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补遗憾:楚滟湫快穿之旅 - xp1024.com
《弥补遗憾:楚滟湫快穿之旅》


第1章重返大学(1)

楚滟湫也不明白为什么一睁眼回到了大学迎新晚会时期,刚刚不是拗不过家里的决定要以“大龄剩女”的身份去相亲了吗,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重生?

其实楚滟湫这一生挺平淡的,在华国教育体制下按着规划好的路线一路从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到研究生毕业,健健康康、安安乐乐,毕业后当了个高中老师,很稳定的工作。

要说这近三十年有什么比较突出点的事情的话,就是这个名字了。父母一辈的名字很普通也很多见,叫个“翠芬”、“红梅”很多人都会回头,这已经比“建国”、“国庆”之类好多了。因为五行缺水,所以决心给下一代取个与众不同名字的家人翻遍了字典找出“滟湫”这两字。

就不提当年学写自己名字以及老师让写自己名字几十遍的历史了。幼儿园被不识字的小朋友取号“小眼球”,识字后时不时被“慕名”而来的同学叫一下,然后看着他们在“原来长这样啊”的眼神下离开,每次换个新班级都是第一个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的。

上学时楚滟湫就是老师家长眼中的乖乖女,别说早恋,连晚交作业的情况都没有,在青春躁动的环境下就是一股清流。为避免冲突,她和同学们不深交也不断交,文艺点的说法就是“君子之交淡如水”。

到了老师们描述的“自由天堂”——大学时,楚滟湫本也想逃逃课、谈谈恋爱什么的,可惜习惯这个东西一旦养成真是不好改,或者说懒得改。看着周围的小情侣们分分合合、合合分分的更是觉得没意思 ,尤其师范学校大多数男生走清秀路线,女生则开启了女汉子模式,算了吧。就这么三点一线,然后随着大流考了研,毕业工作成了大龄剩女。

楚滟湫有时会想这样也挺好的,虽然平淡无奇了点,最起码健康平安、家人满意,知足才能长乐嘛。尤其每次看到室友毒杀、骑车党抢劫、被骗传销、招聘受骗等等新闻时,这种平淡的幸福更明显。

只是,偶尔一个人待在家里回想曾经时会觉得遗憾,不后悔但很遗憾。

其实每个人都有叛逆期,楚滟湫也不例外,只是受家庭影响懂得克制,知道何谓“在其位谋其事”,学生该以学习为生活,这是身为学生的职责,哪怕视线总是装作无意地扫过那个身穿白衬衫的人。

张越彬是楚滟湫第一个注意到的男生,开学报道之初在一群身着五颜六色服装的学生中,他一身白衬衫搭牛仔裤的装扮很普通,但很显眼。巧合的是分班后座位安排在她的右后方,楚滟湫下意识第一次和同桌主动交流沟通,这样每次转脸说话时都能瞥到同桌身后的他。

熟悉之后发现两人有很多相似之处,就像一个人的男女版本。楚滟湫窃喜同时又很忐忑,当时也不懂这是什么情绪,毕竟没人教过。直到有一天晚自习听同学们议论体委和一个女生要被学校处分时,楚滟湫在同学们“你竟然不知道他们是一对”“你居然没听说昨天寝室熄灯后他两在教室夜会被值班老师抓包”……的叽叽喳喳声中,她开始害怕自己之前升起的情绪,也怕被人识破的后果。刚好文理分班,张越彬选了理科,她就选了文科。

高中生活是枯燥又紧凑的,掐灭了小火苗后根本没有了其他多余心思,直到大一下学期,偶然从校内网搜到了他的名字,楚滟湫觉得那一簇火苗似乎想复燃了。

楚滟湫说好听点有一种文人气质,有时会写点诗歌散文然后在同学们崇拜的目光中摆摆手谦虚一下,实质就是傲娇属性,只是被她不出风头的表象掩盖了,当然,她也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懒得制造和面对麻烦。

从分文理后两人没有再联系过,现在又在不同城市,而且多年不见都有了自己的朋友圈。虽然是楚滟湫主动重新恢复了联系,但往往先主动的人都会处于劣势,何况是在一切未明的情况下。所以楚滟湫决定先恢复当初的熟稔,聊个QQ,打个电话,发现果然该有的默契不会随着时间流逝。

做了好几次心理建设,目睹了好几对小情侣的分合后,楚滟湫觉得一年多的时间也差不多可以告白了,不成功则成仁。异地恋什么的,反正老家在一个市,虽说离得远点,不过他两之前聊天时也说过毕业有回家的打算,只剩两年了,很快的。

也许真有心有灵犀一说,可惜距离让磁场偏离了。聊天时在楚滟湫营造告白氛围之际,张越彬述说了他的烦恼,并且求助她给个意见。给啥意见,我的氛围呢,我的告白呢,我的暗恋呢。可惜傲娇属性让楚滟湫迅速地整理好思路,手快于脑地给他列出好几条追女计划,没错,告白夭折不说还得替他出主意追别人,很好。

也许是距离冲淡一切?反正后来两人联系越来越少,尤其加入考研大军后,楚滟湫过起了二次高考的生活,直到复试完确认了结果才想起这会都是毕业季了。

发个信息互通了下各自的情况,张越彬独自回老家工作了。

此后两人都没有再联系过,而且两人都属于潜水族,很少发状态、图片,时间长了想联系又觉得没什么话题聊。

连着半个月做梦跟编连续剧似的,男主是张越彬,女主是楚滟湫,虽然总共只有两个人。她觉得自己有点不正常,是日有所思才会有所梦吗,那今早的大团圆结局是好梦还是反梦呀,楚滟湫表示很苦恼。

拿着手机划拉了半天,终于决定发条短信,这在微信霸天下的时代一条短信的价值可想而知啦,楚滟湫为自己明智又含蓄的想法点了三个赞。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有恃无恐……”

这首《红玫瑰》是当初两人都喜欢的歌,楚滟湫特意将它设为短信铃声,虽然近几年来响的次数不多,但习惯了也就一直没换。

“我五一要结婚了,不摆酒席,我们旅行结婚。暑假回来有时间聚一下呀。——张越彬”

果然,心有灵犀什么的太伤人了,老话说早上做反梦也是有事例的。

“哇,这么突然,真是恭喜恭喜,早生贵子呀,哈~哈~哈~哈~”

当然暑假没有聚成,因为楚滟湫要做家教挣生活费不能回家,绝不是临时起意的,这可是想了一个多月才慎重做出的决定。

应聘工作时楚滟湫没有回老家,当初和他说会“选一人白首,择一城终老”,其实从中就可看出自己的固执,择城是在选人后才决定的,既如此就直接选在上学的城市吧,七年的生活也习惯了,毕竟没有了让她重新制定新习惯的人。

直到毕业工作都没有再联系过,偶尔独自出去旅游,或休息时做顿美食,楚滟湫也很享受现在的生活,虽然时不时会有种如果当初主动了会如何的遗憾。

从回忆中醒过神来,看着舞台上挥洒青春的稚嫩面孔,楚滟湫不太明白为什么会回到大一刚开学时,再早点说不定可以和他考一所学校呀。

第2章 重返大学(2)

T师大坐落于海滨城市u市,以环境优美著称,尤其是北山的新校区,除了校园环境美观还与美女云集有关。放眼望去,在曲折蜿蜒的林荫路中随便哪个方位都可以集齐不同特色的妹子。北山校区刚刚建成,仅搬来五个学院,除了生命科学学院外都是文科类学院,与旧校区的狼多肉少形成鲜明对比,官方说法是新校区硬件设施更完善,优先照顾女生多的院系。

宿舍是新式上床下桌椅的四人寝,带独立卫生间和阳台。四人来自不同省份,要不怎么说大学可以齐聚五湖四海呢。当初这个寝室也算整个学院的一枝奇葩,从最初的最优寝室,到从没有人逃过课,从没跟人红过脸,从没有人得过奖学金,最后却都考上了研究生等等,总是在以为会出风头时戛然而止,又是平平淡淡的人生。

也许人都会在潜移默化中同化,四人的性格有一个相同点,讨厌麻烦。或者说一种惰性,依赖既定的习惯,不肯动脑筋去想新麻烦的解决方法自然就不会让其产生了。俗称没有进取心。

比如学校奖学金评选不是按成绩排的,而是要个人递交各种材料,然后上台发言,各专业投票选举,得票多的几人再进行年级发言投票选举,最后交由学校领导决定,麻烦的不是一点,呵呵。

望着寝室里的三人,楚滟湫想着像这种性格虽然相处时觉得省麻烦了,但也正因为相互间各不打扰,交情也不会深。不然为何毕业后除了过年发个微信再都不联系了呢。

平静的校园生活开始了,大家或带着干劲十足的精神头学习着,或秉承着当初高考前发誓大学彻底放松的宗旨享受着,果然寝室四人也照着前世的轨迹维持着君子之风。

大一上学期是规定不准带电脑的,课程不多,剩余时间完全自由安排。趁着刚开学压力轻,楚滟湫决定出去找个兼职挣点补习费。当初大学四年除了考研结束后无所事事的几个月出去兼职外,三年多一直窝在学校,仔细想想好像什么成就都没有,理所当然地拿家里钱安安静静呆着,连根苗都没有就想着收果实,以她如今的年龄段来说还真再做不出来这事了。

T师大毕竟是省重点,刚刚高考完还没来得及把之前学习的知识还给老师,加之几年的教学经验,找了个培训学校试讲后,这周末就开始讲课了。寒暑假不算,平时周六周日一共八节课,加上学校每个月给师范生的补助,一个月的生活费轻松解决。剩下的钱决定报个外语班,这就是校区不同的弊端,要是在老校就直接蹭课去了。

刚好培训学校对面就有教习外语的机构,大体了解了下,综合难易度还有适用范围,还是学法语吧。在培训学校上完课后可以直接过马路来学习,简直不要太便利。

回寝室后和室友们说了声找的兼职,当然得到的都是礼貌地回应。算了,楚滟湫也不是非要掰弯人家的轨迹,上一世大家后来也都发展挺好的。

寒假婉拒了培训学校的邀请,和校长约好开学再来上课。毕竟以楚滟湫如今学生的身份工资不会比专职教师多,但好歹教了几年学,补习效果也是显著的,面对这样工资不高效率显著的员工,校长笑的跟个弥勒佛似的,大手一挥多赏了点奖金。

带着给家人的礼物早早回家了,毕竟对家人来说这是她第一次离家半年。

楚家很普通,爷爷是位退休中医,父母自己开了个饭店,三个姑姑都是教师。楚滟湫是楚家小辈中唯一的女娃,所以虽说家世普通但从小娇养着,这也是为什么这娃不能走歪却也没啥进取心的原因。

楚奶奶虽说是位很传统的妇女,不识字也没有工作,但她很会教育孩子,每周的家庭聚会更是不可缺少。耳濡目染下楚滟湫一直把亲情排在第一位,爱情可以没有但绝不允许有人伤害亲人,直白点是护短。不过两世都没什么让她护短的事情发生。

“哎呦,上大学果然不一样,这可是球球第一次用自己钱买的礼物,眼光不错,正好配我前几天买的呢子裙。”三姑迫不及待地穿上新外套,浅紫色薄绒外套搭在米色裙子外,趁着她年轻又有气质。

“就你能显摆”,二姑一边手里拿着包斜睨了小妹一眼一边看着大姐换上的及膝裙,“果然还是得生个小棉袄,大姐穿这裙子真好看”。

楚奶奶基因很好,三个姑姑一个比一个好看,但气质截然不同。大姑沉稳,二姑温柔,三姑,恩,当年连男同学都打不过她。

“行了行了,快吃饭了还把衣服包包的都倒腾出来干嘛,收拾一下去端菜,得给我们的球球好好补补。”奶奶将姑姑们赶去一边后来到楚滟湫跟前,“球球在学校都好吧,也不用你挣钱,当个锻炼就行,千万别累着啊。”

“奶奶你就放心吧,你见过哪个一周上两天班最后还能拿奖金的工作,轻松着呢”,楚滟湫搂着奶奶胳膊毫无压力地撒着娇。

“孩子都上大学了还一口一个球球的叫着小名,也不改改”,一边楚爷爷见机插着话。

“可别呀,爷爷您不知道,我越大了越希望自己还小呢,都被你们喊了二十年球球了,换个叫法该不习惯了。”

其实这个名字也有点来头,作为十几口之家接二连三蹦出小子之后,终于应着众人期盼而来的唯一一个小女娃,从会吃奶开始大家都怕把她饿着冻着,也就造成了小肉球的诞生,这也是为什么幼儿园小朋友会叫她“小眼球”的另一个原因,胖得眼睛都快挤没了。当然在回家抗议改名字行不通后,小肉球决定减肥了。最后肥肉减没了,眼睛变大了,球球的称呼也留下了。

楚家有一个很具有时代特色的优点,男同胞们的厨艺都能独当一面。家里的饭几乎都是男的做,上到爷爷,下到上初中的小弟都会来个鸡蛋打卤面。

饭后清点完给大家的礼物,那大的行李箱几乎空了,还剩下给几个高中同学的礼物。重来一次楚滟湫不想和之前的同学断了联系。

以前觉得朋友就是平时虽然不联系但一有事肯定会出现的,加上性格慢热,不会主动交谈,慢慢地共同话题少了,联系更少了。电话本里那么多号码有时想打电话了从头划到底又返回头,将手机来回滑动几下就放下了,实在不知道该聊什么。环境不同,唯一的共同话题就是以前的同学,但因为都不怎么联系,连他们的近况也不知道,还哪来的共同话题呢;要说回忆当年,除了学习就是自习,如今却连知识都还给老师了。再强大的自信在时间面前都会弱小,好交情都是处出来的。

第3章 重返大学(3)

联系了几个当时关系比较好的同学,定了聚餐的时间地点后楚滟湫又有点犹豫了,要不要联系张越彬呢?前世是在大一下学期配置电脑注册校内网了才联系上的,两人从分班后就几乎没说过话,就是大学时联系上了也从来没见过面,别说放假回家聚会什么的,连视频聊天都不曾。要不说两人太像了呢,都不是主动的人,也都太骄傲了。

不过这些也都是楚滟湫以自己的立场看到的,也许换成张越彬的角度看,自己也不过是他曾经同班一年的同学,几年后再联系也只是老同学之一,聊着还有共同话题,然后交了女朋友后渐渐就忘了这好几年不曾见过的同学了。

啊,啊,啊,肿么办,在床上来回滚着也不知道该做何决定呀。自己倒是可以趁着先机下手,反正他大学的女朋友毕业时也会分,可是最后和他结婚的人呢,还有他们粉嘟嘟的胖儿子。停停停,这是要坏人姻缘的节奏啊……

周日约好在自助餐汇合,忘记从哪看见的,当你不知道该说什么时就吃东西,一顿饭解决不了的事情就用两顿饭。这么久不见,之前也算不上是至交,只是因座位离得近关系还算可以,不过饮食习惯都不了解。如此,自助餐真是再好不过的选择了。

分文班之后班级就没再变动过,虽说同班两年,但在题海无涯中的区区两年真不算什么。尤其物以类聚,当初都是按成绩排座位的,这几人座位很近,成绩、性子都差不多,至少楚滟湫之前是这么以为的。

“楚美人,这是发生日食了吗,您老居然会主动联系我们?”

“对呀对呀,当初收到你信息的时候吓得我赶紧吃了顿饺子压压惊。”

“这要按照韩剧的惯例,事出反常即为悲,同桌你不是……吧”

……

呵呵。

吃完饭后大家去广场溜达消食,还好今天没有零下也没有寒风。

“同桌你知道在大家心中你的形象吗,那就是只可远观不可近看的存在呀,虽说你从来没和谁红过脸,但大家都不敢在你面前玩闹。知道我每次下课时有多憋屈吗,说好的同桌之间传小纸条分享小秘密呢?我只能趁课间出去拉着别人聊聊寻求安慰了。”同桌宋晓晓挽着楚滟湫胳膊说道。

看着胳膊上的手,果然吃饭是最能拉近距离的举措。“我以为你的膀胱有问题,每次下课都要去解决,这种隐私类的问题又不能问。”

“哈哈,楚美人真相了。”张鹏不顾宋晓晓的无语哈哈大笑着,抓住宋晓晓打过来的手笑闹着。

“别管他两了,上学时就特别爱斗嘴,现在还在一个大学,这么有缘我倒觉得很像欢喜冤家。”赵慧雯看楚滟湫瞪着俩人发呆解释道。

“这,我怎么觉得我在的班级和你们的不同呀,这些我之前都不知道,大家不都是安安静静地学习吗?”楚滟湫惊异地问道,这确实和自己的记忆有出入,不管是他们的性格还是发生的事情,记忆中那两年同学们几乎都在比赛似的认真做题,虽然教室里偶有吵闹,但多数时候还是很安静的呀。

“所以说接到你要聚餐的通知我才惊呆了呀。你上学时对人特别和气,能帮的也会帮忙,但你住教职工楼也没在寝室住过,平日除了学习就是学习,真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呀,不管身边有多少对偷偷早恋的你都不知道,想和你八卦都不敢,更别说主动联系了。”陈娟说着。

楚滟湫表示真的有点懵,原来同一件事看的人角度不同,看到的事情也各有差异。在她的印象里,同学们都为了两年后的独木桥在低头学习着,像小说影视剧里什么校花校草告白情书的哪有那时间精力去浪费,原来真是源于生活呀。

“不过湫湫还是要谢谢你的,大家都或多或少受你影响,你没发现高考时咱那片考的都很好吗?”陈娟看楚滟湫沉默了赶紧说着,“我之前也没觉得,还庆幸自己成绩不错来着,后来和班上其他同学聊天,听他们那羡慕酸酸的调调才发现的。尤其上大学后,你都不知道你在我心中的形象有多高大啊。”

“对呀对呀,其实我早想和同桌联系来着,就怕打扰你。”宋晓晓也赶紧过来表态。

看着其他几人深有同感的表情,虽说楚滟湫刚发现当年班级真面目时有点愣怔,但问题也是在于自己,再说如今看来也不算坏事,祸兮福所伏嘛。

“小事,不用放心上,下次请我吃饭就行。”楚滟湫摆摆手淡定地说着。

……

回家后楚滟湫觉得心里有种很安稳的感觉,和他们四个待在一起才发现原来都是这么活泼的人,这就是知己朋友的感觉吧。

想到张越彬,和这种感觉又有些不同,其实楚滟湫自己都不清楚对张越彬究竟是朋友还是所谓的暗恋,毕竟真正接触的时间也不长,多数情况下都是自己内心的想象。因为两人性格相像,所以有一些不方便说出口的事情会凭空捏造个人来聊聊,而张越彬就是最好的人选。时间长了也分不太清界线了。

有时候自己和自己心里想象的小人对话,你提个意见我给你分析利弊,你骄傲了我给你泼点冷水,你烦闷了我从另一个角度开导开导。虽说有点类似人格分裂症状,不过也挺好玩的,能让自己思考得比较全面,时刻保持理智。

今天的感触还是很大的,也不知道在其他人看来自己性格是哪种,其实自我感觉还是很和蔼可亲的呀。可是,突然想起了后来很流行的“自己眼中的你和别人眼中的你”对比图,打住,起鸡皮疙瘩了。

既如此那就顺其自然吧,有时候过于强求反而会适得其反。

今年的年三十依旧很热闹,重来一次楚滟湫更加享受亲情。在外工作的那几年,每次下班回家都是一个人,虽说是习惯了,但总是缺少点温暖。所以说家永远是最能牵绊住心的存在,逢年过节时格外的明显。

从三十后就四处忙着拜年,尤其是初三,楚滟湫姥爷家的孩子非常多,即便在乡下宽敞的四合院里也显得拥挤。姥姥姥爷有六女两子,大姨二姨已经做奶奶做姥姥了,楚妈属于孩子中较小的。拜年时通常都是先小辈向长辈问好,所以楚滟湫从没进家门时就挨个叫着拜着年,一路嘴没闲着进到屋里。

第4章 重返大学(4)

虽说要喊的人很多,楚滟湫表示如今算好的了,想起小时候人都认不全,大人后面还有哥哥姐姐们,有些还结婚了,大人又爱逗弄小孩,每次喊错人不行,不喊称呼直接笼统地说过年好也不行,这关没过就拉着你不让往前走。而楚滟湫从小很少哭,被逗得急了就从头喊,反正从大姨夫到小姨夫中间还除去老爹,不差这几个,至于是叫哥哥还是叫姐夫,没差了,统统喊哥哥,错了就改姐夫。却不知道越是这样就越招人逗。

“看看这是谁呀,还没给我拜年呢吧。”

楚滟湫好不容易进到屋里被姥姥拉着手聊天,就听着嘹亮的声音从门外进来。得,别说如今真实年龄都三十了,就说正常从上小学后就不再喊错人了。可每年这几个姨夫都得逗她玩,尤其家里都是小子的最爱闹。

“四姨夫过年好。”

“哎呀,长大了漂亮是漂亮,就是没小时候可爱了,想当年你可是追着我从大姨夫喊到小姨夫,就怕我不理你来着。”

呵呵哒,我又没失忆。

“老四来啦,赶紧去前屋吧,老大他们都来了。”还是姥姥疼我。

“得嘞,领丈母娘懿旨。”

看着这热闹的场景就让人忍不住高兴,怪不得都爱含饴弄孙呢,一辈子风风雨雨到最后也就希望合家欢乐了。这四个字的含义太重,却也是每个人心中的希望。

在家的日子总是轻快的,开学回到学校后一切照旧,除却多了个电脑。

大一下学期的课程开始多起来,同前世一样,楚滟湫和室友都没有加入任何社团组织,大家还是各忙各的,关系不好不坏,不过照比其他已经开始有小团体的寝室来讲还是很和谐的,因为不想争抢也就没有了利益冲突。还好这个校区每个寝室最多四人,这要是老校的八人十人寝得分出多少小团体来呢。

楚滟湫还是从校内网上找到了张越彬,互留了电话和QQ号。在微信还没有出现的时代,QQ才是大赢家啊。

“原来老同学还记得我呀,从分班后就没联系了。”——有礼

“这不大家都忙着高考嘛,我们学校大一上学期不准带电脑的,现在还没捂热就联系你啦。”——胖球

“你们学校还挺严格的呀。”——有礼

“各有利弊吧。你这名字起的挺好玩的,小生把彬彬给吃啦!”——胖球

“……当时起名时就是不知该选哪个,就直接简化了。”——有礼

“哈哈哈”——胖球

“话说你这名字和你本名一点都不搭呀”——有礼

“如果说你是误将‘本名’与‘本人’给打错字了我可以大度点不计较”——胖球

“不,不,相信我的打字技术”——有礼

“……”——胖球

没错,两人表面上都属于慢热被动型的,其实聊起天来还是很活泼灵动的。也许这就是网聊的一种魅力,有足够时间给你组织措辞,没有面对面时的压力,也不用担心说话时的表情到没到位。有事先忙,忙完再接着聊。也难怪周围很多同学会网恋,即便心里也清楚并不怎么靠谱,但这种逃避式的慰藉却可以让他们随心所欲,不用考虑现实中的诸多顾忌。

虽然课程相较上学期多了几门,但因为都学过也不觉得有太大差别,楚滟湫依然每周末出去上辅导课学法语,空暇时和张越彬聊聊Q,说一些身边的事情。两人对于相隔几年再联系却没有丝毫生疏感都没提出异议。

学期临近期末时校园气氛陡然紧张起来。估计每个刚踏入大学的人最开始都会有一种雄心壮志,尤其军训结束后,会不知不觉生出舍我其谁的霸气。但随着时间推移,有人坚持就有人动摇,心智不坚的开始受惑于校外的世界,逃课是常事,期末最后几天临时抱佛脚更是校园内一道固定的风景。

连着几天的考试好不容易结束,楚滟湫在想之前陈娟的提议。

开学后楚滟湫也没有断了和宋晓晓几人的联系,在QQ上建了个小群,果然交情是越处才会越深的。他们几个听说她在兼职后,这学期也趁空闲时挣了点钱。

“大家暑假有出去玩的打算吗”,陈娟在群里问着。

“我早想出去玩了,可惜五一时人山人海的,花钱出去又不是为了看人。”——张鹏

“好啊好啊,这学期挣了点小钱让我们出去豪吧”——宋晓晓

“就你那点钱都不够我吃饭的,还装土豪呢”——张鹏

“喂喂,你是想显摆自己能吃还是想凸显你肥硕的身躯呀”——宋晓晓

“肥?硕?你竟然将这个词用在倜傥英俊的我身上!!!”——张鹏

“是,我错了,您是魁梧是健壮”——宋晓晓

“词是好词,但怎么觉得有那么点别扭呢”——张鹏

“不好意思,你俩歪楼了”——赵慧雯

“噗~哈哈”——楚滟湫

“讲真,去江南吧,那是文人骚客的摇篮啊”——楚滟湫

“附议”——陈娟

“附议”——赵慧雯

“附议”——宋晓晓

“宋小子,好啊你,拐着弯儿说我是虎背熊腰呀,你等爷练出八块腹肌来”——张鹏

“……”

因几人除了宋晓晓和张鹏同校,大家都在不同城市,每个学校考试和放假时间也不是统一的,就决定先都去放假最晚的赵慧雯那,刚好那座城市离江南不远,市里也有一些旅游景点,大家可以边玩边等她放假。

不愧是历代文人墨士的推崇地,几人走走停停,看了古都的雍容,赏了西湖的秀美,游了古典的园林,尝了繁多的美食,沿着小桥流水,走过厚重青石,穿过狭长胡同,登上巍峨普陀……

玄武钟山莲花笑,夫子王谢秦淮邀。

三山典故西津渡,古寺钟声过枫桥。

七里山塘平江路,红粉绿柳枕水娇。

拙政诗画皆入景,季夏吴地自逍遥。

看了不同风景后会发现之前自己的视界有多狭隘,仅仅局限在眼前的几丈之地。和朋友一起旅游也是第一次体验,与自己随心所欲地走过不同,最起码想照相时不用厚着脸皮喊路人帮忙了。

回家后将各处搜刮的礼物给家人分完,楚滟湫约了张越彬出来吃饭,算上前世,两人也有十多年没见面了。也许出去走走之后会发现很多之前困扰自己的问题不过是庸人自扰而已,越不去面对越会将它扩大化,这次就试试主动后会如何吧。

第5章 重返大学(5)

“这是在江南买的小礼品,你虽然没去但也不会影响你收礼物的。”楚滟湫将买的几个小物件给了张越彬。

“呦,这怎么好意思呀”,话是这么说,动作却毫不含糊。

“偷着乐吧你就。”

“玩的咋样呀,你好像从高中那会就一直想去江南,这次终于实现啦。”

“那是,你还记得呀。”

“你们学文的都有种对江南莫名的向往,不就是水呀桥呀的。”

“那你之前去不成还那么遗憾干嘛?”本来他也想去的,不过这几个同学都是分班后认识的,和他也没见过,去了反倒尴尬。

“哈哈,那什么,想好要吃啥了吗?”

吃完饭聊了会就各自回家了,她并没有说其他的,大概是时机不对,或者是不敢?无论如何,现如今的相处对大家来说都挺自在的。

楚滟湫的老家属于丘陵地区,山地起伏,重重叠叠,四季景色都很美。假期偶尔和同学出去爬爬山,选个景色适宜的地方野餐避暑,看山赏水,好不惬意。暑假虽长,也经不住四处游玩的消耗。

开学后,楚滟湫瞬间觉得时间紧张起来,这都是自己作的呀。

学校为保障学生选课的公平和自由,每学期末会将下学期的课程直接限定名额然后进行网上抢课。为了尽早对那些宽容型老师们的课下手,还没到点同学们已经守在寝室、机房、网吧等各电脑前,到点开抢后曾几度使校网瘫痪,有些课程还会因网络瘫痪白选了,又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为了尽早把学分修够,楚滟湫也拼了,必修课选修课,不拘老师如何,分够就行。

等楚滟湫双手颤抖、心脏急剧跳动地结束抢占后,蹲在椅子上,看着眼前满登登的课表真是无语凝噎,默默为下学期的自己点了根蜡。

其实选完没确定之前都是可以删除的,但真要她删了哪门课她都不舍得,毕竟好不容易避开几个挤爆了的课程才选出来的。那些超出规定人数的课还要任课教师抽签,剩下不幸落选的只能再去抽其他类似课程,不断地刷新捡漏,如果还是不幸地没抽中,请下学期再来吧。不过学校也会保证每位学生毕业前都修够学分就是,只是时间上就不自由了。

算了,就这样吧,除了剩下几门到大三才开课外,最起码大二过完就很轻松了。

于是乎楚滟湫开始了每天上午四节下午四节,有两天中午还加上两节,外加周四晚上两节课的马达生活,每天都呆在教学楼,周末还要出去讲课学法语。很好,很强大,关键是期末该怎么度过。

上一世大二是很清闲的一年,如今是最忙碌的一学期,人一旦忙起来胡思乱想的时间都没有。最近和张越彬隔一两天都会聊几句,也不多说,只是知道彼此的近况,不远不近。

眼瞅着期末将要到来,幸好几个选修课只要交论文就行,剩下需要考试的课程从一开始也准备着,临考前拿出笔记多看几遍,有很多重要知识也都在上课中被老师强调过。

大学考试千万不要相信老师们的考试范围,因为整本书都是范围;也不要相信他们的考试重点,因为上课讲过的都是重点。这是楚滟湫上一世的总结,从刚开始按老师说的范围重点将整本书划的面目全非手忙脚乱,到直接拿笔在目录上标记,后来索性不管了,因为总有几个个性强烈的老师也学会反其道行之,看着临考前通宵背重点结果答得云里雾里的同学,就知道这痛是多么的深刻。

兵荒马乱的期末考试总算结束,顿时觉得浑身舒坦了。

“楚同学,今年寒假带个假期班吧,今年放假早,年前可以开两次班,年后一次。知道你每次都急着回家,给你第一期的班带,两个班一天四节课,总共十四天,怎么样?”

楚滟湫刚到培训学校就被校长叫住了。

“你也知道你带的周末班学生成绩都提高不少,和学生也容易沟通,之前假期就有学生点名去你班了。这寒暑假才是咱学校的上课高峰呀,你看是不是多给咱这带点生源呀?”看她没回应,校长又赶紧说道。

其实楚滟湫今年寒假也没打算立刻回家,每次结算工资时校长都会多给些,她也明白这是想让自己尝到甜头然后长久地留在这,互利的行为大家都心照不宣。

“我也是来和校长说这事的,今年第一期的辅导班校长就看着安排吧,不过第一期结束了我是要回家过年的。”因为现在还没到中学期末考试时间,等他们考试完再回校拿成绩放假,结束第一期的结束也差不多要一个月。

“这你放心,我们的重点也在第一期,开头打响了才能吸引更多学生来报班呀。年后大多忙着赶假期作业,估计那时没有多少出来上辅导班的了。像这种假期班都属于大班,学生多,你放心,工资肯定也会提高的,学生越多工资越高。”

“工资这事全是校长说了算,我听安排就是了。我们学校已经考完试了,最近我会将重点放在学生期末考试上,相信期末成绩提升了假期班就更有保障了。”

“行,到时候你们学校放假后你可以来这住,她们全职的有员工宿舍,不过可能比不上你们学校的环境,是六人寝。”

“已经很好了,我还打算给学校递寒假留校报告来着,来这住也不用每天来回跑了,谢谢校长。”

上完课后回学校休息了会,毕竟连着好几天考试,今天又上了半天课,要不是平时注意晨练,估计按原来的体质早趴下了。楚滟湫将事情和家里人说了声,又跟几个同学聊了会,就在寝室收拾东西了。

随着各年级专业考试陆续结束,学生们也都准备回家了。再过几天除了有报备过留校的人外,整个校园都会很空,尤其食堂还有外卖也会关门,只能去超市囤积货物或者去远点的地方吃饭店了,只是后者花费不少。这也是之前不想上假期班的一个原因。

忙着给周末班划重点,押题解题,等他们期末后又要准备开课宣传拉学生来补习班。

现在各种校外补习班火爆,为了领先还得想各种招吸引学生,让家长放心。楚滟湫也参与了方案策划过程,大家绞尽脑汁想着招,在吸引更多学生来辅导的同时赚取最大利益。

几番讨论分析下最终制定好了假期班的计划。除了一贯的有重点高中在职教师的宣传点外,今年还打出可以免费试听一天的亮点,还提供不同路线的校车接送。

第6章 重返大学(6)

假期班暂时定了三期,每期十四天,考虑到过年的原因,后两期交叉进行。一天八节课,分快、中、慢三种班型,任意选听,有适合自己的可以第二天交钱,以后想走了随时退剩下的钱;听一天觉得没合适的直接走人就行。要知道一个学生八节课下来差不多要两百。而一些距离较远或者交通不方便的同学可以按线路坐校车,校车作为一个附加的吸引点并不盈利,让学生以比公交便宜的价格享受出租车的待遇。

这么大胆又自信的方式一出吸引了很多人,还好之前有所预测,临时招了很多兼职生,即便如此开课第一天仍有些顾不过来。每个班型预设四个班,从小学到高中,大小班的价钱也不同,如果教室有空座家长还感兴趣的话可以一起听。

可以想见,学生来了走,走了来,每次要登记以确保没有天天来免费蹭课的,还要调节课表安排座位,记录每堂课的学生数,回答家长的各种问题,统计中午定饭的数量,收拾班级卫生,还要定好班车路线的乘坐点等等。好在每个班里配了两个兼职生负责讲课以外的琐事。

一天下来虽然大家都很累,但机遇与挑战并存,这一天的成果还是很喜人的。看校长又变成一尊弥勒佛就知道结果了。

之后又有些缴费的学生带来几个同学,毕竟都来自不同学校,身边有几个认识的人更方便。而且这么大的孩子大都有点盲从性和攀比性,很多学生也不是真需要补习,不过是见大家都补,不上补习班显得自己不合群或者说没有进取心;也有几个是单纯陪着别人来的,家长也当花钱给孩子找个安全地方呆着,省得孩子放假一个人在家出事;或者有些只是拗不过家长来这应付了事的。

虽然也有很多学生是真心想出来补习学习的,但了解全面之后,面对这些五花八门的补习原因,楚滟湫真心觉得头疼。果然是生活条件太好了。

其实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不在学校好好学而非要到补习班学了才能显示出自己学得有多努力呢。诚然,之前报导有个别师德有问题的老师特意上课不讲知识点,只留到他自己在家办的补习课上讲,就为了多收外快。但大面上的在职教师都不敢,因为无论是从长远利益还是道德上看这都不划算,无异于引鸩止渴。你手里的学生终有长大的时候,不要觉得全世界就属你聪明,莫欺少年穷。

不过这些都与楚滟湫没太大关系,市场和需求总是相辅相成的,你也无法单说某一个。在其位谋其事,这才是自己该做的。

两周的课程总算结束了,其实每周都有一天的休息时间,也就十二天的课,熟悉之后还挺轻松的。

回家悠闲的过了几天,马上就到年三十了。话说已经很久没和张越彬联系过了,要不是空闲下来都没想起来。

从大学开始逐渐和高中同学联系起来,还有几个同学也是从高一的班一起和楚滟湫分到文班的。之前在群里就说过年回来聚一下,能抓到几人就算几个,毕竟当年分了十个理科班和四个文科班,太过分散。

楚滟湫到约好的包间时已经来了七八个人了,之前和张越彬定好时间,进去时他也已经到了。本想到他那,结果半路被文班的几个人拉过去了,只好对着他点了下头。

“今天能来多少人,这包间不小呀,现在还有不到二十分钟才来这么几个。”坐下后楚滟湫问旁边的张姗,她是后来分到一个班的,不过两人座位离得远,之前也就点头交。

“说是能来一半,班长统计的。不过照这情况够呛,大家又不住一起,总不能成群结队来吧。”

“听说今天体委也来,还有李菁菁。”旁边的赵曦凑过来,她当时被划到另一个文班。

“这是谁?有点耳熟。”

“就是当年教室夜会被抓包的一对,也难怪你会没印象。当初他们爆出来时你就不了解,这么多年早忘了。”紧接着赵曦又讲了下当时的后续,虽说学校严令禁止谈论此事,但每个班总会存在几个耳聪目明的神通之人。

事情被发现第二天,惯例是请家长。只是体委王俊杰家有点门路,而恋爱中的女生很少有理智可言,具体过程怎样无从探知,虽众说纷纭,但最后就是李菁菁主动转学,王俊杰换班,反正也快分文理了,年级前几个班级是理科,后几个是文科。要知道这所高中是市重点,无论是师资还是升学率都落其他学校一大截,很多人挤破脑袋都不容易进。李菁菁在女生中是理科强者,只不知道后来如何了。

原来是他们,其实对这件事楚滟湫是有印象的,毕竟当时带给她的震撼不是一点。抬头看了下张越彬,男生那边这会儿又来了好几个,和之前来的围在一起相互熟悉。可能觉察到什么,他刚好也抬头朝这边看过来,依如当年初见般在一群人中很显眼,只是总觉得有什么变了。

最后来了十九人,连一半都没到,不过这也很不错了,以后只会越来越少。

多年不见相互间还是很生疏的,很多人连名字都不记得。好在人多,三五成一群,而且吃饭时的氛围永远不会冷却,不知道说什么了就点评一下菜。只要想说而对方又是主动配合的,总会有话题聊。

话说得少就显得饭吃得快。走出饭店后这近二十人的目标还是很大的,站哪堵哪,大伙商量下还是决定去唱歌。

也不能说学生一聚会就都去歌房,关键聚会时乌泱泱一堆人,除了饭店外没几个场所会喜欢他们而且还能提供聊天场地的,万一再被告个大声喧哗什么的,小年轻人容易冲动就不好了。

考虑到同学家的远近,只定在五点半结束,刚好都能回家吃晚饭,也避免晚归的危险。进了包间后大家随意找地方坐下,无论唱歌、喝酒、玩游戏还是单纯坐一起聊天,在明暗的灯光下都放松很多。

玩了会后大家都熟悉了不少,见大多数凑在真心话大冒险那。楚滟湫几个也不聊天了,这么三四个凑一起也没有全班聚会的必要了。

走过去刚好轮到王俊杰。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真心话。”那一溜的酒又不是摆设,而且谁知道会不会有比喝那些酒更过分的,刚刚不就有个选大冒险的得去亲左手边的人,两男的亲什么亲。

“你现在的女朋友是谁?”

“没有。”

“怎么可能?!”很多人都将眼神来回在他和李菁菁之间转,他俩吃饭时就一起来的,只是有点奇怪,像情侣又不像,所以大家才好奇的。

“这是第二个问题吗?”真以为不知道他们的打算呀。

其实吃饭时就有很多好奇的小眼神扫向他俩,不过刚开始还不熟,怕问出口闹僵就不好看了,一直憋到现在问也不容易。

第7章 重返大学(7)

“看把你们给好奇的,我一次性说清吧。”李菁菁早知道这群人的小九九了,其实说出来也没什么,越遮掩越会偏离实际。再说她从来没对当初的决定后悔过。

当时被值夜老师抓到后他俩心里都很忐忑很害怕,尤其想到明天要面对的一切越想越怕。家长之前隐约有察觉,因为他们回家后提到对方名字的次数最多,不过最后都被含糊过去了,再说成绩也没退后,家长也觉得多想了。

谁知第二天一见面,家长听都没听他们说什么兜头打骂。王俊杰爸爸连小学文化都没有,跟着做生意的堂哥混,日子过得也不错,可再怎么糙的人总看人脸色也觉得憋屈,就想让自己孩子出人头地。好在儿子也争气,从小样样都好,典型的是让自己从小羡慕不已的“别人家的孩子”,不过这次是自己家的儿子,出去到哪都觉得腰板挺拔。哪知竟然发生这种事,他就算再没文化但基本的礼仪廉耻也懂,这种丢人的事居然是他儿子做的,除了打骂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老师根本不敢上前拦,好在王俊杰大伯接到王妈妈通知后很快就来了。不知道是害怕他堂哥还是觉得丢人了,再说总归是自己孩子,打的这么狠说不心疼都不信,他直接将烂摊子交给堂哥自己走人了。

虽然时隔多年王俊杰也理解了父亲当时的感受,知道他除了简单粗暴也做不出别的反应,但当时他初见父亲时的眼泪硬给打没了,就算再疼也不想哭。

就这么看着大伯和老师领导周旋,可心里的执拗和叛逆越来越深,就算领导们看在大伯面子上让他俩写检讨认错他也不听。他们有什么错,碍着谁了,成绩也没下滑也没做伤天害理的事,什么都不听不信的,凭什么一个个上纲上线来讨伐他。

李菁菁的妈妈也六神无主,一会儿怪她一会儿求老师宽容,看着妈妈哭天抹泪地求这求那,李菁菁只觉得刺眼无比。

她从小就很聪明,知道自己长的不讨喜也从不会主动凑到谁跟前去,她在听着周围人称赞她聪明学习好的同时深深自卑着,大家也只觉得她话少爱学习,怕打扰她也就都不怎么和她交谈了。王俊杰的出现让她觉得自己活得鲜活有动力,这种动力不是为了让父母以她为荣喜欢她才去努力学习,而是单纯为了自己快乐。

他是第一个不因为自己长得不漂亮就远离的人,也不会因为比女生成绩差心生不平衡。他会和自己探讨难题,会真心称赞她,鼓励她。他们有很多共同话题,也都很喜欢研究物理和化学,总觉得呆在一起的时间过得很快,话怎么说都说不完。偶尔寝室熄灯后会借着上厕所在外面聊会天,觉得自己说什么对方都能接下去。

虽然因为两人经常凑一起惹来很多同学的闲话,但她本来就不在乎这些,别人与她何干。这种生活让她觉得轻松愉快,人开朗了成绩也提高了些。

直到那晚,刚开春晚上还很冷。下晚自习后和王俊杰聊了很久,两人都聊得劲头十足,就约好等老师查完寝后再出来。因为天又冷恰好早自习要出操,各班体委都会拿着一把班级钥匙方便早到开门,两人就打算回教室呆会儿再回寝室。

聊了没一会,就听到拍打教室门的声音还有大喊的男声。趁两人怔愣的空,教室门就被踹开了,是个新来的男老师,姓吴,大家平时会议论他叫他大嗓门和小愤青。

吴老师大步走到他俩面前,看着他们坐在桌子上两人同盖一件男式棉衣,顿时受到了刺激。

“两个小兔崽子不想着学习成天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对得起花钱供你们的父母,对得起辛苦教育你们的老师吗?还坐着干嘛,上瘾啊?赶紧收拾下跟我去办公室!麻溜的!把你们胆大的!”

被大嗓门震的发懵,不过最后说去办公室两人理解了,老师的话还是要听的,赶紧起来穿上外套出去了。

被吴老师骂了一路他俩也回过神来了,事情根本就不是他说的那样,两人也不算早恋,只是聊得来而已,没有任何逾规越矩的行为。就算没有按时就寝也不该被扣早恋的帽子,轻重他们还是知道的。

“还顶嘴了是吧,没有早恋的话大半夜不睡觉,孤男寡女坐同一张桌子盖同一件衣服,被抓到了就说是在纯聊天你们骗谁呢!是不是要等哪天捅破天了还得怪是天太矮了啊!”

可能是被顶撞了,接下来无论两人说什么吴老师都能给反驳回来,不是说他们在狡辩就是说他们在掩饰,滔滔不绝地训了一个多小时,直到他们班主任和年级主任来了。训斥停止了,事情也闹大了。

考虑到现在大晚上的家长来不方便也不安全,就等天亮了再通知家长。期间两人也试着向班主任和级主任解释过,可这种苍白的说法大多数人都会认为是两小孩怕事在撒谎掩饰,只安抚他们在教师值夜处呆一晚上,一切等第二天再说。

两人虽说被分开了,但整晚都在委屈、忐忑、害怕中度过,根本睡不着。

好不容易见到了家长,没等说什么就挨了顿打,两人都没有再想着去解释。

看着对面毫无朝气的王俊杰,李菁菁只觉得心里比刚刚被误会被打时都疼,他不该是这样消沉的,他俩没有错,从家长和学校立场来看他们也没错,那这件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呢?

眼看着场面越来越僵,王俊杰甚至有要和他大伯闹崩的趋势,李菁菁知道王俊杰从小就崇拜他大伯,那是他的奋斗目标。现在他心里估计痛得都麻木了,根本不知道在做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阻止自己。这种认知让李菁菁更难受。

李菁菁知道早恋是校规校纪的头号禁令,以局外人来看他俩这次的事件属于极恶劣的情况,毕竟熄灯后在教室被抓,横看竖看都是被劝退的结果。王俊杰有他大伯保驾护航,想低调处理很简单。关键在自己这,差异太大的话王俊杰也不会松口。

“大家都不用吵吵了,很简单的事情让你们越闹越复杂。”

谁都没想到这个一直没开口的女生会这么平静地说出这样的话来。

“菁菁你别怕,不会有事的。”其实王俊杰现在脑子乱哄哄的,只是听到熟悉的声音后下意识看向她。

第8章 重返大学(8)

“我可以和您单独聊聊吗?”趁着王大伯发火前,李菁菁走到他面前说。

看了下周围几个人,王大伯也知道现在都在僵着,其他无所谓,只怕一个处理不好俊杰就毁了,那是他坚决不允许的情况,所以才会僵持到现在。既然这个小姑娘有法子,那就试试吧,因为他也看出来这小姑娘有多重视俊杰。

出了办公室后,李菁菁沉默了会说道:“俊杰他很聪明也很开朗,不该被莫须有的事情毁了。我只对您说一次,我们俩可以说是知己好友但绝不是恋人关系,因为您是他最敬重的人,不该误会他。您就算不相信我也该相信他的。”

“是,我从一进来就没说过你们是早恋关系,但你也没法否认你们做了一些违规的事情。单就昨天查寝后私自出来就不对,让你们检讨只是对平时一些事情的认错,学校也不会让你们在全校面前就早恋事情检讨的。”

“无论哪种原因俊杰不会这么想。我知道您有门路,可以帮我办转学吗?给俊杰换个班,反正也快分班了。然后这事就这么结束了。”

“你要转学?我知道你很聪明,但这是市重点,到其他学校后师资远比不上现在的学校。我也可以给你换个班。”心里说不出的惊讶。

“不用了,转学也不是容易的事。如果还在同一所学校的话早晚还是会被影响的,您不要小瞧了高中生。”

王大伯沉默了会后说:“你确实很聪明,也很好。”

最后李菁菁和王俊杰道别后转校,校领导也不想扩大这种事的影响就低调处理了,除了留下很多流言蜚语在同学间悄悄传递,皆大欢喜。

两人之后也没有再联系过,各自在自己的题海中努力着,直到大学军训时才发现居然在同一学院,只是专业不同。偶尔见面时点个头微笑下,有时遇上公共课也会坐一起听课,但也仅于此了。

大家听完他俩的事情都沉默了,谁也没有开口。当年的事情究竟谁对谁错真的不好说。两人志趣相投,互相促进,偶有小错也没给任何人带来不良影响;老师对学生负责,杜绝影响其他学生的事情发生,即便有过激言行但初衷也是好的;传流言的同学们也只是事不关己的聊着天,以他们当时的阅历和心性根本没体会过人言可畏,自然也不懂得去体谅他人,反而以自己掌握了别人不知道的情报而自傲地去四处炫耀着。

王俊杰和李菁菁在大家沉默中抬头互望,相视一笑。他们依然是最懂对方的人。

也许很多人会认为他们是反抗校园禁制的早恋英雄,当年轰轰烈烈引来多少对偷偷摸摸小情侣的羡慕和后怕。其实哪有那么夸张,只是被你们自己心中想象的事情夸大迷惑了。每个人的青春都不同,不必去羡慕别人的。虽然他俩也有过痛苦,但现在回想过去,至少两人没有后悔也没有遗憾,都在继续着自己喜欢的生活和研究。

楚滟湫看着对面的王俊杰和李菁菁,不免将自己与他们对比了下,果然很像又不像。

他们俩人的共同点远比自己和张越彬的多得多,无论是兴趣爱好还是性格脾性,差的不是一星半点。既没有他俩那种为了志趣爱好努力钻研的刻苦,也没有为了对方义无反顾的勇气,更没有在确认对方安好时退回来的默契。就像一对蹒跚学步的稚儿站在青年人面前一般,幼稚、脆弱且无力。

其实细想来楚滟湫真的不敢肯定地说她对张越彬的感觉是爱情,本来文科女生接触的男同学就少,优秀又无主的人更是凤毛麟角。

随着学历的增加,同学之间的交情越来越浅。每当被各种试探堤防甚至使坏时,都会不自觉回想起大学之前的校园生活,任性直接却也单纯善良,那是每个成年人心中的乐土。

楚滟湫也陷于不断回忆、美化回忆、又陷入回忆这样的循环中,而张越彬则成为回忆中最鲜明的主角,被她一次又一次地美化着。

楚滟湫对张越彬的感觉很微妙,两人的性格确实很像,骄傲、敏感、理智又胆小,他们用无所谓的表象掩盖了自身性格上的矛盾,别人看到的只会是他们想让人看到的优点。

如果真回到高中时期,楚滟湫相信自己对张越彬绝对不会比之前更进一步,即便两人上了同一所大学,他们最多到好朋友,更甚者会像前世一样,在对方有了另一半后不再联系。

性格太像的两个人会是对方最好的知己,但很少会成为对方的最佳伴侣。

现在想来自己上一世也只是把他当作了一个替身,一个代表了自己青春的替身。这世上哪有什么是绝对的,是不可替代的,只是源于你的不甘心。果然是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啊。

这么想来她对张越彬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了,人还是那个人,心态变了,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

张越彬还是坐在一群男生中间,在包房的灯影斑驳中,似乎看到他眼中流露出来一丝轻快,也许是自己的心理作用。

那天后来还没到点大家就散了,此后也没再聚过,毕竟当年的事情几乎每个人都有参与过,无论是羞愧还是什么,各自安好不去打扰才是最好的选择。

大三刚开学楚滟湫就着手准备毕业论文,还用之前写的,毕竟课题也不差,早写完早轻松。不过这次她打算换个考研学校了。考本校虽说保险,但重来一次也想挑战下,决定报考F大,选了位带博士的导师,将来考博也方便。

好在F大也在本市,辗转问了几个同学后决定趁这位教授有课时去找一下。这也是考外校的弊端,导师什么的都得自己去新认识去打招呼,人家还不一定有足够的名额。也不是说提前打招呼就意味着送礼,千万别自作聪明、弄巧成拙,只要让导师知道有你这么个他不认识的人要来报考就行。

大多数教授对真心想学习的学生还是有惜才爱才之心的,也别将一些个例套在所有导师身上,那样你每次去ATM取钱时都得提心吊胆防着被割了,毕竟这类新闻也很多。

忙碌的时间总是很快的,大四过半时已经有同学签完就业协议开始工作了,大部分同学奔走在各大招聘场所,简历不要钱似的四处投,就为了多给自己一份希望。

第9章 重返大学(9)

复试完等了不长时间就出结果,万幸如愿了。这也和自己一年多来的刷脸行为有关。

第一次和导师见面后做了自我介绍,然后表明来意。人家老师当然得说些“很好很好”“很高兴认识你”“努力加油”之类的鼓励话了,于是某人趁机要来老师的课程表,只要时间不冲突都会来旁听。这一听就听到现在,再说她成绩还是排前面的,怎么选都能选上她。

每个学校的复试时间并不统一,等所有的复试还有调剂结束后,果然如前世般,寝室四人都被录取了。中间还有个小波折,四人中徐雅是刚上大学就为考研准备着,战线拉得很长也很久。这种方法并不适合所有人,有些人会在这么长的准备下信心满满,但有些人则会压力倍增,敏感脆弱。

虽说四人早准备考研也就不会将大学时一些表面名利太看重,毕竟这些让大家抢破头撕破脸的东西就是让简历上漂亮点,找工作好找些,和考研关系不大(除非想保研,但保研名额太少,学校选择也有限)。但楚滟湫忽视了人性的多变,或者说固守地以为室友对争强好胜不太在乎,毕竟四人考的学校不同,也没有竞争一说。

也许是自己的轨迹变化影响到徐雅了,现在想来,其实从大一自己开始兼职时就有点影响了。毕竟很少会有大一就出去讲课,还是正常的大课堂,而不是家教辅导,这两意义不同。只是自己没往心里去。

徐雅是以远超分数线四十多分掉档来这的,大概从一开始就不甘心,所以在大家还对大学生活兴奋地适应时,她已经在准备考研了,考到她当初想去但以两分之差失之交臂的K校。

即使她平时很低调,但那种渗到骨子里的优越感是不会消失的。结果身边居然有人比她还优秀,明明起跑线比她低,却能从大一就开始讲课,名次一直稳定在年级第十,还早早写完毕业论文。凭什么超越她还一副理所应当的淡然样子。

听说了楚滟湫要报考F大后,徐雅心理又不平衡了,这所学校在全国排名很高,K校虽好但这俩学校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

心里憋着一股劲儿,徐雅想着我从一开始就在准备,她出去兼职时我在学习,她空闲时做别的事情时我也在学习,高考分数比她高说明比她聪明,聪明有了努力也具备了,考比她好的学校也是应该的。所以徐雅报了D大。

结果可想而知。当徐雅想调剂到K校时,可惜K校今年录取情况很好,到现在还没发调剂通知。徐雅不敢冒险去等,只能到M校,所幸通过复试了。但看到楚滟湫F大的通知书时,心里很复杂。

楚滟湫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徐雅上一世考的就是M校,后来在M校交了个男朋友,至于当时报考时为什么没选K校她也没问。好在徐雅虽然有些小性子,但心地不坏,也肯努力,上一世的工作就很好。

考研过程最重要的就是心态,其实只要你制定好符合自己实际的目标,大家准备的东西都差不多,周围同学的智商也相差不大,心态好了面对周围同学或找工作时的欣喜与焦躁,或复习时的努力与浮躁时都能坚守本心,朝着自己的目标努力,正常情况下都会得偿所愿。就算失败了,但你这段学习的经历会不知觉中丰富你的知识,提升你的气质,在接下来的应聘工作中也会有优势。可惜很多同学都在这个过程中放弃了。

“亲们,让我们来场豪华毕业旅吧。”——宋晓晓

这几年虽然和很多同学保持着联系,但楚滟湫还是与宋晓晓这几人关系最好,有时间就会聚一下。不过如今大家变化都挺大的,张鹏和宋晓晓果真成了一对,毕业后一起回张鹏家的工厂;赵慧雯交了个男朋友,两人决定留在南方,工作已经签完了,虽然不是同一家公司,但在同一栋大厦里,上下层的距离;陈娟变化最大,想往女强人的行列奔。

“我早就有这想法了,以后工作了再想出来玩都不太现实了。”——赵慧雯

“这次去哪呀,我们如今北面、南面 、中部都挑着几个有特色的去过了。”——陈娟

“去云贵川那吧,这个季节非常适合,再往后去热不说人还多。”——楚滟湫

“行呀,那里要自然风景有山有水,要人文风光有古城有村寨的,简直没有再适合的”——张鹏

其实这也是楚滟湫上一世的遗憾。当时复试之后和室友们说了下毕业旅行,大家也都同意了。等楚滟湫上网查完车票和攻略,安排好大概的路线后,没人再响应她。

想拒绝的话理由总是很多的,不过楚滟湫也表示理解,所以她出去兼职了。

因为路程远,大家决定直接到云省的昆市集合,省时间也省来回折腾的路费,毕竟几人的大学都离得不近。

除了楚滟湫六人外,她还征询几人意见,带上了张姗和赵亮远。赵亮远也是高一的同学,后来分到理科,那次聚会后和张姗开始联系,渐渐地走到一起了。两人也一直想去西南。

缘分这种东西,真是玄也妙也。

彩云之南是很多人心中的向往,景色和人文就如它的名字般诗意曼妙、神奇多彩。这里来来往往每天都有很多过客,看似什么都没留下,却在每个人的记忆中独占一角。

知道这次的机会难得,大家都放松心情,尽情享受。毕竟距离还是太远,而且进入社会后琐事太多,以后再来玩的可能性就不大了。

很多店铺的装修极具文艺气息和民族特色,坐在那里有一种身心放松的感觉。直街曲巷,古色幽幽;山间田野,湖泊泉水;苍山洱海,云卷云舒;花海雪山,编织着一首首瑰丽诗作。

雪山下坐落着富有民族特色的村寨,刚好晚上有篝火晚会,这是大家第一次亲身体验,早早就坐在那等着了。晚会准备的节目很多,热闹非凡。到后来很多观众也开始尽情地跳舞唱歌,挥洒着他们的热情。

“你怎么不去和大家一起跳舞呀?”赵亮远回来给张姗拿水时看到楚滟湫一个人坐在那问。

“不用跳,看着就觉得很快乐了,顺便在这看一下东西。”

“你……”,赵亮远犹豫了下还是道,“你和张越彬还有联系吗?”

“有呀,怎么了?”这两年虽说和张越彬的联系少了,但偶尔也会互相问一下对方状况,她知道张越彬一年前交了个女朋友,两人这会儿正一起在江南玩呢。

“那你知道他曾经很喜欢你吗?”

第10章 重返大学(10)

“什么?!”

“果然不知道啊。”赵亮远也不清楚好兄弟的想法,既然喜欢为什么不主动点,难不成想让女生主动呀,照那样他现在还单着呢,哪能和张姗在一起。“他上学那会就喜欢你了。”

楚滟湫觉得有点意外又觉得似乎是情理中的事。

“我俩从小学时就是同学了,有一次回家路上就聊起最近班里评选女生的话题。你也知道男生有时会无聊选个班花、班鬼什么的,虽说闹着玩,但也是大家心里的真实想法。他当时就说你是最特别的。”赵亮远接着说,“后来分班了,你还记得你开始时的位置吗?”

“记不清了,那会每个月座位都要左右平移一列,又不固定。”楚滟湫想了会说。

“和窗户隔了个过道,因为你第二个月就移到窗户那了。想知道我怎么记得这么清吗?”赵亮远说到这笑了下,“因为刚分班时那小子特意去你们教室看了下,第二个月课间出去的频率明显大了。后来我才知道他有时会特意绕远从你们教室前经过,就是去碰碰运气,看路过窗前时你能不能刚好抬头看见,可以打个招呼。可惜后来就不怎么出去了,看来是没成功。”

楚滟湫对此确实没印象,似乎从分班后两人就没怎么见面了。窗户外面是走廊,也没什么风景让她抬头看的,除了偶尔在那站着的班主任,她被吓了几次后也就不怎么往外看了。

“后来毕业时他又辗转地向其他人问了你的联系方式,不过以他一贯的做法估计问完也不会和你联系的。我和你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他现在挺喜欢这个女朋友的,虽说是女方先主动,但他要是不喜欢也不会点头的。”

“我知道。”

“我只是觉得应该让你知道曾经有个人那么关注过你,如果你这个当事人不知情的话,那他岂不是白白付出了。也许你会说我现实,但我是有什么就说什么的人,朋友尤其是情侣间最忌讳隐瞒,这是我的处事风格。”

“恩,我知道了,谢谢。”

赵亮远说完就拿着水走远了,留下楚滟湫坐在那,这些话信息量太大了。

照这种情势来看,两人的性格还都真是别扭呀。那么可以猜测,前世张越彬的喜欢应该比我的喜欢更多一些,但也更胆小。也许所谓的追女计划只是他一个试探自己的幌子,可能现在他的女朋友还曾经客串过,不过没有结果,毕竟他的性格还是从一而终的。没想到却阴差阳错。之前两人聊天时曾说过毕业会回老家,他回了,我却继续留校,两人逐渐陌路。

这么说那次从他眼中流露出的轻松并不是被灯光恍的错觉,应该也是看到王俊杰和李菁菁的事想到他俩,然后也想明白了吧,果然是性格相似呀。

玩了半个多月,大家尽兴而归,毕竟还有论文答辩和各种毕业事宜等着他们。

★★★★★★★★

F大比T师大更综合全面,男女比例很是协调。

导师也姓楚,是个很开明很时髦的返聘教授,一共收了四个学生,除了楚滟湫外,还有杨桦、李朵和赵晨晨。杨桦和李朵是一对情侣,两人是本校生,从大一军训完就在一起了,在大家忙着分手季痛哭时,两人拿到了录取通知书,而且还是同门;赵晨晨是个工作过三年的女生,看她不怎么爱说话,也不住校,平时除了有课外不会来学校,大家也就不再问她别的事了。

研究生宿舍是两人寝,室友叫樊星,本科刚毕业就领证结婚了,在本市有自己的房子,只有课程多时会回寝室,平时这几乎就是单人寝,楚滟湫表示自己当初报这所学校的决定真是太对了。

虽说还是在本市,但F大距离之前兼职的培训学校要斜跨大半个城市,等车换车路上就要耗去两个多小时,得重新找份工作。倒不是说她缺钱,再过两三年才会彻底取消公费生,但现在还在执行,加上每个月的国家补助,可以说这三年学费全免,生活费的一大半也不用自己担心,可楚滟湫不想让自己太清闲。

去周围转了几个地方后,她决定到外语培训机构教法语,毕竟当初的学费不是白交的,该拿的证也考了几个。

很快就到正式上课的时候了,研究生上课方式与本科不太一样,虽然也有几个公共课会在小教室上课,但多数情况下是几个学生围着老师坐在教研室里,一坐就是半天。

“我的情况大家也都了解了些,相逢即是有缘,我们五个从那么多人中互相选中了对方也是难得,接下来的三年大家一起努力,不管是专业上的课题还是生活中的难题,有事解决不了的直接来找我。都有微信吧,来加个好友。”

……这画风……

这时候微信的势头逐渐强盛起来,很多人开始卸载qq了。

“老师也玩微信呀,我的申请发送了,您点接受就行。”杨桦说着。

“大孙子放假回来给弄的。不过我岁数大了看字费劲儿,我也不打字也不弄图片什么的,语聊就行,用这个就是和你们联系方便点,有时候看着那你们小年轻们发的照片还挺好玩的。有什么事尽管找我,语音要找不到就给我打电话。”

果然是个与时俱进的时代啊。

研究生的任务并不太重,除了完成日常考试和作业外,就剩下一篇小论文和一篇毕业论文。楚滟湫现在最信奉的就是“万事早做完早轻松”。

之前旁听时会和老师偶尔讨论一些课题,寒假前就发给老师一篇小论文让老师帮忙点评下。修改完得到老师认可后,作为第一篇小论文被楚滟湫投了出去。

虽然只比本科少了一年,但楚滟湫总觉得硕士阶段的时间异常紧凑,总有很多事情要做,这会儿她正准备第二篇论文的初稿。因为楚导的研究方向与前世导师的方向不同,所以毕业论文得重新找思路。现在还没确定下来具体方向,只能多写几个方面,到时候从中选一个将内容丰富一下当成毕业论文就行。

写了会后,拿起手机才发现有条微信未读,“我五一结婚,有时间来吗?在q市。”——张越彬

“当然有,您结婚的话没有也得有呀,你把时间和具体地址发给我”——楚滟湫

看着电子版邀请卡,时间和上一世一样,只是新娘和地点都换了。

第11章 重返大学(11)

q市也是座海滨城市,是张越彬上大学的地方。新娘邱薇薇是他的校友,两人大四上学期就签了本地的工作,将来也决定留在这座城市发展。不过邱薇薇家就在隔壁市,开车一个小时就到了。

婚礼很盛大,来的人非常多。听赵亮远说本来要男女方各办一场,后来俩新人商量了下,决定在以后要工作的城市办一场就行,这样两方一起请,再加上俩人的同事领导,就出现了眼前盛大的婚礼。是真的大,目测至少有五六十桌,租的露天场地。好在天公作美,风和日丽。

高中同学差不多坐了两桌,楚滟湫转身时看到了个很眼熟的身影走近。是他上一世的新娘,怎么会出现在这?

那女孩长相算不上漂亮,但给人的感觉很柔顺清爽。看着她和一个中年男子走到前方坐下,好像是亲朋中比较靠前的座位,前世结婚了那就不应该是他家的亲戚,可能是张父战友家的孩子吧,听张越彬说过他爸爸转业后也经常和战友们聚会,这么些年关系一直都很不错。看她很自在很坦荡的眼神,想来两人前世结婚也是长辈们的好意撮合成就的。

如此就好。

“看什么呢?有认识的人要去打招呼吗?”张姗见楚滟湫一直看着亲朋那边,看了下没发现什么熟人呀,于是开口问道。

“没有认识的人。”楚滟湫笑着摇摇头,和在座的老同学们聊起别的话题来。

走好,无憾的青春。

★★★★★★★★

楚滟湫研三时直接考了导师的博士,好在另外三人没有考博的打算,其他外校的成绩又比她低点,不然就这一个名额她真的赌不起呀。要说现在硕士满大街跑,很多同学都想接着考博,可惜那真和走钢丝差不多。高校博士点不多,有些学校根本就不设博士点,就算有,但规定导师一般只能带一个学生,往往还被直博的占了名额,个别导师能带两个学生,但这种情况太少了。无论如何,楚滟湫还是很幸运的。

硕士毕竟与本科不同,来自年龄的压迫,让同学们面对的就业压力更大了,大家都忙着四处工作就业,没有太多的心思去旅游。这次的毕业旅行楚滟湫打算和父母一起去国外看看,趁着他们还有满世界走的精力。这几年不用担心学费和生活费,加上兼职、稿费、奖学金还有家里给的零花钱,足够他们一家出去霍霍一圈了。

毕业时楚滟湫将寝室里的东西打包收拾好,看着寝室楼四周热火朝天的行李快递,直接将自己的东西寄存在下学期要待的宿舍楼管那里,一身轻松地回家了。

回家后自是与家人热闹了几天,然后楚家三口加上三姑家刚刚高考完的小弟,四人商量后决定去法国。一是大家都喜欢那里的景色和人文,再者有楚滟湫这个随身翻译,不用就太浪费了。

四人几天时间就将闻名遐迩的几个景点逛遍了,刚看完菲塔,坐在餐厅等餐时,楚滟湫翻看着照片说:“不愧是时尚之都呀,原本十分普通的照片,在这照着都觉得高大上起来。”

“这不是地点决定的,是你的气质衬托的,要不自古有‘腹有诗书气自华’一说啊。”楚父也跟着点评那些照片,笑着说道。

“哎呀,爸,哪有你这么夸自己孩子的,你又不姓王,就算是实话也别这么直白说出来呀。”楚滟湫装作娇羞地捂住脸说。

“姐,你牛!”

“哈哈哈……”

“唉,你们看这张合照角度挺好的。”楚妈在大家说笑时一直翻着照片看,发现有张四人合照挺好看的,“可以回家洗出来挂墙上,看着就很高大上。”

“我看看,角度挺专业的呀。我们这一路找了很多路人帮拍合照,说不定就碰到个专业摄影的,毕竟越是高手越像路人。”楚滟湫见那张照片拍照角度、比例分配还有光线处理都很好,不比Ps后差,顿时喜欢上了。

几人说说笑笑地吃完饭,又在广场周围转了下,然后回到入住的酒店。之前预约了去农庄的体验生活,位置有点偏,可以住一晚,第二天从那直接去机场,还给提供免费的车接车送。

一早收拾完行李退房后,预约的车已经等在酒店外了。一路向农庄驶去,远离市区后就看到成片的绿色,偶尔在草绿中坐落着几栋木屋。有时候会遇到极具欧式特色的小镇,清新典雅,很多还保持着中世纪的特色,处处彰显异国风情。

行驶了很长时间后总算到了庄园,下车后一股清爽的气息扑面而来。看着这片由青草、野花、河流、庄园勾勒出的美景,闻着天然的芬芳,好似身上的疲乏都被消除驱尽了。

安顿好后,随着既定安排看了下庄园里的生态农庄和有机产品,体验着他们的休闲与舒适。喝着清口醇香的自制葡萄汁,吃着农庄产的果蔬食品,看着广阔安怡的田园,楚家父母觉得这里真是特别适合养老。俩人坐在院中的躺椅上,畅想着老了之后的生活,岁月静好。

呆了一天一夜后,楚滟湫也特别喜欢这种淡然安逸的田园生活,可惜交通太不方便了。这不都等一个多小时了接送的车还没来,打电话说走在半路上坏了,已经重新派了另一辆车来。不过市里现在正是交通高峰,估计得中午能到农庄。

如果中午才到这,他们再从这到机场根本赶不上飞机,而且机票现在也该签不了了。这家旅行社也不嫌麻烦,昨天到庄园后为什么不将车和司机一起留在这,还要再走个来回。正在大家有点焦虑的时候,农庄里的管家走过来,说现在有辆车要去市里,可以稍他们一程。

四人闻言一喜,这可真是及时雨啊。正和管家说着,一辆越野开过来停在路边。

“你们好,我叫楚洵。”车上下来个很帅气开朗的人,看着和楚滟湫年岁相当,说的是中文,他边打招呼边向这边走过来。

第12章 重返大学(12)

“你好,楚滟湫。这是我爸爸、妈妈和弟弟,真是太谢谢你了,不然我们肯定赶不上飞机了。”楚滟湫看着他恍了下神,然后介绍道。

“没什么,出门在外互相帮助也是理所应当的嘛,何况我也很久没和老乡聊天了。”楚洵笑着说道,“本来不觉得母语有多好听,但在国外听到母语就觉得特别亲切。”

楚滟湫笑着点点头,大家都有这种心理,“不过你怎么知道我们来自华国,亚洲有很多国家的。”

“恩。”楚洵看着她笑道,“我先帮你们把行李搬到车上吧。”

“谢谢,那我先给旅行社那边打电话让他们不用派车来了。”楚滟湫打完电话后笑了,“这家旅行社不错,我还没说什么呢就主动提出给些补偿了,会处事生意肯定不会差。”

“确实,做得非常好。”楚洵帮着打开车门赞同道。

过了会后,楚滟湫看着开车的楚洵终是问出口:“这绝对不是在搭讪,只是,我们之前见过吗?怎么觉得你有点眼熟呢?”从他下车看到他第一眼时,她就觉得楚洵有点似曾相识,但想了这么久还是没有见过的印象啊。

“恩,见过。前几天在菲塔下被你拉着给你们拍了张全家福。”楚洵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过头继续开车笑着说道。

“啊,哈哈,真是,缘分啊~”楚滟湫被他那一眼看的有点尴尬了,她确实经常会让路人帮着拍几张照片,但是以前让路人帮着拍完照就不会再见了,这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不过找路人照相的话她每次都是凭感觉确认那人无害后才提出请求的,具体长相并不记得,也许才会觉得他有点面熟吧。

“原来是你呀,我姐还特别喜欢那张全家照,说照相的人是专业的。”小弟探出头来说着。

“你们能喜欢那就是我的荣幸啊。不过我不是专业的,只是学过画画,懂一点结构布局。”楚洵从后视镜中看着小弟回道。

“哦,这样已经很厉害了,我还想回去洗出来做背景照呢。小楚是美术生?”楚妈妈问,毕竟很多艺术生都会选择来这个国家寻找灵感。

“不是的阿姨,我学的是建筑转业。”楚洵摇摇头。

“……”

到了机场后,楚洵帮着他们托运完行李,几人见时间还早,就一起找了个地方吃饭。楚洵很开朗也很健谈,还是u市人,不过高中毕业后就一直在法国读书工作,这几年很少回国。

本来楚滟湫一家是想请他吃饭表示感谢的,可是被他先一步结帐了,给他路费也不要,让楚家觉得很过意不去,毕竟这么大老远的麻烦人家,还耽搁了这么长时间,饭钱也是人家出的。“那就留个联系方式吧,这么多年u市变化很大,如果有机会回国的话还想麻烦楚同学当向导呢。”楚洵看着楚滟湫说。

楚滟湫当然不会真以为一个本地人有让外地人当向导的必要,不过他也确实帮了他们很大的忙,有机会真应该请他吃顿饭表示感谢,就互相留了电话和微信。登机时几人话别离开,楚滟湫也要开始自己的新生活了。

博士生活和之前没有太大差别,不过最明显的区别是生活补助噌噌地涨,楚滟湫没有再出去兼职。以前兼职一是为了增长阅历见识,二是为了能够自食其力,如今她这俩种都不缺。再者她如今也没有那么多空闲时间了,每天需要阅读的资料文献太多,还有很多外文文献要查。她打算从开学就准备毕业论文,毕竟写一篇博士论文相当于出本书了,很多准备还得从一开始就做好。

从法国回来后,楚滟湫偶尔会和楚洵在微信上聊聊,说一些有趣的事情。也许和教育生活环境有关,楚洵很幽默又懂得分寸,他去过很多地方,知道哪里的山水好看,哪里的美食好吃,哪里的习俗奇特,俩人倒是有很多话题聊。知道她很喜欢田园风光就时不时发点庄园的四季照过来,嗯,之前和家人去的庄园是他名下的。

楚滟湫平时除了上课外,也会帮导师处理一些事情,有时代导师给本科生讲课,有时也会和导师去其他学校讲课或者去一些企事业单位演讲,毕竟她有留校的打算,当然要多积攒些高校的讲课经验。再加上专业课、公共课、选修课等等,如此紧凑的生活,楚滟湫也捣不出更多的空闲时间去想别的了。

只是假期除了做一些课题研究外,楚滟湫还是会抽空去不同的城市逛逛,遇到有同学在那的就去找他们聚聚,相互聊聊,听听各自的唠叨和烦恼,回忆一下过去,展望一下未来;有时间也会和家人一起去旅行,走走停停,享受路上的风景。这些都是上一世不曾想过的美好,楚滟湫觉得很幸福。

这次去水乡回来后,将拍的照片整理了下发到朋友圈里,看着大家因想去却没钱或没闲而留下的各种评论,楚滟湫觉得水乡更美了。

这几天楚滟湫总觉得导师的神色有些奇怪,每次看着她都欲言又止,难道是之前的论文又有问题,导师怕伤我自尊才犹豫怎么说出来吗?楚滟湫早早发了几篇小论文,现在正写着毕业论文,只是之前的方向一直没把握好,中途换了个课题,十几万字也不是说写就能写的,这也让她对自己的论文不太自信起来。

楚滟湫还是觉得要主动问清楚,真有问题早发现也好早改正呀,再等到写一半的时候重换课题的话,她表示真没那么大的承受能力再来一次了。到了教研室后,坐在导师对面,楚滟湫先说了下最近的论文进展,然后问道:“老师,是我的论文又有什么问题了吗?您尽管说,我马上改。”

“啊,没有,你这次的选题很好,有资料还有创新,价值还是很大的。”楚导摇摇头道,这个选题的确比之前定的那个要好很多。

第13章 重返大学(完)

“那您是遇到什么其他的问题吗?这学期本科生选修课的课件我也整理好了,最近应该没什么了吧?”不是论文那还有什么,楚滟湫想了会,应该没什么遗漏的了。

“这个,滟湫呀,你认识楚洵吗?”楚导犹豫了会,看着楚滟湫说道。

“啥?!”楚滟湫愣住了,楚……应该不是她想的这么巧吧。

“我看你之前发的去水乡旅游的照片,小洵给你点赞了。”他之前好不容易把一张办公室的照片发朋友圈里,大孙子都没给半点回应。这些年一直让他回国工作也不听,打电话问他怎么认识滟湫的也不说,问急了就说过几天就知道了,可这都几天了呀,他还是什么都不知道,果然孩子大了和他就不亲了。

“啊,那个呀,是之前和家人去法国旅行时他帮过我们,然后就留了联系方式,后来也时不时的联系下,老师也认识?”不过这件事让老师很诧异吗,怎么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看着她。

“你……”

“爷爷,我回来了。刚回国第一个就来看您,怎么样,感动吗?”楚滟湫听到身后的门口处传来熟悉的声音,惊讶地转过头看去。

“楚同学,终于又见面了。”

这个世界有多大。

难怪当初第一次见楚洵时就觉得眼熟呢,他正是楚导以前说起过的大孙子,爷孙俩总会有那么几处相像的地方,只是楚滟湫之前没把俩人联系起来而已。如今看着坐在一起的俩人,这才发现楚洵眉眼间很像楚导,只是俩人的脾性气质不尽相同,不由会让人忽略长相上的相似。

楚洵高中毕业后去了法国,在那里一直读到博士毕业,期间自食其力地赚了点小金库,衣食倒是无忧。本来楚家一直想让他回国发展的,但这几年每当提起这个话题时,都会被楚洵岔开,他们也就不再说了,反正家里还有个小孙子,随孩子高兴吧。谁想在众人放下这个打算后,他如今却不声不响的出现在眼前。

且不管楚洵突然回国后楚导一家的震动,楚滟湫的生活还是沿着原来的轨道继续着,只是多了个楚洵在身边。

时间流逝,最后一学期的答辩过后,毕业论文顺利通过了,楚滟湫也圆了自己两世的梦,成为大学老师。这六年的F大生活可不是白过的,楚滟湫和校领导、老师们都很熟悉了,大家对她的学术能力和任课能力都有一定的了解,再加上难得还有招聘的编制名额,她笔试通过后面试很轻松就过了,总算可以长舒一口气。

楚洵从上次回国后就留在了u市,这一年多来两人也会经常见面,每次他找来教研室时坦然自若的让楚滟湫都觉得这是他的地盘。刚开始时楚导还会骂着将他赶走,后来也视而不见了,不知道他们爷孙俩较的什么劲儿。

同门看见俩人在一起时,总会用心照不宣的眼神偷笑着,可是楚滟湫自己却不太确定和楚洵两人之间的关系到底算什么。这么久以来,俩人并没有谁明确说过他们的关系,算是朋友以上恋人未满吗?直到毕业典礼这天楚洵拿着戒指来求婚。

典礼结束后出了礼堂,楚洵手举鲜花和戒指站在那看着她笑,在大家的起哄声中,楚滟湫难得愣住了,慢慢走到他身边:“这算什么,连个过程都没有就想直接修成正果吗,世上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啊。”

“我以为三年前我们就在一起了。”楚洵好脾气地说着。

“你是想说你是对我一见钟情?”楚滟湫抬头看着他笑道。

“是,也不是。”楚洵看她呆愣愣的模样只觉得异常可爱,连被拉着手走了都没注意到,有些私下里的话还是不要被大家围观了吧。

到了学校花园的长椅处坐下,楚洵看着楚滟湫说:“在法国见面之前我就知道你了。你上大学时去旁听爷爷的课,本来爷爷很不喜你小小年纪就那么世故,后来知道你是真的喜欢学习,也一直在坚持着,还很有自己的见解,这才慢慢对你改观。读研后发现你做事努力,待人真诚,也没有不好的习惯,爷爷心中也是真心认可了你这个弟子。听爷爷提得多了,我就会想你是怎样的一个人,直到在菲塔见到,只比我想象的更加美好。”

看着楚滟湫难得羞红了脸,楚洵接着说:“在菲塔下,我本来也想学着别人那样,主动上前去搭讪认识你的,结果你先走到了我身边。虽说是让我帮着照相,但你可能无法想象我当时的心情,既紧张又兴奋,觉得可能连菲塔都看不过去要帮我了。谁想到你竟然拿着我照完的相机就走,我根本来不及说什么呢。本来心情郁闷想去庄园散心的,结果又一次意外地看到你,连我自己都惊叹这份缘分。在开车去机场的路上还不止一次赞叹那家旅社的神助攻,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认识好了。”

听他说着这些,楚滟湫只觉得心跳得很快:“那你怎么不早说呀?”

“之前不明说是怕你心中不自在,被人议论质疑不是凭自己本事留校的,虽然你的努力有目共睹,但我知道你不喜欢麻烦,而且我也不确定之前自己在你心中的重量是否足够战胜这些麻烦。因为在乎,所以怕得不偿失,不敢去冒险。正如我知道如果最初是以你‘导师的孙子’这样的身份和你认识的,以你的性子只怕最多和你做到普通朋友了。”

楚洵将以前的事情大体解释了下,然后单膝跪在楚滟湫面前,将手中的戒指举起,抬头看向她:“如今刚刚好。嫁给我,可愿意?”

看着他满是温柔爱意的眼神,楚滟湫只觉得心中充满了温暖和感动。在千千万万人中,不早不晚,刚好有一个人出现在你面前,爱你,护你,而你心亦然。这就是属于自己的缘分了吧。

回想过往,无论是亲情、友情、学业、事业,还是如今陪在她身边的楚洵,楚滟湫觉得再无遗憾。

“我愿意。”

第14章 大漠生存(1)

恍惚中楚滟湫觉得浑身很疼,眼前一片模糊,不时有东西砸在自己身上,周围吵吵嚷嚷的。怎么回事?刚刚答应了楚洵的求婚,现在是什么状况?

她咬着舌尖努力保持清醒,就听到有人好像喊着“滚”“你这个小煞星祸害完亲爹亲娘又来祸害我们,快滚”“离我们村子远点”。一时不查左肩膀就被重重地砸了下,眼前总算清晰起来,低头一看是块拳头大的石头,周围还散落了很多石子,这要砸脑袋上不得开花啊。先不管其他,赶紧找个安全地方吧,不然非得被砸死在这。

楚滟湫也顾不上挑方向了,顺着往村外走的路就跑,可越跑越心慌。周围荒芜一片,不是沙粒就是石头,植被几乎没有,甚至往远处看天际相接处几乎是沙漠。直觉告诉自己不能再跑了,这明显是戈壁荒漠一带,有村子就有水源和绿洲,但绿洲外还是沙漠,真跑里面就离死不远了。

在周围找了一块大点的石头,到背阴处坐下来,顿时觉得全身酸痛无比,又饿又渴。瞧这身打扮还有刚刚那些人的穿着,无不在提醒着她如今已不是在现代了。这小身板儿这小手看着也就十多岁的样子,这是怎么回事?

明明前一刻实现了两辈子的人生目标,家人幸福平安,朋友环绕,大学讲师在望,帅气开朗的未婚夫在侧。一闭眼一睁眼,这就全变了,说好的人生赢家呢!是因为我能重生,所以也就穿越了吗?这算什么,买一送一?可是我消失之后,留下的人该怎么办呢?

咕噜噜— —

消沉了没一会儿,楚滟湫不得不面对现实。民以食为天,一切等填饱肚子再说吧。但周围这么荒凉,只有刚刚的村庄有点人烟,没办法,只能悄悄回去看能不能偷点东西吃了。

往回走才发现刚刚竟然跑出这么远了,这会儿太阳很晒,感觉她都要被烤得蒸发掉了,真是又饿又累又渴又困,关键饿得心里发慌,没着落。

到了村子后,看着眼前稀疏搭建着几座低矮的土坯平顶房,大概也就二三十户 ,有点类似于西北荒漠一带的建筑风格,可惜之前旅行时从她没有想过去草原荒漠游玩,除了在网上瞄过几眼图片外,对此毫无了解。

每家屋外都有围圈,应该是养马、羊、骆驼之类的,如今里面空着,想来房主是出去放牧了,正好方便她行事。

小心地走了几家,也就眼前这户的房子比较大,这应该是村里比较富有的人家吧。仔细观察下确认周围没有人后,仗着小身板从栅栏空子里钻进去,摸进旁边类似厨房的屋子里。

油茶面、烤饼、蒸菜馍还有一些烤肉,果然是西北的饮食习惯,这家的东西还真不少啊。这也是楚滟湫挑人口比较多的家庭偷的原因,人越多食物越多,管理起来也就越乱,即使发现少了点也没法问,说不定是谁偷吃了点或者是上次吃完记错了呢。人少就不行了,一共那么些,缺一点都会被发现,太危险。

灌了口奶茶,从角落里找了块布平铺开,每样食物挑着能带走的都装了点,可惜没法带水。算了,说不定等会就能找到水源或其他村落,实在不行晚上再悄悄溜回来。把东西恢复原样确保不易被发现后,赶紧撤走。楚滟湫表示这真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做坏事,到现在心跳得还特别快。

出了村庄往另一个方向跑去,绿洲和沙漠相连,既然之前的方向是通向沙漠的,那就试试反方向吧,也许会有其他的村落。

跑出村庄范围后看到一片小灌木丛,找了个阴凉处吃了点饼和肉。不是她不饿,实在吃不下去,这饼子硬得都可以当武器了。楚滟湫一边将食物小心收好,一边思考这件怪异的事情。

怎么好端端地一睁眼就变成了另一个人,而且还是被全村人驱赶的小姑娘。那些村民应该知道一个十多岁的小女孩很难在荒漠中生存下去,这是干了什么伤天害理、天怒人怨的事情才被那些人骂着打着往外赶?看这瘦小的身板儿,就算偷吃了东西也不至于吧。可惜没有小姑娘的记忆,什么都不知道。

检查下身上的伤,好在都是瘀青,只有左肩膀有些红肿。这些人的准头有问题呀,仍了那么多石子才造成这么点伤。不对,该说这些人手法好,就这副身子,要是石头打在头上就直接倒地了,他们要么任她继续留在村里膈应人,要么只能将她丢出村子,说不定就醒不过来了。人都会自欺欺人的逃避责任,直接害死和间接害死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也不知道这人长什么样子,可惜别说镜子,周围连能照清人的水都没有。但愿不是因为长太丑才被赶出来的。

看地上的影子比刚刚更短,太阳也更晒了,这会儿差不多该是正午了吧。身上的衣服很薄,应该是夏季,晚上太阳落山能稍晚一点,但昼夜温差仍然会很大,必须得在太阳落山前找好住处,不然晚上就危险了。

旁边的灌木叶子是针形的,偶尔有些带着白毛,楚滟湫也不清楚都是什么品种,只是隐约记得中学地理课上背过沙漠叶子与平原叶子不同的原因,可惜这会我能回答上来也没人给我加分呀。扯着衣袖将手包住后,折了几根枝条编织成简易遮阳帽戴头上,大中午的太阳很是毒辣呀。

也不知道这处的绿洲大不大,还有没有其他村落。到现在还没发现水源,既然家家都能圈养动物,那应该会有草原,只是不知道在哪个方位,如今只能一点点去碰运气了。

楚滟湫一边走着一边想,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啊。自己一个学文的衣食无缺地在沿海地区生活了几十年,亲眼见过的最危险事情就是几起刮蹭的交通事故。眼下连个过渡都没有,就直接到了荒凉的沙漠进行野外求生,压力真不是一般大。早知如此,当初旅游的时候就应该大江南北全都走遍,而不是只去享受温柔的水乡和时尚的都市。

想想之前所学的东西,文学用不上,如今连个人都不敢见,运气好的话到了新村落见到人,人家也没有那个闲情逸致和你谈诗词歌赋谈人生哲学;外语用不上,现在该担心的是由于地域差异,有些语言可能会听不懂,反而还要多学一种外语;还有后来经常练习的几个瑜伽动作,别搞笑了,拍组沙漠写真还可以考虑。

这么一想,原来自己两世学的加起来也没有什么可以用的。当初怎么就不学一些散打、跆拳道之类可以防身的东西?为什么当初以自己智商不高为借口,纵容自己偷懒而没有和爷爷学中医,不然最起码还可以治病保命呀。如今,真希望这是一场荒诞的梦。

第15章 大漠生存(2)

楚滟湫觉得自己就像是在桑拿房里原地踏步,头上的太阳又热又晒,即便有个简单的草帽也没用,关键是地面也在不断地往上蒸发热气。如果有点水分也行,可这里是相当的干燥,只觉得体内水分流失很快,而脚下的路却一直没有尽头。

每次觉得翻过这个土丘下面就是绿洲了,结果翻来翻去她都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也分不清这是什么方向了,只是拖着两条腿机械地走着。该不会走的不是直线,而是长时间看着沙土出现视觉疲劳,走歪了吧。

楚滟湫让自己心里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这要真是朝着其他方向走进了沙漠,没有水,食物也不多,没有厚衣服过夜,仅仅依靠这副虚弱的身体,她真的不敢再想了。

而且现在被一吓才清醒过来,自己真是太大胆了,凭什么就能确定自己走的这个方向能到绿洲?凭什么相信第一次在荒漠走不带水,就算前路行不通在晚上之前返回那个村子就行?凭什么这么自信在没有任何工具辅助,没有任何有代表性的标志指引下不会迷路?这里是荒漠,没有城市里明显的建筑可以告诉你所处的方位,而且这还不是现代,说不定会有什么野物在天凉时出来活动,遇到了要怎么办?

