道:“咱们来了这老半天,他不理不睬,可不是瞧不起人吗?”。

马永成强忍怒气,轻轻咳嗽一声,说道:“是呀,大人这厮死到临头还猖狂的很,自古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可不能便宜了他。”

王大邪一听声音好熟,这才低下头来,只见眼前坐着个体格英朗的俊汉,头发乌黑,容色憔悴不堪,仔细再看,这人年纪倒也不怎么大,只是怒容苦脸,眼角边都是皱纹,颏下没有胡须,再凝神一看,却不是马永成是谁?数年不见,俊俏少年竟然如此沧桑颓顿。

王大邪哈哈大笑道:“老子还以为是谁,原来是老子亲手阉掉的马公公,哈哈哈哈哈!”

马永成忍无可忍,抡起手中的茶碗就向王大邪头上砸去,他双手被缚避让不及,茶碗正中额头,只觉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谈瑾见了大叫道:“快,快给我弄醒他,要让这厮轻易死了就太便宜他了。”

几个亲兵赶忙打来一桶水往大邪头上泼去,他被冷水一激,还转过来,冷不丁睁开眼,瞧着站在身旁的马永成道:“你是谁?”

马永成吼道:“反贼,刚才不是挺撗的么,现在倒是欣欣作态起来了?”冲上前去左右开弓就是一顿掌掴,直打的大邪眼中金星直冒。

看见马永成在泄私愤,谈瑾也坐不住了,那了一根皮鞭照着大邪的身上就抽了过来。一边抽一边骂道:“反贼,你可认识爷爷我?”

大邪被鞭子抽的急了嗷嗷叫道:“我的妈呀,痛死了,小爷,认识爷爷,认识爷爷。”

谈瑾一听他说认识,旋即停下手中鞭子,道:“反贼,你睁大眼睛看看爷爷我是谁?”

大邪定睛一瞧,只觉魂飞魄散,惊叫道:“你,你不是那破庙里面的小厮吗?怎么会在这里?”

谈瑾哈哈大笑道:“狗贼,我道是你失心疯了,终于想起来了。你当时在破庙里面烧水磨刀,说要把咱家红烧清蒸来喂饱你,这些话还算不算数?”

大邪背上冷汗直流,心中不住打鼓:“不是我在庙里要吃他的吗?不知为何怎么变成这般田地了?现在冤家路窄,可要倒大霉了。”

却听马永成说道:“谈大哥,这反贼,当年可威风得很哪。当时在那白莲教的时候,对我说把咱家废了再放回去,就是要我给大哥带个话,叫你洗洗干净等着白莲教的人,他们杀到京城,扒你皮,抽你筋,喝你的血。”

王大邪心中暗暗叫苦,颤声道:“这位大人,请你高抬贵手。什么白莲教,您说的事,完……完全没有……”

马永成道:“咦,这倒奇了。谈大哥,刚才这反贼不是大骂兄弟,还说什么要杀便杀,要剐便剐,什么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什么的,怎么一下子就软了?”

谈瑾笑道:“想必是这反贼给你刚才一砸,给砸清醒了,这样甚好,这样甚好!你快给咱家想点手段出来,解解心头恨。”

马永成道:“锦衣卫有一手段,叫做“廷杖”。监刑官端坐午门西墀下,左锦衣卫使陪坐,军校百人执棍环立。施刑者每敲一杖即大喝一声,环立军校则应和一声。施刑者体力消耗可能不小,因而每打五棍就易一行刑人。杖而至死者,不乏其人;侥幸活下来的,实际上比死了还难受。”

谈瑾道:“此法太过普通,不够解恨,不够解恨。”

马永成道:“这东厂有一门手段,叫做‘红绣鞋’,这刑是用纯铁打造而成的鞋子,当要对犯人施加酷刑的时候,就会先把鞋子放入火中直到烧的通红,然后用铁夹子再把这双铁鞋取出来,然后让反贼光着脚套上被烧红的铁鞋,基本上穿上烧红的铁鞋双脚就不保了。”

谈瑾道:“此法太轻,还是不解恨!”

马永成道:“原来西厂有一刑罚名曰‘弹琵琶’,行刑时,犯人会被按在地上,行刑者会用刀尖来回波动犯人的肋骨宛若“弹琵琶”,这种方法下,犯人很快就皮开肉绽,而且五脏具伤、血肉模糊,更有甚者,会把犯人的琵琶骨一根一根的剃下来,简直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王大邪听到这里,再也支持不住,双膝一曲,跪倒在地,颤声道:“谈大人饶命!小人过去罪该万死,得罪您老人家。您大人大量,放我一条生路,小人知罪了,知罪了。”

谈瑾冷笑道:“当日你要把我做成肉汤的时候,可没想到今日罢?”

突然间大邪拼命一跃,双手使力,竟然将挣脱了重枷,一伸手夺过旁边的亲兵的佩刀攥在手中,转头向谈瑾道:“当年要杀你做汤,是我的主意,但白莲教什么的与我无关,今个落你手里,算老子倒霉。”

谈瑾对大邪一直十分忌惮,见到他狠霸霸的模样,不由得全身在往后一缩,颤声道:“你……你还想造反?”

马永成跳起身来,叫道:“来人哪!”便有十多名侍卫一起拥上,团团围住。

谈瑾见己方人多势众,这才放心,大声道:“这反贼在地牢这里,还敢行凶,给我捉活的。”

马永成应声道:“大家给我小心了,只要抓到活的每人重赏一百两。”

王大邪哈哈大笑道:“呸,小子还想活捉老子,老子可不想受你那罪!”说罢拿起刀就往脖子上抹去。

谈瑾见着大邪想要速死,心中好生后悔,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然一个箭步冲到大邪的面前,一把夺住大邪手腕道:“反贼,咱家的恨还没有消,你怎能如此轻易就死?”

第十六章 两连宗16

大邪怒道:“做梦,刀在我手里,还怕死不掉吗?”

这是几个亲兵和马永成也抢了过来准备夺刀,大邪惊恐至极,就怕被生擒活捉,拼了命的推开谈瑾,拿着刀“扑”的一下就往脖子抹了下去。

谈瑾见状,捶胸顿足,瘫软在地上,好不后悔,接着不由自主的嚎啕大哭起来。

忽听见“咕嘟,咕嘟”的声音,猛一抬头,仍然身处破庙之中,面前铁镬中的水已经快要熬干了,转身起来,又是一吓,只见大邪自己将一把刀插在自己的脖子上面。他惊魂未定,不敢去碰他身子,远远站在庙门一边观看。只见大邪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再动,隔了良久,看来真的已死,谈瑾自不敢放心,捧起块石头掷到他身上,见仍是不动,才知不是装死。

谈瑾愣愣的站在那里,猜不透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突然之间,鼻中闻到一阵奇特的香气,这才发现手上仍然攥着“漪兰仙决”那丝滑的锦帕。

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难道是这仙家宝物造出来的幻境?”

对着光仔细看那仙决,隐隐紫气环绕周围,哪有半点被烧的痕迹?谈瑾一阵狂喜,赶紧小心翼翼的把仙决揣到怀里,心道:“这宝物果然非同小可,须得好好收着,说不定以后还能飞黄腾达。”

他定了定神,回到殿中,先将大邪的尸身从里面里拉了起来,到外面挖个坑埋了。

只见他的衣服搭在木桌上,旁边放着一个布裹的小包,打开来里面有十来两碎银子。

谈瑾将小包背在肩上,坐在庙门口发呆,就这短短数日,他曾数度经历人生百态,大起大落,但此刻死里逃生,却又庆幸不已。

天空仍是乌云重重叠叠,大雨如注,心中却豁然开朗起来,但觉只须留得一条命在,便有无尽欢乐,无限风光。

他好奇心起,把手深入怀里,小心翼翼的把那“漪兰仙决”那了出来,只见那丝帕通透无比,再打开一看,左上角处绣着“漪兰幻镜,妙化无常”,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字迹,翻将开来,还是空空如也,什么字也没有。谈瑾瞧着那通透的丝帕,只觉其中蕴藏着一股吸引之力,令人不由自主地心旌摇动,神不守舍。

再将那丝帕翻转过来,忽然上面显现出一个貌美女子,那女子青衣罗衫,媚态百出,忽而左足点地,右足白色罗袜平伸而出,忽而玉手反在身后,左手抚胸,右手摸着脸颊骚首弄姿,一路看将下去,但见这女子的姿式越来越淫邪,花样变幻越来越快,到了后来只觉头晕目眩,目不暇接。

只得将丝帕再翻到前面,正面也出现了一个红衣女子,再向图中那女子脸上细瞧,见她满脸麻子,腰圆腿粗,舌尖从左边嘴角中微微伸出舔到右边的眼睛上,同时右眼张大而左眼闭着,脸上神情古怪无比。

他只觉这画十分恶心,心想:“两连宗的人都是妖人,这东西虽是仙家宝贝,但是总感觉邪里邪气,还是别去沾惹的为是。”

但这时他突然感到一股巨大的幸福涌了上来,是那么的温暖,祥和,全身充满力量,仿佛对所有人都有突然有了一种不可言喻的亲密感和同情心

回想过往那些两连宗的妖人也变的如此友善,以前遇到的所有人都是那么的温暖、安详,自己充满同情心爱情的感觉狂热的爱,仿佛自己变成了一个万人敬仰的侠士,每个人都和自己亲密无间,空中的雨滴“叮咚叮咚”竟如此的好听,悠扬。

外面的闪电就像彩虹一样,发出绚丽的光彩,明明丝帕上什么都没有了,竟不想就此便停,心中只想:“好罢,再看这么一次,下次不能再看了。”

渐渐觉得心旷神怡,全身血液都暖了起来,又过一会,身子轻飘飘地,好似饱饮了烈酒一般,禁不住手舞足蹈,口中呜呜呜地发出低声呼叫,脑中一昏,倒在地下,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过了良久良久,这才知觉渐复,缓缓睁开眼来,只觉日光照耀,原来大雨早停,太阳晒进殿来。

谈瑾一跃而起,只觉精神勃勃,全身充满了力气,心想:“难道这丝帕上“漪兰仙决”,竟有这般好处?不,不!这种邪魔歪道法门,一沾上身,说不定后患无穷。”想了一想,小心翼翼的将丝帕叠好放到怀里。

他整理一下衣衫,背起了十多两碎银布包大踏步的走出庙去。

谈瑾知道这一路回去说不定还会遇到两尸派的人马,但一时却也想不出甚么良策,只得捡一些荒僻的野道行进,一路走去,却也没有遇到什么人。

忽听得山歌声起,远远有十来名教头模样的人走来,谈瑾急忙一个箭步,躲入山旁的长草之中,待那些人走过,心想:“这几人看起来来头不善,弄不好还是两尸派的妖人,需不能和他们撞上为妙。”

又走了一段转上了大路,向乡人一打听,原来这地方叫做晋陵,离应天府还有十来日的路程,要想快点到,中途须得摆渡过长江。

谈瑾到了市集,取出碎银买些包子吃了,来到渡口,搭船过江,回想幻境之中坐拥千万家财,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前呼后拥,是何等风光。今日却又打回原形,孤单影只得独过长江,相隔不过几日,情景却全然不同了,真想在那梦中再也不要醒来。

渡船靠了南岸,谈瑾上得岸来,只听得喧哗叫嚷,人头涌涌,不少人吵成一团,跟着砰砰声响,好些人打了起来,谈瑾好奇心起,便走近去瞧瞧热闹。

只见人丛之中,七八条大汉正围住一个碧眼西域人殴打。那西域人青衣罗帽,却作明人家人装束。那七八条汉子赤足短衣,身边放着短秤鱼篓,显然都是鱼贩。谈瑾心想这西域怪人倒是第一次见到,稀奇的紧,正要凑上前去再瞧上几眼,只见那西域人飞足将一名壮健鱼贩踢了个筋斗,旁边人不住啧啧称奇,想不到这西域人还会武功?

这一来,谈瑾更要瞧个究竟了。

只见那西域人以寡敌众,片刻间又打倒了三名鱼贩。旁边瞧着的鱼贩虽众,一时竟无人再敢上前。

忽听得众鱼贩欢呼起来,叫道:“石老爷来啦,石老爷来啦!”

只见江边两名鱼贩疾奔过来,后面跟着一人。那人身着道服,步履颇为沉稳,打眼瞧去,便知是身有武功之人。

第十七章 两连宗17

向倒在地下哼哼唧唧的几名鱼贩望了一眼,说道:“番邦蛮夷,吃了雄心豹子胆,到我们长江渔帮的地界撒泼?”

他这几句话是向那西域人说的,可是眼睛向他望也没望上一眼。

那西域人竟然能听懂这石老爷的说话,结结巴巴的说道:“我……只是……只是来……来……买鱼,撒了……你的……什么泼?”

石老爷听他说话虽然结结巴巴但也听懂了,便向身旁的鱼贩问道:“这蛮夷来买鱼,干么打了起来?”

那鱼贩道:“这蛮夷胆大包天,尽然要买七彩虹鳟。我们已经告诉他了这七彩虹鳟,是疗伤灵物,无论如何都是不卖的。想不到这蛮夷横的狠,丢下一搭银票,动手便抢。”

石老爷转过身来,向那老家人打量了几眼,说道:“阁下的朋友,是中了两尸派的氲氤之术么?”

谈瑾在旁边一听,脸色变了,只听那西域人结结巴巴的说道:“我不知道……什么两……两尸派、三……尸派的,就是……拿……拿银子来买……买鱼,我给钱,你……你给鱼。”

石老爷冷笑道:“哈哈哈,真人面前说什么假话?正愁找不到你们了,今个竟然跑来自投罗网。”

那西域人脸色更是惊疑不定,隔了半晌,才道:“阁下……是谁……,难道,难道……”

石老爷更不打话,身形一起,伸手便向那西域人后颈抓去,行动极是迅捷。呼的一掌,便往他背心上击了过去。西域人回掌一抵,借势借力,身子已飘在数丈之外,抢过鱼篓,便准备疾奔。

石老爷大怒,喝道:“兀那蛮夷活腻歪了,跑这里来撒野。”

跟着左手一挥,向下的鱼贩道:“快给我拿下了。”

便在此时,只听见“得得得”马蹄声,循声望去两骑马自西向东,沿着江边驰来。那蛮夷面有喜色,道:“我家主人……亲自来啦。”

石老爷脸色一变,道:“什么主人?”

但随即又道:“主人便又怎地?我倒要看看谁敢到咱地头来猖狂。”

说话未了,两乘马已驰到身前。

谈瑾只觉眼前一亮,但见两匹青鬃马,神骏高大,气宇轩昂。左边那匹上坐着一个二十岁上下的青年男子,这男子容貌俊朗,长身玉立,一件薄薄的淡紫色缎袍更显英气逼人,右边那匹乘的是个少女,十五六岁的年纪,穿着一件素纱薄衫,身形苗条,言行嗔呢,相貌却极为俏丽。

端的是人俊马壮。

谈瑾一见这美丽的人物,不由得想起了李青君,心中暗道:“如果说李青君是美丽耀眼的话,那么这个女子就是另一种俏皮可爱了,两者各有千秋,却也难说高下!”

那青年男子向着西域汉子道:“向达,叫你到市集买些吃的?怎么耽搁这么久?”西域汉子道:“樊栎少爷,……找到了一条……七彩虹鳟,可是……可是他们偏偏不肯卖……”

樊栎一瞥眼见到地下鱼篓里的七彩虹鳟,说道:“嘿,想不到这小地方还有如此宝贝,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马鞭一伸,鞭丝已卷住那‘七彩虹鳟’的鱼篓,提了回来,向那少女道:“丽莎,你瞧,这‘七彩虹鳟’可是难得一见的疗伤圣药,要是给伯伯吃了,内伤很快便能治愈!”

丽莎拍手道:“那真是妙极,这下回去爹爹还不要好好奖赏我们。”话声甚是娇嗲可人。

石老爷微微冷笑,从后抽出一把铁浮尘,说道:“哪里来的小娃娃,跑到这里来放肆,这‘七彩虹鳟’是你们想带就能带走的吗?”

丽莎娇道:“凡事都好商量么,这位大爷,你行行好,出个价格,把这条鱼卖给我们吧?”

石老爷怒道:“什么大爷、小爷的,快把鱼交出来,不然老夫不客气了。”

樊栎听了石老爷之言,脸上登时如罩了一层严霜,提起马鞭,向他劈头打落,石老爷举起浮尘便来抵挡。不料那公子的马鞭突然变相,撗抽过来,招数变幻,直攻对方中路。石老爷也将浮尘一变,想缠住马鞭。

这马鞭竟似是一条银蛇,倏的缠住他的腰部,石老爷朝后奋力一跃想要挣脱。那公子猛的一松手又将鞭子收了回去,石老爷失去重心,跃在半空,此时根基全失,只听得“咕咚”一声,水花溅起老高,直挺挺的摔入了江中。

众鱼贩大声呐喊,七八个人冲了上来,意图救援。

丽莎拍手大笑,挥鞭冲入鱼贩群中,东抽一记,西击一招,将众鱼贩打得跌跌撞撞地四散奔逃。鱼篓鱼网撒了一地,鲜鱼活虾在地上乱爬乱跳。

那些掉到江立的鱼贩,从水上探头出来,污言秽语地乱骂,却也不敢上岸再来厮打。

向达提起盛着七彩虹鳟的鱼篓,打开盖子,结结巴巴的说道:“樊公子请看,的……的确是七彩虹鳟。”

樊栎喜道:“真有你的,这次咱回去立的是头功。”

忽闻得远处一个声音说道:“哪里来的小儿,休在本座这里放肆。”

那声音如洪钟,显是内力极其浑厚。樊栎赶紧回过头去,见枯瘦老者,穿着道袍腰跨玉带,那道袍金丝穿着,极尽华贵。樊朔脸色一变,倒吸了口凉气失声叫道:“是玄玑子!”

樊栎心知不是玄玑子的对手,抬手从腰间取出一把如意珠便向玄玑子头上掷去,本打算趁玄玑子躲避暗器的时候,策马而逃。

哪知玄玑子全不闪避,珠子离他的头颈尚有尺许,玄玑子猛喝了一声:“着”,珠子被玄玑子真气反震又朝樊栎飞了过来,他猛觉腰部一麻,已被暗器打中了穴道,整个人软软地垂在马上。

玄玑子身形如风,欺近身来,一掌将樊栎推落下马,左腿一抬,竟在平地青鬃马,旁人上马,必是左足先踏上左镫,然后右腿跨上马背,本来左腿上马就非常别扭,但玄玑子就这么左腿一抬,便上了马鞍,左手一挥提了‘七彩虹鳟’的鱼篓纵马向丽莎驰去。

丽莎听得樊栎惊呼,当即勒马。

樊栎心中大呼不好叫道:“老淫道来了,快跑!”

丽莎微一迟疑,掉转马头,玄玑子已骑了樊栎的马追到。丽莎见玄玑子栖到近前,抡起手中长鞭,向他头上甩去,玄玑子见到丽莎,怔了一怔,哈哈大笑道:

“小美丽,咱俩就是有缘,看样子本座今天是非要收你做徒弟不可了!”手指凌空一弹,真气便冲了她的穴道。

丽莎鞭子抡到半空,陡然间全身无力,拿捏不住脱手而出,心中又惊又怕,忙要跃下马来,突觉腰上又是一麻,双腿已然不听使唤。

第十八章 两连宗18

玄玑子右手一抬将丽莎提到自己的马上,回身朝还在江中的石老爷喊道:“长江渔帮的兄弟,今日本座偶遇座下失散的徒儿,现要和她叙叙旧情,就不久留了,下月初二你们去东厂交差,就说你们上供给万贵妃的‘七彩虹鳟’本座代收了,他们自不会难为你们。”

左手牵住缰绳,双腿一挟,便一溜烟的朝东南方向去了。

长江渔帮的人大喜,在水中呼喝道:“恭送玄玑真仙移驾!”

樊栎躺在地下,双手锤地,歇斯底里大叫:“丽莎,丽莎,这可如何是好?”眼睁睁瞧着丽莎在自己手中被玄玑子掳去,要是给叔伯知道了,后果简直是不堪设想,可是他全身酸软,竭尽平生之力,也是动弹不了半分。

但听得向达在后面结结巴巴大叫大嚷:“快……快……捉……捉拿妖道啊!”“来……来人呀!”哪还有半分用处?

本来在旁边看热闹的人群被这一打一闹也乱做一团,谈瑾趁乱挤到樊栎的青鬃马旁,伸手朝马鞍里面一抓,触手之处,却是一大包银子,谈瑾大喜心道:“好家伙,前世修来的福分,不拿白不拿。”趁人不备,跨到马上,一扯缰绳,也朝着东南方向跑了开去。

丽莎被玄玑子载在马背上,一边哭一边叫:“呜呜呜……放开我……放开我,你这个丑八怪,臭老头,谁要做你的徒弟了?我爹爹……呜呜呜……他要知道你这样对我,一定会把你大卸八块的……呜呜呜……快放了我……呜呜呜!”