真该说无知者无畏吗?

楚滟湫越想越害怕,越害怕越想,这一天的经历真的超越了她的任何认知,她也只是个普通人,而且还是生活顺遂几乎没独自面对过风浪挫折的普通人。

自己之前太想当然了,或者说根本就没真正意识到现在所处的环境是真实存在的,总感觉是在做梦,也就习惯性用无所谓的心态应付。可现在,目力所及的地方除了偶尔有几棵灌木,几株不认识的草贴在地表,不知名的蜥蜴掠过,就只有自己。天地辽阔,一个人的呼吸显得更空旷、无助、孤独。

想着家里的亲人和朋友,还有楚洵,眼泪不自觉涌出来。她知道体内缺水了不该再哭,可无论怎么擦都控制不住,索性不管了,生平第一次放生大哭。

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流不出泪来,楚滟湫才抽搐着收拾了下自己,从包袱里拿出肉和饼慢慢吃着。每个人都可以软弱可以放纵,但无论如何不能放弃希望。尤其当你迷茫无措时,更是不能放弃目标,失去指引的方向,否则可能万劫不复。

楚滟湫自己安慰完自己后,重新振作起来。原路返回是不可能的了,一是时间不够,二是往回走她也不知道最后会走去哪里,食物也剩的不多了。如今只能继续往前了,只是不知道前面等着自己的是沙漠还是绿洲,最起码现在还是类似于戈壁的地貌,不是完全的沙漠。反正什么都不清楚,索性最后再赌一次,顺着太阳的方向走。

走下去总会有未知的奇迹发生,留在原地伤神自哀只会有一种结果。

又走了一会,楚滟湫知道自己走的不是直线,因为太阳不会直线落山的,只是如今也顾不上了。又翻过一个土丘,出现在眼前的还是土丘,太阳已经明显西斜了。

楚滟湫想起之前看到篇新闻,说有人为了在计步器软件中Pk过好友,过度走导致滑膜炎、膝关节积液等症状出现。自己之前每天都会晨练,也会注意姿势和步伐。今天都照着锻炼时的合理方式来走,但现在大腿、膝盖、小腿、脚,甚至腰都在叫嚣着它们已经不堪重负了。

只是没有办法,她现在似乎只剩下继续走这一个念头了,连从身边跑来跑去的鸟都懒得细看了。

等等,她刚刚说什么懒得细看,鸟?是鸟吗?

楚滟湫紧张地四处看着,果然发现前面的土丘上有几只鸟在来回跑着,使劲揉了下眼睛,再看还是在那,不是幻觉。她记得之前学地理时好像看过,沙漠中很能多动物会选在早晨或傍晚天气不热的时候出来活动,个别动物会在晚上出来。鸟的生活离开不水,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已经离绿洲很近了?

楚滟湫在忐忑中慢慢向面前的山丘走去,她都不知道此刻心中想的是什么了。希望绿洲马上出现在眼前,可又怕希望之后的绝望太痛苦;如果绿洲再不出现她都不确定自己是否能继续坚持下去了,毕竟体力已经严重透支了。

好在上天听到了她的祈求,当站在山顶,看着山脚下的清水、草原还是树木,即使这片绿洲的面积并不大,但楚滟湫却觉得这是来到这个世界以来最开心、最幸福的时刻。这片不大的绿洲意味着希望和生命,是她走下去的动力。

看着绿洲就仿佛浑身充满了力量,楚滟湫飞快地向下跑去。

河水很清澈,喝了一口觉得冰冰凉凉的,这应该是雪山上融化下来雪水吧,楚滟湫又喝了好几口,洗了把脸,这才觉得活过来了。

坐在河边的草地上,看着明显刚被啃过的痕迹,这么说之前有人在这放牧了,可惜没有遇上。周围有片小胡杨林,偶有几颗红柳窜插其中,旁边还有一些低矮的植物。

太阳马上就要落下去了,听说夏天的沙漠落日很晚,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就着河水,楚滟湫拿出食物吃起来。

也不知道周围哪里有村落,她不敢再冒险去找了。而且晚上的沙漠太危险,遇到狼什么的就变成人家的晚餐了。这会儿放松下来后浑身无力,还不知道该怎么应付晚上的降温呢。索性今晚先在这将就一下,估计要不了几个小时天就亮了,总还会有再来这放牧的村民吧,在这儿等着是目前最保险的方法了。

气温降了之后楚滟湫不敢再靠近灌木植物了,怕会遇到出来溜达的蛇鼠虫蝎,而且晚上气温骤降,地面肯定会很凉的。趁着天还没黑透,进到胡杨林里,找了一圈后在靠近里面的地方有棵歪脖树,差不多两米高,高度正合适。矮了容易让动物上去,高了她爬不上去。

确认没有蛇虫后,楚滟湫从比较矮的地方一点点蹭上去。好不容易挪到合适的地方竟然出了一身汗,早知道小时候调皮点学爬树了。好在这棵树够粗,被自己这么折腾都断不了。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周围偶有沙沙声,不知道是风吹动树叶的声音还是动物爬行的声音。当眼睛看不见时耳朵的灵敏度会明显提升,楚滟湫开始怀念起白天的寂静了,没有声音最起码自己不会脑补一些东西来吓自己啊。

这一天是楚滟湫人生中最漫长最痛苦的一天。

第16章 大漠生存(3)

夜色渐浓,气温也逐渐下降,楚滟湫不敢睡着。今天体力透支后身体很容易会出现问题,而且看这副身体似乎之前就不健康,她怕睡着后再着凉,明天不一定能爬起来了。而且她也怕不小心翻身从树上掉下去,当年就有同学从上铺摔下去进了医务室,她那还是裹着被子掉的。

一晚上楚滟湫觉得自己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迷迷糊糊中似乎听到有人说话声,顿时惊醒。自己居然差点睡着,真是太大意了。

不对,这会儿天还没亮,放牧不可能来这么早的。虽然不是夜黑风高,但楚滟湫总觉得很危险。屏住呼吸,借着胡杨枝叶遮掩下自己的身形,她现在万分庆幸选了这棵靠近树林里面的歪脖树。从里面往外看比较清楚,外面的人在天没亮时往里看就不太容易发现她了,毕竟树枝很多,树影斑驳,她又很瘦,衣服也是灰土土的颜色,只要不出声就不会被发现。

依稀能看到五六个男人的身影,还有马的声音。

“这次老大怎么下的命令这么突然,我那边刚刚得手,还差个收尾没做呢。”一男子含糊地说着,似乎在吃东西。

“是呀,我原想趁着还没到最热的时候干票大的就窝家里避暑,这几天一直盯着几个商队呢,如今也不知道要便宜哪个狼崽子了。”有人喝了口水说着。

“应该是临时起意的,你还不知道大哥呀,性子洒脱,说出口的话必须得实现,从不拖泥带水,这才是爷们呢。”另一个说。

“老大的决定总是有道理的,这个喀村肯定有问题。而且二少也快过生日了,这次也是赶巧,顺手把喀村收拾了给二少当贺礼。”又有个声音响起。

“就那二三十户村民能有什么家当,都不够兄弟们塞牙缝的,怎么好意思拿出手。”

“蚂蚁虽小总算是口肉呀,嘿嘿。”

“也是,明天是一年一度的萨满日,他们肯定会准备很多的东西,我们就勉为其难地受用了吧,哈哈哈。”

“行了,赶紧吃吧,几匹马也吃喝的差不多了,中午前得赶回去和老大汇合。未时四刻就去喀村,晚上还得回去庆功呢。”

“行行行,走,早完事我早休息,这路赶的快累死了。”

一阵声响后周围又安静下来,楚滟湫却没法平静了。

她如果没记错的话,在村口看到的石碑上似乎刻了“喀村”两个字,而且村里也就二三十户,和这伙人要去“收拾”的地方应该是同一个。她该怎么办?听他们的谈话就知道该是“道上”的人,说是去抢东西,有抢肯定就有夺,在这些人眼里人命是最不值钱的。

她虽然不清楚为什么原身会被村民赶,但她肯定不会是个过路人,应该是从小生活在村中的。无论如何,村民们即便不喜欢她她也在那长大,而且最后只是被赶出来,要知道在国法触及不到的地方,要让一个人消失是很容易的事。既然那是原主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也许还有她的家人,于情于理楚滟湫都无法视而不见。

可问题是,她就算想通知也没法回去呀,而且回去后他们真能相信她说的吗?也许还没等她开口就被丢出来了。

想着这些事情,楚滟湫也没兴致看日出了。天亮了意味着她剩的时间就不多了,必须得想想办法才行。

走到河边,楚滟湫这才第一次细细打量起这具身体。看样子像个初中生的年龄,脸很瘦小,只有巴掌大,长相不算漂亮但也不丑,小挺的鼻子有点可爱,虽然肤质不太好但胜在比较白,和之前见过的村民有很大不同。不过她也知道有些人天生很白,属于晒不黑的,只是有些人会对紫外线过敏。脸上比较耐看的就是眼睛了,眼白比较少,黑眼珠占了大部分,又黑又亮,嵌在这张小脸上显得眼睛特别大。

确认完长相后在河边简单的洗漱吃了点东西,楚滟湫找到一处还算隐蔽的地方等着来放牧的人。或许依靠着这片绿洲生活的村落彼此间都能有联系,她打算等到放牧的人来,请求他们去通知喀村,这样她既不用出面也能帮村民逃过一劫,还能认识其他村落的人。

楚滟湫也想过这种笨方式纯属碰运气,但除此外她想不出别的方法了。莫说村民们对她的厌恶会不会允许她把话说完,单就如何回喀村都是个很大的问题。她不知道具体方位,也不清楚回去路线,剩的食物仅有一点点了,如果运动消耗不大的话可以勉强撑一天。她虽然也想救人,但不会不自量力地去做无谓的牺牲,那不是英雄,只是逞强的个人主义。

等待的时间总是格外漫长的。楚滟湫看着草原另一边无际的沙漠,就好象看到生机与死神在握手,界限分明却又近在咫尺,心里对沙漠的恐惧又加深了一层。

等了好久,太阳都开始晒起来了,还没有人来,她这才想起之前那些人说今天是一年一度的“萨满日”。楚滟湫虽然一直信奉的是科学,但也听说过很多不同种类的信仰,对此虽不信奉却也尊重,毕竟每个人心中都需要一个寄托,那是大家的自由。

她知道有些人深陷其中不可自拔,尤其是古代,面对未知莫测的自然,在统治者有意无意的引导下,在一些教徒的推波助澜下,每个人心中都会有一个超脱自然的存在,倾听着他们的宿愿,寄托着他们的希望和未来。越是边远地区,人们对这种信仰越是狂热,虔诚得不允许有一丝一毫的亵渎。

看来这里奉行的是萨满,很古老悠久的一种信仰。也许正因为大家的重视,所以今天都在家里做着准备,没有人出来放牧了。这可苦了楚滟湫,难不成真就这么干等在这里吗?

又过了会,好像听到有牛羊的叫声,楚滟湫赶紧探出头往外看。远处有个十多岁的男孩正赶着两头牛和五六只羊过来。只是这人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呀。

等他再走近了些,楚滟湫才看清他的长相,瘦瘦黑黑的,眼睛有点狭长地眯着,看着和原身差不多岁数,应该是在家里帮不上忙,被派出来放牧的吧。多看了几眼她这才发现,这不是喀村的人吗,昨天被往外赶时就是他将一块拳头大的石头砸在左肩上的。

楚滟湫欲哭无泪,这算运气好还是运气背呀。

第17章 大漠生存(4)

如今该怎么办?等了半天只等来这么个人,而且还是有点小仇的。如果就这么上前去,楚滟湫不敢保证昨天才拿石头用力砸她的人今天会放过她。可就让他这么走的话,万一今天一直没其他人来了怎么办?如果通知的晚了村子已经被洗劫了怎么办?

楚滟湫就这么坐在原地,本来她是打算拼着打一架也要去告诉那人一声的,后来看到他身上什么都没带,也就是说他在这放牧的时间不会太长,应该中午时就会回家吃饭了,到时候距离那伙人进村的时间还有富余。她决定了,如果直到这人走时都没有其他人来,那就悄悄跟在他身后回村,到村里再想着怎么通知大家吧,如此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看着那人悠哉哉地坐在水边,楚滟湫不断地在心里告诉自己她不晒,也不渴,不羡慕水边的环境,也没有一点点地感觉到烦躁。看这地上的草长的多好啊,绿油油水嫩嫩的,如果真能掐出水来就更好了;看远处的沙漠……算了,还是继续掐草吧。

好不容易等到他站起身赶着几只牛羊走了,楚滟湫赶紧跑到河边,找了处干净的地方喝了个饱,这气候真的是消受不了啊。

楚滟湫不敢跟着太近了,毕竟除了几处起伏的土丘、戈壁岩石、几丛矮小的灌木,偶尔也有几棵树外,一路上都是天高地阔的,想遮掩地藏身根本不可能。而且这人估计家里经济条件有限,牛羊太少了,想藏在羊群中都不实际。好在他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对周围一点都不关心。

一路走走停停,眼见着能看到喀村了,楚滟湫才发现这里距离绿洲并不远,连她昨天四分之一的路程都没有。简直是欲哭无泪,昨天她是绕着周围转了个圈吗?那样最后都能到了绿洲她该庆幸是运气爆发了吗?

找了个地方停下来,今天村子里肯定家家都有人,必须得谨慎点,不然很容易被发现的。看影子现在该是正午左右,离他们定的两点最多还有两个小时,虽说她不是很清楚这伙人为什么要定这么个时辰。

直接在村子露面说明情况是不可能的,她现在还不清楚原身和喀村有什么恩怨,那只能用其他方式提醒了。

看着石头上刻的“喀村”两个字,有点类似于小篆。好在当年因为兴趣旁听过古文字学的课,楚滟湫最喜欢的就是篆书,喜欢它独特的结构和形体,尤其仰慕会写梅花篆字的人,可惜她学了点却不得精髓,做不到“远看为花,近看成字。花中有字,字里藏花”的艺术境界,只是粗略地学了几个小篆。看着这两个篆体字,楚滟湫想到个办法。

小心地进到村子里,这会应该都在吃午饭,外面几乎没人。就近找了户看起来条件不错的人家,趁四周没人悄悄进去,借着院中土墙的掩护藏在屋后。听到里面有说话声音,好像是一家五口,在商量吃完饭后的祭祀准备。

楚滟湫打量了一下这家布局,典型的生土建筑,三间主房,旁边有间小点的屋子不知道是厨房还是仓库,院子旁边用胡杨木将牛羊围起来,看着数量还不少。在院子正中间摆放了张桌子,可能是要准备下午祭祀放贡品的吧。

楚滟湫走到旁边的屋子,好在是夏天只在门口挂了个门帘,如果开门的话肯定会发出声音引来人的。掀开门帘闪进去,是个小厨房。刚做完饭炉子里还有点炭火,好像是牛粪和树枝混合烧的,幸好干牛粪烧了也不会有什么气味。

小心地扒拉出烧过的树枝,用手试了下,将能做炭笔的带上,趁着他们还在吃饭赶紧出去了。在村中找了七块大小合适的石头,然后用树枝做的炭笔在上面写“下午 匪来”四个字,好在这几个字的小篆不难。

楚滟湫小心地在村中转了一圈,将这七块石头放在几户房屋较大、羊群也比较多的屋门口,这么多家总有几个识字的吧。然后她就等在昨天偷东西的那家附近,整个村子就属他家的房子最大羊群最多了,应该是全村最富的或者是村长吧。刚刚为了保险起见,楚滟湫是将最后一块石头仍到他家门上的,那么大声音屋里人肯定能听到。

果然她刚藏好,屋里就有人掀帘出来。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差不多一米七五,腰板挺直,五官周正,皮肤不是太黑,眼里偶尔射出的光线显得冷厉,看着气度该是村长了。

他先往门口两边看了下,见没人本想回去的,转身时看到门口的石块,显然刚刚就是有人用它砸的门。上面有几道黑线,捡起来看到“下午 匪来”,不由地嗤笑一声。

又有一个二十左右的男子从屋里出来,看到他手里的石块就问:“咋啦大哥,哪个小崽子皮痒来这砸门?”

“谁知道呢,也不知这是想恶作剧还是怎么回事。”那个被叫大哥的举着石头让他看上面的字。

“下午……,这,大哥也不是不清楚弟弟我认识的字都没字认识我多,写的啥?怎么还写在石头上呢?”

“让你从小不学无术,上面是说下午有沙匪要来这,应该是想给我们提个醒,早做准备。”

“哈哈,这是谁呢,用这种方式来恶心人,人沙匪能来这儿?!”

“哼,谁知道是哪个心里起了龌龊的。把石头仍在我这,我要是信了去通知村里做准备,等晚上萨满祭司时大家啥都没准备好怪谁,还不是怪我。想把我从村长的位置上拉下来,他们也配!”大哥冷笑着说。

“大哥您放心,我们喀家世世代代都是喀村的村长,我看有谁敢对您不敬,弟弟我第一个不饶他。”拍着胸膛发完誓后,看着大哥手里的石头又问,“那万一这是真的咋办,真要来沙匪了咱村也没能力抵抗呀。”

“如果是十几年前说有沙匪来我还能信,现在嘛,哪个匪来看到了都会想留下点东西给村里的。”村长讽刺地说着,看到四弟有些害怕的样子,到底是现在唯一的弟弟了,就说“放心吧,爷爷当年和周围的沙匪关系都不错,也曾定下只要喀村还在,就不允许他们来骚扰村民的约定。这些个匪啊寇啊的,明明是些杀人越货的野蛮人,偏偏自诩重义气守承诺,瞧不起背信弃义的人,那他们肯定不会做这种事的。”

“果然不愧是爷爷,从小就听说他老人家的辉煌,可惜我出生太晚了,从没见过他。”

村长沉默了会:“好了,进屋吧。”

……目睹了全程的楚滟湫表示不想说话了。

第18章 大漠生存(5)

看着满手沾染的炭灰,楚滟湫回想刚刚的谈话,看来这个喀村并不像表面看起来的这么简单呀,最起码存在几十年了,而且当初应该还挺风光的,现在却穷得连村长都不相信会招来人惦记了。

如今该怎么办?村长的说法也认证了沙匪的强悍,只是因为对先辈时的约定太过自信并没放在心上。可再怎么有威信,人死如灯灭,何况都隔了一代了,他们喀村一代不如一代,而沙匪只会越来越强悍。活了半辈子不可能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吧。

时间不等人,楚滟湫没在这里太过纠结,这个方法行不通只能用最后一招了。

她现在对整个村子已经很了解了,来回穿梭了几家,楚滟湫看着眼前这套装备无奈的笑了。萨满服、帽子、面具、腰铃、小鼓、鞭子,这是偷着偷着就经验丰富,身手了得了吗?

找了个地方穿上从东家偷西家凑得来的法师服,带上面具,左手鼓,右手鞭,在铃铛声中楚滟湫手舞足蹈地从每家门前走过,最后到了村长家门口。

等村长听到声音出门来看时,只见一个身着萨满法师服的人在他家门前跳着,身后几乎跟了全村的人。“怎么回事这是?”

离他最近的一个村民说:“村长,我也不知道啊,我正在家准备晚上祭司的事宜,就听到门口有铃铛和手鼓的声音,然后出去就见到这位法师,看她那手势似乎是让跟着她,我就跟来了。”

“是呀是呀,我也是,不知道怎么就见这位法师突然出现在我家门前。”

“对啊,村长,我也是听到声音出来的。”

“该不是萨满真的显灵了吧?!”

“可她到现在一直在跳舞,也没开过口呀。”

听到有人这么说楚滟湫也很无语,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呀。似乎萨满法师是唱神歌的,歌声有蛊惑作用,可她除了小时候上音乐课学过几首儿歌,会唱国歌不跑调外,自从发现自己五音不全之后,就从没在人前唱过歌了。

她本来是想将村民聚齐后再一边跳着一边将人引到村外就好,可现在不行了,本来就腿疼脚疼的,刚刚为了把全村人都吸引出来聚在一起,跳得特别卖力。她曾经看过一些北方民间传统文化,知道这其实就是跳大神,模仿动物模仿自然,越夸张越让人猜不透越好。

结果确实不错,但高估了自己的体能,如今胳膊都要抬不起来了,看大家也都开始不耐烦了,估计没等她引大家出村子自己就瘫倒在地了。一咬牙,拼了。

“辽阔的天边

与金沙交接的绿洲

喀村啊

我虔诚的民众

年岁守时的香烛斋品

三牲清酒供上

怀祖兮追远

心诚兮感动八方神灵

兹逢吉日

神降恩泽

以神名预测兮

三刻后有匪来袭

速退速退

避开灾难

苍穹庇护兮

佑汝平安 ”

“这是什么意思?法师是在为我们祈福吗?我怎么不太懂”

“虽然唱得腔调很奇怪,但似乎是说天神收到了我们的祈求,今天特意现身给我们预警,三刻钟后有匪徒来,让我们赶紧出去避避就能保我们平安……吧?”

听着周围乱糟糟的议论声,楚滟湫手脚酸软,最伤心的是在这么短时间内编出一首预警的歌词还大胆地唱了出来,她容易吗?那人明明猜出她的意思,最后那个“吧”是什么意思!!

“我想起来了,今天中午吃完饭后在门口发现一块石头,上面写着‘下午 匪来’四个字。我当时没当回事,就把石头仍街上了。”在大家议论不休时,突然有个声音大喊道。

“对对,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有这么回事,莫非这真是天神预警?”

“我家门前也有块石头,天神也去我家了。”

“我家也有,我家也有,看来有天神保佑,今年会很顺遂。”

“我家门前也有石头,不过我不识字,也不知道上面说啥。”

……

楚滟湫听他们越说越跑题,现在该紧张的是半个小时后沙匪就来了,而不是谁家门前被放石头了啊。

“你是谁?有什么目的?”除了最开始问了句就没再出声的村长看着楚滟湫突然问道。他自己心里很清楚,什么萨满显灵,萨满预警,都是眼前这个人捣的鬼,她的话他都不信。“你怎么知道有沙匪要来我们村?”

其他本来在热烈地讨论天神来谁家的村民听到村长的问话也都安静下来,齐齐看向楚滟湫。

“我……”,我也不知道在这里叫什么名字呀,楚滟湫无奈,“你们不必知道我是谁,怎么得到的消息,只要相信我不会对你们不利就行。现在时间不等人,沙匪马上就来了,大家人太少,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先赶紧到村外去避避吧,财产损失事小,人命才是最重要的。”

“你连自己是谁都不敢告诉我们,凭什么让我们相信你。这里是喀村,是我们土生土长的地方,你说让离开我们就走呀!再说就算真有匪徒来了我们会怕?”楚滟湫刚说完就有个膀大腰粗的村民嚷道。

“就是,还钱财是小事,没有钱财让我们怎么生活。那些牛羊牲畜怎么办?我们日积月累下的家当怎么办?”

“我理解你们不舍得自己的财产,可那也得有命享受呀,万一等匪徒来了要你们的命怎么办?”楚滟湫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些要钱不要命的人了。

“到现在也只是你一个人在说有沙匪来,具体能不能来还不一定呢。”

“就是就是,你怎么这么敢肯定他们会来,你不会和他们一伙的吧?”

“我要和他们一伙的我能冒险来通知你们吗?脑子是用来思考的!”楚滟湫被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话给说的火冒三丈的。虽然她理解这些人不相信她,也不舍得家财,但宁可信其有啊,现在有人这么说了大家都避出去又如何?匪徒没来是他们的幸运,匪徒来了最起码能保住命,在这说这些浪费时间的猜测有什么用?

看着还有人想反驳她,楚滟湫没有耐心再留在这了,她已经冒险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帮他们了,她不亏欠这里任何人。能做到已经尽力做到,剩下的就与她无关了,可不想陪这些人在这等沙匪来聊天。“话我已经说了,至于信不信、要不要避开是你们的事,我不会陪你们在这等死的。”

“站住,你不能走,话没说清楚前不准离开!”眼看楚滟湫要走,很多人将她围起来,甚至有人想掀开她的面具。当然不能让他们将面具揭下来了,楚滟湫虚晃了一下赶紧朝后面跑,她围着村子走时就知道从后面也能回到绿洲。

“哟,这是知道大爷要来,都聚在这里等着欢迎爷吗?”

第19章 大漠生存(6)

正在楚滟湫与村民拉扯时,忽然响起的戏虐声吓了大家一跳。回头才发现眼前竟然出现了好几十人。为首一人身着黑色短打,满脸胡子,一柄大刀被他横架在肩上,正肆意又挑衅地看着村民。他的形象还有周围的手下无一不在指明这些人的身份。

他们之前竟然没听到一点声音。

回过神来的村民们顿时慌了,有赶紧往村后逃的,也有的往家里跑去。大家你推我挤,在匪徒还没有下手之前场面就乱起来。

慌乱中头上戴的神帽被扯掉了,本来就大的面具也歪到一边。楚滟湫顾不上扶好面具,趁着大家乱时赶紧跑,她虽然看着瘦得跟个竹竿似的,但好歹是个女的呀,她很清楚女人落在匪寇手里的下场。这些人也太准时了吧,每次行事前都要求神问签按着时辰来吗?

楚滟湫正边跑边想,突然被一道大力向左边撞去,好在她条件发射地就地滚了一圈,缓冲了下力道,除了肥大的面具掉在地上外没受太大影响。

抬头向右边看去,刚好看到之前很嚣张的那个“虎背熊腰”正左冲右撞地往村后逃,有挡在他前面的就伸手推开。她之所以摔倒是因为有个妇女挡了那人的道,被推开撞到了自己。这无妄之灾受的。

楚滟湫瞅了那人狼狈的身影一眼,刚刚不是不想走吗?这会跑到比谁都快。看那妇人好像伤得不轻,楚滟湫顺手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再坐在地上肯定会被后面的人踩到的。

正要接着跑时,就看到从旁边的一间房子里出来个熟人匆匆扶着妇人的手,“娘,有没有事,受伤了吗?”一抬头看到楚滟湫时愣住了。

真是缘分啊,一天内就见了两次,楚滟湫不知道现在捂脸还来不来得及。“别愣着了,赶紧扶着你母亲跑呀,沙匪进村了。”最后一句说完总觉得哪里别扭。

“你不呆傻了?!”

我该是又呆又傻的吗?楚滟湫比少年更愣。

“那不是楚家那小妮子吗?她怎么在这,还穿着萨满服?”正在楚滟湫为原身这个情况愣神时,从后面赶上来的村民看见她就大声嚷嚷起来。

“她昨天才刚被赶出去,今天她一回来这些匪徒也来了,肯定是她引来的。”

“对,怪不得之前问她是谁,怎么知道的她都不回答,原来是她恨我们将她赶走,就和这些匪徒联手了,心肠真是狠毒。”

“快抓住她,拿她去威胁那些人,他们就不会动我们的东西了。”突然有人喊出这句话。

楚滟湫从被人认出来时就跑开了,老远听到他们的谈话后简直气得想咬人。这都些什么脑回路啊,原来他们的脑子也是用来思考的,只是方向有问题。

如今真是一团乱麻,原身和村里的事情还没着落,刚刚得知她之前可能还是个智商低下的问题儿童,现在又被扣上这么大的帽子。问题是,既然那个男孩知道她是痴傻的,村民也该知道啊,怎么会对她假扮萨满师时的言辞没有质疑,又怎么会认为她的智商能够与匪徒合作回来报复他们呢?这些人是除了自己认为的事,别的事情都不关心吗?

无论如何,现在只能跑,落在哪方手里都会很惨。

幸好之前偷衣服时顺手拿了点东西填饱肚子,尽管她现在手脚酸痛,但后面一群人追赶也让她不敢松懈。她知道论体力肯定不是这些人的对手,好在村后不远处就是戈壁,这里岩石很多,山丘也很大,她可以借着身形瘦小躲藏。想来找不到她村民们就该关心其他事情了,能拖一时算一时。

可她真是低估了这些人的耐性,这是找不到她就不做其他事情了吗?再拖下去匪徒都走了,到时他们抓住她也威胁不了谁了啊,竟然开始挨个岩石查看了。不过有一个不知道如今算不算是好消息的消息,村民大部分都来找她,也算和她想让大家出村避避的初衷不谋而合了吧。

楚滟湫又借着岩石遮挡着换了个地方藏好,这都多长时间了,太阳也快下山了吧,村里应该已经安全了,怎么还都在执着地找她?她现在真没兴致也没精神玩捉迷藏啊!

很快就要搜到她跟前,已经没有适合的地方藏了。这儿是个山顶,山后面又是戈壁,不过比这里的平坦很多,站在山顶往下看,一览无余,无处可躲。而且她现在腿已经疼得抬不起来,这两天走的路太多,鞋底早磨破了,走在这些石子上就是种酷刑。

现在头有点晕乎乎的,从来到这里后就一直绷着一根弦,吃喝不说,觉都没睡过,一直在走,要不是靠毅力支撑着,她恐怕早躺了,现在应该要到极限了吧。如此,还不如让他们找到呢,最起码今晚可以有地方睡觉了吧。

“找到了,我找到了,竟然躲这么远。”

“快快,抓住她,别再让她跑了,太狡猾了。”

“绳子,快拿绳子绑起来。”

“我这有,从家里出来前本来在拴牛的,赶紧把她绑上。”

一顿乱七八糟的声音后,楚滟湫被绑了双手推搡着往村子走去。

走这么慢是顾虑到她的伤势了吗?不是要拿她与劫匪们交谈吗?楚滟湫现在巴不得他们赶紧走,反正这段路程都得她自己走,还不如一咬牙赶紧走完呢,这么慢是在钝刀割肉啊!

楚滟湫都不清楚她怎么坚持到村长家门口的。等他们回到村子后,一切已经平静下来。

看到村长弟弟趴在门口,大家都吓了一跳,半天没人敢上前。好不容易有人鼓起勇气上前试探,把他翻过来后摸了下心脏说:“还在跳,没死。”大家都松了口气。

“村长呢?这一路来也没看到村长啊。”

“当时村长好像和那些劫匪对峙来着,进屋看看在不在。”

就在大家要进去时,村长左手捂着胸口从屋里走出来。只是鼻青脸肿的,右胳膊还耷拉着,似乎被人卸了。

“天啊,村长你这是怎么了,这群丧尽天良的东西啊。”

“村长你怎么样?”

眼看村长伤势较重,大家都凑上去表示了对领导的关心。

村长没有回答大家的问题,而是直接看向她,那一眼似乎含着很多东西,楚滟湫没明白,但那绝对不是善意。

第20章 大漠生存(7)

“你什么时候恢复神智的?”村长看着楚滟湫说。

“被赶出村子时,脑袋突然就灵光了。”看来原身之前的神智是真的有问题,既然大家都这么说,那她这个回答也没有错。

“你看我没说错吧,就是她,为了报复大家伙勾结匪徒来咱们村的。”

“没错,我生活几十年了,从没听说村里来过沙匪,怎么你前脚说完后脚那些人就来了?”

“肯定是他们商量好的,她先来分散我们的注意力,那些人就趁大家不防备偷偷进村里,不然怎么解释他们的突然出现。”

“是呀村长,这个毒瘤不能再留了。以前是看在她爹偶尔帮过大家点小忙的份上才容忍她,现在可是祸害我们全村人呀。她果然是个小煞星。”

楚滟湫冷眼看着他们一人一句就这么将所有的事情推到她身上,明明很多说不通的逻辑他们也不在乎,甚至自动脑补了很多东西来争取证明她的凶神恶煞。她也不想反驳这些人了,那就是白白消耗自己体力的无用功。

看着村长,直觉认为他不相信是自己引来的那些人抢劫村子,但不知是什么原因在放任村民将一顶顶帽子扣到她头上。

“好了,我心里有数,先将她关在张大牛家的草棚,她的事明天再说。天色很晚了,大家都回家清点下各家的物资,好好休息,明天早上来我家商议。”村长说完看了楚滟湫一眼就转身回屋里了,有人赶紧将他弟弟抬进去。

剩下的人说了几句就急着回家查看情况了,楚滟湫被虎背熊腰,哦,是张大牛拖拽着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等楚滟湫狠狠地摔倒在一间草棚里后,心里对这个张大牛厌恶到极点,说他的心眼和块头成反比都是对心眼这两个字的侮辱。

一路上对她骂骂咧咧、跟牵牲口似的拽着她走不说,竟然在还没到草棚时就将她一脚踹进来,都不知道自己飞出来几米。说是草棚,只是用胡杨枝围了一圈,里面堆着木头和树枝,还有些其他的杂物,四处透风,地上全是石子和粗砂。虽然在被踢时楚滟湫就做好了落地的准备,但因为他的力道太大速度太快了,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已经落在地上,在石子和粗砂中滚了好几圈才碰到木柴停下来。

张大牛看到了大笑着走进来,一把将捆住她手的绳子拽起来重新换了个绑法,将绳头系到旁边一人高的横木上,然后将木条门关上走了。

楚滟湫靠着木柴缓了半天才敢动动手指,这人是将她当成畜生捆了吗?绳子绑的这么紧,到明天肯定会不过血的。刚刚又在地上滚了好几圈,胳膊都要没知觉了,后腰被踹的地方更是针扎般地疼。现在只能安慰自己胳膊是被绑在身前的,如果绑到身后的话刚刚很容易造成肩骨挫伤,自我安慰着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看着系绳子的横木,楚滟湫不得不说张大牛还是有脑子的,本来她还庆幸这些人将她手绑在身前,一晚上应该能用牙咬开绳扣了吧。如今他却是将绳子绕着手腕紧紧缠了几圈,又将绳头从绳子和手腕中穿过,绑在横木上,以她的身高得踮脚仰头才能咬到绳扣。别说她现在腿用不上力,脚也疼得麻木了,就算腿脚没事,以这种方式脖子仰断了绳扣也解不开,还不如直接咬断手腕上的绳子来得容易呢。好在绳子够长,她可以靠坐在柴堆旁,晚上也能挡挡风。

楚滟湫睡了一觉,虽说天快亮时被饿醒了就没再睡着,但紧绷的神经总算得到了些缓和。天要亮了,也不知道这些人打算怎么处置她。

天亮时村民们陆续来到村长家,将院子都挤满了,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纷纷说着家里的损失,越说越有很多想说的,肉、米面、毛毯、毡布、角具,甚至有人还说他家柴木也没了,大家就怕说的少了。

“行了,各家情况自己心里有数就行。好在人没事,牲口也没少,现在距离冬季还有段时间,在寒季来前一起想办法吧。”眼见越来越离谱,村长出声制止了,柴火其他地方又不是没有,不至于大老远来抢你的。

“村长,这次村里损失这么重,这可是咱喀村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呀,以前几任村长在时可从没劫匪敢来。”有一身形较矮的男子不忿地说道。

“怎么,你这是质疑我的能力,对我不满,还是说你想取代我的位置?!”村长冷着脸看向说话的那人,眼神冰冷的仿佛盯着个死人般,将那人吓得连连后退。

“村长别生气,老李头就是家里米粮毛毡全没了,心里对这些强盗憋着口气,不是对您的。”老李旁边有个男子赶紧上前说道。

“是呀村长,喀家是咱喀村唯一的村长,大伙都心服口服的,都没别的意思。”众人也赶紧开口,缓和一下紧张的氛围。

“村长,其实罪魁祸首就是楚家那丫头。她就是个煞星!”张大牛大声地喊道,得到很多人的响应。

“是呀,自从收留他们一家开始,咱这就一年不如一年。以前她痴傻时咱村子每年都会有人离开,后来她亲爹娘不就被她克死了吗。现在她一恢复正常就把沙匪引来,整个村子差点都毁了。”

“对,这丫头邪性着。昨天她竟然敢冒充萨满法师,代天神讲话,这是冒犯了天神才给咱村带来祸患了啊。而且她的唱词腔调那么奇怪,说不定是在施巫术诅咒咱村子呢。”

“是啊,昨天我们都没来得及进行萨满祭祀,这一年得不到天神庇护该怎么办啊!”

“村长,您快想想办法呀,这万一真惹怒了天神,我们都不敢到远处放牧了,那接下来我们只能等死吗?”

“楚丫头的确有很多可疑之处,先不说她是否勾结匪徒来祸害村子,单就她在萨满日冒充萨满法师,亵渎天神一事,就罪无可恕。既然事情是她引起的,昨天也因她害得大家没有向天神献祭,那么这一切就由她结束吧。”村长最后高声说着,看大家都安静下来后,接着说“大家都回去准备祭祀的事情,午时在村口石碑处,将楚丫头以烈火献祭给天神,向天神谢罪、祈求,保佑大家来年安泰。”

第21章 大漠生存(8)

楚滟湫天亮后又迷迷糊糊睡着了,或者该说是昏睡过去,直到被两人拽醒架出草棚。

从昨天中午到现在滴水未尽,刚刚被他们使劲一拽,感觉除了头发外全身都在叫嚣着疼,而且身上的伤口应该是感染了,楚滟湫只觉得浑身在发烫。她知道现在最好要保持清醒,不能任自己昏睡过去,不然都不知这些人要怎么对她。“你们这是要带我去哪?”

“当然是去你该去的地方了啊。”架住她左边的人笑着说。

看这方向好像是往村外走的,难不成他们又要将她丢出村子,不行,现在她完全没有一点自保之力,出了村子必死无疑,“你们放开我!”

“哼,昨天不是挺神气的吗?又跳又唱的,将大家耍得团团转。你不是能沟通天神吗,不急,等会就让你去亲自见见天神。”另一边的张大牛说道。

“什么意思?怎么叫让我亲自见天神?你们要做什么?”

“你以为凡夫俗子怎么见天神,当然是作为祭品了啊。我还从没见过活人祭呢,今天总算能亲眼见见了,你该为自己成为天神的祭品而感到光荣。”张大牛哈哈大笑地说道。

“你们,你们简直无法无天了”,楚滟湫被他话里的意思惊住了,她虽然听说过以活人来祭献神灵,那是中外宗教史上最黑暗的一面,形式残忍多样,让人闻之惊悚。但那都是资料中记载的历史,她从没想过有一天会是自己亲自来经历感受这一切。

村外石碑附近被清理出一块平地,一个简易木架被搭在中央,周围被柴木包围着,木架前面放了一张长形桌子,上面摆满了贡品,长桌两端还挂着彩带随风飘荡,村民们正围在四周兴奋地观望着。

“楚丫头,你也别怪我,要怪就怪你爹当年……”村长后面的话越说越轻,楚滟湫顾不上再去问他说什么了,这明显是想活活烧死她,让她一点点感受皮肤、血肉被火吞噬,被热浪蒸干,不能逃不能躲,最后成为一具焦尸,这种残忍的方式他们怎么敢,怎么能用兴奋期待的表情看着。

“你明明知道不是我,为什么还要这么做?!”楚滟湫看着村长喝问道。

“也许你没和沙匪勾结,但你在萨满日冒犯神灵是事实,也该你亲自向天神祈求原谅宽恕,这是为你好。”村长表现地很有耐心。

“明眼人都知道我那是为了让大家避开沙匪,我不信你会不清楚。既如此,还不如给我个痛快,一刀杀了我吧。”楚滟湫不明白村长为什么一定要让她死,她也不想再浪费口舌,明显问也问不出来,还不如求个痛快呢。

“那怎么能行呢?天神在上,唯有火祭时的烟气升腾,直达天空,才能够更容易地被天神感应接受。”村长摇摇头说着,“好了,别想其他的了,耽误了时辰天神可是会降罪的。你们,将她架上去,祭祀马上就开始了。”

无力地被绑在木架上,看着几个身着萨满服的人踏着鼓声和铃声,绕着她跳着转着,周围的村民兴奋地期待着点火时刻,至于村长,她一直看不懂他的眼神想要表达什么。

楚滟湫已经对这些人不抱任何期望了,只是觉得对不住原身,还想弄清楚她痴傻的原因以及她的情况也算是对占了她身体的补偿,结果如今连她的尸身都保不住了,也不知道如果在这死了会不会回到自己的世界里。

楚滟湫的意识有点模糊了,当心里放弃希望时,一直支撑着的毅念也断了,全身的酸痛疲惫一涌而出。看着眼前的火把,慢慢闭上眼睛,她想着就这样吧,如今能在被火烧之前失去意识也是种幸福了。

周围突然响起了一阵喧哗,她觉得自己瞬间脱离了绳子的束缚,然后在大家嘈杂的声音中被人夹住,几个起伏后落到马背上,没等楚滟湫回过神来就被马带着远离了村子。

这是什么神转折?在绝望中被拉回希望里,还有什么比这更幸福的事情!

只是身后的人是谁,是原身的亲人吗?虽然她想转头去看看这人长什么样,可刚一动就被他给紧紧固定在身前,算了,总会知道的。第一次骑马还是别乱动了,而且靠着他就觉得很安全很放心,这应该是原身的记忆吧。

随着马的奔驰楚滟湫只觉得眼前不断地晃动,也许知道自己安全了,可以放心地睡过去了。等身后人发现眼前的人渐渐低下头去,全身也瘫软下来时,愣了下,赶紧停下马来,试探鼻息后瞪着她的睡脸看了会,才无奈地快马加鞭跑起来。

其实燕景行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救这个丫头。

昨天来到村里后,第一眼就见到人群中身穿萨满服的人,瘦瘦的身形使绚丽的服装像晚霞似的披在她身上,后来在众人被他吓得六神无主时只有她反应特别快地往后跑,被人撞开也是灵活地翻滚缓冲力道,在逃命时还帮别人。可惜那时距离有点远了,没看清她的长相,而且自己还有重要的事情,也顾不上她了。

没问出自己想知道的事情有点烦闷,让兄弟们挨家挨户看看有什么值得拿的全带走,结果大家转了一圈发现全村一个人都没有,这些人跑得倒快。临走时在村长家门口发现一块石头,写着“下午 匪来”,问村长是谁写的,他们内部不可能有奸细,那怎么走漏的风声。村长只顾捂着胸口喘粗气,真不耐打,不过他却想起了之前那个萨满师。

晚上大家回去庆功时,看着篝火想起了那人披着晚霞跑得飞快的样子,不由觉得好笑。只是她是怎么知道的,而且会想出借助萨满日以神迹给村民示警的办法,当时他们进村里时她好像和村民起争执了,难道还有什么别的事情?

燕景行本就是个想到什么就去做的人,既然心里有疑问那就去弄清楚,后来也无数次庆幸自己的这个决定。

第二天处理完堡里的事情,骑着马向喀村奔去。离得很远就看见村口围了很多人,怎么喀村人这么喜欢聚集在一起。到了近前却看到让他大惊失色的画面。

昨天见过的萨满师竟然是个瘦小的姑娘,如今疲惫不堪的样子,看着眼前的火把眼露绝望、无奈,最后平静地闭上眼睛,似乎失去了生机。他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但看到村长举着火把要点向她脚下的柴堆时,身体已经迅速上前将她解救下来,骑马离开,直到她昏睡过去他才回过神来。

第22章 大漠生存(9)

楚滟湫觉得在梦中跑了很远,到了一个地方后被人抱下马,耳边似乎有很多声音想起,然后又被人放下平躺着,意识很模糊。

“身体极度虚弱,先天不足,虽然被调理过,但也留下很多问题,还营养不良。身上很多擦伤,还有点内伤,手腕被勒得都发紫肿胀了,脚更惨,脚底烂得没块完整的地方。她现在应该是脱力了,脉象虚弱,看样子有几天没好好吃东西了……”

“老二你啰哩八嗦废这么多话,是想告诉我她没几天活的吗?”燕景行实在受不了尤闵这种总算遇到个人可以让他大显医术的高兴劲,要不是尤叔不在,整个堡里就他懂点医术,他怎么可能会把人带过来,没得让人姑娘家的遭罪。

“当然不是,我是为了让你对她的身体状况有个全面了解,虽然因为我医术高明把的脉很细,牵扯出很多的问题,但有我在呢,想死都死不了。”

“是啊,就怕生不如死。”燕景行听他这么说后就放松下来,窝靠在椅子里。这人虽然废话多,不过医术还是可以保障的,如果他不是每次都把药弄得那么难喝的话就更好了。

“怎么可能,人家娇滴滴的小姑娘又不是你们这群糙人,待遇当然不同”,尤闵一边说着一边写下药方,“不过你这么紧张干嘛,我还没问你从哪带回来的呢。”

“谁紧张了,这不就是昨天……”

楚滟湫听不清他们在讲什么,但知道自己得救了,也就彻底地失去了意识。

一觉醒来,浑身酸疼的好像不是自己的,虽然这确实不是她的。楚滟湫打量了一下周围,墙壁竟然不是黄土建成的,而是以木头为主的土木构成,这倒是很奇怪。屋里摆设很简单,一张木床,一把椅子加一张桌子,还有床前放的一个木凳,再没有别的了。

屋顶是平的,床对面开着一扇窗户,楚滟湫稍微抬起身看了下,竟然能俯视到远处的平地和建在上面的房屋街道,这是怎么回事,她竟然在楼上吗?在沙漠里竟然还能盖楼,古人的智慧真是不容小觑啊。

本想再看看的,可惜后腰处太疼,使不上力,无奈地又躺回去。

刚躺下就有人推门进来,楚滟湫抬头看去,是个三四十岁的女人,穿着褐色短打,手里端着个托盘,皮肤晒成黑红色,眼睛不笑时也是弯弯的,让人觉得很亲切。“呀,小姑娘终于醒来了啊。”看到床上那双乌黑发亮的眸子好奇地盯着她瞧,尤婶不由地笑出来。

“恩,您好,我刚醒。感谢您的照顾,不知该怎么称呼您?”楚滟湫被她的笑恍了下,明明很普通的妇人,笑起来仿佛能感染人似的,让人觉得心情都好了很多,也笑着回她。

“哎呦,小姑娘还挺懂礼数的,倒不像是被大漠养出来的。叫我尤婶就行,大家都这么喊。”尤婶在她刚开口时眼神闪了下,又笑着将托盘里的一碗粥拿出来,“先喝点粥吧,你都睡两天了,这两天只能给你喂点米汤和药,现在总算可以吃东西了。”

楚滟湫被尤婶扶着坐好,道了谢后拿着粥吃起来,她确实很饿,都快忘记吃饱时的感觉了。将一碗粥吃完后才觉得胃里不空了,可还是很饿,又不好意思说。“你刚醒,不能吃太多的,先把药喝了吧。”尤婶看那双放佛会说话般的眼睛解释道,然后将空碗接过来,把药碗放在楚滟湫手上。

受爷爷影响,她挺喜欢中药味儿的,小时候会围着爷爷家的中药柜打转,有时会趁大人不注意就拉开每个抽屉摸摸嗅嗅,觉得中药的味道很独特,搭配也很神奇,偶尔生病时从不买西药。不过也正是因为中药庞杂繁琐太费脑力,她从没动过学的念头。看着碗里的汤药发了会呆后,楚滟湫拿起勺子喝了一口。

……

这,这确定是治病的吗?闻着是中药味,喝起来怎么,怎么就那么难以形容,她以前曾经将八种草药混着喝过,酸甘苦辛都有,但和眼前这碗根本就没有可比性啊,这难道是古今差异吗?

等楚滟湫闭着眼一气将药喝完,尤婶哈哈大笑地说:“行呀小姑娘,有魄力。我家那混小子虽然开的药都让人难以下咽,不过效果还是很好的,还不会有其他的弊端。”

“我知道尤婶,良药苦口利于病嘛,药就算再难喝,跟全身像瘫痪似的一动就疼比起来也不算什么了”,楚滟湫强忍着反胃说,“尤婶叫我楚滟湫就行。”

“我叫你滟湫吧,你先躺下,身上的伤还得上药呢。”尤婶一边给她擦着药膏,一边在后腰处推拿。

“尤婶也懂医术吗?”楚滟湫觉得被推揉了几下后没那么疼了。

“我家当家的和儿子都懂,我也跟着学了点皮毛。你这伤的挺重的,擦药时推拿几下能好得更快。”尤婶笑着说。

等擦完药,尤婶收拾着东西说:“你现在还很虚弱,药里也有安眠的成分,再睡会吧。我知道你有很多想问的,总得把身体养好才行。”

“恩,谢谢尤婶。”

等楚滟湫再次醒来时,床前坐着个人,把她唬了一跳。

“你醒啦,我算着时辰你这会儿也该醒了,我的药效把握得还是很精准的。”那人一见她睁开眼睛就笑着说。应该是尤婶的儿子,眼睛完全遗传了他娘亲的。穿着身灰色袍子,面容清秀,眼睛笑眯眯的,使他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如果她之前没喝过他配的药的话。

“噢,看我还没介绍自己吧,我叫尤闵,也是给你治病的大夫。”尤闵见她看着他也不说话,赶紧介绍自己。废话,听娘说她喝自己的药时眼睛都不眨一下(原谅她不会闭着眼睛时眨眼),这可是十多年来第一个欣赏自己的人,不能吓跑了,还有很多药都快发霉了。

“你好,我是楚滟湫,谢谢你救我。”一听他说“大夫”两字她就想起那碗回味无穷的药。

“治病救人乃医者本份,不用客气。”尤闵摆摆手对她的感谢不感兴趣,“你觉得我给你开的药怎么样?”

“……很独一无二。”楚滟湫好不容易压下嗓子里的感觉,但看着他期待的眼神实在没法不搭理他,只能这么说了,好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哈哈,果然啊果然,你先躺着,我现在去给你把晚上的药煎出来,等吃完饭就可以喝了。”

楚滟湫看着他兴奋地跑出去都来不及拦下他。

第23章 大漠生存(10)

今天是楚滟湫来这里的第三天,烧退了,人也完全清醒过来。这几天一直在睡醒后吃饭喝药,然后再睡的模式中度过,清醒之后觉得身上没那么难受了,除了腿和后腰酸疼外,也就脚底的伤还有点严重。

喝完一言难尽的药后,在尤闵期待的眼神中又搜肠刮肚地赞扬了几声,果然就看到他的眼睛比刚刚亮了几度,她能说这几天的药味从来没有相同的时候吗?这么频繁的换药真的好吗?

“你之前认识我吗?为什么会去村里救我?或者你父母认识我的父母吗?”脑子总算不再昏沉,楚滟湫觉得很有必要了解下现在的情况了。

“我之前不认识你,去村里救你的不是我,我也不清楚我父母认不认识你父母。”尤闵坐在那一本正经地挨个回答。

……为什么这人长得清清秀秀,顶着张人畜无害的笑脸,做的事总是出人意料呢?

“你说救我的人不是你?那是谁?”楚滟湫有点惊讶。

“救你的人是我,你的病你的伤都是我给治好的!”尤闵突然急得站起来喊道,眼睛瞪得圆圆的。

“是,是,是,对不起,我表达的有问题。很感谢您高超的医术将我从阎王殿里拉出来,真的不胜感激。”楚滟湫赶紧表态,她也明白了这人的性格,只要对着他的医术顺毛捋就行,果然他又带着骄傲的微笑坐下来。“那从村子里将我带出来的人是谁?我能见见他吗?”

“他叫燕景行,不过他把你带回来第二天就出门了,得过几天才能回来。”

“姓燕啊,那他都有什么亲人呀?”还以为是姓楚的,难道不是原身的亲人吗?

“亲人?整个黄沙堡里的人都是他的亲人啊。”

……算了,等燕景行回来再问他吧。

楚滟湫打算下床活动活动,躺久了浑身都无力。之前连着两天在暴走,腿部肌肉都拉伤了,这会将腿从床上挪到地上都疼,刚试着站起来走了一步,脚底又一阵疼痛袭来,真是,太佩服自己当初能坚持走下来了,怎么办到的。

“唉,你慢点,不急,脚底都被石砂磨烂了,要不是我配的药效果好,你现在都下不了地呢。”

“我可算是体会到人鱼的痛苦了,一步一个刀尖。”走了两步楚滟湫就坐回床上去了,还是等脚上的伤口结痂再走吧。

“人鱼?那是什么?”

“你竟然没听过美人鱼的故事吗?噢,对,你听过才奇怪呢。”楚滟湫正捶着腿,听到尤闵问就随口说着。

“故事?!我最喜欢听故事了,快给我讲讲,张大叔每次讲的故事都一样,就是换了个人名,太没意思了。”尤闵坐到床前的凳子上看着她说。

楚滟湫将美人鱼的童话讲完后,又感慨了下人鱼的爱情观,仅仅为了爱情而活的人太可悲了。尤其在爱而不得时,要么消失,要么黑化了做一些无用功后被消失,难道除了爱情其他的都不重要了吗?

她之前也和朋友讨论过,结果被说成是毁坏了凄美感人的童话故事的破坏者,她就把这种想法放心里了。看尤闵随着自己的讲述越来越亮的眼神,也许等会可以和他讨论下。

“那是什么药?这个故事里就没有介绍这毒药成分的话吗?”

……

养了几天后伤口已经结痂了,楚滟湫打算四处看看。她这几天只知道如今所处的时代类似东汉但是叫宸国,她所在的地方叫黄沙堡,堡主是燕景行,也就是将她从喀村救出来的人,不过到现在都没见到过。这里是城堡的客房,在三楼,而且城堡是建在山腰的,所以她第一天往外看时才觉得是俯视。

除了尤婶和尤闵外,再没见过别人。而且这里特别奇怪,要么非常安静,要么突然就热闹起来,问尤闵他只是笑着将药碗递过来,问尤婶就说以后会知道的,先养伤要紧。楚滟湫深谙为客之道,也不再问了,反正他们这么费力才把她救活,不会害她就是了。

听说楚滟湫想走走,闲得没事的尤闵就被尤婶派来陪着她出去转了。楚滟湫站在三楼门口往外看了下,山下地势比较平,建了很多的生土平房,不过距离这有点远,她的腿脚还没好利索,并不打算去那么远的地方,只在这一排房子处转转就好。

山腰这建了一排三层的楼房,依山开辟出来,各家之间用土坯墙、拱门等分割开,中间连着拱形走廊,有些墙壁上还雕刻着花纹,很有异域特色。楼房底层是黄黏土为主要原料建造的生土建筑,还有地下室,上面两层是土木建成的,三楼是平顶,还可以躺在上面。空间开阔,窗户很高,既可以放热又显得屋里明亮。每层的中间一间房是主居室,两边垂直方向建着居室、客房、厨房、仓库等。

楚滟湫深深地被这从没见过的建筑风格吸引了,有一种历史厚重感和文化底蕴的冲击。她知道现在很多偏远落后地方为了加快发展,会搞一些带有历史和地域特色的旅游。看着那里的风景,住在承载几百上千年历史建造出的民舍,吃着当地特色美食,感受那里的风情,给忙碌的生活带来一种别样的享受,可惜她之前没去感受过。如今她就身处其中,甚至比后世仿建出来的房屋更具有真实性。

“现在天气热,大家一般都住在地下室,哪年水分充足时还可以将水引到屋里,室内就更清爽舒适了。等天冷时挪到上面两层住就行。”尤闵看着楚滟湫兴致勃勃地东看西看,最后盯着地下室说,“不过你不是喀村人吗?你们村应该也有地下室吧,怎么还这么好奇?”

“我之前是痴傻的,什么都不记得,如今这些对我来说都是第一次见,挺新鲜的。”楚滟湫正忙着四处打量,她知道尤闵只是单纯地随口说着,毕竟他对医术之外的事情并不怎么关心,所以没多想就说出口。

“什么?!你之前是痴傻的?怎么回事,你脉象上没看出来呀?”尤闵一听她这么说就皱起眉头,赶紧拉过她的手把起脉来。可眉头越皱越紧,最后拉着她就要回去好好研究下,看楚滟湫不配合索性将她抱起来就走。

“喂,喂,尤闵,我没事,你别紧张,不是你的医术问题。”回到房间后楚滟湫看尤闵大有不研究明白誓不罢休的劲头,赶紧安抚他。

“不行,医术上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任何小细节都马虎不得。”尤闵难得严肃起来。

她可不敢让他研究,“你先想着,我再出去逛逛。”楚滟湫说完赶紧拉开门溜走。结果从外面进来个牛高马大的人,她往后退让了一下,这才看清来人。

“是你?!”

第24章 大漠生存(11)

眼前人身着黑色短打,满脸胡子,悠闲又肆意地站在那里,手上虽然没再扛着大刀,但这分明是那天去喀村的沙匪头头呀。怎么回事,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尤闵他们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吗?楚滟湫刚想提醒下尤闵,毕竟相处这么多天,而且也确实是他将她医治好的,该有的防范可不能少。

只是她刚转向尤闵还没开口,就见他听到声音抬头看向来人,然后笑着站起来说:“你可算回来啦,这次时间够久的呀。”然后又冲愣站在一旁的楚滟湫说,“你之前不是一直在找景行吗,他回来了,有什么想问的你直接当面去问他吧,省得我说不清楚。不过在此之前你必须得让我好好把把脉。”

本来还很悠闲的人一听到最后一句就说:“把什么脉?不是说没什么问题了吗?还是又出什么事了?”

“我本来也以为没什么大事了,慢慢养养就全好了,可她刚刚说她之前是痴傻的,那这脉象就很奇怪了。按照脉象来看,再看她这几天的行为,不应该是痴傻的症状才是,到底哪里不对了?”尤闵烦闷地说着。

听到说楚滟湫原先是痴傻的时候,燕景行很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那天的表现可不像智商有问题的人该做出来的。

楚滟湫也表示很无奈,让你说话不经大脑,如今好了,这人明显是个有强迫症的医学偏才生,好好地看风景说什么痴傻的话。她当然不敢说实话了,只能含糊其辞,“可能是你之前给我喝的药改善体质了,你还记得你每顿端给我的药都不同吗?中药博大精深,也许就是一点点改变就能带来莫大的惊喜也说不定呢。”

“每次药味不同但效果是一样的,谁让大家平时有病有痛的都不喝药,要么只喝我爹开的药。每次出去时我会搜刮很多药草回来,一直在那堆着没人用,差点发霉了,难得你能用上我就没浪费,不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用完呢。”尤闵认真地解释着,“不过应该和这个没有什么关系。”

……楚滟湫真的要对这个少年无语了,你只担心草药发霉,有考虑过喝药人的感受吗?难怪别人宁愿忍着病痛也不喝他开的药,群众的眼睛总是雪亮的。

“你不是说她的身体之前有人给她调理过的吗,也许那人开的药刚好和她这几天喝的药一起有了效果,毕竟你应该给她喝了很多种草药吧,总会有那么几种能相生相助的。”燕景行了解情况后说着,他怕再不制止,也许尤二又要给人家小姑娘灌药了,没见那些五大三粗的汉子见了他都绕道走吗。

尤闵一听也是这个理,毕竟有很多药理他还不了解,也许就有一两种草药搭配的效果是他不知道的,“之前是谁给你调理的身体,你还有药方吗?我可以挨个对比试验一下。”放下心里的疑惑后又转向了药方。

“我之前的事都不记得了,哪还能记得药方呢。再说给我调理身体的应该是我的父母,他们早不在了。”楚滟湫想着能费心给她调理的只能是关心她在乎她的人,既然她都被村民赶出来了,说明护着她的人都不在了。

“噢,那还真是可惜了。”看着尤闵终于放下不再提这事了,楚滟湫才长舒一口气,以后再不敢随口说话了,这次是他性子单纯才不多想的,下次呢?万一有人知道她不是原装的又想烧她则么办。在没有法律没有人权保障的地方生活真是太没安全感了。

不对,还有那个燕景行。楚滟湫突然想起刚刚是他帮忙才圆过去的,他怎么知道的?还有那天在村里也不知道他见没见过她,见了她的表现还能相信她的说辞吗?如果见了,他为什么还帮她?真是原身的亲人吗?

楚滟湫看向燕景行时刚好发现他也在看她,第一次和他对视,才发现这双眼睛很大很亮,透着一种睿智的坦荡,与他表现出来的粗鲁沙匪形象明显不同,她怎么可能骗过他?!

“你爹这次也和我一起回来的,你不回家看看吗?”燕景行转向低着头的尤闵说道。

“他回来了不是和我抢娘就是和我抢病人,我去看他做什么?”尤闵还是有些纠结,没什么兴致地回道。楚滟湫对此表示她很理解强迫症患者,可惜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也爱莫能助,希望赶紧有事情来给他分分神就好了。

“我们这次去的是通域关,尤叔从一个中原人手里买了本医书,说是什么孤本,你也知道我对这些不懂,我……”看着没等他说完就跑出去的尤闵,燕景行笑出声。

楚滟湫再一次觉得自己不是燕景行的对手,怎么办。

“你怕我?”看着眼前恨不得把自己龟缩起来的楚滟湫,燕景行有点不明白,明明是机敏又坚强的一个人,听尤婶说她居然能坚持连喝好几天尤二开的药也不抱怨,这在整个黄沙堡里是头一份,竟然会怕他?!他不仅没伤害她,反而还是她的救命恩人吧。

你那么个彪悍又聪明的沙匪杵在跟前谁不怕,何况我还在心虚来着。“是你将我从火刑架上救出来的吗?”

“显而易见是我了。”听他亲口承认楚滟湫也觉得心里踏实点,最起码一个人能救你就不会轻易地杀你,自我否定的事情不是每个人都会不嫌麻烦地去做的。

“你认识我?”

“之前不认识。”

“那你认识我父母吗?”

“我为什么要认识你父母?他们不是去世了吗?”燕景行对这个问题表示疑惑。

楚滟湫也对此很疑惑,又有点失落,原来不是原身的亲人呀,“那你为什么要救我呀?”

“你这小丫头,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你一小姑娘都要被活活烧死了,我看见了总不能扭头就走吧。顺手的好事为什么不做。”当然他也不是所有的都会做的。

楚滟湫听完后沉默了,她觉得有点讽刺。自己之前努力想去保护的村民最后反倒要杀她;而自己拼命提防的陌生人却救了她,收留她,给她容身之所,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事情都不是绝对的、一成不变的。

第25章 大漠生存(12)

“你是那天去喀村的……人,黄沙堡里的人知道你的行为吗?”看他不像是个奸佞之人,应该不会对这里的人不利吧。

“当然,那天堡里有很多兄弟一起去的,你又不是没见到。”燕景行好笑地看着她的谨慎模样。

“什么?!那这里岂不是……你们的……家!”想着亲切的尤婶傻二的尤闵竟然也是沙匪,惊讶地差点脱口说出“土匪窝”。

“恩,当然,怎么?”

“没,很好,这里看着人口很多,势力很强大啊,一看就知道他们的领导人英武神勇,领导有方,呵呵呵”楚滟湫看着对方似笑非笑的眼神,就恨不得捂住自己嘴巴。都怪尤闵,每天三顿后都得想办法来夸赞他的药,不然他会以为药效有问题,中间再加顿餐的,这习惯居然让自己变成现在一看对方神色不妙就极尽赞美之词的怂样了。

“哼,放心吧,我大老远费劲儿地把你救回来医治,不是为了等你身体养好后宰了吃的,你身上那点肉都不如我的刀重。”燕景行说着坐到椅子上。

总算得到他的保证,即使有一天发现她不是原装的也不会有生命危险了,虽然才刚见面,楚滟湫直觉他是一个可靠的人。放松下来后,坐在床前的凳子上,“你那天为什么又去喀村了,是有什么事吗?我没耽搁你给你惹麻烦吧?”如果不是他凑巧去了将她救下来,她如今早就被化成灰飞散在大漠里了。

“恩,是有点事,已经解决了。”你人都在这了,我有什么疑问直接问就行,也不算撒谎,“那天我们临走时看到写了几个字的石头,是你通知喀村人有沙匪要去的吗?”

“恩,我怕村民见到我的面不会信我,就拿了几块石头写上字放到他们门前,谁知没人相信,只能假扮萨满法师,装成是天神庇佑他们给他们神谕,可仍没人相信,还怀疑起我来,在大家争执时你们就出现在那了。”

“倒是有点脑子,可惜啊”,燕景行没说出来可惜什么,只是又问,“你是怎么知道我们要去喀村的,不会真能通神吧。”

“我倒是想啊,没那个天赋。之前被村民赶出村子了,好不容易走到周围的绿洲天已经晚了,没敢再走,就到胡杨林里呆了一晚上,刚好天亮时听到几人的谈话,有说到你们的行动。”

“原来如此,倒是我之前想复杂了。大概是老张他们急着赶路,以为那个点不会有人在外面,就当解乏闲话地讨论了,让你给听了去。不过也当给大家提个醒,这次是我们运气好了。”燕景行点着头说,要是这次去哪个势力强大的地方而不是个小村子,对方提前防范起来,那他们就真危险了。“你倒是胆大,敢一个人在沙漠里过夜。”

楚滟湫想起那一天一夜的历程,心里也是唏嘘不已,“无知者无畏嘛。”

“不过你们为什么要选在未时四刻行动呢?不该是什么午时、子时呀这样的时辰吗?还是说你们每次行动前都占卜问卦,按卦象上的时辰行事,图个吉利彩头之类的?”楚滟湫表示她是真的好奇,她一直对老祖宗传下来的精华深感敬佩,尤其是中医呀,五行八卦、奇门遁甲这一类的,太深奥的事物在吸引人的同时总会让人对其充满敬畏的。在现代用不上,但在古代的话,掌握了这些走遍天下都不怕,说不定这里就有人懂八卦,她可以去好好学学,想想就很兴奋。

燕景行看着对面那人不知在想什么,眼睛越来越亮,不由好笑道,“你从哪听来的这么多古怪说法,定时辰是根据不同形势定的。这次是因为我决定的仓促,很多人要从不同地方赶回来,午前聚不齐人,只好下午动身了。而那天是萨满日,村民都不会出去放牧,下午的话未时四刻是最好的时间,大家吃完饭都会休息或准备晚上的活动,那个点是一天中太阳最毒辣的时候,一般都呆在屋里不出去,人最集中全乎。”

“原来是这样啊,”楚滟湫也觉得自己刚刚的想法可笑,这里是大漠,又不是中原,怎么会有懂这些的人,也不知道中原什么样。“不过你们为什么要去喀村,那里都没黄沙堡富有。”

“本来想去找喀村的村长了解一些事情的,只是牵扯很大,怕打草惊蛇,只能打着挑衅上两任村长权威的旗子去洗劫一番。这也很符合我的作风,不会让人想到别的地方,可惜收获不大。”

听了燕景行的表述,楚滟湫才觉得自己了解的事情太少了。

当年现任村长的爷爷喀漠本也是个普通的放牧娃,但他从小机灵,后来机缘巧合下救了个刀客。那刀客醒来后不想欠人恩情,就将他的刀谱画出来给了喀漠,教他背完心诀后离开了大漠,至于能不能学会就不是他关心的事情了,恩怨两清是他的原则。

喀漠也确实聪慧,愣是趁着放牧的间隙学会了刀法,甚至还自创了套武功。在这个强者为尊的地方,喀漠的名字逐渐在大漠传开。本以为他会出去闯出片自己的天地,毕竟他的武功在中原都不属于低的,可是他却选择留在村里,也因他待人真诚,是真心实意为村民好,很快被选为村长,并将村名改为喀村。

曾经也有人去喀村挑衅,但都狼狈而出,除非是心性奸猾暗自偷袭者,其他人虽然败了,但都毫发无损,且对喀漠心服口服,并作出绝不再犯喀村的承诺。喀漠也不准村民挑衅别人,在他的带领下,喀村日渐繁盛。

燕景行也曾偶尔听过喀漠的事迹,毕竟他的武器也是刀,对同一领域的强者会不自觉地去关注。不过因为喀漠行事低调,从不主动招惹别人,而且毕竟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很多事情也随着流沙消逝。大漠上从来不缺少英雄传奇。

本来他对喀村就没在意过,别说现在的喀村,就是喀漠当年在时,只要他想,随时可以去。但最近调查到的事情让他对这个喀村注意起来,这才决定亲自去看看。

第26章 大漠生存(13)

几年前燕景行有个手下死了,这本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刀尖上舔血的日子,死是常事,只是可惜他拼死带来的话没说完就遗憾地去了,留给他一大摊子事情去做。

前段时间到漠东镇,在赵全福家里发现他供奉的灵位和一张众人宴饮图。赵全福是来自中原的商人,当年躲避仇家追杀才逃到这里,燕景行早几年前认识他,毕竟他的经商能力还是不错的,两人偶有来往,但放置灵位的地方本就私密,不可能让外人去参观。要不是受他所托去中原找他来不及带走的亲人,并带回他爹娘的牌位的话,燕景行也不可能见到。

在赵全福哀痛地放好爹娘牌位忏悔时,燕景行又不好意思不交代声就走,只能等在那。随意地看向四周,这才发现挂在墙上的一幅宴饮图,看着有些年岁了。

刚开始没往心里去,但当看到图中所画之人时,他才慎重起来。图中大约有八九个人,有两人他见过,一个是赵全福,一个则是当年陪那名手下回堡里的人。

当年王石是最后一批来到大漠的人,所以和中原那边的联系很密切。八年前被他派去中原查一些事情,谁知竟没了音信,直到一年后才身负重伤地回到堡里,当时陪在他身边的就是画中这个人,只是那时的他很狼狈虚弱。

因王石出现的突然,而且伤势不轻,身体很虚弱,只在他看向那人时简单地解释说遇上沙尘暴,在沙漠中呆了两天被他所救。看王石确实很敬重这人,这几天在沙漠中拼死相救,又陪着他找回堡里,是个仗义之人,燕景行命人将那人带下去医治,他则留在王石的身边等诊治结果。

谁知变故发生,王石突然口吐白沫,身体也不受控制地痉挛,尤叔快速地将银针扎在他身上几处保命穴位也无济于事,王石只来得及说出“主子令少主找到俞城子睿护他……”就去了。此时外面刚刚出去的人也来汇报说那人死了,燕景行出去看了下是同样的症状。

“似是中毒又不像,但这也不是传染症,不可能两人得相同的病又不传染。也许是某一种我不知道的毒吧。”尤叔上前检查了一番说着。

燕景行搜遍两人也只在那人身上发现干了的水囊,其他的东西应该都在沙尘暴中丢了。

王石身上的伤虽然严重,但以他的身体素质来说不该有事,而这人又是半路突然出现,并且还一路护送他回来,到底是敌是友他不敢肯定。两人同样的症状去了,肯定是吃了或者接触了什么东西,可惜唯一留下的水囊也查不出什么来。

还有王石身上的伤,看着是近几日留下的,应该是被人一路追杀退回来的,可能在寡不敌众时突遇了沙尘暴。等沙尘暴过去他死里逃生,刚好遇到那人。那么追杀他的人也有侥幸逃出的吗?是他们下的手吗?可是以尤叔的医术不应该查探不出毒因的。也不知这两人到底是谁连累了谁。

燕景行处理完王石的后事也曾想过查一下那人,可惜大漠太广阔,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如何去查,而且他此后的几年也被王石留下的半句话累得四处奔波,顾不上其他。

“燕老弟,真是多谢你将我弟弟一家找回来,还将我父母的牌位带来,我真是,我……”赵全福过了半响对燕景行说,可明显情绪不稳定。这人也是可怜,因很有商业头脑,又年轻气盛野心大,得罪了很多同行,被他们买凶追杀,所幸死里逃生被人救下,无奈在这里定居下来。这几年一直想找亲人,可惜当年他出事后家人也被他连累,四处奔走逃命,失去了联系。知道燕景行的能力后不得已请他帮忙,这才有了这些事。

燕景行劝慰了几句,看他平复地差不多了就问:“这幅画上的人是谁?”

“这些是我来这后的恩人和朋友们,以前恩人还在时大家经常在镇上喝酒聊天,自从恩人去了,我们就再也没聚过了。这幅画是我们最后齐聚时的宴会,是老贾喝醉后画的,他曾发誓不再作画,醒来时本想撕了,被我拦下拿回来了。”赵全福看着画像仿佛陷入回忆中。

“恩人?是哪个?”

“右手边坐在第一位的,叫喀岫,当年我被人追杀身受重伤,就是他救的我。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大漠人,去中原游历的。我无处可去,看他为人随和又坦诚,就跟他一起来到这,后来在这个镇上安稳下来,也通过他认识了很多真心朋友。”赵全福说,也许很久没和人谈过喀岫了,一说起来就有说不完的话。

燕景行知道了这个喀岫是个文武双全的刀客,为人正直坦荡,交游广泛,结识了很多不同领域的人,豁达随性,待人真诚。而他正是喀漠的第三孙,也是如今喀村村长的三弟。当年本是要继承他爷爷的遗命回喀村当村长,后来却英年早逝,令一众朋友不敢置信。

“那这个人是谁?为人如何?”燕景行指着一人问。

“他是陈扬,当年是喀岫将他从狼群中救出来的,虽然比喀岫年长,却执意认喀岫做了大哥。这人不识字也有点莽撞,但很讲义气,力气也大,很是护短。”赵全福看着画中的陈扬笑着说,“他当年闹过不少笑话,不过他被人笑了也不在乎,反而觉得自己让大家高兴了还挺开心的,算是大家的开心果。”

“那你知道他后来的事情吗?”

“后来啊,当年知道喀岫去了后,大家都不敢相信,纷纷去喀村求证。他的武功尽得他爷爷真传,怎么可能会从山坡上滚下去摔死。到了喀村后才知道,原来两年前他就得了一种怪病,全身瘫软地在床上躺了两年才好,怕我们担心才偶有书信告平安。等好不容易病好了就下床走动,出去外面看看,也许身体还很虚弱,就这么失足跌下去了吧。”赵全福这么多年来只要一想起这事就觉得异常难受,那么个青年才俊竟就这么去了,真是天妒英才啊。

赵全福感慨了下接着说:“大家留在喀村送走了喀岫后,就各自回去了,大家都很伤心,从那后就不再见面了。听说陈扬离开喀村后就去了当年一起游玩的几个地方,可能是以故地重游的方式追悼逝人吧,然后我也没了他的消息。”

“燕老弟为什么问陈扬?”赵全福从回忆中清醒过来之后才觉得奇怪。

第27章 大漠生存(14)

“没什么,只是觉得他的身形应该是力大无穷的人。”燕景行不打算说出陈扬早就去世的消息,看刚刚提起时的神情可知这几人关系很好,就让他的朋友一直以为他在外游历,还活得很好吧。至于其他的,他会替陈扬查清楚,就当还他救王石之恩了。

燕景行派人多方查探,总算发现一点踪迹。陈扬从喀村出来后确实在外游荡,去的都是当年喀岫去过的地方。但他却在一年后出现在沙漠救了被困的王石,并陪他回了黄沙堡,连句话都没留下就去世了。

将陈扬出现的时间大体推算下,刚好是喀岫的一周年祭日,以他对喀岫的重视不可能不去祭拜。从喀村出来后遇上王石,发生了后面的事。那么在遇到王石之前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事呢?

如果是他被王石连累了,那以王石的应战经验不可能没察觉到中毒,在回到黄沙堡见到尤叔时也没提,何况如果能轻易被下毒他也就不会受那么多外伤了;如果是针对陈扬的呢?

这也说得通,以陈扬粗心大意的性格很容易被人下毒,最有可能做手脚的就是水囊,因为在沙漠中行走即使没有食物也不能缺水。而他又恰好救了被困在沙漠中的王石,给他水囊里的水喝,两人一路找回黄沙堡,毒性也发作了。

如果真是后者也不怪陈扬,倘若不是遇到他,王石可能就此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大漠里,更何论给他带回消息。这世界上的因果很多都说不清楚的。

但这些都是燕景行的猜测,没有任何依据,也有些说不通的地方。

既然陈扬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喀村,那就从那查起。而且燕景行听赵全福说喀岫的死因时直觉有问题。他也问过喀岫大哥也就是现任村长喀锦的情况,但赵全福并不清楚,只说是寡言少语的人。想来明明是长子,却被三弟给抢尽风头,被直接越过将村长之位交到三弟手里,他该是不平衡的吧。

也不怪燕景行将人想得那么恶劣,人心最是多变。

为了确认心中的猜测,他打算去喀村查探一下。但他最近的动作有点大了,为防走漏风声,打草惊蛇,必须得找个合理的理由,于是想到了洗劫喀村的办法,毕竟他沙匪的名头还是很响亮的。

听燕景行说完后,楚滟湫说了句“看来你也不是单纯的沙匪啊”。在他看过来时赶紧转移了话题,有些事情并不适合她知道,“那也不用你亲自去呀,还带那么多人。”

“我本想村长不知道或者不想说时还可以问问别的村民,人多容易让他们畏惧,自然很容易问出来。还有毕竟喀漠当年的威名很响亮,谁知他会不会给后人留下什么东西以保喀村不被侵犯,我从不会自视过高,小瞧任何人的。”小心使得万年船,这也是他在大漠横行这么多年的原因。

“那你问出来什么了吗?”倒是个心思细腻之人。

“没有,用了点手段喀锦只说不知道,也不认识陈扬。还想问问其他人呢,结果整个村子就剩他和他那莽撞的弟弟两人。他那弟弟虽冲动些,却也是真心想保护他,被我踢翻在地上晕过去,也没法问话了。”

“那个,其他人可能都在忙着追我找我呢。”楚滟湫听他说完这些前因后果后有点不好意思,自己太自以为是了,什么都不清楚就鲁莽行事。

“嗤— —”燕景行见她眼神闪躲不敢和他对视的样子笑了下,“被他们这么对待你不想报仇吗?我可以派几个人手给你,随便怎么去报复折腾。”一个小姑娘家的被全村驱赶出去,从村子到绿洲的距离并不远她却走了大半天,可见是绕远了,在野外担惊受怕一晚上又急着赶回去报信,结果被误会被打骂还要被火烧。这种事搁一般人身上都能崩溃,还是发泄出来好,别再憋着最后心理扭曲那就糟了。

楚滟湫摇头拒绝了,说,“没想到你这人倒是很见义勇为、恩怨分明的。”

“他们这么对你了,你难道不恨那些人吗?”燕景行对她的行为觉得有点诧异又觉得是意料之中的。

“开始被怀疑时是有点伤心有点埋怨的,不过也能理解他们,毕竟如果换了我是他们可能也不会轻易相信厌恶之人说的话。但当被架在那里要活活烧死时,我是恨的,可是这个恨也没持续多长时间就被你救了。人在绝望心死时才会无奈地去恨,恨别人的同时也在不断地后悔、不断地折磨自己。我现在比之前在村里时的生活还好,为什么要折磨自己去恨不相干的人?”

“你就这么原谅了那些人对你的伤害吗?”燕景行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伤害得那么重,怎么可能原谅,我又不是圣人。”楚滟湫说,“其实大家心里都明镜似的,我后来也看出这些人是欲加之罪了,只是借着发作我来掩盖一些事情,发泄心中的胆怯与羞愧。就像全村出动去抓我,说是为大家好,也不过是他们的遮羞布,遮掩他们胆小自私的本性。”

“你后悔去救他们了吗?”

“如果我没那么做才后悔呢,那将成为我以后的执念,每想一次就自责一分,毕竟我又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真以为沙匪会去劫财害命才担心的。”楚滟湫笑着说,“如今这样就很好,两不相干。也不是说我圣母心,你知道吗?有时候被人批评训斥指正反而是好事。”

“噢?”

“人在犯错改错的过程中才会更快地进步。喀村人的理念明显不正,但我不会去指责他们,让他们意识到所犯的错而改正。他们偏执、自私、冷血,长此以往,只会变本加厉,迟早有一天会犯在彪悍之人手里。嚣张、自我惯了的人一朝被打落碾压,那时的代价相信会很惨烈的。所以说我不恨他们,但也不会原谅他们。”

其实楚滟湫从小生活的环境很简单,或者说她被保护的太好了。三个姑姑分别任教在小学、初中、高中,明里暗里她都不会受到与学习无关事情的打扰,中学住校她也是单独住在教职工楼,少了和同学间的龃龉。直到毕业工作之后也一直围绕学校生活,没有真正踏入社会。虽说学校也是个小社会,但她接触的人和事都很简单,没有太多足够激化人类恶根性的事情发生,或者发生了也与她无关,很多小心思她能看懂但不会主动去关心这些。

显然她之前的性格不适合这里,所以她反而很感谢他们,是他们让她认清一些人性的特点,快速成长起来,更好地适应恶劣的环境,学会如何生存。

第28章 大漠生存(15)

燕景行看着对面那人巧笑嫣然地说着这些冷酷的话,竟然觉得意外的和谐好看。之前还以为她是娇柔软弱的小姑娘,却没想到还有这么洒脱又决断强势的一面。他并不觉得她放纵他人错误任其自食后果的行为有多残酷,毕竟没有任何一个人有那个责任和义务去对你的人生负责,除了你自己。所以有时候也得珍惜那些肯花心思批评指正你的人,不然哪天吃亏了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看她说完后就陷入沉思,该不是又后悔自己说的话太狠了吧,燕景行不自觉地问道:“在想什么?”