玄玑子听得实在不耐烦了,伸过手来点了她哑穴,这么一来,丽莎不说话了。

玄玑子骑在马背上,只觉这小姑娘气若游兰,心中荡漾不已。低头不住打量丽莎的身形面貌,嘻嘻赞道:“小美丽,怎生的如此标致,真是捧手心怕碎了,含嘴里怕化了,让本座好生为难呀。”

转过头来又道:“不怕,不怕,本座回去带你双休,到时候让快活起来魂飞天外,你就知道本座的好了。”

丽莎嘴巴虽哑,耳朵却是不聋,只听的又气又怕,已经感觉魂飞天外了。

玄玑子纵马一路向东南方向行走,尽拣荒僻之处驰去。行到向晚,到了山坡上一处茅草搭成小酒馆,玄玑子仔细打量一下,见地势荒凉,四下里既无行人,也无其他房屋,显是废弃的。

当下进去将丽莎从马背上抱下,放在地上,进去之后再将马牵到一株大树之下,系在树上。

他色眯眯的把丽莎上上下下地打量片刻,笑嘻嘻地道:“妙极!妙极!玄化初辟,洪炉耀奇,铄劲成雄,熔柔制雌。铸男女之两体,范阴阳之二仪。小女子细眼长眉,啼妆笑脸。皓齿皦牡丹之唇,珠耳映芙蓉之颊,实是双修之尤物也!”

接着盘膝坐定,调匀气息开始闭目运功起来。

谈瑾骑着青鬃马一路小跑,天色渐渐黑了下来,耳听得山间松风如涛,夜鸟啾鸣,偶一抬头便见到山坡的茅草屋,谈瑾一惊,心中不由得怦怦乱跳,自言自语道:“这不是来时的那个‘三碗不过岗’的草屋吗?怎么又回到这里来了?”

斜过头去仔细一瞧,见到门口系着的青鬃马正在吃草,谈瑾恍然大悟,原来这两马是一对,这马定是寻着气味追过来的。

他找了一处隐蔽的地方把马系了,悄悄的潜到草屋的近前,透过门缝看见丽莎的露出的纱衣,再转眼望去,但见玄玑子神色俨然,头顶雾气缭绕,用功正勤,正在入定。

眼见玄玑子凝神闭目,全心贯注,谈瑾心想:“这老怪物显然是个邪淫之徒,他掳了这姑娘来,肯定是凶多吉少。

如此花容月貌的可人儿,给这老怪物糟蹋了,岂不是可惜?我若乘着他练功入定之际,悄悄的去救了这姑娘,轻则要重金酬谢,往重了说以身相许也说不定。”

但是又觉此举十分凶险,犹豫了半天,冷不丁的门口的青鬃马仰天长啸一声,谈瑾直吓的差点背过气去,稳了稳心神再看那玄玑子,竟然没有丝毫反映,这才想到每逢高人吐纳运功的时候,耳聋目盲,五官功用齐失,只要这老妖怪在练功,自己救这美人,他也未必知觉。

他憋了一口气,蹑手蹑脚的慢慢挪到丽莎的旁边,玄玑子果然并未知觉。低下头来,只见夕阳的余晖正好照射在丽莎脸上。

她睁着圆圆的大眼,脸上露出恐怖惊疑的神色。谈瑾顾忌蠢样子,不敢大声出气,当下打了手势,示意自己前来相救。

丽莎自被玄玑子掳到此处,心想落入这丑八怪臭老头的魔手,以后只怕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苦于穴道被点,别说无法动弹,连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她被玄玑子放在这破草屋的地上,什么蛇虫鼠蚁早就钻到衣服之中,还有的兀自在脸上爬来爬去,真是又难受又想哭,这时忽见有个人偷偷摸摸地爬将过来,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人,但看情形显然是来救自己的,心中是一个喜极而涕,但想到玄玑子就在旁边,不由心蹦蹦直跳。

谈瑾连打手势,示意救她,丽莎“砸吧咋吧”眼睛表示知道了、谈瑾伸手拉她坐起,手指大树边的马匹,意思说要和她一齐上马逃走。

丽莎全身软软地全然做不得主。谈瑾微微一使力,将她抱在怀里准备悄悄走出屋门,突然玄玑子一动换了个姿势,两人只吓得魂不附体,所幸还未醒来。

谈瑾被这一吓,哪还顾得其他,只抱得丽莎拼了命奔下坡去,来到刚才自己藏马的地方,把丽莎扶在马前,自己坐在后面,不管他东西南北,拼了命的奔,只听得耳边风呼呼作响,待到马走乏了这才找了个空处停了下来。

谈瑾将丽莎放下马来,说道:“姑娘,我得先设法给你解了穴道,得罪莫怪。”

第十九章 两连宗19

但是他又不明点穴解穴之法,只得又道:“姑娘,你可知被点中是什么穴道,怎么解?”指着她身上各处部位,盼她以眼色指示,何处能够解穴。

丽莎见他伸手向自己全身各处东指西指又看他长相平平,心中不悦:“要是玉树临风英俊的小侠救我也就罢了,偏偏是给这么个贼眉鼠眼的家伙救了,穴道也不解,看样子功夫也不怎么样,这青鬃马多半也是趁乱偷过来的,我只要身子能动,立刻便骑着马走了。”

谈瑾见她神色古怪,心想:“多半她是感激我,又苦着说不出来。”

眼前除了解她穴道之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当下伸出手去,在她腰部轻轻推拿了几推。

这轻轻几下推揉,正碰到她的笑穴,丽莎只觉全身麻痒难当,苦于说不出话来,只得瞪大眼睛望着他,意思是你按错地方了,快快住手。

谈瑾见她有反应了,以为穴道对了,只差了点力道,便更加使力朝腰部点去。丽莎哪受过这般苦,只觉全身酸痒难当,气苦已极,惊怒之下,数次险欲晕去,见他提起自己手臂,还要再退,一口气塞在胸间,呼不出去。

谈瑾将她双臂一提,正要再推,丽莎胸口这股气一冲,哑穴解了,怒喝道:“哪里来的蠢猪?放开我!别碰我,快滚!”

这一下呼叫突如其来,谈瑾大吃一惊,双手一松,将她摔在地下,自己站立不稳,一摔之下,压在她身上。

丽莎差点没有气晕过去,突然觉得全身一松,竟能动弹,猛飞起一脚,正中谈瑾下身。这一脚踢来,事先竟没半点征兆,谈瑾正压在她身上,却哪里避得开?他刚摔了一跤没有反应过来,下身上突然给重重踢了一脚,登时觉得七荤八素,只痛得他“啊”的一声,滚到一旁,蜷缩一团。

口中呜呜惊道:“你……你……”

丽莎俯身站起,见他口吐白沫,狼狈如狗,噗嗤笑道:“你这臭小子,我踢一脚竟然避不开,功夫脓包之极还跑来救我?”说着就翻身上了马。

谈瑾大怒,泼口骂道:“贱蹄子,你就是这样恩将仇报的吗?”

丽莎骑在马上咯咯笑道:“怎么?踢一下就受伤了?痛得厉害么?”

谈瑾余气未消,忿忿道:“放心,老子没事。”兀自站起来拍了拍身上泥土。

丽莎笑嘻嘻从指着谈瑾道:“没事,还不快给到前面去探路。对了给那丑八怪捉了这长时间还没有喝水,你先去给我弄点吃喝来!”

谈瑾眼见救着的这个娇滴滴的小女孩,竟然在自己面前有模有样的颐指气使起来,不怒反笑,奇道:“妹子?你是不是给那丑八怪捉的时间久了,脑子糊涂了?凭什么我又要给你探路,又要给你弄吃的?还不快从我的马上下来,不然惹了哥哥不高兴,就不好办了。”

丽莎一双弯弯的眉毛蹙了起来,说道:“你不听我的话吗?”

谈瑾奇道:“为什么要听你话?你又不是我妈。”

丽莎突然叫道:“不听话就找打!”从马上凝空跃起,飞起一脚,又向谈瑾踢来。

谈瑾侧身闪避,她这一脚就踢了个空。她“噫”了一声,骂道:“丑东西,还敢躲,今个就陪你玩玩,看招。”

握起两个粉拳,向谈瑾胸脯打去。

谈瑾叫道:“有点意思!”

举手一格,转腕侧身,在她背上轻轻一推。丽莎站立不定,向外跌了几步。

谈瑾嗤的一声笑。

丽莎恼羞成怒,骂道:“死家伙,笑什么?”

趁他不备一伸手,点住了肩胛穴,谈瑾心中大叫:“不好,点中穴道啦!”一交坐倒,目瞪口呆,就此不动。

丽莎又惊又喜,一把抓住了左他耳朵,扭了喊道:“臭家伙,看你还听不听本小姐的话。”

谈瑾心中懊悔:“怎么如此大意,着了这小女子的道。”,现在被她制住,只得任由她把耳朵扯来扯去。

丽莎见他不吭声,又把他右耳朵扯起来,大呼小叫道:“看起来这么像铜铃?”

谈瑾忍无可忍道:“好啦,快放手,你要干什么,我全听你的便是。”

丽莎道:“你这以下犯上的狗奴才,今日给我拿住了,岂可轻易放手?先吃我一记石勾拳再说。”

伸出粉拳,在他胸口和小腹重重锤了几下。

她哪会什么拳法,这几下自然是胡乱锤打一气。

谈瑾大叫:“我的妈呀,死啦!”张口结舌,就此不动。

丽莎大惊,轻轻踢了他一脚,谈瑾丝毫不动。

丽莎喝道:“起来!”

谈瑾仍是不动。丽莎还道自己误打误中,当真把他给打死了,吓得脸色惨白,慌忙提足在他后腰一踢,解了他的穴道。

谈瑾心中暗笑:“小蹄子解了我的穴道,这牌就要你好看。”

当下“啊”的一声,跳了起来,说道:“小妹纸,你的点穴本领当真高明,只怕连那个玄玑老怪遇到你也要甘拜下风。”

丽莎吓了一跳,大叫道:“你不是晕死过去了吗?”

谈瑾哈哈大笑说道:“凭你这点微末功夫,别说是人,就是只鸡也打不死的!”

丽莎怒道:“你装死!耍无赖,你等着!”翻身上马一扯缰绳朝着林子便走。

谈瑾见这小女子一言不合说走便走了大惊失色,心道:“奶奶的,我千辛万苦把这小妮子救了,原还指望她报恩赚她一笔,现在非但人跑了,还折了马和马里的银子。不好,没有马这一路怎么去应天府?”

想到这,赶忙朝着那马行进的方向奔去。那马是匹好马,谈瑾跟随着脚印,走了大半个时辰,却也没有见到半点踪影,谈瑾只觉又渴又饿,来到来到一处空地歇息了下来。他坐在草地上呆呆的望着参天大树,心中大骂:“这个没良心的贱蹄子,早知道就让她给那个玄玑老怪撸了去自身自灭,那才叫一个痛快。”

转念又想:“但听她口气,似乎又不是有心与我放对,可是哪有这般没心没肺的?是了,她是有钱人家的千金,压根儿就没把别人当人,人家死了好,活也好,她只当是捏死一只蚂蚁。”

越想越气,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就狠狠的朝地上砸去。

第二十章 两连宗20

那石头刚落到地上,只听见娇嗲的“哎呦”一声,谈瑾一愣,心道:“怎么这石头会说话?”循声望去,原来前面的参天大树上,丽莎笑吟吟的坐在树冠之上。

谈瑾一见是她,气更不打一处来,叫道:“你怎么说走就走,马了?马到哪里去了?”

丽莎娇声道:“马?什么马呀?本小姐没有见到过呀?”

谈瑾吐了口吐沫道:“呸,少在老子这里装傻充楞,快把马找出来逃命要紧,你别不识好歹,一会儿玄玑老怪找过来把你先奸后杀我可不管。”

丽莎捂住嘴巴咯咯笑道:“你说那个老怪物?我可不拍,说不定现在已经被我爹爹的人追上来捉回去了。”

谈瑾道:“今个算老子倒霉,救了你这个祸害。你爹厉害,那你就在这里等你爹吧。”说罢转身离去。

突然之间,只听见呼的耳边一阵风声,接着嘭的一声,头顶一阵剧痛,就此人事不知了。

待得醒转,睁眼只见丽莎笑吟吟的拿着一个大树棍叉腰而立,说道:“窝囊废的,学武之人,讲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我打你这一下,你就防备不住,这要是那个臭怪物来了,还不是手到擒来?”

谈瑾道:“我……我……”只觉头痛欲裂,才知适才她从树上跳下来一棒子打倒自己的头上。

丽莎一摆手中的大树棍,喝道:“你刚才不是说‘凭你这点微末功夫,别说是人,就是只鸡也打不死吗?’这下我倒要试一试,看看能不能打死。”呼的一声,又是一木棍打在他腿上。

谈瑾“啊”的一声,跳起身来,哪知道双手不知什么时候被捆住了。只好抬胳膊格挡,喀喇一响,臂骨险断。

丽莎这一下使力太重,震得虎口剧痛,大怒之下,叫道:“小贼还敢格挡?”

抽出树棒砰的一声,重重的打中了他右颊。

谈瑾只觉前金星乱冒,踉跄几步,心中暗叫:“不好老子今天要休!”

只听得脑后风声劲急,大骇之下,身子急滚,砰的一声,木棍打在地下。

谈瑾叫道:“好汉,好汉饶命!不要再打了!不要再打了!”

丽莎大喜,举着树棒笑道:“知道本小姐的厉害了吧?”

谈瑾只觉全身疼痛,连连告饶道:“哎呦,哎呦,知道了,女大王,女好汉,你真厉害!”

丽莎见他叫自己女大王,心中高兴咯咯笑起来,说道:“这个女大王,听起来霸气,我喜欢,以后你就叫我丽莎大王我便不打你了,你叫什么?”

谈瑾道:“小的姓谈,单字一个瑾。”

丽莎撅起嘴道:“什么谈什么瑾,太拗口了,我以前养的狗叫大黄,你就叫阿黑吧。”

谈瑾听说给他起了个狗的名字,大为光火,怒道:“什么阿黑,阿白?别给老子瞎起外号!”

丽莎怒骂:“什么?臭阿黑,丽莎大王给你起的名字敢不要?我看你又是皮痒。”

举起树棒就要往他小腹上砸去,这一下风声劲急,谈瑾大骇之下,赶忙又是一打滚,心念急转:“这小蹄子不是发癫就是发狂,这样下去非要打死不可。啊,是了,好汉不吃眼前亏,权且假意顺着她,再伺机报仇!”

赶紧打喊道:“大王,大王,阿黑,阿黑这个名字好,我喜欢,喜欢的紧那。”

丽莎用木棒指着他道:“那你到我面前来。”

谈瑾满腹狐疑,又不敢不从,只得硬生生的走到她面前。

丽莎用左手揪着他的耳朵老长道:“你叫什么?”

谈瑾道:“阿黑!”

丽莎笑道:“对了,对了,这样才乖。”

谈瑾心道:“去你大爷的。”

丽莎见他说话时眼神闪烁,猛的又把他的耳朵拽的老长道:“看你的样子,是不是口服心不服呀?”

谈瑾耳朵被扭得生疼,冷不丁的“哎呦”叫了一声,心想怎么还来呀,赶忙叫道:“大,大王,我服,服了,口服心也服,连脚底也服。”

丽莎被他这么一逗“噗嗤”笑出声来,这才松了手。

谈瑾霎时间只觉天旋在转,一交坐倒,心想:“哎哟妈呀,怎么碰到个疯子,就这样再来这么个几天,还不死她手里。

他大爷,哪里冒出的鬼丫头,真是晦气?”想到还有两尸派和玄玑子在后面追踪,心下又是惊惧又是恐慌,挣扎着把手中的绑绳弄了下来,一看原来是自己的裤带,又复系上,只觉筋疲力尽,便找了一个角落一倒,不知怎么就睡着了。

这一觉直睡了一个多时辰,醒转时天色已到傍晚,马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正在吃草,丽莎依偎在旁边小憩。

谈瑾只觉全身到处疼痛,忍不住呻吟,站起身来褪去上衣瞧了瞧,全身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心中暗骂:“鬼丫头,下手这么狠,老子一定要加倍奉还给你。”

眼见丽莎睡的正熟,蹑手蹑脚的走到她旁边,他跳将上去,猛的将她推到地上,丽莎一声呻吟,醒了转来,慢慢支撑着站起,骂道:“死阿黑,你……你敢以下犯上?”

谈瑾一听“阿黑”两个字,顿时火冒三丈,伸手拍拍两个耳光,当胸一拳,右足横扫,丽莎当即跌倒。

他跳将上去,倒骑在她背上,双拳使如擂鼓,往好腿上、背上、屁股上用力打去,叫道:“贱丫头,小蹄子,老子打死了你。”

丽莎大叫:“哎呀,哎呀!你敢打我,我爹知道杀了你,把你大卸八块。”

谈瑾心中一寒,便即住手,转念又想:“打也打了,横竖都是一死,索性便打个痛快。”挥拳又打,骂道:“死到临头还嘴硬,老子现在就成全你!”

打得几下,丽莎突然不动了。

谈瑾大奇:“我就打她这么几下,难不成就死了?”

一摸她鼻子,竟然没有了呼气,谈瑾丈二摸不着头脑,只怕她突施诡计,拍拍拍四下,左右开弓,连打她四个耳光,喝道:“你玩什么花样,老子才不上当呢。”

丽莎身子软哒哒的,一声也没有吭,谈瑾心中大骇,心想:“她要是就这样给打死了,不就成了杀人凶手了吗?看她这样就知道家大业大,这不是平白又多了个强敌,怎生是好。”

想到这怒气大减,然而还是怕她装死,于是依样画葫芦,解下她腰带,将她双手绑住,这才站起身来,呼呼喘气。

忽听远处有风声响动,谈瑾一惊,心道:“难道有人追上来了?”侧耳倾听,隐隐听到北方山道上有马蹄之声,已经不远,连蹄声也是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第二十一章 镜中月1

谈瑾心中慌乱,赶紧跑到丽莎面前摇了几摇,喊道:“有人来了,快醒醒,快醒醒。”

但是仍然没有反应。这时马蹄声越来越近,忽然丽莎一股脑的起来,跳到一旁提高嗓子,大声叫道:“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那十几骑乘客听到声音,立时勒马转头。

一个男子大声呼道:“表妹,表妹!”正是樊栎的声音。

丽莎闻声大叫道:“快,快来人抓臭怪物的淫贼弟子呀,快到这里来捉小淫贼……”

谈瑾给她这么一唬,只吓得魂飞魄散,心中大叫:“不好,又上当了,再不跑,老子就要归位。”一个箭步跳上青鬃马,管他三七二十一,拉了缰绳夺路便逃。

那十几骑人,到了近前纷纷下马,救了丽莎之后,兵分两路超谈瑾追来。

谈瑾只听见身后风声呼呼喝喝,有人朗声说道:“淫贼,休跑。”

又有声音道:“天山派第四代大弟子在此,还不快下马受死!”

其余人挺着长剑,纷纷呐喊:“杀了小淫贼!”“为江湖上除一大害!”“这等淫贼,必须要大卸八块。”

斜眼向后面瞧去,只见敌方人多势众,最前面的两人各提一把明晃晃的武器,更显得狰狞凶恶。

谈瑾见了这等阵仗,吓得魂不附体,寻思:“这些人都当我是淫贼,我便有一百张嘴,也是分辩不得。只要被他们逮住,定难以活命。”

待跑了一阵,樊栎的人马已经追到距离二十余丈左右,两条汉子并肩冲了上来,一使长矛,一使单刀。

又冲了数丈,那使刀一催马,已经率先抢到了谈瑾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大声呼喝,就待同时攻上。

忽然前面“叮当,叮当”銮铃响动,原来是一长票黑衣回人商队,谈瑾大喜心想:“救星来了”,谈瑾纵马一跃便向那黑衣黑帽人商队冲了过去。

刚到近前,一支弩箭从商队中射了出来正中马眼,马“嘶”的长啸一声,朝侧边便倒,谈瑾只觉下跨一送,甩了出去,在地上滚了几滚,站起身来慌忙躲入黑衣人的商队之中。

这时奔在前面的七八骑已经杀到,眼瞅着谈瑾躲了进去,将马头一拨,立在商队的前面,为首一人把明晃晃的刀摆在胸前,叫道:“兀那商人,适才有个小淫贼跑入尔等的队伍之中,你们速速闪开,让我们捉拿开去,刀剑无眼,休要伤尔等性命。”

黑衣商队被他们一阻,不约而同地立定了脚步,月光之下,但见这八骑横刀而立,好不威风。双方相对片刻,猛听得一声呼喝,两个黑衣黑袍的武士并肩冲上前去,一推一拉,还不待这几骑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排到两旁,商队人马更不答话,眼见道路畅通,便又继续行进起来。

八骑人马大怒,有人说道:“这黑衣人商队看起来古古怪怪,定不是什么良善经商之人,八成就是给这小淫贼作接应的,我河东双绝就先来会会他们!

话没有说完,就有两骑冲上数丈,一人使刀一人使枪,分别绕到了当前两个黑衣武士的两旁,两人一左一右,大声呼喝,同时攻上。

左边的黑衣武士一侧身,避过大刀,身子左右闪动,抱住马的一侧,“喝”的大吼一声,连人带马举了起来,如同扔杂物一般甩了出去五丈开外。右边的武士突然间左手抓住枪头,一抬手已将那使抢的人反举了起来,右手对着马头就是一拳,马长嘶了一声,口吐白沫倒地不起。顺手一挥,持枪的人反甩出去,又砸倒了几骑人马。

剩下的人齐声惊呼,向后退了几步,但见两个武士浑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众人虽然惊骇,但敌忾同仇,叱喝声中,四个人从马上跳了下来,分从左右攻上。那两武士向后就走,四人大声叫骂,发足追赶。只追出数丈,两武士忽地停步,回身急冲,几人微一迟疑,三拳两脚,霎时间便又被打倒。

谈瑾躲在商队之中,见这黑衣商队只出了两个武士,顷刻间打倒六骑人马,武功之诡异,手法力道之大,实是不可思议,心想:“这般打法,追杀我的人马,不用片刻间便能打发了。还得乘乱逃了才是?”