想什么?当然是在想自己的心路历程了。想通之后的楚滟湫觉得头脑一片清亮,自己的心理也变得强大起来,现在才真真正正地接受自己成为别人,生活在古代沙漠的事实了。也许再也回不去,也许不一定什么时候睁开眼一切又回到最初。但如今最重要的是将当下过好,尤其是在这个视人命如草芥的时代,还有变幻莫测的大漠环境。

不过这些当然不能说出来,看着对方担忧的眼睛,她脱口说出“想你”。

……

还真是老套的台词呀,看着燕景行明显愣住的神情,楚滟湫赶紧补救,“我是说在想你的名字由来,‘高山仰止,景行行止’,看来给你起名字的人很疼爱你,对你寄予了厚望,希望你成为有气质修养、品行崇高的芝兰玉树之人。名字好听寓意也好,这可是大多数人的目标啊,‘虽不能至,心向往之’。”她本想说他“人如其名”,可惜面对那张除了眼睛就是大胡子的脸实在说不出口。

“你,我,我是说名字就是个称号,知道谁是谁就行,哪来那么多说辞。说这半天了,你伤还没好,赶紧休息吧。”燕景行快速地说完这些话站起身就跑了。

看着他快速消失不见的身影,楚滟湫才想起刚刚忘了和他说村长在她临行刑前说的话,也不知道当年楚父在喀村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伤好之后,楚滟湫经常在黄沙堡里走走转转,毕竟眼前这种历史与地域文化真实又详细的画面是她第一次接触,而且竟然还是身临其境,所以她怎么看都觉得新鲜。

黄沙堡占地面积较大,地势起伏,离这里不远的地方就有一个大湖泊,水源充足。堡外是一处戈壁滩,遍布的砂石阻挡了寒风和细沙,使这里环境相对来说既舒适又安全。之前她住的地方相当于黄沙堡领导阶层的住宅区,虽多是楼房但人数并不多,而堡内的大多数人则住在山下地势比较平坦的地方。

山下的平地处规则地建了很多生土为材料的平房,大多是封闭性的院落,屋身低矮,也有几家建着半地下室。墙体也都是生土墙,不过因为地形有限,房屋又多,所以显得街道狭长幽深。有一些房屋还建有穹窿形门窗、外廊、土拱大门等,美化了房屋造型。总的来说这些房屋风格很质朴敦厚,却又是最适合当地气候的建筑。

黄沙堡和普通村落相同也不同,这里虽然也是每个人住在各自的家里,但很多东西都是集体管理的,比如说粮食、用品、牲畜等。大家每个月会领取不同的任务,完成任务额之外的所得都属于自己的个人财产,月初时会分发月例,包括食物、衣物、工具等。堡外圈了很大一块空地,用栅栏围出几个圈舍,养了骆驼、牛、羊、马等动物,由专门负责的人管理。

每次楚滟湫出来溜达时都会碰到一群人,第一次碰见时很是吓了一大跳,毕竟曾经在你面前打劫过的人乌拉拉将你围在中央,这场面不是一般人能镇住的。好在当时尤闵陪着她,所以等他们发现围在中间的还有一个人,登时四散跑开,让楚滟湫看得惊叹连连。

“这些不识好歹的人,亏我刚刚以为他们要来找我看病呢”,尤闵愤愤地说道,好不容易大家都从外面回来了,肯定会有点病带些伤的,竟然不等他说话就跑了,刚补充齐全的草药又用不上了。

虽然尤闵没将后面的话说出来,但楚滟湫看着眼神都知道他在想什么。想起那几天的喝药回忆,她突然觉得刚刚那些五大三粗的人一点都不可怕。

后来尤闵见楚滟湫已经对周围熟悉之后,就不再陪她闲逛了,毕竟好不容易才从他爹那将那本草药孤本要来,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楚妹子又出来看风景啦。”魏朗看楚滟湫从山上往下走就赶紧跑过去。

楚滟湫这几天已经习惯和这些人相处的模式了,乍一看会觉得很粗鲁吓人,其实他们对自己人很坦诚也很善良。刚开始在她面前时还都轻声轻脚的怕吓到她,后来发现她没那么胆小后也会开开玩笑。她觉得在喀村的那三天磨难就是为了让她体会世间的真善美,学会珍惜。

魏朗是个高高壮壮的青年,可能经常在外活动,晒得很黑,不过每次看到她都会笑着露出大白牙,总会让楚滟湫想起大姑家当兵的大哥来,“出来转转,魏大哥这是要去哪呀?”

“你这是要去哪呀?别看这里看着安全,其实一点都不安全,不过外面更不安全。”魏朗每次见到楚姑娘的笑容就觉得比完成十个任务还开心。

“我说黑狼你这话说得自己不难受吗?你说的不难受咱听着的人可难受。”看着那傻兮兮的样子,站在魏朗旁边一个瘦高的人说着。

“就是,我看有你这匹狼在才不安全呢。”旁边人跟着起哄。

“是呀,楚妹子你可离他远点,小心被叼走喽。”这时从旁边过来个瘦小身形的男子朝楚滟湫挤眉弄眼地说着,每次看到严术顶着那张清秀的脸做各种搞怪表情,她都忍不住想笑。

“你个臭鼹鼠说啥呢,没得吓坏姑娘,”魏朗看他那做派就气得朝他大喊道,又转向楚滟湫小声说,“你别听他们的,我不会伤害你的。”

“恩,我知道,魏大哥也别往心里去,大家都在开玩笑逗着玩呢。”楚滟湫当然知道这些人没有恶意。

“不是,我……”

“都聚在这干嘛,等着爷请你们去训练场练几圈呀!”

第29章 大漠生存(16)

“没,没,绝对不是,您看,我这必须得回家了,家里一堆事呢,先走了。”开玩笑,哪次在训练场不是被主子压着打,他们皮再厚也经不住啊。

“我也想起来还有好多事要做呢,走,走,走。”瘦高个说着,旁边人也赶紧找个借口撤退,这速度不下于见到尤闵时的反应。

一转眼大家都走了个精光,连魏朗也被严术拉拽着走了。

看着对面那人依然一身黑色短打,扛着那把大刀,在几人拥护下慢慢走过来,似完全没意识到刚刚把一群人吓跑的事实,“你回来啦,都好几天没见到你了。”

“恩,有些事情要处理,去了趟通域关。”燕景行走过去靠在她面前的土墙上,接连几天的赶路还是有点累的,尤其回到家放松下来,“你这是想要去哪?”

“想去雪湖那看看。”因为堡外的那处湖泊主要是从雪山化下来的雪水,所以大家直接叫它雪湖。雪湖周围绿树青草环绕,远处是连绵起伏的沙漠,仿佛将温柔的南方与粗犷的北方融合在一起,是楚滟湫非常喜欢去的地方。

“那走吧。”燕景行直起身,将大刀递给跟在后面的一个手下,“你们几个都回去吧不用跟着了,好好休息调整下,这几天可以不用训练。”

“我自己去就行,之前也去过几次了,离这很近,不会有危险的。”看他像是连日奔波的样子,现在肯定需要好好休息,楚滟湫不想麻烦他。

“这个时辰气温降低了,很多动物都会出来活动,你自己能应对蝎子毒蛇吗?”燕景行头也不回地大步朝前走去。

吓唬谁呢,尤闵又不是吃白食的,哪次去雪湖那不给她一大堆防虫治伤的药粉都出不了门,她现在身上别的不多,想要什么药估计都能拿出来。楚滟湫看着前面大踏步走远的人无奈地叹了口气,没办法,谁让人家是老大了,只能在后面小跑着追上。

雪湖的水冰凉清澈,尤其边缘水浅的地方,可以直视湖底。湖中心处的水比较深,显得湖水幽绿如玺,在湛蓝的天空映射下,看着眼前的湖光天色只觉得天高地阔、心静安然。远处的金黄沙漠似背景墙般,显得这里更是绿意蓬勃、生机盎然。

“你很喜欢水。”燕景行肯定地说道,生活在大漠里的人没有不喜欢水源的,但那种喜欢是对生命的本能渴望,和楚滟湫的似乎不同。他不清楚哪里不同,只是他的直觉向来很准。

“恩,非常喜欢,也许我上辈子是条鱼呢。”她从小在海滨城市长大,高考后也是去的海滨城市,前前后后加起来在水边生活了近四十年,早已习惯了湿润的气候环境。平日连去个内陆都觉得空气干燥烦闷,一天不吃水果就觉得体内缺水,这是喝水都补充不了的心理习惯。来这后真是一言难尽呀,只能多来雪湖这呆着了。

“什么鱼?美人鱼吗?”燕景行笑着说。

“尤闵竟然会给你讲故事?!”乍一听“美人鱼”这三字还以为被现代人给调戏了,可一想就明白他怎么知道的了。这俩人到底是什么关系?看他们平时的相处模式,尤闵也不像是有耐心给他讲故事的样子呀。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相爱相杀吗?糟了,我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

“我去过的地方多,所以他想问问外面有没有那种神奇的药水。”看着她眼神诡异的样子,也许当初给尤二讲故事时也被问过这种奇怪问题吧,不然他想不起来还有什么能让她做出那种样子的事情。

呵呵。

“你可以告诉他童话里都是骗人的。”楚滟湫摆摆手无力地说道,她总算有点理解当初说她破坏童话里凄美爱情的朋友心里的感受了,话不投机半句多呀。

“我看你在这里和大家相处得很不错,怎么,不害怕啦?”看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燕景行问道。

“我干嘛要怕真诚待我的人?其实在我眼里好人坏人从来都是相对的,并没有明显的界限,只是各自的立场角度不同,代表的利益不同而已。当然,除了那些确实是三观尽毁还一副天下为主的生物,那种不在人的范围一列的不算数。我知道你们算不上坏人,这么多天来的相处又不是感觉不到。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时代,一切都为了活着,关键在于怎么活。”

“是呀,谁都想活。你虽然总有一些奇特的想法,不过倒也没说错。”燕景行点点头说,“这世上最难区分的就是人心,最难应对的也是人心。我们不能保证自己符合每个人心中的标准,但能做的就是无愧于心。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用黑白来简单区分的。”所以他从来不避讳自己的灰色行为,如果真能黑白分明,他也不会小小年纪就被丢在这大漠里摸爬滚打了。

“对了,听你们之前说的训练场,我怎么没见过。”楚滟湫想起他们之前的谈话,似乎有个训练场所,也是,哪有人生来就武功高强的。

“在堡外有一个训练基地,大家每天都会在那习武锻炼,毕竟拳头硬了才能有活的资本,你之前可能没去过那个方向所以没见过。”燕景行说,“怎么,感兴趣?”

“恩,想看看。”她觉得既然要在这大漠生存下去,学点防身保命的东西很有必要,不然哪天再面对危险时仍然束手就擒,就不一定再有人出现救她了,好运不可能总光顾一个人的。只是不知道他们这里的武功套路如何,能不能教外人,似乎很多武功不会外传的,还是先了解下吧。

“那现在去吧,我把大家都叫过去”,燕景行说着从地上站起来,难得有她感兴趣的东西。

“别,你刚回来先休息下吧,等明天训练时我去”,楚滟湫赶紧跟着起来说。

“那行,今天也不早了,回去吧。”他也确实累了,为了早点回来路上都没休息,反正也快吃晚饭了,不差这一晚上的时间。

第二天一早楚滟湫就做好了准备,等燕景行过来时直接向着训练场走去。

怪不得她之前没见过呢,原来训练场就在他们住的后面。这一排楼房建在半山腰,而山后面则被他们开辟出了一个场地用来日常训练。亏她一直以为山后面是悬崖。

第30章 大漠生存(17)

为了保证后山的隐蔽性和安全性,从他们住的地方并不能直接翻过山到达训练场,而是要出了黄沙堡再绕着外面的戈壁过去。等楚滟湫随着燕景行七拐八绕地到了后山时,已经累得不想说话了。

“还好吗?要不要休息会儿?”虽然燕景行觉得绕了座山不算远,但看着她这么娇弱瘦小的身体才想起和他们这些五大三粗的人不同。

楚滟湫已经顾不上回答他了,因为她被呈现在眼前的画面吸引了。

后山原来是处戈壁,被按照地势收拾整理出好几个训练场地。平地上是一群年岁较小的男孩,看着像是在练基本功;山坡上的场地明显是身手较好的人待的地方,场地四周围着武器架,上面放着不同的兵器,很多人正在对打切磋;而在山顶处,建了一排平房,房前也有一块空地,不过距离太远她看不清山上的人。怪不得黄沙堡中建了那么多房屋,而她平日见到人只那么几个呢,原来除了出任务大家都在后山啊。

楚滟湫觉得自己似乎给自己找了麻烦,这根本就不是普通沙匪的场所和规模,倒像影视剧里描述的杀手组织之类的,整个黄沙堡内外自成一体。但机遇与挑战往往并存,她不在乎这些人到底想做什么,相反,他们的能力越强,她学到的就越多,在这里生存的保障就更大。

“怎么,不会又被吓到了吧?”燕景行看她一直盯着训练场看都不出声,只能先开口问道。

“我想学武功,可以教我吗?”楚滟湫转头看着燕景行认真地说着。

“不行,楚妹子,练武很辛苦很累的,而且非常容易受伤。你放心,我们会保护你的,就算你不会武功也没事,没必要自己辛苦地去学。”在山坡上看到楚滟湫来时,魏朗明显愣了下,也顾不上正和他对打的严术,在他的叫骂声中向山下跑去。还没有来得及和楚妹子打招呼,就听到她这句话。

燕景行听到魏朗的话后将原本想说的又咽回去了,看着楚滟湫没吱声。

“谢谢魏大哥的关心,我知道学武不是轻松的事情,但我会坚持的。”楚滟湫知道他是出于好意,而且说的话也是真的,但被动地被人保护并不能万无一失,总有护不住你的时候,到时又该如何。

“为什么一定要学武?”燕景行看她不像是一时兴起,有点好奇。

“我知道在这堡里就算我手无缚鸡之力也会生命无忧,但我不想一直靠别人的保护活命。在一切都是未知的危险环境里,如果想自保和保护想保护的人,必须具备那个实力。我想学武,最起码将来遇到危险时虽帮不上忙,但也不会给想保护我的人拖后腿。”

看着魏朗好似还想说什么,楚滟湫朝他笑了下,“我知道魏大哥是为我好,但比起学武时受点苦,总比以后面对强敌时吃大亏要好得多了。”

魏朗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往后退了一步。

“学武不是你以为的那么简单,也不是你想学就能学会的。而且你的身体素质很差,就算有那个毅力也会事倍功半。即使如此你还想学吗?”

“是,即使如此我也要学。”

“好。”燕景行点点头,“今天带你来这走了一圈也算是熟悉门路了,明天开始,每天早晚从住处跑到这里绕着地级场所跑两圈再跑回去。等你能脸不红气不喘地坚持跑下来,到时候再决定要不要教你武功。”

“谢谢,我肯定会坚持的。”即便他没有现在就做出承诺,但这也算是默认了,只要自己坚持下来。

那天之后楚滟湫就开始了绕山跑的锻炼。

第一天楚滟湫起床收拾吃了早饭后,因想着刚吃完饭不能剧烈运动,所以做了几个简单的拉伸运动顺便消化下,又拿了个水囊灌满水。她从房屋往外跑时已经辰时四刻,差不多是上午八点钟了,等她好不容易跑到训练场时,迎面就看到燕景行瞪了她一眼就走了。

楚滟湫喘着粗气顾不上去打招呼,绕着地级训练场所也就是山下的平地跑起来。这块平地一点都不比黄沙堡里的面积小,楚滟湫只觉得嗓子都快冒烟了,整个呼吸道酸疼火辣一言难尽。还没等她跑完,训练场里的人已经开始陆陆续续地往外走,原来快到午饭时间了。

魏朗和几个平时经常见到的人走过来问她要不要一起回去吃午饭时,楚滟湫已经连话都不想费力说了,只摆了摆手,让他们先走。眼看只剩一圈了,现在走了岂不是白费劲了。

楚滟湫这才想起燕景行刚刚的冷眼,是怪我来的太晚了吧。可是,算了,心里说再多的理由在他看来也都是借口,眼下还是早跑完回去吃饭吧。照这个速度要想吃上晚饭的话,下午必须得早点出来。

她太高估这具身体的体质了,而且跑山地和以前在操场跑明显不同,地面起伏不平不说,路上不是沙子就是石头,鞋里经常进去小石子咯脚。刚到这个世界的那两天能走那么远,不得不说人在生存面前的潜力和毅力是无穷的。

等楚滟湫挪回家里已经过了午时,看着尤婶给留的饭她根本吃不下去。将茶壶里的水都喝完暂时休息了下,又换了个大的水囊灌满水,上午怕沉拿的最小的水囊,结果还没到训练场就喝没了,下午气温高,她可不敢冒险。

即便她午时刚过就开始跑了,等回到家已经是戌时,差不多有七八点钟了,直接倒在床上,她竟然就这么跑了一天!其实下午已经不算在跑了,她觉得自己一直是跑的状态,但在地级一个十岁出头的小男孩慢慢从她身边走过并且越走越远时,楚滟湫已经没有任何想法了。

“听说你除了早饭之外一天都没吃过东西了?”楚滟湫将自己扔在床上挺尸时燕景行走进来。她现在浑身无力,好不容易坐起来就不想动了,动哪哪疼,“我不饿。”其实饿过头了,只是不想吃。

“怎么,才第一天而已,要放弃吗?”

第31章 大漠生存(18)

“怎么可能!”楚滟湫深怕他不教自己武功了,赶紧从床上起身站到地上,结果腿脚酸软加上一天没吃过饭,眼前出现一片黑点,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向地上倒去。

等楚滟湫缓过劲儿来,眼前也重新恢复清明后,这才发现她整个人都倒在燕景行怀里。看着那双满脸胡子都掩盖不住的明亮眼眸里透着浓浓的担忧,楚滟湫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赶紧挣扎着想站起身。

燕景行看她没事了,直接将她扶到床上靠好,然后一句话都没说就走了。

楚滟湫心里有点没底,是不是觉得她的体质太差,所以燕景行已经不打算教她武功了?在她心里不断打鼓时,燕景行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个碗放在她面前。

“先喝点粥吧,尤婶特意给你做的牛肉粥。”

“你,我还以为你对我失望了,连话都不想和我说了来着。”楚滟湫笑着接过碗放在手里,她现在是真吃不下任何东西,不过却觉得没刚刚那么难受了。

“别多想,失望的前提是有所期望,所以我不会对你失望的,放心吧。”燕景行自顾地说着,“早点休息,你如果觉得白天呆着无聊了可以找尤婶聊聊天,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她做的打发下时间。”

看着燕景行神情自若地站起身走出去还顺手将房门带上,楚滟湫的眼泪就那么不自觉地涌出来,在眼眶里直打转。

他怎么可以将伤人的话说得那么自然,亏她刚刚看见他端着粥给她关心她时还很高兴,可他凭什么那么说?什么叫对她不报期望?她那天说的那么坚定决绝的,竟然不相信她是真想学武?那他让自己早晚跑步干嘛,逗我玩吗?

楚滟湫心里的执拗被激出来,他越是小瞧人越是要让他刮目相看,等着吧,这么多年来她要么不定目标,定好的目标还没有出现半途而废的。楚滟湫恨恨地将整碗粥吃完,也没洗漱直接躺在床上睡了。

卯时不到楚滟湫就收拾好了,等她出门时外面天还没大亮,不过已经能看清路面了。虽然睡醒后全身肌肉都疼,但她知道只能坚持,只要挺过几天这种状况就会消失,所以她只能咬牙慢慢跑着。

今天比昨天早出发了两个多小时,虽说速度不快,但好在赶上了饭点,强迫自己吃了点东西,在椅子上稍微休息会楚滟湫就出发了,她怕一睡就不想起了。

如此坚持了几天,每天跑在路上看看日出日落,逼着自己按时吃饭休息,渐渐地已经能够不休息地跑完,速度也提升了,最起码可以在饭点前赶回去休息下。

这段时间都没有见到燕景行,可能又出去了吧。其实后来楚滟湫也想明白了,最简单的激将法,只是当时自己心绪不宁而他说的话又恰是自己担心的,难免会情绪化,竟然连那么简单的伎俩都没看出来。不过也亏得他的激将,不然自己肯定不会进步这么快的。

看着场地上各自训练的人,楚滟湫自觉地走过去站在后面。她最近跑完后会跟在这些人后面学他们的招式,可惜总是不得其法,跟做广播体操差不多。但这些入门动作自己如果都做不好,那还怎么继续呢。只好硬着头皮照着比划,也不在乎大家看她的眼神了。

“嗤——”耳旁传来一声轻笑,楚滟湫转头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这儿的燕景行。“你这是练拳呢还是跳大神呀?照你这么下去别说练武了,能别让自己扭断了胳膊腿脚儿的都算你运气好。”

“你这几天又不见人影,我都可以脸不红心不跳地跑完全程了,可大家没有你发话都不教我武功,我只能自己看自己学了呀。”楚滟湫也觉得有点委屈,这都一个多月了,自己就跟被放养了似的,尤闵早把自己关屋子里说要研究草药,尤婶一天也很忙早早就休息了,魏朗他们也不在堡里,来训练场只要和大家说练武的事情就没人搭理,她只能用最笨的方式了,好在除了最开始被笑过他们也没不准她偷学。“那你现在可以教我了吧。”

“我有说过你能跑下来就教你武功吗?”燕景行看着她可怜的样子也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这次他没想过会耗了这么多时间。

最开始只是想晾一下她,特意在她跑步时躲开。但看她没事人一样每天都准时跑步吃好喝好的,而自己眼前总浮现出那个眼里含着泪逼着自己大口喝粥的倔强少女,又想着再等等。其实当时自己在门外时想进屋去安慰她的,犹豫几次忍住了,可后来总会有些愧疚,毕竟她和他们不是一类人,不该这么逼她的。结果还没来得及去找她,从通域关传来的消息让他不得不去一次,没想到用了这么久。

“你也没说不教呀,我都当你默认了。”楚滟湫急着说。

“好了,先跟我回去吧,这些武功不适合你。”看着她真着急了燕景行才笑着说。

“那这么说你是真要教我了是吗?不许骗我。”看着他点头同意了,楚滟湫觉得这一个多月的努力总算有了收获,“什么叫这些武功不适合我?大家不都这么练的吗?你还会很多武功吗?”

“恩,每个人的体质不同,资质不同,当然对应的适合自己的武功套路也有差异了。你的体质很差,又是女子,无论是体力还是体能都比不上大家,他们练这套功法是事半功倍,你是连入门都成问题的。”能够学武功是件很让人高兴激动的事情吗,怎么会这么开心,让他都觉得自己之前被迫学武时的埋怨和厌恶是种罪恶了。

“我说自己跟着学了这么久都不得其法呀,还以为是因为没有口诀的原因呢。”她绝对不会承认之前一直在质疑自己的练武能力。

“恩,不怪你。”燕景行看了她一眼后,笑着说着。

可你那眼神什么意思?

两人一路回了堡里,都没有再提那天的事情,就像从没发生过般,心照不宣。

第32章 大漠生存(19)

这一年来楚滟湫早晚不辍地练武。之前燕景行说了几个适合她练的武功,让她从中选两个,她本想都学的,后来被训说习武不是一蹴而就的,况且以她的体质和年龄,能学会一个就不错了。

楚滟湫选了轻功和鞭法,不过在她厚着脸皮地央求下,最后还加了骑射。

最开始学基本功时楚滟湫总是弄得青一块紫一块,肌肉拉伸得也酸痛无力,为了早点消除身体上的疲劳,她经常利用间隙休息时间跑到戈壁外面的沙漠中,将身体埋在热沙里进行“沙疗”。得亏她偶然在网上看到的新闻,知道这是具有民族特色的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她在这给提前了几年应用,反正都是自己国家的,早几年晚几年也没差。

“楚妹子你干嘛呢,大热的天还把自己埋沙子里?”该不会是他训练得太狠了,头脑有点……吧?魏朗自告奋勇地揽下平时监督训练楚滟湫习武的任务,休息时看她竟然跑进沙漠里,赶紧跟过来看看,结果就看到了让他纳闷的事。

“魏大哥你也试试,平日有个腰酸背痛关节难受的,多埋在沙子里几次就好了,还能止痛,缓解身体和心理的疲惫,提高免疫力,尤其是对风湿病,这种治疗方法很方便的。”楚滟湫看见魏朗过来了就对他大体解释下。

看着随后过来的几人她又说了遍,魏朗本来想说这样看着太傻了,但他又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让楚滟湫失面子,只能照做。

“唉,等等,你们身上都没有没痊愈的伤吧?因为在热沙里会增加血液循环,要是有伤口就适得其反了。”楚滟湫突然想起这个注意事项,然后索性一次地说清她知道的事,不过因为只是好奇所以大体了解沙疗是怎么回事后就没再细看,有很多细节她也不清楚。

“埋多长时间呀,总不能一直躺着吧?”严术倒是没怎么抗拒,只觉得好玩。

“刚开始时间不能太长,一刻钟就差不多,到身体出汗就出来,以后可以逐渐增加时间。但切记沙的温度不能太高,出来后也不要用冷水洗澡,多喝点水就行。”

那天晚上,在闭门研究药理的尤闵竟然主动来找她了,一见面就问她沙疗是怎么回事。楚滟湫知道他能够将沙疗完善,于是把她知道的又跟尤闵说了一遍,看着他两眼放光地走了,楚滟湫笑了笑也就睡下了。她绝对没有想到,从那之后,几乎每天都会出现成排成排的人躺在黄沙里的壮阔景象。

楚滟湫都不记得这套鞭法自己练了多长时间了,她的练武天赋确实不高,但她相信勤能补拙,所以武功招式多练几遍也就熟能生巧了。况且燕景行只负责教她口诀和招式,日常的训练和指导则由魏朗负责,别看他平时见着她一副笑呵呵的样子,练起来跟个魔鬼教练似的,她也不敢松懈。

“我说黑狼,你这一年来对楚妹子够狠的呀,把其他几个小崽子吓得都不敢偷懒了。看楚妹子练得这么辛苦,你也不心疼啦?”严术见楚滟湫已经几个时辰没有休息过了,他们当年如果不是为了活命也不会拼命学武的,但她又没有性命威胁,这么拼都让这些人有点汗颜了,没见这一年来大家出任务受的伤越来越少了吗,也都在暗中较着劲呢。

“既然她想学那就要学好,虽然将来不一定会有她出手的机会,但总比学个半吊子还自以为高手的轻敌被杀好。而且她很喜欢学武,我只要她高兴就好。”魏朗注视着那个努力挥舞着鞭子的少女说着。

“你呀,明知道不可能……”

“她把我当大哥,我把她当亲妹子,有什么可能不可能的。”魏朗打断他的话,“今天差不多了,过犹不及。”

“唉!”看着走向少女的人,严术也觉得无奈,“但愿你自己也能分得清吧”。

“楚妹子,今天就到这吧,不然明天胳膊疼反而会影响你的训练。”魏朗说着将水囊递过去。

楚滟湫也知道欲速则不达,今天练得也差不多了,喝完水后,她突然想起件事来,“魏大哥,你们最近是不是都不出任务啦?”

“恩,没听老大说有别的吩咐。怎么了?”

“还不是快到尤闵生日了,想着大家平日也都挺辛苦的,如果最近都没什么任务的话,何不借这机会放松放松。”这些人一年到头都没个轻松的时候,接触的多了楚滟湫也将他们当成了亲人,也会心疼他们。除了尤闵生日她想不到别的理由。

燕景行从不过生日,听尤婶提了一嘴说那是他母亲的忌日,她就不敢在他面前提了;尤叔尤婶地位很高,但是长辈,大家会拘谨;其他几个人的地位并不高。只剩尤闵这个平日除了研究草药就不做别的事的人,算是燕景行的义弟,只是年龄不大,所以大家一般叫他二少。

“这么快又要到二少的生日了啊”,原来已经有一年了吗,这一年竟然过得这么快。

“恩,他昨天好不容易把那本药草集研究完了,等我去问问然后告诉魏大哥,你再和大家说一下。”两人定好后就各自回去了。

等楚滟湫找到尤闵时,果然看到他正缠着刚回来的燕景行不知说着什么。她来这一段时间后才知道燕景行刚二十出头,比尤闵大了五六岁,但他蓄了满脸胡子,又因习武身形高大,站在长了张娃娃笑脸的尤闵面前总觉得差了辈份。

“小滟湫回来啦,今天怎么又练到这么晚,来,来,我给你看看。”说着尤闵就习惯性地拉起了楚滟湫的手,看得燕景行皱起眉头来。

“不忙,有个事想和你们说下。”楚滟湫坐下后说,“还有三天就是尤闵的生日了。你去年沉浸在那本药草书里,要不是尤婶硬拽着你出来吃了碗寿面,你可能连生日都不过了。今年得好好过一下,顺便让大家也放松一下。你觉得怎么样?”最后一句话问向坐在旁边的燕景行。

“恩,今年尤二也十八了,确实应该办一场。刚好最近也没什么事,那就生日那天准备篝火晚会吧。”燕景行点点头赞同道。

尤闵觉得无所谓,不过有热闹也挺好的。

第33章 大漠生存(20)

尤闵生日时,因为整个黄沙堡闲着的人都会过来,所以楚滟湫这天也不练武了,一大早就和尤婶忙活起来。

油茶、烤饼、奶酒、蒸馍、腌制烤肉、长寿面等等都准备着,楚滟湫也将三天前用糯米蒸熟发酵好的糯米甜酒拿出来,堡里的几个女性很喜欢喝。

这里的香辛料很丰富,楚滟湫不会也没那个条件做蛋糕,就打算亲手做个牛肉小饭当贺礼了,虽然这在现代是很常见的小吃但在这里还没人做过。用牛尾骨熬成高汤,放上牛肉和一些小菜做成卤,将面切成饭粒大小,用水煮熟后浇上汤卤,放上胡椒粉等调味,很简单却很美味。

吃完饭后尤叔等长辈都回房了,留下的人也准备起今天的高潮——篝火晚会。大家不分彼此地围坐在篝火旁,说着笑着,后来也不知是谁起的头,听到鼓声还有似萧似笛的声音后,大家开始绕着跳起舞来。楚滟湫坐在垫子上吃着烤肉看着这些且跳且笑的人,完全无法想象他们是活在刀尖上的人。

“你最近还习惯吗?”燕景行问坐在旁边的人。

“恩,挺好的,就是训练场离得太远,我可不可以直接住在训练场山上的房子里,这样就省了来回路上的时间了。”

“你说呢?你以为那里的房子是能随便住的呀,连魏朗他们现在都不能到山上去。”

“切,你别小瞧人,我总有一天也会住那的。”楚滟湫笑着说。也许气氛太轻松了,她不自觉问出一直避讳的问题,“你前段时间经常出去,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最近还要出去吗?”说完后她自己也紧张起来。

燕景行看了她一眼,摇摇头,“没什么,之前收到一些情报去挨个求证,结果都是错的。过几天要去趟镇里,怎么?”

“没,就是看你们总出去,我还一次没到过外面呢,这次可不可以跟你们到镇上看看。”楚滟湫一直想知道外面是什么样的,现在自己最起码自保没问题了,更想出去了。

燕景行想了下,毕竟是个小姑娘,对外面好奇些也是常事,“好,具体时间到时候再告诉你。”

“真的?!谢谢。”她还以为得多费些唇舌呢,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同意了。

真是个容易满足的小姑娘,教她学武,带她到镇子上这些小事都能笑得那么开心,燕景行看着也笑起来。

楚滟湫抬头看到对面那人眼睛亮亮的,带着怎么都藏不住的笑意,问他:“你干嘛总也不刮胡子呀,整张脸除了眼睛就剩胡子了,认识一年多我还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呢。满脸的胡子将表情都给遮盖住了,连你是高兴还是生气都不知道。”

“小滟湫在这坐着干嘛,快过去跳舞呀,快点!”刚说完尤闵就跑过来拉着楚滟湫到了跳舞的人群里,留下燕景行坐在原地摸着胡子看着她的方向。

这次去镇上的人有十几个,因楚滟湫的同行,尤闵也连夜收拾出两大包袱缠着去,燕景行又临时加了两人保护他的安全,谁让他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医书里呢,整个堡里他的武功最差。

漠东镇距离黄沙堡约有两天的路程,是大漠里比较大的城镇,汇集了南来北往的人。因到漠东镇要穿过沙漠,所以准备了驼队,这还是楚滟湫第一次骑骆驼。

在大漠中要么风沙较大,要么光照太烈,好在尤婶特意给她备了块布做头巾,将头脸都遮起来后感觉好了很多,就是不料有点厚呼吸不太顺畅。看着旁边满脸胡子的燕景行羡慕不已,“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留满脸胡子了,风沙吹不到太阳晒不着的,还不用特意准备头巾,果然一举多得啊,佩服!”

骆驼很乖很团结,在荒凉广阔的沙漠上,伴着驼铃声声,一排驼队慢悠悠地走着,留下一长串规则的蹄印,很快又被风沙淹没,坐在驼峰中很安全,随着骆驼的行走颠簸摇晃着。行走在广袤无垠的沙漠中深觉天地间自己的渺小,但看着将她环绕包围在中间保护她的伙伴们,又觉得即使天高地阔,自己再怎么渺小脆弱,只要身边有朋友,就不会再孤独无助。

晚上行至库布客栈休息,这是方圆几里处唯一的一家沙漠客栈。整个客栈很大,全是生土建成的土房和楼房,是往来行人歇脚食宿的地方,外面的土墙建得很高,抵挡了风沙的侵袭。

刚到客栈门口就被伙计热情地迎进去了,难得来了近二十人,这可都是财神。

客栈里面布置得很简单,大厅里是几张桌椅,只有一张桌子上坐了两个人,显得大厅更空旷,他们这一群人来倒刚好坐满了。“江湖人来到客栈是不是要大喊‘来二斤牛肉上一壶好酒’呀?”楚滟湫看着这古色古朴的客栈,想起以前听到的大侠套餐,小声问着旁边的燕景行。

“噗——我说楚妹子你打哪听到的这话,这不是想惹麻烦吗”坐在桌旁的严术听到后挤着眉冲她说,“我敢打包票,说完这些话的人后面肯定会出事。”

“行了,跟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显摆什么。”燕景行看着对面抽着嘴角的人说,“你想点东西也得分是什么场合,各行有各行的规矩,比如在这……”

“掌柜的,给大伙每人上一碗素面,记着,其他任何东西都别放。”

看着掌柜的听燕景行说完又扫视了一下在座的人,露出个“懂了,放心”的眼神下去吩咐了,楚滟湫觉得有点奇怪,忽然福至心灵似的想起个问题,“这么大的客栈竟然还是黑店?!这不科学呀,黑店不是得那种偏远又简陋好不容易来个人让他们下手的小客栈吗,这里这么大,来往的人又这么多,他们也敢?”

“你以为沙漠里每天都有人闲得没事走来走去地玩吗,库布客栈只是这一小片沙漠里的客栈,很多商队并不会从这片沙漠走,每天下来靠着什么维持这么大的客栈。而且你看刚刚的几个伙计还有掌柜的,身手都不差,做点其他特殊食材出来并不难。”

楚滟湫听燕景行说完就想什么特殊食材,总不能是黑店就都是人肉吧?!抬头看到最先来的那桌有一人夹了一筷子肉放进嘴里,呕——

“别担心,这些人也是最有眼力见儿的,知道哪些人能碰哪些人不能惹,而且刚刚的行话他们都听懂了,待会放心地吃就行。”尤闵见楚滟湫好像真被吓到了,安慰她说。

第34章 大漠生存(21)

最后楚滟湫什么都没吃就回房了,她总觉得她坐的地方可能就是某些倒霉家伙被屠宰的地方,用的碗筷可能被人盛过某些特殊食物,到后来想着连她睡的床铺可能都是某些倒霉蛋被下迷药晕倒前睡的,整个人都不好了。脑补是病,可惜没药。

第二天头昏脑胀地在骆驼上摇晃着,楚滟湫第一次觉得记忆力好是种罪。昨晚回房间后浑身都不自在,脑子里也是疯狂地想着库布客栈的各种可疑之处,甚至最后想起了初中时看名著中十字坡孙二娘的包子细节,还有偶尔在网上扫过的中外骇人听闻的人肉包子事件……细思极恐,但越不想去想越控制不住地想呀,整晚都浑浑噩噩不敢睡。

“昨晚没睡好?”“啊!!”肩膀上突然被拍了下,吓得楚滟湫大叫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尤闵听到声音后赶紧过来,就看到楚滟湫紧闭着眼,而燕景行则疑惑地看着他抬在半空中的手。

“我看她头一直在点,怕她睡着掉地上就拍了她一下,别的什么都没做。”燕景行也纳闷着呢。

睁开眼看大家都停下来看着她,尤闵还拉起她的手把起脉来,楚滟湫才意识到她脑补过头了,“才一晚上怎么会忧思过甚呢?昨天你回房间后发生什么事了吗?”

什么都没发生,就是想了很多事,楚滟湫觉得不能憋心里,越憋想得越多,说出来就好了,于是将她昨晚想的从头到尾都说了出来。果然,说完后顿时觉得心里轻快了,可大家怎么这么安静?不会也被她的形容吓到了吧?那这么说并不是自己胆小喽。

“哈哈——哈哈”

……显然这么欢快的笑声不是被吓的。

“你,从哪听到的这些,恩,这些奇闻?也是我不对,我昨天看你进客栈后就特别好奇兴奋,怕你将来吃亏才将话说得夸张了些。本想让你对外面的人保持一份警惕心的,却没想到你的…对,你的自我保护意识挺强的,倒是我多嘴了。”燕景行努力克制着想笑的冲动,胡子不断地耸动着。

“是你跟我说掌柜的他们身手很好的,那不就是想杀人越货吗?”

“在大漠中实力才是保障,这里前后都没人,客栈里如果没有好身手岂不是要经常被打家劫舍?至于你说的杀人越货吗,倒也不是没可能。但在沙漠里行走的要么是成群结队的人,要么是身手了得能独当一面的人,无论哪种都不是能轻易得罪的,开客栈最起码得会看人。就像我们昨天,掌柜的不也是客客气气的。”

“还有什么特殊食材,这些怎么说?”

“你不会以为写的是牛羊肉端上来的就真是吧?那些蛇鼠虫蝎可不用任何花费就能挣回利益,还有沙漠里的其他动物,所以……是我昨天没解释清楚,害得你将自己吓了一整晚。”

“哈哈……”

所以,她真的是想太多了,还真以为是个客栈就有问题,是个黑店就吃人肉了。听着周围的哄笑声,楚滟湫真想一头栽在沙子里,是我的错,把这些淳朴的人想得太十恶不赦了,你们尽情地笑吧。

差不多申时末(下午四五点)到漠东镇后,燕景行让严术将带来的人安排在客栈,然后带着她和尤闵到了赵全福家。

寒暄安排后,燕景行留下四个人保护他俩,如此他们去做其他事情时,这俩人可以随时去镇上逛逛。临走时燕景行犹豫了会还是回头看着楚滟湫:“这里比客栈安全,赵全福还算可靠,我之前帮过他几次,很懂得知恩图报,所以你对他不用太警惕了,在这放心地吃饭睡觉就行。”

呵呵。楚滟湫直接扭头回到房间将门关上了。

第二天一早,尤闵就来拍房门了。“收拾好了没啊,你不是说想出去看看吗?赶紧的,昨晚赵大哥说今天刚好是集市日,比往日都热闹。”

“来了来了,你不是也经常出黄沙堡吗?怎么还对集市这么好奇?”楚滟湫收拾完走出房,就看到尤闵穿着身草绿色袍子,倒更显得他肤白齿红像个江南书生,尤其在四个黑脸大汉的衬托下,一点都不像大漠人。

“今天肯定会有很多草药,大漠这么广阔,有很多草药寻常不一定会碰到,但在集市上就不好说了,方圆几十甚至上百里的人都会赶来,你快走呀!”说着就拉起楚滟湫的胳膊往外走去。

漠东镇很大也很繁华,这里有很多具有民族特色又兼异域风情的建筑,仍是土坯墙为主,但还多了很多木材房和砖房,还有很多圆形、半圆形的圆拱屋顶,显得整个镇子风格独特,古朴又多姿。

恰逢十日的集市,街道两边都摆满了小摊,琳琅满目,叫卖声此起彼伏,口音也是天南地北一时难辨。街道上还有很多骑着毛驴,赶着牛车的人穿梭,人潮涌动,穿着也是各有不同,除了中原、大漠的人,还有一些似乎是外域来此的商人,让楚滟湫想起古时的西域各国和一些中欧国家。

虽然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张骞有没有丝绸之路,但历史不会因为某个人的缺失而停滞的,这里依旧繁荣发展,汇聚了来自四面八方的人。听几个人谈起通域关,以到过那里见识过更多的新鲜事物为荣。楚滟湫也曾在黄沙堡听过通域关,从这名字来看,应该是中原与关外的结合部,规模不是漠东镇可以比拟的,也不知她什么时候可以去那看看。

楚滟湫让两人护着尤闵去找卖草药的摊位了,她则带了剩下的两人四处转转。看看纯手工绣制的花帽、衣服,把玩富有民族特色的手工艺品,尝着各种香味诱人的小吃,听着驴叫马鸣,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各地人,热闹非凡。

这里毕竟不如中原礼教规矩严格,特别像这种相当于节假日的集市日,很多人都会放下手里的活计,一家人出来逛逛看看,享受一下劳碌中的悠闲。楚滟湫看着身边走过的人群,很多都是与家人、亲朋结伴而行。看着一家三口说说笑笑地逐渐走远,她突然觉得心里酸酸的,很羡慕也很无奈。

她的家人如今已经见不到了,但原身应该还有亲人吧。好歹用了人家的身体,总得替她把身世来历弄清楚才是,也许正有人为她牵挂伤心呢。

第35章大漠生存(22)

在镇上呆了几天,等到燕景行的事情结束后,大家就启程回到了黄沙堡。楚滟湫将从镇上搜罗来的几样礼物分发给大家,休息之后生活照旧。

见到外面广阔的世界后,楚滟湫更加勤奋地练起武功来,每天雷打不动地训练再训练,偶尔会想想接下来的打算。这里的生活真的很安全舒适,将大漠里的风险完全隔绝,所有人都是真心待她,如果心里没有任何牵挂了倒可以在这安度余生。

晚上练完一套鞭法后,楚滟湫照常来到屋顶。这里相当于是半山腰,可以将整个黄沙堡尽收眼底。屋顶四周还建有女墙,相当于现代的护栏,是用土建成的半堵矮墙,既不会挡住视线,又可以保障在上面人的安全,很先进很聪明的发明。

从一年前来到屋顶后,她就喜欢上了这里,后来让魏朗他们照着她的描述搭了个躺椅放在上面,空闲了或者烦闷了就会到这里来。看着明亮的星空,看着山下的几家灯火,吹着偶有的凉风,想着不能对人诉说的心事。

“最近在想什么?你从漠东镇回来后就一直心事重重的。”燕景行发现她不在屋里后,猜她可能来了这里,果然。只是问了那几个跟着她的人并没有什么异常,总不会被那些她自己想出来的事情吓得还没恢复吧。

楚滟湫起身向旁边挪了下,让燕景行坐下来,好在当初魏朗怕她从上面滚下来,将躺椅造的足够宽大。

看着燕景行依然是黑色短打,满脸的胡子,黑亮坦荡的眼睛,但可能是看习惯了吧,楚滟湫觉得这身打扮很让人有安全感,至少不会随意害人。“你是谁?”

燕景行愣了下,然后直笑地露出牙齿来,“我以为你一直不打算问了呢。”这一年多的接触他知道她很聪明很识时务,也讨厌招惹是非麻烦,所以明知道黄沙堡不是明面上的沙匪窝,大家隔段时间也会出堡做事,但她从来不过问,就像这真的只是个简单淳朴的山村般。看似她和所有人都能相处的很融洽,其实她并没有真正地把自己融入到这。如今,总算问了。

燕家是江南隐士大家,祖辈几代曾连任朝廷三公,但后来好不容易从党派纷争中脱身,族长为了保全家族,卸任之后全族迁往江南人烟稀少之地,在那落地生根,并且留下祖训:六代之内不准入朝为官,不得叛国叛家。

因当年党派纷争损失惨重,加之江南当时属荒夷之地,经商又没有繁荣的市场,燕家元气大伤。到燕景行祖父时才逐渐开始恢复,燕父时已经属于富足之家,但燕父自小对武学感兴趣,一时好玩成立了燕阁,谁知燕阁不断壮大,等燕祖父意识到时已经是名满江湖的组织了。

燕父走南闯北结识了很多人,但他为人随性低调,很少有知道他是燕阁真正主子的。燕景行小的时候就没见过燕父几面,开始还总会问他在哪,后来从燕阁传来的消息他也不再看了,因为燕父对这个家从来就不曾关心过,连燕祖父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临下葬时他才匆匆赶回。从那之后燕景行再未和他说过一句话。

直到他十岁那年,昏昏沉沉间被人带走,等到他清醒时已经身处大漠了,周围除了尤叔尤婶一家外,只有当时留在燕家保护他的几名燕阁手下。至于发生了什么事,他为什么会被从江南带到了大漠,除了知道这是他那个所谓的父亲给燕阁下的最后一道命令外,其他一概不知。

因他曾下令不准本家的燕阁再传楚父的任何消息到他面前,所以跟在他身边的人知道的并不比他多多少。生活总得继续,燕景行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这世间一切除了自己谁都靠不住,所以他很快就镇定下来,既然现在不清楚,那就让自己强大起来,强大到总有一天万事都逃不出他的手掌。

他从小就继承了燕家人的聪慧和他生父的武学天赋,既然要在这里生存,那就好好地活出一片天地来。大漠和江南完全不同,这里即便有黄金珠宝也不如一池水珍贵,他们一行人走了多处地方,陆续在路上救下几个人,才选中一处人迹罕至的绿洲,在这里建立了黄沙堡。

两年后黄沙堡还未建成时,又有一批人出现,是当时在本家之外的燕阁成员,不过都不是核心人物。本有三四十人来,但大漠里找人困难,又遇上沙尘暴,路上折损了很多。燕景行并没有拒绝这些人的加入,如今正是缺人手的时期,多多益善,但他们竟然带来让他气愤无比的命令,又是他那个生父下的:六年内不准离开大漠,否则他身边的燕阁之人包括尤叔一家全都自刎。这些人虽已奉他为主,但也绝不会违抗燕父的命令。所以他只能暂时压下自己的疑惑和愤怒,一直在大漠中呆了六年,积蓄力量,培养自己的势力。

“所以在大漠这几年你就成了沙匪吗?”竟然有这么复杂的身世。

“恩,开始还挺和气的,后来发现在这里只有强大的拳头才能说明一切,所以我就扛着大刀四处溜达,果然再没人敢来惹黄沙堡。还救下一些人,再加上为了生存有自愿加入奉我为老大的,黄沙堡也越建越大。”

“难怪堡里有人喊你老大,还有人叫你主子的。称呼主子的都是当年燕阁的人吧。那尤叔一家呢,感觉他们像你的属下又像你的亲人,他们是江南人吧。”

“尤家是燕家的世仆,当年先辈在去江南时救了尤家族先,他为报恩就宣誓尤家世代为燕家的家仆。其实这么多年来尤家已与亲人无异了。不过你怎么知道他们是江南人,而不是从京中带去南方的?”

“当时听到尤这个姓时我就觉得奇怪了,尤其尤闵长得就像江南水乡的文人,我就更确定了。”她当然不会说曾经有个姓尤的同学,一时好奇查了尤这个姓氏多在南方。“那尤婶呢?她的做派倒不像江南人。”

燕景行看着她笑了会,“尤婶是我娘的陪嫁丫鬟之一,我娘本家在西南,据说是被游历到那的那人救了,两人一见钟情才不远千里嫁到燕家的。尤婶和娘情同姐妹,在燕家地位不低,又加上长得漂亮讨喜还会说话,当时不少人追求她,结果最后选了个沉默寡言的尤叔。如今不得不说尤婶眼力好,这么多年一直被尤叔宠着。”其实他一直很羡慕尤闵。

第36章 大漠生存(23)

“你这么多年来一直在查当年的原因?你父亲从未露过面吗?”

“恩,从来这后一直在聚拢人手,就为了有朝一日弄清楚原委。当年最后一批赶来的人也不知道具体事情,只隐约猜出那人是为了一个救命恩人以命相搏,但对方招惹的势力很大,他只能将我送离中原。这些年来我也一直在查,但距离太远,事情又隐蔽,还被人摸去很多痕迹,偶尔获得的一些情报也是假的,那人的消息也断了。”这几年因为王石当年的半句话耗费了很多人力物力,结果一无所获。也不知那人现在是生是死了。

“为了个救命恩人?以你父亲当年的势力还被对方逼迫至此,看来对方不是江湖大派就是朝廷中人,但对方行事谨慎,还将很多痕迹都摸去了,倒不像是江湖人会做的事。”楚滟湫顺着他的话猜测着,燕阁在江湖上的地位不低,很少有被逼得那么狼狈的可能,但当时的势力再大对上朝廷的话还是以卵击石,这个可能性是最大的。不过古人毕竟对君权是敬畏崇拜的,不会轻易去怀疑查探。

燕景行随着楚滟湫说的话眼中闪过惊喜,越来越亮,她果真很聪明,但也只对能让她上心的事情而言,所以,他是因为她将自己当成了自己人才心跳这么快的吗?是吧。

“恩,我开始以为燕阁得罪的是江湖中人,六年禁令一过我就去查了,可惜查了几年并没什么收获。后来王石又传回那人的命令让我找人,应该就是他想救的人吧,可惜只有半句语焉不详的话,找了这么多年还是毫无头绪。”他甚至到现在都不知道让他找的人是谁。

“慢慢来总会找到的,先查查当年朝中有什么大事发生吧。”这可能是一条捷径。

燕景行点了点头,他这几年在找人的同时已经开始往朝廷方向查探了,“如今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可以说一下你在烦恼什么了吧。”

“我只是觉得活在这世上,不知道自己从哪来、父母亲人如何有点说不过去,所以想去查查自己的身世,但又有点担心。”楚滟湫苦笑地说。

“我的事情牵扯重大,这么多年也不差这一时半会了,但你的事情好解决呀,直接回喀村问问就是了,我陪你去。”原来是为了这点小事。

“不用,我自己就可以了。虽然现在的武功不是你们的对手,但好歹自保肯定没问题,不会再被架在火架上烤了。”只是担心的是回了喀村也问不出什么来。

燕景行听她这么说就想起那天赶去喀村在村口看到的场景,顿时心脏一缩,脱口而出“我陪你去!就这么定了,早点休息,明天就去”,说完就站起身下楼了,看得楚滟湫疑惑不已。不过听到燕景行要一起去她也觉得安心不少,起码不会在沙漠里迷路了。

黄沙堡到喀村有大半天的路程,俩人赶到后已过了午时,将马拴在村外一定距离后向村子走去。时隔一年多再站在村口,喀村一切如常,她已不再是当初迷茫无助的瘦弱之人。“现在村民应该都在家里,直接去村长家问吗?”燕景行觉得村长肯定知道的最清楚。

“不,村长不简单。当年在烧我之前他说过要怪就怪我爹之类的话,去问他肯定毫无收获,说不定还都是反话。”楚滟湫一直觉得村长执意要她死的行为很怪异,肯定是冲着楚父去的。

“这倒是,那还能问谁?只怕别人知道的也不多。”燕景行想起那时为了让村长开口,下手并没留情,可他明明有问题却硬是把皮肉之苦挺下来也不说。

楚滟湫对喀村的了解并不多,除了村长就是那个张大牛,这两人都不可能说实话。不,还有一人,她突然想起那个瘦瘦黑黑,眼睛狭长的少年。

楚滟湫将围在脖子上的布巾复又包住头脸,然后示意燕景行也将脸遮住跟上,她并不想惊动村民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无他,浪费时间尔。

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找到当初扶起那名妇人的地方,很轻易就看到那个少年当时走出的房子。

“你要找的人是这家吗?”燕景行看眼前的房屋低矮窄小,栅栏中围了几只牛羊,一眼就能望进屋里。恰巧此时从屋内走出个十七八岁的男孩,从院中拿了些干草朝着栅栏走去。楚滟湫一把将燕景行拉到旁边的土墙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燕景行看着被她握住的手没有吱声。

等那人将牛羊喂完走回屋里后,楚滟湫才说:“咱们悄悄进到他家里去,省得话没说完就碰到其他村民。”说着就朝眼前的房屋走去。

燕景行握了下被她握住的手后,赶紧走到她身边并肩向前走着。

“你们是谁?”两人刚到屋门口,少年就掀帘看着他俩,倒是警觉。没等他们说什么,就听到一个妇人的声音,“布叶,咱家没什么值当别人惦记的,说不得是有其他事。”说着妇人也出来了。

倒比一般的村妇镇定,楚滟湫将头巾取下,笑着说“大娘,还记得我吗?”

“你,是楚家丫头呀。”那妇人眯着眼打量了会,毕竟这一年来她的变化还是很大的,“你怎么又回来了?”

“恩,有点事想请教你们,现在方便吗?”能问到妇人肯定比问个小孩要知道的多,楚滟湫看着她说。

“不用打扰我娘,我知道的只会比你们以为的都多,想知道什么就跟我来吧。”少年,也就是布叶在他娘开口前先说道,说完看了楚滟湫一眼就朝村后走去。

楚滟湫和燕景行对视后点点头,“大娘,打扰您了。”在妇人欲言又止中跟在布叶后面走了。

一直到了村后戈壁的一个山坡上,布叶才停下来,“你当初就是在这被村民找到带回村的,可惜我那时没顾上”,顿了下后,“你想知道什么?”

可惜什么,可惜不能落井下石吗?可她直觉不是,“我清醒之后所有的事情都不记得了,所以,你可以给我讲讲我家里的事情吗?越详细越好。”

第37章 大漠生存(24)

十一年前的喀村无论是人口还是财富都比现在多得多,当时前任村长病重,即将让他的三儿子喀岫继任村长之位,谁知喀岫被人从镇上抬回来,身染怪病,当时跟在他身边的是楚家三口。

楚父长得风神俊朗,且医术高明,当时就是他在镇上救了喀岫,否则喀岫也没命回村了,可惜他却不良于行。楚母弱不禁风,即使穿着粗布衣裙也掩盖不了她的美貌和气质。两人不似普通人家能养出来的,但带来的五岁女儿却是痴傻儿。

因救治喀岫有功又无处可去,所以前任村长命人收拾了房屋给楚家,从此在喀村落户。楚父虽然行动不便又不爱交谈,但他医术高明且仁心仁术,但凡有去求医的都药到病除,慢慢也在喀村站稳脚了。没人知道楚父叫什么名字,只好称呼他楚大夫,他家女儿也不知道名字,大家就叫她楚丫头。

两年后喀岫痊愈,全村人都很高兴。可惜好景不长,喀岫一次外出时从戈壁山上跌落下来,当场丧命。前任村长受不住打击,本就强撑的身体也去了,村长之位落到他大儿子也就是现任村长喀锦手里。从那后,楚父就闭门不出,也很少行医问诊,惹来很多流言蜚语。

又过了六年,楚父病逝,楚母身子一直靠着他调养,在楚父去了不到一年也跟着走了,留下痴呆的女儿。刚开始村民还接济一下,后来看她一直痴痴呆呆从不开口说话,大家也都不富裕,慢慢就没人管她了。她饿了痛了从来不会哭闹,加上她又瘦又小吃的不多,也不知怎么靠着家里的存粮过了一年。

村里渐渐传出她是煞星转世的流言,起初大家也没放心上,后来传得多了,一想也是,从她来这后喀村一直在落败,如今她父母都被克死了,而她一个痴呆的人竟然能独自生活一年,可不是妖孽嘛。所以大家一致决定将她驱赶出村子,任她自生自灭。

后面不用说楚滟湫也知道了,难怪原身瘦瘦小小的,还好只是一年。

“没有我爹娘其他的信息了吗?他们从哪来,平日里相处如何?”这些消息也太少了,楚滟湫看不出太多的信息。

“当时说是从崎连镇救了喀岫并带回村子来的。两人从没吵过架红过脸,楚大夫平日的话语很少,你娘的身子骨不好,听说生你时早产加上难产,差点一尸两命,被你爹救过来后你成了痴傻,你娘身子变差,可能因为这个你娘才对你不好吧。”布叶回忆了会说。

“她对我不好?那我爹呢?”竟然还有这回事,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也能理解,古代大都重男轻女,原身是个女娃不说还差点害了生母,估计就算救回来了也伤了根本很难再有孕了。

“也不能说不好,最起码从不打骂你,只是对你视而不见。有一次我看你摔倒了,她直接从你身边走过看都不看一眼。不过你爹对你很好,我曾看到他将你抱在怀里笑着叫你‘秋儿’,这应该是他给你起的名字了。”而且那次无论被人如何欺负都不哭不闹总是一个表情的人竟然笑了,那也是他唯一一次看到她的笑容,让人觉得恨不得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她。

“秋儿吗?那我长得像谁?”这名字倒和她的有点像。

“谁都不像,你爹娘都很好看,你除了眼睛像你娘外再看不出来了。”这是实话,如果不是眼睛像她娘的话,看她娘对待她的态度还以为是捡的呢。

呵呵,难怪不受待见,就这样也只是对她冷暴力,看来她这个娘要么是修养极高,要么就属于认为世界中除了黑就是白的决绝之人,对不喜欢的绝对不会放在心里,不爱也不恨。

“听你说的怎么对我们家这么了解呢?”就算知道些村里的事情,但这么具体的很多都是关上院门的自家事,他怎么知道的?

布叶愣了下,“在你来这两年后的一天你曾安慰过我,那天我爹去世了,心里有点难受。如果那算安慰的话”,他眯着眼顿了会,“既然承了你的情,我总得还不是,所以偶尔在你被欺负的狠时会帮你一下,看着你的时间多了,对你家也了解了些。”

楚滟湫没想到会听到这种话,她还以为这人不待见她呢,“那你那天怎么还拿石头砸我?”还砸的那么用力。

布叶看着她乌黑的眼睛说:“你不可能继续呆在喀村,我知道那天会有一个中原来的商队从村外的绿洲经过,以前村里人想出去时也会去绿洲那等商队经过,他们看到你会把你带回中原的。我看你被赶还一直不动,怕耽搁时间赶不上商队,才用力将石头打在你肩膀上。”

“原来如此呀,不过你竟会放心我一个呆傻的人能走到绿洲去?”

布叶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你虽然呆傻但不笨,即便你从来不开口说话,但我知道很多事情你心里也清楚,只是不知道你为什么一直一个表情也不说话。我曾经跟你说过几次出了村子怎么去绿洲,而且你当时跑的方向也是往捷径那跑的。况且,一个人能靠的最终只是自己,你如果连绿洲都到不了,出了这里面对的人更复杂危险更甚,那还不如在此长眠呢。”

听着布叶的话,楚滟湫心虚的同时也不得不赞成他的观点,只是不知道原主是不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人。身体虚弱应该是事实,被人欺辱从不哭闹,面对一些不公的对待也不吭声,但脸上只有一个表情,和那些满脸口水鼻涕的傻子还不同,心里对很多事情都清楚却装聋作哑,怎么越想越不简单。不过这也不是她该思考的问题了,人都不在了,追究以前是否是假装的也没什么意义。

燕景行一直没有说话,安静地当他的背景,看他们说的差不多了,转向布叶:“你说你爹是楚家来此两年后去世的?那他和喀岫去世的时间相差多久?”

第38章 大漠生存(25)

“我爹是在喀岫去世两天后才去的,是被响尾蛇咬中毒发身亡。”布叶眯着眼睛说道。

“这么巧?你难道没有怀疑吗?”楚滟湫也觉出不对劲,那一年发生的事情倒是挺多的。

“我查过,可惜什么结果都没有。我爹是去放牧时被蛇咬的,蛇毒太厉害,而且周围也没人,等村民找到他时身体都僵硬了。”所以之后他只能守住他娘。

“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吗?在那之前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比如惶恐、坐立难安、焦躁等,尤其是喀岫去世之后。”楚滟湫突然阴谋论了,现在一切都是僵局,必须找个突破口,她不想放弃任何一个可能,早知道当初多看些警匪侦探类的小说电视剧了。

“喀岫去世当天很多村民都去帮忙,我没见到我爹,第二天他回家躺了会就说去放牧了,然后他走了,回来的却是具尸体。”布叶说。

“他前后有见过什么人或者提过谁吗?”燕景行问道。

布叶想了会摇摇头,时间太仓促了,“没有”。

大家一时沉默了。

“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去趟村长家里了”,楚滟湫说。“从村长对我的态度,对我爹的态度,还有当年事情发生后受益最大的就是他,这种种的事情,无论是否与他有关,他都是关键点。”

“恩,正好我上次也没问出什么,这次再继续。”燕景行点头赞成。

布叶总算看了遮挡着脸的燕景行一眼,然后看向楚滟湫说:“你们去吧,他现在好歹还是喀村的村长,我去不合适。”

看着他们走远的身影,布叶眯着眼睛笑出声,但愿不会让他失望。

到了村长家时,只有喀锦一人坐在桌旁喝着奶酒,倒像是在等人。

看着俩人出现在屋里,喀锦慢慢将碗中的奶酒喝完,然后点头示意他们坐下,“听老四说村外有俩匹骏马,我猜会是你这丫头。”又转向蒙着脸的燕景行,“这位该是当初救走楚丫头的那个沙匪头子吧。”

燕景行将头巾解下,“一年多没见,村长倒是变了些。”变得识时务了。

“自从楚丫头被救走后,我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的,谁知我左等右等,竟过了一年多才来,白白让我又忍受了一年的折磨啊。”喀锦叹息地说着,声音里有说不出的疲惫。

“原本我们只是猜测,并没有任何证据,你若是否认到底我们也拿你无可奈何的。”楚滟湫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转变,但对她来说不是坏事。

“你这丫头倒是实在。原本我以为当年知情的人都死了,虽然心里有过愧疚,但自欺欺人地想着我是有苦衷的,日子一天天过着也不觉得如何难安。”喀锦又倒出一碗酒,“以前我怀疑你爹是否曾告诉你一些事情,但因你从小是个呆傻的,又从不开口说话,即便知道又如何?本想就这么放任你留在村子,但每次看你的眼睛乌黑平静,仿佛知道了一切,我就不想看到你了。”

“所以你就在村子里散布了关于我的煞星谣言?”这样就可以解释得通了。

“恩,我手上的人命已经够多的了,我也知道布家那小子暗中帮着你,就当是我弥补他,遂了他的愿,放你离开村子去找商队吧,我也能从此安心。谁知,人算不如天算。”

“所以,布叶的父亲是你杀的,难道是他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被你灭口了,比如喀岫的死因?”燕景行看着他说。

“哈哈,果然都是聪明的,”喀锦喝了一大口酒,摸了下嘴说,“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

喀村原本不叫这个名字,从喀漠当了村长后整个村子才快速发展起来,也有很多外人因喀漠的原因选择留在喀村,而喀漠也是不负众望,将喀村的名声传扬出去,也使喀漠的声望更盛。

虽然喀漠的刀法和武功在大漠鲜有敌手,但因他原就是个放羊娃,不懂人心叵测,势头来得太快,引来很多其他势力的敌视。虽然每次都会躲过各方的暗算,但他没有后台没有其他相助的势力,不可能次次全身而退,最后留下了很多的病痛,早早将村长之位传给唯一的儿子,安心养老度日。

前任村长性子敦厚适合守成,无法使喀村过上更好的生活,而且喀村根基不稳,一旦喀漠去世则危矣。好在三孙子喀岫自小聪明淳善、勤学稳重,深得喀漠真传,比爱耍小聪明又自私的大孙子喀锦更适合村长之位,也会继续保护村民、爱护村民。于是喀漠向儿子透露欲让三孙子接班,两人达成共识,从此更是用心地教导喀岫。

喀锦从懂事起就知道自己爷爷是人人颂扬的大漠英雄,是难有敌手的大漠刀客,一直对爷爷崇拜爱敬。他在很小时就暗暗模仿爷爷的言行,但爷爷对他一直不亲近,他当时觉得那是英雄之气与众不同,虽然有点失落,但看爷爷对二妹也是如此,便放下心来,只远远地看着爷爷。

谁知随着三弟的出生,他发现爷爷也会很宠爱小孩,会将三弟举得高高地逗他,会大笑着称赞三弟的聪慧,会手把手将他的一切学识武功交给三弟,会……会做很多他曾经渴望又不得的事。为了让爷爷也注意到他的聪明可教,他学会耍手段学会撒谎走捷径,他也想学武功,可毫无用处,甚至离得他更远了。

三弟十四岁,爷爷说他可以出去历练了,甚至为了保护他的安全,曾经的大漠英雄第一次开口拜托别人照顾三弟。等他历练一年给全村带来新的发财道路后,整个喀村都沸腾了,全都围着他转,没人在乎他的感受他的期望。

从那后,喀岫经常出外历练,每次回来全村都很高兴,因为他每次都会带回不一样的东西。喀锦觉得他太过狡猾,太会笼络人心,如果他也能出去,有爷爷当年的人脉和关系,他的成就不会比喀岫少。但没人问过他的意愿,甚至随着年龄渐长,全村都达成共识,认可喀岫成为他们下一任喀村的村长。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第39章 大漠生存(26)

喀村村长是爷爷的位置,明明他的长相最像爷爷,他也是整个喀家的长子嫡孙,这个位置本就该属于他。而且这也是爷爷创下的辉煌,只要自己成为村长,就相当于是爷爷对自己的认可,离他更近一步了。所以一切阻挡他的人都要清除掉。

喀锦趁着放牧时去戈壁的背阴处,在地上找了很久总算发现了几株草。这种草很细小也很少见,叶子四周围着一圈黑色,中间发红,紧贴在地上。当初见大家都围着喀岫,他一时不忿跑到村后的戈壁处,蹲在地上揪着青草灌木发泄,这才发现这种紧贴在地表的小草。

他本没有多想,刚好将草揪下来捏着流出来的白汁玩时,发现了几只跳鸟在旁边跑。大家不知道这种只会跑不会飞的鸟叫什么,就一直说是跳鸟。他这么难受,而这些连名字都没有的鸟竟然还跑得欢快,那就将他们烤了吃,看还怎么跳。

谁知他好不容易抓住一只鸟拎着它脑袋打算烤着吃时,它突然口吐白沫死在自己手里。喀锦吓了一跳,伸手看着流在手上的白色草汁看了会,又看着鸟的尸体想了会,重新抓来一只跳鸟,将草汁直接灌在它嘴里。看着鸟又口吐白沫地死了,喀锦笑了。

后来又抓了几只沙鼠试了几次,喀锦发现沾在皮肤上没事,但只要喝下去沾上唾液了,就会口吐白沫,必死无疑。他这几天走遍了村子周围的戈壁仅发现几株,在沙鼠身上用完后剩的已经不多了,不知道这种草汁用在人身上如何。但他不打算在喀村试,喀村是他喀家的,一旦村里有人出事村长还得调查,无论能否查出都不是他想见到的。

趁着喀岫要去镇上时,喀锦去了他的房屋,“明天大哥可不可以一起去镇上,活了二十三年了,大哥竟然一次都没出过喀村那。”

喀岫看着比自己年长六岁的大哥,心里也是复杂。大哥自小和他不亲,每次他想靠近大哥时都被他的眼神吓到,后来也不往大哥跟前凑了。如今听他说起才觉得自己这些年的失职。大哥怎么可能会对外面好奇,这只是他想与自己言和的台阶罢了,自家兄弟,身为弟弟怎么可以让大哥低头为难,“大哥哪里话,是弟弟的不是,明早弟弟去叫大哥。”

看着那虚伪的嘴脸,喀锦只觉更加不平,爷爷一世英名怎么会被他外表欺骗。

到了离喀村最近的邨千镇后,喀锦看着喀岫带着他游走在布店、客栈、粮店等各领域,听着他对这些老板介绍自己,只觉得他更是可恶,不过是仗着爷爷留下的人脉罢了。老远看到一个乞丐从羊汤店那乞到了碗热汤,他想到一个主意。

看喀岫在和粮店老板聊得火热,找了个借口说自己转转,约定好时辰后,喀锦绕过一个街巷找到那个乞丐。趁着他转身到旁边找以前存下的烙饼时,将剩下的草汁撒了大半在汤碗里,然后快速跑到旁边的土墙下观察。

看他将整碗汤都喝完了还没反应,喀锦很失望,原来这草汁竟然对人没用吗?谁知在他转身要走时,那人突然捂着嗓子口吐白沫地倒地了,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原来是有用的!而且完全不用担心他向别人呼叫求助。喀锦兴奋地看着,不过药量得把握好,可能下的量越大发作的就越快。他看那人完全咽气后转身就走了,反正只是个乞丐,就算被发现了也只以为是吃坏了东西而已。

若想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必须在喀村外行事。所以从那后喀锦忍着恶心,逐渐和他的好三弟亲近起来。他那三弟也乐于在人前做文章,有时还会带他到不同的城镇见朋友,几乎每次见的都是不同的人,让他想结交记住都不行,果然奸诈。

谁知还没等他下手,爷爷竟然去世了。他偷听到爷爷告诉父亲在他百年后将喀村交到三弟手里,直到闭眼时说的都是三弟的好,不曾提过他一句。喀锦无声地笑了很久,很好,既然爷爷那么喜爱您的三孙子,那我就送他去见您。

爷爷的丧礼办完后,喀岫说他已十八,也当为了爷爷的生前所愿,他想去中原游历一番。父亲虽有不舍但还是亲自为他收拾打点好一切,喀锦也很高兴,要亲自去镇上和他的朋友一起为他饯行,这么好的机会他怎能不高兴呢?

饯行人很多,酒菜很充足,宴会进行过半时,大家已经开始四处走动敬酒,玩闹不已。喀锦趁人不备偷偷将几滴草汁滴在喀岫的酒杯里,量很少,差不多一天后才会发作,那时候他应该已经在去中原的路上了,死在路上说不定变成白骨都不一定有人发现,多么完美的结局呀。

正在喀锦笑意满满时,从旁边伸过一只手将酒杯端起一饮而尽,他根本就来不及阻止,喀岫笑着说:“这浑小子又喝多了,不给他倒酒便四处来抢酒喝。”

“莫管他了,大家难得聚在一起,怎么高兴怎么来。”酒家老板看到了笑着说,然后重新拿了个酒杯放在喀岫面前,自顾和旁边人拼起酒来。

喀锦心里懊恼不已,听说这人也是个小商人,死了倒没什么,只是浪费了他一次机会。谁想不知是什么原因,宴席将散时他竟然就发作了,看着大家急急地去找大夫,围着那人询问,喀锦心里怕极了,他和这些人没有丝毫交情,万一被发现该怎么办,喀岫会保他吗?

大夫总算来了,只是为时已晚。查探了一番后大夫摇了下头,说:“他体质本就弱,还有一点心疾的症状。喝了太多酒,已经无法挽救了。”

大家一片惋惜声中,喀锦终于松了口气,不怪他,是这人身体太差运气又差。不过他现在可是终于放心了,看来这种毒很少见,连大夫把脉都察觉不了。

喀岫这一去就去了三年多,回来后带回很多中原的东西。父亲从前年生病后就没痊愈过,这次喀岫回来就想让他接位了。喀锦觉得他这三年的努力白费了,明明在喀岫没回来时父亲有什么事都会和他讨论,村民有什么难题也都来找他,大家都离不开他。

喀岫为什么要回来,如果他能永远别回来就好了。

第40章 大漠生存(27)

喀岫觉得在外游历的已经差不多了,该负起他的责任将喀村的重担接过来,让父亲安享晚年了。他和父亲约定最后再去一次漠东镇和崎连镇,他和几个朋友约好月底聚一次的,也是去告诉大家以后他会留在喀村,减少外出。

喀锦趁他临走时在他碗里滴了两滴草汁,这样他就可能死在沙漠里,再也不会回来。谁知他竟然这么命大,一次又一次地逃了,这次也不例外。

可能因他从小修炼武功心法,直到他到了崎连镇见了朋友后毒性才发作。这个朋友是他在中原游历时结识的,医术高明,当时就将他救回来。但毒虽解了毕竟很霸道,只能躺在床上修养,为了不让大家担心才说是生了奇病。

没人知道楚大夫的来历,除了喀岫。虽然喀岫暂时只能躺在床上,但因他带回来的人医术很高,村民都非常欢迎,毕竟这里的大夫很稀少,所以反而让村民更坚信喀岫的能力。

喀锦烦闷不已,尤其看姓楚的看他的眼神,分明是猜到了什么的样子。可那人不仅医术高超,身手还很好,他根本奈何不了他。到后来连喀岫看着他的眼神都很奇怪,他也不再出现在他两面前。

两年后喀岫痊愈,他也有点累了。他原本是不信命的,可如今由不得他不信,否则怎么解释他这么多年来一次次下手又回回失败呢?只是看着全村人因喀岫的痊愈而兴高采烈的样子觉得不甘,可他又能怎么办?他也不得不承认喀岫比他聪明比他身手好的事实。

一天他放牧时喀岫找来了,说想好好聊聊,他想该来的怎么都逃不掉了。

他们到了村后的戈壁山上,在山顶可以看到整个喀村的样貌。原来喀岫当初在崎连镇发作时想到三年前饯行宴上死了的人,在听到楚大夫说是中毒时,就怀疑他了。

听喀岫说着对他的失望对他的不解,说他辜负了爷爷和父亲的教育和期望,喀锦突然爆发了。大声指责他从小就奸诈狡猾吸引爷爷的注意,赢得全村人的爱戴,甚至用着爷爷的人脉交游广泛,还在他面前不断炫耀。

喀锦看着喀岫那震惊、不可置信的表情,突然觉得很兴奋。就是这样,凭什么你一直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他早就想撕碎他那和爷爷很像的沉稳神色。到后来越说越激动,好似要把这么多年的不满和恨意都发泄出来,一步步逼近他,看他被自己的不甘和恨意震惊地一步步后退,不知怎么竟然被自己推了一下跌下了山,头不断地撞在山坡的石头上,最后撞到山下较大的一块岩石上才停下。

喀锦愣怔了半响赶紧跑下去查探,确认他真的就这么死了后,他先是不敢相信,反复确认几遍后才高兴起来,竟然在他放弃时给了他这么大的惊喜,果然老天还是站在我这边的。可高兴过后他又有些害怕和难过,难过?这怎么可能呢?

他本想将喀岫的尸体带回去,又怕引起人的怀疑,毕竟就算自己当时不是无心的也是亲手将他推下去了。其实以喀岫的身手,即便是瘫躺了两年才痊愈,也能在滚落时保证安全的,是因为被自己震惊得没反应过来吗?

等大家发现喀岫不见后,找了好几个时辰才发现他的尸体,很多人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而父亲也受不了打击直接去了,他最终成了喀村的村长。至于那个当时看见喀岫滚下山坡而他站在山顶的布久,他并没有亲眼看到我伸手推人不是吗,更何况他已经“不小心”被毒蛇咬死了,谁又能想到与他有关呢?

他多年的心愿总算达成了,可心里并不高兴,每天过得也不踏实。在喀岫葬礼那天应付完他源源不断而来的朋友们后,每次看到姓楚的都觉得他肯定是知情的。可他医术了得身手很好,甚至还会用毒,不过看他从喀岫去了就不再出门,也不再对村民寻医问诊后,他总算放下心来。

原以为会这样一直过下去,谁知喀岫一周年忌日时,他的一个朋友来了。当初很多人都怀疑过他的死因,不过都被自己遮掩过去了,但这个人不同。他看着是个粗鲁莽撞的野蛮人,其实很聪明,猜测的一切都很准就只差证据了。听到那人大喊着说他会有报应,会继续盯着他直到找到证据在喀岫墓前将他法办时,喀锦既心虚担忧又气愤难堪,就在他的水囊里滴了一滴草汁,不会让他即刻毙命,只会慢慢痛苦地死去。果然,从此再没见过他。

喀锦见姓楚的是真的不打算插手之后,总算安心了。但喀村却一年不如一年,很多人先后随着商队离开,等他们衣锦归来接亲人出去时,又带走了很多村民。喀锦见无法阻止后也不再阻止了,他只要坐在喀村村长的位置上就行。

就这么过了几年,姓楚的死了,楚家只剩了那个呆愣得邪门的丫头。说她呆愣,但看着她的眼神像是什么都懂,只是不屑于说;说她聪明,却每次被一些小孩打骂羞辱从不反抗,也不哭闹。不知道姓楚的有没有把当年的事情和她说过。

喀锦被沙匪找到问陈扬之事时,知道当年做的事要被泄露了。虽然吃了点皮肉之苦,但总归被他遮掩过去了。而看着楚丫头清亮的眼睛,知道她恢复神智后猜测肯定是她泄露了当年的事,所以她必须死。

看着她被那个沙匪头子救走,喀锦知道两人早就串通好了的。人就是这样,如果大家都不知情,他也会心安理得地享受一切;但当有一人知道了,就会心虚难安,不断地想后果,又想曾经,不断地悔恨、害怕、担忧,一直折磨着自己。这时候只希望赶紧有人来揭穿他,将他解脱。

如今总算解脱了。

“你,这么些年可曾后悔?”楚滟湫听完后其实一点都不觉得他可怜,反而觉得他太过自私自大,因他的贪欲害了多少条人命了,尤其是喀岫太可惜了。

“后悔吗?我不知道,也没想过。我这一生从没有哪一刻是真正快乐轻松的,也许重来一次还是会这么走。不过我现在也明白了,一切都是因我的欲念而起,可我渴望父亲、爷爷的疼爱有什么错吗?”喀锦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可后悔的,因为那是最没用的情感。也许他曾经有过亲情,但被自己亲手推出去了。

不,也许还有一个,他那无能的四弟,最是不学无术可也是唯一一个真心爱护他的人了,以后留他一个人又该如何呢?

他突然有点后悔了。可还没等他说什么已经开始浑身抽搐了,药效竟然发作得这么快。

第41章 大漠生存(28)

“怎么了?是奶酒,你竟然喝了那种草汁?!”燕景行最先发现了他的不对劲,看着他面前已经空了的碗惊讶道。

“我欠了五条人命,早就该还了。”喀锦拼命克制着让自己可以多说点,“只求你们照顾我那四弟,他什么都不懂,看着浑不吝其实最重情了,求,求你们。”

“你总归还有点牵挂,我答应你,不是为了你,而是因为你四弟值得。”楚滟湫看着他最后一刻为了他四弟竟然开口求人了,也是有一点感慨。

喀锦听到后总算放下心来,这两人都是行事磊落之人,答应了肯定会做到。四弟早被自己支走了,也不知道等傍晚回来看到他的尸体该如何,四弟啊……

“你,你父母该是中原大户人家,”喀锦最后看向楚滟湫,努力地说着“他的笔迹……隶书,他,他的谈吐气度……世家大族……仇杀……”

楚滟湫看着喀锦口吐白沫不能言语,浑身抽搐着死去,慢慢地闭上眼睛。

燕景行拍了下她的肩膀,然后看向喀锦“是六条人命,你欠了六条人命,王石是被你连累间接致死的。”

“他刚刚说的隶书是怎么回事?”楚滟湫平复了一会儿,想到喀锦临终前留下的楚父信息,没想到他最后竟会告诉她这些。

“现在很多偏远地区或者普通百姓仍会写小篆,但世家豪门还有官家则大都写隶书。”燕景行看着楚滟湫解释着,“所以,你爹的身世应该不凡。”无论是官身还是世家豪族,最后龟缩在这偏远的大漠至死,都意味着将来的麻烦不小。

可惜布叶说过楚家原先房屋里什么信息也没留下,应该是被楚父销毁了。一个人在临终时将自己存在的痕迹都抹去,不更加说明他的来历不简单吗?

两人找到布叶,将知道的事情给他讲了一遍,“你是不是早就怀疑村长了?”楚滟湫看着布叶平静的面孔问他,他既然说过知道得比我们以为的多,肯定不会无的放矢的。只是就算他怀疑了也没有能力做什么。

“恩,除了他也没什么人值得怀疑,如今的喀村只有这么点人了。”布叶从知道他父亲是被毒蛇咬死时就不相信,因为只要是沙漠中出现的蛇,他父亲没有不了解的,更何论中蛇毒。除非他当时无力反抗,否则即便被毒蛇咬了他也有保命的本事。

“如今喀村该怎么办?”村长已经没有了,村子也开始没落了,未来该如何,楚滟湫看向布叶。其实以布叶的聪明和能力,当个喀村村长完全没有问题。

“不是还有喀老四吗?”看着楚滟湫怀疑的眼神,布叶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喀家人没个是笨的,别看他平日一副无所事事的享乐样子,那是因为他太看重他大哥了,不想让他大哥不高兴而已。如今不同了,喀家只剩他一人,相信很快就会重振起来的。”

几人商量了下决定让布叶等喀老四回来后将全部事情告诉他,至于他知道真相后如何看待他大哥那就与别人无关了,至少他大哥是真心待他的。

又说了会后楚滟湫和燕景行起身告辞,本想在喀村过夜的,但想到这里马上就会不平静,还是早点离去的好,他们宁愿快马赶路回黄沙堡再休息。谁知在快出村时竟碰到个熟人,还真是冤家路窄那。

“你,你是楚家那个小煞星?!”张大牛刚要回家,谁知却碰到两个生人出现在村里,尤其那个矮小的女人,越看越面熟,那双眼睛他在哪见过。

“哟,我当是谁,这不是我们喀村英勇神武、胆大如虎的大牛嘛!”很好,楚滟湫本来回喀村只是想了解身世的,但如今这么个现成的人主动送到她面前来让她解气,她如果推辞了岂不是对不起当初自己飞出去的那几米?

张大牛这才看清站在楚丫头身边的大胡子,一看就不是善茬,难不成时隔一年她找了个帮手回来向他寻仇?他当然不会记得这就是一年前来喀村的沙匪,因为他当时只顾逃命了。张大牛看他们来时的方向,不会是去他家见他不在结果要走时自己撞上来的吧,那他也太倒霉了!

楚滟湫看着拔腿就朝反方向跑的张大牛笑了,那么大个块头怎么每次都跑得这么快呢。捡起块石子打在他膝盖处,解下腰间缠着的鞭子一步步走过去,吓得跌坐在地上的张大牛连连向后挪。

一鞭子抽在张大牛脚边的地面上,“有句你当年对我说过的话我如今也还给你,‘你该为自己能成为第一个尝试我鞭法的人而感到光荣呀’。放心,虽然我是第一次拿人来练,准头不一定敢保证,但命肯定会留给你的啊。”

等楚滟湫将被她吓得浑身瘫软的张大牛反绑在他家草棚里后,一身轻松地和燕景行回了黄沙堡,还是在这里舒服呀。

看着楚滟湫露出满足的笑容,燕景行也笑了,她如今是真的将这里当成她的家了,“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吗?”如果继续查她父亲的身世恐怕会遇到些麻烦。

“既然已经开始查了,总不可能半途而废吧”,楚滟湫想了会,她如今对原身的真实情况不敢确定,但无论她是否真呆傻,都会希望知道自己的身世来历吧。总归是查了那就查到底。“我打算去中原看看。”

燕景行虽然早就料到她会做此决定了,只是中原并不如她想的那么简单,如今朝中党派纷争不断,江湖也是血雨腥风,她一个刚学一年武功的人如何能应对?只是尤叔……罢了,他不可能放任她不管的,“我陪你去!”

又一次听到“我陪你去”这句话,楚滟湫只觉得心里颤动了下。她知道他要做的事情很危险,而她此去中原也是危机重重。很感谢他能说出这句话,但她不能,燕景行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他要负担着整个黄沙堡的生死存亡,而她只要顾好自己就行。

楚滟湫看着他摇摇头,但燕景行还没等她张口说话就不转身离开了,只留下楚滟湫立在原地,看着被月光投射的影子发呆。

第42章 大漠生存(29)

燕景行离开楚滟湫后直接去找尤叔,将她的身世大体讲了下,然后表明自己要陪她去中原,说完后就看向尤叔。其实他相当于是被尤叔从小带大的,虽然尤叔平日总摆着张脸,一天也说不了几句话,但他一直很尊重尤叔,对尤叔也从不隐瞒任何事。

“你去中原探查消息我不反对,但不该是为了楚姑娘而去。”尤叔听他讲完后说,“你很清楚你的任务是找到你爹还有查清当年的事,这么多年虽说我们一直都在谨慎行事,但幕后之人肯定已有所察觉。楚姑娘身世不简单,你一旦插手,在中原露面,可能会让有心人将我们联系起来。万一两方势力联合起来怎么办?不要惹祸上身,得不偿失。”

“我知道会有危险,可我没法眼睁睁地看着她陷入险境。”

“你喜欢楚姑娘?”尤叔听他这么说沉默了会,然后问道。

燕景行没有急着回答,“刚开始只是觉得她柔弱可怜,帮她权当是做好事了,后来慢慢发现她瘦弱之下的坚强,细腻中又带着洒脱,很努力也很聪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对她的好奇多了,关注多了,只要想到她会有危险就觉得心里一揪一揪地疼。我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但我只想一直陪着她。”

“也罢,你这么多年一直以如今的形象行走,这次换个吧,别让人轻易怀疑到头上。这些年我们收效甚微,说不定这次会有突破呢。”尤叔叹了口气说。

“您不反对啦?!”燕景行没想到尤叔这么容易就同意了。

“我之前也没反对呀,只是不赞成。我还不知道你的性子,一旦决定了就不会改。难得你遇到了这么个想一起走下去的人,我更不可能反对了,不然你尤婶可饶不了我。”尤叔不知想到什么笑了下。

天,他竟然看到尤叔笑了!

“行了,时候不早了赶紧回去吧。大漠不能没人掌控,这次我留下,让尤闵跟着你去。”尤叔见他一直盯着他看,咳了下后说道,说完就直接将人赶走了。

楚滟湫练完一套鞭法回屋后开始收拾东西,其实她也不用准备什么,主要是燕景行那边要做一番布置,所以定好五天后启程去中原。

“小滟湫,你干嘛呢,在屋里转了两圈了。”尤闵听完他爹的话去找燕景行没见到人,来楚滟湫这就见她在屋里来回转悠。

“我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带的,住了一年半都习惯了。”给尤闵到了杯水后,楚滟湫看他皱着眉头,“怎么,谁惹着您啦?”佩服呀,这都敢惹。

“还不是我爹,那么大岁数了小心思还那么多。”尤闵总算找到可以倒苦水的地方了,“你不了解,他那人看着冷面冷心的其实蔫坏蔫坏的。”

“真假呀?”她一直觉得这俩父子相处的很奇怪,难道有什么内幕?

“我小时候他就和我抢娘,偏还装得清心寡欲似的,真以为他做的那些小动作我不知道呢,愚蠢。每次他外出时都是我最开心的时候,但只要他回来我就得遭殃,只要有他在的地方我就没法靠近我娘。不就是仗着比我厉害吗?练武功来不及了,我只能在医术上努力,每次都给他下药,哈哈,虽然刚开始也被他背地里修理得很惨,但后来他就拿我无可奈何了,还吃过几次闷亏呢。”

楚滟湫看着对面那人笑得猖狂得意的样子,少年,你来这就是为了说你爹被你整惨了吗?