忽听得一女孩的声音叫道:“快,快,活住小淫贼,重重有赏。”正是跟着后面的丽莎等人赶到了。

樊栎坐在丽莎身旁,用马鞭指着黑衣人的商队道:“谁能最先抓住小淫贼,我再赏他白银一千两。”众骑一听此言,纷纷翻身下马,什么武林规矩,早都抛到了九霄云外,提着兵器就准备往黑衣人商队奔去。

便在此时,西北方鞭炮鼓声大作起来,只见一群人伴随着乐声急步过来,那声音极其混乱,有唢呐、有喇叭声其中还夹着锣鼓,就像一盘菜里加了油盐酱醋茶糖各种调料,五味杂陈。

众人停住脚步心想:“是玩杂耍的来了?”

乐声渐近,来人飞跑近前便即停住,齐声大喝道:“天山弘教霹雳普济甘霖掌无量威力紫汲真人法驾降临中原,尔等凡夫俗子,还不快快上来跪接磕头!”

话声一停,“噼辣啪辣”几声鞭炮响起,喇叭、唢呐紧随其后,接着锣鼓喧天、钟鼓齐鸣,好容易乐声止歇下来,数十人齐声唱道:“恭请天山弘教霹雳普济甘霖掌无量威力紫汲真人弘施大法,拯救黎民于水生火热,降服各路妖魔鬼怪于弹指一挥!”

谈瑾心道:“造化、造化,管他是不是来做杂耍的,正好趁机开溜。”

趁着乐声大作悄悄躲到一块大石后探出半个头张望,只见十来个人一字排开,前面几个人举着木牌上面写着“回避”“肃静”,后面的人各手执各种这样锦旗,有长有短,花花绿绿的大为显眼,远远望去幡旗上绣着“乾坤无量”、“霹雳无敌”、“妙手丹心”、“天下无两”等等字样。

接着又是喇叭锣鼓大响,一个锦衣道士缓步而出,他身后数十人列成两排,和他相距数丈,跟随在后。

真人手中持一柄银丝浮尘,夕阳的余晖映衬在脸上,熠熠生辉,但见他发髻上插着宝石发钗,身着华丽锦服,腰缠五色宝石玉带,面容枯瘦,不怒自危。

樊栎丽莎两人不约而同,大吃一惊,心中暗叫:“这不是玄玑子,还能是谁!”

樊栎指着那真人,大声呼喝道:“别管小淫贼了,快,快,先杀了这老淫贼。”

第二十二章 镜中月2

众人本已经下马,一听此言,刷的一声同时拔出长剑,飞身向真人方向疾刺而出。

真人的向后便走,当前的四人,发足追赶,只追出数丈,真人忽地停步,回身急冲,浮生闪动,几人兵器已然脱手。略一迟疑之际,真人凌空连拍四掌,霎时间便倒了下去。

后面数人,见他顷刻间连挫四人,武功之高,手法之快,实是不可思议,急忙把剑一并,摆开剑阵,精光一闪,向真人疾刺而出。

眼见便要刺中,但听得叮叮当当,刀剑相交之声密如联珠,只一瞬之间,便已相撞了几十余下。

华山派武功平平,但是剑阵却有不传之秘,这些华山弟子百忙中不及细想,顺手使出来的便是看家本领“三打寒芒剑阵”,几人将长剑舞成一片光屏,挡在身前,此刻性命在呼吸之间,真人的拂尘来得迅捷无比,哪里还说得上见招拆招?只是自管自地照式急舞,真人连攻数十拂尘,居然尽数给他们挡了开去。

真人眼见拾夺不下,猛地里一声大吼,右手仍是拂尘挥舞,左手却空手往剑弧中抓去。

几人大吃一惊,加快挥剑,只盼将他胳膊卸下,不料他左手刚触碰的剑阵,一股寒气催将而出,众人只觉手中兵器锥心刺骨,拿捏不住,纷纷掉落。

那真人面色微微一变,“喝”的一声叫,再次拍出左掌片刻之间,众人纷纷倒下。

只听得真人身后众人又齐声大唱起来:“跳梁小丑,自不量力,螳臂当车,徒增笑尔,师傅功力,天下第一,全无敌!”

接着锣鼓唢呐又吹奏了起来。

丽莎见势不妙对樊栎道:“老**太厉害,樊哥哥我们快走,”。

那真人随着乐音忽左脚往地上一点,飞身已经站到樊栎和丽莎的马前,说道:“看见你本座还不下跪迎接?”

丽莎道:“呸,你是什么玩意?我不喜欢老头,才不要和你这丑八怪男女双修了!我爹爹就是大名鼎鼎的辽东三卫的沈从文,你识相的就不要为难我们,否则叫我爹爹知道了,没有你的好处。”

真人“咦”的一声面露不悦之色,说道:“小小年纪,口出狂言,今个本座就替沈从文好好教训教训!”衣袖一抚,一股劲力激射过去,只听“咚咚”两声,两人同时落下马来。

丽莎眼见真人如此厉害,心中暗想:“此人实在乖张的紧,现在在他手中,跑也没用,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我先阿谀奉承他一下,保命要紧。”

赶忙跪地磕头道:“真人爷爷法力无边,果然名不虚传,小女子刚才胡说八道,真人爷爷大人不计小人过,求求你放了我性命,会有大大的好处。”

真人微微一笑,说道:“放了你有什么好处?”

丽莎把香肩一耸摆出销魂的姿势道:“自然是那个……那个……”

他话未说完,在一旁的樊栎忽然正色道:“真人法力无边,能和真人双修乃是前世修来的福分,我等肉眼凡胎,辜负了真人的一番美意,这是一错。真人法驾降临中原,我等没有跪迎圣驾,失了礼数这是二错。适才出言不逊,让真人动手教训,脏了真人的圣手,这是三错。”

说完煞有介事的叹道:“跳梁小丑,自不量力,螳臂当车,徒增笑尔,徒增笑尔啊!”

真人听罢面露喜色,说道:“到底还是我派的传人,颇有慧根,孺子可教呀!”

丽莎在一旁暗暗发笑:“如此公然撒谎,荒诞不经的话竟然大大受用,阿谀奉承是吧,我说第二,还有谁敢说第一?”

猛的咬了口舌头,强忍巨笑,爬到真人脚边,冷不丁的大哭起来:“爷……爷!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中原武林有谁人最为英雄了得?当然是爷爷,不不‘英雄’二字,不足以形容爷爷的高人侠士,须得称‘仙侠’、‘圣人’、‘世人救星’才是!”

樊栎不甘示弱补充道:“丽莎怎能叫真人爷爷,你瞧真人不只英雄了得,而且高大威猛,英俊潇洒,器宇轩昂。就是潘安、宋玉见了恐也自惭形秽,刚才我们没有仔细瞧,这下靠的近了才发现真人看起来也不比我们大几岁,应该叫哥哥才是。”

真人哈哈大笑说道:“到底是将门之后,两个小娃娃,年纪不大,却是本座的知音,难得呀难得!不过本座确实不是玄玑子,而是你爹爹沈从文的师叔紫汲真人。今个也是你爹请我来捉拿玄玑子的。”

说罢从袖中拿出沈从文的亲笔书信,两人一看果然是他的笔记。

丽莎一骨碌的站起身来,叫道:“师叔祖爷爷,有信您还不早说?吓我个半死。那玄玑淫贼三番两次调戏于我,可恶至极,还望师叔祖爷爷,早日出手,解我心头之气”

紫汲真人道:“不消你说,玄玑子这厮与本座也有巨大过节,他现在在哪?”

丽莎眼珠一转说道:“启禀师叔祖爷爷,我今个刚从那个叫玄玑子老淫贼手中逃出来,估计他人还在附近没有走远。”

接着用手一指谈瑾藏身的石头,笑嘻嘻的道:“不过这老淫贼还有个徒弟,就躲在前面的那里,不如先捉了回去,严刑拷打一番,说不定就能供出老贼的下落。”

紫汲真人道:“哦,老贼什么时候还教了个徒弟?好,本座今天就要替天行道,将这小淫贼掌毙于此。”

谈瑾躲在大石头后面,看得是真切,气的七窍生烟心中止不住的泼口大骂:“贱人,贱人,大贱人,老子这次眼睛瞎了,吃了猪油蒙了心,着了什么疯魔,想起来救这么个歹毒的蹄子,贱人!贱人……”

没待骂完,忽然头顶一阵风气,紫汲真人已经飞身到了近前,只听他道:“兀那黄毛小儿,你就是老贼的徒弟?小小年纪竟然为非作歹?”

谈瑾大惊失色,叫到:“我……我根本不认识那个叫什么玄玑子的……”

紫汲真人大怒道:“还敢狡辩!你不认识怎知老贼叫玄玑子?看招!”

说罢,一脚便跩向谈瑾的胸脯踹去,谈瑾只觉两眼一黑,便昏死过去。

第二十三章 镜中月3

忽然有人声喊道:“谈公公,皇上和金贵妃要去摘星楼了,还不快去接驾?”

谈瑾惊醒一瞧,自己正躺在书房里面小憩。

依稀记得自己是皇宫的内监总管,不久之前皇上携着金贵妃翱游西苑,金贵妃一时兴起对着皇上说道:“这西苑虽好,但是终究是凡间的地方,不知这天上宫阙却是什么样子?”

皇上道:“朕虽没有见过,不过只要贵妃欢喜,那就照着古书里面记载的,在万岁山上建一个小阁,说不准天上神仙看到了,下凡带着我们到天上转上一转也未可知。”遂下旨要内监总管谈瑾一手包办此时。

谈瑾接了旨,自是不敢怠慢,绞尽脑汁,遍寻古书,结果真的就照神话里样子在万岁山上建了个阁,又把民间的山石花木、鱼、虫、鸟什么的都搬了过来,取名为“摘星楼”。

这日便是皇上带着金贵妃徜徉万岁山,忽然想到还有个“摘星楼”地方,便叫人宣旨让谈瑾接驾。

谈瑾自然不敢怠慢,慌忙穿了衣服到摘星楼那里去伺候,火急火燎的赶到那里时,皇上和金贵妃已经进到摘星楼里面玩去了。

皇上的近身太监,见着谈瑾笑道:“谈公公,皇上刚才说了,这摘星楼建的好,非常和他心意,传您过来,就是要封赏的,快速速进去叩谢皇上去吧。”

谈瑾大喜,塞了几张银票给那近身太监进了阁内。

一进门正瞅见皇上和金贵妃在赏鸟,谈瑾扑通一下跪倒在地说道:“奴才,接驾来迟,请皇上恕罪。”

皇上笑道:“小瑾子,你这摘星阁建得如梦如幻,犹如天街一般,却是在哪里找到的如此仙境模样图本?”

谈瑾道:“启禀皇上,自那天皇上下旨叫奴才在万岁山建造阁楼后,小人就遍寻古籍名典,但是一直都未能找到有适合的图本,闲暇无事就到京城里面的旧书肆中搜罗些修仙炼丹的书籍。偶然一次,在一古董店里面,看到一书上写道‘此书可研究长生之法’,便买回来细细品读,但是来却始终得不到个要领,但是在书的中间,却看到说有一氲氤之境,望天之触手可及,明曰‘摘星楼’,便依照书上记叙的样貌建了这地。”

皇上听罢,大惊失色,一个箭步走到谈瑾身边颤声道:“爱卿,这奇书叫什么?为何不早呈上来?”

谈瑾慌忙答道:“此书叫《葛洪要著》!”

皇上大喜,立刻便差人把书取来,又重赏了谈瑾,这才离去。

过了几日,皇上传旨谈瑾到御书房问话。

皇上一见着谈瑾,笑道:“爱卿献给朕的这本《葛洪要著》,朕翻看了多了,只觉得这奇书的内容光怪陆离,但却始终窥不出其中的奥妙所在,今日传你过来,就是想问问,你可懂得这书中的玄理吗?”

谈瑾大喜,心中暗想:“哈哈,买卖来了,看咱家略施小计,皇上就要着了我的道。”

忙跪地磕头,故作神秘道:“皇上是九五之尊,尚不能参透这奇书之中的奥妙,奴才是区区一肉眼凡胎,哪里能够参透的了了?陛下如真的要参透这奇书之中的玄机,非要神仙点化不可。”

皇上微微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爱卿此言差矣,这神仙之说只不过是世上人们的传说神话而已,人间又怎么可能有真的神仙呢?”

谈瑾忽然正色起来,朗声说道:“皇上要讲有没有活佛,小人确实是没有见到过的。但是陛下说神仙,奴才还真是遇见过一位金仙,这仙人法力无边,神通广大,采桑饮露,氲氤变化,长生不老。”

长生不老四个字一出,皇上大惊失色,急忙叫道:“你……你说的这是真的吗?”

谈瑾跪在地上叩头道:“皇上九五之尊,奴才怎敢说谎,欺君罔上?”

皇上道:“那你快快告诉我这位仙长在平时哪里出现,速给朕请过来。”

谈瑾故弄玄虚的叹了口气,微一皱眉道:“启禀陛下,这金仙法力无边,平日里喜欢遨游五湖西海,行踪飘忽无定,什么方壶圆轿,罗浮蓬莱,都是他们的练气吐纳之境地。一时要奴才去寻访他的下落,恐怕未必能寻的着。”

皇上一听此话,大感扫兴,不悦道:“那照着你的说法,还是找不着喽,你讲他作甚!是来消遣朕吗?”

谈瑾见皇上发火,不敢再卖关子,急忙回道:“那倒并不是说没地方找,我原来遇到金仙的时候,仙人告诫,求神仙第一要心诚,第二要有缘。

有缘的人就是不去找神仙,他自己会寻上门来的。心诚的只须望空求祷起来,神仙自然便会知道的。他虽在五岳三山,相距千里万里,只要一施法术,立刻便可与皇上见面。“

皇上奇道:“怎样才能叫作诚心?”

谈瑾答道:“陛下如真的要去寻那活神仙,先得斋戒沐浴三天,然后在宫中收拾起一间空室来。到了晚上月圆时分,焚香在室外摆上祭坛默念金仙的名字,若是真的与有缘,那神仙就会从天空飞下降临室中与圣上会上一面。”

皇上听他绘声绘色说的就像亲自见过一样,犹疑半晌说道:“不管成与不成,试上一试又有何妨?你这就去御花园中找一南北朝向的大室,打扫干净,预备好香案来,朕今天晚上便来祈祷,看看到底有没有神仙。”

谈瑾心中大喜,领了谕旨唯唯退去,接着便赶紧回去找了小监们收拾起屋子,香火祭品早已准备妥当。

到了半夜,皇上果然带着几名小太监,乘着轿子往御花园这里来了。

谈瑾接了圣驾,便带到事先准备好的房间那里,只见屋前两边各坐了四个道士,手拿法器,口中念念有词,那案上摆着香烛、水果、猪头、还有几碗清水,皇上亲自走到坛前,点燃烛火对天喊起那金仙的名字起来。

喊了三声,皇上满心欢喜的推门进到那屋子里去看,谁知那屋子里静悄悄,一望到头别说是神仙,就连个凳子也没有。

皇上大感失望,指着谈瑾不悦道:“现在怎么样了?神仙在哪里?朕就知道像这样凭空祈祷,怎么可能请来神仙了?”

谈瑾跪在地上回道:“这是神仙在看皇上心不诚不诚的缘故,如果皇上多祈祷几次,神仙知道皇上的诚心,自然会下凡来见上皇上一面的。”

皇上听了,心中甚是不快,一言不发地领了小太监回宫中去了。

第二十四章 镜中月4

第二天晚上,皇上又带了谈瑾到御花园的香案里祈祷仙人出现,但是仍然没有什么动静。

转眼又过了两天,皇上已经等的很不耐烦了。

照常上过香后,忽然远远的听见后面的房间里面发出“吱吱”的声音,赶紧跑过去拨开窗户往里面一瞧,只见里面隐隐似有人影闪动。

皇上大惊失色,高声叫道:“仙人来了,仙人来啦,快给我掌灯!”

谈瑾听着声音,带着几个小太监提着灯笼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待得推开房间大门,借烛光一瞧,只见房间正中的蒲团上端端正正坐着一个长须银发的道人。

皇上呆呆一愣神,那道人已经站起身来,向着皇上长揖道:“皇上驾到,小道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借着烛光那道人仔细一瞧,只见这人道骨仙风,童颜鹤发,两目灼灼有神,银髯飘飘于脑后。

身穿紫袍,腰束杏黄丝绦,背负宝剑,肩上斜系着一个葫芦,足下登着粉底云鞋,右手持着青棕拂尘,隐隐有暗光闪动,俨然一派不落凡尘之姿。

皇上心中暗想:“果然是当世真仙!”脱口问道:“仙长高姓法号?现在何处修炼?”

那道人一抚长须,笑道:“小道道号飞云子,平日里在西岳华山朝阳峰上采桑饮露。这几日小道夜观凡尘,远远望见紫霄皇城之中每天晚上都有烟火直飞冲天,掐指一算原来皇上在虔诚祈祷,希望见上小道一面,所以特使了遁地之法来和皇上会上一会,明天一早就要回去。”

皇上一听还没有坐定就谈要回去,急忙说道:“仙上既然千里迢迢的过来,为甚这般局促?今天非要请仙上驾临摘星阁一叙上一叙。”说罢,由谈瑾引路掌灯,皇上与飞云子携手并行起来。

到了摘星阁内,皇上在朝南的地方坐了下来,接着命人将至宝碧海金墩抬了过来,赐予这道人坐了,飞云子也不拜谢,微微一揖大刺刺的就坐了下来。

见人坐定,在一旁小太监献上了龙井茶,皇上茗了一口恭敬的说道:“仙上在名山潜修,必然道法高妙。朕现在正研究内典玄功,其中有很多地方不能参透,还望仙上开示一二。”

飞云子微微一笑说道:“讲到修炼玄功内典,首先要修身,这修身就是要不染红尘,抛去一切挂碍,静心养性,日子久了便能从天地之间参出灵通。皇上是富贵荣华的万金之躯,想效法云游山人一般不理俗世修炼心性,这便是第一个办不到的事,怎样能够修炼得道?”

皇上道:“上古时候的黄帝潜修《内经》,也曾得道飞身,难道历代帝王就没有没有羽化成仙的吗?”

飞云子又道:“黄帝登仙,只不过后人传说,又有几个是亲自看到的?所以圣上修炼皇帝内经,求个延年益寿尚可,羽化成仙则是万万不能的。”

皇上说道:“仙上见识高明,不同凡俗。但既不用黄帝内经,又不习玄功内典,不知道仙上修炼的法门是什么了?”

飞云子朗声说道:“道家以炼气为主,赖元神为体,心身为形。气凝则元神聚,元神聚则心神自宁。久而神与神合,心中虚无杳渺不存一物,心清而神亦清,化成一炁,此气如天地混元,无影无形,亦有形有影,皆随心之所欲而成,能够历百年千年,道法修炼至此,可算是有大成就了。”

皇上说道:“那如何延年祛病,修得长生了?”

飞云子笑道:“延年益寿只是道家入门的粗浅功夫,不外乎是龙虎胎息,吐故纳新,采桑饮露之类罢了。”

说完,取下肩上的葫芦,从里面倒出一粒金丹,双手奉给皇上道:“这就是小道练就的九转金华冲碧丹,这丹炼制费去十年心血,成了三粒金丸,两丸已赠给两个仙友,今只剩此一丸,现敬奉皇上,服下之后便可延年益寿了!”

皇上大惊,接丹一看,只见那丹药,金光灿烂,熠熠生辉。心道:“果然是仙家宝贝,与凡品有天壤之别”,大喜道:“仙上所赠,定是神物。”

说着赶不及的把那丹丸放在口内,咕嘟的一下便吞下去了。

接着又颁下圣旨叫谈瑾安排司膳太监,备上一桌绝佳筵宴来,款待仙上。

司膳太监请旨问是否要做全素宴席,飞云子一听哈哈大笑,连连摆手道:“出家修心炼气,不避荤酒的,这吃素就是形式主义,是伪修,小道是最鄙弃了。”

皇上心道:“果真是仙上,凡俗有别,见地就是不一般。”连连点头赞不绝口。

谈瑾领着司膳太监奉敕令去了,不一刻四五个内监带着食盒一一进来,然后将里面的食材一样样地摆列开来,放在摘星阁的玉桌之上。

不大一会儿,桌上便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飞云子一看都是些山珍海味,鱼翅熊掌之类,只馋的口水直流,皇上刚叫他入席,就低着头大吃大嚼起来。

皇上见他狼吞虎咽,如风卷残云一般吃得豪爽,大声赞道:“仙上果然真性情,不拘泥繁文缛节,非同凡响,非同凡响!”