“这次竟然没经过我同意直接要把我打包送中原去,而且我刚和娘提起娘就说他这次做得很对,对什么呀?到底谁是她儿子啊。”尤闵觉得他娘这么多年都被那人给骗了。

当然你是她儿子,那人可是她夫君。而且你都多大了呀,没差几年就二十了吧,果然世界单一的人情感也简单。而且她万万没想到冷脸严肃的尤叔竟然会和自己儿子吃醋?!不过想起尤婶那双笑眼倒也可以理解,果然爱笑的人都会幸福。

原来还是为了争尤婶啊,楚滟湫想了下说:“其实你该这么想,中原地大物博,草药无论是品种还是数量都远非大漠能比的。况且咱这一行人的健康可都交到你手里啦,这责任可不是一般人能担负得起的,那必须得是有大能者居之啊,你觉得整个黄沙堡有谁能担此重任?”

看着对面少年随着他的话慢慢挺直的腰杆,不断上翘的嘴角,渐渐明亮的眼睛,楚滟湫放下心来。谁说少年多叛逆,这么好哄的人再叛逆能逆到哪去呀。

“咳,你好好收拾吧,我也该回去准备准备了,怎么就剩这么几天时间了呢,也不早说。”

看着尤闵拼命压着上翘的嘴角跑出去,楚滟湫也觉得奇怪,既然中原之行很危险,怎么不让沉稳又有经验的尤叔随行呢,那不是更能降低危险性吗?不过既然大家都同意这么安排了,想来是有其他准备的。

这几天别人都在忙着布置安排,楚滟湫倒是最清闲的人了。坐在雪湖边感受着空气中难得的湿意,再有几天就可以感受到北国风光、江南烟雨了,不过她现在倒觉得对大漠也适应了。

“楚妹子,又来雪湖这啦。”楚滟湫听到魏朗声音时僵了下,然后又微笑着看向他,有段时间没见竟觉得有点陌生了,“魏大哥也来啦。”

楚滟湫不知该用什么心态对待魏朗,初见时觉得他像大姑家当兵的大哥,熟悉的人在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给她带来一丝温暖和安全,随后的相处中他也确实很照顾她,以她为重。可后来楚滟湫觉察到魏朗对她的心意,太珍贵也太沉重,她无法回应,也不想暧昧地吊着人家耽误他,只是魏朗从未明说过,所以她也无法突兀地开口拒绝,只能躲着他,连上次去镇上也让燕景行临时换成严术。只希望时间和距离能让他淡忘。

魏朗看着她的笑容顿了下,然后坐在她身边不远处,“我从没和人说过,我们家一共有六口人,四个男孩一个比一个皮,后来大家就直嚷嚷着要娘生个软软糯糯的妹妹。娘又怀孕了,大家都高兴坏了,抢着要给妹妹取名字。可惜……等老大将我从强盗中救出来时,全家只剩我一个人了。看见你的时候就觉得如果我有妹妹的话也该像你一样,所以……”

“尽管你的身世可能不普通,但你愿意做我们魏家的小妹吗?”

第43章 大漠生存(30)

“魏大哥……”楚滟湫从不知道魏朗爽朗的笑容后竟然有这么伤心的往事。

“这次我也去中原,放心吧,再怎么危险也有大哥保护你。”魏朗笑着说。

“恩,好,我的武功可也不差,说不定还是我保护大哥呢。”楚滟湫也笑了,不管之前如何,她从今天开始就将魏朗当成她的亲大哥了。

“哈哈,好,看小妹这么关心我,说不定那三个在地下都急着跳脚了,”魏朗大笑着说,“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回去吧,我等会去趟训练场交代些事。”

看着楚滟湫笑着离开后,魏朗才收起脸上的笑容,“人都走了,出来吧。”

“啧啧,我倒是不知道你一个孤儿哪来的三兄弟呀?”严术从旁边的树林里走出来,在魏朗身边坐下看着他。

“之前在镇上听说书人讲的故事,挺好用的不是吗?”至少她不再躲着他,也不再对他露出那么客气敷衍的笑容了。

“谁说狼耿直的,你这么狡猾该叫你黑狐狸才是。”严术哼了声。

魏朗沉默了会,轻轻地吐出一句话,似释然似叹息,“既然她想让我做她大哥,那我就只做她哥哥。”这次他会分清楚的。

楚滟湫觉得魏朗应该是真把她当成他亲妹子了,如此就好,不然她面对他时总有一种负罪感。刚到屋前就见有一陌生人站在门口看着她,昂藏七尺,穿着藏青色长袍,长发束起,脸部轮廓分明,五官深邃,最显眼的是他的眼睛,很亮很清澈,透着一股坦荡的正气,跟燕景行的眼睛很像。

燕景行?!

“嗤——怎么,刮了个胡子就不认识了?”燕景行看她从见到他时就一直盯着打量,表情也从欣赏到吃惊,看着倒是有趣。

“你你你,你干嘛刮胡子呀?”她怎么突然觉得原先的大胡子挺好的,起码不会像现在这样招人,都可以预见他走在路上会招惹多少桃花了。

“我这几年在外一直留着胡子自称姓景,所以见过我长相的人几乎没有,如今这身装扮不是掩饰得更彻底吗?不好?”燕景行从来大漠后就没这么打扮过了,不过他刮完胡子后看着镜子里的人还不错呀,她的反应怎么不像?

“不……”看着那风神俊朗的面容,实在说不出违心话,“很好,很好看。”这不怪她,谁第一次看到新鲜美好的事物会不喜欢呢,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啊。

“一个大男人要好看做什么,”燕景行勾着嘴角说,“快进去吃饭吧,明天就出发了,尤婶今天做了很多饭菜。”

楚滟湫看着他勾唇轻笑的样子又晃了下神,所以说刮什么胡子呀,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竟然会有花痴的倾向,要不得要不得,就算现在这具身体的年龄小,但她的年纪不小了,她是文静又稳重的,是……

“还不进屋,傻站着想什么呢?”燕景行转身发现她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又笑了,早知道就早把胡子刮了。

“马上,这就进屋。”楚滟湫看着他的笑容深吸口气,红颜白骨啊白骨,大家五官数量都一样,不用羡慕的,一步一步地经过白骨身旁进到屋里。

饭菜确实很丰盛,尤婶拉着楚滟湫叮嘱了很多,最后临到回屋时又将她叫住,“这次没有长辈跟着虽说不用拘谨,但该守的礼数可不能忘啊。”说着瞪了一眼站在她旁边的燕景行,说你呢记住没,直看得他将目光挪开。

“知道知道,您这几天将中原的一些礼节都讲过了,肯定不会出差错惹来别人注意的,您就放心吧。”楚滟湫能理解家长送孩子出远门的心,所以再三保证。

这一次随行人员很多,大半都是当年燕阁的人,毕竟他们对中原熟悉。一群人目标太大,大家假扮成三批商队分开行走,暂时定在魏州汇合,那里是距离都城元都最近的一个繁华城市,既不会惹人注意又能随时掌握都城信息。因为临行前大家讨论了一下,决定直接从都城往下调查,毕竟元都聚齐了各方势力,虽然危险但是条捷径。

已经在沙漠中走了三天了,除了第一天在之前去过的库布客栈休息,剩下的两天晚上都歇在野外,好在大家准备的东西充足,一路也没遇到什么危险。

这天眼见太阳开始西斜,大家决定再往前走半个时辰就驻地休息。谁知在前负责探路的曹昆突然飞奔回来,说:“主子,前面发现狼群,有几个中原的商人被狼群包围住了,已有伤亡。”

楚滟湫一听愣住了,这一路的平安使她忘了沙漠中还有野兽这事,而且古代的野生动物可遍地都是,“怎么办?狼的数量很多吗?我们如果去救的话有没有把握?”原谅她不想自己人做无谓的牺牲,但她也不会漠视他人性命的。

“这里怎么会有狼群?你将你看到的说一下。”燕景行想了下说。

“这就是奇怪之处,这里附近应该没有绿洲,怎么突然出现了二三十头狼,那些中原人更奇怪了,只有五六个人,看着像是商人,但没有驼队也没有货物。”曹昆说着他看到的。

“人命当前,先救人要紧,准备好火种和弓箭,留下八个人保护楚姑娘和尤二。”燕景行吩咐道。

“不用留人保护我,我也一起去,我的骑射还是你教的呢,狼群太危险,多一个人就能少受点伤”楚滟湫看他们还想拒绝,“时间来不及了,放心,我肯定不会让自己受伤的,就当是让我锻炼一下吧,好不好。”

燕景行看了她一眼,“希望你别让我后悔做出的决定。留下六人保护尤二和行李,把今晚的帐篷搭好……”

没等燕景行说完尤闵跳出来赶紧表态,“我也去我也去,我临出来时准备了很多毒药,到时候我直接一把毒药撒出去……” “那几个被狼群围着的中原人也直接被毒死了。行了,对付狼和人不同,等下次遇到人时让你上。走!”

楚滟湫看了尤闵一眼,赶紧拿好弓箭跟在大家身边朝前走去。

第44章 大漠生存(31)

还未靠近就听到狼嚎声和刀剑声,看来这几人的武功不错,才能撑了这么久,事不宜迟,大家加快了步伐。

楚滟湫身手毕竟和这些人没法比,缀在了最后,旁边跟着魏朗。等他们赶到时,就看到几十匹灰色的野狼围在那,看着就让人心惊。燕景行等人已经加入战斗了,“魏大哥你也去帮忙吧,我自己清楚自己的本事,就在外围放箭,不会靠近的。”这些狼来势汹汹,估计是饿得狠了。

“这些狼都是成年狼,你的力道一箭下去并不能致命,反而会激发他们的愤怒朝你冲过来。放心,我在这也能帮大家。”魏朗一边说着一边朝狼的心脏射去一支箭,一息间毙命,看得楚滟湫羡慕不已。

她知道魏朗的分析很中肯,也不再逞强,看向围在狼群中的那六人。四人手握刀剑在和狼奋战,被他们保护着的是个中年富商,五官端正,穿着灰色直裾禅衣,以玉束冠,即使面对如此场面仍没有任何慌张,他旁边跟着个身着短打的小厮,看着不会武功也一直护在主子身前,倒是很有情谊的忠仆。

楚滟湫射了几箭发现自己的力道确实很弱,仅仅擦过狼皮留下道血痕,还好魏朗一直在旁边补箭,但因为狼已经有了警觉性并不能百发百中。后来楚滟湫试着射狼眼睛,只要求准头够就行。果然,在成功射中一只狼后,也给正和狼厮杀的人减轻负担,直接一刀毙命。

正在她有点得意地想向魏朗炫耀时,瞥到有匹狼趁着其他人被分散注意,冲着那富商而去,情急之下楚滟湫直接搭箭朝狼眼射去,同时喊了声“魏大哥!”

好在人的潜能会在危急关头被开发出来,她的箭射中狼眼睛,又被魏朗随后射出的箭击中心脏,待狼毙命后那商人朝她看过来,笑着点了下头,又继续去看战况了。楚滟湫也觉得好险,这些人奋战就是为了保护他,这要是出事,大家就都白忙活了。

因燕景行等人的加入,战局很快呈一边倒的趋势,几匹实力不错的狼见势不妙开始且战且退,只是临走时又朝富商那里看了几眼,眼里露出浓浓的不甘,看得楚滟湫都奇怪了,这人难道之前招惹过这些狼,被寻仇来了吗?她好像听过狼群护短又聪明的话。

等现场已经没有活狼之后,楚滟湫赶紧跑过去查看大家的伤势。幸好他们身手本就不错,几乎没有受伤的,倒是富商那边的四人都有不同程度的伤。

“多谢几位义士仗义相救,甄琰感激不尽。”那富商见危机解除,而且他们六人虽然受了些伤,但性命无忧,朝着燕景行等人下跪道谢,其他五人见了也纷纷跪下。把楚滟湫吓得赶紧向旁边闪去,这人岁数和她爹差不多,她怕折寿。反正场面上的事情不用她出面。

“甄先生无需多礼,举手应该之事不必挂怀。”燕景行说着将甄琰扶起来。

大家互通姓名之后向着尤闵他们那走去,好在留下的那几人也都很有经验,特意将营地又离得狼群出现的地方远了些,找了个逆风处搭帐。

老远看到尤闵跑过来,“小滟湫怎么样?有没有受伤?”看她没受伤后又转向其他人“大家可有受伤,我这里有药。”众人纷纷摆手去准备晚上的事了,好在他们没受伤啊,又免了一顿折磨。

尤闵闻到几人身上的血腥气比较重,刚要走过去,结果在甄琰身边停下四处闻了下,“你衣服上熏得什么香?”

大家听到他这么问都停下来看向甄琰,尤闵的能力他们没有人会怀疑。

“怎么啦?”楚滟湫看向尤闵,难道甄琰有问题?

“我从不熏香,但既然兄台这么说就表明这身衣服有问题了,这香有什么作用?”甄琰听到他这么问眼睛微阖了下,心中也有一些猜测。

“能够招来雄狼,而且越强健的狼越喜欢这个味道。”尤闵严肃地说着,又围着剩下的五人转了一圈,“只有你身上有这个味道。必须尽快烧了,不然还会引来其他狼群的。”

甄琰点点头,道了声谢,直接跟着严术去换衣物,剩下的五人也跟着去处理伤口了。大家整理一番,围着篝火准备晚饭。

“看来是遇到仇杀了。”楚滟湫对燕景行说,“我说怎么那些狼都冲着甄先生去呢,还以为这些狼是回来向他寻仇的。”

“甄某还未多谢楚姑娘的救命之恩呢。”甄琰刚好换完从别人那借来的衣衫,听到楚滟湫的话又郑重向她道谢。

“甄先生不必如此,”楚滟湫不好意思的摆摆手,“虽然不太合适,但甄先生这明显是被人给设计了。这次虽躲过去,但如果没抓到罪魁祸首的话迟早还会被算计的,先生当小心。能让这么多人以命相拼来保护的人更该惜命。”不然害得人就多了,楚滟湫想起他身处危境时的镇定,可以说是无所畏,但也可能是无所谓。前者还好,后者就让关心他的人心寒了。

甄琰看着说话的小姑娘真诚地道谢,“多谢姑娘。说来惭愧,这次是甄某大意了,竟然被亲近之人为了那些黄白之物设计陷害,要不是遇到诸位,只怕我们六人就这么冤死在沙漠也无人知道了。”

原来甄琰是汤州的经商世家,富甲一方,但甄家嫡系子嗣艰难,他父亲一辈时人丁稀少,他父亲只得甄琰一子,而其他叔伯也是子嗣稀薄。甄琰自妻子难产一尸两命后,从未想过续弦,也没有其他侍妾通房,所以人至中年仍无子嗣,这可急坏了一干亲戚。很多旁系庶枝怕甄家绝嗣后他们就无所依附,纷纷想过继自家的孩子给甄琰,却都没有如愿。

甄琰为人冷静自持,又乐善好施,他很清楚这些人的性情,即便从中过继子嗣也只会加速甄家的落败,倒不如在他去后给这些人留足生存资本,其他的资产全部捐给百姓,助他们修桥铺路、看医求学。

许是听到他的这个决定有人着急了,趁着这次到大漠时买通他的手下,将他与商队分散,又提供了错误的路线,还在给他准备的衣服上动手脚,估计连他的后路也被阻断了,倒是费了他们很多的心思啊。好在他平时帮助的人多,这四个护卫本是江湖中人,受了他的救命之恩才一直保护他,不离不弃。再加上又遇到燕景行一行人,否则今天六人都得葬身狼腹。

“自来钱帛动人心啊。”楚滟湫听完后感叹道,引来燕景行的嗤笑声。

第45章 大漠生存(32)

大家整顿完吃了晚饭后,时间还早,就围在篝火边休息聊天,听听甄琰讲一些中原的事,看着尤闵追着那四个江湖人把脉,大喊着什么陈年积伤需早治,让大家忍俊不禁。

毕竟受了惊吓还经历一番打斗,很快甄琰六人就去休息了。楚滟湫托腮看着被火光照射出斑驳光影的脸,想起他今天打斗的样子,“看你今天的剑法很熟练,你最开始用的是软剑吗?那把大刀有段时间没见了。”

燕景行将手放在腰间的软剑上,笑着说:“之前是满脸胡子的沙匪,扛着把大刀很衬身份形象。如今嘛,”只摸着光滑的脸笑着看向楚滟湫,果然眼睛又看呆了,哈哈,怎么早没发现这么好玩的事情呢。

楚滟湫默默地起身去休息了。

第二天收拾完带上甄琰六人一起上路,汤州本就离魏州不远,他们六人什么都没有,而燕景行等人也需要甄琰的掩护,互惠互利之事不会有人拒绝。

又行了几天已经快出沙漠了,前面就是通域关,是大漠和中原的分界,到了通域关也意味着到了中原。

“怎么了,看什么呢?”燕景行看楚滟湫不时转头向后看,后面什么也没有呀,如果有人跟踪他不可能没察觉。

“快出沙漠了,想再看看。”楚滟湫笑着说。

“总算要出去了,这几天差点没把我颠折了。”尤闵无力地趴在骆驼上,听到楚滟湫的话后总算有了点精神。

“怎么,听你的语气很不舍?这里干燥缺水的,你不是不喜欢吗?”燕景行听出她语气中的感慨和留恋。

楚滟湫摇摇头,“没什么喜欢不喜欢,适应后都是最好的。初次接触沙漠会被它无边无际一成不变的黄沙吓退,心声恐惧无力之感,那是人类面对大自然时的渺小和敬畏;接触了解之后会感受到沙漠的生命气息,里面也包含了很多动物、植物还有人类,敬畏无奈又拼命努力的生存。适应后会发现沙漠景色也很迷人,沙丘、流沙、戈壁、阳光、风蚀风化、湖泊盆地、沙漠之花、沙漠动物,这些都自成一景,是独属大漠的风情。”

大家听后深有同感地笑笑,这漫天的黄沙,荒凉的气氛,云诡波谲的天气,单一粗糙的食物,他们当年刚来时饶是经历惯了拼杀的人也受不了。但这些年来他们也习惯了这里的环境,相较于外面言语间要人性命的勾心斗角,这里直接简单的生活反而更让人舒畅痛快。

燕景行看着前面伏在驼背上浅笑的人,轻轻地呢喃,“既然已经适应了喜欢上了这里,那办完事情就再回来吧。”可惜除了魏朗回头看了一眼,再没人听到。

通域关身处要塞,城墙高大威武,在很多点都设有守卫,城门的开放也有固定时辰。好在甄琰的通关文牒作用很大,大家可以直接入关省了很多麻烦。

到了通域关之后,甄琰联系到他在这的势力,给燕景行留下他在汤州的地址及信物后,带着他的人先行离开,估计是去处理他“消失”的后续之事了。这是人家私事,而且如果没有真本事的话也不会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创下那么大的家业。燕景行等人对此不会过问,他们也有自己的事要做。

通域关人口繁盛,较之大漠处处可见奢华之景,难怪当初在漠东镇听很多人用羡慕向往的语气说起它。这里虽不如中原内地繁华兴盛、物品精致奢侈,但正是因为所处地理位置的特殊,融合了来自中原、大漠、外域等各处之精华,风气也比较开放,无论是衣着、打扮、建筑等都不拘一格,拥有这里的独特魅力,吸引着来自四面八方的人到此汇聚。

在通域关逗留两天,燕景行也将中原的安排作了周密的规划,大家再次启程。

入了关内后换作中原人打扮,伪装成护送大小姐楚滟湫去魏州游玩的车马,好在如今对女子的束缚不严,大街上经常会有很多女子逛街赏玩,楚滟湫的出现也不会显得突兀。一路走走停停,相安无事。

到了魏州后已是傍晚,车马直接驶向早前在此安排好的宅院里。楚滟湫下车与尤闵各自回房休息了,燕景行等则与之前来此的两批人联系,做好下一步安排。

晚饭很丰盛,都是色香味俱全的中原美食,让楚滟湫胃口大开,短短不到两年竟觉得有一辈子没碰过这些美食了。

“你不累吗?一路上都是你安排费心,反正现在也到中原了,不差这一时半会的,你先回去休息吧。”饭后楚滟湫见大家都回去休息了,燕景行还坐在那。

“还好,这么多年都习惯了。”燕景行说,这次路上走得很慢,算轻松的了。

楚滟湫见他心中有数也不再废话了,“这里离元都很近,想必这里有很多关于都城的大小事情都传遍了。明天我们去看看能不能查出十一年前有没有什么姓楚的世家,当年出了哪些比较大的事,有没有哪家公子是不良于行的,看能不能顺藤摸瓜找出来。如果没有的话再往江湖查,你觉得呢?”

燕景行点了下头,“我们动身时已经命人先查了下江湖的消息,江湖中的名门大派有三个姓楚的,但不是岁数有差距就是家里没生男孩,都不符合。刚刚我已经让人从朝廷查起,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传来消息了。”

楚滟湫听后说不感动是假的,有人能将所有事情提前为你想好做完,她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了。“朝廷牵扯很多,你们的人查不会出事吗?”她可记得楚父帮助之人的对头可能就是朝廷,她不想因为自己让他们这些年的布局落空。

“放心吧,其实现在朝中很乱,皇帝身体不好还醉心于长生丹,几个皇子年幼,各自都有扶持的势力,这些党派势力一直明里暗里地争抢权力,即便有人查朝廷之事也只会被认为是哪派势力想抓人把柄。之前是因燕阁主要势力在江湖,所以才先从那查起。”燕景行解释着。

“原来如此。那你呢,当年的事如今查得如何了?不是要找人吗?”既然朝中此时这么乱,说不定他们可以浑水摸鱼、一起解决了呢。

第46章 大漠生存(33)

“我连对方姓甚名谁都不清楚,查起来范围太大了。”燕景行遥遥头。

“当时王石留下的半句话一点线索都没有吗?”她隐约记得王石说燕父让他找人,但名字没往心里去。

“他只说找到‘俞城子睿’然后保护他,就是这四个字,这些年让兄弟们吃了不少苦头。”燕景行苦笑地说,“这四个字是他说出来的,因而并不知道具体是哪四个字,所以可找的范围就大了。开始大家只以为是名叫俞成,字子睿,特意点出他的字就是为了在众多叫俞成的人中区分开,单就叫俞成这个音的人成百上千,找出来后还要根据年龄、经历、结交的人群再区分,问到表字再对照,后来发现这么多人中没有一个人符合,这两年的功夫全白费了。”

天哪,楚滟湫不用往下听就已经对他们抱有深深的同情了,中华文化博大精深啊,只是四个发音而已,但组合出来的汉字也是复杂多样的。难怪进展甚微。

“后来猜测是住在俞城里姓子名睿之人,但子(或资、訾)姓很少,何况于、俞、鱼、余、虞、榆,这些带于字的城市大家都去找过,不是没有叫此名字的城镇就是没有叫子睿的人。这些年每当得到点信息赶去,结果都证实是假的之后,都让兄弟们抓耳挠腮的。且不论那人是否活着,但凡找到无论生死,哼哼”,每当想起这些年的疲于奔波,燕景行对燕父当年的行为就更厌烦,势要查出真相。

看着他咬牙切齿的样子,楚滟湫为那位仁兄点了根蜡,这事换成谁都得抓狂,古代本就信息通讯闭塞,交通落后,有时候一句话传到耳边就得需要个把月时间,哪像现代,几秒钟而已。而且像这种重要信息,为了保密和留有后路,通常都不会写在书信上留人把柄的,口口相传便会出现很多的谬误。

“天无绝人之路,一个人既然存在过肯定会留下痕迹的。那你父亲呢,这些年可有踪迹?”她很少听燕景行提起他父亲。

燕景行沉默了会,“不知道,就像突然断了他的消息一样,什么都查不到。当年王石到中原的经过也没来得及听他说,那也是我最后一次听到那人的消息。既然让王石带那句话,说明那时他就有危险了。当年我立即命人赶去中原,可惜什么线索都没得到,他也从此没了音讯。”

无论平时对他父亲有多不在乎多厌烦,终归是父子,血浓于水,看着燕景行有点消沉的样子,也许他心里早有猜测只是不想承认罢了。“有时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现在我们走一步看一步吧。”楚滟湫说,“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明天出去逛逛看能不能打听到什么事。”

“恩,早点休息。”

魏州临近都城,在城市建造布局等方面受了都城影响,分为四大区,即最大的中心官城、繁华富足的商区、普通的布衣区和贫民区,而他们落脚的地方则是魏州富商集中区。商人走南闯北见多识广,身边商户也是来来往往并不固定,对于楚滟湫等人的突然出现,周围几家商户见多不怪。

尤闵一早就带着四个人去了几家大的药房,而楚滟湫与燕景行、魏朗、严术、曹昆等人则去了魏州布衣区和贫民区。这些处于社会底层的人,往往是消息最灵通之人,因为他们无门无路,要想在多方压榨下好好生存,必须知道很多消息,好趋利避害。而且相对于有权有势之人,向这些人打听消息最容易,他们无所顾忌,只要有钱能为他们保密就知无不言。

这几天下来,除了尤闵兴高采烈之外,大家都没什么进展。

十一年前朝中姓楚的门阀贵族并无几个,大都是中等偏下的小家族。而且这些家族一直默默无闻,攀附着其他势力存活,不可能会出现像楚父那样之人。

“没关系的小妹,你爹那样出色的人记住他的肯定不少。只可惜不知道他的长相,不然画张画像找人就好了。”魏朗看着楚滟湫安慰着。

“别说不知道长相,就算知道了也不可能大张旗鼓地找,谁知道他当年得罪过什么人物呢。”严术在一旁说,对于魏朗投过来的眼色只当没看到。

“恩,这是事实,我倒不是在意这个。”她只是想尽快解了原身的身世来历,然后让燕景行专心地调查燕父当年的事,拖得越久揭开真相的时间就越靠后。

“没关系,也许楚大夫当年也和燕家差不多,是隐世家族呢。”燕景行说。

“我在想我们是不是思维被限定了,听喀锦那么说就直接从世家贵族处想,其实一般家族也有龙章凤姿之人,何况我爹不良于行,肯定会把大量时间精力用在学习研究上,保不齐就这样寒门出贵子了。”楚滟湫重新想了遍,这个可能不是没有,只是最开始大家都没往这想罢了。

“也有可能,但如此一来范围就更大了。”大家一想也是,只是这个可能将之前的猜测都推翻,也许没有什么家族党派的利益恩仇,只是个厌倦中原想去大漠归隐的普通人。但这样就真的成大海捞针了,他们已经捞了好几年,对这种找人方式真是打心底敬畏啊。

楚滟湫也想到了,不由苦笑,之前还同情燕景行等人,现在轮到自己了吧。

“无论如何尽人事听天命,我总感觉似乎和元都有关,也许是身体里残留的意识吧。”楚滟湫说,她也不明白这么明显的漏洞为什么自己会忽略,只是一门心思地认为楚父是真的出身豪门贵族的世家公子,明明她连他的长相如何都不知道,看来只能是原身潜意识中的记忆了。所以她怎么可能是真的呆傻呢?现在更想赶紧查清楚一切,和尤闵呆时间长了她也有点小强迫了,好奇心什么的真烦人。

“和元都有关吗?”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所以打算去元都一探。”楚滟湫说,然后看着身边的几人,“这次我自己去,我知道如今元都各方势力交战很混乱,你们去也许不会有危险,但我不想冒那个险,这么多年你们的心血不能全废。我保证,如果没什么收获的话就尽快回来。你们该相信我一个人完全有全身而退的能力。”对于未知的强大危险,她是真的不敢让在乎的人去冒险,这是真实的世界,是君权至上的古代,动辄血流成河。不是她逞强,而是她确信自己一个人能无恙。

“不行!”几个声音同时想起。

“我陪你去!”燕景行看着她斩钉截铁地说。

第47章 大漠生存(34)

“你,你们……”楚滟湫看着大家担心的神色,看着燕景行坚决的表情,这是第三次听到他说这句话了。

“是呀,小妹,大哥不可能让你独自去危险之地。”魏朗看着她。

燕景行看了魏朗一眼后,看向楚滟湫:“你不必多说其他,危险不危险的我们每个人都比你清楚。要么大家一起去都城,要么你就自己留在魏州。”

“主子,门外有位姓甄的商人求见。”正在大家僵持之际,负责宅院安全的燕六进来禀报。

“是甄琰,他怎么会来?”燕景行想了一下,“快请进来。”

不一会甄琰并上次见过的小厮护卫还有一位中年男子进来。燕景行看了那中年男子的双腿和右手一眼后迎向甄琰,“甄先生怎么亲自来此?可是出了什么事?”当时离开时双方只留了甄琰在汤州的住址,不过想来以他的能耐查到他们的住处并不难。

“刚好有事来魏州,知道诸位都在,特来拜访。”甄琰笑着说,“看大家都聚在这商量事情的样子,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并没有,”燕景行让人入座上茶后说,“想来甄先生已经将家事处理好了。”

“是啊,还要再次感谢诸位的救命之恩,这次来魏州也是将逃跑之人斩草除根的。是我之前对他们太过宽容,以至忘了自己的本分,做了太多不能饶恕之事。”甄琰依旧淡然地笑着,那笑容看得楚滟湫快起鸡皮疙瘩了,所以说哪有什么儒商。

“甄先生此举甚是应该。”燕景行对那些吃里扒外的蛀虫没有兴趣,“不知这位是?”那名中年男子的身手绝不在自己之下。

“忘了介绍,这是我的朋友谢聃,也是我的总管事。这次是被我派去江南才让那些人逮到了时机,”甄琰说,看着他见过礼后,“谢兄在到甄府前曾是江湖中人,腿功和刀法都不错,只是不爱说话,大家见谅。”

“哪里哪里,能见到当年人称‘绝命侠客’的谢大侠是我们的荣幸,怪不得这十五年来江湖中都没了谢大侠音信。”能让赫赫有名的江湖刀客甘于尺寸宅院之地,可见这个甄琰很不普通呀,好在不是敌人。

“是甄某的荣幸。”甄琰笑着说,“不知诸位这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你们于我有救命之恩,但凡某能做到的,尽请言语。”

燕景行和楚滟湫对视一眼,说“不瞒先生,我们正商量着去元都寻人。”

“哦?可否告知所寻之人,某虽不才,但这些年在都城的人脉还是有的。”

“是想寻找我爹娘的身世。”楚滟湫看到燕景行的示意后开口。

“是楚姑娘呀,当时多亏楚姑娘的箭法了得,否则某只怕不死也是重伤了。”甄琰看着楚滟湫笑得很真诚,可能是被这姑娘救过,加上当年妻子怀的是个女娃,看着她总会有种亲切之感。

“不不,甄先生客气了,当时是魏大哥将狼射死的,我的力道不行。”看他笑得这么亲切,楚滟湫真是受之有愧了。

“哈哈,好,无论如何都得谢谢你们。你说你要寻你父母的身世,怎么,难道他们是被家里遗弃丢失的,现在想认祖归宗了吗?”若如此,她父母年纪应该不大,怎么不自己去找呢,这么小的孩子也忍心让她在外四处奔波。

楚滟湫将之前的事情大体讲了一遍,甄琰听后思索了会,然后看着她说:“这些信息太少了,中原楚姓之家何其多,而且你们能确定楚这个姓氏就是真的了吗?既然他都想躲在大漠里,又怎么不会改名换姓呢?”

大家听到后也愣了下,楚滟湫本以为只是简单的寻找身世,没想到难题一个接着一个。到了如今似乎任何有用的线索都没了,甚至还不如刚开始时有方向有目标。她一时也迷茫了,倘若最后一直找不到呢,那岂不是在浪费时间浪费人力和物力?

大厅里众人紧张地盯着她看,刚刚一瞬间从楚滟湫身上传出来的消极低靡之气太浓,大家都很担心她受不住。

看着有这么多人在关心她在乎她,楚滟湫为刚刚的消沉觉得可笑。就算最后真找不到又如何?她尽自己一切努力去寻找,信息有限条件有限,如此渺茫的机会,找到是她也是原身的幸,找不到她也不必心存愧疚。至于燕景行等人,换位思考,她也会如此为他们做的,有时话说的客气漂亮反而会很伤人。

“哈哈,楚姑娘不愧是女中豪杰,这么快就恢复斗志了。”甄琰看对面那小姑娘从迷茫消沉到重新振作,他知道一个人明明前一刻斗志昂扬信心满满地去做一件事,突然被人当头一棒失去所有目标和希望时的感受,他这半辈子经历过也见证过很多,但一个小姑娘能这么快就重新拾回希望,也和她身边的这些伙伴有关吧。看着那些安下心来和她说笑的人,甄琰真心为这个小姑娘感到高兴。

等大家都说得差不多了,甄琰又说,“如果说真是姓楚的话,年龄又是近四十,本身文武双全、医术高明之人,我倒是知道一位,只是”看着大家期盼的眼神,甄琰觉得不忍心,但还是开口说道,“他的身世不简单,牵扯上很多朝廷之事,而且他没有残疾,且照着楚姑娘的岁数来算他那时并无妻室。”

“那他如今何在?先生现在还和他有联系吗?”楚滟湫急忙问道,不放过任何一种可能。

“我已有近十四年没他的消息了。”甄琰想到那么个丰神俊逸般的人物,实在无法不为他以及他的家族可惜,这也是他最后选择继承家业经商而不是仕途的一个原因。

“十四年?那这么说这位楚先生十四年前的事情您还记得,可以说说吗?”楚滟湫问,照他说的这位楚先生处境堪忧,也许他当时也有了妻儿只是对外隐瞒。

甄琰想到十四年前的事忍不住一阵感慨,虽然朝廷早有禁令不准再议此事,但该记住的人无论如何都不会忘的,“唉,说起子睿贤弟……”

“等等,您说他叫什么?” 一直坐在那没开口的燕景行突然打断了问道。

第48章 大漠生存(35)

实在不怪燕景行不懂礼数,只是这些年被那几个字折磨得有些敏感,乍一听到就想问个清楚。

“子睿呀,哦,这是他的表字,这位朋友姓楚名哲。”见众人都露出惊诧的表情,甄琰觉得很是纳闷。

“那他和俞城可有关系?”燕景行紧张地站了起来,多少年了啊。

“当年随家父外出经商,与子睿贤弟相识于束发,他介绍自己说的就是俞城子睿,那一别再见已是四年后的元都。”如今都过了二十多年了。

大家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甄琰这才发现众人的异常,“可有什么问题?燕公子怎么会提到俞城?”毕竟这不是真实存在的城镇,知道的人很少,连他也只听过一次,只有被楚哲信任之人才知道“俞城子睿”这个称号,尤其是俞城的存在。

“因为这对他们来说是最好的消息。”楚滟湫看大家一时无法回神,只好跟甄琰解释。她理解这些人如今的感受,苦苦费了七八年时间调查无果的人竟就这么突然出现,换成谁也无法平静。倒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哈哈,甄先生真是我们的贵人啊。”燕景行回过神来后高兴地对甄琰说,“不知先生可否将这位楚先生的事情详细说一下,燕某感激不尽。”

“哪里哪里,诸位才是贵人,这也是因果循环啊。既如此,某必知无不言。”

宸国建国三百多年,朝中早已不复圣武帝时选贤任能、励精图治的清明,党派纷争不断,外有外戚干政,内有宦官专权,朝中上下一派混乱。

当今圣上十岁登基,冲龄践祚,至今已四十年。宸国官场制度分为中央的三公九卿与地方刺史郡守,但还有一个官位凌驾于这些之上,即太傅。太傅负责教授太子学识和政治理念,待太子登基后成为帝师,相当于百官之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太傅死后此位空悬,以示尊荣。

圣上出生时即立为太子,三岁启蒙,先帝任当时楚家长子楚筠为太傅,负责教习太子一切学识。楚筠其人惊才绝绝,且长相俊美,为人谦恭儒雅,深受先帝器重,只是此人心性淡泊,醉心于史料、经术的研究,各派系争相拉拢却不得。

皇帝登基时年仅十岁,楚筠娶俞氏嫡女为妻,厌倦了朝中的勾心斗角,本想辞官回家专心研究古籍文献,奈何朝堂外有外戚大司马庞徳把持,内有太后庞氏专政。小皇帝虽从小学习帝王术,可惜年龄稚嫩,对他又极为信任依赖,楚筠不忍,只能暂缓辞官日程。

庞徳等多次笼络楚筠不成,而且树大招风,楚家尽管这几年行事低调,但还是招惹了太多人的眼红。太后身边的总管李行深知主子心意,将义子李致推荐给太后和庞徳。李致只是个中等家族的庶子,惯会钻研取巧,想要成为人上人,而庞徳等也需要有人打头阵,两相合作,目标都是楚筠。

后来庞徳、李致以及其他一些想瓜分楚家的人联手,设计楚家居心叵测,有谋权篡位之心。太后庞氏在宫中里应外合,假借皇谕判楚家满门抄斩,株连九族。未免夜长梦多,楚家家主以及其他重要成员当天便被赐毒酒,连楚筠将要临盆的妻子俞氏都被灌了毒酒。等皇帝得知消息时早已晚矣。

由于皇帝年幼,又失了教导辅佐之人,即便想亲政都不能,成为名副其实的傀儡。李致也慢慢被推到太傅之位,成为宸国建国三百年来唯一一个继任太傅之位的人,整个朝政落到外戚庞氏之手。

楚家一直乐善好施,结了不少善缘,也有很多隐在的人脉。楚家家主早有预感,暗中联系了一些人马本想保住楚筠等子侄,却没想到庞徳他们下手这样早,等那些人赶到时已经晚了。幸运的是俞氏拼死产下楚家嫡长孙,楚筠令他们将楚哲带走,远离是非之地。

这些人马都是各领域的杰出人物,楚哲又自小聪慧勤敏,过目不忘,他们也因当年来不及救护楚家深感愧疚,因而对楚哲亲囊相授,待楚哲明事后又将楚家恩怨说给他听。这里地处深山,人迹罕至,在山外还布有阵法,即便偶有猎户也进不了这里。楚哲没有隐姓埋名,以示楚家的堂堂正正,但将此处以母姓命名为俞城,以感念母亲当年生育之恩。

其实以他的身手和医毒之术,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除去这几人很简单,但死是最容易解脱的,他不想让这几人那么痛快地死去。楚家上下几百口人,还有与楚家往来密切之人,这些痛苦必须让他们一点点地感受。让这些贪慕权势的人从高位上慢慢跌落,那种折磨不下于凌迟之痛。

十五岁时楚哲就开始四处游历,联系当年楚家留下的一些暗桩,为将来楚家沉冤昭雪做准备。毕竟庞徳身为大司马,负责全国军官的考核,门下将士众多,而李致身为新任太傅,门下文人遍布。如今想将他们拉下来,相当于是与大半个天下为敌。

进入都城后,楚哲秘密接触与大司马对立的大将军和朝中其他反对外戚的党派,也在朝堂和后宫安插了一些人,甚至夜入皇宫见了皇帝。皇帝这些年一直抑郁不得志,乍见与恩师相像的楚哲不禁痛哭流涕,哀恸不已。

后来经过多年谋划,一步步蚕食庞徳和李致的势力,最终将这两个罪魁祸首除掉,太后自缢,外戚庞家元气大伤,再难有所作为。楚哲虽然一心想为当年惨死的几百人报仇,但对一些无辜之人也不会赶尽杀绝。

本来到此事情已经解决,皇帝内忧外患都消除,当了二十五年的傀儡此时可以亲政了,只要下道圣旨说明当年之事,还楚家等家族的清白,楚哲也可以功成身退了。但事情并没有结束。

皇后赵氏本是庞家的表小姐,及笄时成为皇后,这也是庞家对皇帝的进一步掌控。但赵氏貌美聪慧,让缺乏安全感和自信的皇帝打从心底喜欢依赖她,即便她身为庞家人也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庞家被除,心里对楚哲最恨的除了庞家就是皇后。因赵家本是寒门,是当年庞家大小姐对赵家少爷一见钟情之后下嫁,才使赵家入了世家门槛,她能成为皇后也都是庞家的功劳和扶持。如今庞家倒了,若不是这么多年她不顾旁人劝说,假装真心地对待皇帝,那她此时早随太后去了。

得到了再失去,让她如何不恨楚哲。

第49章 大漠生存(36)

得知楚哲的打算后,皇后劝皇帝,认为无论当年真相如何,世人皆认为楚家之事是出自皇帝之手,如今再平反岂不是昭告天下说皇帝出尔反尔,是个朝令夕改没有主见的君主,不利于圣威。天下本就不稳定,不可以再添事端。只要写份为楚家平反的密旨交给楚哲即可,不必大告天下,而且为了防止被有心人利用,还得禁言此事。相信为了百姓疾苦、天下安稳,楚哲会深明大义,知道如何选择。

皇帝自楚筠去世后就没受过正统教育,反而特意被太后教养的怯懦无能、优柔寡断。听到备受信任的皇后句句为他着想,感动的同时也觉得此举甚妥,根本没有多做其他考量。而楚哲想要报复的人已经成功了,这几年他也清楚朝廷状况,疲倦不已,不想再在京中逗留,因而对皇帝的说法不置一辞,拿着楚家平反的诏书直接去了楚家衣冠冢处祭奠。

由于消息的封锁,那次朝堂动荡在党派纷争不断的背景下显得平淡无奇。朝廷中除了直接接触的几人,其他人对此也所知不多,更是随着新一轮党派之争的兴起逐渐被遗忘,新的局势又牵动了有心人的精力。

“难怪呢……”听完楚哲的事情后燕景行呢喃道。难怪那人拼尽全力相助,难怪很多痕迹都被抹去,难怪他找了很久都没有线索。

“那之后呢?楚哲又去了哪里?回俞城了吗?”楚滟湫问道。

“最后一次听到子睿的消息是他去了衣冠冢祭奠,之后的去向就不清楚了,那几年我也命人寻过,可惜什么都没找到,甚至俞城也消失了。”甄琰说。

“俞城已经不在了吗?”燕景行问。

“以子睿兄的行事风格,大概事情结束前就将俞城遣散了。至于那些追随者,应该有很多人是在扳倒庞氏时牺牲了,剩下的也都隐退了吧。”甄琰叹息道。“不过你为什么会对子睿这么感兴趣,你的年纪都可以做他儿子了。”

“实不相瞒,八年前我就奉家父之命找到‘俞城子睿’保护他,可惜出了点差错,一直没有找到相关的消息。”燕景行说。

“原来如此。”甄琰点点头,“既然知道这个称号还让你继续保护他,可见是深受贤弟信任之人。不知令尊名讳,说不定还是旧相识。”

“家父燕南远,不知先生可曾听过?”

“燕阁阁主?!”谢聃震惊地说道。

“谢前辈认识他?”燕景行问,当年江湖中知道燕阁的人不少,但知道燕阁阁主真面目的并不多,知道姓甚名谁的更少。

“见过两面。”谢聃说,“早年初出江湖,年轻气盛,曾败在燕阁主手下。”

“那您可有他近几年的消息?从八年前接到他的命令至今,有关他的任何音讯都断了。”燕景行紧张地问道。

谢聃听他这么说面露犹疑。

甄琰这十几年已经对谢聃很熟悉了,看到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既然你知道就说一下吧,无论好坏相信燕公子都想了解清楚。”

谢聃闻言看了燕景行等人急切地目光,终是说出他最后一次所见,“八年前我曾去株青城处理事情,在进城前见到过燕阁主,只是看阁主带着几人行色匆匆地朝郊外走去,并没有上去打扰。等我办完事返程时,在郊外陆续见到几具尸体,有燕阁人也有黑衣蒙面人。我向来敬佩强者,怕燕阁主有难,就沿着痕迹找去,结果刚好看到燕阁主身受重伤跌落悬崖。”

“什么?!”众人不约而同地大喊道。

“是我亲眼所见,当时燕阁主的手下尽数被灭,而那些黑衣人不仅数量多,身手还很好,一直徘徊在悬崖边,以我的实力并不是他们的敌手,只能等在一边。”谢聃羞愧地顿了下,然后接着说:

“后来过了几个时辰,他们发现崖下并无生命迹象,试了几次都没能下去,山又高大概跌下去也是尸骨无存,而且就算侥幸挂在树上,以他的伤势这么久了也活不下来,于是那些人都撤了。等我去崖边看时什么都没发现,后来也试了几次,但山高崖深,我孤身一人不敢犯险。后来我也试着想联系燕阁的人,却发现燕阁不知什么时候已在江湖上消失了。况且那些人来历不凡,我不敢有大动作惊动他们,以免给甄家带来祸患,这件事就这么被我压在了心底。”

燕景行听完后呆愣了很久,就算这些年心中有了些猜测,但也一直存着希望,可如今。

谢聃看着大家悲恸的样子,更是羞愧,“早些年我还想在江湖中闯出片天地,后来接触的多了,也厌倦了打打杀杀的日子。刚好甄先生救了我,我便顺势留在甄府,远离江湖纷争。那次一是我确实寡难敌众,二也是我怕张扬出去又将自己拖入麻烦。终是我无能了。”

燕景行看着他愧疚的样子赶紧说道:“谢前辈多虑了,此事本就不简单,即便前辈当时上前也不过是徒增一条无辜的生命。也是阴差阳错,早些年我已离开江南去了大漠,前辈就算想找也很难。但仍感谢前辈的这份心意,如若不是遇到前辈,也许我一辈子都不知道我爹的下落了。”

众人一阵唏嘘,楚滟湫听到悬崖时就想到无数版本的崖底奇遇,但凡遇到山崖一般都不会死翘翘,所以在众人悲伤时,她突然问:“谢前辈可还记得那处悬崖的具体地址?”

谢聃只以为她要地址是想去悼念一下,而他当时为了救人曾在那周围逗留观察了很久,这么多年来周围的一切还记得很清楚,于是就将具体的地址说了。

看着楚滟湫详细认真地将谢聃说的地址记下,甚至还画了个简单的草图,燕景行等人说不出的感动,刚刚他们只顾伤心,倒忘了这个细节。

“还是小滟湫心细,我让燕三去准备东西,大家一起去祭奠阁主。”尤闵也从哀伤中回过神来,受他爹影响,他对这个没见过的阁主很是崇拜。

“是该准备些东西,不过不是祭奠用的。”楚滟湫说着看向大家,“准备很多的绳索藤条,还有一些防虫蛇的药,还有金疮药和一些防身毒药。”

第50章 大漠生存(37)

看着众人露出疑惑不解的样子,楚滟湫说:“我们去崖底找人。”

“找人?”尤闵问,就算当时没死,可这么多年了……

“恩,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们现在要想的就是如何安全地下到崖底。”楚滟湫看着燕景行,“以你对你父亲的了解,他是那么容易就死的人吗?”

燕景行也不想相信,无论他是生是死,总归是要去崖底一趟的,他并不想学楚哲去建什么衣冠冢。

甄琰等人告辞后,大家商量了一下,出现了点分歧,楚滟湫说:“反正我爹娘的身世就摆在那,也不会因为我们找到的晚了就有所改变。为今之计是将人手都调回来,一起去株青城找燕伯父。”

“我将散落在各处的人先派去株青城,在元都的人手继续查你父母的事情。”燕景行说,各处人手加起来也有几十人,去崖底够了,她的身世还是要弄清楚的。

“元都的也都撤回来吧,”楚滟湫想了下说,“我爹娘的信息几乎没有,比你们八年前找人时还渺茫,也不差这一会。既然燕伯父襄助楚哲,恐京中还有人惦记当年之事。你的人在那不安全,倒不如集中人手先到找燕伯父再从长计议。”

燕景行想了会点点头,事情还是一件一件解决吧。命燕四去联络各地人,离株青城近的直接去,元都人手先撤回魏州。看着在和大家商量怎么下崖底的楚滟湫,只觉得心里暖暖的,无论崖下的是活人还是尸骨,他确实不想留下遗憾。

株青城属于中部地段,有花岗岩地貌,坚硬的岩体抬升后形成陡峻雄伟的山地,较软的岩体形成沟谷,节理交错处或沿断裂构造形成小型盆地,所以这一带山脉、丘陵、盆地交错分布,地形复杂。

快马行了几日后到达株青城,住进曹昆早几日前到达安排好的屋舍里。这几天陆续到了很多其他地方的属下,楚滟湫等到了时他们早已恭候在那。这些人都是燕阁旧员,听闻阁主下落后一个个拼命忍着悲痛,迫不及待地准备下崖。

休息整顿,一切准备妥当后,大家去了那处悬崖。株青城郊外有几处比较高的山脉,而这里的地势最高,悬崖也陡峭,几乎没有可攀附之物。

等好不容易下到崖底,时间已经过了大半天。悬崖下面地势比较平坦,长满了青草和野花,一眼望去除了远处的树林再无其他。几人先在崖底附近搜找,并没有发现人类的尸骨,又去了树林那。可能常年没有人类在此活动,树林很茂盛,草木横生,好在面积不大,将树林搜完后还是一无所获。

“天色开始暗了,看远处的云层怕是要下雨。”严术善观天气,那些云层只怕短时间内消散不了。

“大家先上去吧,如今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想来那人还活着。”燕景行看了下天空说道,他就说那人岂是轻易能死的。

楚滟湫看着明显放松下来的燕景行,不由好笑,知道他父亲可能还活着,称呼又变成“那人”了。不过他说的也对,崖下四周都没有尸体也没有人类白骨,动物的倒有不少,可见燕父当年并未丧生于此。所以说悬崖定律还是挺准的嘛。

刚回屋舍就下起瓢泼大雨,伴着电闪雷鸣,一阵忙活后大家各自回去休息了。

楚滟湫靠在榻上看着株青城的地方志,听着院中雨滴点落之声,倒有点江南的风韵。“一本地方志都看好几天了,还看呢?”燕景行进来将雨伞放好,抬眼看向窝在那好几天的人,不由无奈地说道。

“里面包括的内容可多了,”楚滟湫坐起身来打着招呼,从那日开始雨就没断过,先是暴雨,接着又阴天细雨,偶尔还夹杂几场大雨,已经好几天不见太阳了。说着扬了下手上的地方志,“我看地方志上有记载,咱们刚好赶上每年的雨季了,只怕前后能持续一个月。”

燕景行看着她那得意的神色,最终没和她说曹昆等早已查明雨季的具体事宜,左右不过一顿饭的时间,她却窝在榻上捧着书看了好几天了。“恩,严术说过几天可能会放晴,到时看看能不能再下去趟。”

“我翻了几遍书,结果都没有那处的详细图标,周围也没什么村落。等下次我们备好干粮,将范围扩大搜查。”这里还没有经过人口迁徙,地广人稀,山崖下更是人迹罕至了。

从昨天下午就没再下过雨,第二天一早就出了太阳,雨季可能也要过去了。一早收拾妥当后楚滟湫就和燕景行、魏朗等十几人去了悬崖那,尤闵上次去见帮不上什么忙,大清早就溜去药铺了。

快到悬崖时,燕景行等人突然全身戒备,楚滟湫也觉察出不对劲来。雨过天晴本该热闹起来,可无论是人还是动物,他们自上山后就没见过,连鸟鸣声都没有,太过安静了。

“魏朗你带四人先送楚姑娘离开。”燕景行刚说完,就见从旁边山林里出现几十名黑衣蒙面人,渐渐将他们围起来,此时再走已经晚了。这些人身手都不差,而且善于藏匿,他之前竟然没早发现。

“这些人不像普通杀手,大家待会小心,”燕景行小声地和旁边人说完,趁机将救援信号发出,看着为首之人问,“谁派你们来的?竟然摆这么大排场,倒是看得起燕某了。”对方人数太多,能拖延一时算一时。

“燕少主不必拖延时间,您留在宅中的人手会有人去收拾的。这么多年主子一直在找当年余孽,没曾想你们胆子倒大,竟然还搜到京都去了,还真是枉费燕南远给你铺的后路。”那人开口道,他本是依附庞家生存,前途光明,如今只能做皇后手中的刀,如何甘心。“一个活口都不留!”

楚滟湫一见这些人就知道问题出在哪了,“是皇后的人,等会有机会就逃,在汤州汇合,不要回魏州。”燕景行等人也明白了是他们在京中动作太大,撤离人手时被人顺藤摸瓜找到魏州,又一路跟随至此,想在这永除后患。

对方有备而来,一顿厮杀后他们这十几人早已精疲力尽。好在中原药草丰富,尤闵又时不时捣鼓些药出来,每人身上的毒药、伤药有很多。打一阵累了后就在迎风处扬撒药粉,双方一时僵持不下。

不知觉中他们已被逼至悬崖处,身上毒药都用的差不多了,但对方还有二三十人。将最后的毒药撒完,楚滟湫退到旁边,她的身手在这些人面前都不够瞧的,只能趁人不备的投点毒。看着倒在她毒药下的人,就算心中再怎么顾虑胆怯,此时已经没时间思考其他了,保命才是关键。好在这里山风大,又是吹向对方的,看着刺客又倒下四人,大家觉得轻松了些,再次投入战斗。

“小心!”

“滟湫!”

“老大!”

“主子!”

第51章 大漠生存(38)

一切发生得太快,魏朗只觉被人拉开摔在一旁,等他回头看时只见到左肩全是血的楚滟湫跌下悬崖,而老大为了拉住她也掉落下去。

魏朗感到整个人都恍惚起来,脑中不断闪过很多画面,想起临出发前在雪湖边小妹笑着说要保护他的话,他不敢相信刚刚那个受伤落崖的人是他的小妹,踉跄地走到悬崖边想下去确认清楚。

严术反手刺死一个刺客后,死死拽住要往下跳到魏朗,大声呵斥道:“清醒些吧,这条命是楚姑娘和老大的,想下去也得等把这些人都料理了!”

魏朗大恸,想到他们之前下崖时见到的景象,岩壁上根本没有任何攀附之物,只能一路跌落到崖底,那么高,小妹又受了伤……他必须得尽早下去,对,都是眼前这些人,是他们,他们都该死!

等魏朗和其他人红着眼将这些杀手灭掉后,众人不顾满身的疲惫和伤痛,分出一半人手去屋舍看看其他人的情况,剩下的则准备下到悬崖底部找人。

话说楚滟湫本来在旁边观战,顺便打量看看能不能下个黑手放个“冷箭”,谁知就看到对面有人居然也想学她,趁着魏朗被两人纠缠住,那人直接从一旁挥刀砍去,力道很大,那一刀下去不死也得残废。

大家此时自顾不暇,而以楚滟湫的力道根本挡不下那一刀,只能喊声“小心”直接挥鞭打向和魏朗纠缠的人之一,趁机将魏朗从两人的包围中拉出,甩向旁边,避开挥过来的刀。本来她算计地很好,既能救了魏朗避开三人的围杀,同时自己也可后退到安全地方,不用像那些狗血剧情般以命换命,谁知理想太过丰满。

这些人近身厮杀经验丰富,那人在魏朗躲开时直接将刀对准了楚滟湫,速度太快,她只能朝侧后方闪躲,偏离了之前定好的安全地带。这里本就地势起伏,又临着悬崖,在肩上挨了一刀后,楚滟湫直接被刀的力道带向身后的悬崖,失去意识前看到的是燕景行疾驰而来,顺手结果了背对他的三人,将手伸向她。她好像听到他喊“滟湫”,这还是他第一次叫自己的名字。

等楚滟湫醒来时天快亮了,肩上已经包扎好,旁边流水淙淙,燕景行抱着他靠在石头上睡着。不过显然没睡着,她刚一动燕景行就睁开眼睛,眼里一片清明,带着喜悦“醒啦?!感觉怎么样,还有哪不舒服?”

楚滟湫感觉好像除了左肩又疼又麻外其他还好,顿时大喜,“我就说跳下悬崖一般都没事吧,我们之前下来时也见过,又高又陡的,结果现在都没事。你呢,可有受伤?”

燕景行笑着摇摇头,“我除了刚开始被水拍晕呛了几口水,其他没事。”

楚滟湫听完彻底放心了,“没事就好,呛两口水也不……水?!”她这才看向面前的河流,明明之前下来时这里就是个小平原,哪来的河流,莫非?

“哈哈,真是天无绝人之路。连着下了二十多天的雨,这里又是几座山间的凹地,想来如此就形成了这条河流,等我清醒过来时已经顺着河流漂了很远,这才将你带到岸边。”好在他即便昏迷了也没有松开她。

“这么说这是条汛河了,每年只有雨季时雨水来势太猛雨量太多才会形成,汛期一过这条河也会渐渐消失。”楚滟湫想河水出现的原因,突然想到一种可能,“你说当年伯父是不是也遇到了汛河,才会深受重伤从悬崖上跌落到河里,然后顺着河水往下漂去,最后被人给救了?”

燕景行在醒来发现掉进河里时也想到了这种可能,不然怎么解释他一个身受重伤的人跌落悬崖,在人烟罕至之地生活下去,周围还没有一点迹象。“也许顺着这条河向下游走会找到吧。”

“那就赶紧走呀。”楚滟湫站起来说,宜早不宜迟。

“你肩膀上的刀伤不轻,我们身上的药都被水冲走冲散了,只在你身上找到个小瓶子,但里面的药量根本不够。”燕景行很心疼,只怕要留下疤了,“严术他们应该很快会找来,我们等他们来了再做打算。”

“哦那种小瓶子只剩一个了呀,我之前也是以备不时只需才放了好几个不占地方的药瓶,不过这些药都是尤闵的得意之作,量虽小但效果很好,”楚滟湫说,“也不知魏朗他们还有留在城里的人如何了,但愿都平安。不过我们本来就顺水漂了很远,他们下到崖底还要费些功夫,再找到这,估计两天时间就过去了,我们不能傻等在这呀,缺衣少粮还没药。”

“嗤——心里惦记的人倒不少”,想到她竟然胆大到敢去挡刀,现在又这么担心别人,燕景行哼哼地说道,后面她说什么也没听见去。

“什么?你刚刚说什么,声音太小了。”楚滟湫看他咬牙切齿地在说着什么,只以为是对那些刺客,“我们现在身上什么都没有,连着几天的雨下得草木都很潮湿,就是能钻木取火也没有木柴烧呀。所以直接顺着河流走吧,说不定能早点见到人烟,碰到燕伯父。”

燕景行也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担忧地看了下她的肩膀,然后起身在周围做了些标记,万一有人来找他们就可以顺着线索找追过来了。

两人走走停停沿着河流行了两三天,期间又下了场小雨,连半干的枯枝都找不出来了。饿了只能吃点生鱼片,看着旁边活蹦乱窜的各种野味无可奈何,偶尔碰到的野果也成了美味佳肴。

为了尽快摆脱原始人的生活,两人加快了脚步,有时燕景行也会背着她走一段路再休息,尽量减少她的体力消耗。等他们穿过眼前的山间缝隙,总算看到不远处升起的炊烟时,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这个村子很小,四周都是峭壁高山,房屋用木石搭建,屋门口直接用篱笆围出来当作院落。可能临近午时,家家都在升火做饭。炊烟袅袅,林屋散落,在周围高山流水的映衬下,倒像是世外高人的隐居之所。

“你们是谁?从何而来?”

第52章 大漠生存(39)

楚滟湫和燕景行打量远处村落时,突然从旁边传来一声苍老的问话,将两人吓得一激灵,竟然谁都没察觉到身边何时多出来一人。

来人头发胡须皆白,看不出具体年龄,穿着粗布衣裤,眼放精光地看着他们。

“老先生打扰了,在下姓燕,名景行,我们是跌落悬崖顺着河流走到这里的,几天来风餐露宿、食不果腹,看到村舍一时冒昧想去叨扰一番。”燕景行说。

老人听到他的介绍时眼睛眯了下,“你也姓燕?也是从叫株青城的悬崖掉下然后到了这里?倒是巧了。”

俩人听到这已经知道燕父当年确实来过这,只是不知道如今如何,既然活着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联系?

“不知老先生可是八年前见过另一位姓燕的人,实不相瞒,那位极有可能是是家父,这些年我们一直都在找他。”燕景行开口问道。

“恩,既是天意,你们且随我来吧。”老者听后叹息着说道。

两人不明白为什么老者会面露惋惜,只希望不是坏消息,紧跟在老人身后向山下的村落走去。

到了一间看着比较新的房屋前,老者在院外喊道:“小燕且出来,故人来寻。”

楚滟湫顾不上计较这个奇怪的称呼了,因为她已经看到一男子拄着拐杖从屋里走出来,直直地看着燕景行。他的眼睛和燕景行很像,即便人到中年仍看着清澈明亮,透着浓浓的惊诧和喜悦。俩人长相除了眼睛外再没有相似处,想来燕景行像他娘亲了,难怪燕父一见他就愣住了。

燕父嘴角动了几次,最终只说了句“你来啦。”

“嗯。”燕景行沉默地点点头。

这十几户人家都很亲近,听到燕父的儿子寻来时,纷纷将家里正做着的饭菜拿了一些来,知道他们多年不见有很多话要说,送完菜就各自回家了。总算吃了顿热饱饭,收拾之后大家坐在院中,听燕父说起才知道他这些年也是九死一生。

当年他身受重伤被打下悬崖,运气很好地跌落在汛河里,无奈伤得太重,只能顺着河水向下漂着。也不知在水上漂了几天,他一直强撑着不敢失去意识,直到耳边听到有人说话声,然后被人从河中捞起,这才陷入昏迷。

他昏昏沉沉睡了一个月才清醒过来,只是原就伤势很重,被河水泡了好几天使伤势更重,尤其两条腿,他跌下悬崖的很重要原因就是躲避想砍断他双腿的大刀,可惜只躲过一半的力道,能捡回这条命都是好运。

一直卧床休养了四年,其他的外伤内伤都好得差不多了,只除了两条腿无法行走。他也曾想过联系外面,可惜这里闭塞不通,要想出去只能飞上悬崖,别说他现在,即使是他武功全盛期也无法不借助外力上去。

从能下床起,他这几年一直在慢慢锻炼双腿,希望早点恢复如初。剩下的时间则教村中一些想练武的人武功,算是报答他们的救命之恩。

“怪不得刚刚那位老者听到您被我们找到时面露惋惜,是因为您一旦离开了就没人教村民武功了吧。只是他自己不就很厉害,为什么不亲自教呢?”楚滟湫听后对燕父由衷地敬佩,这么重的伤势,而且双腿相当于废了,这对曾经飞檐走壁天下任行的人来说,打击不是一点点,但他竟就这么坚持下来了,这份毅力这份心性,难怪当初燕阁发展那么快。

燕父看着楚滟湫露出满意的笑容,瞥了眼燕景行后,说:“那是村长,他的武功确实厉害,但有局限,他也是在练成后才知道的,一旦武功练到最高一重,可延年益寿,但不能再轻易动用内力,否则五次后即爆体而亡。所以他不会再将这套武功传给别人了。”

“天,竟然还有这种武功?”楚滟湫感叹道,“不过倒也可以理解,想必练成的人很少。而你付出心血努力了,神功练成后必然有得有失,能让人延年益寿就是最大的补偿,倘若再加上随意乱用武力,万一是心性奸诈之人岂不是天下大乱,而心性仁厚之人不会以强凌弱,相信即使只用招式不用内力也足够了,实在不行不还有五次机会嘛。这对任何人都很公平。”

“哈哈,说得好,凡事福祸相依,关键看你想怎么看了。”燕南远赞叹着。

“燕大哥,又有人找你来了。”正在大家说着时,从远处走来一身着青绿衣衫的女子,年约二十左右,生得不算美艳但自由一股清纯气质,看着燕父眼中带羞又不舍移开视线,在她身后跟着七八人,正是魏朗等人。

“小妹!”“老大!”“阁主!”

一时之间大家叫什么的都有,倒将那名女子忘在一边了。等楚滟湫安抚好自责悔恨不已的魏朗后,抬头看她正满眼喜爱、脸腮羞红地看着燕父,可燕父正忙着与多年未见的属下说话,对她的视线毫无所觉。

这,难道这八年来燕父与她有了感情?倒也不是说不行,毕竟燕母去了二十多年了,也从没传出燕父与其他女子纠缠不清的事,只是……

等大家都平静下来后,那名女子听说众人还未吃饭,忙找其他村民张罗去了。

“燕伯父,那位姑娘是?”其实燕南远说是四十多了,但看着仍是三十出头的青年侠客,有着很招女子喜欢的形象和气质。楚滟湫见燕景行看了那女子三次,忍不住问出来。

“她是村长的孙女,叫温雅。”燕父好笑地看着楚滟湫,“她和村长确实想让我成为温家女婿,不过我早已拒绝过了。我燕南远的妻子只有一人,放心了吧。”

我放什么心呀,没看您儿子才是真放心了吗,这父子俩倒有意思。楚滟湫只能装作不好意思地低头笑笑,岔开了话题。

等魏朗他们吃完村民送来的饭菜,略作休息后,大家才开始为离开这里做准备。经过这么多年的努力,燕父双腿的经络已经通了,只要再调理几年应该就能恢复,但如今还得借助拐杖。好在跟来的人不少,既然周围没有别的出路,大家决定原路返回,至少那处悬崖他们可以上去。

最终决定先在这里休养两天再走,毕竟大家身上都带着伤,这几天又是下崖又是找人,一直没有得到休息。燕父也趁这两天将他的武功招式和口诀整理出来,交给村长,这也是他能给这个村子最大的回馈了,其他的恕他无法兑现。

晚上吃完饭后,楚滟湫见大家都无聊地坐在院中,看着燕南远说道:“燕伯父,可以说说您当年和楚哲先生的渊源吗?”这也是大家都很好奇的事,他们怎么会扯在一起呢?

第53章 大漠生存(40)

燕南远自小痴迷于武学,而且练武天赋极高,年少开始闯荡江湖,建立燕阁,意气风发。但树大招风,他被人暗算身中剧毒,拼着受伤好不容易逃出来,还未来得及联系燕阁就晕过去了,醒来时毒解了伤口也包扎好了,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楚哲,觉得他是一个温文尔雅的游医。

后来再见时俩人都蒙面,误将对方当成敌人,两人也是不打不相识,他没料到这人看起来温文尔雅,武功竟然与他不相上下,而且他还比自己年少四岁。

开始只是追着楚哲问他师从何处,后来发现这人不光是练武奇才,琴棋书画、医毒谋略,只要是他学了的,随便哪一种拿出去都能得到第一的头衔。但天下间知道楚哲之人少之又少,让他纳罕不已。

后来接触地多了,慢慢知道了他的过去他的隐忍,而燕南远也逐渐开始接触朝廷,看到了种种令人堪忧的现状。他一直记得燕家家训,到他这一代才是第六代,还不能入朝为官。但看着朝中的贪腐黑暗,想着这些年游历各处见到的百姓疾苦,他开始帮助楚哲,既有救命之恩,也有知己之情,更是燕家忠于国家的祖训。他希望楚哲可以实现自己的理想,改变如今的乱局。

妻子亡故后他更是将所有的悲痛都投入到楚哲的事业中,那个知他懂他的人已经不在了,那就用俩人曾经畅想过的美好未来祭奠她吧。

后来牵扯太大,他与楚哲时时都会受到各种刺杀,虽然他对自己的身世来历一直保密,但以防万一,为了保全与所爱之人的孩子,不得不忍痛将他送去大漠,至少在那里这些人的势力还无法触及,他可以平安地长大自保。

终于庞徳、李致等人倒了,本以为事情彻底结束了,他也可以去大漠找儿子了,这些年为了确保他的安全,切断了与他的所有联系,也不知他如今如何了。谁想事情更糟,甚至从暗杀转为明杀,其中还有不少将士。

楚哲身体开始虚弱,还有一件事情未完成,燕南远与他定好见面的时间地点后掩护他先走,而他则吸引了大部分追杀之人。身边跟着的属下渐渐变少,而他不敢往大漠逃,怕给儿子引来杀身之祸。为了躲避追杀,他错过了与楚哲见面的时机。后来那几年一边逃一边查楚哲的踪迹。

可能是那些年四处逃跑让幕后之人失去耐性,最后燕南远和剩下的人在株青城被伪装成刺客的军队围剿,手下全部覆没,而他身受重伤跌落悬崖。

听完燕南远的讲述大家一片沉默,为那个丰神俊逸之人惋惜,也为燕父家国天下的情怀赞叹,“那后来呢?楚哲后来去了何处?”楚滟湫问。

“八年前是我最后一次查到他的去向,往大漠去了,也许他也是查到我当年将景儿送去大漠,以为我脱险后也能去那吧。后来在株青城见到王石,知道景儿在大漠安好,可惜来不及多说追兵已经到了,不得已让王石先走,将消息传回大漠,只要景儿找到子睿就能理解我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了。”燕南远看着不远处的燕景行,这些年他最亏欠的惟有他一人。

燕景行看着燕父望过来的眼神怔了片刻,终是没有躲开。

“大漠?!”楚滟湫总觉得忍不住对楚哲好奇,“那您知道楚哲有无妻室吗?”

“至少我认识他的那些年没有,他曾说过心愿未了不想拖累无辜女子。”

“那他身体有无残疾,在躲避暗杀时双腿没受过伤吗?”楚滟湫最后问道。

“他身体并没残疾,双腿也没受伤,”燕南远不理解她为什么要这么问,“不过他当年虽说平安降生,但带了胎毒,那毒很霸道,他师傅费了很多心血才勉强压制住。可惜那些年他一直劳心劳力,疲于奔波,也曾经被下毒暗害过,将体内的毒又引了出来,到后来身体逐渐虚弱下来,这也是我们将计划提前的原因之一,也是我这些年一直想找到他的原因。”

燕景行看楚滟湫没精打采的样子,很理解她的感受,可惜妻女和双腿这至关重要的两条对不上,其他那些外表才华等又太虚了,没法确认。“那他当年着急去做的那件事是什么?”

燕南远回忆着,“他要去接他的表妹和外甥女,那是楚家除他外仅剩的血脉了,还是他当年颇费了番功夫才救下来的。”

“表妹和外甥女?!”燕景行看楚滟湫闻言也紧张起来,接着问“那他表妹相貌如何,有何特点?他的外甥女今年多大?”

燕父看了他一眼,然后说:“我没见过子睿的表妹,那会时局已经紧张起来,她生产时我刚好在外处理事情,是子睿救了她和孩子,后来就将他们送到一个山村休养,具体在哪我也没时间去问。那孩子大概比你小八九岁吧,听说难产在腹中憋的时间太久,生下来就不会哭喊,可能有些问题。”

楚滟湫腾地站了起来,如此一来就说得通了,只是楚父不是不良于行吗?

“怎么了?从刚刚我就发现你们很奇怪。”燕南远看楚滟湫激动的样子问。

燕景行将楚滟湫的事情讲了一遍,燕南远听后心里已经确定这就是楚哲的外甥女了,“难怪湫儿这么好奇子睿的事,缘分这东西,真是……我只以为那个女娃不能言语甚至还有些其他问题,倒没有将你们联系起来。那位应该就是子睿了,大概是怕他去了你们娘俩无法生存,只能将毒逼到双腿上,延缓寿命。应该是到了大漠后才不良于行的,我之前收到的消息并无此事。”

楚滟湫听后也明白了,在中原时要带着一弱女子一稚儿躲避追杀谈何容易,只能强撑着到大漠,确认安全后才将毒逼到腿上,所以在大漠见过他的人只以为他本就不良于行,就是想查他的来历也无从下手。

“那,我的生父是谁?可是已经……”楚滟湫问,不然为什么一直是楚哲陪在楚母身边。

“他……应该还活着。”燕南远怜惜地看着她,只怕在她心中那人还不如已经死了的好。

听完燕南远的讲述,楚滟湫结合她所知道的和一些猜测,对原身的身世来历也了解清楚了。

第54章 大漠生存(41)

当年楚哲的姑姑第一胎怀得艰苦,才一个月就被折腾得憔悴很多,不得已去了乡下庄子养胎。才去不过半个月,就被她夫君身边的心腹连夜带走,她这才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但她如今身子虚弱,去了也无济于事,为了腹中孩子只能强忍着。

几天后听到朝廷判决,她无法用震惊来形容,那么多世家好几百口人就这么没了,她不相信,以她爹的手段不可能毫无招架之力。她强行令那名心腹回去打探消息,谁知那人再没回来。

她不知道那人是遭遇不测还是叛变,不敢多留,只能孤身南下远离此地。后来被一个行商救了,那人曾受过楚家恩惠,将她接回家对外宣称是他的妾室。后来生下一女后,她则因楚家和夫家被灭门而郁郁寡欢地去了。

那行商和他妻子都是忠厚正直之人,只以为这个婴孩是楚家唯一血脉了,又是个女娃,无法背负灭门之痛,所以一直瞒着她,只将她当成自己亲生女儿般娇养着,取名林如儿。

谁知命运太会捉弄人。

唐家是庞家姻亲,家世不高但手段了得,当年唐家在楚家被灭一事上没少出力,唐家也因此身价倍增。唐家二少爷唐岙风流倜傥,惯会甜言蜜语。因他不用继承家业,索性在外四处游荡,沾花惹草。

林如儿被她父母保护得不谙世事,单纯善良。唐岙游历至此时深深被她那种由内透出来的纯真美好吸引,对她也比以往任何女人都上心。唐岙本就长相俊秀,又深知如何讨女人欢心,林如儿怎会是他对手,很快就痴心交付,非他不嫁。

唐岙在外一直用化名,林家夫妇看他表现得谦谦君子,又是真心待如儿,关键是女儿非他不可。商户中的规矩并不多,俩人又是真心疼爱这个女儿,一直养到十八,如今也该嫁人了。看着女儿笑颜如花,他们也就同意了俩人婚事。整理出很多嫁妆又让管家陪行,嫁到了京中唐岙的一处宅院。

这里早被唐岙布置妥当,管家待了三天见小姐生活得幸福美满,便放心地回去复命了。

林如儿也只觉得自己幸福得像泡在蜜糖中,对这个处处体贴她的夫君愈发喜爱。就这么过了两年的幸福生活,她怀孕了,可随着喜悦而来的是她幸福的破碎。

看着眼前气势十足的贵夫人,听着她身边丫鬟嬷嬷的话语,林如儿只觉得她什么都听不懂也看不懂,又觉得这一切似乎都说得通。摇摇欲坠时她被人接住,看着那夫人听完夫君说的话后微笑地走了,林如儿陷入昏迷。

等她醒来唐岙就坐在床边看着她,依如往昔般的疼爱,她却只觉浑身冰冷。眼前这个满眼爱意看着她的人,是如何平静又冷酷地说出“她只是个外室,商人家的庶女,连唐家大门都进不去,你身为正室夫人何必来此自辱身份”,又是怎样残忍地将她骗在他编织的谎言中,看着她像个傻子般幸福地笑着。

林如儿是不谙世事,但她不笨,以前没多想只是因为她全身心地爱着这个人,相信他。如今才发现,即便他一直遮掩但漏洞仍然很多,怪自己太笨,只是从今往后不会了。

她如今已不想再见到唐山,是了,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夫君叫唐山,原来这两年来所有的一切,婚书、夫君都是假的。既如此那就当夫君唐山已死,她只想好好守着腹中孩子,过完下半生。

如果没有发生后来的事,林如儿此生也就呆在这个别院守着孩子生活了。可惜,大概连老天都看不过去她罔顾满门血案,无忧无虑幸福地过了那二十年。

早说过林如儿不笨,自从将心收回来后,她陆续发现很多问题,只是没有人可以给她解惑。直到遇见楚哲,冥冥中好像有种羁绊,让她将中毒的人救回。

楚哲这几年也在找当年姑姑的下落,被林如儿救后只觉得对眼前人有种熟悉感,命人查了她的身世,亲自前往林家确认后,才知道她正是自己的表妹。但看着她已显怀的身孕,楚哲不敢将实情相告,只能暗中保护她。

没想到林如儿很聪明,时间长了发现不对劲后,竟凭着蛛丝马迹查到了自己的身世。她竟然和灭门仇人成了亲,不,是自甘下贱地成了别人的外室,甚至还有了孽种,大惊大恸之下动了胎气。等楚哲收到消息赶到时,还没来得及施救,林如儿就强行让他带她离开,离唐岙越远越好。

楚哲怕惊动唐家人,只能命人将林如儿带到郊外,连番折腾耽误了不少时间,等好不容易将孩子生出来,结果孩子却浑身青紫,一声哭喊都发不出来,好在眼睛动了下,楚哲这才放下心来。

楚哲知道这里也不安全,以唐岙和唐家的能力,发现林如儿不见了肯定会找来。又做了一番安排,将林如儿和孩子藏在深山里的一个村落,留下一人照顾她们。在事情未结束前,楚哲怕被人跟踪也没再去过那里。

自从上次中毒后,虽将毒解了,但却引出胎毒来,纵使楚哲医术再高明也无法扭转,只能加快步伐。而时间紧迫可能会有所纰漏,燕南远不得不派人将儿子送离中原,没了后顾之忧。

等事情终于结束,楚哲刚从楚家衣冠冢出来就遇到刺杀。好不容易摆脱后与燕南远汇合,发现各自情况都一样。几次追杀之后才发现他们一时之仁留下的祸患,可惜这几年他们的人手折损不少,根本不是这些江湖人和军队联合的对手。

楚哲身体逐渐虚弱,只能先行去找林如儿,燕南远掩护他离开。谁知等楚哲去了山村后才发现,林如儿这几年对一切都不再关心在乎,对孩子更像是个陌生人般不闻不问。孩子三岁了却瘦瘦小小的,每天只是呆呆地看着远处,不说不笑。

这是楚家仅剩的血脉了,如今他体内的毒素已快控制不住,又有那些人的追杀,找到这里是迟早之事。不得已,楚哲只能先带俩人去与燕南远汇合的地方,结果等了很久也没人来,时间不等人,只好先行离开。

楚哲决定去大漠,那里面积辽阔,人口稀少,中原势力少有渗透,躲在大漠里即便找人也不一定能轻易找到,必须得在他死前将俩人安排妥当。一路走走停停,还要给俩人调理身体,直走了两年才到达大漠的崎连镇。为了能多照顾她们几年,楚哲只能将毒集中到双腿上,如此就算有人怀疑他也不会将他与中原楚哲联系起来。

在镇上楚哲偶然救了三年前在中原结识的喀岫,问明情况后,再加上还得继续给喀岫治疗,于是楚哲带着俩人随喀岫去了喀村落脚。

第55章 大漠生存(42)

弄清楚原身的身世,楚滟湫长舒了口气。如此,她对原身不会再有愧疚,可以过自己的生活了。

“那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呢?”楚滟湫问,反正她对这里也不了解,听大家安排就好。燕景行也转头看向燕南远。

“如今子睿和追随我们的人已经不在了,我这些年也落得如此下场,这都是我们当初太过妇人之仁了。有些错误既然犯了,那必须得改过来,让天下人也都清楚当年的是非功过。否则等我们这些知情人也去了后,还有谁会记得他们。”燕南远疲惫地说道,“去京都吧,此外,有一笔账也该算了。”

无论温雅如何梨花带雨地挽留燕南远甚至想跟着一起出山,最终不过是痴心错付。爱情会来得很快,但相爱却需要比爱情更多的缘和份来支撑。

楚滟湫和燕景行一行花费了几天才回到悬崖上,循着当初去株青城找尤闵等人留下的记号,大家一路快行到了汤州。刚进城里,很快便被谢聃带人找到,然后将他们带到了一处宅院,在那见到甄琰和尤闵等人。

原来当初在株青城时,是谢聃带人赶去救了尤闵等人,后来又遇到从悬崖那回去的燕六一行,知道燕景行和楚滟湫落崖。等大家赶去悬崖时,魏朗他们已经下崖了。谢聃当年就是在此留下了愧疚多年的遗憾,如今燕六等都受了重伤,他只身沿着魏朗他们留下的绳索下去,发现汛河和他们留下的记号,确认燕景行等应性命无碍,这才返回崖上。

大家商量后决定先回汤州,众人都受了伤,这里也不安全,而且当时遇到刺杀时曾说过去汤州汇合,于是留下记号随着甄琰走了。

尤闵挨个为大家把脉开药确认都无碍后,就一直追在燕南远身后,决不离开三尺范围。大家对此乐见其成,给主子治病的同时还将他们从“魔药”中脱离出来,也从不骚扰他们,这么好的大夫哪里找去。

等大家休养得差不多了,辞别甄琰和谢聃后,众人出发向元都赶去。

到了元都后,楚滟湫也顾不上欣赏一国都城的繁荣锦绣了。十多年前燕南远和楚哲用的是迂回战略,费了很多时间和人力物力,结果只得到了一张没有用处的密旨,反而将他们陷入险境。时隔这么久,早已物是人非,燕南远这次想用最粗暴的手段,简单又有效。

这次大家来这的目的很简单,一是找到皇帝让他下旨昭告天下,为当年受诬陷蒙冤的楚家等人平反,而不仅仅是下道密旨了事;二是找皇后报这些年的追杀之仇,大部分追随他们的人都是死在皇后手中。无论哪种都需要去宫中解决,这事楚滟湫帮不上忙,只能坐等在那祈求他们的平安。

等了两天,楚滟湫才得到消息,多年不再上朝的皇帝今日早朝连颁数道指令,有平反楚家和其他家族冤案的,还有追封楚家众人的,再有一道圣旨是追谥昨夜暴毙的皇后。楚滟湫知道他们成功了,至于如何做到的,她不想费那个心思去猜。

京中的消息总是传得很快,走在繁华的街道上,看着这些生活在天子脚下的人们仍然照常生活着,不会因某人被冤而痛苦,也不会因他们昭雪而欣喜,甚至都没有太多的闲心去探讨真相究竟如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轨迹,管他人如何,只要别打扰到他们的生活就行。

楚滟湫突然觉得很没意思,本来在大漠时很向往中原的生活,如今才发现,这里即便生活环境再舒适又如何,心里不畅快了,美好的环境也不再有魅力。

正当她打算回去等燕景行时,看到前方一人直直地盯着她看。那人长身玉立,长相俊秀,浑身透着一种洒脱风流之气,即便人到中年也能引来街上很多人的目光。此时看着她的眼里满是震惊、怀念和愧疚。

楚滟湫看到他的长相时就知道这是谁了,难怪布叶说她长得既不像楚父也不像楚母,因为她长得很像她的生父唐岙。

这一刻她突然很心疼林如儿,也许在知道真相时她就死了,不再为自己而活。她甜蜜的爱情是唐岙编织而成的幻境,对她而言里面只剩欺瞒和背叛;她本想依靠到老的孩子流着敌人的血脉,长着和她爹相似的面孔;身为外室她无颜去见将她宠爱养大的林父母,而将她从绝望中拉出来的表哥命不久矣。

这种种的一切和她前半生二十年的甜蜜幸福形成鲜明对比,时时刻刻折磨着她。但她无法去恨谁怨谁,她知道楚哲的辛苦和挣扎,也不忍留下他一人在世上独撑,只能日复一日地活着,自责忏悔或者心静无波。直到楚哲去世她也解脱了,因为这世上再没人值得她为对方而活。

唐岙见到对面那个五官与他相似,眼睛却像极了那人的女孩,踉跄地走过去,站在她面前看着她的眼睛,“你,你,你娘亲是谁?”

楚滟湫看着他忐忑又期盼的神情,终是什么都没说转身往回走去。

唐岙见她要走,赶紧上前一步抓住她胳膊,他找了这么多年,怎么可以放她离开,“如儿现在身在何处?她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如今可好?”

“娘亲早就过世了,”楚滟湫看向他,“唐家如今虽大不如前,但留下的财富也够你们衣食无忧了,早日离开京都吧。”皇后倒了,曾经依附她的人将受到冲击,新一轮的洗牌又将开始,唐家也在其中,算是报答他对原身的生育之恩了。

楚滟湫说完就挣脱他转身走了,留下唐岙一人站在那神伤呢喃。

也许唐岙是真的爱林如儿,否则大可将她接回府中做个妾侍,也不用费心编织那么美好的谎言让她幸福快乐,更不会这么多年对她念念不忘,连她这个亲生女儿站在他面前都不在乎,句句问的都是林如儿。但他俩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无论是从家族还是俩人的性格,成陌路是最终归宿。

争权夺势下牺牲的大都是拥有真性情的人。

第56章 大漠生存(完)

“想什么呢?我们回来这么久了都没发现。”燕景行进来看到楚滟湫在那发呆,走到她旁边坐下问道。

“没什么。”楚滟湫摇摇头,笑着看向他,“这么高兴,事情解决得挺快啊。”

“恩,确实出乎意料,也许皇帝心里对这些事情都很清楚,只是缺了个推动他的人,如今也不知道是谁借了谁的手做事。”燕景行感叹地说着,原以为这次入宫会很危险,他们也都做了最坏的打算,谁曾想竟比他们预料的简单得多,连皇后都不用他们亲自出手。可见这些年她一家独大,早忘了这天下终归不姓赵。

“那是别人的事,无论如何我们的目的达到了就行。”楚滟湫笑笑,很多是是非非哪是能轻易分得清楚的。

此后京中果然又陷入混乱中。皇帝本就优柔寡断,早期的抑郁不得、担惊受怕让他身体亏损厉害。年纪渐长后病体缠身,在皇后的劝导下开始追求炼丹之术,已经很多年不上朝了,大多朝政之事都是皇后决断。如今皇后已去,原本投靠她的势力开始寻找新东家,朝堂党派又重新划分。

皇帝自从那日早朝后就病倒了,因中宫多年无子,太子之位也一直空悬,近日有关储君人选的争论此起彼伏,甚至很多原本中立的人也开始动摇。宫内有子的妃嫔四处活动,宫外沾点关系的官员幻想成为下一任国戚,结党营私,朝堂内外一片混乱。

面对如此情形,燕南远失望地叹息道:“如今还不如四十年前呢,这么多年来也有很多人努力过想改变现状。但朝堂关系错综复杂,利益纠葛拉扯不清,牵一发而动全身,有一人努力就会有十人拆台,几次下来反而大不如前。”

楚滟湫当然明白这些历史问题,除非有杀伐果断之人大刀阔斧地改革,但这种可能性太少,对于从上到下、从内到外都病入骨髓的王朝来说,一旦改革也意味着离灭亡不远了。再有一种方法就是等着垂朽的它被新起之势取代,建立一个新的天下。

无论它是继续苟延残喘还是破而后立,都与楚滟湫无关,她也不会对此和任何人置喙。自知之明总是有点的。

“那些都与我们无关了,既然这里的事情都解决了,我们是不是也该离开啦,估计京中很快会有大乱了。”楚滟湫说,毕竟皇帝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太子人选还未定,一旦皇帝驾崩,势必会有动荡。

“恩,这几天就收拾东西然后离开。”燕景行说着,转头看向一边靠在榻上的人,他的双腿这几年都得拄拐杖,身边也离不了人。

楚滟湫见燕景行看向燕父,知道他是想问燕南远的打算又不好开口,于是问道:“离开这里后燕伯父想去哪里?”