谈瑾在一旁见了暗暗发笑,心道:“还凡俗有别,真什么性情?这人就是咱家专门找来的忽悠你的,哈哈。”

飞云子大吃二喝,直弄得酒足饭饱,再一看天,东方已经发白,不一会儿窗上便射入了晨曦,飞云子赶忙起身向皇上辞行。

皇上此时哪里肯放人,百般恳求,又邀飞云子再盘桓几日。

结果这天皇上竟然没有临朝,就和这飞云子大谈特谈起来。什么羽化飞升,遨游寰宇,长生不老种种自是不提。

那飞云子当然是有备而来,一时间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讲了各种离奇志异的事,听得皇上目瞪口呆,又是佩服又是好奇。

不知不觉,皇上和飞云子整整讲了一天。红日西易,又将沉,东方升起玉兔,皇上忽指着一轮明月说道:“朕听说唐明皇是个风流天子,曾经上天游过月宫,不知那月亮宫殿里面的嫦娥,究竟长的是个什么样的倾国倾城之貌,仙上可否大展法力,给朕见一面?“

第二十五章 镜中月5

飞云子一听皇上这话,顿时有点哑火,头上汗珠渗出,迟迟不敢回答。

谈瑾见了,赶忙一旁插嘴道:“仙上法力无边,飞天遁地也就是个小来回,这样的神通什么样的事儿办不到?休说到请嫦娥见上一面,就是让皇上去趟月宫也不算个事儿。”

飞云子心领神会接口笑道:“小事,小事,皇上只要见得仙女一面,待小道略施小技,明天晚上就让皇上和仙女见面一叙。”

皇上龙颜大悦,真是有说不出地喜欢。

夜宴之后,又和飞云子攀谈良久,直到半夜才命小太监用大轿把仙上抬到厢房好生安顿。

第二日早朝,皇上完全心不在焉,刚罢,皇上连饭也不用,又急匆匆奔到摘星阁来找飞云子论道。

那飞云子端的厉害,察言观色,巧舌如簧,说的每一句话能称皇上的心意,皇上被诳的是五迷三道,将他当作真神一般信奉。

月上黄昏,由谈瑾引路,依旧到那夜请飞云子的厢房前面,那里早已摆满香案,灯火通明,十六个道士持了各种法器分立两旁,飞云子提了口宝剑,披头散发的站在当中,眼见皇上过来,把桌上的碗往口边一放,“噗”的一声向前方吐出一口水来,然后把黄纸符箓朝空中一撒,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忽然后面房间大亮起来,接着又传出丝竹之声。

飞云子把剑凝空一指,旁边的符箓自行着起火来,待得又过了一时三刻,他呵呵一笑,对着皇上说道:“仙女已经请来,恭请皇上移驾。”

皇上兴高采烈的携了飞云子来到后室,刚推开大门,一阵的幽兰香味已直冲出来,房间里面已经摆满鲜花,那百花丛中睡着一位如花似玉的妖娆女子,双眸紧闭好像睡着一般。

飞云子大喝一声:“小仙速速醒来,快快迎接圣驾!”

那仙女猛的惊醒,姗姗曼妙的站起了身儿,笑盈盈地向皇上微微行了个礼,便侍立在一边。

飞云子哈哈笑道:“自古虽说仙凡有别,但是皇上是九五之尊,却也使得,快快好好地侍候皇上吧!”说罢笑吟吟和谈瑾退了出去。

皇上大喜过望,颤颤巍巍的楼主了仙女的香臂,借着烛光仔细儿瞅了瞅,只见这女子花容月貌,柔媚入骨,幽香缭绕,再瞧一会儿只感骨软筋麻,心神俱醉。

皇上微笑着问道:“敢问仙女姓氏名儿?”

仙女微微一笑并不答话。

皇上又问道:“仙女妹妹,敢问天上的景致如何?”

仙女泯然嗲笑道:“天机不泄露,皇上再要多问,小仙便飞回天上去了。”

皇上唯恐仙女飞走,再不敢多言,只得罢了。

这一夜皇上又吞了飞云子的金丹,自觉精神百倍,再加上那女子的手段远胜过宫中的嫔妃百倍,把个皇上快乐得神魂颠倒,九霄云外不在话下。

皇上不住地赞叹这飞云子的神通无边,那女子听了只在吃吃地笑个不停。

皇上只觉丈二摸不着头脑,就这样到了第二天,皇上唯恐那仙女要回去,又派人了人手找了琉璃宝居熏香作坛,恳求仙女暂时居住在此。

隔了几日,皇上颁下玉旨,官封谈瑾为司礼监掌印太监,掌管内行厂,飞云子为国师。

自此以后皇上日间和飞云子研究道术,夜里往琉璃宝居中和仙女取乐,政事全部交给了谈瑾。是时大权在握,过起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日子,人称“九千岁”。

就这样过了一年半载,这时正值天气亢旱,四处百姓联名上书求雨。

这日上朝,满朝文武忽然跪倒,一齐请旨道:“百官闻皇上在宫中请了一仙人道士,这道长神通广大,法术高强,众臣保举他,希望仙人求得雨来,为百姓消除干旱。”

皇上看了,哈哈大笑,连连点头道:“百官以前常数落朕修仙耽误朝政,现在看到了吧,到头来还不依靠朕的仙人助力,告诉你们朕的这个方外仙长,法力高强的很,莫说是求点雨,就是仙女都能请的来。”

当即下谕从后宫宣飞云子上殿,命他建坛求雨,众目睽睽飞云子不敢推却,只好勉强领旨,皇上又花了重金叫人搭了个令求雨坛。

待得一切布置妥当,选了良晨吉日为求雨日期,当日皇上御驾带着文武百官,亲自临坛观礼。

飞云子无奈,硬着头皮,穿着峨冠博带,仗剑上坛,只见他在坛上又是舞剑焚符,又是大喊大叫,一直搞到正午,还是阳光猛烈,连一片黑云也不见,急得飞云子面红耳赤,头上的汗珠如黄豆似地滚下来。

谈瑾在一旁眼睁睁地瞧着坛上,心中那更是七上八下。

日色已经过午,哪里有什么雨点,众官开始议论纷纷袭来,皇上也开始疑惑以来,问谈瑾道:“为何不见雨来?”

谈瑾又看那飞云子,支支吾吾道:“可能是雷公电母这会不在家?”

正在这个当儿,忽见武臣之中中,一位大将脚步一点飞跃上坛去,一把抓住飞云子,大呼道:“可让老子逮住你了!”

直将那飞云子直掼下坛来。皇上大吃一惊,众大臣也都大惊失色,齐声大呼:“不可造次!”

在看那那飞上坛上的武官,正是御赐十二道金牌的关内第一高手勇宁侯韩起凤。

韩起凤将那飞云子摔下坛来,脚一点地飞身下来,在皇上的驾前跪下奏道:“这个贼人是白莲教的青灯罩堂主,臣奉旨讨伐白莲教时被他逃走未获,不知皇上何以把他供奉在宫廷?这白莲教妖道,潜伏宫中定是要图谋不诡?”

皇上听了,知道韩起凤是朝中股肱重臣,两朝元老,当然不会撒谎,当即叫侍卫把带上飞云子来审问。

飞云子看身份已被揭露,便老实直供出来。自己和太监谈瑾串同,混进宫中,冒称神仙。至于那请来的仙女,也是谈瑾从怡春院的找过来的……

皇上在众目睽睽之下听了供词,真是又羞又恼,只气得七窍生烟,当即喝令将谈瑾拿下,立刻推出斩首,谈瑾大惊失色,高声叫道:“救命……救命呀……”

第二十六章 镜中月6

忽然猛的一惊,眼睛发黑,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反绑了坐在轿子里面,嘴中还塞了块布,眼睛也用黑布蒙了。

谈瑾心中暗想:“姥姥的,八成中了那紫汲真人一掌后又是进去那漪兰仙集中的幻境里去了,但怎么现在又在这轿子里面?不知道现在还是不是在幻境里面了?反正老子好久没坐轿了,今日有孝顺儿子服侍老子坐轿,真是乖!”

但想到说不定一出轿子就有可能是去刑场杀头,却也还是害怕的瑟瑟发抖。

他在轿中昏天黑地,但觉老是走不完。有时轿子停了下来,有人盘问,外面人就答:“小郡主叫给送的。”

谈瑾心想这小郡主不知道什么来头,看样子似乎颇有权势,只一提她的名头,轿子便通行无阻。

一路行去,他迷迷糊糊几乎要睡着了,忽然轿子停住,有人说道:“小郡主要的人送到啦。”一个女子的声音道:“是了,小郡主正在沐浴,将人放在这里便是了。”

谈瑾听这女子声音,有尖又细心道:“原来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妮子。”

只听先前那人道:“咱们这就回去向真人复命。”

那小女子道:“是了,你说小郡主谢谢真人,过些日子亲自去向真人请安。”

那人道:“不敢当。”跟着便有人把谈瑾夹着带到一个房间里面。

耳听得众人脚步声远去,却听得一个小女子熟悉的几下咳嗽之声。

谈瑾暗暗叫苦,心想:“原来是丽莎小贱人,这牌落在她手里不死也塌层皮。”四周静悄悄地,除了刚才几声咳嗽,再无别的声息。

谈瑾双眼被蒙,手足被绑,手指脚趾都已发麻,说不出的难受,偏偏丽莎似乎将他忘了,浑没理会。

过了好久好久,才听得门“砰”的一声开了,丽莎大踏步走进来喝道:“展红,刚才我去沐浴更衣的时候,这几个孽畜老不老实?有没有起来作怪?”

那小女子应道:“奴婢看绑的结实没有异动。”

谈瑾心想:“贱人,什么孽畜?老子是你爹,原来这里还不止我一个人,奶奶的搞什么鬼?”

只听丽莎道:“将他三人先松了绑,我有话问他们。”

展红应道:“是!”

谈瑾听得咯咯之声,想是展红用刀子在割这几人手脚上的绳索,过了一会,自己手脚上的绳子也割断了,跟着眼上黑布揭开。

谈瑾睁眼看来,见置身之所是一间秀房一般的大室,房中卧榻桌椅一应俱全,桌上放着鎏金的茶壶茶碗,除此之外身旁边跪着两个的男子。

丽莎睡坐在塌中,赤了双足,半坐半躺,眼睛眯成一条缝。此时天色已黑,地上墩着两个大的铜烛台,每个烛台上放了十来只蜡烛,火光把整个房间照的通明四亮。

谈瑾一边取出口中所塞的布块一边用眼睛打量跪在身边的另外两个人,只见这两个人身穿青布衣服,面容姣好,年龄也与自己相仿。

丽莎指着最左边那个人道:“拿张椅子来,给他坐下。”

展红就在旁边里搬了张椅子来,放在那个男子身边,那人便即坐下。

谈瑾见没有自己份,只好继续跪着,心想:“这人有位子做恐怕就是没事了,不知道一会儿怎么处置我。”

丽莎向那男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一家哪一派的?看你小小年纪胳膊上酒有点肌肉,似乎还有点武功。”

那男子忿忿道:“我姓楚,叫楚朋飞,是江南武威镖局的,不知道什么事情开罪了小郡主,被绑到这里来了。”

丽莎点点头,说道:“江南武威镖局,我也曾听到过。听说在扬州一带颇有点名气,达官贵人稍微重要点东西,都是他们保着来的,这镖局的少镖头长得少有的英俊,自诩玉树临风,人称“赛潘安”可是说的你吗?”

楚朋飞道:“不错,说的正是在下。”他对自己长相颇有自信,见丽莎这么说更是宽慰,心想莫不是小郡主也垂涎我的男色,要招我入婿?不由得胆子也大了起来。

丽莎柔声说道:“阁下长得也算俊俏,不过我看这“赛潘安”的名头却也忒的托大了,你可知我这里是什么的地方吗?”

楚朋飞道:“既落你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姓楚的是江湖汉子,不会皱一皱眉头,但你这里若是男窑子,要逼男为娼或做花魁什么的,却是万万不能。”

丽莎哈哈大笑,说道:“油~居然是条铁铮铮的好汉子,逼男为娼倒是不敢。听说阁下是一手小二胡拉的出神入化……”

她一句话没说完,楚朋飞大怒而起,喝到:“什么叫小二胡弹的出神入化?你这么说,就是想让我卖艺不卖身了,大丈夫顶天立地这事也万万不能!”

丽莎干咳几声,微微一笑,说道:“自古只听得女孩子给人绑了卖到窑子里面的,这绑男子卖窑子还是头回听到,楚兄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楚朋飞大声道:“不是,不是!咱们明白人不说暗话,小郡主你要招我为婿何必如此大动干戈,你只要找个人上咱府上知会一声,入赘改姓,姓楚绝不含糊。真不行给小郡主做个偏房,小妾什么我也愿意。”

丽莎猛的眼睛一亮,猛的坐起身来,对展红说道:“快,快,把这孽畜拖下去阉了做太监,我一刻也不想多再看这东西一眼了。”

话音刚落,展红拍了拍手掌,门外立刻冲进来几个彪形大汉,把楚朋飞架起便拖了出去,

楚朋飞大惊失色高声叫道:“郡主,郡主息怒,奴家还有一首二泉映月……”话没说完,其中一个大汉抽出一块长布把他嘴堵了,便再无声息了。

第二十七章 镜中月7

谈瑾强忍巨笑,心想:“净是发梦想好事,这贱人女魔头是变态的,这牌又多了个苦主。”

忽听得丽莎指着第二个人说道:“展红,把拿张椅子扶起来,给他坐下。”

展红就把倒地上那张椅子又扶了起来,放在那个男子身边,那人站在一旁,却不坐下。

丽莎问道:“为何不坐?是害怕了吗?”

那男子道:“小郡主是千金之躯,在小郡主面前奴才只有站着的份,小人不敢坐,不敢造次。”

丽莎道:“你这东西倒挺会说话,叫你坐你就坐,站着本郡主看着脖子酸。”那人只得依言乖乖坐下。

丽莎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一家哪一派的?看你小小年纪胳膊上就有点肌肉,似乎还有点武功。”

谈瑾心中奇道:“什么情况?连问话都一样难不成还有套路?”

那男子拱手道:“小人叫张永,家住洛阳杏花村,不才从小学了些武艺,这几日随家人来此地游山玩水,然后……然后就到小郡主这里来了。”

丽莎道:“你可知刚才那人犯了什么罪?”

张永道:“此人长相平平,但是又过分自恋,胡言乱语还意淫想做郡主的面首。像郡主这般天姿国色,岂是尔等匹夫可以亲近的?所以他刚才犯得哪一条都是死罪,还好郡主宅心仁厚,只把他给阉掉了,要是换作寻常,给他判个剖腹挖心也是不在话下的。”

丽莎拍手道:“不错,不错,说的不错,总算遇到个明白事理的,来来,展红赐酒。”

谈瑾在一旁看了心中冷笑道:“这小子,你以为奉承几下就过关了?这贱人还不知要耍什么手段。”

忽然张永大声叫道:“哎呀,哎呀,端的好酒,端的好酒!”

丽莎奇道:“哦,这酒就这么好喝?怎么好法,你倒是说说看。”

张永把酒杯一举叹道:“一帘幽梦长,子夜情未央。尊中有美酒,胸次无尘事……”

丽莎一拍座榻怒道:“好个臭家伙,本郡主好意赐酒给你,你竟敢声东击西,冷嘲热讽?”

张永大惊,丈二摸不着头脑,赶忙跪倒在地回道:“郡主此话怎讲?切莫错怪了小人呀!”

丽莎指着张永道:“呵呵,你们这些酸书生,以为我没有读过书,听不懂这文绉绉的话,就可以编些歪诗来讽刺我?”

张永语塞道:“这……这……此话怎讲……”

丽莎怒目道:“这三岁小孩都能听懂的话,还敢狡辩,展红你听懂了吗?”

展红在一旁接口道:“回禀郡主,奴家全懂了,他这是被我们捉过来,心中有恨,不敢明说,便编了诗句在骂您老人家。

这‘一帘幽梦长’,就是说您睡觉平时起的晚,懒得起来天天发白日梦。‘子夜情未央’,就是说您白天不起来也就算了,晚上还不睡觉,不睡觉为什么了?‘情未央’呀,就是说您在发春了。

骂到这里还不忘记高抬他自己,这‘尊中有美酒’说他是尊上我们是奴婢,而且还有美酒,最后一句押韵也不忘记嘲笑您,说您是女儿家,胸中没有国家大事,只有儿女情长什么的。”

谈瑾在一旁听了直摇头,心中暗暗叹道:“没文化,真可怕。秀才遇到兵有利也说不清,这小子八成是要归位。”

果然张永一跳而起,叫到:“你……你……你怎么胡说?”

丽莎冷笑道:“给人戳穿了,想狗急跳墙吗?”

张永道:“不是我故意狡辩,这诗本就是是古时候人作的,我只是一时有感而发随口念出来而已,怎么就成讽刺你的歪诗了?难不成古人早就知道有你这个人,未卜先知?你这太牵强附会了。”

丽莎叹了口气,道:“我原以为你是条好汉子,以你这等人才,在我郡主府效力,将来做提督,举将,也不是难事。想不到你居然包藏祸心,唉……”摇了摇头,又道:“和本郡主放对,那总是没有好下场。我良言相劝,给你指条明路,去作太监罢。”

张永道:“我……我……我真不是……。”突然放大喉咙,说道:“我这可不是抵赖不认。姓张的说的出就……你快快把我杀了罢!要这样莫名做了太监,死了有点不闭眼。”

丽莎道:“做太监有什么不好?往后说不准你掌管了什么东厂西厂的我还得仰仗您了不是吗?”

张永只气得差点没有背过去。

丽莎不耐烦的对展红说道:“快,快,把他也拖下去阉了做太监吧。”

话音刚落,展红像上次一般拍了拍手掌,门外再次冲进来几个彪形大汉,不待张永辩解便又架起拖了出去。

连着两人都被拖了出去做了太监,谈瑾心想:“这小贱人马上就要来找我的麻烦了,跟这贱人没有什么好谈的,装孙子求她也是死路一条。”

四下打量一下,只见那灯烛火光闪动,于是心生一计:“先跳起来把那叫展红的推倒,然后用地上的绳子把这小贱人捆了,反正她是玉器,我是瓦罐,要是放我走也就罢了,不然同归于尽也比给她弄死的强。”

正在发呆,忽听得身旁靴声橐橐,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有两个彪形大汉提了谈瑾,把他又捆了个结结实实。

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叫道:“呦,我是叫你臭阿黑,还是叫谈大哥呀,在想什么啦,你怎么还不过来打我呀?”说着咯咯笑了几声,坐了起来。

谈瑾脸上强颜尬笑道:“是老相识呀,怎么刚松了绑,这会有又把我帮起来作甚?”

丽莎一阵风般冲了过来,揪起谈瑾耳朵说道:“谈阿黑哥哥,你可知道我等了你好久好久,紫汲真人老是不把你送来,还以为你给他一脚踢死了,我的小可怜,还疼么?”说着手上又加了劲。

谈瑾这时通过仔仔细细看这丽莎,只见十五六岁年纪,一张瓜子脸儿,薄薄的嘴唇,眉目灵动,本应该是个活泼可爱小妹,怎生说出来的话如此别扭。

谈瑾叫道:“哎呦!哎呦!那道士打的地方不疼了,你揪的疼。不如你把我松了绑,我自己揪怎么样?”

第二十八章 镜中月8

丽莎笑道:“好呀,这个好玩。”

转过头去对展红道:“听见没有,刚才小阿黑说给他端个火盆过来。”

谈瑾忙叫道:“女大王,我是说帮我松下绑,不是叫拿火盆。”

丽莎一脸迷茫说道:“什么,你叫我什么?听不见!”

谈瑾心想:“我的个妈呀,怎么碰上这么个主。”大叫道:“大王,女大王,丽莎大王,大~大~大,王~王~王,帮忙解下绳子可以么?”

丽莎笑道:“哦~原来是想逃跑呀,展红,再拿条锁链来把阿黑的脚也捆了。”

谈瑾只气的七窍生烟,大怒,泼口骂道:“贱人!你耳朵不好使么,我叫你把绳子解了,什么时候说要逃了?”

忽然丽莎收起笑容,脸色一变,恶狠狠的瞪了谈瑾一眼,从腰上拔出一把明晃晃的短刀,一手楸起谈瑾的耳朵,嚷道:“淫贼,死到临头还敢辱骂本郡主,马上把你两只耳朵割了,看看是你的耳朵不好,还是本郡主的耳朵不好。”

谈瑾眼见她来真的,大惊失色慌忙叫道:“大王息怒,小的刚才是一时情急,不由自主乱说的,你老耳朵是顺风耳,眼睛是千里眼,手是快刀手……”

丽莎道:“好个快刀手,看刀!”

只听见“噗”的一声,手气刀落,左手多了一件物什。

谈瑾也来不及看是什么,杀猪般嚎啕大哭起来:“哎呀姥姥,我的天呀,我的耳朵呀!”

丽莎嘻嘻一笑,突然间飞起一脚,正中谈瑾小腹说道:“嚷什么,嚷什么,本郡主还没有下手了,这是前奏!”

谈瑾定睛一看原来是缕头发,这才缓过神来,心中暗暗叫苦:“他姥姥的,这贱人果然是个变态,他肯定是要像猫捉耗子一样,先耍耍等玩腻味了再弄死。为今之计,只有先稳住她,再随机应变。”

这时展红端了火盆子过来了。

丽莎道:“闩上了门,我马上要传授小阿黑冰火棉决神功,别让人来偷拳学师。”

谈瑾大奇,心道:“什么冰火棉决神功?凭你这点微末功夫,有谁来偷拳学师了!难道是传说中的男女双修?”

展红依言关上门,又拿起门闩,把门闩上。

丽莎把谈瑾推到火盆子旁边问道:“小阿黑,你冷吗?”