燕南远看着等他回话的两个小辈,哈哈笑着,“当然是回江南燕家了。”然后在他俩失望的小眼神下又说,“燕家先祖的牌位都在老宅放着呢,还有我妻子的。只怕这一走此生都不再回来了,当然得回去带着他们一起走了。”

“你要和我回大漠?!”燕景行本以为他会回江南,毕竟他也不年轻了,大漠的气候和环境很少有外人能适应的。

“怎么,臭小子看我两腿不便就想不管老子啦?!告诉你没可能,就算背你也得将你老爹背去黄沙堡。”燕南远笑骂地说着。

燕景行赶紧站起来说了句“我让大家收拾行李动身去江南”就跑出去了。

楚滟湫理解燕景行泛红的眼角,曾经叱咤江湖的人物如今连行动都不能自已,而这个人还是在背后默默关心他保护他的亲爹。“估计就算您不想去大漠,他也会将您带去的,大不了像当年被送去大漠时那样将您带去。”

燕南远收起脸上的笑容,缓缓地说道:“我知道他的性子不适合中原,再说往后这里也不会平静,倒不如待在大漠安全。我这一生不愧对任何人,唯独景儿,他自小就没有亲娘,我又忙着自己的事业,很少陪他。我知道他渴望靠近我,可我不敢,我怕一旦亲近了我就会贪享父子天伦,又怕看到他可怜的小样子,所以很少回燕家。后来又将年幼的他送去大漠,明明该是花样的年纪却只能面对漫天沙土。那是我心爱之人生的孩子,我又怎会不心疼不想念呢。”

“父子天性,他对您也是敬爱挂怀的。”之前燕景行对他父亲该是很矛盾的,想亲近他又怨他不关心自己,只能装作自己对他也不在乎,甚至连声“爹”都不喊。如今是想对他好又不知该如何表达了。

“你这女娃,”燕南远好笑地指了下楚滟湫,他的儿子自己还是很了解的,不过能有个处处为那小子着想的人倒是不错,“听说你很喜欢水,喜欢那种烟雨江南的景色。大漠可是完全相反的极端啊,听尤家小子说的,还以为你这次来中原就不会回大漠了呢,怎么想着回去了?”别说怕朝堂动荡受牵连,她的胆子和能耐可用不着担心这些事。

“我确实喜欢山水,可我更喜欢心情舒畅,能够自由自在的地方,”楚滟湫想起那个眉眼坦荡真诚的人,笑了笑,“曾经有人对我说了三次‘我陪你去’,好像无论我想做什么想去哪里,他都会坚定地站在我身边,一直陪伴。既然无论刀山火海的都有人陪着,如今只是去大漠而已,那里也有山有水,我干嘛不回去。”

“哈哈,好,说得好,这一生能够有一个人一直陪着,相知相守,这才是最幸福的事啊。”燕南远高兴地说着,他的那个人虽然不在身边,但一直在心里陪着他。如今儿子可比他有福气的多啊。瞥了一眼门外,燕南远只能在心里怪自己没好好教养儿子,竟然这么胆小,最后还得靠老爹亲自出马,毫无他当年的风范。

两天后大家启程去了江南燕家老宅,到墓地祭拜后,将燕家祖先牌位和燕母的灵位带上,一行人向着大漠行进。

再次站在通域关,楚滟湫打量着漫天黄沙,土房土墙,驼铃声响,还有周围异域穿着打扮,有一种很亲切回到家的感觉,好像终于找到了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归宿般安心满足。

这趟中原之行虽然危险,但却知道了她的身世来历,解了燕景行多年疑惑,还将燕父接回来一起生活。无论是尤闵、魏朗、严术、燕阁众人等,大家都平安归来,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消息呢?

看向旁边的燕景行,心里溢出满满的温馨和满足。似有所感,燕景行也转过头来,含笑看着她。

大漠番外一(秋儿)

她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从记事起身边就只有两人,一个是年纪大的嬷嬷,不过她很严肃,几乎都不开口说话,每天会拿些汤汤水水来让她喝,味道又苦又涩;一个是很美的女人,在她眼里自己仿佛只是一团空气,从来也得不到一个正眼。

没人与她说话,她也就不和别人说话,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听着鸡叫鸟鸣,看着一重又一重的山林,有时会打量一下那些偷偷在院外往里面看的男人。不过她不喜欢那些让人反感的眼神,每到这时候那个嬷嬷就会出去,也不知做了什么,那些坚决不走的人最后都会飞出去,再不敢过来。

直到那一日,见到了一个比她见过的所有人都好看的人,他会对自己笑,会和自己说话,会抱着她告诉她眼前的东西叫什么,会喊她“秋儿”。虽然不知道这个字怎么写,但自己喜欢秋天,觉得他那么美好的人也会喜欢的,所以她从此后就叫“秋儿”。

很多东西秋儿听一遍就能记住,但她仍不打算开口,因为她发现,只要自己面无表情地不言语,他就会将她抱在怀里一遍又一遍地轻声说着讲着,这种被细心呵护疼爱的感觉让人沉沦。

从他的口中她知道了一切,虽然不懂,但能记住。

后来嬷嬷被他派去了别的地方,而他们三人则一路往北去了大漠,那里荒凉又干燥,和之前住的地方截然不同。不过对她而言在哪里都无所谓,只要和他在一起就行。相反,这里反而比从前住过的地方更好,因为自从能看到黄沙开始,他就让自己喊他“爹爹”,这个称呼秋儿很喜欢,有一种暖暖的亲切的感觉,就像拥有了全世界。

可秋儿高兴的同时又很担心,因为爹爹从来这儿后就再也没站起来过,有时候看着她和她那所谓的娘亲会露出复杂痛苦的神情。她不懂,但每次看到这个表情心都会很疼。她知道爹爹的身体不好,可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

这个村子是爹爹选择安家落户的地方,从他握着她的手说“从今往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时,秋儿便将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家”,她也有自己的家了。

秋儿无法帮爹爹的忙,只能尽量减少他的烦忧,让他少操心。疑惑的是村里的小孩为什么总会嘲笑她,自己只是不爱说话而已,并不碍着别人啊。不过面对那些流着鼻涕浑身灰土土的小娃们的挑衅,秋儿倒不在意,随他们去吧。只是后来,他们不再局限于口头上的威风,开始动手朝她扔土块石子,推搡绊摔,不见血就不罢手。

这么多年来她从未被人打过,即便是遇到爹爹前都没有。刚开始被扔石子时她很疼也很纳闷,但没等她说什么那些小孩就跑了,这事也便不了了之。再后来他们又打时,秋儿因为疼反抗了一下,结果更多的石子土块扔过来,甚至脸上脖子上都有,落下红肿血痕。

等回到家时爹爹看到了,他的眼中有心疼有愧疚和自责,他细细地将伤口清洗干净,又拿出药膏来一一抹上,动作很轻很缓。其实被打的地方又疼又麻,还有点被火烧的感觉,但看着爹爹的眼睛秋儿不敢叫疼更不敢哭,她怕爹爹会露出更痛苦的神情,那样的话自己倒宁愿再被多扔几块石子。

后来她发现每次被欺负时只要不哭不闹也不躲,那些小孩觉得“木头人”无趣后就会走了,她只要趁着爹爹发现前把自己清理干净就行。药膏的位置和味道她记得,有受伤重的地方她会偷偷擦点药,以免好得太慢被爹爹发现。

习惯了倒不觉得有多疼。

整个村里除了爹爹也就还有一个叫布叶的人让秋儿觉得顺眼。那次看他一个人蜷缩着坐在那儿,眼里有一种想将人毁灭的戾气,脸上却流着泪,让她觉得这个人很矛盾也很聪明。他在拼劲全力地克制自己,就像她一样,每次看到爹爹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她们时,她都会拼命克制自己,假装没看到更看不懂那里面包含的意义。

等她意识到时才发现自己竟然在帮他擦泪,看着他因惊讶而直愣愣地注视着自己,只能若无其事地装作是在拍他脸。对于大家嘲笑她痴呆的事情自己心知肚明,也乐于如此,就是不知其他痴傻儿的行为举止如何,机械地拍别人脸会被认为是傻儿的动作吧。

来大漠已经几年了,爹爹的身体越来越虚弱,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少,秋儿整日惶恐不安,不敢想象有一天爹爹离开了,她该如何。世界很大也有很多人,但她只有爹爹一人。

看着在躺椅上又昏睡过去的爹爹,秋儿第一次哭了。她真的很自私,为了贪恋这一点点温暖,却让爹爹这么多年来一个人承受着所有的苦痛,苦苦地挣扎在死亡边缘。刚到大漠时她其实已经察觉到爹爹可能命不久矣,他每次看着她们都像是在担忧他去了之后俩人无法生存,为自己不能给她们遮风挡雨而内疚焦急。她也知道那个村长不简单,爹爹在这并不是良策,爹爹更清楚,却每次在她们面前将所有的烦恼都藏在笑容下,将所有的麻烦都挡在家门外。

他现在受着病毒折磨还不够,还要为她们以后的生计忧思打算,明明她早在几年前就可以替爹爹分担了,是自己的私心让爹爹更憔悴了。

突然觉得头上有双温暖的手在轻轻抚摸着,秋儿抬头望去,便看到了爹爹一成不变的温暖笑容,更是泪如雨下,“爹爹”。

爹爹突然坐直身子愣愣地看着她,秋儿点点头,爹爹大笑着将她抱在膝上,喊着“秋儿,秋儿”,别的却没再说,但俩人都懂。看着他高兴的样子她也笑了,笑得很开心。

从那之后爹爹一有时间就会给讲很多很多的事情,告诉她如何在大漠生存,如何与人相处,如何保命救命,如何杀人伤人,像是要把他这几十年所有一切保命活命的东西一股脑地讲完灌输给她。而秋儿也认真地记努力地学,只因爹爹的心情明显轻快了很多,她记得越多,爹爹越高兴。

后来爹爹清醒的时间更少了,那个“娘亲”也越来越沉默。秋儿对那人的印象不好不坏,就如她待自己那般,不过是住在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罢了。只是爹爹交代过,必须要善待她,要照顾她,不能让她不高兴。虽然对此不置可否,但爹爹的话自己总归要听的。

后来爹爹还是去了,看着他含笑闭上的眼睛,秋儿没有哭,反而很高兴,因为自己可以让爹爹安心地走了,不用死后还要因担忧她们而不得安息。这也是自己能为爹爹做的唯一一件事了。

葬礼是村民办的,看着村长明明因爹爹去世而高兴却偏偏得装出悲伤的样子来,她只觉得可笑,不看也罢。

爹爹去后“娘亲”也没了活的意志,她早知道那人是在为爹爹的活而活,如行尸走肉般没有了情感,如今爹爹去世,那人唯一活着的理由也便消失了。但秋儿答应过爹爹要善待她照顾她,又怎能言而无信呢?

可惜没有人能永远拦住想死的人,爹爹去后不到一年,那人也去了。看着空荡荡的房屋,从此就剩自己一个人了,如此也好。她曾答应爹爹不能让那人不高兴,既然已经被自己强留了大半年,如今走了也罢,既能解脱更能去陪爹爹了。

大漠番外二(秋儿)

刚开始村里还会有人过来送些东西以作“救济”,渐渐地再也没人来了。其实他们送不送都无所谓,反正自己吃得不多,爹爹留下来的食物足够她生活好几年了,到时候自己也有了足够在沙漠立足的本领,横竖不会饿着。

可惜没等到那个时候,秋儿就被村民赶出了喀村,她知道是村长在背后搞的鬼,不过她不会说的,就让他将事情憋在心里,提心吊胆地过完下半生,永远活在自我折磨中吧。

又一块石头砸在肩膀上,抬头看去是布叶,当年那个小男孩如今已长成少年。看他冲自己抬了下头,然后眯着眼睛转向另一边,秋儿理解了布叶的意思。

这几年她走在村里时还是会被欺负,虽然以她的本领足以将这一众屁孩子们收拾得畏惧自己,但她从未反抗过。随着那些孩子长大,整人的手段和力道也长了,偶尔做的太过时布叶总会不着痕迹地阻挡下来,这些年倒也相安无事。

布叶很聪明,很多事情他都知道却从不会与人说,因自己从不开口说话,倒有幸成了布叶唯一的听众,所以村里的事情她也很清楚,包括布叶的父亲是谁所害俩人都知道,但没有证据,也没有报仇的能力,所以除了等待就是忍耐。布叶会跟她说很多事情,说得最多的是从村外绿洲路过的商队。他很想出去见见外面的世界,但家里仅剩的娘亲却不愿意离开父亲生长的村子,库叶只好陪着娘亲留在这个痛苦的地方漫无天日地等待着,等到自己有足够的实力,或者,有足够实力的人出现。

听布叶说的多了,秋儿也便知道该怎么从村子到绿洲,知道每季在什么时候会有商队路过。刚刚看布叶示意的方向是绿洲,她这才想起今天刚好是商队路过的日子。

等秋儿循着布叶口述过的路线到达绿洲时,刚好看到商队要离开,她赶紧跑上去求救。领头的商人是个中原富商,还是个大善人,人到中年无儿无女,对女孩儿尤其的慈爱,不得不说自己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

从此秋儿跟着这个叫甄琰的商人生活,她被他认作女儿,接回了甄府,成为甄府唯一的小主子。

离开喀村后秋儿便开口说话,因为这世上再也不会有像爹爹那般即便自己是呆傻的也能疼她入骨的人了,所以她必须开口与人沟通,这也是爹爹教她的。甄琰确实是真心待她疼她,虽然他的文采武略比不上爹爹,但他的真诚也让自己再次体会到了温暖,她很珍惜如今的新家,也很享受被家人宠溺的感觉。

甄家的生意很大,有时候秋儿也会随义父四处看看,还曾经去过京都,那个楚家兴盛衰落之地。京中的确繁华,但朝中的乱状只让人啼笑皆非,人人都为了自己的名誉利益相争,却口口声声喊着仁义至善、天下百姓、忠君爱国。倘若真有这么高尚的话,那又怎会出现上下皆乱、内外皆烂的现状呢?

她还曾在酒楼看到一个和自己有着相似五官的人,手里搂着与“娘亲”很像的女人,明明在调笑喝酒,却笑得比哭还痛苦。这算什么,找的替身吗?

刚来京里时秋儿有暗自打探过他的消息,当年爹说的事情她都记得,只是想看看生她的人究竟过着怎样的生活而已,并不是想与他叙父女之情,因为她此生只会有一个爹爹一个义父。听说自他的原配妻子十多年前“暴毙”而亡后,至今再未续娶,这些年找的女人都有很多相似之处,只是没有人能长久地留在他身边。不过这些都与秋儿无关,她直至离开前都未曾在他眼前露过面。

可惜这种生活也没有持续太久,甄琰在一次去大漠走商时遇到意外,被狼群啃噬得连尸骨都不全。望着白布下残缺的尸体,看着身边哭天喊地眼里却尽露贪婪的“亲戚”,秋儿第一次感到愤怒。她只是想有个家,想被人关心爱护而已,怎么就这么难!凭什么说就毁掉别人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

早在进甄府时秋儿就当众声明过,将来自己不会继承甄府的一分一毫。这些人当着义父的面对她和蔼可亲,视如己出,如今总算露出真面目了,连葬礼都不允她参加,直接将她赶出了府中,甚至对外说她是天煞孤星,是她将家主克死,害得甄琰死无全尸。

又是“天煞孤星”,之前被赶出喀村时大家就这么说她,如今被从甄府赶出来时又听到了。大概,自己还真是个煞星吧,否则为什么她与谁亲近谁就会倒霉?不过大家都这么说了,如果她不做点什么的话,还真对不起他们给的封号。

爹爹临终前将他的毕生所学都传授给她,身为爹爹的女儿又怎能坠了他医毒无双的名声呢?

自己不会去追究为什么跑了多年大漠的人会突然遭到狼群的围堵,甚至在身边高手如云的情况下竟全无招架之力,毕竟那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既然大家对义父的离开这么悲痛,那就都去陪他吧。

做好一切后,秋儿在甄府外遇到匆匆赶回的谢叔,将他拦下带到别处,趁其不备撒了一把迷药,在他临昏睡时说道:“如今甄府正是热闹的时候,谢叔去了只会坏事。”

她一点儿也不担心甄家之后会如何,义父早在她宣布不继承甄府时就决定将所有家产都捐出去,并让当地三个颇有声望和地位的人为他见证,三人互相监督制约,待甄琰百年后便立刻实施,可笑那些人还为了本就不属于他们的财产殚精竭虑地内斗外斗不停,却不知义父的存在才意味着他们荣华的延续。想来如今义父的丧礼已结束,甄府的财产也都被捐出去了,至于那些人嘛,她下的只是慢/性/毒药,即便比不上义父被生撕活咬的痛苦和绝望,但也足以让他们在美梦破灭的绝望中尝遍肝肠寸断的滋味,让他们眼见一切算计都成空地含恨而终。

谢叔醒来后知道了事情原委,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就朝城外走了。看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浓郁的草木中,秋儿无所谓地笑了笑,直笑得眼泪止都止不住,是啊,别人如何想她又与她何干,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怎么能仗着义父在时的情谊而对谢叔怀有期望啊,哪里还会有第二个义父?

也许上天早就注定了自己孤独的一生,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分毫。

一个人也不知道该去哪,走走停停,便向着南方去了。她记得爹爹曾说过那位燕阁阁主是江南人,当年是他引开追杀,爹爹才能去找她们,将她们带走去到大漠。在大漠的那些年爹爹还总是提起他,盼着有一日他能找去大漠,临终前两人能有再聚首的机会。

到江南后,多番查探打听到燕家所在,等到秋儿赶去后却只见到守门的老人和冷清寂静的燕宅,他说家主早已有十多年没有回来过了。

看来那人可能也遭遇不测了吧,可惜无法替爹爹找到他了。

漫无目的地游走在各地,猜测着这里会不会是爹爹当年来过的地方。就这么走着看着,一个女子孤身上路总会遇到很多麻烦,这么多年仗着爹爹教给她的,倒没遇过什么太大的危险。只是这么日复一日地游荡,面对那些看着自己的丑恶嘴脸,秋儿觉得累了,比走在没有尽头的沙漠里还要累。

又一次被人围住,是一群在山中打家劫舍的土匪。她突然不想再继续反抗,也许这种没有目标、没有目的地、没有希望也没有尽头的日子早该结束了,她都不明白这么多年来自己一个人在挣扎什么,为什么而活,不由理解了“娘亲”那些年的痛苦。

不过要结束也该由自己结束,这些人还不配。秋儿将头上的簪子取下,这是义父送给她的及笄礼,也是他留给自己的唯一一件遗物了。最后打量一眼,秋儿将簪子狠狠地插入了自己的心口,她知道如何杀人,更知道如何自杀。

意识开始慢慢模糊,耳边突然响起阵阵马蹄声,不断地从远处向这边靠拢,然后她听见刀剑厮杀声,而她则被一个满脸胡子的人揽在怀中,他的眼睛又黑又亮,此时正紧张地看着她,她能在里面看到自己,只有自己一人。

弥留之际,听到他问她是否认识俞城子睿,是不是曾去过江南燕家,看到她点头之后,他的眼中流露出浓浓的心疼、懊悔和遗憾。

想来他就是爹爹要找的燕家人吧。

只是他后悔什么呢,遗憾的人该是她呀,原来除了爹爹和义父之外,还有人会心疼她在乎她啊,而且此时他的眼里只有她,他的一切情绪也只是因为她,这种感觉真好。可惜,她对自己的手法很有自信,即便是爹爹在这都无法将她从死神手中拉回来了。

闭上眼时秋儿想着,早知如此,自己该下手慢一点呀,那样的话,或许会开始一段不一样的人生吧。

这一生,留下了太多的遗憾,终究是可惜了……

第57章 通房丫鬟的逆袭(1)

楚滟湫在晃晃悠悠中睁开眼,眼前一片大红,还有珠宝串成的流苏晃动着。听着外面敲锣打鼓唢呐声声,她有点发懵。就在她刚刚和燕景行相视而笑准备迎接美好生活时,又一次悲催地换了场地,这到底是要想闹哪样啊?

看这情形,她现在应该是在花轿里,成为这次迎亲的新娘了。这双手白皙纤长,柔若无骨,指甲涂染凤仙,淡雅的红更衬得这双手如玉似雪,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闺秀。身上嫁衣娇艳似火,广袖用金丝银线绣着鸳鸯石榴图,裙上绣出白子百福花样,边缘嵌着三色珠石,奢华中带着雅致。看来原身非富即贵呀。

到此时楚滟湫不得不承认,结合之前两世的情况,她可能要穿到不同的世界体会不同的人生了,或者说,是去弥补遗憾。也就是说第一次在自己的世界里重生,是去弥补自己前世留下的遗憾,生活美满了她的任务就结束了。而她却傻傻地以为是重走一次人生,不紧不慢地过着日子,满足于小小的成就。要赋予她这么沉重的责任那就早点提醒呀,她还可以多学些东西,不至于像在大漠时那么抓瞎。也不知道自己完成离开后那里会如何。

不过她现在也没时间去感慨以前了,照着之前两世的穿越时间看,此时肯定也是关键时刻。前两世都是弥补完遗憾就离开了,这个估计也是。可现在是要去拜堂成亲啊,下一个环节就是礼成送洞房,她前三世别说洞房,连婚礼都木有。这可怎么办?

她现在啥都不清楚,必须得取得原身的记忆才行。也许是经历上一世的历练,她的精神力增强很多,意念也足够强大了,在心里不断地和原身说让她把记忆继承过来,很快一阵眩晕涌来,脑海中多了很多东西。

辕国三面环山,一面靠海,是这片大陆中实力最强、面积最广的大国。经过几代君主的努力,如今进入了盛世,国力强盛、经济繁荣,边界已多年未有战事。尤其是北疆,在镇国公陆啸的镇守下,更是固若金汤,无人敢犯。

楚滟湫是吏部尚书楚文的嫡女,其母陆敏是镇国公府唯一的嫡小姐。陆家家规不许纳妾,三代只出了陆敏这一个女孩,因此受尽陆家宠爱,而她所嫁之人也是楚氏世家,传承几世,清规严明,楚文更是爱妻如命,府中除了她这个女主人外再无妾侍。楚府一子一女都是嫡出,长子楚栩刚中榜眼,即将去外地任职,明眼人都知道只要他任期一满,回京后前途不可限量。

楚滟湫在陆、楚两家简单和睦的环境下长大,受长辈影响,对未来携手到老的夫君也有过憧憬。直到偶然看见林轩,那个温文尔雅的林家公子,她觉得这个人就是自己理想的夫君,儒雅、温柔、善良,与身在武将家的表哥们截然不同。她相信即便没有陆家不准纳妾的家规,他也能悉心呵护疼爱他的妻子。

林家兴起不过两代,如今林父任工部郎中,比起楚父就差了三大截不止,何论镇国公府和楚家的地位,是名副其实的高娶。两家亲事很快就定下来,楚滟湫欣喜不已地期待着大婚之日,畅想着俩人琴瑟和鸣、携手白头的未来。

大婚之夜看着林轩掀起盖头时露出的惊艳,楚滟湫只觉得娇羞又幸福。可随后他却被人叫走了,什么都没交代,留下她苦苦等了一夜。

第二天敬茶时也是自己一个人去的,路上下人们的神色只让她觉得浑身难受,她从没被人这么打量过。等她受尽了那些嘲讽的眼神时,林轩才匆匆赶来。她因一夜未睡,再加上惶恐和委屈,立规矩时又被婆婆训斥出错,最后都不知道怎么回的新房。

楚滟湫看着林轩,这是她的夫君,她只想听他的解释,是什么天大的事情竟会让他不顾礼法,在洞房之夜撇下新婚妻子。林轩看着她的眼睛闪过愧疚,只是还没等他说什么,就有人禀报说林姑娘来了。

话音未落门外就进来一个弱柳扶风般的女子,穿着淡青色衣衫,头上只簪了一根玉钗,娇滴怯怯地向她问安请罪,说着昨晚大小姐病了,她不得已才请少爷去的话。

楚滟湫被这一连串的事情惊呆了,明明之前查的林轩并无妾侍通房,这个“姑娘”是打哪出来的,居然还有个大小姐?!她因一时无法接受,对那位林姑娘委屈含泪的样子并未注意到,却不想林轩见到了只以为这是她身为正室当着他的面拿乔,折磨他的女人,原本的愧疚消失了。

林轩直接将还跪在地上的人扶起来就走了,直到晚上都没回来。

出嫁时楚滟湫将陪嫁人员减了一大半,就怕被林轩认为她是借着自己门第高,带这么多人是瞧不起夫家。楚家想着林家也是简单的人家,再加上女儿这是低嫁,量林家也不敢为难她。所以最后除了陪嫁铺子里的人外,身边只带了四个丫鬟两个嬷嬷。

如今楚滟湫只觉得这和她之前想象的完全不同,她急于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将忙着收拾东西的丫鬟都派出去悄悄打探。使出很多银子,到天黑时她才知道了事情真相。

原来这个林姑娘本是个从小被卖进林府的丫鬟,因自小被买卖,惯会察言观色,很快就认了林老夫人身边管事嬷嬷为干娘,跟着被主子赐了林姓的干娘改名叫林娇儿。她也确实人如其名,娇娇滴滴不似丫鬟。

后来该给林轩安排通房时,林嬷嬷认为她自己无儿无女,将来还得靠着这个干女儿养老,而她又有不甘于做下人的野心,俩人一拍即合。于是稍一运作林娇儿成为林轩的两个通房之一,另一个白玲是家生子。

与尽职尽责、安于本分又普通的白玲不同,林娇儿时而娇羞,时而倔强,又有上进心,会偷偷地练字读书,让林轩对她投入的注意力越来越多,对她的态度也逐渐不同。

总是少年情谊,一起长大,林轩对林娇儿的感情在不知觉中改变了,尤其在他一次外出游玩时遇到匪徒,林娇儿不顾性命地替他挡下一刀,随后诊治中却发现她已有了两个月身孕,这个消息让他震惊又高兴。

林轩既感动她对自己的一片痴情,又觉得这个孩子是自己的福星,否则以娇儿那么虚弱的身子如何能挡下匪徒的一刀,他都不敢想象娇儿死在自己面前他会如何。所以不顾娇儿的反对,执意让她将孩子生下来。

林老夫人虽然觉得未娶妻就生庶子有些不妥,但也架不住自己想要孙子,于是也同意了,只是对外封锁了一切消息。虽然最后生了个女孩,但林轩对她疼爱异常,如今孩子都快三岁了。

第58章 通房丫鬟的逆袭(2)

听完这些事情后,楚滟湫只觉得心神俱裂。她并不是没有容人之量的人,但林家怎能如此欺瞒,甚至到现在都没有对她做出任何解释。

第二天她再次顶着下人的白眼去立规矩,只是她对林家人不复之前的热情。大概林家夫妇也察觉不妥,在她回房不久,林轩也回来了。

看着温柔细语地向她解释的林轩,楚滟湫终是心软了,她毕竟已经嫁了人,眼前的又是她自己选的夫君。并不是所有府中都会像陆楚两家那般干净,虽然心中还是有点难受,但她还是选择了原谅,毕竟对眼前的人是真心喜欢的。至于那俩人,左不过是个通房和庶女,将来给庶女准备一份嫁妆也就罢了。

想通之后,楚滟湫在回门时并没有多说这些糟心事,她不想让家人担心难过,也怕他们知道后会给林轩难堪。

自从那日林轩向她解释之后,他每晚都会留在新房,对她也很温柔有礼,那位林姑娘也再没出现过。楚滟湫只以为是林轩为了她,特意将这些烦心事都处理好了,心里对他很是感激。即使婆婆对她总有微词,但为了夫君她也会尽力去做到更好,在爹娘询问时她也会说自己过得很好。

虽然最开始时有些摩擦,但新婚第一个月楚滟湫过得还是很幸福的。公公短时间内连升至工部左侍郎,虽然工部较其他几部来说有点低,但左侍郎距离尚书只一步之遥,林府为此特意庆祝了一番。

一天她正和夫君用早膳时,林姑娘突然来请安,只是刚跪下就晕倒在地,林轩急得将碗筷都扔了。大夫来后说是有了一个月的身孕,楚滟湫只觉得如遭雷劈,一个月,那不正是该属于她的洞房之夜吗?他们不是去照顾孩子了吗?

林家听闻林娇儿又有身孕后都非常高兴,盼望着她能生个小少爷。看着欢喜的众人,难道就没人顾忌她这个新妇吗?是看她轻拿轻放地将庶长女之事带过,所以都以为再来一个庶子她也会满心欢喜地接受吗?

林轩将林姑娘送回去之后就回来了,对她好一顿安抚。楚滟湫虽然心中不愉,但也不忍落他的面子,毕竟他还是在乎自己这个正妻的。所以她只能将一切忍下。

林夫人没经过她同意直接将林娇儿提为姨娘,下人最会察言观色,一时林姨娘在府中风头无限。而她又总是不顾身孕来向她这个正室请安,只是每次说的话都让她不舒服。

对于后院女人间的勾心斗角她没见过,但也听说过一些,刚开始还不相信能被林轩放在心上的女子会有如此行径,但次数多了由不得她不信,这个林娇儿并不如她表现出来的一般简单,无奈她找不到证据。

如果那人值得林轩的付出她也不会反对,但明显不是,她不忍他被欺骗。可惜没人信她,所有听她说林娇儿有问题的人都以为她是在嫉妒妾侍有孕。泥人还有性子呢,她忍不住冲林娇儿发了几次火,但回回都能让人碰到,甚至林轩还见过几次,现在他已经不回新房了。

后来府中逐渐传出她苛待妾侍,想毒害庶子的言论,她听后直接气得晕倒了。醒来才知道自己已有一个月的身孕,老夫人都亲自来看她,对她笑得和颜悦色。她心里也很高兴,这是与夫君的孩子,她会好好疼爱的。

但没等她高兴太久,又有流言说她早已知道怀孕之事,所以才容不下庶子,否则刚知道林姨娘怀孕时怎么不为难她呢。特意等到被人揭穿意图后才假装晕倒,拿嫡子作伐要挟林家,将整个林家捏在鼓掌中玩戏。

林轩和老夫人听后不顾她的解释,再没来看过她。她去找林轩时刚好看到他正温柔体贴地扶着林娇儿,眼中全是爱意,她从没被这么看过。林轩果然如自己所想的,会细心地疼爱他的爱人,只是那人却不是她。

既是如此,她也做不出来死缠烂打之事,慢慢也就放开了,将精力全放在腹中孩子上,不再理会府中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

只是她想平静有人却急不可耐,到她将满七个月时,听楚嬷嬷说多走动对胎儿好,便时常去花园转转。楚嬷嬷是满三个月通知娘家有喜时被送来的,来林府后见楚滟湫虽不受宠,但也没人苛待她,只以为姑爷性子如此。却不知道是因为老夫人听说这一胎是男孩,特意告诫有心人收敛些,她这里才会无事。

在花园遇到了林姨娘,她不想影响心情,转身想走时却不知为何会撞上明明离她很远的林娇儿,她倒地时尽管想护住肚子,但力道太大,还是肚子先着了地。没等她发作就听到林娇儿大喊说夫人推她,而林轩恰好赶来,匆匆将哭喊着的林娇儿抱走了,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等她被人抬回去请大夫时,却被告知大夫稳婆都在林姨娘那。楚嬷嬷无奈只能搬出楚家,那边才放了个稳婆来,可惜一番折腾却生下个死男婴,且伤了身子,以后都不能再有孕了。

等她清醒过来,迎接她的是林家一致的埋怨和唾骂,而且外面还传她为了个死胎差点害了二小姐。没错,老话说“七活八不活”,那位姨娘又生了个女儿,但林轩依旧欣喜非常。

娘家也听说了她的消息,可惜哥哥不在京都,爹爹因前段时间南方暴雨被任了钦使去监督堤坝修建,而娘则回外祖母家侍疾,这一切就像被人设计好一般,她成了孤家寡人。娘亲这几天本就又累又担心,听闻她的消息直接晕过去了。

外祖家的男丁都戍守在边疆,后来大舅妈来看她时她昏睡过去,问了下人和楚嬷嬷,都说是楚滟湫的错,舅母被林家奚落的羞愧而走,却不知道她身边人除了偷偷出去给她买药的青杏,其他人都被林家收买了,树倒猢狲散。

林家也是钻了楚家空子,他们心里都明白事实究竟如何,但楚滟湫的身子已经毁了,他们林家却还需要嫡子继承。唯恐夜长梦多,只能伪造成她受不住打击去了的假象。这还是她毒发前老夫人来解释的,让她要怨只怨自己没能力自保。

楚滟湫死后,她娘亲醒来听说后,受不住打击也去了,楚父听闻后连忙骑马往回赶,却连人带马掉进河里,大家在风雨中捞了三天才找到尸首。楚栩丁忧,从此没了仕途心,楚家就这么落败了。而她死后不到一年,林轩以生养孩子有功和对他的救命之恩为由,直接抬了林娇儿做继室。后来林娇儿成为林尚书府的少夫人,风光无限,被很多想上位的妾侍丫鬟引为榜样。

楚滟湫早已对林轩绝了初见之心,她只想守着家人,不给楚家和陆家抹黑。至于那一家人如何,她不想再理会了。哪怕一辈子不嫁呆在楚家,她也会幸福快乐。

第59章 通房丫鬟的逆袭(3)

等接收完这些信息后,楚滟湫已经坐在洞房里了。看着周围喜庆的场景,只能无奈地笑笑。

咋不早点来呢,哪怕在进林府门前她都可以拒绝,以楚家和陆家的能力完全可以摆平。如今礼都成了,她进了门成了林家妇,如果没有站得住脚的理由就离开,只会给楚家和陆家的名声抹黑,那是原身最不想见到的。如今只能从长计议了,不过照此看来今晚不用洞房了。

果然等林轩进房后,两人还没说上话呢,就有个丫鬟闯进来大喊着:“少爷不好了,您快去牡丹楼看看吧,小主子很不对劲儿,我家姑娘快急死了。”

哟,她接收完记忆后只知道林家家风不正,没想到一个丫鬟都这么没规没距的,那她可愧对身上的职业服装了,这不是没证上岗吗。培训时没人教过府中规矩禁忌呀,大喜日子横冲直撞,还一口一个“不好了”“死了”的。

原身虽然没说过对这个林府如何,但她既然都进林家门了,就顺便把他们欠原身的讨些利息回来吧,以后只要他们别太过分,她也不会过分的。

楚滟湫一把拉住转身就想离开的林轩,在他说话前先温柔地开口了,“夫君,虽然湫儿不知道发生何事,但看这丫鬟如此急切,连礼仪规矩都不顾地找到你,可见是出大事了。我既已进了林家门,成为你的妻子,那夫妻一体,湫儿断不会让夫君去独自面对的,否则该有人说我楚家失了规矩。”

林轩刚听到丫丫出事了,一时着急竟忘了这是他的新婚之夜,看着身边之人眉眼如画,仪态万千,说起话来温柔沉静句句在理,让他也逐渐平静下来。想到他要去见的人,不知为何忽然对他的新婚妻子升起愧疚来,“是为夫的不是,夫人先休息吧,劳累一天已经很辛苦了,为夫去去就回。”

只怕你有去无回,明天府里各处都会传开新夫人不慈且不受宠了,连带着楚家都会被人嘲笑,她怎么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夫君这么说就见外了,时间紧迫,还是先去看看出了何事吧,否则不会有人来冲撞婚房的,这对林府可不好。”楚滟湫看向那个面露忐忑的丫鬟,“你且前面带路,至于你今晚犯的错,待看你的表现再定。”

那丫鬟本想推脱,一听最后一句赶紧转身带路,这个夫人明显不是好惹的。也是,她背后两座靠山连林府都惹不得,他们主子过招哪是她个丫鬟敢参合的。

林轩本想说什么,但看着她柔美的侧脸,只觉得她是真心将他当作夫君,以他为重,不忍拒绝她弗了她的面子。只是……

林府并不算大,走了不久就看到一处精致的院落,上书“牡丹楼”。看着这块匾额楚滟湫不由好笑,牡丹吗,心思不要太明显。

还未进门就听到一声声娇媚的抽泣声,那里面的甜美与委屈又含着不肯大哭的倔强,让人听了都忍不住想搂在怀里安慰怜惜。难怪当初林轩一来这就不顾礼法地抛下新婚妻子独守空房呢。

楚滟湫示意了一下身边的高嬷嬷,这是外祖母给她安排的人,当年原身怀孕初期她“醉酒”掉落井里后去了,这才有后来楚嬷嬷来的事。高嬷嬷会意地扬声喊道:“这是怎么啦?院里管事嬷嬷何在?”

从屋里跑出一个四十左右的嬷嬷,扫了楚滟湫一眼,然后急急奔到林轩面前,“老奴见过少爷,您可算来啦,快进去瞧瞧吧,姑娘眼睛都熬红了。”

“夫君。”这是她见到的第二个林府下人,也是第二次被无视,楚滟湫微笑地看向林轩,柔柔地说道。

林轩听到身边清浅温柔的声音,将迈出的脚收回,看着那个嬷嬷说:“你的规矩都哪去了,没见到少夫人吗?”

“哎呦,瞧老奴这眼拙的,老奴见过少夫人。”那嬷嬷有点诧异少爷会这么说,但仍有眼色地见了礼。

“无碍,怪这身衣裳不够红,”楚滟湫轻抚着大红衣袖,“说吧,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竟让你们一个个地无视林府规矩,还是说,你们平日也都如此吗?”

那嬷嬷闻言忍不住心头一颤,哪有什么大事,不过是些争宠的把戏,可要说没有大事,那不就是说他们平日就如此行径,整个林府都没有规矩吗?送给她一条命她也不敢说啊。

“少夫人,见过少夫人,是娇儿失礼了,您千万别怪杜嬷嬷,一切都是娇儿的错。”杜嬷嬷浑身僵硬地杵在那时,林娇儿忽然掀帘出来,一见楚滟湫就扑在地上泣泪涟涟,好不可怜。直把杜嬷嬷感动得眼眶泛红,林轩心疼得面露不忍。

林娇儿身着娇艳的海棠红,不施粉黛却更显得她娇弱甜美,可能没料到楚滟湫会来,也可能是故意在林轩大婚时选择这个颜色。

“夫君,这是,府中丫鬟?”楚滟湫看着她身上的衣裳问着林轩。

林轩也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本来不觉得,如今被人特意指出来后才发现,这身衣服的颜色确实不妥,尤其是在楚滟湫嫁衣的映衬下,“夫人,这……娇儿是自小在我身边服侍的。”他不忍说出那俩个字,无论是对夫人还是娇儿来说都不好。

“噢?可是出了什么大事,娇儿姑娘怎哭得如此伤心?”看着林轩的样子不由在心里嗤笑,什么温文尔雅,不过是优柔寡断、懦弱无能而已。

“这……少夫人,请少夫人恕罪,请少夫人恕罪呀,都是娇儿的错。”林娇儿抬着泪眼看向林轩,然后又怯懦地转向楚滟湫不断叩头。

“娇儿,夫人……”林轩心疼地看着不断磕头的人。

“这么半天了,我怎么还没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啦,整个院子里就没有人能简短地说清楚始末吗?不是说有紧急情况,这么耽搁下去,再普通的事情也成十万火急的了。”楚滟湫并没有让林娇儿起来,不是爱用苦肉计吗,她哪能不成全人家啊。

林娇儿闻言一僵,只委屈无助地看向林轩,沙哑着声音说:“是丫丫,一直高烧不退,我又担心又害怕。谁曾想丫鬟们趁我不注意就去将少爷找来了,还惊动了少夫人,是娇儿的错。”

第60章 通房丫鬟的逆袭(4)

林轩看着那双无助又委屈的眼睛,只觉得心里像被谁揪了一下,生疼生疼的。丫丫是他坚持让娇儿生下来的,担心他未娶正妻先有庶子影响不好,所以至今都没有给孩子取大名,只喊着丫丫,府外也不知道有个林府大小姐的存在。是他愧对她们母女啊。

楚滟湫一见林轩的神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个林娇儿倒是聪明,可攻可守,前世就在不知不觉中给原身下了很多套子。你们要坚守自己的爱情没有错,但不该踩着无辜人的性命来证明自己爱的有多伟大,那可不是爱情。“我不知道你们说的丫丫是谁,但既是病得严重那就该请大夫呀,倘若府医不得空,青杏,马上去将楚府的府医请到府上来,治病救人要紧。”

“是,奴婢这就去。”青杏领命后就跑了,旁人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少夫人,您,您怎能去楚府请府医呢?这样我们林府还有何脸面?”林娇儿没想到这人说风就是雨,这不是要将事情弄大吗,说出口的声音不由高了几分。

“是呀夫人,林府虽然比不上楚府,但请个大夫还是可以的。”林轩听娇儿说完后,心里对楚滟湫的行径也有些不满,就是再怎么担心丫丫也没必要去他们楚府找大夫来。

“夫君,湫儿可是做的不对?这个时辰本是新婚之夜,府中一个两个的连世家门阀最看重的礼数都不顾了,直接闹到新房去,可见那个叫丫丫的性命堪忧,湫儿也是不想林府大喜之日出了让人触霉头的事,这传出去了让人如何议论林府,那些御史们可正闲的发慌呢。万不得已才去楚府借人一用,哪有娇儿姑娘想的那般复杂。”楚滟湫慢条斯理地说着。

林轩一听觉得也对,今晚这事确实欠考虑了,就算有事也可以找娘去处理呀。看着楚滟湫身边跟着的丫鬟仆从,从始至终进退有度,沉着尽职,再看林府的,高下立见,这就是世家与他们的区别吗?

林娇儿看到少爷听完少夫人的话隐有赞同之意,赶紧说着“少夫人,是娇儿太过担心林府,误会了少夫人,请少夫人……”

“夫君,先去看看那位丫丫吧,若只是高烧不退也许湫儿会有办法,倘若沾染上时疫、天花之类的,那可是危及整个林府的大事。”楚滟湫不耐烦看她的戏,直接看向林轩说着。

林轩一听时疫、天花,吓得赶紧进屋去了,这也是有可能的,小孩子最容易得这些病。楚滟湫紧随其后,直把林娇儿气得使劲扭着手里的帕子。

“见过少爷、少夫人。”屋里守在床边的两个丫鬟赶紧手忙脚乱地起身行礼,刚刚的话她们也都听到了,不敢像杜嬷嬷似的托大。

“小姐如何了?”林轩见躺在床上的小人儿双颊通红,闭着眼睛不知是睡着还是昏迷,顿时觉得心疼无比。

“回少爷,大小姐一直在发烧喊‘爹爹’”,其中一个眼睛泛活的丫头回道。

“丫丫从早上开始烧就没退,少夫人进门后就更重了,啊,少夫人恕罪,娇儿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担心自己的孩子。少爷……”林娇儿看林轩露出心疼的神色,顿时放下心来,她知道这个孩子在少爷心中的地位一直很高。

“你别担心,夫人她宅心仁厚,并没有要怪你的意思。”林轩赶紧安慰着娇怯的人儿。

楚滟湫心里翻了个大白眼,这人看着柔柔弱弱的,一句话里到底想表达多少意思啊,真想给她一顿鞭子。

“从早上就开始发烧了,可曾找过大夫来看?”楚滟湫问旁边另一个丫鬟。

“少夫人恕罪,因今天是大喜日子,不敢让人知道府中有人生病,否则会传出很多不利的流言,所以就……”林娇儿怯怯地看着楚滟湫。

“所以一直让丫丫硬熬着受了一天的痛苦,等晚上严重了就惊动了所有人是吗?”不搭理你还来劲儿了是吧,一直恕罪恕罪个没完了。

林轩闻言也看向林娇儿,林娇儿赶紧跪倒在地,“少夫人怎能说出这种戳人心窝子的话啊,丫丫是娇儿的亲生女儿,哪有孩子生病亲娘不痛的,只是为了少夫人和林府考量,这才一直,才一直……”说着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委屈不已。

楚滟湫上前用手探着丫丫的额头和脖子,登时气得不轻,“春桃与粉荷,速去打盆凉水和温水来。绿柳,你直接去角门等着青杏,大夫一到马上带过来。”

看着林轩呆愣的样子,楚滟湫将覆在丫丫头上的巾帕取下直接摔在地上,“既然你们是来伺候孩子的,如何不知道该怎么降温,别告诉本夫人这块帕子是一直被丫丫的体温捂得这么烫。”整个人这么滚烫居然还用热水,这些人是想要人性命吗?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求少夫人饶命啊!”俩丫鬟吓得赶紧跪地,刚刚听到少夫人命去府外找大夫,为了让小姐的病看起来确实非常严重,只好临时换上滚烫的帕子,她们也没想到新婚之日少夫人会来这个院里,更想不到她会不顾晦气地上前试探,以至根本来不及将帕子撤换下来。

“什么?!帕子这么快就热了!明明我刚刚出去迎接少夫人前刚给丫丫换的。少爷,孩子病的这么重,娇儿害怕。”林娇儿抹着泪看向林轩。

林轩上前一把将她扶起轻声安慰着,林娇儿也趁势偎进他怀中抽泣着。

“少夫人,水来了,让奴婢来吧。”春桃端着凉水进来放在床前。楚滟湫将位置让出来,她本来是想亲自来的,但被春桃一提醒才明白自己确实不合适。只在旁边让春桃将凉水帕子放在丫丫额头上,然后让粉荷用温水不断擦拭她身上的汗腺处。这么小的孩子,除此外她也不知道该用什么安全有效的方法降温了。

好在不一会儿青杏和绿柳带着楚府的府医进来,同行的还有桂嬷嬷,是楚母的奶娘,在楚家和陆家的地位都不低,五十多的人了还精神矍铄,让人无法小瞧。

“余叔不必多礼,先看看这个孩子的情况吧。”楚滟湫赶在他们行礼前开口,这个余叔在原身的印象中似乎来头不小,被楚父救了才甘心委身在楚府做个府医,他可不是楚府的下人。

在余叔看诊时,楚滟湫看向桂嬷嬷,也许是原身残留下的意识,她只觉自己眼睛很酸涩,忍不住委屈地小声喊着“嬷嬷”。

第61章 通房丫鬟的逆袭(5)

桂嬷嬷跟在陆老夫人身边从小习武,后来嫁给陆家的一个将士,可惜在生下小儿子不久后就守寡,悲伤过度下一时疏忽,小儿子也夭折了。陆老夫人怜惜她,刚好生下小女儿不久,便将原先安排好的奶娘派了别的差事,让桂嬷嬷做了陆敏的奶娘。

桂嬷嬷本有点类似男儿性子,经此连番打击后,她变得越来越细心严谨,也越来越不苟言笑,在陆敏嫁人时直接带着大儿子一家一起到了楚家,成为楚家的管事嬷嬷。也许是岁数大了,看着她的小小姐粉嫩嫩的一小团,心里也逐渐柔软。

原身虽然没有亲奶奶,但她有桂嬷嬷,也是桂嬷嬷手把手教她练武,虽然只是强身健体和自保用的。所以此时再见,心里只觉得有无数的话想说。

桂嬷嬷看着自小被娇养着疼爱大的小小姐柔柔地唤着她,依如小时候她因换牙被禁了甜食时那般可怜无助,只是如今更让人心疼。刚刚进门时虽然林轩动作很快,但她也看见原本该是新郎的人却搂着别的女人轻声细语,还是当着她家小小姐的面。

“孩子得了伤风,拖延时间太久了,立刻将这方药拿下去煎来喂给她喝。”余叔行了套针灸,然后写下药方给了一旁的丫鬟,春桃在楚滟湫的示意下也随着一起去了。

“夫君放心,余叔的医术可以信任,想来孩子不会有事了。”楚滟湫看林轩盯着余叔看就说道,“倒是湫儿有一事不明,这个叫丫丫的孩子究竟是谁,夫君可否给湫儿解惑呢?”

林轩本来放松下来的神情立马一僵,他知道楚滟湫早晚会知道丫丫的存在,但没想到在大婚之日就让她撞见,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

“少夫人恕罪,一切都是娇儿的错,您要怪就怪娇儿,不要怨少爷。”林娇儿揉着手帕抬起那张梨花带雨的脸说着,直让林轩愧疚不已,毕竟当年是他坚决让娇儿生下孩子的,现在她却将所有的事都往自己身上揽,这么懂事知心的人本不该受这些委屈的。

“恕老妇斗胆了,这位……是谁?成亲前可没听你们林府说过还有这么一位主子呀,不然怎么你们林府的少爷夫人讲话,她却无故插嘴呢?在哪个府中可都没有这种规矩。”桂嬷嬷看到这已经猜测得差不多了,对小小姐更是怜惜,林府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我……奴婢……”林娇儿无助地看向林轩,只是林轩此时被桂嬷嬷看得羞愧难当,也顾不上去安慰美人儿了。

“哟,这不是楚府的桂嬷嬷吗?什么事劳您大驾呀,这些下人是越发不懂规矩了。”门外突然来了一行人,楚滟湫看去,这不是林大夫人吗,总算出现了,还以为她一整晚都不会露面呢。开口的是她身边的管事嬷嬷林嬷嬷,也是林娇儿的干娘,说完后就隐晦地看了林娇儿一眼。

“见过林夫人”,桂嬷嬷只是屈身行礼,她的夫君虽去了,但也是有官职在身的,更没必要对林夫人下跪,“老妇也觉得这些人的规矩是该再教教了,也不知道是他们惯来如此呢,还是特意针对我们楚府的。”

林夫人早已知道这边发生的事情,本就是想看看这个新妇性情如何,她才好定下以后相处的章程,谁想竟然闹得楚府都派了人来,她再不出面就说不过去了,毕竟是大婚第一天,而且他们林家还理亏。只是被这老妇这么直接说出他们林府没规矩,心里更不痛快,这是他们林府的伤疤。

林家本是农户,林鹏父亲好不容易用横财捐了个县尉才让林家进入官身。好在林鹏十年寒窗取得功名,这十几年来又惯会经营,虽然工部远比不上其他五部,但如今这里也是“林府”了。只是礼仪规矩不是一朝一夕能形成的,他们虽然致力于效仿世家贵族,但也只是形似,和那些真正有底蕴的家族比起来根本不入流,这也是他们努力抓住楚家这门姻亲的原因,有时候上位者的一句话比他们奋斗十年的成效还显著。

“瞧桂嬷嬷说的,今天是我儿大婚之日,大家忙得晕头转向难免会出点纰漏。我本都累得歇下了,一听这出事了就立马赶来。”林夫人笑着说道,看向楚滟湫。

楚滟湫见她看过来就明白她的意思,但她更知道双方在一开始就摆好擂台,互相试探,如果她此时让自己处于下风,以后可就跟原身似的再无安生日子了,毕竟楚家地位摆在那,原身是因为心里爱着林轩才甘愿为他隐忍,她又凭什么为了个陌生人来委屈自己,在林府降了楚家身份。

“见过婆婆,这么晚了本不想打扰您的。既然事已至此,烦请婆婆来解惑吧,毕竟这位娇儿姑娘除了向夫君哭啼再说不出其他的话来,看样子夫君也不知该如何解释。不过也不怪夫君,后院之事本也不是男人该管的。”因为有责任心的好男人不会让后院出事。

林轩听楚滟湫这么说感激地看向她,世家贵族教养的女儿果然不同,温柔贤惠又端庄识体。

林夫人闻言登时气得直看着楚滟湫,这是新妇该有的样子吗?

楚滟湫也只做不知,这时看到春桃端着药碗过来,楚滟湫接过让余叔检查了下,确认没问题后才重新让春桃端过去,“先让孩子将药喝了,人命关天,这还亏发现了,不然大喜的日子真出了事,也不知是对林府不利更多还是对楚府呢?”

林夫人开始只以为是女人间的争宠,经楚滟湫一提醒才吓出一身汗来,孩子本就体弱易出事,万一真……就算会传出楚滟湫克林家的谣言,但攀不上楚家这棵大树不说还会因隐瞒丫丫之事得罪楚家,他们反倒得不偿失。瞪了林娇儿一眼,真是眼皮子浅的下作玩意儿。

“这,湫儿呀,是我们林家对不住你啊,大好的日子出了这种事,还惊动了亲家,我这张老脸啊,真是……”说着拿帕子擦了下眼角。

林嬷嬷一听就知道夫人的打算了,瞪了一眼还想动作的林娇儿,这个时候是他们主子间的擂台,她还没成真正的主子呢,凑上去哪有好下场。

林娇儿也明白过来,只好顺势跪在那侧对着林轩,默默地擦着眼泪。

第62章 通房丫鬟的逆袭(6)

林夫人擦了会眼角见没人吱声,只能接着说:“娇儿这丫头从小就进府了,乖巧懂事又贴心,我这才将她安排给了轩儿。哪想到出了点差错,她竟然怀孕了。刚知道时我们都很吃惊,但这与规矩不符,只能狠心让她灌下药。谁知这孩子命大啊,竟然没落下来,我这心里是又惊又疼。”

楚滟湫什么都没说,静静地看着林夫人一会恨得咬牙一会又心疼得直抹泪。

“后来我做梦梦到一个孩子不停地在哭,边哭边喊着‘奶奶救命,奶奶救命’,梦醒后我就觉得浑身不得劲。第二天请高人看了,说是这个孩子与我有缘,如果真将她拿掉,对我的寿命也会有损。本来我是执意不肯听的,哪想孩子们孝顺,为了我这个做娘的硬是要把孩子生下来,说为了孝道即便被天下人耻笑也值得,我也是没办法啊。湫儿,你能体谅吗?”

楚滟湫不断地在心里嗤笑,辕国真欠了你们全家影后奖和编剧奖。都将孝道搬出来了,我不体谅的话是不是又该扯上楚家家教了?我体谅了这事就这么过去,然后等着林娇儿在正室前面怀上第二个孩子是吗?

“林夫人这个理由这么站得住脚,那怎么不对外说呢?成亲前我们来问时还信誓旦旦地保证林家少爷洁身自好。这成全了你们林府,但却大大地羞辱了我们楚府和陆府啊。”桂嬷嬷当然不会让小小姐开口,她怎么说都不对。

“这……轩儿的确洁身自好,除了家里给安排的俩个通房,再无别的不三不四之人。”这老妇真是可恶,她怎能说出他们是故意对外瞒住消息的。林夫人又看向楚滟湫,“湫儿,我知道我们林府不对,你要怨要怪都冲娘来,娘一个人受着,以后的日子还是要和轩儿好好过啊。”再怎么样你也嫁进了我们林府,是我们林家的人了。

“林夫人先不忙说以后,这么大的事不是我一个嬷嬷能做主的,我看还是去请示下我家主子好了,到时候再决定我家小小姐是否还继续当林府少夫人。毕竟就算和离了,楚家小姐也不会愁嫁。”桂嬷嬷当然知道这个林夫人话里的意思,对她更是厌恶不已。

林夫人一听大急,怎么说都是林家站不住脚,楚滟湫还未入洞房,以后不愁再找个更好的夫家,但他们林家的名声就完了,以后都不会再攀上这么好的亲家。

“桂嬷嬷先别急呀,湫儿,这事是为娘的错啊,是我们林府的错,你要打要骂怎么出气都行,只是可别再说和离的事。你也知道从见你的第一面我就喜欢你这孩子,想让你来做儿媳妇,而且轩儿还那么在乎你,你多想想轩儿啊。”林夫人不得不这么说,虽然这样会伤了女方的体面,但她知道如果不是楚滟湫对轩儿看对眼了,他们林府怎么都入不了楚家的眼。

“娘……”林轩本来确实对楚滟湫有所愧疚,又见她对丫丫的病这么上心,对她好感大增,即使对她不如对娇儿那般是男女之爱,但他将来也不会薄待了正妻。但看着娘将所有错都替他承担,甚至还开始哀求她,不由对楚滟湫的好感顿消。

楚滟湫本来是想借着今晚这个接口直接和离回家,然后好好守住原身的家人,也算完成任务了。但经过这些人的一番折腾,她改变主意了。既然她已经进了林家门,就不会两手空空地离开。原身悲苦的一生都是拜他们所赐,如今还话里藏针纠缠不清,那她就彻底替那个可怜人了结上一世的恩怨,免得她落下心魔。

“嬷嬷不急。”拉着桂嬷嬷冲她安抚地一笑,趁机在她手背上点了几下,见她明白过来,然后看着林夫人说,“此事的确是林府无理在先,不论事出何因都不该欺瞒,这是对楚家和陆家的羞辱。虽然我很体谅令郎的孝心,但这事发生在哪个府上都是匪夷所思的。”

“夫人……”林轩看向楚滟湫。

楚滟湫看着他轻柔地笑着:“今天本该是林楚两家大喜之日,如今却弄成这般。不过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再去追究当初的对错已无任何意义,最主要的是想想眼下和将来如何吧。”

“夫人言之有理,是为夫愧对你。”林轩觉得自己刚刚误会她了。

“湫儿有什么要求旦说无妨。”林夫人一听知道有希望,赶紧说道。

“这门亲事既然我已经应下来并且拜过堂行过礼了,那我自然不会轻易与夫君和离,”楚滟湫看着林轩点点头,“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但我不希望再有类似之事,否则到时如何就不是我能决定了的。”楚滟湫收起笑容看向林夫人。

林夫人听到楚滟湫这么说顿时放松下来,但抬头看到她那双幽深无波的眼神吓得浑身一抖,楚家和陆家教养出来的怎么可能会任人欺凌,是她之前被她表现出来的软绵无害给蒙蔽了,林夫人也清楚最后一句话的意思,“那是肯定的,原就是我们林家不对,断不敢再发生这种事。不愧是楚家的孩子,果然是大家典范。”

林轩没有看到楚滟湫的眼神,只是听到母亲对她的称赞更是觉得娶妻当如此,妻贤妾娇,孩子乖巧可爱,他的人生将来只会更加美好。

“如今时辰已经太晚了,嬷嬷先在这里留一晚,明日再回府也不迟。”说着楚滟湫向林夫人示意了一下。

林夫人一见楚滟湫的眼色就明白过来,倘若让桂嬷嬷就这么回了楚府,只怕很快了解真相的楚家人就会打上门来,那他们的脸就真是丢大了,不由也对楚滟湫的识大体满意起来,“来人,去收拾两间上好的客房给桂嬷嬷还有这位大夫。”

“您忙碌一天了也早些回房休息吧,这里有我呢。”楚滟湫对林夫人说。林夫人见原本最担心的事情就这么被楚滟湫几句话解决了,满意的同时也放下心来,顿时觉得困乏不已,也不再推脱就带人回去了。

“夫人,今天真是太辛苦你了。”林轩见林夫人离开,走到楚滟湫身边看着她,他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否则不会将丫丫的存在瞒了这么久。如今好了,丫丫的身份过了明路,以后可以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人前了。

第63章 通房丫鬟的逆袭(7)

“瞧夫君这话多见外,你我既已是夫妻那就该互相体谅互相照顾呀,夫君的事就是湫儿的事。”看着他欣喜不已的样子,楚滟湫说,“折腾这么久夫君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夫君尽管放心。”

楚滟湫见林轩想让她跟着一起回房,回去干嘛,想得到美,于是不等他开口就示意他看向桂嬷嬷,桂嬷嬷也很给力,立马摆出急躁想走的样子。林轩见状明了,他是真怕了这个肃着一张脸说话又毫不留情的嬷嬷了,赶紧转身离开。

见此,本来跪在一边听到“和离”面露期待的林娇儿,此时直恨不得将楚滟湫大卸八块,什么名门贵女,还不是自降身份来和她抢男人,今晚是她失策了。

“忙了这大半天了,娇儿姑娘也下去吧。”楚滟湫自是看到她眼中的不甘和恨意,谋划半天又使了这么多苦肉计最后却便宜了对方,心中能平静才怪了。

“多谢少夫人体恤,只是丫丫还病着,娇儿怎能去休息呢,恳请少夫人允许奴婢去伺候小姐。”林娇儿泪珠连连委屈地说着。

“姑娘多虑了,我本就是让你下去伺候小姐的,本分都做不好谈何其他?”楚滟湫不顾她僵住的表情,对身边那个眼睛活泛的丫鬟说,“余大夫出自神医门,他的医术连国公爷都称赞不已,你今晚且与娇儿姑娘多上点儿心,想必明日一早丫丫就能下床了。”

“是少夫人,莲儿定不负少夫人的期望。”莲儿一听就知道明日一早小姐必须得醒,国公府的帽子压下来连老爷都不敢有小动作,何况她们。

出了院门后,楚滟湫小声问:“余叔,这孩子没什么其他问题吧,说是从早上就开始烧了。”可别把脑子烧坏了。

“如今无碍了,应该是吹了凉风,又食用了凉性东西,拖延太久才这么重,再烧下去即便小命能保住只怕脑子也会烧出问题来。”余叔复杂地看着她说,就算孩子小不知道吹凉风不好,但照看她的人呢,还有食物,这手法也太下作了。

楚滟湫听后也明白过来这是人为了,不禁对那个小孩生出怜惜。桂嬷嬷一见她的样子,生怕她一时心软做出把孩子放在身边养甚至放在她名下的决定,赶紧提醒她。楚滟湫听后笑着摇摇头,她确实可怜这个小孩,但有所为有所不为,嫡庶分明的时代容不得她轻易去乱了规矩。

只是她有点纳闷林娇儿的行为,她确实表现出母亲对于孩子重病的无措惊慌,但也只是为了让有心人看到好达到她的目的。除了嘴上说着疼惜,她从头到尾都没往床上躺着的人儿看去一眼,眼中也没有对孩子的心疼。这真是亲娘吗?古代的医疗条件局限太大,多少小孩是夭折于风寒感冒,她也真敢冒险,或者说,她是故意的。

楚滟湫想到林娇儿的行径突然明白过来,她根本就不在乎这个女儿,如此一来就解释得通了。为了在大婚之夜将新郎引去,特意让丫丫伤风,即便耽搁一整天没有医治也无所谓,反正只是个丫头,对于林娇儿来说影响不大,但对于新婚的楚滟湫影响却很大。

一是让新妇因区区通房而独守洞房,她好踩着新妇上位,而且还能传出新妇命硬晦气等不好的流言,毕竟很多人对这些是有讲究的;二是如果孩子真出事了,以林轩这么心疼丫丫的性子来讲,肯定无法接受,又听林娇儿说是为了新夫人才耽搁诊治,那无处发泄悲痛的林轩只能将怒火撒在楚滟湫身上。新婚第一天就如此,她不等着成弃妇才怪。

很简单的计策却很有效,原身不就是在开始时吃亏了吗,楚滟湫不得不为林娇儿的心机和狠毒鼓掌。林娇儿也不知给原身这样下过多少绊子,难怪林轩后来连她的面都不想见了。

送余叔到了客房后,楚滟湫刚送桂嬷嬷去了另一处客房,就被她给拉住手,看着她焦急担忧的神色,楚滟湫感动地反握住她的手,让下人都退下后,依靠进嬷嬷怀里来回蹭着,如同小时候想要什么就会这样向嬷嬷撒娇般。

桂嬷嬷看着在她怀里不断撒娇的人儿,无奈地拍了拍她的头,“多大的人了,也不知羞。”

“不知不知,等湫儿老了也会如这般对嬷嬷撒娇,看有谁敢笑话我。”楚滟湫娇笑地抬起头,她也想自己的奶奶了。

“傻孩子,”不等你老嬷嬷就不在了,但桂嬷嬷不想去提醒她话里的错误,今天这一连串的打击哪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连她都觉得无法接受,就让小小姐撒撒娇任性一回又如何,“只是林府欺人太甚,怎能这么轻易就原谅他们呢,你真有那么喜欢林轩?”她还真瞧不上那种软绵绵没有主见的小白脸,一点都不大气爽快。

“最开始只是觉得他和我之前见过的男人都不同,可能会有些心动,但这一天的接触下来发现,我一点都不喜欢他,我很确定。”楚滟湫看着桂嬷嬷说,这也是原身的答案。

“既然不喜欢那何不趁机和离呢,继续呆在林府你以后打算怎么办?”桂嬷嬷听后放下心来,只要不喜欢就不会太难解决,但留在这里也不是长久之计。

“嬷嬷,我已经进了林府门了,如今是林家新妇,代表的是楚家和陆家,”楚滟湫说,这也是妇人和姑娘的区别,嫁人后顾虑的就多了,“我会和离,但不是此时。虽然有了丫丫这个借口,这事确实是林府不对在先,但楚家和陆家也讨不到好。世人只会嘲笑我们两家识人不清,连调查都不严谨,这对我们的影响太大,甚至还会被有心人利用,拿此事来向外公作伐。”

桂嬷嬷想到边疆的陆家人,不由点点头,她也清楚如今有很多人盯着陆家这块肥肉,只等一有机会就下手,只是……

“嬷嬷放心,我又不是白白受气不吱声的人,这事只我们几家知道怎么行呢,林家既然敢做那就要有承担的勇气才是,”见嬷嬷担忧的神色,楚滟湫说,“同样是被众所周知,但我和不和离带来的结果就不同了。如今我选择原谅林家,虽然也会给我们带来一些不好的评论,但有林家顶在前面,我们是受害人,大家只会说楚家姑娘贤惠识大体,而林家家风规矩都不成体统。嬷嬷,世人对弱势群体总是同情多于其他。”

“嬷嬷知道了,这事你放心。”桂嬷嬷听后会心一笑。

第64章 通房丫鬟的逆袭(8)

两人又说了会后就准备歇下,毕竟嬷嬷的年岁不小了,而楚滟湫这一晚上动的脑子比前世加起来都多,这些弯弯绕绕太费脑细胞,她也觉得乏了。

她并没有回新房,而是直接在客房和嬷嬷睡的。临睡时想起林轩,他倒没有伤原身性命,最多算视而不见、袖手旁边。只是他欠了原身的情,也是她一切悲剧的源头。既然如此,那就用他的情来还原身好了。

第二天一早就有林府丫鬟来传,林轩正在新房等她一起去给老爷夫人敬茶。这倒是风水轮流转,以前是原身苦等不得,最后一个人去的正堂。楚滟湫只让丫鬟去回复她知道了,但也没说马上就回去。

等和桂嬷嬷收拾妥当,又和余叔一起去给丫丫把完脉换了个药方,确保再喝两天药就能痊愈后,楚滟湫这才送走桂嬷嬷和余叔,然后带着四个陪嫁丫鬟和两个嬷嬷回了新房。至于当初背叛原身的这几个丫鬟,她暂时不打算动她们,只是除了青杏外她也不会信任任何一个。

等回到新房后,不顾林轩已经不耐的脸色,直接命人打开还没来得及收拾的嫁妆,取出衣服首饰换好,这才往正堂走去。

一路上下人远远见到他们一行人都恭敬地低下头行礼,直到他们走远才敢起身,毕竟林府不大,昨晚发生的事早就传遍了,他们可不敢以身犯险。

到了正堂后,林家人早已到齐坐在那等着他们。林家人口并不多,林老爷长相普通,带着点文人气质;林夫人育有一子一女,站在她身边穿翠绿色衣衫的正是她的嫡女林凤,一双丹凤眼使她五官生动起来,长相属中等之姿,但瞧着她的神色只怕不是好想与的。此外据楚滟湫了解,林鹏有几个妾侍,但都无所出,他注重仕途也不会做出宠妾灭妻之事,所以林夫人在后院过得很滋润。在京中的林家人只有林鹏一家,林老太爷还有林家一些亲戚则留在老家做着乡绅,只等林家飞黄腾达换了大府宅后再来京都享受。

林夫人本是不满楚滟湫拿乔来晚,但刚听下人说她一早就安顿好楚府来人并送他们离开,林老爷不敢保证楚家和陆家听完来人回禀后对林家态度会如何,只能劝诫林夫人等人要捧着楚滟湫,毕竟还得靠她来周旋搭桥。

敬茶过程很顺利,林夫人以昨晚辛苦为由,也没等楚滟湫立规矩,直接让她回房休息去了。看着楚滟湫主仆离开,她立刻拉了林轩到一旁悄声嘱咐,让他对楚滟湫好点,尽早洞房,只要成了林家真正的妇人,量她也不会有二心。

林府的态度这么和蔼谦卑倒是有点出乎意料,不过一想也明白了,毕竟这种封建等级分明的时代,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两家家世门第悬殊,楚家对林家的决定还没下来,而她到现在还只是个挂名夫人,他们不敢冒险。

其实昨晚的事情只是林家借林娇儿之手对原身的试探,楚滟湫与原身的心态不同,行事方法自然不同。说到底原身之所以悲剧,只是因为爱错了人,将姿态摆得太低,看她如此,以林家的心性又岂能不狠狠地抓住利用个彻底呢。估计林鹏很快升为侍郎就是楚父出的力,甚至还给了他一些人脉,否则林鹏怎能在短时间内就由郎中升为右侍郎又升为左侍郎,最后晋为尚书了。难怪原身在新婚第一个月那么幸福呢,她却不知道在幸福的背后是种种权势交易。

楚滟湫回房后,令丫鬟们将她的东西都收拾摆放好,看着那张被林轩睡过的婚床有点为难。昨晚是躲过了,以后该怎么避开,估计林夫人留下他就是要让林轩赶紧将她睡了,毕竟古代女子的忠贞观念太强,得到身子也就是得到她一辈子。

“少夫人,娇儿姑娘和白玲姑娘来向您敬茶。”高嬷嬷进来禀报,眼里有着担忧,这门亲事还真是苦了小姐了。

楚滟湫这才想起白玲就是林轩的另一个通房,前世好像是得了重病去了,至于真相如何她就不知了。让高嬷嬷唤俩人进来,她则收拾好出了卧室去前厅坐下。

刚坐好门外就进来俩人,林娇儿换下海棠红衣服,穿上了淡青色素服,倒是更配她那身楚楚可怜的气质了。白玲五官周正,算不上美人但也耐看,透出一种朴实本分的感觉,只是穿了身墨绿色衣裳,站在清纯可人的林娇儿身边,生生老了十岁,毫不出众。

“见过少夫人,请少夫人安。”俩人跪下后将茶杯端起敬给楚滟湫,楚滟湫倒也没为难,接过茶杯后给了她们一人一支金簪就让她们起身了,簪子做工不但精美而且分量十足,就算是给姨娘也可以。

白玲愣了一瞬赶紧谢恩接过来直接簪在了发上,和她那身衣服倒也挺搭的。林娇儿看着白玲的举动有点进退两难,她这身衣服素淡雅静,头上只系了几根同色发绳,衬得她有一种楚楚动人之态。这根金簪赏给通房的确是在抬举她们,但与她这身衣服和她通体气质一点都不搭配。抬眼看楚滟湫正含笑看着她,林娇儿顿时觉得她就是故意想借机发落她,又岂能如她愿,所以一咬牙也插在发中,顿时将她飘飘的气质沾上世俗气。

楚滟湫本来真没有多想,只是出嫁前并不知道林府有妾侍,自然没有准备打赏的东西。看着梳妆台上的首饰不是玉石的就是珠宝的,即便是银簪子上面也镶着不菲的珍珠,都是有价无市的宝贝,只好挑出里面最不值钱的素金簪来打赏。看着白玲的动作她心中也是一动,倒是个识时务的聪明人,再一看林娇儿的打扮和神色,差点笑出声来,让你喜欢弯弯绕绕的,自己把自己给打落凡尘了吧。

楚滟湫并没多说什么,只让她们尽好本职就行,然后就挥手让他俩下去。

谁知林娇儿直接又跪下来,眼里含着泪水巴巴地看着她:“可是娇儿又惹少夫人不高兴了?伺候少夫人是我们应该做的,求少夫人让娇儿留下来服侍您吧。”

这人脑回路不正常吧,简单的一句话也能理解成别的意思,楚滟湫不耐看她那可怜兮兮的样子,她又不是男人冲她使什么美人计,“你是少爷的通房,你的本分就是伺候好少爷,这里不用你费心,下去吧。”

第65章 通房丫鬟的逆袭(9)

“少夫人可还在为昨晚之事生气?是娇儿的错,不该小姐一有问题就六神无主,让丫鬟们钻了空子来打扰到少爷和少夫人洞房,娇儿已经知道错了,求少夫人饶了娇儿这次吧。”

看着林娇儿声色俱下地哭求着原谅恕罪,楚滟湫不说话了,这人纯属没事找事,看来昨晚没罚她还真以为自己是个软性子了。一而再再二三地提醒她昨夜之事,又提被隐瞒的丫丫,是想让自己忍不住嫉妒对孩子下手吗?如果她真对林轩动心了,估计此时会觉得羞辱、难堪、嫉妒、愤恨,或许还真会头脑一热做出什么事来呢。

“发生什么事了?!”林轩本想去看丫丫的,但想起母亲叮嘱他的话只好转身来到新房,只是刚进院落就听到里面柔柔的哭泣求饶声。不顾丫鬟通传,大步踏进屋门,就看到楚滟湫高高地坐在主位上,丫鬟仆从围着她站在一旁,而娇儿一个人怯懦地跪在地上哭求着,那么的无助可怜。

“少爷,少爷,娇儿……没事,不怪少夫人,是娇儿做错事了。”干娘说的果真没错,林娇儿在听到林轩声音时抬头看向他,眼里满是对他出现的惊喜和依赖,带着恳求和无助。

林轩一见娇儿的神情只觉她受正室搓磨了,一气之下大喊了声“夫人!”但看到楚滟湫那双平静的眸子看向他时,不知为什么没了先前气势,缓下声音说“夫人可不可以给为夫说一下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见他这种作为楚滟湫心里更是鄙夷,没宠妾灭妻那种气魄就安分守己的多好,自讨其辱,“夫君来啦,其实湫儿也纳闷着呢,明明刚刚好好的,俩人还将湫儿赏的金簪戴在头上,怎么娇儿姑娘突然就又跪又哭的,而夫君也踩着点来了。娇儿姑娘不若将你受的委屈亲自说一下,凡事有夫君为你做主呢。”

林轩也下意识挺了下腰背,“娇儿有什么事尽管说,快起来,地上凉。”

林娇儿瑟缩了下身子,将头埋得更低了,“没有,少夫人待娇儿很好,有少夫人在娇儿哪会受委屈。是娇儿身份低贱,这就回去照顾丫丫。”

哎呦我去了,你还真是一句话就将自己的委屈和要求全说了啊。确实会有一些世家在正室过门后将通房抬成妾室姨娘的,但也不会新婚第二天就抬,哪家正室有这么迫不及待给自己找不自在的,最起码得一年之后吧,这还是规矩松散的小门小户,真正世家贵族会等到新妇成亲三年后才正式纳妾。而且她虽然知道有人惯会颠倒黑白,但颠倒得让人这么想甩鞭子的她第一次遇到,从昨晚到现在哪件事情不是林娇儿引起的,现在倒成受害者了。

“娇儿……”林轩面露复杂地想去扶地上的人。

看着林娇儿一边想从地上起来转身离开,一边又装柔弱将身子靠向林轩怀中不想走的样子,楚滟湫登时想起个妙计来。将藏在袖中以防早上立规矩时挨饿用的小点心掰下一块,打在林娇儿脚踝穴位处,刚好让她以为是自己起身扭转不适才导致站不稳,整个身体倒向林轩。而人站不稳时会下意识抓住身边的东西,以林娇儿蹲起的动作和林轩弯腰扶她的姿势来看,她下手抓的刚好是他男性脆弱处。

楚滟湫又瞅准时机先一步将剩下的那半块点心打在他上面,而林娇儿的手随后也抓过去,时间上刚刚好。林轩突然受痛之下松开了扶住她的手,也就失去了将她拉开的机会,直接随着林娇儿倒向他的重量向后倒去。

听着咣当脆响还有痛呼声,楚滟湫直咂舌。以那个角度,林娇儿手还抓着那处呢,再加上她本身的重量砸上去,不会被掰折吧,咋有点小激动呢。

其实一切发生不过瞬间,趁着大家还在愣神时,楚滟湫大喊着“夫君”扑过去,趁机将能收回的点心藏回袖中,至于点心渣就不管了,等会人来人往还不知道会踩成细末吹哪呢。

果然大家也很快反应过来,一时人仰马翻的。最后一通忙活后,林轩那里竟然真的折了,后脑勺上也磕出个大包,林娇儿倒是什么事都没有。这个结果真是大大超出她的预料,甚好甚好。

林夫人听完大夫的表述后,看着躺在床上早已昏迷的林轩,哭天呛地只喊着“轩儿啊我的轩儿”,谁也不敢劝,好在林轩没真废,休养一段时间就会痊愈。

“夫人,您千万不要怪少夫人啊,是娇儿的错,没看到少夫人撞过来,否则我怎么样都不会让少爷受伤的,是娇儿该死。”林娇儿听到大夫诊治结果后也呆了,那她这几个月怎么办,何时才能生下小少爷。

“你,你,说什么?是少夫人撞到你才让轩儿受这种苦的?”林夫人一听顿时怒瞪向楚滟湫。

“少夫人应该也是看到少爷要扶我起来才不小心……,夫人您别怪少夫人,一切都是娇儿的错,不该让少爷扶的。”林娇儿泪雨满面地说着。

林夫人听后气得浑身发抖,看向楚滟湫。

楚滟湫可不想背这个黑锅,趁林夫人发作前,直接让青杏上前将当时的情景原原本本复述一遍,连当时倒地时两人的动作姿势都一分不差。谁让这丫头嘴虽然笨点,但记性很好呢。

林夫人也是人精,听完那丫鬟的描述后就明白这又是一出争宠的把戏,但无论如何女人不该将男人牵扯进来,轩儿是要做大事的人,怎能被她们这几个女人困在后院的方寸之地。

看林娇儿自从那个叫青杏的丫头开口后就一脸苍白,吓得跪地浑身发抖,林夫人在怪她的同时也对楚滟湫有点不满起来。自从她昨天进门之后,短短的一天一夜,林府就没个消停时候,难道她还真像林嬷嬷说的那般,命格硬,专克夫家?

楚滟湫一见林夫人的眼色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鬼东西了,想就这么往她身上泼脏水,那也得看她乐不乐意给他们机会,她又不是原身,一次次纵着他们胡搅蛮缠。

“其实湫儿也觉得很奇怪,本来我这十几年很是顺遂和乐,家人也都福寿安康,怎么从昨天进林府后就一直祸事不断呢?这一天一夜发生的事都抵得上我之前十几年的事情了,您说怪不怪?”

林夫人一时哑然,人家十几年的顺遂可是有目共睹的,他们林家一直磕磕绊绊也是众所周知的,说出去还不一定被议论谁的命格有问题呢。

第66章 通房丫鬟的逆袭(10)

“唉,瞧湫儿这说的什么话,哪怪了,只是事情凑巧罢,湫儿可不许多想啊,不然娘这心里也难受。”林夫人想起林老爷的叮嘱,强撑起笑容说着。

“婆婆说笑了,只是,先是昨晚娇儿姑娘那出事,闹得大家一晚上都休息不好,如今又是因她夫君才遭此大罪。我也不计较她之前的污蔑了,只是她万不该伤了夫君啊。”楚滟湫无视林夫人那扭曲的笑脸慢慢说着,看着林娇儿随着她的话浑身抖得更加厉害,还真当自己是她能轻易踩着上位的啦。

“少夫人,夫人饶命啊,娇儿真不是故意的,请您相信娇儿啊,夫人您是看着娇儿长大的,少爷就是奴婢的天啊,夫人。”林娇儿这次是真心吓哭了,她虽然生了个庶长女,但也只是个可以被随时买卖打杀的通房丫鬟,如今她的未来只是主子们一句话就能决定了,由不得她不恐惧焦急。

林夫人见此皱了下眉头并没有吱声,这丫头的确算是她看着长大的,又自小嘴甜手勤讨她欢心,还给她生了个乖巧的大孙女,真要将她怎么了心里也会有点不忍。只是她刚刚被轩儿的伤刺激得一时昏了头,还给楚滟湫脸色看了,如今冷静下来才想起,本来昨晚就没洞房,如今轩儿又得养好几个月的伤,这回真不知该怎么和楚家交代了,她又怎么可能因一个小小的通房和楚滟湫对着来呢。

“娇儿姑娘的确行事不妥,不过想来她也不是成心的。如今最重要的是夫君的健康,我们既已拜堂成亲就要福祸与共,其他任何人和事在我看来都比不上夫君重要。”楚滟湫见林轩眼皮子动了下,估计已经醒过来了,只是伤的位置太尴尬让他不好意思睁开眼。果然听完她这番话,眼皮子动得更频繁了。

林夫人一听更加确定楚滟湫是真心喜欢轩儿的,事事以轩儿为先,不由欣慰地点点头。

“只是明日的三朝回门该如何呢?以夫君如今的情况是无法回去了,照时说的话只怕有损夫君颜面,没有合理的解释又会让娘家不满,您说该如何是好?”楚滟湫浅浅地看向林夫人。

林夫人闻言一颤,竟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一茬,本来和老爷商量的就是回门时让轩儿好好表现,再加上楚滟湫在旁周旋说和,之前欺瞒的事情也算过去了。如今,看着躺在床上还未醒转的轩儿,不禁上前狠狠甩了林娇儿俩巴掌,都是这个贱人惹的祸事。

林娇儿猝不及防,随着林夫人的力道撞在地上,紧接着就觉得脸颊生疼,额头上也有东西流下来,用手一摸忍不住大喊起来,她能仰仗的也就是自己的容貌了,毁容的话她还能靠什么。

“闭嘴,你个贱人还敢喊,来人!将她给我拖出去乱棍打死!”才流了那么点血就又哭又喊,那我的轩儿该如何,我们林家前程该怎么办。

楚滟湫见床上的林轩手指动了下,似想坐起身后又躺回去恢复平静,忍不住撇撇嘴,这人不是你的真爱吗?“婆婆且慢,这毕竟是喜庆的时候,见血不好,况且再怎么说娇儿姑娘也为林家生下长孙女,她这条命暂且留下吧。”至于以后,当然是看她表现了。

林夫人也是气急了才口不择言,这个时期再传出府里出了人命就更不好了,“将她给我带去后面的废园里,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她离开半步。”林夫人对进来的下人说,然后警告地看了林嬷嬷一眼,林嬷嬷害怕地低下头再顾不上林娇儿。

“湫儿啊,还好有你在,不然为娘真不知该怎么办好了,”林夫人擦着眼角说着,看向楚滟湫“你看,明日的回门……”不回肯定不行,延期也不合规矩,这真是飞来横祸啊。

“婆婆不用忧心,明日湫儿自己带人回去就行,到时候会想一个合理的理由说给爹娘听,只是……”

“只是什么?湫儿有什么要求只管提就是,还和为娘客气什么。”林夫人急忙说着。

“毕竟湫儿自己一人回去,在外人看来总归对两府面上不太好,只怕明日的回门礼要重些。”楚滟湫装作不好意思般,满脸羞红地低下头。

林夫人闻言大大松了口气,还以为什么天大的要求呢,就算她不说,他们林府的回礼也只会比规格定的高,就这样都能让她羞红脸,可见还真是个贤惠实在的人儿,果然大家闺秀就是不同,心里对楚滟湫更为满意了,“这个湫儿尽管放心,礼数上肯定不会让人挑出错的。”

又向楚滟湫打探了些楚家人的喜好,林夫人赶忙回去将回礼再准备一番,考虑到明日的情况还得再添些,尤其是回门的金猪更不可马虎。

看林夫人喜滋滋地去准备礼物了,楚滟湫也笑了,想必桂嬷嬷回去这么久了,该知道的人也都清楚了。“绿柳,你去问问给夫君煎的药何时能好。粉荷与春桃再到府医那去问问夫君最近的禁忌,然后去厨房端些食物来,等下夫君醒来饿的话可以用些。”

三个丫鬟领命下去了,楚滟湫站起身拿着一旁的湿帕擦了下林轩的额头,很是心疼的叹息道,“虽说我心里也怨娇儿姑娘将夫君伤了,但她总归是夫君的女人,还是丫丫的生母,我能做的就是将她保下来,以后如何还得夫君亲自决定,我只愿夫君能够快点好起来。”

“少夫人别太伤心,少爷会没事的。”高嬷嬷心疼地劝道。

“大家都先下去将东西归置一下吧,从来林府到现在也一直不得闲,收拾好后各自回房休息会儿,这俩天大家也累得不轻。青杏,你陪我去趟厨房,我还是不放心夫君的吃食。”说着楚滟湫使了个眼色带着青杏出去了,其他人也各自忙开,房中只剩林轩躺在那。

林轩确认屋里没人后才睁开眼,忍者身上的疼痛看着门口的方向出了会神,心里对楚滟湫又是愧疚又是感动。想想她进林家门本就是低嫁,从来后就没有一件顺心事,如今他又这般情形,可她毫无怨言地处处为他着想,事事以他为先。如此贤惠大度的温柔贵女,得妻如此是他修来的福气啊。

无论是年少情谊还是救命之恩,娇儿在他心中的确不同。但如今他既已娶了这么好的妻子,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林家,以后他都会对楚滟湫好的,想必娇儿那么善解人意定会理解他的苦衷。

第67章 通房丫鬟的逆袭(11)

楚滟湫带着青杏一路往厨房走去,到了厨房后对林轩的饮食事无巨细,叮嘱完厨房的人后这才离开,去见陪嫁来的管事们。而她离开后不久,便传出林家少夫人对少爷情深意重、温柔贤惠的议论声。

见了这几个店铺田产的管事后,楚滟湫吩咐了几人,然后回到特意为她收拾的厢房休息了,主卧有林轩在那,她不打算去共处一室。

临近傍晚时,高嬷嬷眼含欣喜地看向她,楚滟湫也会心一笑,晚饭她得去主屋立规矩尽尽孝才行。

而主屋那里此时大家都屏气敛息,惶惶不安地看向主座上怎么都掩饰不了羞愤恼怒的林夫人。林夫人此时只觉脸上火辣辣,心口也是一揪一揪的疼,那些庶民真是好大的狗胆,敢这么议论郎中府。

今天准备回礼时本来一切很顺利,虽说林府这次大出血了,不过这点钱财他们拿得一点都不心疼,这可是会有大回报的付出,林家人的目光还没那么肤浅。只是这回门猪上却出了问题。

回门金猪本就是证明新妇贞洁的重要回礼,可他们的情况特殊,楚滟湫还是完璧之身呢,这金猪是备还是不备。后来林老爷大手一挥,备,还得准备京中最上等的李记金猪,这不仅是为了楚家面子,最主要的是他们林家的颜面。

李记算不上规模宏大,但在京中立足十几年,一直走的是高端贵族路线,普通人家想去消费都不够格,那也是身份地位的象征。

林夫人想了会,决定亲自去李记订购金猪,一是那个地方完全不会辱没了她的身份,反而能去那的几乎没比她身份低的,她可以在等待时多攀交几户人家,毕竟她如今可是楚家姻亲;二也是为了给楚家长脸,向那些世家证明他们林家对楚家小姐的重视,也让世人看看她这个婆婆有多满意心疼儿媳妇。

林夫人特地收拾打扮一番后,坐着马车往李记行去。奈何去了才发现下午排队的人仍然很多,听说今天新推出来一种点心,即便让人递了林府帖子进去也没有特例,只能跟在队伍后面排着。

林夫人坐在车里看着旁边一辆马车径直入了李记后院,让人去打听后才知道那是淳亲王府的,只能恨恨地绞着帕子,什么无论先后都得排队,那些贵权不照样直接进去吗?等着吧,早晚有一天让你们老板亲自来请我,林夫人想到什么然后慢慢平复下来。

“你们听说了吗?林府昨日可出了大丑了。”正在林夫人想着美好未来时,听到车外有道声音说起林府,顿时回过神来去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哪个林府?京中姓林的可多了。”另有人问到。

“自然是昨日刚与楚家结为姻亲的工部郎中林大人府上了,怎么,发生那么大的事情你竟然还没听说?”先前那人说道。

“你们说的是那个林府呀,这事我也知道。听说林家家风不正,早几年前就生了庶女偷偷养着呢,直到新婚之夜那个生下庶女的通房想争宠,竟然不要脸地将新郎从洞房中给拉去她的院子。”又有一个声音响起,林夫人心也提起来。

“什么?!别说大户人家,商贾平民都没有这么不知羞的妾,大婚之日就和正室争宠,何况只是个区区通房,连妾都算不上。”旁边有人鄙夷道。

“谁说不是,也就林家能出这种事。不过听说楚家大小姐宽宏大量,不光给那个庶女寻医问药亲自照顾,还原谅了林家的欺瞒,给他们一次改过的机会呢。”

“林家这是祖坟上冒烟了,能娶这么个端庄大度的名门贵女。”

“是走了狗屎运,不过他们不知道感恩,反而得寸进寸呢。”又有一人说。

“怎么说?!快讲讲。”旁边很多人着急地问着,反正他们现在很无聊,当多听个笑料了。

“中午听我一个表弟说,林家少爷今天上午居然和那个通房白日/xuan/银,俩人一时动作太激烈,最后把他那处给折腾的伤了,嘿嘿~”那人笑得不言而喻。

“天啊!真是活该!林家太不像样了,果然是小门小户没有规矩,半分礼仪廉耻都不顾及。”其他人听后对林家鄙夷不已,这林公子白日xuan/yin也不是个好的,都是报应。

“就是呀,这也就是楚家宅心仁厚,换作别的世家早把他们给废了。”

“说的是啊,这才第二天,可惜楚家大小姐那么个温柔贤惠的闺秀了。”

众人品评着林家公子淫/乱的行径,对林家各种猜测,将坐在马车里的林夫人气得浑身发抖,令林嬷嬷下去看看是哪些贱民在胡说,全将他们捆起来。可随后林嬷嬷难掩担忧地回来,说那些人有些是普通百姓,但大多都是别府的下人,排队时闲得无聊凑一起说闲话,他们背后的主家都不是林家能碰的,直将林夫人气得头晕眼花。

实在无法忍受外面越来越多人的议论和各种不堪的言论,林夫人命一个丫鬟继续排队等着,她则令人赶紧回府。直到坐在房中仍气得无法回神。

晚饭前林老爷黑着一张脸进来,显然他听到的也不少,而且与林夫人不同,他是在工部听说的,他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小郎中谁都不敢惹,看着身边是个不如他的文书记员,可谁知道那人背后有哪些势力府邸?林鹏只能憋着一口气忍到回府,见到林夫人那张苦瓜脸再也忍不住,将他在外受的气全撒在林夫人身上。

林夫人只觉得她的心口更疼了,一时又臊又委屈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一个劲儿地哭。听到她的哭声林鹏只觉更加心烦,小门小户出来的人就是不行,如果他长得再俊朗些,说不定当初也能尚了温柔贤惠的高门贵女为妻,那现在在他身边的肯定不是除了哭什么都不会做的黄脸婆,这些烦心事哪用得着他来费心。所以他必须得往上爬,不惜一切代价。

“老爷、夫人,少夫人来了。”门外进来个丫鬟通传,看着俩人的样子一时进退不是,尴尬地垂着头。

“她来做什么,让她滚,都是那个丧门星。”林夫人只觉得这门亲事就不该答应,从昨天到现在她没有一刻清闲,如今更是受了这么大的羞辱,她还有脸来。

“你先下去,让少夫人稍等片刻。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自己清楚。”听到林老爷的话后,那丫鬟连连应诺着告退。

第68章 通房丫鬟的逆袭(12)

“你闭嘴!你也不想想从头到尾都是谁的错,那个丫鬟是谁买进府,又是谁做主给轩儿做通房,最后让他们生下孩子的,竟还是个没用的丫头片子。我警告你,如今楚滟湫就是我们林府的祖宗,你必须得给我养起来供起来,比对你那尊菩萨都虔诚,否则我不介意休妻!”见丫鬟走后,林鹏压低声音对林夫人呵斥道,事已至此楚家就是他唯一的希望,不能让这个无知妇人给毁了。

林夫人看见林鹏眼中的狠戾和警告,只觉遍体生寒,他是认真的。她父亲只是个县丞,堪堪比林鹏父亲高一级,当初林鹏之父因是捐的官,对县丞还是很讨好尊重的,所以后来两家才能结亲。如今不同了,林鹏虽说在这里不算个大官,但五品京官在他们老家那是相当高的存在,现在是她们家攀着林家,她一旦被休弃,等待她的是什么她都不敢去想。

林鹏也不会真休妻,毕竟这对官员的德行考察会有影响,他不允许自己有污点。但无法“休妻”还可以“丧妻”呀,只是不到万不得已他并不想这么做。看林夫人知道害怕收敛了,这才收起脾气来说道,“你我夫妻十几年,都是捆在一起分不开的,你想想这些年我待你如何,那些飞黄腾达的哪个不是弃了糟糠之妻然后另娶娇妻,美妾环伺的,你再看看我们府中后院,还有你这些年做的错事,真以为我不知道吗,哪件不是我帮着善后的?”

林夫人正是因为这些年从没被林鹏那么不顾颜面地训斥过,这才一时钻了牛角尖。如今听他这么说,她也想起这近二十年的生活,初入京中她的忐忑和焦躁,面对府中美妾她心中的酸涩,偶尔犯的错,等等等等,都是林鹏陪着她安抚她,面对京中繁华的诱惑也不曾抛弃她,老家谁不羡慕她呀。“老爷,是妾身刚刚想左了,也是我下午在外面听那些人议论的心头火大,这才……”

“都这么多年的夫妻了,夫人的为人我很清楚。为夫也是,在衙内受了一天的闷气,一回家只能对着最亲近的人发泄委屈,让夫人受苦了。”林鹏也赶紧说。

看着林夫人彻底平复下来,脸上还带上了羞涩,林鹏才算安下心来,这个时期后院失火可要不得,“夫人想想,如今我们林府处境堪忧,楚家是我们将来更进一步的捷径,而楚滟湫就是我们的桥梁呀,在没成事之前万万要将她供奉起来,等为夫从楚家那得到向上爬的人脉关系,那时夫人想怎么拿她撒气都行。”

林夫人心里对这些道理也了解,如今听完林鹏的劝说后更是为自己刚刚说的话后悔,赶紧擦把脸收拾好,让人传楚滟湫进来用晚膳。

楚滟湫在门外见进去通传的丫鬟一脸忐忑又担忧的看着她,对里面发生的事情也能猜测一二。世上之人没有谁不想更进一步,无论是为名为利为修养学识,这是自然规律,否则无法在这世上更好地存活。可凡事得有个度,林家做的过了。

李记的确供不应求,背后势力也很少有人知道,但前世李记最后却进了林家口袋,也成为林家结交权贵夫人的一个很好平台,因为如今李记的幕后老板李佑正是桂嬷嬷的长孙。原身在听到婆婆抱怨排了几天队都没能买到新推出的点心时,为了让林轩和婆婆开心,她说出李记的来历,到后来李记先是加入原身的私产中,最后原身所有的私产全成了林家产业,为“林尚书”一家铺出条锦绣前程。

前世林夫人便是去李记订的金猪,楚滟湫只是让人跟李佑说声,将原本为了彩头,定在她回门时推出的点心提前一天卖,然后安排了几个人在那,一切进行得很顺利。其实早上桂嬷嬷离开后,很多该知道的府邸也会听到消息,今天下午这一出是专门唱给林夫人听的,她可没忘记前世那些慢/性/毒药是谁端给原身的。

听到里面通传后,楚滟湫露出柔柔的笑容走进屋里。

“湫儿来了啊,娘不是说不用你立规矩吗,咱家不兴那一套,你就是娘的亲闺女。”林夫人谨记着林老爷的话,亲切地拉着要行礼的楚滟湫。

“婆婆心疼湫儿是您对晚辈的慈爱,但湫儿不能仗着夫家的疼爱就坏了新妇的规矩呀,不然明天回去爹娘该说我不懂事了。”楚滟湫轻声说着,看着林夫人新上的妆容也掩饰不了哭过的痕迹,看来比她想的还激烈。

林鹏闻言眼神一闪,楚家身为世家自是重规矩,但所有的规矩也抵不上他们爱女的一句话,“唉,是我们林家对不起你呀。”

楚滟湫倒没想到是林鹏先开口,看着他摇头叹息的颓废自责样子不禁竖起两根大拇指,果然一山更比一山高啊,也忙急切关心地劝道,“公公何故如此说,湫儿既然嫁过来了自然与夫家是一体,自家人哪有什么对不起的。公公婆婆放心,明天回去湫儿会好好与爹娘说说,他们也不会知道夫君具体出了什么事的。等夫君身体好转了再回楚家一趟就是了。”

林鹏连连叹息,然后像是终于下定决心般说:“儿媳妇明日不必再编其他理由了,想必亲家早已知道轩儿的情况了,只是外人误会轩儿不要紧,可千万不能让亲家也以为轩儿是那等没轻没重之人啊,这对儿媳妇也不好。”

“这,湫儿不明白公公的意思,我并未让人回楚家说今日之事。还有,说什么不轻不重?可是发生了其他事情?”楚滟湫满脸疑问地看看这个又看向那个。

林老爷看向林夫人,林夫人只得把今天在外面听到的都和楚滟湫说了下,难免骂了几句那些贱民污蔑林家和轩儿。

楚滟湫吃惊地捂住嘴,似是不可置信地说:“难道昨晚之事就没有封锁消息吗?还有今天的事情,这,一般家族里发生些不好的事情不是该敲打下人,令他们不得也不敢外传吗?毕竟谁也不清楚周围有没有别人的眼线。”

看着俩人楚滟湫又担忧地说:“老百姓传了倒不敢对我们如何,他们众口悠悠我们也堵不住,但关键是御史们啊,唉。”

第69章 通房丫鬟的逆袭(13)

听楚滟湫说完后,林家夫妇都愣住了。

林夫人是压根没想到这回事,以前府中没发生什么太大的事,除了丫丫,那是他们都知道不可以外传的,所以从一开始就下了禁令,府中下人也只道好歹,不敢往外说,所以昨天事出后到今天下午,她还没来得及想这些呢,只以为应付过楚家之后丫丫这事就算是过了明路,旁人早晚会知道,也就不算什么了。轩儿受伤一事更是没想到会被人捕风捉影说成那般不堪的样子。

林老爷一是再一次认识到世家妇人处事周全之处,为自己无法尚个大家闺秀为妻感到遗憾,二是听到御史而涌出的担忧和后怕。林家这事可大可小,完全可以被御史以治家不严、乱了纲常规矩为由参他一本,还有轩儿的前程,一个连私生活都无法自律的人如何能为官,他可是林家的独苗。

林老爷朝林夫人使个眼色,林夫人赶紧拭着眼角拉着楚滟湫说,“湫儿啊,这事都是为娘的疏忽,一时忙晕了头,再加上心疼你们这才没顾上安排其他,倒让那些嘴碎的出去乱说一通,如今可如何是好啊,娘更心疼你啊。”

“婆婆先不着急,百姓那我们不能硬来,想必我们的生活与他们也无干,传不了一两天就会被其他事情吸引注意力了,对他们我们要低调处理。至于御史,这个确实棘手,最近也没什么大事发生,只怕他们都闲得慌,不会轻易放过林家的。”楚滟湫为难地皱着眉头,然后说,“待我明日回门时去找父亲好好说说,想来不会太严重,公公也不必太忧心。”

林鹏闻言神色也松了些,有楚尚书出面肯定不会有大问题,楚文的面子大部分人都会给点的,“有儿媳妇这番话我们老两口也安心不少,可见娶你是我们林家的大福气啊。”

“是呀,我就说一见湫儿就有种亲切的感觉,像前世就是母女般,果然是湫儿心疼为娘。这次娘也算吸取教训了,以后再有敢出去嚼舌根的看我能轻饶了他们。”林夫人听了林老爷的话也赶紧说着,同时心里想着府中一些人太过松散,该整顿整顿了,如果是其他世家肯定不会让这些流言传出去的,这些年他们做的还是很不够啊,连世家贵族的皮毛都没学精。

“公公婆婆再夸下去湫儿都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了,这本就是身为儿媳该做的事,也是为了夫君好。”楚滟湫做不出羞红姿态来,只好地低下头轻声说着。

晚饭时他们自是不可能让楚滟湫立规矩了,楚滟湫也没真想伺候俩人,只是象征性地沾了几筷子,然后借口不放心林轩就告辞回房了,面对他们是真心吃不下饭啊。

第二天一早楚滟湫就收拾妥当,带着林夫人殷切的目光和好几车的礼品回楚家了。

楚母早早听到消息就等在那了,一见楚滟湫赶紧心疼地搂在怀里心肝肉地喊了半天。本来楚滟湫打算一见面就来个热情拥抱诉说原身的思念来着,如今只能无奈地任楚母抱在怀里揉搓了,安慰着反正身子不是她自己的。

一旁站着的楚栩本是极为担忧这个妹妹,见此情景也无奈地拉着身旁人后退一步,看着被娘搂在怀中的那张在自我麻痹、生无可恋的脸憋笑。楚滟湫抬头呼吸新鲜空气时刚好看到那张憋得通红的脸,登时对着他怒目,什么亲哥哥啊这是,没看到自己妹妹如今的处境吗?还在那笑,还笑!

楚栩看着那双瞪得圆溜溜的眼睛终于笑出声来,“好了娘,小妹好不容易从林家活着回来,别再被你憋死在怀里,那爹下朝回来找不见女儿可又得发疯了。”

陆敏从小被宠得小孩心性,生儿子时自己还得让楚父照顾,直到二十岁生下小女儿,她才真正从少女过渡到母亲这个角色中,看着粉粉的一团,母爱完全泛滥开。她捧在手心疼爱了十五年的女儿这两天经历那么多惨事,气得她好几次想去从林家那个吃人的地方将女儿带回来,后来被大家劝住只好安心等女儿回门。如今被儿子一提醒,低头发现女儿满是无奈地被她捂红了脸,这才不舍地松开。

楚滟湫好不容易从“温香软玉”中重获自由,顿时贪恋地多吸了好几口空气,真是最难消受美人恩啊。听得身边传来两声闷笑,气得她又瞪向她那好哥哥,这才发现他身边还站着个人,有一点眼熟。

那人身着淡蓝色宽袍,眉清目朗,气宇轩昂,全身透着有一种比文人更洒脱的气质,正眉眼含笑地看着她,站在面如冠玉的楚栩面前丝毫没有被比下去。原身不是只有一个哥哥吗,怎么又跑出来一个?

“你这丫头,难不成哥哥长得不如三表弟好看,这么多天没见,你怎么不看我倒去看他那个莽夫?”楚栩见妹妹看着陆双不再转眼,不怎么是滋味地开口,明明娘说他比他那当初被称“京中五少”的爹还好看来着。

“三表哥?!”是陆家这一代排行第三的陆双?楚滟湫没搭理他那一副“我最帅”的自恋样子,而是诧异楚栩话中的信息。陆家小辈直接按着“智勇双全”来起名字,用陆老将军也就是她外祖父的话说,简单方便朗朗上口。好在陆家夫妻本就聚少离多,每家都生了一个儿子后再没其他孩子出生,否则要排“奋勇杀敌”了。不过前世直到原身去了,陆家男丁都没有一个从边疆回来的,陆双此时怎么会在这?听说陆家子弟个个骁勇善战,是天生的将才。

“表妹,多年不见了。”陆双笑着点点头。

“闺女呀,你三表哥这次回来的时间会长点,有时间你们再聊,先来和娘说说话,这都是怎么个事呀?”陆敏早就按耐不住了,打断他们的话问道。

楚滟湫看着面露担忧的楚母,只好朝楚栩和陆双示意下,然后边扶着楚母回屋坐着,边挑着重点的事情简单说了下,并再三保证自己会照顾好自己,将来也会有新的生活,这才将楚母安抚好。

楚母陆敏长相不属于艳丽型,只能说是娇憨可爱,都三十多的人了一点不显老,看着她的言行举止倒像才二十出头的样子,可见是被人娇宠保护得很好。所以很多太复杂的事情楚滟湫并不打算和她说,而楚母问她也不是真想知道具体发生何事的,只是想确认她是否安好而已。

第70章 通房丫鬟的逆袭(14)

看着高高兴兴地去给她张罗吃食的楚母,楚滟湫心里是羡慕的,能这么被人宠着,简单快乐地随心而为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生活。楚母不在乎那些阴谋阳谋,只要身边人好好陪着就是最大的幸福,所以当初听到原身和外孙噩耗时,加上她那段时间太过操劳担忧,才会一时承受不住跟着去了吧。

楚滟湫暗暗决定,一定会替原身守住楚母。因为楚母牵动着楚父的一生,只要楚父还在,楚家就不会完。

“这么多年没见,表妹倒是变化挺大的。”陆双看着楚滟湫笑着说。

楚滟湫闻言心里一激灵,原身那是纯正的大家闺秀,从内而外散发出的端庄典雅不是她短时间内模仿得来的。尽管她时时提醒自己要谨慎,但偶尔也会流露出自己本身的性格迹象。陆家不都是武夫的嘛,这人怎么这么精明。只是翻遍原身记忆,发现里面提到陆家男丁很少,他们一年到头守在边疆,难得回来也是要务在身来去匆匆,逗留的时间并不长。虽说陆家对男女大防的规矩不严,但在原身看来武夫都是莽撞粗鲁之人,所以借着男女七岁不同席为由倒很少往他们跟前凑。

看着那双透着精明的眼睛,楚滟湫没办法,只能尽量让自己轻柔温婉,“人长大了肯定会有变化的,何况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由不得我不变呀。”人突逢巨变肯定在性格处事上都会与之前有所差异,想来谁也无法说什么。

陆双看着她笑了笑,点点头不再说话。

楚滟湫只觉被他看得别扭非常,好在楚栩也早想和她好好说道说道了,于是赶紧凑到俩人中间,隔开了陆双看向她的视线。

楚栩自小相当于是被楚家放养长大的,刚出生时楚父将大把的精力都放在楚母身上,只把他扔给奶娘和护卫看顾,到后来小妹出生,他还要肩负起照顾妹妹的职责,虽说他当时不过才四岁。散养的结果就是养成楚栩跳脱又狡猾的性子,知道如何理直气壮地钻空子,反正一般人也不敢得罪这位小爷。

等楚父终于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时已经晚了,好在楚栩只是顽劣但根上没坏,岁数渐长也知道维护自己的形象了,所以如今世人只知楚家大少面如冠玉、沉稳有度,又是新晋榜眼,偶尔露出的一抹坏笑只会让人更加为之疯狂。但这些也只是对外人,在自家人面前他还是那个跳脱又狡猾的自恋少年。

看着眼前难掩关怀的少年,楚滟湫想起前世他的结局,不由一阵唏嘘,原本前途无量的大好青年最后竟就那么寥寥一生,实在无法不让人遗憾感慨。对于他来说家人才是最重要的,而这也是所有楚家人的观念,难怪原身最后的心愿是除了家人之外其他都不要。“哥哥什么时候去任上呀?”

“哎,瞧我,忘了和妹妹说了,我打算留在京中不去外任了。”楚栩对于外不外任其实也不是太在意,只是相对于呆在翰林院做个无聊的编修来说,还不如出去见识闯荡一番。不过如今妹妹的处境不妙,自己还是守在她身边为好。

楚滟湫愣了下,随即也明白过来,不愧是一家人,心中对家人的重视永远高于一切。想来前世是见原身回门时幸福又快乐,他才会放心地去外任吧,谁知竟成了永别。

“那哥哥打算去哪儿就职?”他的性子与编修还真是不搭。

“到时自有去处。”楚栩不甚在意的挥挥手,“先不说我了,赶紧说说你的情况,可别想用对娘的方式敷衍我。”

“说,肯定会详细地说,不过得等爹爹回来再细说,我可不想同样的话说两遍。”楚滟湫笑着说,有亲人这么强而有力的后盾她就不用再孤军奋战。

“什么要等爹爹回来细说呀?”

听到浑厚的声音自门外传来,楚滟湫抬头看去,视线刚好落向进屋之人。果然不愧是当年赫赫有名的京中五少,这么多年除了让他更显睿智沉稳之外,倒没有太多变化,依然是风度翩翩的美男子。尤其眼中看向她的疼爱怜惜,不禁让楚滟湫想起自己的父亲来,那个无论自己做出什么选择都坚定地站在身后支持自己的人。

“好闺女,受委屈了。”看着小女儿含着泪水委屈地看过来,楚文只觉得心口像要裂开般,恨不能将给湫儿委屈受的人全掐死。

“爹爹。”楚滟湫趴在楚父怀中大哭起来,为自己,也为原身和楚家。

哭了会儿,心中发泄后平复不少,楚滟湫起身擦着泪只觉有些难为情,红着脸刚想说什么,谁知楚母大概在厨房听说楚父回来了,急忙回房刚好看到她在哭,顿时想起之前的事情,端着的点心都不顾了,随手放在桌子上,也跟着抹起眼泪来。楚父一看比刚刚还心疼,直接搂着他夫人安慰起来。

看着眼前难掩爱意的夫妻,楚滟湫好笑的同时也松了口气,赶紧端坐好,可算找到台阶了。她上次痛哭失声时是在大漠,周围一个人都没有,随她变着花样哭都行。可这回有这么多人看着呢,太失态了,太失态了。

陆双见着前一刻还满腹委屈痛哭流涕的人,此时坐在椅子上一副端正典雅、平淡无波的样子,仿佛刚刚大哭之人与她无关似的,只觉哭笑不得。

楚栩见怪不怪地吃着点心,等楚父好不容易安抚好楚母,楚母一见点心都被吃了大半,责备地看了儿子一眼,只得再次去了厨房。这可是闺女最爱吃的,这次干脆多做些吧,待会儿吃不完还可以带一点回去慢慢吃。

看着很快又投入厨房的楚母,众人觉得好笑又羡慕,果然心思简单的人更容易快乐。几人总算可以坐下来好好聊聊了。

楚滟湫将这两天在林府发生的事一一道来,说了自己对林家的猜测,还有自己的想法和计划,然后看着听她说完就陷入沉默的三人。

楚文从听到林府之事时眉头就没松过,这事是他疏忽了,原以为区区五品官,根基浅府里人口又不多,暗地里再复杂也不过尔尔,哪想就这么被林鹏给蒙蔽了,害苦了自己的闺女。孩子是他一手养大的,对于楚滟湫的性子自己还是很清楚的,之前喜欢林轩是真,如今说不喜欢也是真的,只是对女子的名声终究有损。罢了,自己的闺女他还养得起,只要女儿以后能开心快乐,管别人的眼光评价作甚。

看到楚父的表情后,楚滟湫总算放下心来,只要楚父点头,其他也就不会有太大困难了。

第71章 通房丫鬟的逆袭(15)

“说起来今日早朝倒发生件事,估计林鹏如今正坐立难安呢。”楚文想到早朝之事笑了笑,然后将发生的事给他们讲了下。

原来今日果然有御史弹劾林鹏,以治家不严、教子无方、乱了规矩礼仪、无视纲常、欺上瞒下等罪名参他,直把林鹏吓得汗如雨下,瘫软在地上不敢抬头。

昨天一天时间,各种版本的流言满天飞,已经大大超出楚滟湫的预测,果然八卦是人的天性,不分时间地域,再加上最近辕国内外都没有大事发生,大家早就闲得发慌了。本来一个五品官员府中的事也不值当大家这么关注,可惜如今他的姻亲是楚家,外家是镇国公陆家,这就让一些上流家族也开始投入了兴趣。上行下效,口耳相传之下,事情越传越大,最终结果就是更加偏离了事实真相。

无论传林轩与通房是真爱,还是他被通房设计陷害,林家坏了规矩是事实,欺骗隐瞒也是事实,林轩如今命/根子折断也被证实,楚滟湫一早独自回门更是有目共睹。早闲得四处溜达差点去管家畜行列的御史们闻风两眼锃亮,他们可不管过程如何,早早就将林鹏的罪名一一罗列齐全,只等早朝时尽尽他们神圣的职责,免得总有人酸他们御史成日无所事事,是人畜事务没有一样能插上手的闲职。

楚文对御史所奏之事早就清楚,只是不确定女儿心中的打算,毕竟桂嬷嬷所说也只是转述,还是得亲自听到本人的想法才行。所以他并没有怎么保林鹏,但也不会让他当堂被卸了官帽,怎么说他如今还是湫儿名义上的公公。楚文以不可偏听偏信、要具体调查取证为由拖延着。

皇帝耳目发达,昨日也听说了此事。他本就很器重楚家和陆家,况且楚文又不是说林鹏直接无罪,想来是想回去问问楚家丫头再做决定吧。他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所以暂时令林鹏回府思过,等调查清楚再说。

林鹏听到楚尚书开口时便放下心来,对于他没有立刻保自己无恙也不敢有怨言,至少自己不用当廷被下乌纱帽,事情没盖棺定论之前总会有转旋余地。

好不容易挨到下朝,本想和楚尚书说几句,结果他连看都不看自己直接走了。林鹏忐忑焦虑地回到府中,只盼着楚滟湫看在轩儿的面上在她父亲面前多美言几句,帮他们林府度过此次难关。此时他也顾不上坐在身旁的林夫人了,都是这个无知妇人惹的祸,如果林家这次逃不过,他定要让她付出惨痛的代价。

楚滟湫听楚父说完后只觉痛快,不过就这么让林鹏落下来也太便宜他了,还是得给他点希望才行。“爹爹能不能帮一把,只让他别丢官就行,毕竟御史们所说之事都是事实,咱也不能做出指鹿为马的事不是。”

楚文闻言好笑地点了下她的鼻子,果然不愧是他的闺女。楚栩和陆双也笑着摇摇头,随后将此事揭过聊起轻松的话题来。

这一天楚滟湫过得十分愉悦,算起来她也有好几年不曾吃过这种精致的美食了,名副其实的色香味俱全。而且楚家人十分心疼她,极力营造轻快的气氛,让她的嘴角这一天都没落下来。这种温馨和煦的氛围和她自己那一世很像,在和楚家人的相处中也让她的心灵得到慰藉。

楚滟湫看着陆双,想起陆老夫人来,也不知她究竟得的什么病。陆家在享受极致荣耀的同时,也面临各种危机和挑衅,但这几十年陆家依然能够屹立不倒,除了皇帝的态度外,还和陆家两座大山息息相关。边疆有陆老将军镇守,一夫当关;而京中则有陆老夫人坐镇,巾帼不让须眉。

“表妹可是有什么话想说?”陆双见楚滟湫只看着他不说话,好笑地问。

“见到三表哥就想起外祖父外祖母来了,也不知老人家如何了。”楚滟湫说。

“祖父确实戍关多年不得归,不过他依然老当益壮,身体很健朗,而且他的性格呆在边疆反而百利无一害,但毕竟年岁大了,明年该会回京吧。至于祖母,表妹即便嫁了人也可以去看她老人家,想来林府会万分欣喜的,到时候表妹亲自去看看不就知道祖母情况了。”陆双看着她说。

楚滟湫正有此意,于是大家又商量好去陆府的日程,刚好七日后是二舅母的寿辰,虽说不是整寿,但一家人也可趁此凑凑,热闹一番。

临近傍晚时,即便楚滟湫再怎么贪恋这里的温暖也该回夫家了,否则与礼教不符,会被人拿来说事。从余叔那借来几本医书,在家人殷殷的目光中坐上马车,楚滟湫一行人便启程回林府了。

刚进林府大门,楚滟湫就被早等在那的张总管给请去了正堂。张总管是林府总管事,也是林鹏最信任的手下。楚滟湫微微一笑,看到他这个大忙人亲自在门口侯着,可见林鹏此时的焦躁不安了。

到了正堂后,林鹏和林夫人安坐在上位,俩人见楚滟湫进来都朝她亲切地笑着,林夫人还与她寒暄起来,楚滟湫也有条不紊地客套着。笑话,你们都不着急那我就更不急了,反正她别的不多,时间一大把,慢慢熬呗。

眼见天色已经暗下来,林鹏坐不住了,今天这一天过得真是提心吊胆,他现在急需一个准信来安他的心,“儿媳妇啊,亲家下朝回去可有说什么?”

“儿媳正想回完婆婆的问话就向公公禀告的,”楚滟湫恭顺地看向林鹏,“早朝之事爹爹已经说了,只是那些事实就在那摆着无法否认,而且当时那几个御史来势汹汹,这种人的杀伤力虽然不大,但被他们缠上也不得好,所以爹爹并没有硬碰,毕竟圣上还在那看着呢。”

林鹏闻言点点头,这些他能理解,他只关心之后的事情。

“儿媳一整天主要就是在求爹爹想办法,这才回来有些晚,”楚滟湫见林鹏对她这个时辰回来之事摆摆手不在意,别说她回来时天还未黑,就是晚膳后回来他们也不能说什么,不过该说的她也要说清楚。“最后临走时爹爹才松口,说此事他会出面去处理,不过那些事实毕竟无法矢口否认。官帽可以保住,只怕公公得受点苦。”

林鹏一听顿时放下心来,楚文答应出面就好。吃点苦而已,有楚家这棵大树庇佑,谁说不能先苦后甜了?

第72章 通房丫鬟的逆袭(16)

看着站在下首恭顺回话的儿媳妇,林鹏总算体会到特权阶层的优势了。

他心里很清楚,丫丫这事没人较真也就罢了,真上纲上线地拿出来,即便没有楚家政敌的参和,他们林家最后也不得好。如今只要楚文一句话,他辛苦奋斗十几年的乌纱保住了不说,丫丫过了明路也不会再被当成把柄拿来参他们林府了。最主要的是,让很多正在观望他林鹏的人知道,楚家不会对林府袖手旁观,他也好借此多结交一些以前无法结交之人。

果然是特权的好处,回想他这一天忐忑不安的样子不由好笑,有楚家和陆家在,他还有什么可担心的。看着这个从天而降的儿媳妇满意地点点头,这才是温柔恭谦的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出身高又温顺识大体,以后林府能走多远都得靠她了。“湫儿果真不愧是世家千金,这事原也是林府在管家上的疏忽。如今你既已是林家嫡长媳,管家权也该接手了。”

林夫人本来欣喜的脸色立马耷拉下来,神色阴郁地看着楚滟湫。

楚滟湫闻言也是一愣,管家权可不是新妇轻易碰得的,尤其以林家人的德性更不可能轻易将大权交出来,原身在被捧着的那一个月不也没摸过吗?林府财产能有多少,为了讲排场开支倒是很多,她并不打算接这个烫手山芋,没道理拿着自己的钱来贴补对手的,再说没看见林夫人拉着个脸在那浑身冒黑气吗?

“公公真是厚爱了,但儿媳年幼不懂事,恐难担此重任。早听闻婆婆管家是一把手,看这府中上下井然有序不就知道了。至于丫丫一事,其实儿媳早想说了,那并不是婆婆的错,天子以孝治天下,换谁都会如此,公公也不要再责备这些过错了。”楚滟湫低垂着头柔声说道。

林夫人闻言顿时笑起来,这个儿媳果真越看越满意,贴心又识大体。

“瞧瞧湫儿这嘴甜的,不过也不是为娘吹嘘,这林府上上下下确实挑不出太大的错来。”听到林老爷的咳嗽声,林夫人这才从自得中惊醒,赶紧严肃地说,“但咱们也要就事论事,为娘这次也吸取教训了,以后肯定不会再犯此事。”

“行了,儿媳先回房吧,轩儿等你一天了。”林鹏关心的事情已经解决,只要轩儿以后能牢牢将楚滟湫抓在手心就行,他还得多叮嘱林夫人一些事。

“是呀,晚饭你们小俩口在自己院中吃就行,那些规矩都是讲给外人看的,在自家怎么舒服怎么来。”林夫人也笑眯眯地说着。

楚滟湫含笑地施礼告退,想必林老爷又有什么事要叮嘱林夫人了。

等回到院中时,果然见林轩正靠在榻上等她,一见她回房便急急询问起来。楚滟湫坐在椅子上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看着他松了口气,然后开始吩咐传晚膳了。林轩秉承着“食不言”的规矩,而楚滟湫则是不想和他说话,俩人在安静中用完晚膳。

这座院落本就是林轩的,林府并没有再另辟一处院落当新房。为了方便林轩读书,在主卧一角还特意归置出书柜桌椅做小书房,这样在室内想读书时也不用特意跑去外院书房。楚滟湫让春桃将她从余叔那拿来的医书找出来,然后坐在书桌旁看起来。

林轩本来还在想该聊些什么,毕竟他对这个妻子并不了解,看她一个人坐在那看了半天书了,忍不住先开口:“夫人,在看什么书这么入迷?”

楚滟湫总算等到他开口了,笑着抬起头,将手中的医书扬了杨,“回门时问余大夫借的医书,湫儿想着这几天不是丫丫病了就是夫君受伤,也怪我之前不懂医术,否则也不会在夫君受伤时束手无策,只能干着急了。所以想趁着这段时间多看看医书,除了治病还可以养生健身呢。”

林轩看着烛光下浅笑倩兮的女子,感受着她的关怀和挂心,这是他未曾从娇儿身上体会过的舒心。娇儿是个该被娇宠在怀中的小女子,他可以为她撑起一片天;而楚滟湫则是可以陪在他身边,帮助他走向锦绣前程的贤妻,他可以携她的手到老。能得这么一个秀外慧中的妻子是他的福气。“辛苦夫人了。”

“夫君又见外了不是。时辰不早了,湫儿就不打扰夫君休息了。”楚滟湫笑着和林轩告别,回了她如今的厢房。

看着手里的医书楚滟湫不禁有点懊悔,在大漠时她只以为学好保命功夫就行,反正有尤闵在,那么复杂的医术不学也无所谓。如今好了,一切从头开始,她除了学过的武功招式外再没别的能力。这次一定要将医术学好,她算是明白了,再怎么好的东西,不是自己的终归是没用。

学医术不仅是为以后多个必备的保障,还为了有借口过问外祖母的病情。她特意在林轩面前溜达那么久,一是为她突然看医书一事找个理由过个明路,二也是想刷一下林轩的好感。目前来看效果还不错,不过如今她在林轩心中的分量还是比不过林娇儿,但也差不多可以持平了,来日方长。

第二天下朝时楚滟湫就收到楚父派人传来的消息,林鹏果然保住了乌纱帽,但没保住他五品的官帽。除了被罚两年俸禄外,官降一级,成为一名员外郎。这对于如今的林鹏来说可能是最好的结果,但对比前世他如今马上要连升两级官路的轨迹,总归是楚滟湫的一大胜利。

林鹏很少回府中用午膳,通常都会在衙里简单食用些,好营造他勤奋节俭的形象。今日难得回府,并召集府中人一起用膳。

楚滟湫听过丫鬟的通传后也明白他此举的意思,将发上那套红宝石珠钗取下,换上低调很多的珍珠套饰,和林轩交代几声后带着仆从往正堂走去。

林凤老早就坐在那了,见到楚滟湫进来后立马看向她的首饰,又换了一套。这些珍珠首饰虽说比不得之前的翡翠、玉石等奢华艳丽,但看那颗颗饱满圆润,也是不可多得的宝贝,尤其那枚粉色额坠更是难得,趁着她越发白皙靓丽了。

楚滟湫见礼后坐在林夫人下首,对于身边林凤的目光早就察觉了,那么强烈的视线也由不得她忽视啊。

第73章 通房丫鬟的逆袭(17)

林父地简单说了下圣上的决定,又对圣上的英明发表了长篇的感慨和感激,最后严肃地看着众人:“皇上圣明,对我们网开一面,但我们不能不知感恩。最近会有很多耳目盯着府里,吩咐下去,任何人不得惹事生非,以前发生的事情我暂时不追究,以后都给我收敛起来,否则……”

众人纷纷应诺,林鹏这才吩咐开饭。

楚滟湫默默地看着林鹏演的这一出,也许他不能确认府中有无别人安插的眼线,但他倒也学精了,拍着大老板的马屁准错不了,说不定那些眼线就将他说的回禀给上面人知道了呢。可惜她不会说出刚刚他白费了一番心思的事实,长日漫漫,只当是在给自己娱乐吧。

午膳过后,楚滟湫漱完口看着林鹏夫妇说:“公公婆婆,六日后是我外家二舅母的生辰,二舅母自小疼我,所以湫儿想亲自去给舅母贺寿,不知可否?”

林鹏夫妇一听对视片刻,眼中俱闪过欣喜,镇国公府啊,曾几何时他们连路过府门外都得小心翼翼惶恐谨慎,如今那可是他们林府的姻亲了,这在以前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更别说是进府去当成亲戚走动了。

“我儿当然得去,那可是从小疼你到大的亲舅母,这也是你的孝心,岂能不去。”林夫人赶紧回答,她要是不去,林府怎么好意思派人去镇国公府,怎么和那些权贵结交?

连“我儿”都叫出来了,还真是迫不及待。原身之前并没有亲自去,她认为自己才新婚,刚为人妇就出去走动抛头露面很不好,更担心夫家会认为自己是在炫耀家世,瞧不起夫家,即便林家含蓄地提醒过她几次,原身也只以为是夫家在心疼她体谅她,更是不肯做出有损林家颜面的事情,最后只是备了厚礼让高嬷嬷送去给二舅母了,殊不知她的善解人意让林夫人背后砸了多少瓶瓶罐罐来泄愤。

“多谢公公婆婆的体恤。这次不是整寿,去的都是自家人,还有几位舅母的娘家人。湫儿想着既然都是自家人,也打算将小姑带去,大家一起见见认识一番,怎么说都是一家人了,万一日后见面不识岂不尴尬。”

楚滟湫话音刚落,林凤就高兴地直点头,那可是堂堂国公府啊。林鹏夫妇则是听到那句“几位舅母的娘家人”也高兴地表示赞同,那些姻亲可是真正传承几世的勋贵之家,不是侯府就是伯府,流的血都是高贵的。凤儿还没有订亲呢,这可是个绝妙的机会。

林夫人只拉着楚滟湫的手“我儿,我儿”喊个不停,后来还是林鹏看不过去咳了声她才松手。林鹏本也是兴奋的,但想到这才只是开始,以后的好处多得很,甚至宫廷宴会说不定都可以借着楚家和陆家去,区区国公府怎么能沉不住气。

林鹏瞪了林夫人一眼,让她收敛些,然后借口衙内有事去工部了。

林夫人被警告后也想起林老爷之前说的话来,只是心里虽然清楚但还是很兴奋,毕竟那可是与他们不同世界的大人物,第一次接触还不允许自己激动一下啊?不过她也得尽快习惯才行,没得日后再见到那些夫人们时白白矮她们一头,自己今时可不同往日了。

几人又聊了会儿,楚滟湫就告退回房了,林夫人也忙着去准备给林凤的衣裳首饰,以前那些太低档,肯定不能用了,只剩五天时间,不知道现做来不来得及啊。

楚滟湫才不管她们如何兵荒马乱地准备呢,她还有很多事要做。隔日下午都会召集陪嫁的管事来汇报,她并不打算再将嫁妆交给林家打理,最后连姓都改成林了,那可是楚家近一半的家产,就算捐赠出去也不会便宜林家。

其实楚滟湫对这些田产、粮布首饰等的铺子都不了解,她本来不想去花精力学的,反正管事们都各司其职,只要她这个大老板稳坐在那就不会有什么变故。不过想起前世的教训,算了,东西还是得自己掌握才行啊,谁知道哪一世会不会有用得上的时候。怕被人发现她只能结合原身的记忆偷偷学,还得抓紧时间看医书、悄悄练武功,时不时再去林轩面前刷一下好感,忙得很。

直到四天后林凤找来,俩眼放光地盯着她妆台上的首饰时,这才发现险将这号人物给忘了,原身大部分的衣衫首饰可都被林凤前前后后给借去不还了。

林凤倒算不上罪无可恕之人,只是眼光短浅又好高骛远。每个女孩都或多或少会有一点虚荣攀比之心,这很正常,连出家人之间都会相互比较修为课业的高低,何况被俗世环绕缠住的人呢。只是她爱慕虚荣得太过了,性格难免自私自利。

身为原身唯一的小姑子,爱屋及乌,她待林凤是真的好,那些昂贵的首饰眼都不眨地就让林凤拿去,原身自己心里也清楚林凤不可能还回来,但仍旧次次笑着送出去,就为了林轩的一个笑容。哪怕后来她的处境堪忧时也不例外,直到已经送无可送,她再也不曾见过林凤。

“大嫂,你这套首饰可真漂亮,能借给我戴几天吗?我保证很快就会完璧归赵。”原来这几天虽然将去国公府赴宴的衣服裁制好了,但首饰总不合她心意,一般的太廉价普通了,好点的林夫人又没能力买,尤其那些所谓的好货与楚滟湫的根本没法比,每次看到那些首饰时,眼前总闪过楚滟湫带过的珍珠翡翠玛瑙等,还有那么多她来不及戴出来的,又会是怎样的耀眼呢?

“当然不能。”楚滟湫笑着看向她。

“你,你,不就一套首饰吗,你那里比这好的都数不清,我又不是不还给你了。”什么大家闺秀,名门嫡女,真是小气巴拉的,林凤听到她毫不犹豫的拒绝,心里火气直冒。

“瞧凤儿说的,你若喜欢送给你又如何,什么借不借的岂不见外,”楚滟湫拉着她的手坐下来,给她倒了杯花茶,见她有所缓和后接着说,“正因为你是大嫂唯一嫡亲的小姑子,这些都是大嫂用过的旧物,岂能再给你戴上?”

“可,马上就要去国公府赴宴了,我还没有合适的首饰呢。”林凤也觉得楚滟湫说得有道理,首饰再好那也是别人用过的,她日后腾达了万一被人拿出这些事来嘲笑怎么办。

“这有什么可为难的,等会去与婆婆说声,下午大嫂陪你出去看看,重新订套适合你的首饰就是了。这是大嫂送你的礼物,可不能推脱啊。”

“真的!?大嫂可说话算话?”亲自去的话,她之前看到“尚可”的那几套首饰可以一起买下来了,反正楚家不缺钱。

楚滟湫看着林凤眼珠活泛地转动着,笑着点点头,当然是真的,在钱财不缺的条件下,能花钱解决的都不是事,她宁愿花钱出去买新的也不会让自己的东西出现在林凤身上。何况自己一直坚信一个道理——福祸相依。

第74章 通房丫鬟的逆袭(18)

林夫人听说楚滟湫的打算后自是万分赞成,本来她早想将楚滟湫的嫁妆拿来帮着打理了,只是老爷说最近不宜生事,更不能惹楚家不快,这才一直忍着。一套首饰而已,对楚滟湫而言不过是顿膳食的费用罢了。

下午楚滟湫带着林凤转了几家京中有名望的首饰铺,每家都挑了一套饰品后,又带着她去了自己私有的一家铺子。秋水阁是楚父喜得千金时置办的,这十几年来经营得有声有色,虽算不上顶尖,但在京中的首饰行中也算颇有些名声的。

秋水阁总共五层,一楼是平民百姓可以正常消费的饰品,越往楼上价值越高,能去那儿人的身份也不普通。只是知道幕后老板是楚滟湫的寥寥无几,楚家并没有将秋水阁列在她的嫁妆单上,原身也一直没有说的时机,因而它在前世得以逃脱林家算计,没有步入李记的后尘。

林凤之前也来过秋水阁,只是以林家身份勉强能进到二楼,她以为楚滟湫顶多带她去三楼,没想到被人直接引到了四楼雅间。不等她回过神来,便见四个侍从随着管事端着精致的首饰走进来,直把她眼睛都恍了下。

看着放在托盘中的饰品,林凤顿时觉之前买的那几套太过廉价了,虽然那些也是林夫人不舍得买的。这套红宝石头面虽然还是比不得楚滟湫那套奢华,但也是少有的;还有那套黄玉首饰,温润典雅,透着雍容华贵的大气;那套琉璃饰品更是晶莹剔透,美艳中带着娇俏;还有……

楚滟湫看着林凤的痴迷的神色,不着痕迹的和张管事对视下,看到他点头后只是淡淡地笑着。

“嫂子……”林凤实在是挑花眼了,这七八套饰品各有千秋,她都想要。

楚滟湫自然明白她眼神里的欲望,于是温声说着:“婆婆给你准备的是套鹅黄色衣衫,这套琉璃饰品倒是很配你。管事,且将这套包起来,”管事应声后自有人小心地将其装好,见林凤似有不满,楚滟湫又说,“这几套都很好,也算最近的新款,不过都入市有段时间了,想来很快又有新品了吧?”

“贵人果然见多识广,这一批首饰是十天前送来的,这是仅剩不多的几套了。马上新品到货,到时候还望贵人多多惠顾小店。”张管事躬身说道,却没有尊称楚滟湫“夫人”。

林凤一听这些竟然是短短十天就被人挑剩下的,本有些不满,又听马上要来新货,不由期待万分。下一批新货一到她就来,到时就是那些达官贵妇买她挑剩下的了。

楚滟湫颔首,“将那套金丝玉的也一并包起来,婆婆为了府中事务操劳无法休息,实在让小辈们汗颜,只当是我们孝敬长辈了。”

林凤这才知道那种黄色的玉石叫金丝玉,倒是名副其实,她第一眼就瞧中了。大不了回去后向娘撒撒娇,反正这么鲜亮的颜色娘戴也不合适。

出来有些时辰了,楚滟湫见目的已经达成,并不打算再继续陪着林凤浪费自己宝贵的时间。林凤也收获颇丰,再说这些都不是新品,只等新品到货再出来就是,于是非常配合地坐上回府的马车。

欣喜于首饰的林凤并没有听到在她们身后响起的议论声。

回了林府后,林夫人看着那一盒盒的精美首饰屏住了呼吸,尤其见到楚滟湫送给她的那套,这可是她以前摸都摸不到的,如今竟成自己的了?!不过再看凤儿有五六套首饰,她却只得这一套,还真是小气。听到楚滟湫告退声她也只是摆摆手,眼睛都没抬。

楚滟湫回房后去和林轩说了会儿话,然后以疲惫为由回自己厢房了。喝了口茶,想起林家母女的表现楚滟湫不由嗤笑出声,真是“升米恩斗米仇”啊,人心在欲望的驱使下永远不会满足。不过得到的越多,等到最后失去时就会越痛苦,她静候着。

到了去陆府赴宴那天,楚滟湫换上一身耦荷色罗裙,清浅的紫中又透着红,头上只簪一根白玉雕花簪和一支粉玉荷花步摇,虽然显得素淡了些,但却透出典雅端庄之气。

林凤早早等在前院,不过今日特殊,她并没有露出不耐烦的神色,甚至看到楚滟湫走来还主动迎上去,挽着她的手臂撒娇。

看着林凤身着鹅黄薄衫,轻盈灵动,尤其在那套琉璃头面的映衬下,更是多了几分少女的娇俏可爱和美艳华贵,令人眼前一亮,果真是人靠衣装呀。

林夫人原本还有些担心楚滟湫今天会艳压凤儿,看到她这身打扮后不由满意地点点头。虽说凤儿气质较她差些,但这身装扮足可压楚滟湫一头,俩人站在一起明眼人都会先注意到凤儿的。本来就是嘛,都嫁作妇人了,还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做什么。看着她那身素雅又符合新妇身份的打扮,心里对楚滟湫的识时务又满意了几分。

楚滟湫倒不清楚林夫人短短时间内绕过的几道心思,她只是为了舒适,况且这算是回自己家,没必要打扮得太过隆重,倒是无心插柳了。

马车一路到了镇国公府,府外早已有人侯着引路,旁边已经停了两辆马车。

“见过表姐,老夫人和夫人她们一早就念着您呢。”秦嬷嬷一见楚滟湫快步迎上来,含笑看着她,在陆府里小姑娘可是最稀罕人的。

“秦嬷嬷,好久不见您身体还好吗,怎劳烦您亲自来接啊。”楚滟湫快走一步扶住她行礼的身子,这可是外祖母面前的第二人,和桂嬷嬷差不多年岁,她身为小辈可当不得。

“嬷嬷好着那,这么久没见表姐,这可是嬷嬷好容易从那些老货手中抢来的差事,嬷嬷心里高兴着呢。”当初她没福分给小姐做奶娘,真是便宜桂嬷嬷那黑脸了,还能时刻陪在小小姐身边,哪像她们得成天对着那四个混世小魔王,没有一日是安生的时刻。

“这是谁已经到啦,来得这样早?”楚滟湫没见到马车上的标志,开口问着。

“是晋阳伯府的两位嫡小姐,刚到不一会儿。表小姐进去吧,步辇也准备好了。”秦嬷嬷笑着说。

林凤在一边早等的不耐烦了,一个老妈子而已,浪费这么长时间。看着大门外就如此地气派非凡,她更是迫不及待想进镇国公府看看了,一见几人抬着步辇出来她赶紧扯了下楚滟湫的袖子。

秦嬷嬷早看到林凤不安分的眼神在四处打量,这种女孩她见得多了,而且听说了林家之事后,更是决定对这种人视而不见,只招呼了表小姐上撵进府。

第75章 通房丫鬟的逆袭(19)

林凤见楚滟湫上了前面的步辇后,急急坐进后面的那架,来不及开口就被镇国公府内奢华大气的景象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镇国公府占地很广,入了大门后又进入三进大门,每一进都有四五间房子,两边飞檐雕绣,隐于树间。过了大约两盏茶时间,步辇在垂花门处落下,这里是外院与内院的分界线,抬着步辇的仆人没有资格入内院。

垂花门下设五级青石台阶,两侧为磨砖对缝精致的砖墙,墙上开出几个或扇形或圆形的镂空木窗,典雅精致。门上檐柱悬于中柱穿枋上,柱上雕刻着莲花和串珠等,梁头雕成云头形状。垂花门顶部呈卷棚式,可以承接一部分雨水,保护石阶不受雨滴雨蚀。

入了垂花门,沿着右侧的抄手游廊行了一段路程,又转而向着正前方行去,累了可以看看游廊环绕的池塘、假山和流亭,欣赏一下院中的景色。最后转向一侧的游廊,入了耳房。因主子早有吩咐,等在这的丫鬟嬷嬷不用通传,直接将楚滟湫带去了后院。

沿着石板路步入后院,一抬眼就能看到正堂匾额上书的“荣福堂”三个字,算不上精美圆润但干练入木、苍劲有力。门外侯着俩个丫鬟,一见楚滟湫赶紧笑着见礼,忙将她迎进屋内。

楚滟湫也对她们笑笑,刚进正屋还未来得及打量,便被陆老夫人搂在怀中心肝肉地喊着。楚滟湫不由苦笑,不愧是母女俩,和楚母简直如出一辙啊,回抱着陆老夫人,只觉心里无奈的同时又被温馨充斥着,很喜欢这种感觉。

等从外祖母怀中出来,又依次见过四位舅母,将寿礼拿出来后,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林凤一直呆呆地站在一边,早被府中气势恢宏的布局还有这些贵妇通身的气派给震慑得失了言语,见大家都围着楚滟湫转,而自己被孤立在一边她也不敢有丝毫怨言,只能等着。

“瞧瞧,湫表妹一来啊,我们这些人可都得靠后站了。”李嫣儿见大家见完礼坐下来后,看着楚滟湫打趣道。

“嫣儿表姐惯会笑我。”楚滟湫也笑着看她。

晋阳伯府早已不如之前的辉煌,尤其这一代的伯爷更是沉溺声色,府中的侍妾庶出一大堆。女人多了是非肯定会多,可惜伯府夫人是个性子软弱的,根本镇不住府中那些女人。好在她娘家来头大,她又生了两男两女,正室位置谁也不敢撼动,后来索性对府中一切不甚在意,关上门过自己的日子。

李嫣儿身为晋阳伯府的嫡长女,自小面对的就是姬妾庶出间的勾心斗角,应对那些明枪暗箭时,还得负责照顾弟弟妹妹,所以练就了八面玲珑的性子,泼辣中又带着大家闺秀的端庄大气,对原身也一直很好。可惜她后来所嫁非人,自顾不暇,也不知前世她最后如何了。

“行了,知道你们几个小姐妹自小感情深,也有日子不见了,且去后面坐着聊吧,这就让墨香丫头将点心花茶一并端去给你们。”陆老夫人笑着吩咐道。

“大嫂……”林凤从进府到现在一直插不上嘴,如今眼见就要错过机会不由着急起来,大嫂怎么回事,也不给她引荐一下。

楚滟湫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个人,赶紧不好意思地说,“看我,竟顾着高兴了。这是我那小姑子,单名一个凤,也是特意来向二舅母贺寿的。”

陆府几人早见到林凤了,看那通身的装扮,再想起这一两天来的传闻,下意识就不想见到此人,只是毕竟是湫丫头带来的,所以没太下她面子。在她挨个见礼时,也随手赏给她些把玩之物,看她难掩兴奋地拢进怀中不由更是心里一顿。

林凤没想到只是行个礼就能得到这么多珍贵的首饰,这可都是命妇身上的饰品,虽说数量少了些,但意义可不同,不是随便哪个家眷都能佩戴的。

看着李嫣儿带着几人去了后院厢房,大夫人赵芝难得叹口气,可惜了。

“大嫂可是也听说了昨日街中传闻?”二夫人坐在赵芝下首,自然听到了她的叹息声,这对素来注重礼教规矩的大嫂来说可不多见。

“几乎整个圈子都传遍了我又岂能不知,本来新婚的事情还没过去呢,这才短短几天呀,林府接二连三地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笑柄,我只可惜湫丫头了。”赵芝摇摇头,这还是那个被大家捧在手心的小姑娘吗。

“打她一进门我就注意到了,眼睛一直在咱们穿戴上打转呢,说她一直想要湫丫头的首饰倒不会冤枉她。看她那一身的衣饰做派,这还是来咱们府上就如此奢华,等到其他府中做客岂不更给湫丫头添乱。”三夫人李氏也不由惋惜道。她娘家不如其他几个妯娌家得势,自小也没感受到太多的亲情,但嫁进国公府却是她几辈修来的福气。婆婆明理,相公疼爱,妯娌亲和,小姑也真心待她,她是真真切切地将陆府当成唯一的家了,这才深刻理解为什么说女孩子嫁人是第二次投胎,真的太重要了。

“湫丫头这回确实是大家失察了,只是也别太沮丧,你们没发现丫头这次有些不同了吗?”四夫人唐氏慢条斯理地说。

几人一想的确如此,湫丫头通身的气派好像比原先更强势了,盈盈的笑脸上也不见了之前的软绵娇羞,倒更有贵女气势了。只是一想她如此转变的原因不由更是心疼,她们倒宁愿她还是之前那个小女孩。

“好了,她这一改也不是坏事,之前就是被你们给娇宠地不像样子,一遇事就知道躲在后面不敢言语,现在这样总比被林家欺负了默不吭声地独自忍受强,否则等我们发现姓林的真面目时,只怕湫丫头都要不在了。”陆老夫人沉默了一会说道。

四人相互瞅了一眼,自动将陆老夫人最宠湫丫头的事实给咽了回去,毕竟那位是她们的婆婆不是,几人说说笑笑聊起别的话题来。不一会儿,陆续有下人进来通报,其他几个府上的人也来了。

第76章 通房丫鬟的逆袭(20)

楚滟湫与李家俩姐妹和林凤在后院没聊多久,墨香便掀帘进来:“回几位小姐的话,大学士府、武英侯府还有隆郡王府的几位小姐、公子们到了。三少爷说这么多人在厢房里不合适,便在花园里设了个小宴,让几位小姐这会儿也过去聚聚,热闹一番呢。”

“大家这么快就来啦。湫儿、梅儿我们且去那儿再聊,想来湫表妹已经很久没见到那几人了。”李嫣儿听后一手拉一个往门外走去。

林凤一听丫鬟禀报的几个府邸就已经坐不住了,来这里半天,无论自己说什么这俩个李小姐都不怎么回她,不过是个落魄的伯府而已,有什么可神气的。见她们走了她也赶紧起身离开。

国公府的花园很大,此时正是三月百花盛开之时,姹紫嫣红很是好看。在花海若隐若现处,临水建了个八角亭,四周挂上青色纱幔,倒显得这一角很是素雅清爽。离得远了只见亭中人影绰绰,约莫这几家的小辈都聚齐了。

还未走近时就听有人喊着她的名字,清脆欢快,声落楚滟湫就被个妙龄少女挽住了胳膊:“湫姐姐怎么走得这样慢,这么久不见怡儿你都不想的吗?”

楚滟湫笑着看向来人,是四舅母家的唐怡,也是隆郡王府的县主。隆郡王唐麒是异姓郡王,曾立过功劳救过圣上,因而被赐封郡王,世袭三世。四舅母是唐麒唯一妹妹,以郡主身份嫁到国公府,算是陆家夫人中出身最高的了。

唐麒的具体来历世人大多不知,猜测的版本也是各种各样,甚至还有说他其实是今上的亲弟弟。但无论之前如何,他仍是个文武双全的青年才俊,嫁给他就可直接成为郡王妃,还没有婆婆挡在前面,因而想嫁他的人很多。但他最终选了个平民女子为妻,且发誓绝不纳妾,令一干女子羡慕嫉妒不已。

隆郡王妃共生了两子一女,长子唐煜自出生时就被请封为世子,唐逸与唐怡是龙凤胎,只是性格截然不同。如果说原身是被大家娇宠得软绵娇羞,那唐怡就是天真活泼,时不时爱闯点小祸。

“你这小魔星有什么可想的,难不成要你湫姐姐也被马蜂追赶吗?”李嫣儿笑着打趣,想起前段时间唐怡在郊外放个风筝都能打落马蜂窝,一行人被马蜂追得四处乱窜,不由笑出声。

其他几人也想起那么一出,纷纷看着唐怡笑。唐怡却混不在乎,甩甩头拉着楚滟湫进到亭子里,反正她最后又没被马蜂蛰,大家爱笑只管笑去吧。

看着亭中这些少男少女,楚滟湫和他们一一见礼,顺便将林凤介绍给他们认识,毕竟有些错犯一次可以说是无心,再二再三就很说不过去了。林凤只觉得自己眼睛都不够用,这些可是她之前想进却怎么都进不去的圈子啊,尤其这几个世子公子个个都是人中龙凤,最主要的是大都不曾成家。

亭中除了陆双、隆郡王府的世子唐煜和唐逸、唐怡兄妹外,还有几人。

陆府大夫人是大学士府嫡女,赵学士为人刚正不阿,好古风,家教甚严,学士府除了正妻之外再没有别的姬妾,只生了长子赵琦与嫡女赵芝。赵琦秉承父训,只有一妻,共育有三子,今天也都来了。二夫人娘家武英侯府,现任侯爷是她的嫡亲弟弟,长子长女都是嫡出,还有几个庶出子女,不过侯夫人御家有方,后院还算平静。今日来的便是世子杨昭和大小姐杨琳。

几人小时候也经常一起玩耍,虽说大了顾忌些男女之别,但国公府向来对这些不太在意,在这里他们也可以抛下各府的糟心事尽情享受一番亲情,毕竟是自小长大的情谊,倒也不会因长时间未见而生疏。

看着这些人眼中毫不掩饰的关怀,楚滟湫再一次为原身感到惋惜。她身后有这么多坚强的后盾支撑她,竟然还会落到那种下场,估计真是和她的性格有关,也可能是她也很关心这些亲人,不忍他们跟着她一起痛苦才隐瞒的吧,毕竟她嫁入林府已成事实,再加上她后来对林轩失望,只想守着孩子度日,所以才对她的处境只字不提吧,只可惜……

杨琳见楚滟湫坐在一边淡笑不语,见林凤像只蝴蝶扑入花丛中般乱窜,心中对这个表妹惋惜不已。只是此时似乎说什么都不合时宜,只好坐在她的身边,忍受着另一边麻雀似的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唐怡。

楚滟湫见杨琳的举止不由对她点点头,杨琳尽得她母亲的真传,知书达理又恪守礼教,是个典型的大家闺秀。

众人聊了会后楚栩才姗姗而来,楚滟湫这才想起来,几天前听说她这哥哥出人意料地报名去了侍卫属,经过几轮筛选后顺利通过。皇帝对这些倒不计较,反而兴致勃勃地当场拍案,任了他从五品的佐督查使,负责京中警备巡查事宜,惊呆了一众人。毕竟一个文榜眼一下任命为从五品的武官,这可是跨界且连升两三级啊,不比他去外任镀金回来升的速度慢。

今天便是楚栩去任上报到的日子,这才来得晚了很多。

林凤本以为亭中几人已经是人中龙凤了,一见楚栩方觉得那些人都失色不少。早听闻楚家大少美如冠玉、芝兰玉树,今日得见才发觉那些形容太匮乏了,尤其他身上那种儒雅中又透着不羁的气质更吸引人。再一听他们谈话中所说,原来他不到二十就成为从五品官员,已经和她爹爹平起平坐了,果真是少年才俊。

只是再看着郡王府和侯府的世子,又觉得楚栩即便再怎么英才也没有爵位在身,到底了差了一层,官夫人到底比不得爵夫人。而且她大嫂又出自楚府,她万一再嫁入楚家会被世人耻笑俩府换婚,那可是穷人家为了省彩礼钱才做出的事,影响毕竟不好,还是算了吧。

幸好亭中等人不知道林凤此刻心中所想,不然楚滟湫真不敢保证林凤是横着出去还是飞出去的,反正下场不会优美就是了。

第77章 通房丫鬟的逆袭(21)

几人在亭中吃着点心赏着繁花曲水,时不时说笑几声,倒也惬意舒适,当然,如果没有林凤在就更好了。本只是听闻,如今见到本人那种汲汲钻营的神情后就确信无疑了,难怪会厚颜向新嫂嫂要衣服首饰,还尽挑奢贵之物。只是毕竟是湫儿带来的,又是她唯一的小姑子,且看湫儿似乎另有打算,他们只能暂时按耐下来。好在这种人他们见的也多,林凤又属于有野心没智商的,应付起来倒也容易。

楚滟湫见大家聊意正浓,现在距离宴会还有段时间,她想趁闲暇去看看陆老夫人的病,防患于未来。与众人说了声后,楚滟湫起身离开。大家只以为她有什么私密话要和陆老夫人说,毕竟最近林府闹得笑话不少,便随她一人去了。

陆双见此也找了个借口跟在她身后离开,走了没几步就追上楚滟湫。

“首饰之事是你让人传的。”陆双笑着说道,没想到这么快就行动了。

“只是让更多的人知道事实而已,就算我不这么做也改变不了林凤的性子。”前世原身倒是什么都没做,最后那些饰品不还是悄无声息地落入林凤手中,她只是将这件事公之于众而已。“三表哥怎么这个时间回京了?边疆可是出了什么情况?”她不记得原身记忆中边疆有发生什么事呀,只是陆双此时孤身回京总不可能是探亲来了。

陆双沉默了会,然后轻声说:“最近边疆有些异样,朝中好像有人里外勾结,祖父不敢将此事写于纸上,刚好借着运送粮草还有订制冬装之事派我回京面圣。”

“什么?!”楚滟湫倒没想到是这种事,不过一想也明白了,有些人总嫌弃安稳日子过得久了,总想搞出些事情来,尤其为了自身利益不择手段,倒也有可能。原身既然没听过边疆有战事,想来最后是被陆家人解决了吧。“三表哥不必担忧,自古邪不胜正,那些人私欲越大只会败得越快。”

陆双定定地看着她,终是摇摇头没说什么。进宫向皇上禀告实情后,刚好圣上也对最近朝中一些事情有所怀疑。两厢一对,他们心中也有了眉目,好在发现得早,此时的确算不上太大的事情。不过他不能再多说了,毕竟涉及朝中之事。

“那三表哥怎么没有尽快回边境呀,还要再多呆段时间吗?”难道是想等查出是朝中何人通敌后再走?

“快了,别担心,已经有眉目了,我也用陆家秘法将信息传回去给祖父他们了。”本来他早该走了,只是恰好听说了这个小表妹的遭遇,想起边城那几位爷的性子,与其回去挨他们的巴掌脚印,还不如等确认表妹没事后再回去呢。

没想到一时心血来潮随着楚栩去楚府等她回门,却看到了不一样的表妹。

陆府都是些大老粗、混世小魔王,难得有了软软糯糯的小表妹,自是让他们百般喜爱,争相抢着逗弄。只是自懂事起,表妹见了他们都是能躲多远躲多远,说话也不抬头,有时被他们问得急了就躲在大人身后不再吭声。他们受陆家教育要疼爱保护这个妹妹,虽然对她的态度难免有些难过受伤,但表妹既然害怕他们,那他们就不在明面上出现在她面前就是。加上后来四人先后随着父辈去了边疆,见到表妹的机会更少了。

如今再见,她不仅不再躲避害怕他,反而镇静平常、谈笑自若。正如此时,眼中带着崇拜敬佩的目光看着他,甚至在提到祖父和其他几人时眼中的崇敬更甚。这在之前是不曾出现的,倒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楚滟湫不知道自己此时的目光如何,只是听陆双说隐患已找到,估计也想出了解决的办法,又想起陆家三代男子兢兢业业地戍守边疆,这才能保边城几十年无虞。正如在现代那些常年驻扎在边境的军人般,将一切的困难忧患都阻挡在外,这才给了大家一个太平享乐的世道。军人面向困苦,我们春暖花开。

也许对于军人的崇拜早已渗入骨髓,无论古今,不外如是。看着含笑在侧的陆双,她想着在不清楚实情前,也许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有多少困难是被这些将士军人隐藏在了他们淡然的笑容背后,让你不由自主地对他们肃然起敬。

想起边疆的那几个亲人,楚滟湫觉得她也该为他们做些什么,这应该也是原身之前的遗憾吧。毕竟自小陆家男人无论老幼都是真心疼惜她的,只是她一时无法接受他们的粗犷和直爽,处处躲避他们的亲近,想来早就伤了他们的心了。如果她不躲避着,早点发现他们的细心和关爱,也许就不会对性格截然相反的林轩产生好感,也就不会发生那些悲剧了吧。

进了荣福堂院门,秦嬷嬷老远看见表小姐与三少并肩走来,心中很是诧异,俩人怎么走在一起了,表小姐不是自小对这几个表兄弟敬而远之的吗,不然早就遂了老夫人心意,来个亲上加亲了,还有林家那小子什么事呀!“三少和表小姐怎么这会儿来了?大家不是在花园中游玩吗?”

“嬷嬷,外祖母和几位舅母在吗?”楚滟湫上前说道。

“几位夫人去忙等会的宴会事宜了,老夫人倒是在屋里。表小姐和三少且先进来,估摸着洛纸丫头已经和老夫人禀明了。”在见到俩人进院门后,她就让洛纸进去和老夫人说了,果然话声刚停,洛纸就从里屋出来传话了。

见楚滟湫进屋后,陆双想了下还是和秦嬷嬷打了声招呼,然后转身离开。虽然不清楚此时表妹想单独和祖母说什么,但既然从一开始表妹就想一个人去见,那他还是暂时避开吧,反正他最后想知道什么也不难。

楚滟湫见陆双离开也未说什么,其实他在与不在都无所谓。

陆老夫人正试着楚滟湫送她的碧色蛟绡织成的抹额,凉而不寒,关键是这份心意,这是她今天收到的最好的礼物。一见楚滟湫独自进来,不由向后看了下,三儿还真走啦。其实她本意是想从老二或老三中选一个来娶湫丫头的,奈何这丫头打小怕他们,后来更是看中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公子。

她已经听高嬷嬷将丫头在林府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也多少知道些她的打算,刚刚听洛纸来报时还以为有好事呢,原道是她多想了啊。

第78章 通房丫鬟的逆袭(22)

楚滟湫进屋后见陆老夫人直往她身后去看,以为老人家是想自己孙子了,毕竟国公府荣耀的背后是骨肉亲离换来的,这么多年聚少离多,想孩子太正常了。“外祖母,三表哥他临时有事先去忙了,您也知道他这次回来的任务不简单,这不还有外孙女陪您嘛。”

陆老夫人都活成人精了,本以为没希望的事情竟突然有了转机。三儿是什么性子她最清楚,这四个小辈中就属他最精明,面对一般人时他会将回京的机密说出来吗?还有小丫头,自小对那几个小魔头的态度她都看在眼里,如今竟帮着三儿说话了。不过看着她懵懂的样子,再想想林府那些糟心事,还是缓缓吧,十几年都等得,不差这一年半载了。

“就你这小丫头嘴甜,什么都让你说了。说吧,这会儿找祖母来有什么重要的事?”陆老夫人点了下她的鼻尖笑着说。

楚滟湫趁机抓住老夫人的手,将手指悄悄搭在她的脉搏上,“哪有什么重要的事啊,不就是好久没见想您了嘛。”陆老夫人也是出自西北军中,自幼习武,瞧她的脉搏依然跳动有力,只是她学医的日子这么短,纵使有余叔的心得笔记也不可能短短七天就速成,暂时看不出什么来。

“你这猴儿,既然这么想祖母那就呆在府里别走了。”陆老夫人拍着她的手说,如果真能这样她也算了了多年的心愿了。

“湫儿当然巴不得赖在这里不走呢。外祖母,您身体最近可有什么不适吗?”楚滟湫本也没指望把脉看出什么,只是见老夫人精神还挺好的,怎会突然病重呢?

“哪有什么不适的,祖母能吃能睡,还可以耍几套枪法呢。丫头果然长大了,知道担心人啦。”陆老夫人疼爱地拉着她的手,果然还是得生丫头呀,那些臭小子就不知道这么来心疼她。

楚滟湫见此也觉得问不出什么,惹来老人家怀疑就不好了,还是等稍后问问秦嬷嬷吧。于是将此事暂且放下,专心陪老人家聊起天来。

因是家宴,开席后并没有分堂用膳,直接在男女席中放了几架薄纱屏风,虽说对面什么情况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但聊胜于无嘛,反正即便外人见了也说不出一二来。吃完饭后众人又去了花园北苑的戏楼听戏,这也是古人热衷的娱乐方式之一吧,不过楚滟湫听了会后便溜了出去,她还有正事要做呢。不一会儿,找到了在耳房的秦嬷嬷。

秦嬷嬷听闻楚滟湫的问题后诧异了会,怎么表小姐突然对老夫人的饮食起居这么关心了,不过也许是成家后长大了,懂得关心孝敬长辈。但无论是何原因,主子问了她就得回答,何况这也不是什么不能对表小姐说的事。

楚滟湫听完后想了会,也没听出什么太大的问题,只是大概自小生活环境影响,喜欢麻辣等重口的食物,吃完后还喜欢喝点凉茶。再就是对边疆亲人的思念,或者也是顾忌京中人的处心积虑,晚上入睡困难,惊醒后就无法再入眠。这些都是小事,但老人家毕竟岁数大了,很多小事可能会惹来大祸。

想起秦嬷嬷刚刚隐晦地说府医会定时请脉,这点楚滟湫倒是清楚,每个府里的大夫通常都会定时给主子请平安脉的,毕竟这是他们的本职工作。所以她才更加疑惑前世老夫人究竟得了什么重病,楚母衣不解带地照顾那么多天,自己累倒了老夫人的病还不好,之前难道毫无征兆吗?

她突然有点阴谋论了,难不成是这个府医有问题?毕竟树大招风,难保有想从国公府后方女眷下手来对付陆家男人的。要不就是被下毒?看来得想办法让余叔来请趟脉了,还有国公府的府医也得查查。

面对秦嬷嬷的疑惑楚滟湫并没有解释,只是叮嘱她最近多备些绿豆、莲子、丝瓜、陈皮、鸭肉、鲫鱼等食材的膳食,每天用薏仁、茯苓和粳米等来煮粥。既然她看不出什么来,健脾养胃总是不会错的,“养脾胃就是养元气,养元气就是养生命”,脾胃健康可决定了人寿命的长短。

等回到林府时,楚滟湫毫无意外地在大门处见到了恭谦等候的张总管,待她和林凤到了正堂时,果然见原本正襟危坐的林鹏露出和蔼地笑容,吓得她心脏都抖了一下。

林鹏本是为今日国公府的宴会担忧,毕竟去那的几乎都是有爵位或者是正一品的世家贵族,随便一个都能轻易将他们林府碾碎。而且这都快过去一天了,也不见人回来,再加上想起林府的所作所为毕竟心虚,也不知楚滟湫嘴上说着宽恕的话,实际上会如何。

如今见俩人回来,尤其凤儿脸上毫不掩饰的兴奋和自豪,他总算放下心来,即使还未完成大婚礼数,但这个楚家小姐是真心将林府作为她的夫家了。如此就好,他也可以放心地去拓展人脉了。

楚滟湫见林夫人满怀期待地看着林凤,而林凤也是一副急不可耐想炫耀一番的神色,便识趣地向林家夫妇告退,回了林轩院子。

楚滟湫进到屋里时,见林轩正靠在床上拿着本书发呆,连她带人进来发出这么大的动静都没发现。“夫君在看什么书呢,这么入迷?”

“啊,夫人回来啦!今日可还开心?”林轩恍惚中听到轻柔地声音,这才发现楚滟湫不知何时回了房来,忙小心地直起身问道。

“恩,挺好的,长辈们身体都很康健,与外家几个兄弟姐妹们玩了会,凤儿也适应地很好。”楚滟湫坐在椅子上回道。

“都是夫人的功劳,辛苦夫人了,否则凤儿那丫头还不知要闯出什么祸来呢。”林轩对他那个妹妹的脾性还是有些了解的,所以真心地向楚滟湫道谢。

“夫君又说这些见外的话了。”楚滟湫笑笑,岔开话题,“夫君刚刚在想什么呢?”

林轩犹豫了会,见楚滟湫那张温婉含笑的脸,终是忍不住说出来:“这伤也无太大问题,只需休养些时日就好。所以我想解了娇儿的禁足,毕竟丫丫还小需要生母,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第79章 通房丫鬟的逆袭(23)

林轩这几天一直卧床休养,过了刚开始的疼痛后难免有些无聊,而楚滟湫似乎总有忙不完的事,每次见面也都是一副端庄守礼的大家典范模样,虽然她对自己确实无微不至,但他总觉得缺点什么。

每日听照顾丫丫的丫鬟来报说孩子想娘亲了,听得多了,林轩心里也不由念起娇儿的好来。这么多年来娇儿时刻陪伴在他身侧,甚至当年不顾自身安危地替他挡刀,最后还不顾一切地顺着他的心意将丫丫生下来,至今还没有个好听的名分,自己欠她的实在是太多。

这次受伤确实是因娇儿而起,但她又不是故意的,当时想必也受了很大的惊吓,如今被关押隔离这些天,心里该是多么的无助难过啊。想起她泪雨盈盈的样子,林轩不由思绪万千。

楚滟湫阻止了高嬷嬷等人的反应,冷眼瞧着林轩那副深情怀念又心疼无奈的模样,只觉得心里泛起阵阵恶心。真对林娇儿有那么痴情的话,当时明明听到林夫人要将她杖毙时怎么不吭声?不过是知道自己无大碍了,又过了几天舒坦日子,就算那里受了伤也控制不住地饱暖思淫/逸而已。这倒没什么错,但不该打着“真爱”的旗帜来侮辱这俩字。

楚滟湫也忽然觉得自己可笑,怎么能想到靠每天来刷刷脸,事事照顾妥帖就能得到林轩的爱呢,这种人最爱的只会是他自己。也罢,林娇儿禁不禁足影响不大,她也该换个方式了,早结束早离开,在这待得越久反倒变成在折磨自己了。

“夫君言之有理,孩子那么小确实离不开母亲的关怀。只是这个禁足令是婆婆下的,于孝道上湫儿无法开口。不如由夫君出面,若婆婆遣人来问的话,我只管支持夫君就是。”就算要放人楚滟湫也不打算自己开口。

林轩没想到楚滟湫会这么痛快地应允,有些松口气的同时又有点憋闷,他一时不明白为什么会憋闷,只好放在一边。只是想到楚滟湫的身份的确不好让她开口,毕竟是婆媳关系,她公然让婆婆撤回命令就有些挑衅婆母权威了,这点他无法不答应。

说了没几句后,楚滟湫就带人回到自己的厢房。略微修整,吩咐春桃几人下去收拾东西后便各自回房休息,只留了高嬷嬷与青杏二人。

见没了外人在,高嬷嬷再也忍不住:“小姐怎么能同意放那小蹄子出来啊,这姑爷也是。”记吃不记打,伤还没好呢就忘了疼,不过这话不该是自己能说出口的。

楚滟湫只是安抚地朝她笑笑,“嬷嬷焉知这是祸事,说不定还是咱们早日回楚府的契机呢,您不会希望长久地留在这吧。”

高嬷嬷闻言平静下来,她倒不是为了别的,只是替小姐感到憋屈,既然小姐有自己的打算那她静候着就行了,管林家人如何。

“嬷嬷,您可还记得国公府府医的来历?”楚滟湫让俩人坐下后问道。

“屈大夫?自是记得。”高嬷嬷见没外人,看出小姐有事要吩咐,便顺着小姐意半坐下,“他早年是国公爷的军医,年轻时上过战场,救了很多人,也被陆家男人救了几次。后来岁数大了怕在边疆给大家拖后腿,就自愿留在府中照顾女眷,让男人们没有后顾之忧,也算是报答他们的恩情了。”

“那他的来历出身有无家室嬷嬷可知?”楚滟湫又问道。

“据说他出生不久父母就先后去了,他家里那些亲戚说他克父母是煞星,没几年就将他赶出村子。在外要饭被欺负时是国公爷救下的,后来将他放在医馆养伤,谁想他竟有学医的天赋,那医馆一名坐堂大夫惜才,收了他做徒弟,学成后才去边疆找的国公爷。屈大夫一直未娶妻,好像有传言说是战场上伤着了,到现在还是孤家寡人一个。”高嬷嬷见楚滟湫的神色,“小姐放心,他对国公府绝对忠诚。”

楚滟湫自然相信高嬷嬷,听了那名府医的经历后,也打消了对他的怀疑。陆家就是他的家,他没理由会背叛的,不过还是得空让余叔给老夫人请次脉更保险。

陆老夫人那暂且放一下,想起林轩和林娇儿,楚滟湫悄声吩咐高嬷嬷,让她想办法查一下林娇儿日常对待丫丫如何,尤其是在背着人的时候,高嬷嬷闻言会意。然后又让青杏明日去李记买些点心,顺便见李佑一面,查一下三年前林轩遇刺一事,以及林娇儿在府外有无人手。

她也只是怀疑,毕竟以林府的家世和林父的官职,不值得让人冒险在天子脚下去刺杀林轩,而整件事最后得利之人只有林娇儿一人,甚至事后也因林娇儿怀孕而使调查贼人一事不了了之,未免太过怪异些。

第二日一早,林轩就派人去与林夫人说想放林娇儿出来一事,林夫人犹豫了下,毕竟如今林家要靠着楚滟湫,万一把人放出来惹她生气了该如何。林嬷嬷见此向传话的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才说这也是少夫人同意的。

待派人去询问了楚滟湫后,林夫人立即让人去将林娇儿放出来了。这几天林嬷嬷时不时在她耳边说娇儿如何如何好,她也回想起这些年来娇儿的付出。既然事情已经过去,那将人放出来也无碍了,何况还是楚滟湫亲口同意的。

林娇儿这几天呆在这个破落的废房中吃尽了苦,她虽说是个丫鬟,但从进了林府后何曾受过半点苦,说她是个娇养的官家小姐都不为过。只是她不敢闹腾,干娘说让她静心等着就肯定会将她弄出去的,只要忍过这几天。林娇儿自然相信干娘的能力和手段,只能等,待她出去了绝不会放过那个害她至此的人!