谈瑾一时没有想过来,答道:“现在是四月天,桃花盛开,不觉怎么寒冷。”

丽莎叫道:“哎呀,小阿黑说人间四月天,桃花已经被霜打枯萎了,现在冻的厉害,展红,快快给火盆里多加点碳来。”

眼瞅着谈瑾豆大的汗珠下来了,丽莎又关切的问道:“小阿黑,现在暖和点了吗?”

谈瑾心想:“这贱人变态,原来和我玩说反话,我说热,她就给我生活添柴。那我说冷她会不会就把这火盆子给撤了?”

当即正色道:“这火盆子火怎么变小了,刚才还觉得还好,现在不知怎么的觉得冷的厉害。”

丽莎一愣笑吟吟的叉腰站起来说道:“展红,听到没有小阿黑说‘刚才觉得还好,现在感觉冷的厉害’还不赶快再加点碳来?”

谈瑾差点没有气的背过去,心中一千一万的“她姥姥”骂了遍,满头大汗还强忍火气假做欢笑道:“丽莎大王对小阿黑真是太好了,在这样寒冬四月里,雪中送炭,很温暖也!”

丽莎眼睛眯成一条缝回过头来对展红道:“对下人呀就是要用心,你看我对小阿黑这番苦心,没有白费吧!”

展红道:“小郡主宅心仁厚,对待下人就如同对待亲兄妹一般这是天底下人都知道的,您瞧阿黑都感动的流眼泪了。”

谈瑾心中大骂:“呸,两变态女魔头大贱人,这是眼泪吗?是老子热出来的汗!”口中却道:“丽莎大王,我小时候就听说书讲,古代有四个绝世美女,叫作‘沉鱼落雁’。”

丽莎“咦”的一声奇道:“巧了,我也听说过四个绝世美女,不过叫‘闭月羞花’,你说这是不是同一伙人?”

谈瑾道:“丽莎大王果然学识渊博,不过那个叫‘沉鱼落雁’的是前两个人,‘闭月羞花’是后两个人,二加二正好就是四个人了。”

丽莎道:“你说这个作什么?”

谈瑾道:“有一天,那个叫沉鱼的美女到山上砍柴,从白天一直砍倒晚上,结果就把柴刀砍折了,然后左右手各拎着五捆柴火准备下山。”

丽莎补充道:“看不出来古时候的美女力气都挺大的蛮。”

谈瑾接着道:“走着,走着,走到一处山谷处走累了,她放下两捆柴,对着谷里的潭水照了照,自言自语的叹曰:‘美女卷珠帘,深坐蹙蛾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就在这时后面忽然一人厉声喝道:‘如此倾国倾城之色不出去哄得君王欢笑,何故空坐此地长叹?’”

丽莎听得兴起好奇道:“然后了?”

谈瑾道:“有点渴。”

丽莎赶紧吩咐展红给谈瑾倒了水润润喉,他接着道:“沉鱼回视一瞧,一女子站在身前,只见她身长八尺,方头环眼,燕颔阔眉,声若巨雷,势如奔马。

沉鱼心想这女子和我长得也差不多,不免心生同命怜惜之情,当即问其姓名。

那女子道:‘奴家姓落名燕。一直住在这山谷之中,平日里以打猎为生,恰才见姐姐一脸倾国倾城之色,所以顿生怜惜之情,又看姐姐对着这小镜湖叹息,特来问上一问。’

沉鱼道:‘奴家是东梁山人士,姓沉,名鱼。年方十八,是方圆百里的出了名的美人,可惜虽有倾国倾城之色,但却未能遇见一个英俊潇洒王宫贵胄,只能在山这荒山里砍柴,真是红颜薄命呀。’

落雁道:‘我虽然在这山里打猎为生,但是平常的时候也学得一些歌舞,要不我两人组个艺人团,到京城繁华场所,待时一曲红菱不知数,何愁王宫贵胄不拜倒在咱俩人的石榴裙下?”

沉鱼大喜,遂与落雁同入村店中饮酒。

正在饮酒之时,忽然两个女子,一人推着一辆车子,到店门首歇了,入店坐下,便唤酒保道:‘小二,快斟酒来给我们吃,我俩还赶着到京城去作花魁!’

第二十九章 镜中月9

沉鱼落雁大喜,四人一拍即合,又互通的姓名,连干了二十几碗,那知道店里没有酒了,小二便上来说道:‘四位爷台,小店的酒给喝完了,要不爷台换家酒馆歇歇脚?’

沉鱼大怒,一把揪住小二的衣领高举过头骂道:‘你这小二怎生说出胡话?哪里来的爷台?难道见到我们四位当世红颜,想动歪念?’

小二吓的两腿发抖,又环顾了四周,慌慌张张道:‘爷台,小人眼拙,没有看到什么当事红颜,还望爷台指条明路。’

落雁在一旁听了把桌子一拍叫道:‘这厮就是皮痒,还用指什么明路,我看姐姐赏他几个耳光,就是明路。’

话音未毕,沉鱼右手探出刷刷几掌下去只把那小二打的七荤八素,眼冒金星。

掌柜在一旁眼见要出人命,慌忙跑了过来,连连拱手道:“好汉,好汉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呀!”

此话一出更是火上浇油,沉鱼把小二往地上一掷,怒目圆瞪狮吼道:“你那只眼睛看到我们是好汉的”

落雁在一旁已经把桌子掀翻,站到凳子上大叫道:“几位姐姐,我看这店家倚势凌人,我们一把火把这烧了吧。”

掌柜一听她叫姐姐,这才定睛仔细一瞧,果然没有胡须,恍然大悟道:“原来是几个夜叉娘娘。”慌忙改口道:“老朽眼拙,不知是四位姐姐驾到,恕罪,恕罪呀。”

沉鱼道:“你这个是黑店吗,为何人眼睛都是瞎的?”

掌柜笑道:“四位美女,是不是一直在为找不到夫婿发愁?”

沉鱼怒道:“与你何干?你是要给我们做媒吗?”

掌柜嘴一啧,笑道:“做媒倒也不是,四位这尊荣么……”

不待沉鱼搭话,落雁早已一跃而起,掏出狼牙棒叫道:“奶奶的,这掌柜的消遣咱们,放火烧店。”

掌柜见状大惊,慌忙抢上前去说道:“姐姐莫急,姐姐莫急,容小老儿把话说完再烧不迟。”

接着指了指身后曰:“吾这小店后有一桃园,每逢四月花开最盛,一日有一酒仙路过此地,传了一道方子给我,就用这四月桃花炼制七七四十九天,便可萃取桃花缩骨驻颜丹,只要服食之后就可易筋换骨,变成倾国容颜,婀娜身姿。”

四人听后大惊失色,连连拜倒在这掌柜脚下,结果沉鱼砍了一座山的柴,落雁打了几百只猛虎,闭月和羞花给老板推了三年的板车,皆换得了桃花缩骨驻颜丹,服用之后脱胎换骨,变成了真正的倾国倾城之貌,嫁给了达官显贵有了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至此以后,沉鱼落雁,羞花闭月就成了美丽佳人的代名词了。”

丽莎听完拍手笑道:“故事说的甚好,可惜只是传说而已,不可尽信。”

谈瑾道:“回禀丽莎大王,这故事不是传说,桃花缩骨驻颜丹确有此物,小阿黑为表忠心,特将这家传秘方,献于大王,还望大王笑纳。”

丽莎回身问道:“展红你信吗?”

展红道:“小郡主,这家伙分明是油尖嘴滑,胡说八道。”

谈瑾一听心中发慌:“姥姥的我编的这么好,怎得一下就给这贱人识破了?”

只听展红接着道:“这沉鱼就是说鱼沉到水底,那么此人必然是个打渔的,这打渔的怎么会上山砍柴了?”这修花明明花匠园丁干的活,怎么又会去推板车?”

丽莎若有所思点点头道:“对,对,原来是死阿黑在诳我,马上把他舌头割了。”说着果真走到一旁去捡刚才那把刀去了。

谈瑾在一旁惊得是目瞪口呆,心中大骂:“你这贱婢,能多读点书么?”连声大声叫道:“奴才说话句句属实,这秘方就在我身上,大王如果不信,马上拿出一看便知!”

丽莎奇道:“此话当真?”说着拿着刀尖在谈瑾的脸上轻轻的比划了比划。

谈瑾吓得魂飞天外,大叫:“货真价实,如果不是提头来见!”

丽莎咯咯笑道:“谁要你的头,摆在床边吓人么?秘方在哪?”

谈瑾道:“就放在胸口的荷包里面。”

丽莎指了指展红道:“你过去摸摸看看里面有什么?”说罢奔到谈瑾面前,一脚踩在他脸上,手往他胸口处一探果然抽出一块丝样的锦帕出来。

谈瑾脸给踩的生痛,心中却暗暗得意:“饶你精细鬼,一会儿就让你喝我洗脚水。”

丽莎接过锦帕对着火烛照了照,只见那丝帕通透无比,隐隐紫气环绕周围,再打开一看,左上角处绣着“漪兰幻镜,妙化无常”,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字迹,翻将开来,还是空空如也,什么字也没有。

丽莎问道:“这确实像是个宝贝,但是为什么没有字?”

谈瑾笑道:“自古神奇秘谱,蓬莱宝籍,哪个没有什么机关?要寻常人一看便知道来由,那就不是奇珍异宝了。”

丽莎道:“你说这宝物的机关窍门在哪里?”

谈瑾道:“只要对着火烧上一烧,里面的仙法就出来了,大王如果不信,不妨试上一试。”

丽莎摇了摇头,把那锦帕递给展红,示意她去试试。展红接过锦帕,走到烛台前面,刚往火上一放,一道五色之光立刻现了出来,众人鼻中闻到一阵奇特的香气,锦帕忽的一下失去了踪影。

丽莎和展红面面相觑,大惊失色。

谈瑾却在一旁偷偷乐道:“哈哈,一会儿进入那个漪兰幻境,看老子怎么整治你们。”

谁知等了一时三刻,竟然再没有什么动静,丽莎指着谈瑾不耐烦道:“你说的那个桃花缩骨驻颜丹秘方在哪里?”

谈瑾也是纳闷:“这幻境了?记得上次就是这样进去的?难道不成了?”支支吾吾道:“要……要不然再等等看?”

丽莎叹了口气道:“也罢,刚才我说还有冰火棉决神功没有传授给你,那就一边传一边等吧。”

谈瑾奇道:“什么棉决功?”却见展红已经从床上抱下床大棉被走到他面前。

丽莎对展红喝道:“快把他给裹严实了,再把火盆里面多加点碳来,我马上要运气给本派弟子传授高深的内功心法。”

谈瑾叫道:“我的妈呀,你们是想热死我吗?”

第三十章 镜中月10

丽莎用脚踢了踢谈瑾的头,咯咯笑道:“你这死阿黑,传你神功还叽叽歪歪,这神功我可是想了好久的?”

谈瑾心想:“贱人,你想的是神功还是折磨人的法子?这样下去老子还得归位。”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丽莎怒道:“有什么好笑?是热的舒服了,马上再给你加个火盆。”

谈瑾笑道:“我笑你创的是什么狗屁神功,你说冰火棉决神功,这火我是见到了,那冰了?我看你该叫火盆棉被功才对。”

丽莎笑道:“你说的对,那就叫火盆棉被功吧。”

蹲身便坐在他屁股上,喝道:“你动一动,我便一刀杀了你。”

谈瑾满头大汗道:“奴才半动也不动。”

丽莎笑道:“我这火盆棉被功,还有一招不传之秘,叫做……叫做‘火烧连环船’。”

谈瑾一听,心中大叫不好,忙道:“这连环船烧了是要漏水的,不好玩,郡主大王还是玩点普降甘露什么的吧。”

丽莎道:“不成!就要火烧连环船。”

谈瑾吓了一跳:“这里,这里没有……连环船。”

丽莎笑道:“那么烧你的棉被也一样。”

谈瑾大叫:“不行,不行!”

丽莎怒道:“什么行不行的,我要烧便烧,船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展红在一旁烛台上取了蜡烛已经递到丽莎手里。

谈瑾叫道:“连环船不是这样烧的,连环船要连起来,我这是一个人,不好烧,烧的也不好玩!”

丽莎撩开被子,正要凑烛火过去点火,忽然见到他露出外面的鞋子,心念一动,说道:“展红,你把把鞋子脱了,我们先来烧船尾。”

展红不由分说跳过去退去他的鞋袜,丽莎拿着蜡烛就往他脚心上点,只听见嗤嗤声响,谈瑾又痛又怕,早已吓得魂飞天外,大叫:“救命,救命!杀人啦,杀人啦!”

丽莎握着蜡烛,在他脚下不住摇晃,哈哈大笑,道:“火烧连环船啦,火烧连环船啦,好玩得来。”

谈瑾脚底滚烫,加上心中恐惧,危急中力气大增,双脚一挣,竟然挣脱了脚上的绳子,猛的一脚踹在展红的身上。展红“啊哟”一声,退避不及,跌了一跤,丽莎又惊又恐,提足在谈瑾身上乱踢,谈瑾挺着头就朝丽莎身上撞去,丽莎闪身避开,谈瑾头撞在了柱子上,当即晕了过去。

迷糊中忽觉的有人在踢他,醒了过来,发觉自己仰躺在地上,上身还是被绳子捆着,丽莎笑盈盈的站在一旁,而展红左手抓着一把短刀正指着自己的脖子。

谈瑾大叫:“你们干什么?”

丽莎笑道:“小阿黑,刚才你不是笑本郡主创的是什么狗屁神功吗?现在感觉威力如何?”

谈瑾但觉脚底头顶到处疼痛,没好气的道:“端的好功夫,佩服,佩服,甘拜下风!”

丽莎道:“你怎么这么快就服了?你应该说:‘这是什么屁神功,老子才不学了,来来来,再和你大战三百回合。’然后我们再玩一遍火烧连环船,那才有趣哪。”

谈瑾心中大骂:“他姥姥的,滚开去吧,再玩一遍?想玩死我吗?”嘴上却道:“大王,你的惊世神功我已经学成啦,快快放开我来,耍一遍给师傅看看。”

丽莎嘻嘻一笑,说道:“小阿黑,我这神功叫冰火棉决神功,你刚才只学了火棉决,还有冰棉决没有学啦,本郡主今天心情好,马上就来传授于你。”

谈瑾大惊,叫道:“刚才火棉决性命给你玩去了半条了?我看还是改天再学冰棉决吧。”丽莎嘻嘻一笑,说道:“不妨事,不要怕累,待你学会了神功,就是本郡主的冰火棉派的开山大弟子了。”

谈瑾忍无可忍,怒道:“呸,开什么开,再开下去,老子还有命吗?老子可不陪你发颠,要杀要剐随便你。”

说完一屁股摊在地上,耍起了无赖。

丽莎道:“真的不玩了?”

谈瑾道:“就是打死也不玩了。”

丽莎大怒,说道:“展红,冰火棉派第一任弟子尽然不学本门武功,犯了欺师灭祖的大罪,快快领我法旨,在他身上捅上几刀。”

展红挺起短刀朝着谈瑾的腿上就刺,谈瑾大骇,就地一滚,躲了开来,展红一刀落空,提刀接着又砍,谈瑾躲闪不及,只听见噗嗤一声,那刀在他的屁股上划开一道长长的划子来,伤口虽不深,但是痛撤心扉。

谈瑾嗷嗷的大叫起来:“姥姥呀,杀人啦,杀人啦,痛死啦,痛死啦。”

丽莎道:“你现在还学不学本派武功了?”

谈瑾哭求道:“学……学……”

丽莎道:“是你主动想学的吗?”

谈瑾哭道:“是……”

丽莎道:“为什么想学本派武功?”

谈瑾心中大骂:“贱人,老子怎么知道为什么要学你的破东西?”但见展红虎视眈眈提着短刀站在一旁,只好强忍怒气道:“本派冰火棉武功,天下无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弟子当然是想学的紧。”

丽莎咯咯笑道:“你就是一贱货,不打端的不成气。”

说着走到烛台旁边,将那烛台一扭,只听见“嘎嘎嘎”的声音,房间里面的床榻竟然朝左移了开来,里面现出一个洞来。

谈瑾眼瞅着那洞阴森森,黑漆漆,顿觉五雷轰顶,心想里面指不定还有什么蛇虫鼠蚁来对付我。

丽莎嘻嘻一笑,提起一根蜡烛道:“跟来。”展红押着谈瑾三人一道便进了那洞窟之中。

里面是道楼梯,弯弯曲曲,三人走到底部,忽然隐隐约约传来人声,丽莎一惊,压低声音问展红道:“密室里面怎么会有人?”

展红低声道:“我也不知晓,难不成是有歹人偷偷摸了进来?”

丽莎道:“别发出声音,我们到近前去看看。”

三人顺着声音来的方向摸到一处关着铁门的大室旁边,展红道:“声音好像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丽莎低声道:“这石室旁边有一暗室是观察用的你可知道机活在哪里?”

展红道:“知道。”顺着墙往上一摸,朝着一块隐蔽的石头按了下去,果然石室旁的一道暗门打了开来,三人屏住呼吸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

第三十一节 镜中月11

洞里面是道楼梯,弯弯曲曲,三人走到洞的底部,忽然隐隐约约传来人声,丽莎一惊,压低声音问展红道:“密室里面怎么会有人?”

展红低声道:“我也不知晓,难不成是有歹人偷偷摸了进来?”

丽莎道:“别发出声音,我们到近前去看看。”

三人顺着声音来的方向摸到一处关着铁门的大室旁边,展红道:“声音好像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丽莎低声道:“这石室旁边有一暗室是观察用的你可知道机活在哪里?”

展红道:“知道。”顺着墙往上一摸,朝着一块隐蔽的石头按了下去,果然石室旁的一道暗门打了开来,三人屏住呼吸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

将到临近时,谈瑾这才看清,原来这隐蔽石室是建在旁边的屋子的上方,中间有道人工凿出的石隙,透过石隙那边的屋子一览无余,而从那边往上瞧却不易察觉,显然这暗室就是为了窃听旁边的屋子而专门打造的。

谈瑾和丽莎展红一道,凑眼到石缝之上,向里张去,一看之下,登时呆了,几乎不信自己的眼睛。

只见一绝美少年,横躺在屋子的床上,四肢均被金刚锁住,旁边墙上挂着各式各样的稀奇古怪刑具,什么皮鞭、剔骨刀一应俱全,中间一盆炭火烧的通红,一个女子手持酒杯,笑嘻嘻的瞅着这绝美少年。

那女子身穿粉色罗裳,脸如白玉,颜若朝华,眉梢眼角,透出一股子说不尽的妩媚妖娆,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便如要滴出水来,似笑非笑、似叶非叶的斜睨着那绝美少年,正是两尸派派主李青君。

李青君颈中的扣子微松,雪白的项颈与粉色罗裳浑然一体,煞是动人。她徐徐放下手中酒杯,缓缓站起身来,慢慢拆开束着头发的发簪,青丝脱出直垂到腰间,娇媚无限的腻声道:“玧郎,玧郎,你可让奴家想的好苦!”

此刻室中的情景,谈瑾若不是亲眼所见,不论是谁说与他知,他必然笑他胡说八道。他在应天府首次见过李青君,但见一金甲女子策马扬鞭,那时的李青君何等英姿飒爽,气场逼人,不可直视。

此后在两尸派洞窟再度撞见,虽然知道她是邪派妖人,但见她冷若冰霜,指挥若定,俨然一派之主的风范气魄,怎料得到竟会变成这般模样。

更奇的是,她无端出现在这密室之中,室中放满各种毒辣至极的刑具,显然要严刑逼供,但瞧刑室中李青君的神情,酒酣香浓,满眼春色,情意绵绵,温言细雨,惟见痴女会情郎,哪里有半分刑讯的样子?

侧目望了望丽莎,只见她嘴巴张的大大的,吐出舌头,屏住呼吸,一脸诧异,竟然忘了谈瑾等人还在旁边。

房间的桌上放着一翠绿的玉酒壶,中间的炭盆中炭火烧得“吧嗒吧嗒”作响,李青君把酒微醺,桌子旁边点着的两枝红色的蜡烛,蜡烛上还印着大大的喜字,红红的烛火照在她粉粉的脸颊上,更是撩人心魂。

只听李青君嗲声,道:“玧郎,来!陪我喝一杯交杯酒,好做个双成对的鸳鸯。”

那少年哼了一声回过头去全不理睬。

李青君也不着恼,腻声道:“玧郎,你可知上次小城一别,奴家只能独个儿在那孤零零、冷清清的清规冷派里清修。天天日思夜想,朝盼晚望,就是希望能看上你一眼,你……你……却早将人抛在脑后,跑去和王满奴两个人双宿双栖去了。”说到这里,竟呜呜的哽咽起来。

谈瑾看着心中又是妒忌又是气愤:“李青君这样的大美人都低三下气的求他了,就是天大的事情也须算了,怎的如此铁石心肠,让美人落泪?又哪修的这般好福气,这等好事怎么从不落我头上?”