楚滟湫晨起练了一套拳法,这还是当初桂嬷嬷教原身的,只是原身嫌习武粗鲁不雅,只是学会了不辜负桂嬷嬷期盼就是,后来就将它放下了。楚滟湫觉得这拳法不错,又能强身又可自保,关键这还是过了明路的,她再练起来也不必多费唇舌去解释。所以最近每天早起都会在房中练两遍再出门,也只有高嬷嬷和守夜的青杏知道。

刚出房门就遇到林夫人派来询问有关林娇儿禁足一事的人,给她们答复后她也没在意,照常忙活起自己的事情。直到午饭时,看着打扮得弱柳扶风、袅袅婷婷的林娇儿,楚滟湫顿时觉得这院子又要不平静了。

第80章 通房丫鬟的逆袭(24)

“见过少夫人,请少夫人安,娇儿多谢少夫人的宽宏大量。”林娇儿柔柔弱弱地跪倒在楚滟湫身边。

“行了,且起来,要谢就多谢你家少爷去吧。”楚滟湫平静地说着。

林娇儿早听干娘说过这几天的事情,因而没想到少爷这么快就要将她放出来,更是添了几分自信和喜悦。此时只觉得楚滟湫在故作无所谓,毕竟哪里真有这般宽宏大度的正室呢,心中不由为压了楚滟湫一重而沾沾自得。

“少爷自是要谢,但少夫人的大恩娇儿也不敢忘。”一定会如数奉还给你。

楚滟湫似乎能听出她轻柔语调下的煞气,不由笑了笑,就怕敌人不动啊。

林夫人自新婚第二日就免了她的规矩,也为了让楚滟湫和林轩多相处,所以平日一般都是在自己的小院中用膳。此时坐在饭桌前,看着林娇儿在林轩面前一副千言万语唯有眼中泪的模样,又看林轩一副心疼又无可奈何的神情,楚滟湫淡定地吃着午膳,对他们的戏码早就耳熟能详了。

“夫人,你看娇儿她……”林轩犹豫了会,看着短短十数天清减不少的林娇儿独自站在饭桌前,心中有些不忍,以前俩人私下都是一起用膳的,从未分过你我尊卑。

楚滟湫闻言放下碗筷,擦拭了嘴角后说道:“是湫儿疏忽了,到底是没做过母亲的人啊。想必娇儿姑娘此刻的心早就飞到丫丫那了吧,毕竟这么多日不见,母女连心哪能不想孩子。娇儿姑娘且去牡丹楼照顾丫丫吧,将这两碟点心带上,想来孩子会喜欢这些好看的花样,又见了日夜思念的娘亲,说不得连多日不佳的胃口都能变好。”

林娇儿闻言身子一僵,主母不是应该视那些庶出为眼中钉吗?何况丫丫还是庶长女,是让楚滟湫成为京城笑柄的存在,为了将自己打发出去她还真舍得。可是现在将丫丫拿出来说事,自己不得不走。

林轩听后也是愧疚了一下,听伺候的莲儿丫头说丫丫这几天一直想念娇儿,很是茶饭不思,他刚刚确实疏忽了,好在夫人心细。而且那两碟点心还是夫人的陪嫁青杏一大早就去李记排队,好不容易赶在饭前买回来的。一大半送去了父母和凤儿那,这里也只留下三碟而已。

“辛苦夫人了。”林轩看着楚滟湫说道,看她轻柔地笑着摇摇头,然后转向林娇儿,“娇儿回去照顾好孩子,她这几天一直在念叨你。还有这些点心,这可是李记的糕点,一共也没有多少,好好谢谢夫人的心意。”

林娇儿没想到短短几天时间,林轩已经这么在意楚滟湫了,她当初可是费了好几个月的时间才能靠近少爷身边。死死地捏着手帕跪在地上:“是,娇儿多谢夫人好意,也替丫丫感谢嫡母的慈爱,这真是孩子天大的福分。”

楚滟湫看着林娇儿面含感激地起身接过点心,袅袅婷婷地离开,心中不由一笑,还是不长记性啊,总想在她心头刺一下,就算是原身在接受丫丫的存在后,听到这声“嫡母”也不会有太大抵触了,何况是自己呢?

饭后回到房间,青杏除了向她汇报在李记的事宜,还说李佑顺便将林娇儿被林轩放出来一事传了出去。楚滟湫听后没多说什么,反正这也是事实,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听李佑说陆双再有五六天就回边疆了,这次在京中待大半个月已经太久了,很多人甚至开始猜测起圣意来。楚滟湫对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不感兴趣,只是五天内要准备太多人的礼物了,还不能太多,毕竟陆双耽搁这么久,路上肯定会加快回程速度的,东西太多反而会拖累他。

四天后楚滟湫带着高嬷嬷等人回了楚府,林鹏夫妇自然不会反对。尤其是林鹏,工部侍郎如今有个缺,他最近一直在活动,可惜都比不上楚文的一句话有用。前天曾隐晦地向楚滟湫提了句,只以为她今日回楚府是为了自己升迁一事,所以不顾林凤的撒娇痴缠,并没让她同行。

楚滟湫到楚府时,之前让李佑准备的礼物也运到了,看了下礼单,不由暗暗对李佑竖起大拇指,果真是个能人啊,难怪能将李记经营得有声有色。

与楚母聊了不一会儿,陆双便到了。

陆双进府时就看到了前院满载的俩大车货物,心中还有些纳闷,没听说姑母府上这一两天有什么事发生呀,这是谁要出远门还是有人带着厚礼来拜访呢?直到接过楚滟湫递到他手里的礼单,陆双无奈地瞪圆了眼睛,差点将长长的礼单盯出洞来。只是抬头见她眼中满是对边疆亲人的关切,终是将礼单收进怀中,他又如何能拒绝呢?

陆双并没有逗留太久,毕竟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做好部署,俩手空空地来,最后赶了两架马车回去。

午膳时楚父和楚栩都回府了,一家人难得聚在一起吃顿饭,楚滟湫也比平时多吃了很多,实在是饭菜太和她口味,更不用面对因为她一个表情一句话就陷入阴谋论中、时时不忘演戏的林娇儿,心情说不出地舒畅啊。

“听说这几日那个通房总去你眼前晃悠。”饭后在楚父的示意下,楚滟湫对楚母说想吃她做的荷花糕。将楚母支开后,楚文看着楚滟湫说道。

“一只小虾米而已,且由她多蹦跶几天,她上窜下跳地越欢快,女儿回府的日子就越近。”楚滟湫知道楚父的担心,怕他亲自出手捏死林娇儿,忙安慰道。

“你心中有数就行,虽然不知道你费这么多功夫为了什么,为父只要你高兴。”楚文点点头。

楚滟湫笑笑,她当然不想费这么多功夫,只是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沾上人命,何况还有事后的事宜名声等等都要顾及到。毕竟完成任务自己离开后,如果原身回来继续这一世生活的话,总得给她留下个无憾的生活吧。

“对了,林鹏最近的动作有些大,你想怎么处理?”楚父现在不想逼她,见她没有回答便岔开话题。

“前几天他还提过一句,说是左侍郎意外身亡,会从下面直接选人补上。应该是看侍郎一职有变动,他也想升迁了。”楚滟湫想起前世应该也是差不多时候,林鹏官升一级,后来又很快升到左侍郎,最后在他积极的运作下成功晋为尚书。这次可是他官途的转折点。

“是个很有野心的人,工部尚书还曾有意无意地试探过为父。”楚文说。

“具体如何做爹爹决定就行,反正实际上的好处别给他,至于那些表面的,总得让他有个盼头不是。”楚滟湫笑着说。

第81章 通房丫鬟的逆袭(25)

临近傍晚时楚滟湫带着楚母准备的东西回林府了,临走前余叔那儿坐了片刻,和他说了下老夫人的事,看能不能给她请次脉,又拿了些药以备不时之需。

几日后,工部新职的任命定了下来,整个工部都做了一番调整。原本这就是比较清闲的部门,很多官员都浑水摸鱼、得过且过,圣上趁此机会进行调查评比,很多碌碌无为之人被顶替下来,换上新鲜血液,毕竟工部关系着社稷的工程营造建设,容不得半点马虎。

本来林鹏因无所建树和前段时间的家丑,也被列入了降职一列,更甚者会革职。听到风声后,林鹏六神无主地找到楚文面前,除此之外他也别无办法。好在最后不知道楚文如何运作的,他虽说没有升迁,但也没有降职,能保持原来的职位心中已是十分庆幸了,回府后更是千叮万嘱令林夫人好好地供着楚滟湫,不是她的话,自己这一次可就真危矣。

“见过公公婆婆。”林府效仿一些世家的规矩,将每月十五定为家族聚会的日子,除非圣意,否则无论有何要事都要一起回来用晚膳。当然,如今林府只有他们五位主子,但可以理解成这是林鹏高瞻远瞩的一项规划。

这种场合一般来说是不允许妾侍和庶出子女出席,不过林府又岂能用“一般”来评定呢?所以见到席上的林娇儿与丫丫后,楚滟湫表示一点她都不惊讶。而林家人则将楚滟湫的表现视为默许,也没觉得有何不妥了。

“公公婆婆,再有半个月就是威远侯府老夫人的八十大寿,湫儿准备带凤儿去给老人家贺寿。”用完膳后,楚滟湫看着几人道。

威远侯府那可是实打实的皇亲国戚了,从老侯爷往上数三代是先皇的亲兄弟,这一代又出了个黎嫔,因她育嗣有功,如今龙宠更甚。虽说生的是位小公主,但当今太子都成亲了,她生了女孩儿反而更安全也更得宠。因了这份缘故,此次老侯夫人的整寿肯定会去很多达官显贵庆贺。

说起这事林夫人不由对楚滟湫最近的表现连连点头,隔段时间就给凤儿置办新款首饰不说,还时不时地带着她去一些世家贵人处拜访,连自己最近都收到很多府上的拜帖,狠是涨了番面子。如今这个侯府的帖子更不是轻易能得到了,连她家老爷都不一定有资格去呢。

“威远侯府?!儿媳可是收到了帖子?”林鹏也是十分激动,那也算得上是半个国丈府了,他这几天一直在想办法弄到张帖子,好去侯府结交一番。

“老侯夫人与外祖母感情很好,小时候儿媳也经常去玩,与府中几位小姐的关系一直不错,这次也是侯府大小姐递的内帖,儿媳便厚颜带着凤儿去了,还望公公婆婆不要怪儿媳自作主张才是。”楚滟湫说。

“原来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倒不曾听你提起过。”林鹏有些不满,语气难免透出几分生硬来,早说的话他也不用一直厚颜和那些人吃饭套近乎了,最可恶的是这些天下来毫无半点成效。

“是儿媳的错。”楚滟湫低眉说道。

林鹏闻言倒是难得有些不好意思,以楚家和镇国公府的人脉、地位,楚滟湫宫中都去得,何况只是个侯府?就算让楚滟湫说这十几年来去过哪些府邸大概都说不全,况且这些对他们世家来说只是日常之事,又怎值得拿来说呢?是他一时迁怒了,赶紧向林夫人使了个眼色。

林夫人心中也有些怪林鹏,万一楚滟湫心中生了些疙瘩,不带凤儿去侯府了怎么办,说不定那天还会有王爷王孙去呢。一见林鹏的眼神,她赶紧拉起楚滟湫的手:“我儿可千万别往心里去,你爹他最近在外也是不顺,不是对你的啊。”

“婆婆放心,湫儿心中明白的,最近工部确实事故频出,公公的压力肯定不小。待会湫儿命人给爹爹传个话,那日将公公也带去宴会,多结交一些人脉总不会有错。只是,如此一来只能留婆婆一人在府中了,儿媳心中很是愧疚。”楚滟湫说。

林鹏听后只觉得连日的郁气总算排出来了,他之前也想过再去找楚文,但怕被人说闲话,毕竟人家的女儿刚嫁进来不久,自己就频频让亲家收拾各种烂摊子,再怎么着脸面还得要啊。如今是儿媳妇亲自开口,意义可就大不同,他是不忍损了小辈的孝心才去赴宴,这完全是两码事了。

林夫人当然也想去见识一番,但她在林鹏的教育下也懂了很多,过犹不及她还是知道的。带着小姑子可以说的过去,连婆婆一起带去她就该成贵妇的笑料了,反正以后机会多得是,“知道我儿的孝心,为娘岁数大了也不爱去凑那热闹。”

林凤觉得这一个月的生活简直是只在梦中才会出现的,换成一个多月前她都不敢想。以前那些她想巴结的官家小姐,如今反过来拼命巴结奉承她;以前那些绫罗绸缎、奢美首饰都是见别人穿戴在身上,如今是新款任她挑。还时不时去一些达官贵人府邸做客,见识多了才发现,以前的自己简直比井底之蛙都不如,如今这才是真正的千金小姐该过的日子啊。

“就知道大嫂待凤儿最好了,只是以前那些衣服首饰……”林凤看着楚滟湫。

“是,是,明天大嫂便带你出去置办,那日可是会有很多名门闺秀到访,总不能缀了我们林府的名声啊。”楚滟湫笑点着她的额头。

“你呀,就惯着她吧。”林夫人一听也很高兴,当然不能让别府千金将林府小姐比下去了,而且每次楚滟湫带林凤出去,回来时也总会给她捎带套头面首饰,那可都是珍品,如今她也有好几套像样的饰品了。

“瞧婆婆说的,凤儿可是我唯一的小姑子,不惯着她我惯谁去啊。”楚滟湫笑着回道。

林家夫妇与林轩听完后满意地直笑,对凤儿好也就是真心将轩儿(我)放在心上,有这么个好儿媳妇(夫人)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林娇儿看着他们一大家子其乐融融的样子,不由狠狠掐着怀中丫丫的胳膊。凭什么阖府上下都围着楚滟湫一人转,不就是仗着出身好嘛,她还给林家生了个孩子呢。一提起孩子她心中更气,手中力道也更大,如果当初生的是个儿子就好了,一个赔钱的丫头片子有什么用,如今连个大名都还没有,可见他们平日里说的疼爱当不得真。

丫丫受不住疼本想出声,抬头看见林娇儿那张扭曲愤恨的面孔,不由瑟缩地低下头再次独自忍受着。

第82章 通房丫鬟的逆袭(26)

威远侯府距离镇国公府不远,之前已经问过舅母她们去的时辰,楚滟湫看时间差不多时这才带着林凤出发,而林鹏一早就去找楚父了。

楚滟湫到侯府拜见老侯夫人与几位长辈后,外祖母与舅母们也随后赶到,还有李嫣儿、唐怡、杨琳等人。她可算不用孤身一人了,毕竟今日要见的千金小姐们太多,有些还是有品级的郡主、县主,更别说那么多的诰命夫人。单靠原身那不多的记忆实在是不靠谱,还得顾着林凤别出岔子,楚滟湫可不敢冒险,给楚家和陆家的名声抹黑那就违背原身的意愿了。

有李嫣儿等人的引荐,再加上侯府大小姐周婉清的面面俱到,楚滟湫很快就与周围的千金们相谈甚欢,至少表面上如此。

林凤本来有些自卑,虽然她今日仍旧一身华服贵饰,甚至比很多小姐的打扮都奢华,但毕竟这些只是表面,随便拉出一位小姐来都比她出身高贵得多。但随着楚滟湫的结交,见大家对她没有露出鄙夷轻视的神情,渐渐也放松下来,觉得自己并不比其他人差,很快就将自己融入到贵胄千金的世界中去了。

来侯府贺寿的又岂是一般官家,见林家小姐那一身直逼侯府千金的装扮,想起近一个月来听到的传闻,不由心中嗤笑。听闻林凤从楚家小姐新婚时就缠着她要楚家的陪嫁首饰,又借着林夫人之令,让新妇去给她买最新款的衣服首饰,且专挑选奢华靡贵的,很多衣服首饰只穿戴一次炫耀完就束之高阁了。

别说林家之前闹出的通房、庶长女这些糟心事,单就这一个多月来林氏母女的衣饰开销就不是个小数目,就算楚家再大的世家也禁不住俩人如此霍霍下去啊。众人嘲笑林家母女短视粗鄙的同时,一直默默等着楚大小姐发威。谁知大大出乎了大家的预料,不愧是楚家教导出的小姐,面对婆婆刁难、小姑蛮横依然端庄典雅、孝顺友爱,还经常带小姑出席世家宴会,听说林夫人最近也在一众官夫人中混得风生水起。

而且那个惹事的通房早在二十多天前就被林家少爷解除了禁足,听说一直在主院待着,这种狐媚子放在哪个正室面前都不会有好下场,偏偏遇到了楚大小姐。本以为这种不骄不躁、不嫉不妒的人该是软绵无主见的弱女子,如今一见楚大小姐,众人才发现,倘若这么端庄得体、高贵优雅、秀外慧中的女子都是无主见上不得台面的,那他们真不知道何谓大家闺秀了。林家人简直是在作死,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贺寿的人太多,自然是男女分席而坐。只是在宴会开始前宫中有旨下达,无论男女皆去前院跪下接旨。除了照常赏赐外,因侯府众人都有品阶在身,老侯夫人也到了品阶顶端无法再赐,于是圣上破例晋了黎嫔位分,直接升为黎妃。这对侯府来说可是天大的恩赐,毕竟说句实话,老侯夫人又能活几年,赐给她还不如赏给正当青春的黎妃,能护住侯府的时间更长。

林凤自听完圣旨直到宴会结束便一直魂不守舍,那可是圣旨啊,多少人一辈子见都见不到的,何况是成为妃子,受万人敬仰,连家人见了都得跪地行君礼。她一直以为自己这段时间过得很滋润,但比起那些妃嫔来说,简直不可相提并论。

想着刚刚见过的几位郡王、世子,对比一下觉得还是淳亲王府的嫡长子周辙在这些人里的身份地位样貌最出色。如果自己能入辙郡王的眼,那可真是一步登天了。林凤想到此,不由在花园中四下打量,听说辙郡王是京中待嫁女们最理想的夫婿人选,可不能让人抢了先。如果明的不行她不介意用点手段,反正结果才是最重要的,她只要成为了人上人,又有谁敢来嘲笑她来路不正、手段阴暗呢?

宴会结束后,大家三五成群地在一起聊天,楚滟湫也与李嫣儿等人来到花园中。因威远侯府第一任女主人喜爱花卉,故侯府花园建得非常大,里面花卉种类繁多,假山环绕,湖水清澈,如今倒也很符合这些少男少女的唯美画面。

其实这也是世家心照不宣之事,毕竟男女自七岁后见面的机会就少了,所以在有些比较大型的宴会结束后,会给少男少女们一点空间,让他们有彼此结识的机会,哪怕只是一面之缘。当然都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谨守礼仪为前提的,毕竟世俗礼教下,众人对那些不顾礼仪廉耻的行为皆会嗤之以鼻。

此时园中就有不少人正四处张望,看能不能遇到之前心仪之人。楚滟湫见林凤也眼冒精光地抬头看去,虽然不清楚她想见的人是谁,但她可不允许林凤今日做出什么出格之事,毕竟人是自己带来的,身后又有外祖家。朝青杏使个眼色,让她时刻将人盯紧了。反正再过不久便会回府,以后的事就不归她管了。

正要和身边的周婉清说话,结果转身时刚好看到前面假山处掠过一个熟悉的人来,那不就是前世李嫣儿的夫君高杰嘛,难道他们是在这个时候第一次遇见的?

前世李嫣儿的夫家是太常寺卿,正三品,掌管陵庙祭祀、礼乐仪制,虽然仍是朝堂五寺之一,但很多职能都被礼部弱化了。高杰是嫡次子,也算一表人才,年少有为,高家又一直是礼仪典范之家,即便府中有妾侍也都循规蹈矩,不会乱了纲常,何况高杰连通房都没有。

李嫣儿无论是对高杰本人的品性还是对高家的家风都心动不已,她早就厌倦了世族大户的妻妾争斗,所以面对高家来的媒人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

谁知婚后才发现,高杰虽然以礼待她却从来不碰她。开始她还以为是他外面有女人,只是碍于礼数不好言说。她失望的同时不得不选择原谅,毕竟自己也不是没有容人之量的妒妇,嫁都嫁了,总得继续过下去吧。

多方查探下才发现他外面确实有人,是个戏子,还是个男的,顿时觉得天塌地陷。只是李嫣儿从小要强惯了,何况当初她同意这门婚事时让庶出的看尽了笑话,毕竟她是低嫁。如今出了这种事情又岂能广而告之呢?就算说出去了又如何,除了让母亲哥哥们伤心难过、受尽嘲讽外,能改变什么?

高杰发现李嫣儿知道实情后也与她摊牌,表示除了名分之外他无法再多给分毫。李嫣儿无论如何都要自己承受忍耐,原本那么泼辣直爽的人,自此失去了活的生机,一直郁郁寡欢,对一切事情不再上心。

第83章 通房丫鬟的逆袭(27)

楚滟湫回头见李嫣儿毫无所知地与人说笑,心中暗暗打定主意,最起码今日直到离开之前,她都要紧紧缠着李嫣儿,不让俩人有见面的机会。至于怎么避开这门婚事,以后见机行事吧。

事有轻重缓急,如今顾不上林凤了,因此在她提出想四处去转转看一看时,楚滟湫没有同意。林凤这么长时间都没有看到辙郡王的身影,唯恐他在别的地方被其他小姐缠住,更怕有人先一步实施了自己的计划,让她与荣华富贵失之交臂,心中焦急不已。谁想一直顺着她的大嫂竟然不允许她出去找人,直气得差点跳起来,这么好的机会一旦错过,以后再见到辙郡王的场合就不多了。可看周围这么多人在,林凤也知道此时不宜生事,只能忍气坐在一边。

大家将林凤的表现尽收眼底,从刚刚就不安分地四处找人,周围这么多身份贵重的少爷公子都不符合她的要求,“眼光”还真是高啊。好在楚大小姐没继续放纵林凤的无齿行径,大家闺秀就是不同,真同意她请求的话,谁知等会儿林凤要闹出什么献身的丑闻来呢。

李嫣儿虽然对楚滟湫突然这么粘她有些不解,但看着坐在一边给楚滟湫脸色看的林凤,自己也乐得如此。招呼了周围几个与她关系不错的闺秀们,大家使个眼色彼此会意,围坐一圈说笑着,任林凤一人气愤地坐在一旁干瞪眼,给几分颜色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呢。

临近酉时,客人陆续告别,楚滟湫也一一与外家告别,带着仍沉着脸的林凤回到林府。才不管她心里如何想,反正没在自己手上出差错就行。

今日一过,想必有关林家的传言会更多,不过大家也会依如往昔。身份地位高的人心中鄙夷不屑去说,而身份地位远不如林家的又心有忌惮不敢来说。于是大家在称赞陆楚两家的家风教养、惋惜楚大小姐的同时,对林府众人的品行心照不宣地会意着。至于这些暗涌,林家人是不会察觉到的。

进了林府,林凤觉得回了自己的领地,再也克制不住:“你为什么阻止我去四周转转,别家的小姐都可以,怎么我就不行了?!”

林鹏今日收获颇丰,在楚文的引荐下结识了很多勋贵世家,心中别提多激动了。甫一进门,还没等站稳脚呢,就听到凤儿的尖叫声,针对的人还是楚滟湫,这还得了!“叫嚷什么!你的规矩都学到哪儿去了,今日见的哪个大家闺秀如你这般没有尊卑地乱喊,连声‘大嫂’都不喊了?!”

“怎么了,怎么了?这怎么刚进家就吵起来了?可是今日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林夫人听到门口的声音赶紧出来,她今日一天可做了不少美梦,可别再出什么大事啊。

“你们一个个都说我,怎么不说她!”林凤见没人帮她说话,气急地伸手指向楚滟湫,“什么大嫂,我不就是想在园中四处转转而已,她只顾着巴结那些千金小姐,竟然不理我,让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一旁看她们说笑,谁知道我该被那些小姐们如何嘲讽了。这就是你们的好儿媳妇!她也配!”

林家夫妇虽然心疼自家闺女,但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们对楚滟湫的为人还是很了解的,她不可能像凤儿所说的那般行事。只是让凤儿这么口不择言地指责,可见确实是发生什么重要事情了。

“你住嘴!湫儿呀,凤儿她年少气盛的,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啊。”林夫人虽然想先安慰自家孩子,但看到林老爷的示意后,还是上前握着楚滟湫的手安抚她,毕竟凤儿那丫头说的话确实有点过分。

“公公婆婆见谅,今日这事湫儿也有做的不周全之处。”楚滟湫借着行礼的动作从林夫人手中挣脱出。

“儿媳多礼了,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都是为了林府好,这点为父和你娘都清楚,肯定是这丫头差点惹事被你制止了。”林鹏猜也能猜出大概,只是不知道具体的。但无论如何,楚滟湫不能得罪,尤其是此时。

林凤眼中闪过片刻心虚,很快又觉得自己的想法没有错,谁不想往高处走啊,“我哪有惹事,都是楚滟湫那贱人嫉妒我!怕我将来比她……”

“啪——”

“凤儿——”林夫人见林鹏甩手一巴掌打过去,凤儿直接被带倒在地上,不由心疼地大喊道。

“住嘴!果真是慈母多败儿,你瞧瞧她自回府到现在可有办过一件对的事,她那言行举止哪里还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简直比乡野泼妇都不如,出去别说是我林鹏的女儿,我这张老脸可丢不起。”真是大胆,最近将她纵得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她有什么值得堂堂楚家大小姐去嫉妒的,还敢当面就骂贱人,这让楚滟湫心里怎么想他们林家人,以后还怎么心甘情愿地为他们铺路?

楚滟湫冷眼看着这一家的做派,尤其是林鹏,为了演戏还真下得去手,这应该是他第一次动手打孩子吧。不就是怕林凤的言行激怒自己,让她一气之下跑回楚府,使他今日得到的一切都会化为乌有嘛。

“你,你,你们都向着她吧,不就是看她出身高能帮到你们吗,等哪天我飞黄腾达了,你们可别回头来求我!”林凤不曾料到会被父亲打,倒在地上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林夫人心疼地摸着她脸时,这才回过神来。甩开林夫人的手,气愤地说完后转身跑回自己房间。

林鹏本来是有些心疼的,只是听她说完那句话后不由更气,楚滟湫是出身高,林府也要靠着她还有她背后的势力腾飞,但说出来就是另一回事了。况且林凤还没变凤凰呢,就敢对她的亲生父母说出这种话,真等她飞黄腾达了,他们能落着好吗?果然是无知妇人教养的,没有半点规矩,就这种脾性,将来别给林府招来祸患就不错了。

“你站住,让她自己呆着好好反省!”林鹏见林夫人一副不管不顾要跟着林凤回房的样子,不由呵斥道。反正她将来也要嫁出去,楚滟湫才是一辈子呆在林家的人,而且是能给他们带来巨大利益的人。

林夫人见林鹏的神色,不由顿在原地不敢再去追,上次他对自己露出这种神色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何况对于凤儿刚刚的话,她心中说不伤心是假的。难道在女儿的心中,俩人对她还不够疼爱吗,他们夫妻俩是连外人和自家人都分不清的老糊涂吗?

“都是湫儿的不是,没想到凤儿竟然会那么生我的气,更没想到会发生这么一连串的变故。”楚滟湫手脚无措地说道。

第84章 通房丫鬟的逆袭(28)

“与儿媳无关,是我这个做父亲的没有教导好女儿。”林鹏见此忙说道,他如今已经和一个女儿生分了,不能再将儿媳也得罪,再者楚滟湫的份量可不是凤儿能比的。

“今日在侯府究竟发生何事了,怎么高高兴兴地去,回来就闹出这么多事来了?”林夫人尽量用比较平缓的语气问道。

“其实说起来也不是大事,”楚滟湫将接圣旨到后来林凤的表现都说了,反正明眼人都能看出林凤的意图,自己想帮着遮掩都盖不住,何况她还不愿意呢。那种不安分的阴谋手段只会让人瞧不起,真有本事的话,就做得滴水不漏让旁人无法非议分毫啊,可惜摊上个无脑的野心者。况且以林凤的身份,好一点能设计赖上人家,但正妻的位置就别想了,坏的结果就是被打发去清庵了此一生,甚至以死保林家的清白。

见俩人若有所思,楚滟湫接着说:“湫儿能理解凤儿想为林府出一份力的好意,只是如今林府正是兴起之时,世家最看重名声。凤儿虽好,但林府唯一的嫡小姐与人为妾,这总归对咱们府上的声誉有碍,因而湫儿才不顾凤儿的意愿,将她强留在身边看顾着。而且周围都是一些三品以上的官家小姐,与她们结交好了,这些人脉往来对公公和夫君将来的仕途都会有帮助。”

林鹏刚开始是有些心动,如果凤儿嫁得好的确可以成为他的一大助力。但也仅仅是闪过这么个念头,因为他知道是不可能的,凤儿的长相、性情、家世都太过一般,有哪个天潢贵胄会放着好好的世家贵女不要,娶她去做正妻的。一旦为妾,就她那脾气,估计没等得宠就被当成靶子给射掉了,反而会带累林府。

此时林鹏不得不为楚滟湫的先见之明拍手叫好,否则等他兴高采烈地回府,等待他的就是京中的大笑料了,自己刚刚那一巴掌实在是太轻。再者就像楚滟湫说的,真为林府着想的话就好好结识那些官家小姐,那才是对他仕途最实用的,说到底凤儿还是只为她自己的荣华富贵着想啊,实在是自私得很。

林鹏鼓励了楚滟湫几句,见她行礼告退,忙拉着还欲再说什么的林夫人回房。有些事情虽然麻烦,但必须得和这个无知妇人解释清楚,不然在后面悄悄给他坏事就得不偿失了。都什么时候了还做美梦,自己闺女几斤几两还不清楚吗,凤儿能成为朝廷大员的嫡出儿媳都是走运,还想着做皇家媳妇吗?

楚滟湫可不管林家人打的算盘,回了小院后,见林轩正搂着林娇儿手把手教她写字,画面看着倒是挺美的,如果忽略林娇儿那得意挑衅的眼神的话。怎么,想让自己吃醋嫉妒然后当着林轩的面发作她,然后她再来个委屈的哭泣博得男主子的同情爱怜吗?姑娘,戏不要太多啊。

“夫人,你回来啦。”林轩抬头见楚滟湫含笑看着他与娇儿,不知为何有些心虚和愧疚,赶紧松开搂着娇儿的手,迎向楚滟湫说道。

“恩,回来一会儿了,与公公婆婆他们说了些话。”楚滟湫坐在椅子上,顺手给坐在她旁边的林轩倒了杯茶。

“有劳夫人了。”林轩喝着楚滟湫倒的茶,竟然第一次发现普洱也能喝出花茶的甜馨来。

“呀!少爷怎能喝普洱呢?您不是最爱竹叶青的嘛。不过您也别怪少夫人不关心您的饮食习惯,想来是少夫人累了,一时没察觉到壶中是普洱吧。娇儿这就给您换去。”林娇儿端起林轩的茶杯,转身去了外间的耳房,拿着之前准备好的茶壶给林轩换上了竹叶青,嘴角含笑地返回房间。

谁知等待她的不是尴尬、受伤的楚滟湫,而是沉着脸独自坐在椅子上的少爷,难道是被少爷训斥走了吗?“少夫人怎么不在了,可是因为娇儿的缘故?”

林轩本就心中郁闷,听完林娇儿的问话后更是阴沉了几分。想起刚刚楚滟湫面露微笑地看着林娇儿的言行举止,然后似笑非笑地看向他,自己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呢,她就起身告退回了厢房。娇儿也是,那毕竟是他的夫人,怎么能如此行事啊?何况他平日除了竹叶青也喝其他的茶,怎么就不能喝普洱了?

林轩本想说什么,只是见娇儿一副不知所措的胆怯模样,终是深吸了口气,“没有,少夫人今日去侯府累了一天,暂时回房休息了。你也回去照顾丫丫吧,孩子这一整天都没能见到你,想来心里很想念。”娇儿恐怕只是因为对自己太过上心了,并不是有意针对夫人的。

林娇儿扯着帕子,纵然心中再不甘心,也不得不依依不舍地告别林轩,向着牡丹楼走去,等着瞧吧。

楚滟湫觉得这一个多月以来林娇儿也是煞费苦心了,有空没空地都霸着林轩,时刻伴在他身边,美其名曰将功赎罪,要照顾到他痊愈才能消除心中的愧疚,甚至女儿在对上林轩时都得后退,把林轩感动得无以附加。

楚滟湫倒没有阻拦林娇儿,有她在还省了自己单独面对林轩了呢,求之不得。好像林轩的伤最近恢复得差不多了,他这几天偶尔看着自己的神色也有点奇怪,好在余叔给的药她一直带着,自己这段时间每日练武不辍,对付那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还是绰绰有余。

“小姐,有消息了。”回了厢房后,高嬷嬷见周围没了外人,悄悄对楚滟湫说。

楚滟湫闻言一喜,林娇儿也算谨慎了,对丫丫下手都挑隐秘之处,旁人轻易发现不了。不过听高嬷嬷说完,她对这个孩子倒是真心心疼。还不到三岁就这么懂事,也许以前反抗过林娇儿的暴行,结果反而得到变本加厉的伤害,所以她不得不学会忍耐了吧。才这么小,竟然能不动声色地一次次忍受下来,也是难得。

“是身边伺候的那个莲儿吗?”楚滟湫想起那双时刻活泛的眼睛问道。

“就是她,开始还不肯松口,大概是看小姐的势头渐盛,能许给她更大的好处,这才偷偷来找老奴说的。”高嬷嬷撇嘴道,她最鄙夷的就是这种毫无衷心毫无底线的人。

“这种人最识时务了,惯会见风使舵,她的确有自己的小心思,但她要的我们也都给得起,反正最后远远地打发掉就是,碍不到我们什么,更不值当嬷嬷为她上心。”楚滟湫说。

“好。只是如今该怎么办?直接把孩子带到林家人面前去揭发那小蹄子吗?”高嬷嬷问道,她在林府真是待够了,处处透着小家子气却偏偏要装作世家大族的样子,没得让人恶心。

“不,暂时先别打草惊蛇,且给她攒着。”楚滟湫摇摇头。最近自己还是少往林娇儿跟前凑吧,她见自己的次数少了,想撒的气也就不会太多,那孩子最起码还能少遭点皮肉之苦。

第85章 通房丫鬟的逆袭(29)

那日后,林凤对她的态度一直很冷淡,楚滟湫也没往心里去,对这种不久就会成为陌路人的白眼狼,不值得付出心血。楚滟湫按照自己的规划有条不紊地过好每一天,她最近有正事亟需解决呢,哪还管林凤如何。

林鹏最近真可谓是春风得意,昨天在宴席上竟然能和正二品的京官称兄道弟,平日里想着法儿地来巴结他的小官更是数不胜数。听夫人说她最近收到的帖子渐多,也去参加过不少府中的宴会,结识了一些品级很高的官夫人。

面对这种现况,林鹏不由欣喜万分,现在只差一个时机了,待时机一到,自己步步高升那就是必然的结果。因而对林凤这么多天还给楚滟湫脸色看的行为更是厌烦,他现在根基还未稳,绝不允许有人出差错给他拖后腿。让林夫人去劝说了几次,实在不行的话,他不介意让林凤回老家,留这么个帮倒忙的人又有何用。

林凤这几天也不好过,刚开始是对没能算计到辙郡王有些惋惜,后来是对父亲打她心生愤恨,心中憋着一口气不想认输,除非楚滟湫拿着厚礼来赔罪。看见母亲来也只是为了劝说她要懂事、识大体,不要与楚滟湫对着干,林凤更觉得一切都是楚滟湫的错,自己是坚决不会向那人认错的。

只是很快林凤就发现,现实太过残酷,根本由不得她任性。

这段时间林凤处处避着楚滟湫,就是想让她见不到自己心里着急,然后迫不及待地在大庭广众之下跪在自己面前赔礼道歉求得谅解。谁让她那么喜欢大哥,而自己又是她唯一的小姑子,她不巴着自己这个嫡亲的小姑子能行吗?谁知大半个月过去,预想的场景没有出现不说,自己反倒被逼无奈地开始四处找楚滟湫。

原来这日子以来,林凤曾多次想单独去之前到过的那些高官世家府中拜访夫人小姐,但次次都吃闭门羹。明明她们府中有宴会却让门人跟她说主人没时间,明明她瞧见那些小姐刚刚回府,门人却说小主子不在府中。偶尔参加的几个赏花会也都是不入流的小官小户办的,去那的尽是出身比她低的人,打听的还都是楚滟湫的事情。

自己已经有半个多月没有好好置办过衣服首饰了,手头那点银钱连根像样的簪子都买不起,何况是楚滟湫给她买的那些高档饰品呢?就身上的这套衣服首饰今天都是第三次穿了,她之前什么时候有穿戴超过两次的衣饰了?居然还被区区七品小官家的庶女嘲笑,简直是岂有此理,以前哪会有这种情况发生?!

虽然不想承认,但林凤知道前段时间的任性自在都是楚滟湫给她撑出来的,如今没有她在身边来撑腰,一个个的都不将自己放在眼里了。只是之前那样对楚滟湫,又该如何收场呢?

这几天本想在府中看能不能来个巧遇,然后借着机会和她打声招呼,也算是自己先服软了,谁知却一直见不到人,每次收到消息赶去时都会扑空,心里不由焦虑万分。

楚滟湫对林凤这段时间的行为了如指掌,在京中生活的人最不缺的就是眼力见儿,威远侯府那日的事情大家有目共睹,况且她也没阻止刚回林府时发生的冲突事件外流,相信明眼人会对此一清二楚。反正不用担心林家会怀疑是她将事情泄漏出去的,毕竟谁也无法保证那时会不会有个路人刚好路过听到他们的执声呀。一墙之隔,看不见却可以听得清清楚楚,谁让林府不够大了。再说这段时间林夫人的那些帖子哪个不是她运作的,林家夫妇心中都明白,更不会对她有所怀疑了。

之前收到陆双的回信和礼物,知道陆家几人对她带去的两车东西很感动很喜欢,而且虽然都是些小物件,但对身处边关的他们而言非常实用。楚滟湫心里也很高兴,这一两个月一有时间她就会收集些物什准备再给他们送去。刚开始时她特意雇的车队人马去边疆,只一趟她就觉得这种“快递行为”太浪费了。

楚滟湫想到上一世的大漠生活,其实那里的百姓是真的生活在“水少火热”的环境中,无论是生存条件还是安全环境都没有保障,有时候并不是他们想发动战争,而是为了活命不得不去争去抢夺罢了。

如今所在的朝代并不像上一世那般,有太多往来边境的商队,或者说除了马匹几乎再无其他交易。不然外祖父他们不会对她送去的东西那么欣喜,毕竟那些在边疆算得上是独一份了。反正她也要派车队去送东西,不如顺便开通条商路吧,手里那么多的店铺闲着也是闲着,算是替边疆百姓多拓展出一条生路,说不定还可以帮外祖父的忙,让他们少打几场仗呢。

楚滟湫召集了几个绝对忠诚又有能力的管事在楚府汇合,与他们将此事说了下。这可不是唇齿一碰就解决的简单事情,毕竟涉及到边疆,一个不好万一被当成是里通外敌的奸细就成祸及九族的大事了。楚父听完楚滟湫的目的和打算想了想,觉得还是得到圣上那里去报份备,毕竟除了马匹之外,辕国还未有此先例过。

楚父从宫中出来直到回府后,才算彻底平复下来,没想到闺女这次竟会误打误撞,圣上这些年也有此打算,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的确,整个西北相当于是陆家的地盘,而朝中关系又错综复杂,选谁圣上都不会放心。陆家和楚家皆是忠贞的保皇派,楚文与圣上更是自小的交情,再没有比湫儿更合适的人选了。

楚滟湫听后也很高兴,在西北生活了那么久,对那里还是很有感情的。如今得到国家掌权人的授意后,他们就可放手去做,再也不必畏首畏脚了。不过她还是照样做幕后老板,这也是圣上的意思,让有心人想找方向都无处下手,毕竟谁也想不到商队的真正老板会是个小女子啊。

与管事们商量好具体细节后,李佑毛遂自荐想负责这条线路。原本他从小就想去西北找陆家从军,只是怕桂嬷嬷念着亡夫心结难解,一直不敢提。楚滟湫清楚他的能力,蜗居在小小的李记的确太过屈才。只是京中到边疆路途遥远,尤其等后来商队发展起来后,肯定会招来很多明里暗里的算计,谁都无法保证李佑不会出意外。想到桂嬷嬷,她没有立即同意。

第86章 通房丫鬟的逆袭(30)

从定下章程后,楚滟湫一直没闲着。本想让陈贵良负责商队,他父亲是从陆家军退下来的,陈贵良有经商头脑,身手也尽得他父亲真传,大哥陈富良如今正在西北陆家军中,往来也可以将大哥的信传给家里,好安两老与大嫂和孩子的心。

谁知在楚滟湫回楚府时被桂嬷嬷拦下了,看着这几天消瘦不少的老人,楚滟湫只觉得有些心酸。有时候越是刚强的人,情感也越浓烈,只是他们更善于隐忍。

“小佑跟我说了,其实不光是他,当初大郎就想随他父亲去参军,是我没从失去夫君和孩子的痛苦中走出来,所以对西北那个地方留下了阴影,这些年也不准大郎和几个孩子再提任何有关西北的话。”桂嬷嬷似是陷入了回忆。

楚滟湫没有打扰她,那时嬷嬷先后失去丈夫和小儿子,只剩大郎留在身边算是她唯一的慰藉,又怎么可能会让夫君的唯一骨血再到夺去他性命的西北去。后来大郎长大成家,生了几个孩子后,大概真是血脉相承,大孙子和二孙子也想参军,最后都被制止了。李佑作为最小的孩子也是最聪明的,为了减轻桂嬷嬷的伤痛,只能将这份想法埋在心底。

“让小佑去吧,他这些年偷偷学的那些本事不用太可惜了,还有其他几个孩子,能帮上忙的你尽管安排就行,我看呀,他们巴不得有番大作为呢。这也是这些年我对那几个孩子的亏欠啊。”桂嬷嬷叹息着,似后悔,似解脱,说完后转身慢慢地向着远处走去。

楚滟湫在原地站了会儿,抬头就看到站在树后红了眼睛的李佑。

商队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李佑与陈贵良分别作为大当家和二当家,相互配合又各司其职。商队将中原的生活必需品和一些奢侈品带去边疆,换回那里风干的牛羊肉等土特产、富有异域特色的花样制成的饰品和布匹图案,还有一些皮货、药材、香料等,后来也会带回一些稀有的动物和鸟类。物以稀为贵,这些都很受京中人士的欢迎,还曾掀起股“异域热潮”,当然这是后话了。

等一切步入正轨后,楚滟湫总算可以暂时将这件正事放下,重新把注意力转移到林府了。为了怕林家人说她最近经常出府,所以除了林凤之外,楚滟湫也没让林家夫妇俩得闲,各种应酬宴会赏花会轮番下来,让林鹏夫妇每日辛劳却又乐此不疲,只以为楚滟湫回回出府都是为了他们在奔走牵线,欢迎还来不及呢,又怎会阻止过问。

对他们来说这二三十天转瞬即逝,收获颇丰,对林凤来说却是无比的煎熬痛苦。如果没有那近两个月的奢侈生活做对比她还不觉得,正是因为有了衬托,林凤如今无比后悔。娘亲当初说的对,即便在侯府时她的计谋得逞,最好的结果也只是会成为王府后院中的妾侍之一,任何正规的场合甚至连饭桌她都没有资格出席,连她如今的生活都不如,又哪里比得上做官夫人的风光呢?是自己之前想左了。

经此一事,林凤更是坚信了爹娘说的,必须牢牢抓紧楚滟湫,唯有如此她才能重新过上之前的生活,甚至将来嫁做高门妇。毕竟楚滟湫认识那么多世家贵族,她如今只要求当个能风风光光的嫡妻正室,这对楚滟湫来说肯定不是难事。

又等了几日,林凤仍没找到合适的时机。看娘亲这段时间一直出席那些命妇们的宴会,父亲也不得闲,再想想最近大嫂总出府,林凤心中也明白原因。今晚的家族宴会大嫂肯定会来,自己必须得抓住机会,这种日子她受够了。

楚滟湫听几个丫鬟汇报完林府最近的事宜,还有她几天前埋下的引线,穿戴一新后去了正堂,林轩自是先去牡丹楼接他的宝贝了,就是不知道是丫丫还是别人。

刚进正堂,还没等楚滟湫向林家夫妇见礼呢,便见一个身着青色旧衫的女子扑跪在她面前不住地哭泣。楚滟湫刚开始扫到衣服颜色时,以为是林娇儿又来闹幺蛾子了,谁知一看竟是林凤,这倒奇了。不是曾放话要让自己给她下跪道歉的吗,怎么却是她给自己下跪了?其实这几天听丫鬟说林凤一直在打听自己的行踪时,就明白这是要服软了,只是没想到那么个傲慢的人说跪就跪,看来这段时间是真将她憋得快发疯了。

“这是怎么啦,凤儿可是受了什么委屈?快起来和大嫂说。”楚滟湫见林家夫妇安坐在上位,此时屋内一个丫鬟婆子都没有,看来都是提前安排好的。

“大嫂,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您一定要原谅凤儿啊。以前都是我年纪小不懂事,不明白大嫂的苦心。如今大嫂还这么关心我,我真是,我……”林凤说着用手帕捂住嘴痛哭起来。

“傻丫头,瞧你说的是什么傻话啊,一家人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楚滟湫将林凤扶起来,让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自己也随后坐在一边,“大嫂根本就没怪过你,你也是为了整个林家好,只是凤儿得明白,家族的名声重于一切,凡事有所为有所不为。”

“恩,我都听大嫂的,以后再不会犯了。”林凤听楚滟湫这么说顿时松了口气,果然她们世家教育的都是家族利益名声为重,就让大嫂一直以为自己那些想法是为了家族吧,总比是为了自己的私利更有面子啊。

“这才乖,”楚滟湫依如平常般点了下她的额头,“快将眼泪擦擦,这么个小花脸四日后如何陪大嫂去清王府赏花啊。”

“什么?!”即便是最近见多识广的林家夫妇听完也难得吃了一惊。这清王府可不一般,不是之前那些国公、侯府能比的,那可是圣上的亲皇叔,是先皇一代仅剩的一个嫡亲王爷,更是对先皇和尚为皇子的圣上有救命之恩,连圣上见了他都得恭恭敬敬地行礼。关键是清王爷不耐烦那些宴会礼俗,王府这些年很少举办和参加宴会,他们就是想巴结都找不到机会。

“这几天儿媳一直在与王府的小郡主来往,今日临别时她将帖子给了儿媳,四日后将在王府办赏花宴,去那的也都是勋贵之家,儿媳正打算用完晚膳之后说的。”楚滟湫看着林家夫妻俩解释道。

“大嫂,你对凤儿这么好,真是让凤儿无地自容了。”林凤一听顿时眼睛一亮,她如今对王子王孙们兴趣不大,因为以她的条件肯定成不了正妻,她关心的是那些勋贵家的子弟。只要让楚滟湫对她一如既往的疼爱,到时候把自己挑中的和她一说,肯定不会有问题。想到此,林凤迅速满血复活,如往常般拉着楚滟湫的胳膊不断地撒娇卖痴。

第87章 通房丫鬟的逆袭(31)

林夫人见姑嫂俩总算恢复如初,心中也狠狠舒了口气。这段时间她过得的确舒坦,只是参加的宴会太多了,为了不让周围那些命妇们看低,每次她都会打扮得很隆重华贵,看着大家对她的首饰赞不绝口,心中也是自得不已。

但是弊端很快就显现出来,她早已将楚滟湫之前送的首饰全戴遍了,虽然每次宴会的夫人都不固定,但总会遇到几个见过她之前佩戴什么样饰品的夫人,因而重复戴的话就太失身份和面子了。只是自己身为长辈又不好开口向楚滟湫要新的,戴从前的那些又不够档次,这些天嘴角都急出泡来了。所以听说凤儿的打算后她出了不少的主意,毕竟等她们出去置办新行头时,楚滟湫也会很自觉地给她带一份。

林鹏不清楚她们母女俩的小算盘,但他知道在楚滟湫的运作下,林凤想嫁得不好都难,自己对此当然是乐见其成。

现下几人各自的心事都了了,说说笑笑好不热闹。林轩带着林娇儿与丫丫进来时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其乐融融的场面,不禁觉得自己成了局外人。难道真如娇儿所说,娶了太能干的高门之女后,自己在家中的地位就降至谷底了吗?看着依赖地望着他的娇儿和丫丫,大概如今在这个家中只有她们俩是真真正正站在自己这一边的了吧。

开饭之后,看着坐在那里娴静如画般的楚滟湫,林轩只觉得很是陌生。说来可笑,虽然俩人住在一个院中,但他们这近一个月来见面的次数少之又少,倒是与娇儿时刻在一起,仿佛回到了当年刚在一起时的甜蜜爱意。

“我想抬娇儿做姨娘。”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思,林轩直到听见自己声音时才意识到自己说的是什么,但他没有后悔,只直直地看向楚滟湫。

大家都没想到林轩突然在用膳时说话,更不曾料到他会说出这种话来。成亲才将将三个月他就当着新妇的面说抬姨娘的事,这是在打谁的脸?何况如今他们林家哪个不是得仰仗楚滟湫生活,林轩如今还未与她圆房呢,这话他也敢说!

“你个逆子说什么胡话!”林鹏气急呵斥道,他难道不知道楚滟湫之所以忍下那么多污秽之事,正是因为对他的好感吗?如今他当众抬姨娘打她脸,让她如何再忍?楚滟湫一旦伤心放弃了,让他们林府又如何自处?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女儿的麻烦刚解决他又冒出来,没一个让自己省心的。

“是呀,轩儿,这成亲还未满三个月整呢,谁家有抬姨娘的先例呀,再说她又有哪点值得抬做姨娘的。”林夫人也尝到了楚滟湫带来的甜头,如何肯放手。轩儿明明很乖巧听话的,都是林娇儿那个小蹄子,为了她轩儿一次又一次地做出不合礼法的举动,为此都吃多少苦头了?想到此,林夫人狠狠瞪向那个眼中怎么都掩饰不住激动的贱人。

林娇儿被林夫人眼中的狠戾吓得直往林轩身后躲,其实她也很意外,虽然这段时间自己一直在林轩耳边说些污蔑楚滟湫的话,也会小心地装作不经意间发泄些心中的委屈和卑微,但没想到林轩会这么早而且是选在这么正式的场合提,心中别提多高兴得意了。

林轩没注意到林娇儿的动作,只看着楚滟湫说:“夫人没什么想说的吗?”

“还不住口!你想让自己的媳妇说什么?无论她同不同意老夫都不会允许你如此胡来。”林鹏没想到林轩今日一反常态地如此执着,他是真想看楚滟湫翻脸才罢休吗?

“为娘也不会同意的,有些人趁早死了那份心吧,上不得台面的永远都无法摆脱低贱穷酸相。”林夫人也说道。

“我也不同意。”林凤见机赶紧表态,笑话,为了个整天只知道抹眼泪装柔弱的丫鬟得罪大嫂,这种事有脑子的人都不会做,也就大哥仗着人家喜欢他才敢这么放肆。不过如果他再这么折腾下去,是个女人都不会继续忍受的,那自己该怎办?

楚滟湫拿起帕子擦擦嘴,眼睛看向碗筷沉默着。林轩看不到她的神情,但看她如此其实心中已经后悔了,再加上父母的反对,他什么时候违逆过孝道了,即便当初丫丫一事也是娘亲后来同意他才坚持到底的,自己刚刚肯定是被猪油蒙了心才说出那种话来。

“夫君为什么会突然提出抬娇儿姑娘做姨娘的主张呢?可是发生了什么湫儿不知道的事情?夫君不妨说出来,憋在心中对身体不好。”楚滟湫抬头看向林轩,平静地问道。

林轩对上她的眸子一时语塞,她依如平常那般温柔贤淑,对自己也很好。如今细看才发现这段时间她竟然清瘦了不少,而且她每次出府回府也都会与自己说,平日的起居与三餐饮食也都是她在让人悉心照料。自己明明清楚她这段时间为林府付出的一切,怎么能觉得陌生了呢?真是不该,“夫人,我……”

“少夫人,您不要责怪少爷,一切都是娇儿的错。”林娇儿一见林轩的神色不由一急,赶紧出声跪在地上,怎么回事,明明这段时间已经很有成效了,为什么楚滟湫一句话就让少爷想改口了?她绝不允许少爷亲口说出收回的话来。

“住嘴,你不过是个小小贱婢,主子说话谁允许你插嘴了!”林鹏眼见林轩想向楚滟湫道歉,却被这个贱人给打断了,不由气急。一个通房丫鬟而已,野心倒是大得很啊。

“是,都是娇儿的错,请老爷、夫人、少夫人尽管来责罚娇儿就是,与少爷无关。”林娇儿强忍着羞辱和泪水看向林轩。

见她如此,林轩也不知该做何反应了。都怪自己,刚刚怎么能说出那句话来呢,否则大家也不会如现在这般僵持着,他更是不用左右为难,林轩不由无助地看向楚滟湫。

楚滟湫忍住心中的不齿,对他安抚地笑笑,温柔地劝道:“公公婆婆先不要生气,想来夫君先前是有自己的思量。只是他如今在您们的劝诫下也知道这不符合规矩,二老就别再生夫君的气了。”

林鹏夫妇对林轩抬不抬姨娘、抬谁做姨娘并不关心,他们最关心的是楚滟湫的态度。如今见她这般说,心里也松了口气,只要她心中还有轩儿就行。反正轩儿的伤势也差不多恢复了,看来得让俩人赶紧圆房才是。

林轩也感激地看向楚滟湫,是他之前想岔了,夫人一直都没变。

“既然是夫君提出来的,其实抬娇儿姑娘做姨娘也不是不可以。”

第88章 通房丫鬟的逆袭(32)

众人听到楚滟湫的话不由愣住,怎么突然就改变了?不对,毕竟她从一开始就没反对过,一直是他们在不停地阻止反对。

从前倒是听过一些正室主动给夫君安排丫鬟的消息,但妾室可不同,那也是有聘礼用轿子抬进府的,而且这些都是年岁渐长或者子嗣艰难的妇人才会做的。楚滟湫的情形完全不同,难道世家大族教养的闺秀真能贤惠大度至此吗?

“我的儿呀,你可千万别说什么赌气的话啊,是这臭小子今日犯了混,我和你爹都坚决站在你这边,肯定不会让你受任何委屈的啊。”林夫人不知道楚滟湫是不是在试探他们,但她明白女人嘴上说着大度的话,心里指不定有多嫉恨呢。无论楚滟湫是真情还是假意都无所谓,只要别让她跟我们生分了就行。

“还有我,大嫂,我也站你这边。”林凤拉着楚滟湫胳膊说道。

“好啦,湫儿明白大家是真心爱护我,只是我说的是真心话,况且夫君也没错,三妻四妾本就是常事,”毕竟像陆家和楚父那样有勇气有担当的魄力型男人不可能随处可见,“只是如今却不是合适的时机,这段时间咱们府上经常在其他府邸走动,这种不合规矩的行为万一被他们知道了,只怕对林家声誉不好,万一再对林家以后的发展有些妨碍就得不偿失了。”

林鹏夫妇对此当然再清楚不过了,虽说这算得上是他们府中私事,但也能反映出品行如何,以前丫丫一事不正是如此吗。如果不是因为有楚家在前面压着,他们早被人当面戳脊梁骨了,哪会有现在这么舒心的日子。

“湫儿说该怎么办,爹娘都听你的。”林夫人看着楚滟湫。

“按世族礼法,世家贵族通常会在新妇成亲三年才考虑正式纳妾,但娇儿姑娘已经为林家生育一女,孕嗣有功,情况有些特殊,一直做个通房的确委屈她了。只是丫丫毕竟是成亲前生下来的,拿出来作为抬姨娘的理由有些不好听。不若等娇儿姑娘再次为夫君孕育子嗣时,无论男女,直接抬做姨娘,如何?”反正前世不就是如此的嘛。

林鹏夫妇与林凤自然不会反对,林轩听后也只觉得自己娘子贤惠大度又端庄识大体,只要怀孕无论男女,这个条件多容易满足呀。而且这也是目前最符合礼法规矩又符合情理的提议了,他自是点头同意。

至此,由林轩莫名其妙一句话引来的风波,在大家的一致拍板中圆满结束。至于林娇儿,一个丫鬟而已,她只要听主子们的命令就行了,谁管她心中如何想。

林娇儿恨恨地揪着帕子,感受到林夫人投来的嘲讽眼神,看着林轩投向楚滟湫那满意欣赏的眼神和面对自己躲闪的神色,还有楚滟湫那张依旧平静淡然的面孔,只觉得刚刚欣喜不已的心此刻被拿出来放在油锅中煎炸般,恨不得将这些人当成手中的帕子撕碎。但她也清楚自己如今的身份,只能装作羞愧难忍的样子抱着丫丫掩面而去,她怕再待下去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见林娇儿如此行为,众人只做不知,继续刚刚被打断的晚膳。林凤经过这一场闹剧,深刻地认清主母和妾侍在府中的地位,更是坚定了自己做正室的信念,一定要抓牢大嫂。而林轩看着仓皇而去的人儿,只以为娇儿不堪此辱,又不忍他为难,只能委屈自己逃回自己的房中,不由对她很是愧疚。

楚滟湫看着心情完全没受影响的三人,还有瞬间转入对林娇儿愧疚同情的林轩,低头露出一抹笑意。在辕国,世家贵族有关纳妾的确有此规定,但那是因为两家联姻,身份地位相差不多,必须得给新妇娘家脸面,可惜除了名分,该有的妾侍通房可不会少,就是说出来让新妇表面光鲜而已。林家不是一直想向那些世家看齐吗,那就照做好了。反正这种事是大宅院内心照不宣的,外人想打探都探询不得,她也不担心林家人知道实情。

这顿晚膳总算结束了,众人又说了会后各自散去。楚滟湫被林凤拉去了她的房间,说是给她参详一下衣饰搭配。楚滟湫不想这么早回去面对林轩,也乐得配合林凤演戏,不过就是想让她再重新置办些衣服首饰而已。这事对她来讲可是再简单不过的了,反正她们经常去的都是楚家名下的店铺,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晚膳后,林轩觉得他们夫妻二人最近坐在一起聊天的时间太少了,最多不过是楚滟湫来向他汇报一天的行程,然后她就离开了。本来有很多话想回去和楚滟湫说的,只是众人刚散她就被凤儿给拉走了,自己都来不及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俩人在他面前消失。

林轩看着正堂只剩自己一人,只得起身离开。遣散了身边伺候的仆从,慢慢走在回小院的路上。路过池塘时,看着那在廊下烛光照耀中的一池水光,突然想起娇儿临走时眼中泛起的泪光和她狼狈的身影,终是按耐不住,想去牡丹楼见她安慰她一下,毕竟爹娘今天对娇儿的态度让她确受委屈了。

其实刚开始林轩对自己的想法是有些心虚的,去牡丹楼怕被夫人和爹娘知道后伤心,以为他对大家的行为和决定不满;不去又愧对娇儿和丫丫,尤其娇儿本就柔弱,万一再受不住病倒了呢。踌躇了会,心里一横,自己偷偷地去,只要别让夫人她们知道就行了。好在仆从早就在出主屋时被自己给遣走了,应该不会有人发现自己的去向。

从这里到牡丹楼不算太远,当初给娇儿母女划分住处时也费了点周折。本来以她们的身份是配不上单门独院的,即使抬成姨娘还得主母慈善、府中院落足够多才可能独门独院,以他们林府的规模很难实现。但林轩女人不多,当时又没有主母,怀了身孕的娇儿自然算得上是府中独大,何况林轩对她的情感又特殊,林娇儿单独拥有一个院落也值得。

只是如今有些不同,林府已经有了少夫人,以后肯定会有嫡子嫡女,他们的身份必须得是单独院落。府中空闲的房屋这么少,除了主子们住的,就属牡丹楼最好,以后恐怕得腾出来了,除非林家能马上换座更大的府邸。

东想西想地不一会就到了牡丹楼,只是林轩心中不由纳闷,怎么门外一个丫鬟仆妇都不见,连他进了院门都没人发现通传,难道娇儿真是出了什么事,大家都围到里屋去了?

想到此,林轩不由担心地加快了脚步。

“哐当——”

“哗啦——”

第89章 通房丫鬟的逆袭(33)

听到一连串重物坠地还有瓷器碎落的声音,林轩心中更是焦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忍不住就要扬声喊出来。谁知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却将他震在了那里。

“你这个赔钱的丫头片子,生你有什么用,竟给姑奶奶惹祸!如果当初生的是个男孩,我现在至于被人这么贬低嘲笑吗?”

“哈,通房?就算你再怎么得宠我也只能是个通房,谁让你不是林家长孙!”

“还有那个大夫,明明告诉我说是男胎的,不然我费那么大精力生你干什么!是你这个祸星,都是你,肯定是你把我的儿子给挤走了,我打死你算了。”

“什么忙都帮不了我,还时时刻刻得让姑奶奶来伺候你。是我将你生下来的,凭什么还得我倒过头来伺候你!”

“怎么不哭不喊啊,连你这些小都瞧不起我是吧,被人叫了几声‘大小姐’,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个千金小姐啦?我告诉你,没有我谁会去理你。”

“瞧着你这副晦丧样子就来气。好,不说话是吧,那你就永远别出声。”

林轩躲在门后,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这个面目狰狞、口吐恶语、不时掐打着孩子的泼妇真是他认识的那个娇滴柔弱、轻声细语的好姑娘吗?看着丫丫狼狈地摔在碎瓷器上,木着一张脸,眼神空洞,面对林娇儿的恶言暴行也默然不动地躺着,这真是虚岁仅有三岁的孩子吗?

林轩忍不住使劲揉搓了几下眼睛,只觉得他这几年来坚信的一切全都动摇了。还有丫丫,这么小的孩子面对这一切却不哭不闹不告状,每次在他面前都装得那么乖巧懂事,对她生母也充满慕孺。这份忍耐力别说小孩了,大人都不一定受得了。应该说果然不愧是母女吗,天生都会做戏?难怪府中的丫鬟婆子们会有那些传言呢。

原来林轩能下床后,经常会在院中走动一番。前段时间觉得恢复差不多了,也会到府中四处转转,毕竟他以后还要继续与同窗、同僚们骑马踏青、游园赴宴,这一两个月来一直窝在院中,体能下降不少。

谁知有时走在府中,会听到几个丫鬟仆妇的议论声。这本属平常,哪个府中都会有几个这样的下人,闲时八卦一下府中或府外的消息。只是偶然听到几回后,林轩心中忍不住疑惑。

这些下人议论的正是娇儿,说她惯会做戏,表面上看着温柔娇弱,私下里却飞扬跋扈,还总是对丫丫拳打脚踢、破口大骂。林轩最初听到时自是不信,当场罚了几个仆役后也就将此事放下,毕竟娇儿曾说过府中有很多人都在嫉妒她有他的疼爱维护,这些人肯定也因此才会在背后中伤她。

只是遇到的情况多了后,林轩不得不有些怀疑了,一个俩个的是别人的错,这么多人都如此说,难道全是别人的错了吗?很多人与娇儿并没有冲突,做什么嫉妒她?但每次看着娇儿在他面前娇俏柔柔、以他为天的模样,林轩都无法将疑问说出口,心里也不止一次地给娇儿找好理由。

如今他亲眼见证了这一切,已经由不得不去相信了,心中对她失望透顶。看着仍在不停掐着丫丫的林娇儿,林轩转身离开。他不敢去看已经扭曲不堪的林娇儿,也不知该如何面对让他忽然无法看清的丫丫。

回到房里后,林轩坐着发起呆来,直到楚滟湫回来,他才回过神。看着灯下柔美贤淑的楚滟湫,林轩觉得这才是真正的大家闺秀,秀外慧中,表里如一,单那通身的气质就不是谁都能有的,难得的是一直对他这么好。果然丫鬟再怎么样都上不得台面,看在当初那份救命之恩的情面上,只要她别太过分,他还是会养林娇儿到老的。

待心里将林娇儿之事解决后,林轩觉得从用膳时见到楚滟湫就兴起的欲望此时又抬头了。前几天他的身体就已经差不多痊愈了,有时候林娇儿有意无意的撩拨他也会有反应,只是为了保险起见,他一直没行动。

本来之前去牡丹楼一方面是想安慰下林娇儿,再一方面也是想与她试试看能不能行,谁知发现那种事。本想确认万无一失时才来与楚滟湫圆房,如今他不想再忍了。眼前的可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妇以夫为天,所以无论好坏她都得受着。

楚滟湫从晚饭时就看出林轩的不对劲了,或者说前段时间就有所察觉,所以才不想那么早随他回院子,没想到这会他还不死心。刚刚在回来的路上可听高嬷嬷说过,他才从牡丹楼回来不久。怎么,在小妾那受挫了就想拿她这个正室撒气吗?也不照照看自己有没有那个魄力!

楚滟湫在觉出林轩的意图时,就将一直带在身上的药粉弹出,这可是她一早就请余叔将林轩的药方反复研究推敲过,特意为他量身定制而成的。每次药效五六天,无色无味,即便其他大夫把脉也很难发现。而且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啊。

果然不一会,就见林轩的神色变得尴尬无比,“那个,夫人,时辰不早,夫人也累了一天,早点回房休息吧。”

“好,相公也早点休息,这样才利于身体的恢复。”哼,余叔一出手,就知有木有啊,楚滟湫心里哼着歌朝他行礼回房去了。

林轩直到看着楚滟湫的身影消失,这才有些纳闷抑郁地看向他下面,怎么回事,怎么一瞬间就软了呢?!

回到厢房后,听高嬷嬷将牡丹楼发生的事情具体说了遍,楚滟湫也不得不感叹,造化弄人,这个莲儿果真是个人才。

在林娇儿气冲冲地回牡丹楼,强忍怒意地将丫鬟婆子全打发出去后,莲儿就猜她又要冲丫丫撒气了。本来偷偷躲起来是想掌握更详细的情况,好到少夫人那换取更多好处的,没想到却见证了出人意料的事情。

楚滟湫听后默了会儿,原本还以为林轩再如何渣但对丫丫都是真心喜爱的,毕竟是他的第一个骨肉。没想到就因为孩子不哭不闹,他就觉得小孩心性阴险莫测了,难道真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他也不想想,那么小的孩子在被暴打无助中除了沉默能如何,何况以那孩子的聪明,楚滟湫不相信她没故意在林轩面前露出过马脚。肯定是粗心的林轩没发现却被林娇儿察觉了,这才学会了小心谨慎,以至高嬷嬷那么久才抓到她的把柄。

楚滟湫叹息地摇摇头,又嘱咐高嬷嬷去重赏莲儿,同时也要告诫她别露出马脚,须知越是高调张扬的人越容易被当成靶子射掉,到时候可别指望有人去救她。

第90章 通房丫鬟的逆袭(34)

捏着之前从余叔那儿拿的药粉瓶,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会不会过期,药效是否发生了改变,看来明日还是回去一趟吧,有些事情也要早做好准备。

第二日楚滟湫陪着林凤出府置办了几套衣服首饰,临到要离开秋水阁时,楚府的一个管事嬷嬷找来,说是楚夫人命人找她回府有事商议。林凤对今天的大丰收很满意,而且经过之前那段时间的“冷遇”,她很有眼色地提前一步向楚滟湫告退回府。他们楚府商议事情她凑上去算怎么回事,虽说大嫂如今已经是林家妇,不过在她未实现自己的目标之前,无论大嫂做什么她都会无条件地支持,何况是回娘家呢。

“这林府姑娘倒是长进不少。”那位管事嬷嬷见不等她开口,林凤就自己主动离开了,不由点了点头。

“经历过挫折再不成长的话,就真的是无可救药了,”楚滟湫说道。之前去衣料铺时就让那的管事通知楚府,派人找个借口到秋水阁拦她,没想到是许嬷嬷亲自来的。她和桂嬷嬷都是楚母的左膀右臂,将楚府内院打理得井井有条。怪自己当时没说清楚,估计又让楚家人担心了。

楚滟湫刚准备下楼回府,就见高杰从三楼离开,手中还拿着个锦盒。这倒是怪了,高杰的意中人不是个男子吗,那他还亲自来买首饰送给谁戴?

楚滟湫示意了一下张管事,待他查清高杰所买何物,准备送给谁时,无论时间早晚都派人去与她说一声。楚滟湫不确定高杰买首饰是送给长辈还是其他姐妹亲人的,只愿不是李嫣儿。

回到楚府后,面对楚母的担忧,楚滟湫自是好一番解释和安慰,这才让楚母重新露出笑容,转身去了厨房准备点心。

楚滟湫趁着空隙去了余叔那,问了他几个医书上的问题,然后将林轩的情况说了下,又让余叔重新配些药。

“前几天我随夫人回了趟国公府,与屈大夫聊了挺长时间,小姐大可对他的忠诚放心。”余叔配药时想到之前楚滟湫托付之事,说道。

“恩,之前是我想岔了,不会再对屈大夫有任何质疑了。”楚滟湫有些羞赧,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尤其余叔和屈大夫有相似的经历,但愿他心里别多想才是。

“你这个丫头啊,”余叔抬头看到楚滟湫的神色,心中不由好笑。府医对阖府安危至关重要,确认他的忠诚是人之常情,何况她又没有任何恶意,自己又怎会因此心生怨言呢。“国公夫人的身体没有大问题,只是小毛病却不少。”

“小毛病?那对以后可有妨碍?”楚滟湫紧张地问道。

“这种事情谁都无法保障,毕竟老夫人的年纪在那。她老人家又随性惯了,听说这几十年有病有伤时从不肯好好喝药,国公爷在府中时还能监督一二,如今……”余叔摇摇头,老夫人从小就是说一不二的性子,国公爷又是出了名的疼妻,要不是为了她的健康,估计连喝药一事都不会拗着她的。

见楚滟湫眼中难掩忧色,余叔又说:“小姐也不必太过担忧,老夫人自幼习武,体格也比一般的妇人要好很多。何况她与国公爷感情极深,还要等着国公爷功成身退,俩人在家含饴弄孙、颐养天年呢。”

楚滟湫知道余叔的好意,只是心中仍止不住纳闷。既然身体并无大碍,前世怎么会突然病重呢?在心中将现代听说的一些突发性心脏病、脑溢血、中风等等能想的都想了下,最后摇摇头,再怎么突发性疾病也会有点预兆吧,以余叔和屈大夫的医术不可能毫无察觉。

难道是中毒?!

楚滟湫灵光一闪,这也不是没有凭据的猜测,陆双不是说边疆有异动嘛,既然对方都能大胆到直接在老虎窝挑衅,那在背后暗下毒手、扰乱陆家男人心性的把戏做起来肯定也是驾轻就熟的。

想到此处,楚滟湫不由又是头疼起来,别说陆老夫人了,就是其他四位舅母都不是一般的命妇,整个国公府在她们的治理下可以说是铜墙铁壁,谁又有那个本事对陆府的最高掌权人下毒呢?当初的事情无论是时间、地点、具体情况等等她全都不了解,又如何让大家提前防范?

楚滟湫将周围熟人想了一圈,猜测哪个是得陆府信任,能够背后下手不被防备之人,结果想了半天也毫无头绪,只能皱着眉摇摇头。看来得加快林府之事了,实在不行的话,到时候她找个理由住进国公府,天天陪在老夫人身边,看对方如何得手。

余叔见楚滟湫苦着张脸一会皱眉一会摇头的,张了张嘴终是没说话,孩子关心长辈的心情他理解,外人说再多都无用。他以后还是经常与屈大夫往来些,这样陆府有个什么动静他也能清楚。反正他收藏的孤本不少,屈大夫又少有人际交往,正巴不得有人跟他交流医术呢。

楚滟湫拿着余叔新配置的药回了主院,高嬷嬷一见她进了院门赶紧迎上来,原来是张管事派来回话的人到了,这会正在偏房等着。

“流苏见过主子。”楚滟湫刚进偏房,就见一位身穿橙色衣裙、头戴流苏编制发簪、长相伶俐讨喜的姑娘跪地行礼,将她吓了一跳,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称呼她“主子”而不是小姐,行的还是大礼。而且原身对她的记忆几乎为零,楚滟湫想了会也没什么印象。“快起来,快起来。”

流苏起身见楚滟湫有些茫然,便解释道:“秋水阁的唯一主子只有您,张管事因是当年楚老爷的亲信之一,为了表示对原主子和您的尊重,所以只喊您‘小姐’。除流苏外,另有步摇、点翠、昱珀,我们四人是秋水阁的主事,只有昱珀是男子。”

楚滟湫此时才算真正了解了秋水阁的存在,这是楚文送给女儿的最后保障。毕竟楚文与楚母无法陪楚滟湫到老,但即便她将来与嫂子不合,还有倾注了楚父心血打造的秋水阁给她依仗,能够保她一世无忧。原本这一切是要等到她第一个孩子出世时才说的,那时候她会足够沉着稳重。张管事知道楚滟湫这几个月来的作为,认为她已具备了足够的能力和胆魄,这才提前让她接触到这些事,也好助她一臂之力。

听完流苏的解释,楚滟湫不得不感叹父爱的伟大。虽然这种感情有时会比较含蓄内敛,但却如山般巍峨坚毅,屹立在那给你足够的安全与呵护。

第91章 通房丫鬟的逆袭(35)

秋水阁如今明面上由张管事负责,流苏、步摇、点翠、昱珀四人为主事,因他们以前一直忙于接受训练,所以很少在秋水阁露面。四人与楚滟湫年岁相差不大,如此才能更好地陪她到老。每个人又各自培养一两名亲信,以防自己遭遇不测时能代替自己的职位,继续守护秋水阁,守护楚家嫡小姐。

流苏四人自幼习武,也学了很多保命救命的本事。因为楚文无法预测将来的局势,尤其是他无法掌控女儿的姻缘。若将来嫁入相熟的人家还好,万一她突然一见钟情,要千里随嫁又该如何?万一将来楚栩娶的女子面慈心恶,在他与楚母西去后虐待楚滟湫的话该如何?不怪楚文想得太多,谁让这是他唯一的宝贝闺女呢,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楚滟湫不由想起原身来,自己此时也不清楚,如果当初那个孩子顺利降生的话,原身在了解了秋水阁真面目时会做何决定,毕竟秋水阁的实力摆在面前,而她又差点一尸两命,在不惊动亲人的前提下,秋水阁是她最好的选择。到时候,原身是以秋水阁做为条件来重新换取林家的爱重,还是将流苏他们作为自己的复仇工具打击报复林家,或者安安静静地守着孩子了度余生呢?

无论如何,如今对楚滟湫来说都多了一份助力,自己会尽量还给原身一个安稳的环境,等到她再次回来继续生活的时候,最起码前世的那些遗憾不会发生。

流苏见楚滟湫对秋水阁的一切都了解清楚之后,遂向她一一述说起张管事调查的情况。

高杰这段时间已经是第三次来秋水阁了,也曾隐晦地提到他确实是在挑选饰品,送给心仪之人。张管事不知道楚滟湫的意图,所以又让人去将高杰最近的行踪都打探了下,调查得很轻松,因为高杰根本就没有想遮掩自己行为的打算。

很多衣服首饰铺子都知道,向来洁身自好的高家二少有了意中人,这一个月来不辞辛苦地四处搜罗精美的礼物送来讨他意中人的欢心。只是具体是哪家的姑娘,他并未详细地透露过,因而不少人都只是在私下猜测,更是对那位幸运儿羡慕不已。

楚滟湫不由得握紧双手,难道事情已经发生了吗?可自己并未听到任何风声啊。前世是因原身婚后将一颗心都放在林府,而且这会儿已经有了身孕,早与府外的往来淡了才会对此一无所察。但自己一直保持着与几位舅母娘家同辈间的联系,尤其是李嫣儿,如果真有此事的话,她早该听到风声才对。

只是她也不好贸贸然地跑到人家面前去求证,万一不是呢?何况李嫣儿再怎么爽朗终究还是古代闺秀,还具有泼辣的属性,可别再让她羞得将自己打出门,那就可乐了,看来只能日后去清王府时再旁敲侧击一番吧,反正那时候一堆俊男美女在,这种话题也不会显得太过突兀。

倒是这个高杰,这段时间他未免对过太高调了些,恨不得宣扬得众人皆知,是想让世人称赞他有多痴情吗?对方即便对他没有情谊,估计也会受不住舆论压力嫁过去,何况哪个女子没有奢望过会有一个像他这般俊朗深情之人不看别的女人,独对自己青睐专情呢?估计一颗芳心早就沉沦其中无法自拔了。即便日后发现真相,也会不忍伤害心上人,选择隐忍独自承受,而世人更不可能会相信那么一位痴情专一的青年才俊会是断袖。

果真打得一张好牌啊。

高杰的人品简直与林轩有得一比,自己断袖还想着祸害人家姑娘。如果是你情我愿的也没人会说什么,但这可是真真正正的骗婚,虽然给了对方足够的表面荣耀,可也毁了人家的一生啊,踏着别人来实现自己那伟大的爱情,真够“高尚”的。

楚滟湫让流苏回去后,坐在椅子上想着李嫣儿一事。晋阳伯府的情况明眼人都心中肚明,除了表面的爵位还勉强维持着,内里那是一团乱麻,谁沾上都会惹来一身麻烦。

虽说两位嫡子能力和人品还不错,但高门嫡女和真正疼爱女儿的人家都不会将女儿嫁过去,剩下的小门小户或者高门庶女很少会有独撑门面的人,嫁过去反而是种累赘,所以即便侯府的四位嫡出已经有到了婚嫁年龄之人,至今却没有一人的亲事定下来。这大概也是前世李嫣儿嫁给高杰的一个原因吧,毕竟高家门风比较清正,家世也不算太低。而只有身为嫡姐的她嫁人之后,排在她后面的几位弟弟妹妹才好成亲。谁想人算不如天算呢。

李嫣儿那性子,出得厅房入得厨房,家里内外都能兼顾,性子直爽干脆,心地善良又不会闷头吃亏不敢吭声,搁在现代肯定很受男士的欢迎,但在这里还是会有点格格不入。很少会有符合李嫣儿身份地位的世家肯迎娶她,即便这次躲过了高杰,难保以后没有个李杰、赵杰出来啊。

“想什么呢,丫头?连你哥哥坐在身边半天了都没发现。”楚栩上午收到了府中的信,一回府就直接找过来,谁知这丫头竟然坐着发呆,都没发现自己的存在,这就有点过分了吧。

楚滟湫回神,便看到面前见了很多次仍觉得晃眼的楚栩,虽穿着一身普通的褐色武官便服,倒显出几分凌厉的气势来,如果不看他那双桃花眼的话。突然想到什么,楚滟湫的眼前一亮,这不现成的就有最好的人选了吗?反正楚栩前世好像也不曾有过心上人,俩人无论是外貌还是性格都很般配,有楚家在,量晋阳伯府的人也不敢放肆。李嫣儿可以不用再疲于应付后院之事,而楚栩也找到了绝对适合他的妻子人选,这不就皆大欢喜了嘛。

楚栩见楚滟湫一言不语,眼神却贼亮地盯着自己猛瞧,不由心中瑟缩了下。这丫头,自从成亲后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这眼神是什么意思,自己好像还没来得及去招惹她吧?“干什么,有话好好说,别动歪心思啊,不然,不然我让……对,让三表弟来收拾你。”

看着楚栩警惕地往后缩着身子,色厉内荏地喊着,楚滟湫心中好笑,自己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至于被她吓成这么嘛。何况就算告状也得找个厉害点的靠山啊,陆双又算怎么回事,到时候还不知道他帮谁呢。

“哥哥……”楚滟湫迅速调整好表情,好不可怜地喊道。

第92章 通房丫鬟的逆袭(36)

楚栩本是想逗楚滟湫玩的,见她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不由有些心虚,好在自己比楚父离家近,脚程又快,不然让他撞见这幅画面,自己的屁股必然又得遭殃。其实皮肉之苦倒没什么,反正他自小挨习惯了,关键是面子问题啊。

“哎,好妹妹,哥哥逗你呢,你有什么歪心思,不是,是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为了妹妹,哥哥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啊。”虽然楚栩已猜到她多半是假装的,却仍忍不住哄道。

“这就对了,不愧是我楚文的儿子。”

楚栩话音刚落,楚文那充满磁性的浑厚声音便响起,直吓得他又一哆嗦,真是好险啊。“应该的,应该的,这都是儿子份内之事,份内之事,呵呵呵……”

楚滟湫看着眼前的一幕直笑,等笑闹过后,这才将事情有所保留地讲了下,毕竟在众人眼中她不可能拥有先知。只说偶然见过高杰与一男子举止亲密,好像又对嫣儿表姐心怀不轨,怕他有所图谋,让楚栩暗中将他调查清楚。

其实她本可以交给秋水阁去做,不过楚滟湫想借此顺便让楚栩多与李嫣儿接触下。以前俩人虽也见过面,但都是当作亲戚间的走动,没有生出别的想法来,相互间的了解也不深。患难见真情嘛,反正两个人毫无血缘关系,当是多给彼此一个机会吧。要是实在不行的话,自己也不可能强行将俩人拉作一堆,不然伤害的就不仅仅是他们俩人,还包括各自的家人和朋友,那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用完午膳,又陪着楚家人聊了会儿,楚滟湫这才带着楚府准备的东西回林府。

“湫儿回来啦,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楚滟湫刚进主屋行完礼,就听林夫人问道,见林鹏竟然不到散衙时间就回到府中,这倒不算出乎她的意料。毕竟林鹏如今的底气足了,连工部尚书都不会轻易给他脸色看,他自然也不必再像之前那么谨小慎微地谦卑行事了,不过是个早退而已,又不会有人敢跟他较真儿。

原来上午林凤独自一人回府后,林夫人听她说了当时的情况心中不由紧张起来,这可是之前从未发生过的情况,也不知究竟是出了什么大事,竟让楚夫人半路将人带回府去。好不容易到了午时,林鹏回府后,听她说完之后不由对她喊了几句,怪她不早早地派人去衙上通知他。林鹏夫妇午膳都未能好好享用,心急地等着楚滟湫回府,就怕是楚府真出了什么事,别到时候无法继续提携林家不说,反倒连累了他们。

“让公公婆婆担忧了,并没有什么大事发生。”楚滟湫见俩人的神色虽然难掩担忧,可惜担心的却不是他们的亲家。看来当时没说清楚倒让他们脑补了不少,估计这大半天过得非常不舒坦吧。

“儿媳可不要怕我们担心就不说实话来欺瞒长辈啊。”林夫人闻言沉了脸,她当然不信。听凤儿的描述,当时那个嬷嬷该是楚夫人身边除了桂嬷嬷外身份最高的许嬷嬷了,若真没什么大事发生,楚夫人会让许嬷嬷亲自到街上去找人吗?连来他们林府通告一声都不曾,不是有突发的大事发生来不及说,就是打心里瞧不起他们林府,认为没有来说的必要。

楚滟湫见林夫人那张说沉就沉的嘴脸,不由瞥了下嘴角。怎么,楚府还什么事都没有呢,自己的优越感倒上来了,要是楚府真出事了她又打算如何上天呢?自卑的人再怎么张扬掩饰,心里始终是多疑敏感的,只不过是用自傲遮盖住心底的自卑罢了。

“谢谢婆婆的关心,真劳您费心了,只是楚府确实没发生什么事情,公公消息那么灵通不会不清楚吧。”楚滟湫淡淡地笑着,对这种人不能总有好脸色,否则真就惯得他们忘形了,才短短三个月而已,也不知他们哪来的自信。今天还听许嬷嬷说起,林夫人之前竟然在一次花会上给平远伯府夫人脸色看,虽然平远伯爷最近有点太过娇宠他新纳的小妾,让平远伯夫人如今在府中的处境有些尴尬艰难,可那也不是她区区从五品官夫人该轻视的人。

林鹏夫妇闻言心中都有些尴尬,尤其是林鹏,他确实派人悄悄盯着楚府,以防有个风吹草动他好早作打算。正因为之前没有收到任何消息,这才心中焦虑不已。只是听楚滟湫的意思,难道楚府已经发现他派的眼钉了吗?可如果发现了的话,又怎么会毫无动静呢?还是说她只是随口说的,或者意指他放在别人府邸外的眼线?对上楚滟湫的眼神,林鹏心中有些没底又有些心虚。

“瞧瞧为娘,这不也是在担心亲家嘛,并不是针对谁的,湫儿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不然娘可要伤心喽。”林夫人见林鹏使眼色,赶紧换上笑脸朝楚滟湫说道。

“湫儿心中自是清楚,”楚滟湫点点头,好在她提前就想好了对策,“其实是因今年暑气来得太早太猛,娘亲担心府上之前没有储备太多冰块,直接派人过来又恐有心人以此作伐子,让公公婆婆听到后心声不快。刚好有出府采买的管事见到我,便去回禀了母亲,这才让我顺便回府去问问,毕竟天儿已经大热了,这事儿趁早不宜晚。恰逢爹爹下衙回家,便留儿媳一起吃了顿饭。回府时儿媳已经带了一车的冰回来,娘亲说尽管先用着,只别热到您二老就行。”

林鹏夫妇闻言心中俱是长松一口气,没想到担心了半天竟然是这么点小事,不过由此也可看出楚府对他们林家的看重。说实话,他们往常哪里会储备什么冰块,对林府来说这种耗费人力、物力、财力的冰块只是奢侈品般的存在,热的话也只能拿着扇子拼命扇着,顶多将食物放在井水中镇一下,借以缓解难耐的酷暑而已。如今可不同了,整整一车的冰呀,听楚夫人的意思,用完以后还会再送来,这可是达官贵人家才能享受的待遇啊。

“哎呦,你看,这是怎么说的呢,真是太让亲家破费了,”林夫人难掩喜悦,之前去那些世家赴宴时,曾看到刚入夏,他们府中竟然就将冰块直接摆放在房屋各处的盆中,甚至花园内都摆放了一些,感受着那四处凉爽的清风,她心里说不嫉妒是不可能的。如今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正好过几天她要在府中设宴,这次就让别人来狠狠地嫉妒自己吧。

看着林夫人藏不住的笑容和得意,楚滟湫摇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第93章 通房丫鬟的逆袭(37)

林鹏见楚滟湫行礼告退,话在嘴边打了几个转又咽了回去,自己又能怎么问,总不能直接问,楚家是不是发现他派去监视楚府的探子了吧?这张老脸他还不打算丢掉,何况这种得罪楚府的事情怎么能摆在明面上来讨论,他还要靠着楚家平步青云呢。

看着楚滟湫走出院门,林鹏终是叹了口气,反正这两个月来也没监视到楚府有什么异况,还是先将人撤回来吧,也许楚文早就发现了,只是看在楚滟湫的面子上没来揭发他罢了。好在如今看来,楚滟湫确实是一心向着林府的,自己也就不必再去画蛇添足,万一弄巧成拙就不好了。

楚滟湫对林鹏那欲言又止的心虚忐忑模样只做不知,转身离开了主院。楚父早就察觉到楚府外面有人监视,只是哪个府中没有几个别府的眼线呢?就算是铜墙铁壁的府邸安插不进人,还不兴人家守在府外啊。只是没想到竟然是林鹏派的人,倒是好胆色!不过量他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还不值得楚文出手赶人,毕竟还有其他府中的探子在,万一这么早就传出楚府与林府不合的消息就不好了。

楚滟湫也是听完楚父的话后,才想明白为什么原身那时候一切的事情发生得那般赶巧,都凑做了一堆。有林鹏在楚府外的眼线汇报,即便不清楚府内发生的具体事情,但已足够他将情况拼凑完整了。而楚父为了女儿,也选择对林府的探子视而不见,这才慢慢助长了林鹏的气焰,最终酿成祸患。

回到小院后,楚滟湫如今并不想与林轩有过多的接触,没说几句话后就回了自己的厢房。林轩也顾不上楚滟湫的态度如何了,他现在心中盛满了恐慌和担忧,更不敢面对楚滟湫,听她要告退时恨不得起身欢送。

原本昨晚发生那么尴尬的事情后,林轩并没有放在心上,只以为是旷了几个月,一时太过激动才会如此,以后就会好了。谁知一直到早晨,无论他心中想的画面多么旖旎,该有的反应却始终没发生,甚至还不如前几天,这才开始着急起来。

之后找了府医来,将情况隐晦地向他说明。府医看过后却说自己的外伤早已痊愈,不该如此才对,只说让他放宽心就走了。后来林娇儿来求见,林轩想到昨夜的所见所闻本不想见她,只是想再确认一下,这才让她靠近,谁知试了几次还是不行。看着林娇儿那张娇艳动情的脸,林轩心中只觉无比厌恶,而且说起来,自己落得如此下场还是她亲手造成的,不由更是对林娇儿添了几分怨恨,直接将她赶了出去。

刚刚见到楚滟湫时,本以为会像之前那般能有些微的反应,结果还是不行,林轩心中说不出的恐慌。见楚滟湫离开后,赶紧起身悄悄去找府医,毕竟这种事情他不想宣扬得人尽皆知。

府医再三查看后,肯定地说外伤的确已经无碍,只怕他是心里落下了伤。林轩想了会儿,也觉得是自己心理的原因,毕竟前几天还有好转的趋势,从林娇儿那儿回来后就这样了,心中认定是被她那副嘴脸惊吓所致,转念又想,这种事就算换成别人只怕一时也难以接受,那自己也不算太差。也许以后不再看到林娇儿,缓一段时间就能重新正常。

很快就到去清王府赴宴的时日,如今的天气已经很热,顶着艳阳赏花是不可能的了。好在清王府的花园无论花草还是建筑都是一绝,园中还建了一座双层的湖边小筑,站在二楼可以将湖光、假山、花丛、碧树等美景尽收眼底。大家索性都聚集在小筑中,又在周围放上几个冰盆,使得偶尔吹来的风都带上了凉意,边吹风边欣赏周围的景色,喝茶吃点心,聊聊天说说笑笑,倒是惬意得很。

看着身边世家公子小姐们三五成群含蓄地说笑,林凤也不时加入几人队伍聊着,楚滟湫摇着罗扇,嗅着扇上的淡淡花香,也不时与身边的李嫣儿闲聊几句,她在想怎么能把话题引到高杰身上。

“湫妹妹,你当初是怎么确认对林公子心意的呢?”李嫣儿冷不防地问出口,也许是最近太过苦恼困惑,见到楚滟湫那般淡然娴静的样子,忍不住想向她倾诉一番吧,因为她知道,无论如何湫妹妹都不会笑话自己的。

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啊,楚滟湫忍不住在心中欢呼,“那种异性相吸的感觉不太好形容,而且时间地点不同,阅历不同,每个人对感情的理解也会有所不同,但无论如何,总会有某一瞬间是怦然心动的,生出想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念头。”

“怦然心动吗?”李嫣儿呢喃道。

“怎么,嫣儿姐姐可是遇到了意中人?”楚滟湫紧张地问道,哥哥最近在调查高杰,发现他不止对李嫣儿有所暗示,还有其他俩府的千金都得到过他的示意。而那名戏子早在他行动前就被他藏起来了,估计是怕有人在此期间调查他,以防被人循着蛛丝马迹找到那人吧,倒是真有心。

“这……”李嫣儿咬着下唇,难得有些羞涩,“其实我也说不清楚对他究竟是何感觉。”

自从威远侯府老夫人寿宴后,李嫣儿发现每次她出府时都会碰到太常寺家的二公子。刚开始他只是面含微笑地远远看着自己,后来会在没人时到她近前说几句话。李嫣儿虽然心中有些奇怪,毕竟俩人以前并无交集,但见他处处守礼,而且他在京中公子里的作风难得正派,大家对他的评价都很好,所以自己倒也没有对他太过设防。

后来她因忙于府中事物,一连几天没能得空去铺子视察,谁知竟收到高杰派人送来的礼物,打开发现是秋水阁的珠钗,式样精美,价值不菲。李嫣儿不想让人说她是私相授受,便派人给他送还回去。谁知再次出府时又遇到了高杰,见他一副憔悴落寞地看着自己,她心里不由生出心疼愧疚之感,毕竟以前见面时他一直是清贵儒雅的公子形象,何时见他如此过?