那少年转过头来,正色道:“休要说我与满奴姐姐两人清清白白从无越礼之举,我就是要娶妻,也万万不会找你这样的妖邪,我劝你还是放下屠刀,行善积德,忏悔过往,早归正道才是。”

李青君柔声道:“玧郎,我知道你气我恼我,可奴家是真心的喜欢你的呀,就算是你不喜欢奴家,奴家也只要想到你就是开心。

奴家只是记挂你,身子安好么?心上快活么?大事小事都顺遂么?只要你好,我就开心了,做人也有了滋味。

不管你在哪里,我都要打听你的讯息,只要是能听到你一丁点的声音,奴家就幸福,奴家就开心,你就是奴家的天~”

她越说越低,谈瑾只觉她的说话嗲中带哽咽,软洋洋地,说不尽的缠绵宛转,听在耳中当真是无尽的怜爱,令人神为之夺,魂为之消。

然而她的说话又似情真意切,又有点狐媚。

谈瑾哪里见过如此娇羞惹人怜的人儿,心中大叹:想不到世上竟然有如此清新脱俗,又千娇百媚,柔情入骨的可人,如果这样对我就是为她做牛做马也是心甘情愿。想到这脸上却也不由自主的红了。

他寻思丽莎虽然也是个俏美爱娇难得的小美人儿,但比之这位李青君却是大大不如,且不说脾气阴险乖张,就是长相、身材与之相比也大为失色,最重要的是这李青君,娇柔到了极,嗲羞到了极,痴情到了极,让人疼,让人怜,让人爱,是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抗拒的。

李青君说着说着慢慢蹲下了身子,将脸颊伸到那少年被缚的左手上,双手捂着他的手背上“唔”的一声,轻轻吟道:“玧郎,你能感觉到奴家的心吗?你只要在哪里,奴家的心就在哪里……”

谈瑾眉头一皱,无名醋喝的不行,不想看他二人,忽听得身侧嘎的一声响。

转头一看,却见丽莎怒目圆睁,双拳紧紧握住,口中喃喃骂道:“不要脸,狐狸精、骚娘们,竟然连我的玧哥哥也敢勾引……”

谈瑾顿觉五雷轰顶,怒火中烧,暗叫:“什么玩意,美女眼睛都瞎了吗?都只喜欢这一人去了?”

第三十二节 镜中月12

谈瑾转头再向石缝中瞧去,只见李青君已坐在坐到那少年的身旁,脑袋靠在他的肩上,全身便跟融化了一般,自己难以支撑,一片漆黑的长发披将下来,灯火一照熠熠生辉。

她双眼微开微闭,只露出一条缝,嘤嘤说道:“玧郎,不要生奴家的气好不好,睁开瞧瞧奴家嚒。只要你喜欢,别说什么两尸派的派主,就是皇帝皇后我都不要了。”语音又似恳求,又似撒娇。

那少年不屑道:“若是肯弃恶从善,那自然是好的,但自古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贪恋权位,心肠歹毒,岂是一朝一夕?今日我落入你手中,十八般武艺你尽管使来,又何苦欣欣作态?”

李青君眼泪潸潸的道:“玧郎,想不到在你心里奴家竟是这样不堪的人儿,奴家知道错了,求求你就原谅奴家这一次好不好,如果你不原谅奴家,奴家就到深山里面削发为尼,只伴着青灯古佛,祈求你的平安。”

那少年全当没有听见一般“哼”的一声扭过头去,只是不答。

谈瑾在一旁瞧的肺都要炸了,心中大骂铁石心肠,只恨不得自己就是那少年,立时坐起楼住美人柔情道:“莫哭,莫哭,我的小可人儿,你一落泪我的心就碎了,我们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做连理枝,只要你愿意,马上成亲也未尝不可。”

却见李青君伸出双臂,紧紧抱在那少年颈中,将脸颊挨在他的胸膛上,嘤嘤哭道:“玧郎,玧郎,不要不理奴家,奴家只要你,奴家就要要你。”一头秀发直落到地如水波般不住颤动。

少年仍不言语,李青君微微一挣落下地来,走到桌子旁边,斟了杯酒,又趴到少年的胸膛上柔声道:“玧郎,你不理奴家奴家也不敢怨你,那喝一杯水酒总可以吧。”

少年道:“我不喝!”

李青君左手伸过去抚摸他脸,柔声道:“好,你不喝,奴家喝。”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谈瑾听着心中女神对别人风言情话,早已怒火如焚,妒念似潮,忽听得一旁展红说道:“小郡主,要不要杀将进去给这狐狸精来个下马威?”

丽莎低声道:“这狐狸精诡计多端,肯定还有别的计划,再看上一看,待到关键时刻我们给她致命一击好叫她不得翻身。”

李青君伏在少年胸膛上,看着空空的酒杯,半醉半嗔道:“玧郎,我说个故事给你听,我小时候家里很穷,还有二个姐姐,爹爹妈妈一心想要个儿子,可惜生到我这里还是女儿,我成天就是想,我要是个男孩子那多好呀,这样爹爹妈妈就会把我当作掌上明珠一般,含在口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

谈瑾心道:“生男孩有什么好?就是生出你这样的标致的可人儿才好了,要是男孩就可惜了。”

李青君道:“就因为我是女儿,所以爹爹妈妈从来就不把我放在心上,好衣服,好鞋子都不给我买,只给我穿姐姐穿剩下的,我那时候恨呀,可惜人小又没有办法,只能忍着。

我十岁那一年上,家门口搬来个大哥哥。大哥哥特别喜欢我,私底下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给了我,百依百顺的迁就我。

当时我就想呀,长大了能嫁给这个大哥哥那多好呀!

谁知到腊月里,那大哥哥的父亲真的带着家养的三头牛,五只羊到我家来提亲,我那个高兴的,两天两夜都睡不到觉,我找到大哥哥对他说:‘哥哥,我就要嫁给你做新娘子,你开心么?’

大哥哥只是看着我默默流泪,什么话也不说。后来我才知道,原来爹爹偏心怕大姐嫁不出去,非要将大姐许配给大哥哥。

我好生失望,坐在家里放声大哭。我天天穿你们旧衣裳,旧裤子,到头来连我喜欢的夫君也要抢。

我又哭又叫,只嚷:‘爹,娘,我不要穿你们剩下的破衣服,烂裤子,我要嫁给大哥哥,我要嫁给大哥哥!’”

谈瑾听到这里,又生了怜惜之情:“难为我的小心肝小时候受的这般苦,这父母千刀杀的太不是东西了。”

李青君继续说道:“可爹,娘管不了这些,我越闹的凶,他们就对我越狠,先是不给吃饭,后来连家门也不让我进了。

还是大哥哥看我可怜,偷偷的送东西给我吃,还对我说道:‘小妹,咱们斗不过他们,只好忍着,等把大姐娶回家后,再来娶你。’

我只是大哭不依。可是不依又有什么法子呢?没过多久大哥哥就抬着花轿来迎娶大姐了。

拜天地的时候大姐穿了一件镶着金边红花的大锦袍,一条红盖头遮着半边的脸。我瞧得真是发了痴啦,气得下肯吃饭。爹娘也不管我死活,一个劲的兴高采烈。

到了晚上,我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我就想呀:‘为什么了?为什么什么都要和我争了?’却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后来年纪慢慢大起来,人也聪明了些,我才知道,这女人呀想过上好日子,就得争,就得抢,尤其是男人,抢到了就是你的,抢不到那就别人的。

一日,我找了个借口到大姐家玩,乘着他们不注意,我把衣服脱了睡在了大哥哥的床上,等到他们家人都来的时候,我就又哭又叫,只嚷:‘大哥哥非礼我,大哥哥非礼我!’

爹娘没有办法只好把我许配给了大哥哥做他的二房。

待到快要出阁的时候,我突然发现大哥哥一点也不帅,也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好,以我的美貌和才智怎么能屈就在这小小的破山村里面了?”

丽莎听到这里忍不住低声骂道:“凤凰女,人尽可夫还大言不惭,真不害臊。”

谈瑾听了,用眼睛的余光扫了丽莎一眼,颇不以为然心想:“呸,小贱人你是妒忌人家比你温柔比你好看吧,这么美丽的小可人,要平白嫁给那乡下汉子,这才叫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

第三十三节 镜中月13

李青君对着烛光看了看杯子继续说道:“到了晚上我就悄悄爬起身来,摸到爹娘房间去偷听,原来爹、娘知道我比大姐二姐强千百倍,知道我一定会飞上枝头做凤凰,所以才特意让我穿旧衣服,旧鞋子,好让妒忌我的人放松警惕。

就是知道我一定会找个比大哥哥强上千倍万倍的男子做夫婿,为了不屈就我,才让姐姐去嫁给他的。

我知道父母的苦心之后,我才知道原来最阴险的是大哥哥,他对我好就是为了娶我,就想着癞蛤蟆吃天鹅肉的事情。我当时好后悔,好后悔,晚上我就悄悄跑到大哥哥家里,一把火把他家烧的干干净净,然后我就头也不回的离开小村子了。出村子时候我心中好舒畅,好痛快。”

谈瑾在一旁听了,恨不得拍起手来,心中直叫:“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说的好,烧的好,痛快,痛快。”

那少年听到这里,转过头来,说道:“你这人是非不分,恩将仇报,心地怎么如此凉薄?”

李青君星眼流波,嫣然一笑,说道:“玧郎,人家才不是心地凉薄呢!现在想来这还不是都为了你?”

那少年瞪大了眼睛惊讶道:“为了我?”

李青君笑道:“玧郎,你瞧奴家从小心气就这么高,什么武林豪杰,王侯将相都不曾放进过眼里,偏偏就遇上了你,遇到你之后奴家就像着了魔一样,对你是百依百顺,低三下气,在你面前像个小狗似的摇尾乞怜。

一开始奴家也想不通,后来慢慢的奴家明白了,一定是我前世欠你的,这辈子就得是你人,我们两的缘分是注定的。你说奴家做这的一切,不是为你还为了谁?”

那少年听到这里,脸上渐渐变色,颇为不快,说道:“一派胡言。”

李青君微微一笑道:“玧郎,你可知道奴家为什么要跟你说这故事?

奴家是要叫你明白我的脾气,从小就是这样,只要是奴家想要的东西,越得不到手奴家就越想要,越想要就越会日思夜想,然后奴家就会发疯,会发狂。你注定是奴家的男人,偏偏每次到了嘴边就被别人抢走,每次到了奴家的嘴边就被人抢走。

其实,奴家早就已经癫狂了,只是这压抑了太久,奴家要把这怒气慢慢的发泄出来,这样心中才有说不出的欢喜,得到我想要东西的时候,才更痛快。”

说完李青君,从荷包中掏出一包药粉,倒入碧绿的酒壶之中,摇了一摇,娇声笑道:“玧郎,奴家知道你一时也想不通,奴家对你的好,这是奴家从西域找来的合欢颤声娇,一会儿玧郎喝了,保管让你魂飞天外,嘻嘻,谅你是那定海针,也要变成我的绣花棒。”

丽莎在一旁看的是七窍生烟,一脚踹开谈瑾,对着展红叫道:“快,快随我杀将进去,要给这狐狸精身上捅上几刀,方才能解心头之恨。”

恰在这时,李青君那里地牢的铁门“嘭”的一声被踢了开来,一个女子冲将进来,一把夺过李青君手上酒壶,往地上狠狠的一掷,大叫道:“不要脸的东西,你什么身份,我的玧哥哥你也敢抢?”

谈瑾闻声赶忙凑过去往那石缝中瞧那说话之人,只见那说话女子容颜娇媚,肌肤皓如白雪,漆黑的长发飘逸,娉婷万种,比起李青君竟还略胜一筹。

谈瑾大惊失色,心中大骂特骂:“他姥姥的,不会又是个跑来争分吃醋的绝世红颜吧。”

那女子指着李青君怒道:“爹爹,设下惊天大计,这才擒住了我的玧哥哥,爹爹早就事先说了,玧哥哥金身没有炼化之前,只能我可享用,你当没听见吗?”

李青君冷笑道:“什么你的玧哥哥?玧郎分明是先认识我的,你们俩姐妹好不知羞耻,第三者插足,还振振有词?再说你想双修,不是有樊栎吗?吃了碗里的还不知足,锅里的也想要吗?”

那女子叫道:“你休要睁着眼说瞎话,玧哥哥灵州遇圣早已是金身法体,与他双修不但同游极乐,还可羽化成仙,这是樊栎那肉身凡胎可比的吗?快快滚了出去,休要再见我玧哥哥一眼。”

李青君怒道:“干爹事事偏心,平常事务我便依着他了,现在你要抢我的玧郎,此事决计不行。”

便在这时丽莎抢了进来,叫道:“千凝姐姐,为什么玧哥哥没我份?”

千凝和李青君见丽莎突然跑了进来,均大吃一惊。

李青君强忍怒气向千凝使了个眼色,对丽莎道:“小妹,这地牢重地你跑来做甚?快快回去,我和你千凝姐姐还有要事要谈。”

千凝道:“是呀,是呀,我们正在商量国家大是,你要是无聊紧,就去找你樊栎哥哥耍耍,一会我再来陪你玩。”

丽莎气的直哭,叫道:“人家姐姐都是让着妹妹,好东西都留给妹妹吃,你们俩倒好一有好东西便藏着掖着,怕我分了去吗?”

千凝怒道:“小孩子懂得什么,休要胡闹,快回去。”

丽莎叫道:“你们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分明是你们俩个偷偷跑到这里来,想要和玧哥哥男女双修。给我撞破了,还好意思叫我出去吗?”

李青君怒道:“什么双修,三修,我全不知道,你再胡言乱语这般没大没小,我就待你爹教训教训你。”

丽莎道:“呸!少拿爹来压我,你刚才那肉麻的话我全听见了。”

说着学着李君君的姿势道:‘玧郎,你瞧奴家从小心气就这么高,什么武林豪杰,王侯将相都不曾放进过眼里,偏偏就遇上了你,遇到你之后奴家就像着了魔一样,对你是百依百顺,低三下气,在你面前像个小狗似的摇尾乞怜。’

‘玧郎,想不到在你心里奴家竟是这样不堪的人儿,奴家知道错了,求求你就原谅奴家这一次好不好,如果你不原谅奴家……’”

刚说到各“奴家”二字,李青君怒不可遏,飞身一跃而起,一个大嘴巴就朝着丽莎脸上扇了过来。

第三十四节 镜中月14

只听见“啪”一声脆响,李青君一把掌结结实实的甩到了丽莎脸上。

丽莎只觉脸上一阵火辣,她哪里吃过这般大亏,大怒狂叫起来:“贱人你敢打我?我和你拼了。”

说着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朝着李青君的胸膛便急刺而去,李青君见势侧身一避躲了开来,飞起玉足一点正中丽莎手腕,丽莎手上一麻,拿捏不住,短刀脱手而出掉到了地上。

就在这时李青君忽觉得头皮一麻,赶紧回身看去,自己的头发不知何时已被千凝拽住。

李青君大怒骂道:“贱人,你敢偷袭?”猛的一抬手也拽住了千凝的头发。

丽莎一见有机可乘,立刻扑了上来,三人扭在一起,抓耳、挠腮、抠鼻、挖脸,全使将了出来,翻在地上好不热闹。

展红在一旁想劝,怎奈都是主子,却又插不上手,急的直跺脚。

忽见铁门大开,走进一个人来。只听那人大声喝道:“你们在这里干嘛?如此这般成何体统,简直就是胡闹!胡闹!”

三人一听那人声音,心中一呆,同时转头过去,片刻之间,脑海中各种念头一闪而过,三人一齐松了手。

原来,走进来的,竟是伊帕尔汗山庄的庄主,辽东三卫之一的沈从文。

丽莎第一个跑到沈从文的近前,指了指脸上的红指印,大声哭道:“爹爹……爹爹……他们几个欺负我,你要为女儿做主呀。”

千凝不甘示弱指着李青君叫道:“爹爹,这个妖女自己偷偷摸到地牢里面,想自己独自羽化飞升,如此大逆不道,是犯了家规,快快杀了她吧。”

李青君行了一礼说道:“干爹,您曾亲口许诺,把玧郎许给我做夫君,怎得又出尔反尔,如此这般岂是大将作风?”

沈从文把桌子一拍道:“你们三个怎得如此心急?”

不待他把话说完,丽莎已经跑到脚边,撒娇道:“爹爹,不嘛,不嘛,我就要玧哥哥,我就要玧哥哥~你就成全女儿麻”

李青君听她这么一说连忙抢道:“干爹,双修飞升兹事体大,丽莎年纪太少,功力尚浅,万一折损了玧哥哥的金身,岂不是得不偿失,还是将玧郎赐给女儿吧。”

千凝怒道:“天山派修仙法门自古都是传嫡不传庶的,我是嫡长女,这玧哥哥当然是先传授给我的,怎么说也轮不着他们两人,如果爹爹一时偏心把哥哥让与他们,女儿定要跑到天山派祖阁去讨个公道,到时候尊主将哥哥收了去自己飞升,大家都没有的好。”

三人越说越僵,眼见又要动手,沈从文大喝道:“莫要再作争辩,先容爹爹把话说完,今日爹爹就给你们一个决断。”

三人一听此言,顿时哑了下来,屋子里瞬间便鸦雀无声了。

沈从文道:“你们三个女儿都是爹的掌上明珠,爹什么时候亏待过你们?爹是过来之人,你们想飞升,想双修得道的心,爹也都是明白的。正所谓欲速则不达,这玧少侠金身仙体委实千载难得,若是一不小心给胡乱糟蹋了,那是要后悔莫及的。”

丽莎忍不住道:“那爹爹,玧哥哥金体,是不是要许给我?”

沈从文摆了摆手道:“我已经派人去寻得百年虫草、仙参、鹿茸、海参、熊掌等物,再配以千年灵芝调制成十全大补药,马上给少侠服食七七四十九天,待得他阳气最鼎盛之时,给你们采阳补阴,待到你们功力大进可以羽化之时。再把少侠抽筋拆骨,做成仙丸。再乘一月圆之夜,邀你师尊、师叔祖我们办已飞升仙会,一起服食仙丸,大家共同飞升,早享极乐,岂不快哉?”

三人听罢,大喜。

丽莎破涕为笑道:“还是爹爹想的周全,女儿鲁莽了。”千凝和李青君喜形于色,不住点头。

谈瑾在外面一切都看在眼里,只吓的肝胆俱裂,心想:“我的亲姥姥呀,这些两尸派怎么都一个路数?剥皮拆骨?作成药丸?亏你们也想的出来,忒狠,忒狠,我须赶快逃之夭夭,免得落他们手里,说不定下场更惨。”

忽听见那密室里传来丽莎声音:“启禀爹爹,师叔紫汲真人今天送来一个小贼,现正绑在外室,我看这人虽是肉身凡胎,但好像也有二两根骨的样子,要不要叫人拖下去腌制一番,做成红黑二丸,就是给弟子服用也是好的。”

谈瑾大惊失色,站起身来发足便跑。刚出暗门,便听见后面有人呼喊道:“快快抓住它,休要小贼逃了。”

谈瑾心中慌乱,加之双手被缚,一时情急撞在墙上,只觉两眼一黑当即昏死过去。

再一睁眼,自己仍然身处在郡主房间里面,先前的那个棉被搁在一旁兀自没有收起,丽莎和展红倒在地上似乎睡着一般,再看那烛火下面,一张白色绢布熠熠生辉,不是漪兰仙决还是什么?

谈瑾这才想得明白,刚才种种皆是幻境,但是这次幻境实在太过真实,心中砰砰乱跳,兀自停不下来。

眼见展红的短刀还在地上,谈瑾赶快一路匍匐过去,背靠着用手拾起刀来,把绑着自己麻绳,对着刀尖蹭了又蹭,把那麻绳蹭的松了,将双手脱了出来。

待送了绑,谈瑾一个箭步冲到烛台前面,捡起漪兰仙集往怀中一揣,这才发现脚底被火烧的地方生痛,情况紧急也顾不得许多,把鞋子穿上,攀着窗户便翻了出去。

一路小跑逃出郡主府,忽然背后喊声大作,隐隐有火光闪动,只听后面有人说道:“郡主有令,全城搜捕,谁要是抓住小淫贼赏银一千两。”

接着又有人喊道:“在那边,在那边,快快抓活的,休要小淫贼逃了。”

谈瑾被唬的是魂飞胆破,心中大叫:“妈妈呀,小魔王这么快就醒转过来了?老子休矣。”

眼瞅着前面一片漆黑,人就和发了一疯般的,朝着里面便钻了进去。

第三十五节 镜中月15

谈瑾拼了命的在巷子里狂奔,身后喊声不绝于耳,待得跑到一个漆黑大院前,眼见没了去处,他也来不及多想,踩着围墙的边便翻进了院内。

院子里面是一老宅,谈瑾慌不择路,对着中间的大门用力一推,便窜了进去。进了室内,这才发现置身之所是一间大房,房中物事简单,只一张桌子,几张椅子,一个大橱子,和一扇床,桌上还放着些茶壶茶碗。一个干瘦的老太监模样打扮的坐在椅中,半坐半躺,双颊深陷,正闭目养神。

此时已经过三更,桌子边上墩着两座大铜烛台,各点着一根蜡烛,火光在那干瘦的太监的脸上忽明忽暗的摇晃。

谈瑾眼瞅着老太监心想:“这老家伙若是醒了,叫喊一声,我便是瓮中捉鳖想跑也跑不了的。为今之计须得先下手强,老家伙是你命不好,休要怪我。”

闪身抢到老太监的近前,抄起一把木椅就往那老太监头上砸去。

只跨出两步,那老太监突然伸起了腰,打了个哈欠,左手往他右臂轻轻一推,谈瑾全身剧震,不由自主的一个踉跄,向旁跌出数步,右腰撞在桌上,这才站住,只觉得全身发滚,便如火烧一般。

他心下大骇,再看那老太监,只见他弓腰曲背,仍在闭目养神,于适才之事似乎浑然不知。

谈瑾知道又是遇上了高人,对方多半身又和那两尸派一般身怀邪术,否则武功纵是奇高,也决不能将自己轻轻一推之力,化为若大力道。想到这里急忙转身,将手中的椅子朝地上一丢,向后堂便逃。

只奔出三步,只听得耳边风声一响,那老太监已站在面前。谈瑾一惊,足底使劲,上身向前一扑,似是向对方扑击,身子却已向后翻出。他双足尚未落地,忽觉背心上有股轻柔的力量撞到,想要左手反掌出击,却感觉四肢不听使唤,原来背心穴道已给人封了,谈瑾只得大刺刺僵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忽然门口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门外有人喊道:“有人在吗,开门!快开门!”谈瑾背朝着外面,看不见背后情景,心中暗暗叫苦:“真是天堂有路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老子命休矣!”

那老太监微微眯了眼睛,就像全然看不见谈瑾一般,咳嗽了几声,出了屋子,只听他说道:“你们这几位朋友,为何三更半夜在此大呼小叫,扰了咱家的清梦。”

一名大汉道:“回公公的话,我们都是辽东郡主府里的。今天小郡主府里走脱了个杀人越货的小淫贼,我们一路追踪,眼瞅着走到这胡同里便没了影子,劳烦公公带我们进去找上一找。”

老太监哼了一声,道:“哦,原来是个杀人越货的小淫贼呀,刚才那小子中了咱家一掌,从那边墙头处跑了,料是没走远。”那大汉应了一声,带着人朝着老太监指的方向追了过去。

老太监眼见追的人走远了,这才拿起门闩把门闩了,转身又回到屋子里面。

进屋之后就像全没有看见谈瑾这人一般,回身又坐到刚才的躺椅上面,坐定之后,深吸了口气缓缓说道:“你们出来吧。”

只听见“嘎吱”一声,床边的大木橱打了开来,从里面走出一青衣大汉,那大汉用手一拖从里面又拉出一个穿着小太监衣服的人来。

老太监问道:“小全子,还能救过来吗?”

大汉摇了摇头道:“回禀公公,小全子中毒太深,已经死了多时了。”

老太监叹了口气道:“这各人都有各自的命数,小全子为主尽忠也算死得其所,你把他抬出去好好安葬了吧。”

那大汉应了一声,扛起小全子尸身便走了出去。

谈瑾在一旁听得真切,眼见那大汉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老太监这才说道:“小淫贼,瞧你人不大,胆子倒还不小,连咱家府邸也敢擅闯,刚巧咱家心情不好,今日就拿你来出气。”

说完从衣服口袋里面拿出一个纸包出来,取了一杯酒来,打开纸包,伸出小指,用指甲挑了一点粉末放在酒里,那粉末一沾着酒,先是听见“滋啦”一声,接着酒杯里水就和烧开了一般“咕嘟,咕嘟”直响,谈瑾一瞥过去,就见那酒颜色深绿,腐臭之气嗤之以鼻。

老太监抓起桌上酒壶把盖子拿了,又把那杯酒倒进酒壶里面,盖上盖子摇了摇,对着谈瑾道:“小淫贼,这是断肠蚀骨酒,只要喝下去一会便肠穿肚烂而死,小全子死的冤枉,你就下去给他做个伴,也算是积点阴德。”说着拿着那酒壶就要往谈瑾嘴里倒去。

谈瑾眼见毒酒过来,只吓得屁滚尿流,大声叫道:“爷爷饶命,公公饶命,万万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老太监冷笑道:“什么使得,使不得的?你刚闯进咱家的屋子,想害咱家时候怎地就使得?现在咱家喂你点毒药就使不得了?这就叫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说完提起酒壶又要往谈瑾嘴中喂去。

谈瑾眼见再无可避,情知将死,呜呜大哭起来。

老太监见他大哭的样子,想起了小全子,心中一酸,叹了口气道:“小小年纪,这般死了着实可怜。”

谈瑾哽咽哭道:“好公公,好爷爷,我刚才确实给那追兵逼的急了,怕你出声才想用椅子将你砸倒,虽然有罪,但罪不至死,爷爷饶命呀,爷爷饶命呀……”

老太监道:“那为什么追你的人,又说你是杀人越祸的小淫贼?”

谈瑾大叫道:“追我的人和那小郡主都是一伙的,他们两尸派拿生人杀来做药引提升功力,我知道他们干的那些勾当,自然要杀人灭口。”

老太监楞了一愣,道:“小子你胡说八道,两尸派人邪功了得,凭你又怎能从他们地盘,逃的出来?”

谈瑾急道:“是五台山妙峰大师救我出来的,如若不信,我怀中有大师所赐漪兰仙集为证。”

老太监初闻妙峰大师微微一怔,当听到漪兰仙集四字之时脸色大变,慌忙放下手中酒壶,一把在谈瑾怀中摸出仙集,往烛火下一照惊呼道:“天啊,果然是真仙决。”

第三十六节 镜中月16

老太监将漪兰仙集捧在手里,看了良久,不自觉的落下泪来。

谈瑾看他脸色奇怪,问道:“公公,何故暗自伤心?”

老太监定了定神说道:“五台山妙峰大师德高望重,他所救之人,必然不会大奸大恶。只是我瞧着这故人之物,想起我大明江山社稷,黎明百姓安危,一时感慨万千罢了。”

谈瑾心中暗自讥讽:“你一太监阉人,还忧国忧民,委实好笑。”嘴上却奉承道:“公公,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委实大英雄,大气魄,小人实在佩服,佩服之至。”

老太监叹了口气道:“咱家一介匹夫,却又如何做得什么大事,只可怜这黎明苍生,眼看就要朝不保夕,大明这千秋基业便要就此断了香烟。”

谈瑾心想:“这老太监絮絮叨叨,委实麻烦的紧,要是一会小郡主府的人再杀个回马枪可是不得了。先顺着这家伙,赶快想法子脱身才是正路。”

于是说道:“公公为国尽忠,大义当先,小人实在佩服的紧,只可惜小人年轻力薄,却是有心无力,公公不如先放了小人,容后再议?”

老太监说道:“你说的极是,咱家一时激动,到是忘记这茬了。”

说着便走到谈瑾面前,要给他解穴。待到近前,老太监忽然“咦”的一声,愣住了,他问道:“敢问少侠姓名,家中可还有亲人?”

谈瑾见他神色有异,生怕反了悔去,赶忙回道:“小人姓谈名瑾,自打记事之日起便是孑然一身,不知道还有什么亲人。公公难道是见我面善,见着和我长得相似的人吗?”

老太监仔细打量了一番道:“却是见你和刚才那死去的小全子有三分相似。”

谈瑾心中一凛不知道这老太监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硬着头皮道:“公公既然见我与那小全子长得相似,不妨将我的穴给解了,让我去看上一看,或是什么走散的亲戚也说不定。”

老太监浑似没有听见,自言自语道:“妙极,妙极,妙峰大师果然是得道高僧,偏在这个时候将这娃娃送将过来,不是因果天意却是什么?”

转过头来问谈瑾道:“你可愿做一件为国为民的好事来?”

谈瑾眼瞅着小全子的尸体刚被拖走,心中暗想:“什么好事,我呸,八成是叫老子送死,我才不干了。”

接着道:“为国为民,当然是好的了,但是,但是小人武功不济,又不识几个大字,个人生死事小,误了公公大业事大,公公还是另寻他人为好。”

老太监把脸色一沉,道:“什么另寻他人?咱家看此事还就你不可。”

说着从桌上端起刚才放药的酒壶,就往谈瑾面前走来。

谈瑾大惊,颤声道:“公公,你拿这酒壶作甚?小人不会饮酒……”

老太监哈哈笑道:“不妨事,不妨事,这不是普通酒你喝喝便知道好处。”说着左手把谈瑾的双颊一捏,提起酒壶就给灌了下去。

谈瑾“咕噜,咕噜”几大口酒下肚,只觉和火烧一般,只道是一会便死,气不打一处来,破口骂道:“臭阉人,烂太监,你姥姥的……”

话没说完,两眼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待得醒转过来,只见自己穿着一身白色睡衣,正躺在一个锦床之上,四下打量一番,却见这身处的是个卧室,房间里面雕龙刻凤,甚是华贵,一个镶着金边的屏风将内外隔了开来,一眼望不到外面。

外面的一小丫鬟听到动静,慌忙跑到近前,行了个礼嗲嗲的问道:“小皇爷,您醒了吗?”

谈瑾大惑不解,揉了揉自己眼睛问那丫鬟道:“我,我这是在哪?”

丫鬟奇道:“小皇爷,您忘记啦,这是您的皇爷府呀?皇上和万贵妃已经知道您的事情,正从北平往应天方向御驾过来了。”

谈瑾哦的一声,心中一百个闪念早已呼啸而过,暗暗疑惑:“莫不是那老太监喂了毒药给我,漪澜仙决又起了作用,到了幻境之中?”

想到这狠狠的往自己的大腿上扭了一把,一阵疼痛传来,不自觉的“哎呦”叫了一声。

那丫鬟瞪大了眼睛傻愣愣望着谈瑾道:“小皇爷,您这是做什么?”

谈瑾这才想到丫鬟也在旁边,心中暗想:“这幻境倒是真实的狠,但这牌我可再也不上当了。”

于是把脸凑道丫鬟的近前,笑道:“来来来,用力,用力朝这打。”

丫鬟大惊失色赶忙跪倒地上哭道:“小皇爷,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谈瑾扶起丫鬟笑道:“怕什么呀?你说我是小皇爷,那小皇爷的话你就不听了吗?”

丫鬟抬头惊奇望了一眼谈瑾,怯生生的道:“小皇爷,这,这,你要恕奴婢无罪呀。”

谈瑾把脸凑道近前哈哈大笑道:“你要是打的轻了,那才是有罪了。”

丫鬟眼见实在没有办法,只得回道:“那,那,奴婢得罪了!”

说完用手轻轻的朝着谈瑾脸颊上一掠而过,谈瑾只觉太轻不甚疼痛,不觉心中大怒,叫道:“你没吃饭吗?用力点也不会吗?”

丫鬟吓的赶紧跪倒地上,呜呜哭道:“小皇子,奴婢,奴婢的手劲就就这么大……”

谈瑾心中恼怒,却又不知如何说起,眼瞅着桌上放着一花瓶,呵呵一笑,对着丫鬟道:“你,你去把拿花瓶给我拿过来。”

丫鬟一听说不用打了,心中大喜,急忙站起身来,三步并作两步把拿花瓶拿了过来递到谈瑾面前道:“小皇爷,这瓶子放在哪?”

谈瑾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头顶,大笑道:“来,来来,瞧见了没有,就对着这里,砸,砸下去就行了……”

丫鬟只觉魂飞魄散,又呜呜的哭道:“小皇爷,奴婢真不知道什么地方开罪您老,您要打要骂奴婢都忍着,但不能把奴婢往绝路上逼呀。”

谈瑾忿忿道:“什么绝路,海路的,干点小事怎的如此婆婆妈妈。”

一抬手抢过花瓶,大笑道:“漪澜仙集呀漪澜仙集呀,虽说每次都是你救我,但是次次都要我上你的当,那可不行,哈哈。”说完就往自己的头上狠命砸了下去。

第三十七节 镜中月17

只听见“啪嗒”一声,那花瓶碎了一地,谈瑾觉得头顶生痛“哎呦”一声叫了起来,丫鬟看他满头血水顺着耳朵流了下来,早已吓得是魂不附体大声叫道:“小皇爷自尽啦,小皇爷自尽啦,来人呀,救命呀……”跑了出去。

谈瑾眼睛一闭,心想:“这牌我一睁眼便能回去了。”

忽然听见外面声音大作,赶忙睁眼去看,原来还在屋子里。

远远的一个人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走到近前,不待说话,对着谈瑾的脸颊就是一把掌。

谈瑾本就头上有伤,突如其来左脸被这老太监这么一打,只觉天旋地转,眼冒金星。谈瑾也不看这人是谁,泼口便骂道:“哪里来的老东西,发疯……”

他疯字还没有说完,又是清脆的“啪”的一声响右脸又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谈瑾大怒,顺手捡起一块花瓶碎片,一跃而起:“你姥姥的,打老子做甚和你拼了。”

待到近前,这才看清那人模样,竟然就是昨晚的老太监,谈瑾一呆,失声叫道:“你怎么在这里?”

老太监怒道:“不争气的东西,咱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你弄到府里来,你竟然寻死?”

谈瑾大奇,也顾不得头上的伤,问道:“是你把我弄到这府里来的?我不是在做梦?”

老太监道:“做什么梦?昨晚不是说让你做件为国为民的大事吗?你忘记了?”

谈瑾环顾了四周,指着床榻道:“什么为国为民的大事,就在这里发梦吗?”

老太监道:“你休要问这么多,不管谁问你,只管记着你纪皇子就好?老奴叫张敏,你叫咱家张总管便是。”

谈瑾恍然大悟道:“我朝皇上名讳是朱,皇子当然应该随皇上姓,哪里来什么纪皇子?我知道了,你是漪兰仙集变出来的幻象,对不对?”

张公公还欲再说,忽听见门外有人喊道:“方太医到了,方太医到了。”张公公一惊,赶忙闪身到了一旁不再言语。

方太医提着个药箱急匆匆的赶了进来,见着谈瑾慌忙拜倒在地说道:“太医院方中同见过小皇爷。”

张公公像谈瑾使了个眼色,说道:“方太医不必多礼,小皇爷刚才被这花瓶砸了头,还不快过来医治。”

方太医应了一声,走上前来,先给谈瑾头上止了血,再撒上金创药,然后用布包好,弄完之后,从箱子里面拿出一个瓷瓶对张公公说道:“还好,还好,小皇爷,身子骨结实,都是些皮外伤,只需将这瓶子里面的药膏抹上个七天,便能痊愈。”

张公公面露喜色,说了些客套话,把张太医送出门去。

谈瑾摸着隐隐作痛的头,心里一个劲的纳闷:“说是幻象吧,怎么又流血还头痛,一切又那么真实。说是真实的吧,自己怎么突然变成姓纪的小皇子了?”

忽听得张公公道:“小子,别再这里发呆,一会儿万公公和沈大人还要来拜见你了?”

谈瑾道:“哪个万公公?”

张公公不耐烦道:“就是东厂厂公万通万大人,我马上叫丫鬟们掏水过来给你洗洗脸,换换衣,这个样子却是上不得厅堂。”

谈瑾应了,起身下了内室,一会儿来了两个丫鬟拿了洗脸水和衣服送了进来。

张公公又道:“待会见到万公公和沈大人,不管见着什么山珍海味都不要吃,不管他们送你什么奇珍异宝,你只需不收便是。”

谈瑾大是奇怪,料想这是反话,便道:“什么?吃又不能吃,送我东西还不要?那我去见他们做甚?”

张公公怒道:“我费尽心机把你弄到这里,为来为去,便是为了这件大事,你不听我吩咐么?”

谈瑾不明白他的用意,只得含糊其辞的答道:“不…不是不听你吩咐,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在哪里,干什么事?糊里糊涂,就像在发梦一般。”

张公公从怀中掏出漪兰仙集递给谈瑾,道:“你给我办妥了这件事,我就带你改名换姓安全送出城去,从此再也没有人追杀于你,以后我们也两不相干,你看怎么样?”

谈瑾拿起仙集一瞧,果然是自己昨天拿出那份,心中一喜,赶紧揣在怀里道:“听,听你的……也成,但你可要说话算话。”

张公公怒道:“漪兰仙集都给你了,还推三推四的。你要真的不想当这小皇爷,我立时叫人把你送到官府里去,管你是小淫贼还是通天大盗,随他们判了去。”

谈瑾听说是当小皇爷,精神为之一振,又听说不听话就要送官府,刚一想到那丽莎小魔头的手段,全身不由的打了一个寒颤,赶忙说道:“天下哪还有小皇子不做去做逃犯的道理?我这一天搞得头昏脑胀,张公公莫要生气,我全听你的便是。”

张公公说道:“好,以后你要再众人见着咱家,就叫狗奴才知道了吗?”

谈瑾道:“这,这这么使得?”

张公公骂道:“不中用的东西,叫你喊咱家狗奴才便吓破了胆,一会见着万通和沈大人叫你喊他老阉贼和老匹夫,你还不吓死?“

谈瑾惊道:“当真要这么喊?”

张公公道:“休要多问,你照着做便保你没事,你把桌子旁的那个大箱子打开,看看有什么喜欢的宝贝?”

谈瑾道:“也不知是不是。”进内室打开箱子,翻得几翻,在一只锦缎盒子中果然见到有一枚硕大的祖母绿宝石戒指。谈瑾用手搓了搓,闪闪透出翠绿色的光彩,当真是价值不菲的好货色,忍不住一声欢呼,待得拿起戴在手上,又是一声欢呼。

他将祖母绿戒指拿到张公公身边,说道:“你当真定要把这宝贝给我?这东西少说也要值个上千两银子。”

张公公道:“你少给我罗嗦,你用手把那宝石按下去。”

谈瑾依言一按,戒指下面弹出一枚短短的小针出来,接着又一按那宝石,短短的小针又缩了回去。谈瑾觉得好玩拍手叫道:“好,好,这里面还有机活?有趣,当真有趣的紧”

张公公道:“这可不是什么好玩的,弄坏了你就小命不保,待会见着万通和沈大人之后,你把这个针往喝的水里面搅上一搅,你和下去,只要半个时辰便会口吐白沫,嘴唇发紫,便和死了一般。”

第三十八章 镜中月18

谈瑾大奇,问道:“这像死了一般怎么能救命?”

张公公道:“你别管那么多,一会儿你去了,要是觉得情况不妙,就照着我的办法去做便是,自然保你无事。”

谈瑾嘴上应了,心里却想:“这老家伙古古怪怪,要我一会这样一会那样,太也小觑老子了,老子才不干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谈瑾梳洗已毕,果然门外有人通传道:“锦衣卫指挥使万通万大人,巡抚沈从文求见小皇爷。”

谈瑾走到外堂,答应了一声。

张公公低声道:“来叫你啦,这就去罢,到时我在一旁伺候,千万别出了破绽。”

谈瑾欣然正要出门,猛然间肚子里叫一声苦,指着包的像鸟窝一般的头说道:“万通和沈大人可不是瞎子,他们瞧我这样,问起来,我却怎样与他们说?”

张公公道:“你就说有个刺客,晚上刺杀于你,没有行刺成功,但是逃跑前用花瓶把你的头打破了,他们自然就不会多问了。”

谈瑾心中七上八下直犯嘀咕,心想:“这谎话编的未免也太假了些,须是三岁小儿都骗不过的,怎么又能骗的了万通和沈大人?”

还想再问,只听门外的人又叫道:“锦衣卫指挥使万通万大人,巡抚沈从文求见,请小皇爷移步正殿。”

谈瑾道:“来啦!”当即回到内室,把那透绿的翡翠戒指带在手上。向张公公道:“我去啦!”快步走出房门,只见门外一名太监正在轿子旁边候着,叫道:“恭迎小皇爷。”

谈瑾心中暗自窃喜:“管他是幻境还是什么了,反正是做主子,老子快乐一时是一时。”当即大步走到轿子里面,叫道:“狗奴才,还不快起驾。”

那小太监嘻的一笑,更无怀疑,喝道:“送小皇爷去正殿。”

一路上走的都是回廊,穿过一处处庭院花园。谈瑾心想:“他姥姥的,这小皇爷真是滋润的紧,起这么大的屋子。”眼见飞檐绘彩,栋梁雕花,他一生之中那里见过这等富丽豪华的大屋?心想:“早个真是自己犯傻,还用花瓶砸头。乖乖弄的东,在这里所有都是我的,可有得乐的了。不过这么大的院子里,少了百来个丫鬟伺候,却也不象样,等我这小皇爷屁股做稳了,得好好改造一番。”

谈瑾坐着轿子走了好一会,走进一间大殿门口,小太监伺候下了轿子,领着他穿过了前进,来到正厅,一文一武两人早已分坐两边。

两人见着谈瑾,赶忙起身行礼,谈瑾眼角仔细打量两人,只见那武将模样的人,穿着蟒袍要戴玉带显是气度不凡。

再瞧那文官,谈瑾心中立刻“咯噔”一下,心中暗想:“前日在小郡主府幻境里见着的丽莎他爹,不是此人还能是谁?”

小太监见他发楞,一扯他的衣角,轻声道:“小皇爷,两位大人在给您行礼了。”

谈瑾给他一提醒,这才缓过神来,在中间的大座上一坐,装模作样说道:“两位大人免礼,不知哪位是万大人,那位是沈大人呀?”

穿蟒袍那人一拱手,笑道:“为臣,便是锦衣卫的指挥使万通。”接着指了指沈从文道:“这位便是辽东的沈巡抚,沈大人。皇上得知小皇爷尚在人间,龙颜大悦,已经御驾启程在往应天的路上了。臣等是奉万贵妃之命,先行前来保护小皇爷的。”

谈瑾心想:“原来是这么回事,这牌想不发达都难,这次可千万不能是幻境呀。”

万通见他不说话,面露迟疑之色,以为是不悦连忙说道:“微臣这次远道而来,一是奉了万贵妃的之命保护小皇爷,还有便是替贵妃给殿下捎点东西。”

谈瑾道:“哦?是什么贵重东西,须得万大人千里迢迢的专门送过来的?”

万通拍了拍手,对着下人说道:“快快呈上来。”

不一会儿,一太监手捧着个托盘进来,托盘上放了个锦盒,万通走上前去,把那锦盒从盘子上取了,托在手里一边打开一边对着谈瑾道:“殿下请看。”

谈瑾眼见这锦盒雕龙画凤华美异常,心想如此兴师动众必然里面装着的是什么奇珍异宝,于是瞪大了眼睛往里面瞅,哪知道这镜盒打开之后,里面放的却是一个酒杯大小的小碗。

谈瑾大失所望,摆了摆手说道:“嗯,不错,是个宝贝。”

万通见他神色迟疑,笑道:“殿下,莫看这是个小碗,里面可大有来头。”

谈瑾道:“那你说说,这里面有什么来头?”

万通道:“当今圣上热衷书画,一日圣上欣赏宋代人画的《子母鸡图》,看到母鸡带着几只小鸡觅食的温馨场景,非常有感触,就在这幅画上题了一首七言诗,表达了母鸡对小鸡的呵护之情。

次日,圣上便下旨做了这逗彩鸡缸杯,为了烧将这杯。内库中特别选了九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工匠们将其研磨成粉灌入胎浆,历经一百二十多道工序,才烧制成了十九枚这逗彩鸡缸杯,仔细看这杯,胎薄釉润,娇巧玲珑,夜发荧光,遇水变色。

这十九枚鸡缸杯,当今圣上御前放着一双,内库里藏着六双,赏赐给西域王罕慎两双。

此次皇上与殿下重聚,万贵妃特命我等送此物给殿下,就是寓意皇上与殿下父子情深,恩情如海啊!”

谈瑾心想:“老子就是一俗人,老子只对黄金珠宝值钱的东西感兴趣,什么寓意不寓意的关我屁事。”

他一脸不悦,眼皮也没抬一下,摆了摆手道:“嗯,是个,万贵妃娘娘良苦用心,我心领了,收下吧。”

万通笑道:“殿下莫急,微臣还有宝物。”

接着又拍了拍手道:“来人,呈上来。”

话音刚落两个大汉便抬着一个很重的大箱子送了上来

谈瑾眼见这大箱子造型别致,又沉沉的不禁暗暗发笑,心想:“这些家伙,果真是鬼的很,先拿个小碗叙叙感情,这牌定恐怕是要拿些贵重的宝贝出来了孝敬我了。”

第三十九章 镜中月19

万通笑吟吟的走到大箱子前,从口袋中拿了一把小钥匙,往那箱子的锁孔中转动了一番,箱盖立时向上弹起,万通指着身边的两个大汉道:“快把他抬出来”。

谈瑾伸长了脑袋瞪大眼睛一瞧,原来是一个圆形的大坛子。

谈瑾大奇,问道:“这是何物?里面装的是金银珠宝吗?”

万通微微一笑,指着那坛子说道:“启禀殿下,这里面装的非金非银,乃是一坛子酒。”

一听是酒,谈瑾心“咚”的一声便掉到了地上,大为不快讥讽道:“哦,原来是酒啊,这酒呀我府中多的是,万大人舟车劳顿,千里迢迢就送了这个东西过来,也罢,我看这就留给你自己喝吧。”说完便欲起身。

万通见他要走,赶紧赔笑道:“殿下有所不知,这酒可不是一般的酒,若是您不收下,属下回去了之后是万万没有没办法和和万贵妃交代的。”

谈瑾道:“什么叫不是一般的酒?难不成这酒是天上的仙露玉液不成?”

万通道:“贵妃老家有个习俗,有人家里生了女儿,等到孩子满月时,就会挑选好酒数坛,泥封坛口,埋于地下或内,待到一十八年之后女儿出嫁时取出招待亲朋客人,这酒由此得名‘女儿红’!

这坛子酒原是皇上和万贵妃在十年前,去五台山回来,埋下的。

当时皇上和贵妃发下愿望,若能有个一儿半女,便把这酒起了,共庆天伦。今个皇上知道小皇爷还在世上,所以万贵妃特命属下将这坛子酒起了送给殿下,以此表了皇后娘娘对小皇爷的厚爱。

所以小皇爷就是瞧着皇上和万贵妃的面上,却也是不能不收的。”

谈瑾心想:“还以为送些什么像样的奇珍异宝,不过是瓶酒而已,扫兴,扫兴至极。”

于是对万通道:“既然是万贵妃的一片心意,那我就收了吧,两位大人,如果没什么事,就告辞吧。”说罢,起身就欲走出大门。

万通身子一侧挡在谈瑾面前,满面堆笑道:“小皇爷,莫要着急走,为臣这里还有一件宝物要呈上来。”

谈瑾见他没完没了,心中甚是不快,怒道:“指挥使有什么宝物交给下人接收便是,本皇爷事务繁忙,怎有闲心陪你这般耍子?难不成你要呈上一百件物什,我还要一一观看不成?”

万通见他发怒,赶忙作揖道:“小皇爷,莫要动怒,莫要动怒,为臣就带了三样宝贝来,这是最后一样。”

谈瑾摆了摆手道:“不看,不看,半样也不想看。来人,送客!”

万通听说“送客”大惊失色,立刻跪倒在地,大声嚷道:“小皇爷,这第三件宝贝乃是万贵妃从内库府挑出来奇珍异宝,价值连城,如果小皇爷亲自手下,臣等实在无法向万贵妃交代。”

谈瑾听说“价值连城”四个字,心中一喜,但是转念又想:“这老贼拿的两样东西都不是什么贵重物品,他说价值连城,我看也未必见得。”

笑道:“这贵重东西,本小皇爷可是见多了,但是说是价值连城却也没有几个,指挥使无非就是想让本皇子瞧瞧好回去复命,何必胡吹这大牛皮?”

万通道:“这第三件宝物确实是价值连城至宝,小皇爷面前,微臣不敢妄语。”

谈瑾道:“此话当真?”

万通道:“绝无虚言,如果不是,微臣情愿提头来见。”

谈瑾大喜,笑道:“本皇爷只是随便一戏言,指挥使何必当真,既然是价值连城的宝贝,那快快呈上来给我观赏观赏。”

万通站起身来,双掌一拍,一个身穿斗牛服的锦衣卫手捧一金色托盘从后堂走了出来。

谈瑾仔细瞧了那盘,上面盖了一红色锦缎,却也看不出里面是何宝贝。

万通对着那个身着斗牛服的锦衣卫道:“侍用,速把宝贝呈给小皇爷一观。”

那锦衣卫应了一声,缓步走到谈瑾面前,跪倒在地把那托盘高举过顶递了上来。

万通伸出左手将红色锦缎掀开,盖在下面原来是一纯金的匣子,万通伸出右手对着匣子前面的机活一摁,那匣子“噶”的一声打了开来。

谈瑾屏住呼吸,瞪大眼睛往匣子里面一瞧,原来里面装的是一个通体翠绿的玉壶,他仔细看那玉壶,雕功精美非常,通体碧翠,纯色无暇,不是凡品。

谈瑾指着这玉壶笑道:“这壶翠玉难得,做工精美,的确是个值钱的宝贝,但是指挥使夸下海口说它价值连城,却又言过其实了,哈哈。”

万通笑道:“小皇爷有所不知,这壶名曰‘通翠玲珑壶’,从外表看起来的确与一般翠玉酒壶大同小异,但却是当世罕有的极宝。

它是由昆仑脉中玉山龙脉中的一块冰封翠玉雕刻而成,若是将白酒倒进去,不肖一会功夫便会变成的翡翠色冰酒,这绿酒入口醇厚绵长舒畅、入胃感受柔和,人喝了便会不知不觉多饮,若常喝此酒练功便会事半功倍。北宋的晏殊有诗曰:‘绿酒初尝人易醉’,便是说的此物。”

谈瑾奇道:“指挥使此话当真?”

万通道:“小皇爷,若是不信,正好这里有贵妃送的十年陈的女儿红酒,不如现场试上一试?”

谈瑾拍手笑道:“甚好,甚好,今天就让本皇爷开开眼界。”

万通伸手将那玉壶从锦盒之中拿了出来,走到那坛女儿红前,微微一运力,用指一点,酒坛的封口处便露出一指头宽的小孔,他左手提了玉壶,右手举起酒坛轻轻一斜,酒坛里的酒便如细丝一般从那孔洞之中涓涓流出,又从那玉壶壶嘴之中流了进去。

不肖一会儿,玉壶酒便满了。

谈瑾看的兴起,拍手叫到:“好俊的身手,指挥使史真是好功夫,佩服,佩服。”

万通将那酒坛放下,说道:“小皇爷瞧好了。”

他将盛满酒的玉壶,握在手里,催动真力晃了几晃,片刻之后,壶面便透出寒气,又过了须臾,竟然有凝成水珠的结在壶的面上,若非亲见,这壶就跟刚从冰窖里面拿出来的一模一样。

第四十章 镜中月20

万通拿着玉壶对谈瑾说道:“这仙露玉液没有酒杯怎么行,殿下还请借那斗彩鸡缸杯一用。”

谈瑾笑道:“指挥使尽管拿去试了。”

万通应了一声,走上前去拿了鸡缸杯,又把玉壶的酒倒在杯里,只见一层薄雾从酒水之中升腾而出,谈瑾迫不及待的接过酒杯一瞧,果然酒液莹澈透翠,犹如深山碧玉,那薄雾中中散出的清新淡雅的酒香和山草香混在一起,轻柔飘逸。

再摸那杯壁,一阵冰寒之气从中隐隐透出,此时正值炎夏,如此一杯冰酒仙露,当真是让人无法抗拒。

谈瑾左手端着酒杯,右手竖起大拇指赞道:“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果真是价值连城的好宝物,名不虚传呀!”说完拿起酒杯仰头就准备一饮而尽。

然后这酒刚到嘴边,谈瑾眼瞅着碧绿的酒水忽然一个似曾相识的感觉如电光火石一般刹那而过,他微微一愣心道:“这般情景到底是在哪里见过的了?

再看那盛着碧绿酒水的鸡缸杯,又想起了张公公的话,这才如梦方醒,心中惊叫道:“记得昨晚那张公公灌我喝下的毒酒便是这般颜色。对了,对了,皇上和万贵妃一直没有子嗣,这次寻亲若是寻到了皇子,那便是太子,如此这般万贵妃岂有不加害的道理?

哪有听说锦衣卫千里迢迢送宝物,送坛子酒的道理?这酒必然有毒。”

万通眼瞅着谈瑾把酒杯放到嘴边却不去喝,焦急道:“小皇爷,这仙露玉液甚是难得,若过了一时半刻,寒气散了去,口味就不那么好了。小皇爷还是尽快入口为妙。”

谈瑾此时心中已经雪亮,暗想:“好家伙,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哄我喝毒酒么?我不喝现在发急了是不?老子可没那么容易上当。”

忽的手上一抖,装作一不小心的样子,将那酒杯泼到了桌上,捂着头大叫道:“哎呦呦,哎呦呦,好痛呀,好痛呀。”

万通大惊,走上前来问道:“小皇爷,你这是怎么了?”

谈瑾指了指头上裹的布说道:“昨天晚上不知道从哪里跑来个刺客,深夜潜入寝宫来刺杀我,那刺客虽然没有行刺成功,但是还是用花瓶把我的头给打破了,刚才我一闻那酒气,冲到头上,现在痛的厉害,哎呦呦,哎呦呦,快叫太医,快叫太医过来。”

万通朝在旁边的沈从文使了个眼色,说道:“小皇爷莫要着急,沈大人的干女儿是辽东两连宗的派主,这两连宗是江湖上修仙名门,沈大人随身必然带着治病疗伤的仙药,这仙药不同凡俗,小皇爷只要一吃马上就能药到病除。”

适才一直在旁边不发一言的沈从文,从袖口里面摸出了瓷葫芦来,他把瓷葫芦的盖子一扭,从里面倒出一枚猩红的丹药,放在掌心之中。

沈从文说道:“小皇爷,请看这枚红丸叫做‘感气九转还魂丹’,此丹以百年参芝,夜明珠,入雄黄,研细状如桃花粉,以玉仙灵草为引,投入砂盆内用酢调赤石脂固封,入炉坐三足子上,卯酉顶火各四两,养七七四十九转日足取制成,此物是两连宗炼气修法的至圣金丹

受内伤之人吃了,可恢复功力;有病之人吃了,可药到病除;寻常人吃了,可以生精活脉;练武之人吃了,可功力大增。

像小皇爷这般伤情,自当不必去请太医这些凡俗之人医治,只要服食此丸,立刻便能药到病除。”

谈瑾刚听“两连宗”三个子心中就开始发怵发慌,沈从文递来那枚猩红的药丸时,马上回忆起那日在洞中看见的铜尸长老哄骗弟子服食红黑二丸的经过来。心中大骂道:“呸,还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什么屁两连宗就是两尸派,我呸呸呸,什么‘感气九转还魂丹’,应该叫‘催命绝魂断肠丹”才对。”

沈从文把药丸递到谈瑾面前道:“小皇爷,毋庸担心,这神丹就和糖丸一般好吃,吃下去后头就不痛了。”

万通做出关心口气道:“沈大人神丹委实难得,小皇爷宜速速服用,保管药到病除。”

谈瑾心想:“死了确实就不疼了,你这神丹不光治病,我看还能给人升天。”猛的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伸了个懒腰说道:“哎呀,我突然感觉头不疼了,沈大人我看你还是把这宝贝收了起来,留在有用的时候吃吧。”

沈从文吃了一惊,说道:“这宝贝拿出来了,焉有收回之说,正所谓有病治病,无病强身,小皇爷还是快快吃了好。”

谈瑾道:“不不不,是药三分毒,没事怎么能胡乱吃药,就是神丹也不能乱吃,不吃不吃。”

万通提起玉壶又给鸡缸杯斟满了酒,递到谈瑾面前道:“小皇爷头不疼了,那么万贵妃的酒可不能不喝,来来来,这仙露玉液美味的紧,不要犹豫,快快把它干了吧。”

谈瑾此时已经叫苦不迭,心想:“现在殿里就我们三人,若是真和他们撕破了脸,他们两人强来,硬给我灌下这毒药,那便如何是好?”

只听门外有人通传道:“启禀小皇爷,张总管有要事求见。”

谈瑾激动的差点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心中大叫:“救星,救星,救命的终于来了。”

话音刚落,张公公已经带着两个护卫跑道了殿里,眼瞅着两人一个拿药丸,一个端酒围在谈瑾面前,当即大喝道:“两位大人这是干嘛?是要逼宫吗?”

谈瑾眼见张公公到了,立时有了底气,想起之前张公公的交代,向他使了个眼色叫道:“狗奴才,怎么胡言乱语。两位大人都是好意,这是在给我献上神丹和仙露玉液了。”

张公公道:“原来是误会呀,两位大人在上,恕老奴无礼了。”

谈瑾站起身来向万通和沈从文作揖道:“两位大人万万不要往心里去,这狗奴才也是关心本皇爷一时激动才口出狂言,本皇爷现在给两位赔罪了。”

第四十一章 章镜中月21

谈瑾说完接过红丸和酒杯,把它们放在桌案之上,嬉皮笑脸道:“两位大人的美意本皇爷自是感激不尽,奈何今日身体不适,恕不奉陪了。”心中却想:“救命的来了,此刻再不逃之夭夭,更待何时?”

不待两人搭话,一个箭步钻到张公公的身边,用手指了指门口道:“张公公你去送送两位大人,我自己去后堂转转再回卧室。”

一溜烟似的便出了大殿,他走了好一会儿,直到再看不见大殿的屋檐,这才稍稍安心,寻思:“两个老匹夫想害我,要不是老子溜得快,今日岂不是要死在他们手里?这仇日后定要十倍偿还才是。”

又走了一会,穿入一处厅堂,寻思:“这里又是大厅,有是花园,又是走廊,不知先前那卧室在什么地方。”只好乱闯乱走,时时撞到下人一般服色之人,可不敢问人自己的卧房所在。

他越走越远,心下渐渐慌了:“这张公公不知到了哪里,会不会有人我是假的小皇爷?”可是此刻连如何回到来时的大殿,也已迷失了路径,所行之处都是没到过的,时时见到厅上,门上悬有各种匾额,也没有心思去看。

再走一会,连下人也不大碰到了,肚中已饿得咕咕直响。他穿过一道拱门,是一个小池塘,池塘里面水潺潺向外流出,再里面是间屋子,门儿虚掩,走过门边,突然一阵酸甜之味透了出来,不由得馋涎欲滴,轻轻推门,探出脑袋张望。

只见桌上放着糖醋排骨、炸大虾、油爆海参等各色豪华美食,眼见室内无人,便即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拿起一块长条仔排,放入口中。只嚼得几嚼,不由得暗暗叫好。这糖醋排骨用的是纯瘦肋排,用糖醋,葱蒜调味,淋上香油,装盘晾凉,撤上芝麻凉拌而成。吃到嘴里酸甜适中,不油不腻,口感丰富细腻。这本是道寻常菜,他小时候也是吃过的。此刻所吃的这块排骨,显然比他儿时吃的精致得多,美味更甚何止百倍。心道:“这菜做得真好,我瞧这皇帝儿子住的地方果然就是一般。”

他吃了一块排骨,不听得有人走近,又去取了一只蟹黄汤包放入口中。他小时穷没有好的吃,所以对吃的经验极其丰富,知道饿的时候先吃大荤大腻的菜或者主食容易快饱,但是隔了一会儿很快就又会饿了,很不划算,所以吃了一只蟹黄汤包之后,就开始吃海参、大虾之类的菜,准备吃的八成饱的时候,再回过头去吃主食。

正吃得兴起,忽听得门外靴声响,有人走近,忙提了几个大虾塞在嘴里,但见屋中空空洞洞,墙壁边倚着几个大坛子,里面分别装的水、料酒、酱油和醋,此外便只眼前这张桌子,桌前挂着块桌帷,当下更不细想,便即钻入了桌底。

靴声响到门口,那人走了进来。谈瑾从桌底下瞧出去,见那靴子不大,来人当时个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男孩,当即放心,将大虾放入口中,轻声轻气品起味道来。

忽听得咀嚼之声发自桌边,那男孩在取桌上物品而食,谈瑾心想:“也是个偷食的,我大叫一声冲出去,这小鬼定会吓得逃走,我便可大嚼一顿了。”又想:“真笨真笨,我现在的身份是小皇爷,这府里上上下下都是我的。我是主子他们都是奴才,哪有主子害怕奴才看见自己偷吃的道理?”

忽听得砰砰闷响,那男孩似乎在向池塘里面丢什么东西,谈瑾好奇心起,探头张望,只见那男孩约莫十四五岁年纪,身穿程子衣,坐在水塘边,伸手从身边的布袋里拿出些东西来一把一把的往塘里面撒了进去。

他撒了一会,叹了口气,抓了一把又撒,接着又叹了口气,接着又抓了一把撒到池塘里。谈瑾哈哈一笑,从桌底钻了出来,说道:“鱼儿都是吃些小虫小虾的,你撒些大米进去,它们哪里吃的了?”

那男孩见他突然现身,微微一惊,稍稍打量了谈瑾一番后,并不答话,回过头去又往塘里继续撒起东西来。

谈瑾见他并不理睬,登时不快,道:“哪里来的小厮,见到小皇爷还不下跪行礼?”

岂料那男孩仍不搭理,谈瑾大为恼怒,飞身扑将过去,便去扭男孩的手臂。那男孩一侧身,右足一勾,谈瑾站立不住,立时倒了。

那男孩道:“呸,就你这样还想当小皇爷?发的什么春秋大梦?”

谈瑾怒道:“野奴才,好大的口气,今天就叫你看看本皇爷的厉害。”跃起身来,去抱他左腿。那男孩伸手抓他后心,谈瑾一闪,那男孩便抓了一个空。谈瑾突然左手出拳,往哪男孩腰上击去,那男孩侧身一避,砰的一声,正好打中放在塘边的布袋,布袋里装的东西登时撒了一地。

那男孩一怔,眼中露出怒色。谈瑾瞧着布袋里掉落的东西,惊的下巴差点没有掉到地上,失声叫到:“你你你,发疯啦,向池塘里面丢珍珠宝石做甚?”韦小宝笑道:“呸,你不会摔跤!”

那男孩一言不发,拎起布袋就想走,谈瑾左手虚幌,就想夺那布袋。那男孩斜身避让,手肘骤出,正撞在他的腰里。

谈瑾大叫一声,痛得蹲了下来。那男孩双手从他背后腋下穿上,十指互握,扣住了他后颈,将他身上越压越低。

谈瑾伸出左足想过来反踢。那男孩双手回来猛推,将谈瑾身子送出,拍的一声,跌了个狗吃屎。

谈瑾勃然大怒,翻滚过去,用力抱住了男孩的双腿,使劲拖拉,那男孩站立不住,倒了下来,正好压在谈瑾身上。这男孩比谈瑾略高,立即以手肘逼住谈瑾后颈。

谈瑾放开男孩双腿,一溜出去又翻到他的身后,就想反制于他。那男孩反手抓住他右腿使劲一扯,谈瑾仰面便倒。那男孩扑上去叉住他头颈,喝到:“还不束手就擒?”

谈瑾给他摁住一阵晕眩,动弹不得。心中不由的又怒又气:“到底走的什么霉运。怎么到那里都碰到硬手和刺头?”

那男孩低沉的声音说道:“服了么?”

谈瑾大声叫道:“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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