高杰更是趁机向她表明心意,原来在威远侯府时他远远地见到李嫣儿,就对她心生爱意,觉得她就是自己等了二十年的意中人。几次接触下来,更是对她情根深重,此生非她不娶,且发誓从今往后,他只有她一个女人足矣,再不找别的女子。

李嫣儿第一次被人如此爱慕,心中没有感觉是不可能的,何况高杰无论人品还是样貌都不算低,更何况他的“一生一双人”,那不正是自己一直所求的吗?

高家虽然算不上世家贵族,但家风清正,府中的那些糟心事也少。李嫣儿虽有些心动,不过并没有立即答应他,只说她需要时间考虑一下,毕竟婚姻大事不是儿戏,而且她这十几年被伯府后院折磨得很疲惫了。如果所嫁非人,只怕她失去这么多年的期盼后,真的会崩溃吧。

第94章 通房丫鬟的逆袭(38)

楚滟湫听完李嫣儿的话后,恨不得将高杰揪过来给他一顿鞭子,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嘴上说着对那男人的真爱,转身却去欺骗无辜的少女,而且还一次性地撒了好几个网,难怪没人知道他心仪之人究竟是谁呢,因为他自己恐怕还没定下来究竟选哪个好吧。

而且说什么除她之外不会再去找别的女人,当然啦,因为他找的是男人,他喜欢的也只有男人,竟然拿女子最在意的一世承诺来欺骗她们,果真是好得很啊。

既然是真爱,怎么就不能为了那男子硬气地去闯一番,反抗一下,向所有人光明正大地宣誓他的爱人呢,拿无辜的姑娘做挡箭牌算什么本事!给她们情爱后又让她们的后半生独守空闺,为他们俩人的真爱白白奉献一生,他哪儿来这么大的底气和自信?

估计高杰最后之所以会选李嫣儿,也是看重伯府杂乱的现状和她的性情吧,狠狠地抓住了李嫣儿的软肋,最后可不就如他所愿了嘛。可惜他随手选的盾牌,却是李嫣儿孤注一掷的一生。

不过那是以前,如今,哼。

李嫣儿本来心中有些忐忑又有点羞涩,谁知说完后却见楚滟湫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不由惊诧不已。她想过楚滟湫听后的种种反应,或反对或支持,甚至连嘲讽都想过,但却没想到会是这一种,一时有些语塞。

“如果抛开高府的情况不讲,嫣儿姐姐对高杰可有男女之情?”楚滟湫见李嫣儿看着自己有些忐忑不安,不由努力地让自己平复下来,最后确认道。

李嫣儿闻言愣了下,最后摇摇头:“我也不清楚,总觉得这一切太过突然,心绪起伏的同时却又感到很茫然,心里乱得很。”

楚滟湫听后彻底放下心来,就猜她不是因为爱情才决定嫁给高杰的,只是后来嫁给他时恐怕有了爱情。好在如今一切都不晚。“那就遵从心底的意愿,既然有那么多的选择,凭什么要为了别的外在因素而嫁给无法给你幸福一生的人呢?”

见李嫣儿沉默,楚滟湫又道:“而且事出反常必有妖,高杰这些行为太过古怪。你想啊,与你才见没几次的面,就敢背着人偷偷到你面前说话,还私下送你礼物,既然他的品行被世人传颂地如此高雅洁身自好,那怎么不能在人前光明正大地行事?这不是想让你被人拿住把柄,说三道四吗?反正我看不出来他的爱意,反而觉得此事处处透着诡异和阴谋。”

李嫣儿原本也是觉得不妥,只是听高杰说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清闺名誉着想,怕被人看到坏了她的名声,这才在没人时偷偷与自己说几句话。如今听到湫妹妹如此说,她也想起很多的不妥之处,按理说这不是清贵公子该犯的错才是,而且湫妹妹说得如此肯定,更是让自己心中对高杰的印象动摇不已。

楚滟湫见李嫣儿眼神中的怀疑和否决,不由点点头,她本就精明能干,否则不可能小小年纪就护得住她的娘亲与三个弟弟妹妹。只是因这事发生得太突然,她又从没遇到过,而且是在她心生嫁意打算离开伯府时,高杰出现的时机刚刚好,让李嫣儿来不及做更多的考量,这才会点头同意下来。

如今有自己这个旁观者的提醒,肯定地指出对方的疑虑之处,她本就摇摆不定,如今只会顺着自己的想法去思考,从心里潜意识地就将高杰排除了,再加上哥哥那边的调查情况,想必这一世她不可能再重蹈覆辙。“你先安心地静待几日,我让人去将高杰的底细查清楚,说不定会有意外之喜呢。”

李嫣儿此时的心里很乱,见到楚滟湫眼中的坚定和暖意,不由跟着放松下来,仿佛只要有楚滟湫在,她就可以安然无忧地生活。李嫣儿不由对自己心里冒出的想法笑了下,明明自己比她还大,怎么会这么想呢?

“俩人凑在这儿说什么悄悄话呢,也不过去玩?”周婉清与清王府的小郡主周兰兮走过来,坐在身边笑着道。

“能说什么呀,这里景色这么美,人更是比花还娇,眼睛都不够看的了。”楚滟湫笑着回道。

“就你这小嘴甜,”周婉清冲李嫣儿眨了下眼,复笑着说道,“可见呀,还真是近朱者赤啊。”

“婉清此话最是在理,平日里除了湫妹妹,我与你也往来甚多呀。”李嫣儿在外人面前重新恢复成往常模样,笑着说回去。

“哈哈,可算也见到婉表姐有对手的时候了,嫣儿姐姐以后可要常来玩。”周兰兮拍手笑道,直惹来周婉清的嗔怪。

周兰兮只有十二三岁,看着她清澈灵动的眼睛,楚滟湫不由想起隆郡王府的唐怡来,听说她前些日子带了几人往南边去了,这么热的天,越往南越热,也不知她哪来那么大的兴致和活力。如果她今日也来的话才叫热闹呢,与这个兰兮郡主肯定很合得来,只怕到时候老清王该头疼了。

“湫姐姐笑什么,是不是也觉得兮儿说的很对?”周兰兮见楚滟湫笑得开心,不由也跟着笑道。

“只是想到了怡儿,也不知那小丫头如今到哪儿了。”楚滟湫看着周兰兮那可爱的样子,忍住了想捏她的冲动。

“是隆郡王府的怡县主?我对她可是早有耳闻,也曾远远见过几次,只是一直没有机会结识,听说她去过很多地方,也会很多新奇的玩法,湫姐姐下次可不可以将她一起带来呀?”周兰兮一听唐怡,不由俩眼发亮。虽然很多人会说唐怡是个疯丫头,不懂礼数,可自己就喜欢她那性子。可惜唐怡不怎么出席宴会,连宫中的宴席都很少参加,想见到她的机会并不多。

“这有何难,想来她也会很喜欢郡主的。只是她前几天带人南下了,也不知这丫头究竟想去哪儿,估计短时间内是不太可能回京。”楚滟湫无奈地说道,李嫣儿想到唐怡那丫头自小的壮举,也不由觉得好笑又羡慕。

“湫姐姐直接换我兮儿就是,叫什么郡主呀,没得生分了。”周兰兮晃晃头,见楚滟湫答应后,再次问起唐怡的事情。听说怡县主自小就喜欢湫姐姐,这几次的接触下来,她发现自己也很喜欢楚滟湫,与旁人给她的感觉很不同,具体的自己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很舒服很安心。不过爷爷说了,让她凡事遵循自己的本心,不要留下后悔和遗憾。自己也觉得正该如此。

几人说说闹闹,约好下次再见的时间后,便各自回府。

林凤一路上难掩兴奋,一会儿说这家公子英俊,一会儿说那家公子儒雅,再不就是才高八斗、武艺非凡。总之,将今天到府的长相俊朗、家世显赫的世家公子差不多全说了一遍,楚滟湫只静静地听着,不时附和几句,毕竟不能打断了人家的白日梦不是。

面对如此优秀的众多世家公子,林凤实在是不知该选哪个才好。这又不像挑选首饰,不知道选哪个时就让大嫂全买下来,如今可是挑夫婿,必须得选一个最好的才行。

见大嫂淡定自若的样子,林凤也渐渐恢复平静。算了,反正先不急着定下来,以后肯定还会遇到更好的,到时候再一起选吧,反正有楚滟湫在,这一切都不是问题。

第95章 通房丫鬟的逆袭(39)

从清王府回来后,楚滟湫就让人去给楚栩递话,让他找时间将如今掌握到的有关高杰的情况全部透露给李嫣儿,好再推她一把。

几日后,李嫣儿派人传话,让楚滟湫到镇国公府一叙。

待楚滟湫到镇国公府时,发现楚栩也在,还有唐煜、唐逸俩兄弟,几人正围着陆老夫人与几位舅母有说有笑的。见此,楚滟湫倒有些愣住了,这与她之前想象的画面完全相反啊。

“湫儿来啦,快过来,快过来。”陆老夫人见楚滟湫傻站在那儿,疼爱地朝她伸出手。这几个月来,湫丫头的所为她们可都看在眼里,尤其是她特意为边疆的亲人开辟的商路,虽说表面上打着天下苍生的名号,但她们心中都很清楚促使她做出这个决定的真正原因,哪里能不震撼、不感动?还以为她自小就对陆家男人不亲近呢,不曾想她才是最爱敬疼惜他们的人。

楚滟湫还没行礼呢,就被三舅母李氏拉着走向外祖母身边,其他三位舅母也是满眼疼爱地看着她,比以往更甚,直让自己觉得快要被她们的目光给融化掉了。

这种情况自从开通商路后,每次她到镇国公府时都会上演。尤其是三舅母,虽然出身比不得其他几个妯娌,但是自从嫁进府后,她似乎把前半生收敛住的感情全部灌注在此处,是四位舅母中情感最易外泄之人,尤其与三舅舅的感情最深。这么多年的聚少离多,心中的牵挂思念此时好像才找到寄托,将平日闲暇的时间全用在商队上,见到楚滟湫自然是感激不尽,何况本就很疼爱她。

“外祖母,舅母,您们再这样都让湫儿不好意思进府了。”楚滟湫坐在陆老夫人身旁,有些羞赧地说道。她也没想到本是出自私心之事,竟然收到了比想象中更大的效果。到现在不过才走了一趟商队,但无论是上位者还是普通百姓,尤其是边疆百姓,对此都是心怀万分感激地欢迎着、期盼着。

商队刚组建时就已经传扬开来,临出发前,很多边疆战士的亲人怀着忐忑期盼的心情,带着信件和最多限带三包的物品找到和合楼,也就是商队的总部。李佑按着之前宣传时的规定,信件分文不取,物品也按大小收取几文钱。至于将士回带之物,分文不取,家属们可以在商队回京后,来和合楼确认完信息直接取走。

每次寄取和合楼都会留下详细的信息记录,不必担心中间有贪留物品或者被刁蛮之人讹诈的情况出现,而对于胆敢乱了规矩,罔顾边疆战士之苦的人,一经发现便杀一儆百,绝不留情,因而至今为止的秩序都维持得很好。

最开始时,百姓大都对此持怀疑观望的态度,直到第一趟商队回京,带回边疆将士的书信,他们在欢喜的同时才正式认可了和合商队的存在,纷纷回家准备书信和包裹。

前几天临出发前李佑还说呢,没想到这些人这么热情,宁愿多出钱也想多寄些东西送过去,好在一开始就强制限定最多不超过三个包袱,就是如此也占用了他们车队的一半。几文钱而已,乞丐都可以拿得出来,更何况是对亲人思念心切的普通百姓?在管事一再劝说解释下,他们这才挑拣重要的留下,毕竟以后可以经常邮寄,不急在这一次。人家给我们方便,我们可不能一再强求为难人家,这就不地道了。

楚滟湫听后深有感触,很多情况下,人性都是相互的。只是问题也随之而来,将士的家乡太过分散,大多都是远离京都之地,甚至很多深处山林的乡村。如今乡陌的交通又不便,信息还不发达,她不可能让人几百里地去翻山越林,好不容易到地方,却因没有提前知会而扑了一场空。这不仅是浪费时间、人力的问题,送信之人也不安全。

好在楚滟湫没有苦恼太久,楚文直接将这些担忧一一报给了皇上。隔日,一道圣旨自京城下发给各州县,将和合商队在全国传扬开来。每州分散设立至少三个信属,以三个月为一轮,凡有邮寄给边疆战士的书信物件,每三个月去寄放、拿取一次,并严格执行的规矩和费用,不准地方官吏借此贪污克扣。

果然上面有人好办事啊,楚滟湫差点忘记这是在王权至上的国家,上位者的一句话就能抵得上所有。虽然无法保障下面乡县能始终如一地执行和合楼的规矩,毕竟涉及的范围太广,难免有人会借此滥用职权、以此谋私,也许还会生出很多其他的枝节。但这种情况无论哪个时期都会出现,在监控遍地的现代,还有光明正大偷换、窃取快递的人呢,何况是在这儿了?对此楚滟湫也无能为力,只能尽自己所能,给将士和百姓带来最大的便利。

“你这丫头啊。”陆老夫人怜爱地摸着楚滟湫的头,不由叹息道。这几个月她们收到书信比以往一年的都多,她之前也有好久没能收到过啸哥的亲笔信了。前几天商队捎信回来,啸哥在信中将湫丫头好一顿夸,说她不仅解决了边疆百姓的生存问题,还慰藉了将士们的思乡之情,让他们守护边疆的决心更加坚定。见啸哥难得如此开怀,洋洋洒洒地写了好几页纸,这对用不惯纸墨的他来说可是太难得了。这段时间见到几位儿媳时,见她们也是难掩羞意,自己还有什么不懂的。难得湫丫头一直不据功自得,这份心性很是不错。

“湫妹妹自然当得,不止如此,姐姐也要谢谢你,要不是妹妹,只怕姐姐的下半生就……”李嫣儿也借此说道,虽然笑得很自然,但仍可看出她的懊恼和后怕。

几日前李嫣儿例行到铺中巡查时,没想到楚栩竟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将她吓了一跳。俩人虽然算得上一起长大的,只是平日里的交集并不多,每次见面不过是点头行礼,然后各自分开而已,今日倒是奇了。

楚栩也有些尴尬,面对妹妹时他可以随意自在,可他不知道该以何种态度来面对李嫣儿才恰当,尤其是他接下来要说的事情。

俩人沉默了会儿,楚栩终是忍不住,他还在当值呢,没太多时间耗在这里,只能硬着头皮拉着李嫣儿随他去了几处地方,让她亲眼见证高杰的为人如何,这比外人说一千道一万更有说服力。

楚栩本是做好了李嫣儿痛哭流涕、大吵大闹的心理准备,毕竟她泼辣的性子他早已有所耳闻。大不了到时候被人当成猴子围观看戏时,自己舍去这张脸皮就是,谁让妹妹嘱托他定要护李嫣儿周全了呢。

谁知李嫣儿除了最初的疑惑和震惊之外,到后来已经能够坦然自若了。无论她表面的淡然是否是假装,单这份心性和气度就已经让楚栩对她刮目相看。难怪妹妹一直这么在意她呢,倒也当得起。

第96章 通房丫鬟的逆袭(40)

听李嫣儿说完后,三夫人李氏直接上前拉着楚滟湫的手说道:“是呀,舅母也得替嫣儿谢谢湫儿,如果不是湫儿,只怕她到时候嫁进高家,舅母这心里就真过不去了。”一个湫儿的代价已经很大,嫣儿如果也步入后尘,所嫁非人,只怕大嫂和那几个孩子最后也落不得好。一个两个都如此,到时候她真不知道自己会如何。

“三舅母和嫣儿姐姐都太客气了,其实这事要不是哥哥亲历亲为,忙前忙后地去调查,湫儿想出力都无处下手呢。”楚滟湫实在是受不了这些感激的神情,忙转移目标。

“妹妹说得是,嫣儿多谢楚家表哥。”嫁人脱离伯府是自己这些年强撑下去的动力,她实在不敢想象在成亲后得知真相时自己会如何。李嫣儿朝着楚栩郑重地行着大礼,直吓得楚栩赶紧上前将她扶住,他也只是举手之劳,确切地说仅仅是为了自家小妹而且,受她这个大礼还真有点心虚。

楚栩的力气有些大,李嫣儿不得不顺着他的力道起身,抬头刚好见到楚栩那双望着自己的眸子熠熠生辉,趁得他的脸庞如玉似雪、风华绝代。不知为何,李嫣儿突然觉得被他握住的手臂有些滚烫,心也不受控制地乱跳起来,不由慌乱地收回手臂,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

见李嫣儿垂下头,耳廓却渐渐泛红,楚栩只觉得他又见到了李嫣儿的另一面,原来除了泼辣爽利、端庄大气,她也只是个会娇羞赧然的小姑娘而已,倒是让人觉得可爱怜惜。

楚滟湫将俩人的神情尽收眼底,看来自己这个红娘当得还不错啊。

陆老夫人自然也注意到俩人间的交流,转头正看见楚滟湫那张得意偷笑的小脸,自己还有什么不懂的,不由无奈地点了点她的额头。不过看在这是件大好事的份上,姑且原谅了这胆大妄为的小丫头吧。

与陆老夫人说了会儿话,楚滟湫等人就被她们赶到花园玩耍去了。刚刚可不仅陆老夫人注意到了,只怕除了两个当事人之外,长了眼睛的都能发现,自然得多给他们点儿时间去了解彼此啊。

唐煜兄弟很有眼力见地以唐怡为由,拉着楚滟湫去了一旁,说是要将怡丫头在信中的悄悄话单独说给她听,楚滟湫立马会意。

楚栩与李嫣儿都不是笨拙之人,到现在还不明白大家意思的话就白活了。只是看着对方,想说什么又有些语塞,只能相顾无言,气氛在沉默中逐渐暧昧起来。

林娇儿这几日心焦不已,自从那日林轩当众说要抬她做姨娘不成之后,不知为何,她明显能察觉到林轩最近对自己的冷淡和疏离,尤其那日竟然将自己给赶出来了,这可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本以为是楚滟湫因嫉妒自己,所以在背后中伤诋毁她,林轩为了保护自己不得不出此下策,心中还有些得意的。

谁知连着几次趁楚滟湫不在时,她偷偷去小院找林轩,除了第一次见到他之外,无论自己什么时候去,都被下人告知少爷不得空闲。

这么多年来,林娇儿在林府的眼线还是有几个的,虽说在楚滟湫的威压下失去了几个墙头草,不过还是有几个可用之人。林娇儿打探过,林轩最近只是一个人呆在房中,身边也没有娇媚的丫鬟伺候,楚滟湫又不在府中,那他一个人究竟在忙什么,以至于没时间见自己呢?

林娇儿只觉得事情渐渐脱离了自己的掌控。林轩虽然如当初所料般对自己情根深种,但那是在楚滟湫未过门之前;而楚滟湫却没如自己料想地那般凄惨艰难,反而迅速成为林府上上下下的宠儿,连门房仆人都对她赞不绝口,哪怕自己使了几次手段也无济于事,不知扭碎了多少条帕子。

如今林轩又无故地冷落自己,而且他如今还不能行房事,自己想再次怀孕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呢。她现在的处境本就尴尬,地位也岌岌可危,能仰仗的只有林轩一人,必须得想个办法赶紧将他拉拢回来。

林娇儿再次求见林轩不得后,气得她回房狠狠地拿着丫丫出了通气。看着丫丫那张淡然无波的脸,林娇儿心中火气不降反增,一时想到自己在府中的处境,一时又想起同样面对所有事情都波澜无惊的楚滟湫,直恨不得将心中戾气统统发泄出来。只是如今不比从前,她还不敢做得太过。

向往常一般,随便给丫丫擦了点药后,林娇儿就上床睡觉了。谁知她睡醒了才发现,丫丫还是保持着自己先前上床前时的姿势趴在那里,怎么踢她也不动弹。

林娇儿不由地心颤了颤,吓得赶紧俯下身,将丫丫翻过来后,试探了她的鼻息,发现还有气息,只是浑身有些滚烫,应该是发烧了,提着的心才算放下来。

本想随便给丫丫喝点上次楚家府医开剩下的药,林娇儿回神一想,赶紧将孩子抱到床上,自己则打开衣柜,挑了一件青白相间的衣衫,随后将头发打散,重新梳了个垂髻,将林轩之前送给她的碧玉茉莉簪插在发间。

打扮妥当,对镜自顾一番后,林娇儿满意地点点头,然后眼中迅速积蓄出泪水,扑到床前哭喊开来。

林轩这几日心中烦闷不已,无奈这种隐晦的问题又不好言说,只能将自己闷在房中,除了早晚见楚滟湫一面之外,对林娇儿的求见也只当不知。

“少爷,牡丹楼来报,说是丫丫小姐病重了。”负责房中事宜的大丫鬟进来通传道。

林轩其实这几天也想明白了,丫丫再怎么样都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在自己期盼和喜爱中降世的,要怨也只怨她没有一个好的生母,孩子毕竟是无辜的。此时听到丫鬟来报,心中还是难掩担忧,立刻让人去通知府医,自己也起身赶到牡丹楼。

林轩进门时听到林娇儿压抑的哭声,抬头见她脸上确实是对丫丫的忧虑和心疼,一时有些迷茫,竟无法确认她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了,到底哪副面容才是真正的林娇儿呢?

林娇儿本就是在赌,见林轩听到消息后迅速赶来,一进屋就盯着她看,觉得自己已经赌赢了,不由心中暗喜。趁人不注意时,调整出自己最好看的角度面对林轩,她曾经反复对镜练习过,林轩也确实为她着迷不已。

可惜林娇儿只顾低头娇羞,没能注意到林轩的变化。

见林娇儿一副泪水蒙蒙,惹人怜爱的柔弱姿态,林轩本是有些意动的,但一见丫丫那张面泛不正常红晕的脸,苍白的嘴唇,还有脖根处不经意间露出的淤痕,林轩的脑中不由自主地便呈现出林娇儿那张癫狂暴怒的嘴脸来,哪里还能想起别的。

第97章 通房丫鬟的逆袭(41)

林娇儿侧着身摆了很久的姿势,身子都有些发麻发酸,但始终没能听到林轩的安慰声,不由疑惑地转头看去,却只见到他望向丫丫的沉默侧脸。

府医把脉后纳罕不已,这明显是外伤感染后引起的发热,而且时间还不短。只是见她露出来的地方没有外伤,林姑娘也没有要表明孩子受了伤的意思,后院中的弯弯绕绕他也略知一二,深谙生存之道。最后府医只说孩子是受热后贪凉所致,却在药方中偷偷添了几味药,反正府中也无人能看懂药方,他也算仁至义尽了吧。

期间丫丫睁了几次眼,林轩见她小小人儿窝在被子里,却一直带着慕孺的眼神看着自己。想起孩子满脸的病容,也许身上还有很多未好的伤口,甚至长年累月积攒下的旧伤疤,林轩不由心疼万分,坐在床边,握住了她的小手。

直到丫鬟煎完药给孩子喂下后,看着丫丫睡着,林轩这才起身离开,心中对林娇儿的百般撒娇和挽留生了厌恶。亲生骨肉受着病痛折磨,她却将心思全放在自己身上,只想留住男人,这还是身为母亲该做的事情吗?以前只觉得她是全身心地对自己,甚至连孩子都排在后面,心中还感动不已,如今一切都变了。不,或许一直没变,只是自己才发现真相而已。

楚滟湫看着青杏从莲儿那弄来的药方,不由蹙了下眉,这分明是外伤感染了引起的发热,还说什么热感冒,不过这个府医倒不算坏透了。联想起林轩最近的举动,不用莲儿汇报楚滟湫也能猜出个大概,只是可怜了孩子,看来无论是为自己还是为了丫丫,她都得加快脚步才行。

林娇儿见林轩自从第一天来看过丫丫之后,只每天派个丫鬟来询问情况,他却再没来过,不由焦虑不已。自己去小院找他也被人打发出来,只传话让她好好照看孩子。林娇儿气闷不已,她又不是专为照顾孩子的老妈子,否则要那些奶娘丫鬟们做什么。

已经差不多有半个月了,林娇儿连小院的主屋都进不去,府中下人看她的眼神早就变得幸灾乐祸、鄙夷嘲讽。何况最近府中总有人说林轩对楚滟湫有多么体贴细心,有多么的温柔情深,这可是以前独属于自己的待遇,那些嚼舌头的下人根本都不想着避讳她,就算被抓了个正着,不仅不害怕反而会当着她的面对她冷嘲热讽,这让林娇儿如何能忍受!

几次交锋之后,林娇儿不得不承认,只要有楚滟湫在前,自己永远都挽回不了林轩的心。既然林轩对丫丫还如往昔般疼爱,那就别怪她不心疼孩子了。

可惜这个百般灵验的方法如今彻底地失效了。

最开始让丫丫生病时,林轩还能五次有三次过来看看,后来再怎么派人去叫他都不再过来了。最后一次让人去找他时,林轩竟然让人给她传话,说再让丫丫生病的话,就将孩子交给嫡母,反正少夫人最近看医书小有所成,会比她更懂得怎么能更好地照顾孩子,最起码不会三天两头地生病。林娇儿听后心惊后怕不已,不敢再对丫丫下手,毕竟这可是她目前最重要的筹码了。

楚滟湫对林娇儿连番的把戏视若无睹,她只能让莲儿在丫丫的药中加一点余叔调制的药,可以强身健体,不至于让她小小年纪伤了根本,只要再坚持几天熬过这段时间,以后都不会再受此毒手了。林娇儿跳得越欢说明心中越急躁,自己这段时间的安排也见效了,想必很快就可以堂堂正正地离开林府。

再次见到每月初一十五必来向她请安的白玲,楚滟湫没有急着让她走。

细细打量,白玲其实挺耐看的,只是被她的打扮和言行给生生打了对折,让人觉得她很普通。这几个月来,楚滟湫已经确定她是个聪明识时务的女子,她是真心想过自己平凡普通的小日子,而不是被迫困在后院的勾心斗角中,尤其在她父母前年无缘无故去世后,这种想法更甚。楚滟湫想到她的前世,叹了口气,就当是行善事吧。

晚膳时,楚滟湫禀明林鹏夫妇,要将白玲放出府去,另外从府中再选个丫鬟上来。言语中暗示白玲年纪大了,长相又普通无奇,与其多养一人还不如让她来成全林府的声誉呢。

林鹏听说吏部缺一个肥缺,最近正在积极运作,虽说吏部不容易进,但他相信,凭着自己这段时间经营出来的人脉和楚家的后台,运作一番还是大有希望的,何况楚文可是堂堂吏部尚书。只要能进吏部,即便是与如今相同的级别他也乐意。听完楚滟湫的话后,林鹏一想确实如此,这丫鬟平时就没存在感,她生的孩子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出彩之处,何况还不知能不能生出来呢。倒真不如放出府去,让世人知道他们林家大慈仁善,于自己官途还有利,怎么想这都是稳赚不赔的主意。

林夫人与那些大妇们来往几次,自然清楚恩威并施的重要性,现在还不到施粥放粮彰显慈善的时期,不过放丫鬟出府去也是一样的,毕竟她从此就不再是奴籍,这可是主子们的恩赐,不是心善的主子谁会开恩?

楚滟湫料定了林家不会有人反对,因而第二日就将白玲还了卖身契,又私下给了她一笔银钱,按她的心意将她嫁去下面的一个州县,找到那个她早年有过几面之缘的男子。好在有情人无论遇到多少磨难,该在一起的怎么都不会分开。白玲当了布店的老板娘,虽说生活可能清苦些,但在两个真心实意过日子的人手中,再苦的日子也会变得很甜。

林娇儿自是知道白玲被放出府远嫁的事情,虽然府中又紧接着提了个家生子,补了通房的缺,但她心里很清楚,什么主子心慈,那不过是说着好听而已,将人嫁得那么远,还是个低贱的平民,表面瞧着不错,但内里的苦外人哪有她明白。这是楚滟湫终于忍不住要对她们出手了,就说嘛,什么宽容大度、贤惠识大体,那都是装给别人看的。自己可不是白玲那个笨蛋,任楚滟湫为所欲为,她还有杀手锏没出,到最后还不知道是谁离开林府,谁成为林府真正的女主人呢。

这日一早,楚滟湫就收到李记派人来传话的消息,知道是几个月前让李佑查探林轩当年遇刺一事有了消息,收拾一番,随便找了个理由便出府了。

楚滟湫怕在外面不方便也不安全,直接将人带回楚府,这才听面前之人说起当年一事。

第98章 通房丫鬟的逆袭(42)

从楚府出来后,楚滟湫又去了秋水阁,买了两套头面,带着两个面生的的丫鬟回了林府。

“哎呦,我儿啊,你这出府办事怎么还买东西,花这冤枉钱做什么呀?”林夫人与林凤见着楚滟湫带回来的饰品,欣喜不已,尤其是自己的这套祖母绿,论品味论身价和自己实在是太相配了。记得之前在景安侯府时曾见到府中的老夫人有一套类似的,不过自己这个可比她的式样更精美。当时回府只是嘀咕了一句,没曾想楚滟湫就给她买了一套回来,这个儿媳妇确实没得说,越来越合她心意了。

林凤早已经将头上先前的发簪珠钗取下来,对镜比划着新得的头面。楚滟湫这几个月已经很了解林夫人了,只要让她高兴激动的事情,便直呼自己“我儿”,无论听了多少次,都会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给婆婆和凤儿花的钱哪有冤枉一说,婆婆又见外了不是。”反正也是最后一次了,“听人提过今日有新品送来,路过秋水阁便进去看了下,挑了几套发现也就属这两件不错,待以后有其他更好的时候再去看就是。”

“就知道大嫂最好了。”林凤摸着新得的头饰高兴地说道,刚好几日后有位伯府千金办诗会,到时候自己肯定又会成为最耀眼的那一个。

“婆婆,府医说夫君的伤已经痊愈了,三日后是个好日子,湫儿想那日一早去衡济寺进香祈福。”楚滟湫有些羞赧地低头说道。

林夫人闻言眼神一闪,她就说无缘无故地,楚滟湫怎么会如此殷勤,这套祖母绿送给国公夫人都当得。不过她的想法也是自己的想法,成亲近四个月,轩儿早就痊愈,无论如何也该圆房了。衡济寺里的送子观音可是出了名的灵验,有了孩子,林府才是真真正正与楚家、陆家连为一体,对他们林府的前程更有助益。

“儿媳的想法是对的,那这三日就斋戒沐浴,到时候肯定会心想事成。”林夫人朝楚滟湫心照不宣地眨了下眼睛,幸好她从始至终都将一颗心放在轩儿身上,对之前发生的事情没有丝毫怨言。看在这个份上,待日后林府飞黄腾达了,自己也会尽量保住楚滟湫的。

“去寺庙?我也去,我也去。”林凤一听兴奋地说道,她都好久没出过城了。

“你这丫头添什么乱啊,你当寺庙是可以随便进去玩的吗,小心亵渎了神灵。你呀,就乖乖待在府里,多看看书,不是马上有个诗会了吗,就你那点儿文墨,可别给咱们府丢人喽。”林夫人好笑地拍了拍林凤,她去了万一让楚滟湫分了神,跪拜时不心诚,到时候送不了大胖孙子怎么办。

“娘,哪有你这样拆自家台的人啊。”林凤娇嗔道,会写诗有什么用,她才不在乎那些虚的呢。到时候她权利地位都有了,想要什么样的诗还不是她一句话的事嘛。

楚滟湫含笑地看着她们母女俩人说笑,对林夫人的误解乐见其成。

楚滟湫与林凤离开后,林夫人想了会儿,派人去传林轩过来。等林轩一落座,林夫人毫不含糊,直接将三日后让俩人圆房的打算说给他听,让他做好准备。

林轩都不知道如何回的小院,守着这么漂亮贤惠的妻子,自己当然也想尽早圆房了。可惜,无论试了多少次仍然没有反应,他也曾偷偷到府外看过大夫,都说他的身体很健康,没有任何问题。既然身体没问题,那就是心理的问题了,这可如何解决?

林夫人问他恢复的情况时,林轩直接保证没有问题。毕竟这种事情事关颜面和尊严,即便面对的是自己的亲娘,他也无法开那个口,只是三日后的圆房又该如何呢?

同样烦恼不安的还有林娇儿,听完干娘派人递来的话后,心中焦躁苦闷不已。府中风向渐渐转变,她也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到林轩的面了,更别说再次怀上孩子。一旦楚滟湫圆了房,怀上子嗣,那可是货真价实的嫡子,更有强大的外家撑腰,到时候自己的处境肯定连现在都不如。为了将来的生活,她必须得想办法去制止。

三日后一早,楚滟湫带着高嬷嬷与青杏、步摇、点翠分别上了两辆马车,向衡济寺出发。

步摇剑法精湛,而点翠擅用暗器,这也是楚滟湫那日特意去秋水阁的原因。车后还有昱珀领着人跟随保护,对方人手再多,想来也足以应对了。再不济,自己这几个月来每日练武不辍,对付一俩人还是可以的。

了解当年真相后,楚滟湫就在给林娇儿找一个下手的机会,而她果然不负期望,当天晚上就让人出府联系,准备妥当。得她这么看重,自己当然也得给她一份重礼作为回报才是。

衡济寺位于郊外的衡远山,香火鼎盛,出了很多德高望重的高僧,每年皇家也会有很多来此斋戒之人。楚滟湫提前递了帖子,所以一行人刚到寺门,便有小沙弥守在那儿候着。

楚滟湫在寺内跪拜完,以个人名义添了不少香油钱,保佑楚家与陆家平乐安泰,也保佑自己的任务顺利完成。她虽然没什么特定的信仰,不过也不会对此全盘否定,只当入乡随俗,图个心安吧。

“湫姐姐,真的是你啊。”

楚滟湫跪拜后,见完大师,就在寺中转起来。居高望远,这里的景色还是很不错的,听说后山那片梅林更是远近闻名,可惜如今不是梅花的花期,也不知道她明年能不能见到。

胡思乱想时,楚滟湫听见一声清脆的呼声,循声望去,只见周兰兮正满脸笑意地朝她疾走而来。少女身着鹅黄夏衫,衣上的彩带随着她的疾走随风飘扬,竟然在甜美娇俏中带出一股飘然脱俗之感,让人喜爱不已。“兮儿。”

“早知道湫姐姐也来,咱们就一起作伴了。”周兰兮挽着楚滟湫的胳膊笑道。

“兮儿一个人来的吗?”怎么身边只跟着一个丫鬟一个嬷嬷,就算寺里比较安全,但也难保不会有恶向胆边生的人,万一出了点事该如何是好。

周兰兮见到楚滟湫眼中的担忧,不由心里甜滋滋的,果然有姐姐的人都会很幸福。大哥二哥就不同,不是冷着张脸,就是肃着张脸,她说了半天只能得到几个字的回应,要不就是被二哥没完没了地说教,无趣的很。“姐姐不要担心,大哥还有晴公主都来了,他们正在慧渊大师那里听课呢。我是自己一人有些无聊,出来随意转转,可巧就碰到姐姐了。”

楚滟湫听说周琛也来了,不由放下心来。这位王府世子虽说是出了名的冷面无情,不过那是对外人。有他在,周兰兮的安全肯定没问题,看着眼前仅有两个丫鬟仆妇,暗中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在保护着呢。

第99章 通房丫鬟的逆袭(43)

午饭是在寺中用的斋菜,托清王府与晴公主的福,楚滟湫有幸吃到慧渊大师亲自烹饪的菜肴,这可是多少达官贵人求之不得的福分啊。

很简单的青菜豆腐,说实话,楚滟湫觉得这也仅仅是很普通的炒菜,没有外界传的那么邪乎。掌握住火候,只是撒了一点盐,没有其他佐料的调味,尽显蔬菜本色,也许这就是所谓的“返璞归真”吧。大概世人想吃的不是菜,而是源自慧渊大师带来的荣耀吧。也或者是自己太过粗鄙,还是比较喜欢色香味俱全的美食,实在是欣赏不来不粘油星的素菜。

饭后几人在厢房聊了几句,楚滟湫便很自觉地告退。晴公主的娘亲是周兰兮娘亲的亲妹妹,身居妃位,作为唯一女儿的晴公主自然备受疼爱。好在晴公主没有长歪,除了性情有些清冷,倒也当得起“天之娇女”的身份。

楚滟湫借着周兰兮与公主结识并且同桌而食已经是越矩,她要是再继续缠着几人,不仅自己的家教和品性要受质疑,周兰兮也会尴尬,况且她也该收网了。

“姐姐,你要走了吗?”周兰兮追着楚滟湫出门。虽说晴公主是她的姐姐,还是有血缘关系的,自小对她也很照顾,不过表姐与两个哥哥的性子太像,清冷得很,自己与他们总也亲近不起来,可湫姐姐就不同。

“恩,时辰已不早,再晚就不好了。”刚用完午膳,大家肯定会休息,这个点儿下山刚好路上行人不多,方便对方动手呀,再晚就耽搁了。

“那我也和姐姐一起走吧。”周兰兮虽然觉得才刚过午时,哪里用得着急急回府,不过姐姐说的肯定有道理。

“不行,我是说,不太方便。你是与世子和晴公主一起来的,我可以带你一起回去,只是兮儿想呀,你要是走了,单留下晴公主一名女子,万一被有心人说三道四就不好了,是不是?”她虽然做了万全的准备,但刀剑无眼,谁也不敢保证不会出任何意外。别说周兰兮特殊的身份地位,单就这么讨喜可爱的性子,她也不能让人家出事,还是因为自己出的事。

周兰兮一想也是,虽说他们有血缘关系,但毕竟孤男孤女,被人传些难听的话就太对不住表姐了。只是好不容易见到湫姐姐,先前听的故事还没讲完呢。

见周兰兮想通了,只是抓着自己的衣袖不松手,楚滟湫只得耐心安抚她,并约好下次邀她去楚府玩几日,前提是接下来的行事一切顺利的话。

目送楚滟湫的身影离开,周兰兮不舍地转身回房。谁知一转身,就见大哥寒着一张脸站在门边,不由有些心虚,“大哥……”

“进屋吧,她是言出必行之人,不出几日你们就可以见面了。”

周兰兮难得听大哥一次说这么多字,又想到马上可以再见到湫姐姐,心中高兴不已,并没有多想,欢快地入了厢房。

周琛望着山下的方向眯了眯眼,终是朝暗处挥了挥手,不管她有什么打算,就冲她对小妹的真诚与关爱,自己也会护她一护。

楚滟湫对她身后发生的事情自然不知情,她现在正对前面要发生的事情期待不已。去衡济寺之前,楚滟湫已经递了帖子,到时辰自己还未到,也没有派人去言语取消预订的话,就表明自己在去的路上出事了,衡济寺肯定会负责出面来找,那可是相当于国寺一般的存在,区区毛贼还不敢去招惹,所以他们肯定会选在回程的路上动手。

楚滟湫按着原定路线返回,自己可是将往返时辰、路线都提前在林府说了,如果林娇儿这样都做不好安排的话,就太让人失望了。

下山后不久,行至一处树林,这里林木参天,远处还有瀑布飞流,水映湖泊,倒是难得的山清水秀之地。树林很大,出了树林还要疾驰一段时间才能见到人烟,看到城门,所以这里也是打家劫舍的好场所。但由于天子脚下,又是衡济寺的范围,倒很少会有哪个胆大包天的劫匪来这儿做杀头的生意。

果然行了不久,马车就被迫停下。楚滟湫掀帘向外看去,三面都被围住了,目测不下二十人,个个手握兵器,倒是真看得起她。算上丫鬟嬷嬷和两个车夫,随行一共十人,她们就算一打二,对方还能剩出几人在旁边闲着看热闹呢,何况车外的那四名护卫也只是个摆设,而她们又都是“柔弱”女子。

林娇儿这次是破釜沉舟,非要置自己于死地不可啊。

无论四名护卫好言相劝还是恶语威胁,对方一副置之不理的轻视样子,终是让他们慌了神。谁能想到天子脚下还有这么大胆的道匪?他们平日就是装装样子而已,哪有真动手的时候啊,对方人又这么多,今日恐怕是凶多吉少了。都知道少夫人出手阔绰,还以为这是趟美差呢,为了能随行,这可是他们之前明争暗斗才抢下来的名额啊。

楚滟湫让高嬷嬷与青杏待在马车里,无论如何都不要下车,俩人虽然难掩担忧,但这都是提前就说好的,为避免自己拖后腿,只能照办。

步摇与点翠早已守在楚滟湫的马车旁,楚滟湫刚一下车,就听到周围响起的抽气声。

林娇儿并没说过这个正房长得这么漂亮啊,还以为顶多与义妹不相上下呢。赵武几人目不转睛地看着楚滟湫,这般美人,关键是那通身的气派,果真不愧是正经的嫡小姐官夫人,与窑子里的那些就是不同。赵武几人一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不由兴奋不已,他们已经迫不及待了。

“虽然可能是句废话,不过为表示礼貌,该说的还是要说一声。我可以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只要交代清楚是谁派你们来的,让你们做什么,我就饶他一命。”

赵武只顾着听楚滟湫那轻柔舒缓的声音,哪管她说的是什么,这么个尤物还真舍不得杀啊。不过他们并没有蒙面,也不想留下祸患,而且还答应过义妹了,所以,再怎么舍不得等会也要将这些人全杀了,最多将美人留到最后再杀。

“美人不急,省些体力,等会武哥哥会让你喊个够的。”赵武只当楚滟湫像往常那些女子般在惊吓得喊叫,便习惯性地调笑道。

楚滟湫难得不雅地翻了个白眼,刚想开口,就见那四名护卫趁她将众人的注意力集中过来时,猛地冲向没被围住的缺口,想借机逃离。谁知跑得最快的那人直接被埋伏在树后之人一刀砍下半个脑袋,声都没发一句就倒地了。剩下的三人见此吓得瘫软在地,惊恐地大叫着,却不敢再动,万一哪颗树下再窜出个人来呢?

“你们三个待在原地别动,只要你们听话,我保证将你们平安带回家!”楚滟湫闭了闭眼,对剩下的三人大喝道。胆怯畏缩是人之常情,她之前已经考虑过了,所以才减少了一半的随行护卫,这四人平日胆子大得很,她以为自己可以护四人周全了,没想到……

“美人不光人美,心地还这么善良,不过只怕不能如你的愿了。”赵武摇摇头。

第100章 通房丫鬟的逆袭(44)

“是吗?可惜要让你失望了。”楚滟湫冷笑道,“只留住一口气就行,动手!”

赵武几人还未反应过来,就见楚滟湫身边的两个丫鬟身形一动,随着光影闪过,离她们最近的俩人直接倒地。见此,赵武大喝一声,众人回过神纷纷提刀上前。

楚滟湫一直站在马车边,直到看见昱珀带人从外面杀进来,这才将紧握的拳头松开。就算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直面冷兵器的厮杀,心中还是很不适应,只想赶紧结束这一切。

“主子小心后面!”远处的昱珀抬头见到楚滟湫身后偷袭的大刀时,顿时心惊地大声喊道。

楚滟湫听见昱珀焦急的声音,不由从大漠那场刺杀中回过神,条件发射地将缠在腰间的软鞭向后甩出,刚好挡住赵武横扫过来的大刀。这软鞭还是陆双特意为她寻来材料炼制的,李佑随商队给她带回来后,楚滟湫便一直将它当作腰带时刻系在腰间。

趁他愣神停顿之际,再次将软鞭勒在他脖子上,将左手握住的迷药瓶朝他脸面撒去,这可是余叔的得意之作,可惜工序繁杂,时间又紧迫,匆忙间仅得这么一小瓶,以备不时之需。不过没想到自己的一鞭竟然能挡下他的力道,大概是事出突然,赵武没有丝毫防备,自己才能侥幸取胜吧。

赵武满脸不可置信地昏倒在地,剩下几人见老大倒下,全都慌了神,自乱阵脚。昱珀后怕不已,不由将气全撒在这些人身上,不复之前的漫不经心。

来人虽然数量很多,但架不住训练有素的专业人士,很快就被昱珀等人俘住。

高嬷嬷和青杏在刚刚楚滟湫差点遇险后就下车了,一人一边站在她身旁,想着再有危险时为她挡刀也总比干坐在车里着急强。楚滟湫无奈地笑笑,倒没有再反对,反正危险也差不多解除了。

昱珀留下四人护送楚滟湫,将被擒住的人五花大绑、塞住嘴巴后,把他们一路拖拽去京兆府。面对路人好奇疑惑的询问,昱珀非常好心地让人给大家做了详细的过程解释,至于原因和结果,当然得官府审讯后才能得知。因而被勾起好奇心的人一路尾随,问询与解释声此起彼伏,声势逐渐壮大。等京兆府尹得到消息出来看时,见到的就是人山人海的场面,不由心颤了下。

楚滟湫见昱珀带人离开,转身安抚了受惊的车夫和剩下的三名护卫,让他们将那名身亡的护卫用外套裹住,抬进步摇和点翠之前乘坐的马车里带回。

几人忙碌时,楚滟湫低头打量了下仍然昏倒在地的赵武,见他右臂上有一枚暗器,深可见骨,而且恰巧在穴位上,只怕他这条手臂是彻底废了,倒没想到点翠的功力这么强。“点翠,将你的暗器收回去吧,免得等会儿护卫搬动他时再不小心刮碰到。”

“主子,这枚暗器不是点翠的。”点翠闻言有些纳闷,直到俯身查探一番后,才回复道。

“不是你的?那你们中还有谁的暗器能使得这么厉害?”楚滟湫也疑惑了。

“并无,点翠的暗器是咱们里最精通的了,况且我们即便用暗器,也与这个不同,而且,”步摇顿了下,“点翠的手法和内力都不及此人。”

“难道还有别人在场?”楚滟湫说道,朝四周看了下,只是除了树林就是野草,并没有别的身影,“刚刚是哪位英雄相救,可否现身一见?”

楚滟湫喊了几句,见没有丝毫动静,步摇俩人也没察觉到周围还有别人的气息,说明要么人家已经走了,要么对方的武功远在她们之上。楚滟湫只得让点翠将暗器小心取下包好,再让护卫将赵武抬到车上与那名死去的护卫作伴。根据李佑查到的消息,这个赵武可是林娇儿的义兄,也是那些人的头目,她还是亲自押送好了。

楚滟湫与高嬷嬷等人挤在一辆马车里,众人收拾妥当后直接回了楚府。至于那位暗中出手相助之人,虽然还不清楚是谁,但人家一片好意维护,这份恩情日后总得还才是,希望能尽快查清对方的身份吧。

等楚滟湫回到楚府时,楚文与楚栩早已得到消息等在府中,正满脸怒意地瞪着她。楚滟湫不由有些心虚,当时怕他们反对,自己又不想错过这个好机会,所以对俩人隐瞒了很多。虽说自己不后悔这么做,但也理解他们的心情。于是在俩人发作之前,直接厚着脸皮扑到楚文怀中,一通撒娇服软。见楚文虽然不再放寒气了,可仍沉着一张脸不作声,楚滟湫无奈地转向楚栩,朝他做着鬼脸讨饶。

“行了,行了,做那一通丑模样做什么,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楚栩上前使劲儿揉搓着楚滟湫的小脸,转向楚文,“我就说她的胆子越来越肥了吧,你们还总护着她,都不如我省心呢。”

“你个臭小子,说什么呢,我闺女这是有勇有谋,智勇双全,果然是深得为父真传。哪像你,我看谁都比你省心。”楚文见儿子下手毫不留情,只片刻湫儿的脸上就被他搓得泛红一片,终是忍不住了,不由心疼地拍开他的手,边训斥他边将闺女护在怀里,细细打量着那些红痕。女儿家娇弱,可别落下疤才好。

楚滟湫抬头见楚栩得意地冲她挤眉,不由心头一暖,亏得楚栩想出这么一招,转移了楚文的注意力,不然她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几人坐下说了会儿后,楚滟湫就被楚家父子赶回房中休息,说剩下的事情交给他们全权处理。楚滟湫没有逞强,她知道自己再反对的话只会让俩人更伤心,毕竟这门亲事早就成了他们心中的一根刺。

虽说当初是遵循了原身的意见才同意的婚事,但楚家和陆家总觉得是他们没能做好,才将楚滟湫推入的火坑,让她这么短时间内就迅速成长,心中愧疚悔恨不已。尤其这次的事情这么危险,她竟然敢背着他们以身犯险,无疑更是在之前的伤口上撒了层盐。

楚滟湫也是刚刚见到楚文的神情才想通的,是自己之前想左了,不该对关心爱护她的亲人隐瞒此事。就算他们知道了自己的决定,反对是肯定的,那是出自对她的关心,但最后肯定也会同意,甚至全力支持自己,不会让她受到一点伤害。

楚滟湫起身走了几步,回头见俩人仍关切地看着她 ,不由愧疚万分,也羡慕原身有这么幸福的家庭,自己一定会帮她实现愿望的。

第101章 通房丫鬟的逆袭(45)

短短几个时辰,事情已经闹得人尽皆知,朗朗乾坤,天子脚下,竟然发生这种劫持官家女眷的疯狂之事,而且还是有预谋的毒害,实在是罪不可恕!

原来京兆府尹听完昱珀的讲述,又见绑缚住的人有二三十之多,民众情绪也不稳定,何况受害者可是楚家大小姐,堂堂镇国公陆家唯一的嫡亲外孙女,无论哪一方都不是他一个京兆府尹能招架住的。于是直接派人去通知刑部尚书一起来审讯,并且是对民众公开的审讯。

赵武被楚滟湫交给了楚文,剩下的差不多成了乌合之众,李粮身为二当家,自然被着重招呼了一顿。可惜他们本来就不是什么硬骨头的英雄好汉,还没被怎么着呢,七嘴八舌得将有的没的全交代了个底朝天。在场面陷入混乱时,赵武也被楚文派人送到公堂,早被楚家父子“悉心”招待了半天的赵武,将自己知道的以及楚家调查的情况一五一十地道来,众人听后一片哗然。

林娇儿出生在穷乡僻壤之地,因长得干净好看,六岁时被她父母以进城游玩为由,骗到城里找人卖了一两银子。这对她家来说可是一笔巨资,对林娇儿也是喜事一桩,起码她待在人贩子处吃穿不愁,也不用像在家里那般处处挨打挨骂还吃不饱,再加上她嘴甜长相好,日子比她唯一的弟弟过年时过得都好,她才不会伤心被卖被家人遗弃呢。

赵武和李粮等人先她一段时间被卖过来,比同龄人长得更高更壮,已然成了那里的孩子王。林娇儿从初见他们时就处处讨好,这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可比她父母好对付多了,他们很快就结为异姓兄妹。人贩子们四处搜罗了不少小孩,赵武等将他们一一收伏或打得他们不敢反抗,因而林娇儿被卖之后甚至过起被人服侍的日子来,这可是她羡慕不已的地主家的小姐们才能过的生活啊。

在外周转了几个地方,见识了很多人和事,一年后,在每次培训中都表现优异的林娇儿被带到京城,卖进林府为婢。为了能继续过上被人服侍的舒坦日子,林娇儿处处巴结讨好,懂得审时度势,仗着嘴甜能说又有几分小聪明,攀上后院掌权者林夫人身边最得力的嬷嬷,认了她为干娘。

为了脱离奴籍,林娇儿早早就将目标投向府中唯一的大少爷身上。林轩比她大两岁,性子温吞善良,很好说话。林娇儿借着林嬷嬷的身份之便,一步步接触林轩,时常出现在他身边。经过林娇儿的不懈努力,随着年龄渐长,俩人的感情也渐渐加深,直到在林嬷嬷的运作下,林娇儿终于达成所愿,成为林府少爷的通房。

通房说到底仍是奴婢,不过这只是林娇儿的第一步,总有一天,她会成为整个林府唯一的女主人。

一次外出途中,林娇儿被人打劫,凭着隐约的印象,认出眼前五六人中为首那五大三粗之人正是她当年结义的大哥赵武。自从入京后,她就不再与这些人有过联系,不过是些贱民而已,没得降低自己的身份,可眼下却不同了。

林娇儿这几年说是奴婢,其实生活过得很滋润,甚至比老家那几位地主千金都要享受,也养得她更加娇美动人。要不是她开口,赵武等人早将她按惯例给处理了,毕竟这么多年都不记得害了多少孤身的姑娘和媳妇了,他们可不会手软。

几人都是大老粗,不过对小时候那个漂亮的义妹印象还不错,一番相认之后,倒没有再对她下手。林娇儿却多了个心眼,她在林府本就孤立无援,虽说认了个干娘,但说到底那也只是个低贱的仆妇而已,见到主子只有下跪听吩咐的份,最后还得依仗自己来养老呢。

赵武等人却不同,根据刚刚所言,他们几人当初用了点手段,拿了各自的卖身契逃了。这些年一直走南闯北,身后跟随的兄弟越来越多,后来索性占了个山头。这次是因前几天宰了只“肥羊”,所以想来京城见识一番,这才让自己给碰到的。

林娇儿觉得多条路总不会有错,因而在那之后经常与他们联系,时不时送一些银钱物件等,往来的多了,关系倒是比小时候更好。

林娇儿清楚自己在林府唯一能依仗的只有林轩对她的心意,因而在摸清林轩的性格后,处处投其所好,将自己变成林轩喜欢的样子。她知道自己若想达成心愿,最大的敌手不是平淡无奇的白玲,而是日后入门的少夫人,所以必须在林轩成亲之前,将他的一颗心完完整整地拿来。

幸好老天帮忙,在她好几次的偷梁换柱下,自己终于怀孕了。直到她借机出府,找了大夫把脉确认是男胎后,这才放下心来。想到之前从赵武那里听到的消息,当年一起被卖的女孩,除了一个样貌最好的成了贵人小妾,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之外,其他的都只是低贱的丫鬟,甚至还有去了那污秽之地的。这些都更加坚定了自己成为人上人的决心。

这么多年林娇儿对后院规矩也了解几分,她知道按照礼法规矩,自己必须被灌药下胎,甚至可能会被发卖出府。但她也清楚林轩与林夫人的性格,为了母凭子贵,摆脱奴籍,也为了让林轩对自己彻底死心塌地,即使将来迎娶正室后也无法撼动自己的地位,林娇儿打算铤而走险。联系上了赵武等人后,商量了一个对策,毕竟富贵险中求,未来的成败在此一举。

想骗林轩很简单,在他带着自己外出时,赵武等人便按着计划提刀刺来,林娇儿也按之前演练过很多遍的姿势和角度扑过去,挡在林轩身前,保证让自己的伤口看起来既吓人又没有实际的危险,毕竟她还得留着命去享受日后的荣华富贵啊。

事情进展得很顺利,林夫人在听到林娇儿让人放出的风声,确认这胎是男孩后,终是点头同意了林轩的请求,她可没必要为了心心念念的亲孙子而惹儿子生气,母子离心,明明有现成的俩全之法,怎么可能会不同意。

可惜最后却生了个女孩,整个林府,除了林轩之外没有人是高兴的。尤其是寄予厚望的林娇儿,费尽心思折腾这么久,自己仍是个低贱的通房,让她好几次忍不住都要掐死那女孩。

第102章 通房丫鬟的逆袭(46)

楚滟湫嫁进林府完全出乎林娇儿的预料,她没想到未来少夫人的身份会这么高贵,而且这么有手段,迅速笼络住了林府上上下下的人心,连林轩都为她而冷落疏远了自己。心中的苦闷、嫉妒、焦躁、恨意在听到俩人要圆房时达到顶点,她不会让楚滟湫如愿的。

林娇儿联系上赵武,却没有表明楚滟湫的身世。赵武等人本就目不识丁,粗俗莽撞,又远离京城,被吹捧几句就觉得自己真是义薄云天的侠肝义胆之士了,况且这么多年他们一直都是无往不利的,哪还顾得上其他。

林娇儿很清楚赵武等人对待落入他们手中的女子的手段,无论多美多喜欢,也绝不会留下任何后患,牡丹花下死的风流之事与他们完全无关,而这也正是林娇儿最期盼的结果。

以楚滟湫的身份地位,即便她被人羞辱了,林家人为了自己的前途也只会选择装聋作哑,将她供在林府少夫人的位置上,继续榨取她的利用价值,那自己永远都只能是个妾。楚滟湫死了就不同了,以这种屈辱的方式死去,不可能有人会大张旗鼓地查探,去闹得人尽皆知,林府反而可以借机拿捏住楚家,让楚家为他们所用。

林轩之前对楚滟湫有多上心,以后对她这类的高门闺秀就会有多反感,以林轩对自己的心意,没了楚滟湫后,自己从此就能彻底地高枕无忧了。

可惜林娇儿设想的很完美,现实却不会按着她的剧本走下去。当她坐在牡丹楼中畅想着荣华富贵时,京兆府与刑部派去的人敲开了林府大门,等待她的除了百姓的唾骂鄙夷,还有辕国的历法处决。这一世林娇儿再也无法成为侍妾通房的榜样,反而变成很好的警示例子,让那些心怀非分之心的人有所收敛。

林娇儿被带走后,林夫人派人出去一番打探,听完回报后,整个人都瘫软在座椅上,脑中一片空白。等她好不容易回过神,便赶紧让人去工部找林鹏,这简直是灭顶之灾啊!谁知林鹏如今除了去工部点个卯之外,其他时间都在外经营着他的人脉,现在根本就不知道他身在何处,谈何找人?

林夫人六神无主地去了林轩小院,将事情与他简单说明。林轩从一早开始就焦虑难安,为今晚的圆房苦恼不已,索性将自己关在房中,不准任何人打扰,因而到此时才知道发生了这么多事。他的第一反应却是松了口气,今晚的圆房总算可以躲过去了。

抬头见到林夫人脸上的慌乱绝望,林轩顿时彻底清醒过来,赶紧遵从林夫人的意思,起身往楚府赶去。

楚滟湫老实在在地陪着楚家父子与楚母,并不知道门房挡下了林轩,甚至连傍晚回府得知消息匆忙赶来的林鹏也被拦在府外。不过就算她知道了,心中也只会更加高兴。

第二日早朝,京兆府尹与刑部尚书联袂上奏言明昨日之事,而楚文也直接跪请皇帝下旨和离,他只有这一个闺女,这次是侥幸,再有下次他可不敢去想。皇帝早就料到了,对此乐见其成,当场执笔下诏,随着玺印落定,楚滟湫从林楚氏又重新恢复了自由之身。

林鹏如今的品级没有进大殿上朝的资格,跪在殿外,心中很是忐忑恐惧。昨日与一些世家公子老爷们去了郊外庄园避暑游玩,直到傍晚他满面得意地回府后,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情。可惜无论与林轩在楚府外如何求见,他们始终连大门都进不去,反而成为府外往来行人的笑柄,酷暑的天气心中却如坠冰窖。

林鹏很清楚这几个月来的得势完全是楚滟湫这个儿媳搭的桥,让他借了楚家的风,上到高官下到小吏,哪个对他不是笑脸相迎的,连比他高一两级的官员都巴结奉承他。如今倒好,府中的通房将这么座“桥梁”给得罪地彻彻底底,直气得他恨不能亲手打杀了那个有野心却没有能力的贱人。他还未在朝中站稳脚,实在不敢想象得罪楚家和陆家后,接下来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早朝还未散,圣旨就已经到了楚府,楚滟湫没想到楚父会去为她求圣旨。她本来是打算下朝后让楚父拿着嫁妆单子去林府送和离书,顺便将她所有的嫁妆物品全搬回来就行。不过这倒更趁她心意。

领旨谢恩后,见传旨的宫人站着没走,福至心灵般,楚滟湫让青杏塞给他一个装着银票的荷包,然后将嫁妆单子给桂嬷嬷,让她并许嬷嬷带着下人,随传旨的人一起去林府。

随着桂嬷嬷一行的出府,有关楚滟湫奉旨和离一事便传扬开来,不过大家心里都很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而且这小半年来,楚滟湫的为人和她的所作所为也是有目共睹的,任谁提起她都会竖起大拇指。可惜就有那种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爱作妖,生生将福气给折腾没了。大家对林府众人更是鄙夷嘲讽不已,大街小巷全是议论此事的人。

林家人此时真是五味杂陈,看着宫中的侍从,战战兢兢地听完圣旨,林夫人没想到生平第一次见到宫人、聆听圣旨,竟然是和离的旨意,那可是他们的锦绣前程啊,就让这么一份圣旨给阻断了。林夫人一时受不住打击,当场晕了过去,可惜众人心中震惊不已,尚自顾不暇,哪还有心思去顾及她。

林凤此时想的也是自己大好的前程和那些华贵的衣衫首饰,和离之后,楚滟湫就不是她的大嫂了,那她该怎么办?还有那些世家贵公子们,自己以后还能再见到吗?

林轩受到的打击更大,他从没想过林娇儿从小就在欺骗他、利用他,什么真心实意,连救命之恩都是一场阴谋,她还有什么是真的?这也就罢了,反而连累自己失去了男性尊严,失去了那么高贵美好的妻子,失去了他所有的意气风发。

桂嬷嬷见到这一家人的德性,不由撇撇嘴,带人直接去清点嫁妆,有宫人在场,倒是没人敢过来添乱。

当初的十里红妆原封不动地被搬出林府,林夫人好不容易清醒过来,眼见着本该属于自己的一箱箱嫁妆被抬走,俩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早朝后,林鹏被连降两级,回府等待新的任命。林鹏失魂落魄地回到林府,看着明明与昨日一样的景色,可惜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颓废了不久,林鹏重新打起精神来,既然能有一个楚滟湫,那就会有第二个张滟湫、王滟湫,将来还可以送女儿、孙女进入高门,甚至是入宫墙,他总会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连日来,林府一事被传得沸沸扬扬,连京郊附近都传遍了,很快又有新的消息传开,让人听后大快人心。

最初不知道是从哪开始传开的,不过已有几个坐堂大夫先后确认过,所传属实。

原来林家少爷新婚第二日与通房白日宣/淫时,就已经有传言说他被通房伤了子孙根,其实是彻底被废了。林轩在伤势痊愈后,曾偷偷出府找了好几个大夫查看,结果无论怎么吃药,他都无法再重振雄风。楚家小姐成亲至今还未圆房,这也是老天有眼,免得糟践了那么好的姑娘。

第103章 通房丫鬟的逆袭(47)

不提林鹏听到传言,跑去找林轩确认后如何绝望悲恸地病倒在床,楚滟湫这几日也不得闲。

回府后,除了让楚栩和秋水阁查探那枚暗器主人的消息之外,楚滟湫直接找到桂嬷嬷和许嬷嬷面前,让她们将春桃、绿柳、粉荷三人返还卖身契,配人打发出府,顺便将还是二等仆妇的楚嬷嬷也一起打发出去。

这几人虽然还未叛主,那也是因为自己这一世没有落败,她无法确保以后几人会如何,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身边留下这么多隐患,她又不是圣母。何况给她们安排的亲事也不差,如果是真心实意过日子的话,不会比为奴为婢的日子差。

自和离消息传开后,很多人都来楚府看过她,周兰兮甚至大张旗鼓地住进了楚府,说是她大哥开口,还亲自将她护送过来的,楚滟湫闻言有些奇怪,不过很感激清王府的心意。再怎么说她也是和离之人,名声上总归受损,能让周兰兮在此时搬过来,无疑不是在对世人说,他们清王府会坚定地站在她这一边支持她,为她撑腰,而世人也会猜测,清王府的意思是不是也代表了圣意呢?

心思越多的人想得就越多,没有人敢对楚滟湫有所轻视,何况她至今还是清白之身。等过了这段风头,想求娶的人仍多不胜数,毕竟她如今连清王府都能攀上,份量可比成亲前更重了,谁不想争取到啊,大不了当是在府中白白供养一人而已,但她带来的效益可不是那些日常开销能够比拟的。

楚滟湫才不会去在意那些人的心思如何弯绕,反正也只是他们自己的空想而已,相信就算原主在都不会点头同意的。

楚府完全没有受到外界影响,反而前所未有的热闹欢快。先前唐怡自南方回京,一路上听去城外接她的大哥二哥说完楚滟湫的消息,又听说清王府的兮郡主昨日就住进了楚府,登时顾不得其他,直接交代丫鬟将刚刚卸下的行李重新搬上马车,朝楚府驶去。

楚滟湫看着亭中嬉笑玩乐的俩人,不由无奈地摇摇头。她早预料到唐怡与周兰兮凑一起会是对活宝,没想到俩人比她想象的更投缘。那日唐怡一副兴师问罪的护仔表情冲到她面前,楚滟湫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唐怡将俩眼放光的周兰兮拉走,俩人也不知道说了什么,等再回来时,手挽手仿佛连体婴儿般,当晚就在月下义结金兰。

楚滟湫很开心,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练武学医,说话做事时也不必再处处提防,身边还有两个活宝逗趣,每天的生活自在无比,倒是林府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林鹏闲置在家,也不知将被外放到何处,选对地方对他将来至关重要。比如同样是县令,一个富庶之地与穷乡僻壤的地方,那可是天上地下的差距。林鹏本想趁旨意还未最终下达之前,出去找吏部那几个交好的官员,让他们背着楚文为他运作一番,等他东山再起时必有重谢,谁知却灰头土脸地狼狈而回。想着前段时间的风光,林鹏心中愤恨不已,但他不敢发作,怕这些人在背后给他使绊子,如今自己可是没有一点倚靠了。

林夫人与林凤也是四处碰壁,林凤心中恨得要死,那么多首饰再精美华贵有什么用,自己现在连个像样点的宴会都进不去,更别说嫁给世家子弟了。

林轩从和离后每日窝在院中,回想起楚滟湫的点点滴滴,全是她的好,不由追悔不已。她一日三餐地悉心照顾,凡事为他安排打点妥当,自己早就习惯了她的柔情暖意。此时失去了才发现,原来在不知不觉中,楚滟湫已经融入到了自己的生活中,自己已经无法离开她了。在偶然听到下人讨论他成废人之后,想到世人都知道了自己拼命想隐瞒的事情,林轩顿时觉得浑身像被抽干了般,再没了丁点的活力。

其实楚滟湫也没想到林轩会真废了,她只在开始时下了几次药,等药效过后,他很快就会恢复如初,对以后的生活也不会有丝毫妨碍。只是林轩总给自己心理暗示,便形成了条件发射,觉得真是自己不行了。尤其在听到外人传言后,更是确认自己已废,连自己都不再相信自己,对没有的事情反而深信不疑。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有官员联名上奏揭发林鹏这几个月贪污受贿、结党营私的罪行,且桩桩件件证据确凿,让他无从辩驳。

皇帝看了奏折后,想起楚文的性子,临时改了主意,没有革除林鹏的功名,只是直接降为八品县丞,将他发配到了西南一个偏远的穷县,并且没收了他的全部家产,下朝后立即执行。这么做,那人总该出口气了吧,爱女如命的人实在是难缠啊。

林鹏看着四处查封家产的官差,看着麻木失魂的林轩,看着林家母女撕心裂肺哭喊地想抢回被查封的华贵首饰,只觉自己已经丧失了语言能力,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几个月的经历,尤其是这半个月,自己不下于从天堂跌落,又在地狱中走了一圈。

本来经过自己的一番运作,眼见着马上升迁了,如今却被清理家财,直接发配去做穷困县丞,倒是比当年父亲捐的九品官高一级。难道这就是自己寒窗苦读、在官场奋斗二三十年换来的吗?

楚滟湫很清楚林家,尤其是林鹏现在的感受。站得越高,失去一切时跌得就会越重,何况是在离成功触手可及的时候,那种痛苦遗憾会时时刻刻折磨着他,让他懊恼悔恨,痛不欲生。不过这也是他们应受的,很多事情不该贪恋,就不要产生那么强烈的欲望和野心,否则会失了本心,最终得不偿失。

只是她没想到这里面还有新任的兵部尚书辛琮的手笔,听完楚父的解释,楚滟湫不得不感叹命运的奇妙。

当初林夫人得意忘形时对平远伯夫人辛蓉落井下石,冷嘲热讽不已。平远伯虽说很宠那个新得的小妾,但那也只是他一时的玩物而已,怎么可能会让她凌驾在正室之上,再说辛蓉的娘家就算不在京城,也不是他一个走下坡路的伯府能得罪的。

辛琮之前一直在外省任巡抚,今年刚好任满回京,恰逢兵部尚书提前致仕,所以皇帝直接下发旨意,提辛琮为兵部尚书,即刻回京上任。

以前平远伯也许会想着辛琮鞭长莫及,平日偶有放纵也无大碍,但如今却大大不同,收到风声后,他已经非常自觉地将那个小妾处理掉了。辛蓉这十几年早看透了平远伯的为人,但为了一双子女,只要他别太出格,自己也只做不知吧。只是有些人实该受点教训,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踩她一脚。

第104章 通房丫鬟的逆袭(48)

坐在酒楼包厢,看着林家五人挤在一辆马车里离了京城,最起码林家认为林鹏没了生育能力,从此会将丫丫当作唯一的孙女爱惜了吧。

总算解决一件事情,楚滟湫心中顿时轻快不少,想必原身此刻定也会心生满意。总之,林家已经翻篇,以后天高水远,再见无期。

楚滟湫带着青杏与点翠起身离开,刚出包厢门,迎面就碰到了周琛和他的俩名手下,“见过世子。”

“不必多礼。”周琛见楚滟湫看着自己淡然含笑地行礼,无不透着大家闺秀的典雅优柔,微微眯了下眼睛。

楚滟湫实在对“冰山脸”兴不起任何兴趣,她自小畏寒,几十年都没改过来也不想改。不过人家妹妹还在自己家呢,为了那个小丫头,也为了清王府对自己的维护之意,她还是面带微笑地打着招呼,礼多人不怪嘛。

周琛见楚滟湫轻盈地转身离开,几乎听不到脚步落地声,想起刚刚见到缠在她腰上的特制软鞭,不由勾了勾嘴角,也不知会有多少人看走眼了呢。

林府一事随着林鹏一家的离京也坠入尘埃,时间久了,除了茶余饭后偶有人提起之外,大家早被新的事物吸引去了注意力。这些新鲜事物中,最显著的非太常寺卿高家莫属。

高杰原本最中意的嫡妻人选是李嫣儿,只是不知为何,在表明心意后,她突然就疏远了自己,对他避而不见。祖父的病情太重,日子已所剩无多,自己早已过了弱冠,这些年一直被催促成家。老人家的临终心愿就是看到他成亲,不想他因三年的守孝而继续耽搁了。虽说高杰巴不得这次还成不了,但孝字当头,况且成亲后可以借着守孝,不用同房,倒是一举多得。

高杰最后选了礼部侍郎家的嫡出大小姐,她在闺中的声誉一直不错,只是先前为她的祖父守孝,好容易出孝开始议亲,在差不多要定下来时,她祖母又去世了。如此连番耽搁下来,年近二十的年纪可以说是恨嫁不已。自己接触几次也觉得她虽然长相普通,但性子柔弱易羞,以后就算发现真相也没胆量声张,再说她的岁数都这么大了,能有人八抬大轿地娶她做正室那可是她的福气,理应心怀感激才是。

俩家一商量,心中都有自己的小算盘,因而婚事以最快的速度定下来,又有孝的名头挡在前面,倒不会有人置喙俩家的婚礼仓促不合礼法。加上当时林府爆出的事情吊足了百姓的胃口,谁有心思去管人家的亲事合不合理啊。

楚滟湫和离不久,张静娴就带着三十六台嫁妆入了高家门。

张静娴从新婚之夜开始就独守空房,第一天她忍了,第二天她有所抱怨,第三天回门时高杰做足了表面功夫,张家只是欣喜于张静娴没有白白耽搁这么多年。看着温柔体贴又俊朗倜傥的高杰,来看热闹的表姐妹和堂妹们都对她羡慕嫉妒不已,毕竟高杰以前在少女们心中的地位可不低。

张静娴虽然自小就没怎么受过别人的气,但那是在父母的庇佑下,或者是在自己的强拳下,招惹她的人下场都不会太好,久而久之,自然没人敢惹她。只是那不是自己想要的,哪个女子没有点虚荣攀比的爱美之心呢,但她从未感受过。说来可笑,今日是她第一次真正地体会到女子对她的嫉妒,觉得大大出了口气,暂时将心中的不满压下,配合着高杰的演出。这一天是她近二十年中过得最扬眉吐气的一日,直到晚上回房。

再次独守空房,张静娴忍不住了,这简直是对自己一次又一次地羞辱,当晚就在房中大闹一场。她自小就不是个能忍气吞声的性子,加上接连为祖父祖母守孝耽误了她的亲事,张家父母觉得愧对这个大女儿,因而对她更加纵容。在张父的能力范围之内,只要她高兴,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只是她的长相本就普通,如果性子还不讨喜的话……,所以,为了她的闺誉和未来着想,张母这么多年一直对外放出她善良端庄的好名声,以免张静娴出孝后连做继室都无人敢娶。

张静娴得知高杰要娶她做嫡妻时,那种幸福紧张又不可置信的心情持续了半个多月,直到两家交换庚帖、高家来完成送礼的环节后,张静娴才彻底确认这不是美梦,而是事实。虽然婚礼仓促,但张静娴仍满心欢喜地为新婚做准备。

本以为是上苍眷顾,她成亲时也在心里发誓,以后一定会收敛住脾气,好好相夫教子、孝顺公婆、友爱姑嫂,做个善良端庄的少夫人。谁想到成亲至今,高杰碰都不碰她,连元帕都是他造假糊弄过去的,这是什么意思?自己就算不漂亮,但也绝不算丑陋到令人退避三舍的地步吧。况且林府的前车之鉴可历历在目,不过她可以确定高杰在府中没有藏通房和女儿,难道是在外面?

自回门那日大闹后,张静娴得不到合理的解释,每次与高杰碰面都是牙尖嘴利的争吵。而高杰也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像这种表里不一的女人,根本不配得到他的维护与顾全,索性连表面功夫也不做了,成日不归家,晚上也宿在外面。这就更让张静娴坚信他在外面养女人了,她最恨的就是欺瞒和背叛。

张静娴成亲半个多月一直吵闹不休,见高杰连日不回府,甚至带了人出府去找他堵他,见到与高杰靠近的女子就当场大闹,得罪了不少人,也让众人真正地认识到礼部侍郎张家嫡长女的本性,同时对高杰惋惜同情不已。被张母训斥教导过后,张静娴也冷静下来,转换了策略,不再这么堂而皇之地给人递把柄。

张静娴很聪明,只是被张家父母给骄纵得习惯了直来直往。想明白后,她开始伏低示弱,顿时让高家长长松了一口气,这么闹下去实在是太失体统了,只以为这是张家派人来说教的结果,不由感叹不愧是礼部侍郎,哪怕女儿教养得有失偏颇,但总归明理。高杰回了几次府,见张静娴确实收敛了脾性,不由满意地点点头,果然不能对女人娇惯,多给她们几次下马威,还不是服服帖帖的了。

张静娴一直没有放弃对高杰的调查,她从小就是恩怨分明、说到做到的性子,高杰给了她这么大的羞辱,这个仇如果不报的话,她都不好意思面对以前被自己欺负过的那些人。既然他这么重视外面的那个人,那就让他亲眼见证他的心上人是如何被自己打趴在地好了,反正外室连通房都不如,她更犯不上留情了。

第105章 通房丫鬟的逆袭(49)

原本她一直如此想的,直到前日,张静娴满面震惊地带着一群人向一座院落杀去,事情的发展瞬间变得反转不已。鉴于她前几日疯狂泼皮的表现,很多路人一边指指点点地说着风凉话,一边按耐不住好奇,三五成群地悄悄缀在后面,打算跟去围观一番,瞧瞧茶余饭后的新故事。

事后,有关那一日的具体情况到底如何,外人始终无法得到确切的答案。因为见证了那场闹剧的路人们众说纷纭,一个比一个说得夸张戏剧。只因事情太过转折,原以为无辜可怜的青年才俊竟然真人不露相,欺骗愚弄了所有人,而泼辣胡闹的新妇才是真正可怜之人,真相狠狠地甩了众人好几个巴掌。

简而言之,张静娴得到了高杰养在府外的意中人的具体资料和地址,即便对突降的信息有所怀疑,仍急忙带人赶过去,于是和尾随而来看热闹的八卦民众们同行,一起目睹了高杰与那个男子缠绵悱恻的画面。

与往常不同,张静娴这一次没有再大闹高府,而是直接带人回了张家,一纸状书将高家告到大理寺要求和离,其父张之骞也在御前参了高家一本。

事情闹得很大,高老太爷本就重病在床,听闻这一惊雷之后,一口气没上来就去了。高老爷在张之骞参他时,直接跪地请罪,并借着为老太爷丁忧守孝之际,自请辞官返回老家,他殚精竭虑大半辈子的名声,一夕之间全毁了,哪里还有脸面再留在京城啊。

张静娴成亲二十日便和离回府,刷新了楚滟湫四个月的记录,而高杰的断袖之情也击败了林轩与通房之恋,取代了先前的林府闹剧,跃居成为百姓闲话的榜首。

张之骞下朝直接去拿了和离书,回府后,将朝堂上的判决与妻女和儿子们说了下,除去高老爷自请辞官搬离京城之外,他自己也因之前纵容女儿娇蛮闹事、治家不严等事由,被罚了三个月俸禄。明眼人都知道这是为了安抚之前被张静娴得罪的女子们,毕竟那些人也是官员家眷,还惹来她们家人的联名上参,总得让这些官员们出口气不是。

原本在那些官员的联名上书参劾下,张家受到的处罚不会如此轻松,是楚文在朝堂上为张之骞说话,这才被重拿轻放,罚俸意思一下了事。朝臣只以为楚文是想起自己闺女的遭遇,一时有感而发,倒没有反对,再者谁敢和楚文对着干啊,更别说人家张小姐如今成了受害者,虽然她那性子的确张狂得很。反正只要这种女人别进自己家门,其他的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他们也乐得看热闹。

张静娴听父亲说完后,又想起之前疑惑的地方,不由茅塞顿开。她就说高杰这么多年小心谨慎地隐瞒世人,自己怎么可能短短几天就调查得清清楚楚,那日去捉奸又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他们跟前,连个看守的门房小厮和去报信的人都没遇到,一切顺利地就像是有人特意给她开路一般。此时张静娴可以确定,一直在背后相助自己的人正是楚滟湫,只是,她这又是为了什么呢?

楚滟湫好不容易找了件事将周兰兮与唐怡打发出去,她好得空看看医书,俩人这一个月来倒是真把这当成自己家了,无论她去哪儿,身后都会跟着两条尾巴,几乎很少有得闲的时候。这不,刚想做点自己的事情,就听青杏说张静娴来拜访,楚滟湫不由无奈地再次将书放好,略一想心中也明白一二,遂让人将她请进来。

这件事情楚滟湫的确插手了。张之骞官位不高,身为礼部的文官,虽然文弱彬彬,但他却有不输于武官的勇气和担当。他与张夫人是青梅竹马的感情,府中除了一个老夫人早前赐下的通房之外,再无别的女人。只是这个通房倒也有自知之明,安分守己地生活在后院一隅,无儿无女,存在感很低,所以张府后院很干净。张之骞非常爱护尊重妻子,对情意最浓时诞生的长女更是疼爱异常,何况是多年来对长女的亏欠,因而张静娴难免会骄纵很多。

楚滟湫观察过张静娴几次,觉得她虽然有些霸道胡闹,但本性并不坏,只是太过直爽无所顾忌了些。她的长相只能算清秀,不过可能是学了拳脚功夫的缘故,所以全身透出一股爽朗的英气,不会让人生厌。张静娴与前世的李嫣儿相似又不同,起码她有非常疼惜爱护她的父母和兄弟,只是她的性子过刚易折,没必要让她被高杰所毁,弄个两败俱伤就太过可惜了,反正楚栩之前调查的资料放着也是浪费,倒不如发挥它的最大作用。

“多谢楚小姐的相助之恩。”张静娴生平第一次对外人庄重地行大礼,却是发自肺腑。

“好,张小姐的谢意我收下了。”像她这种恩怨分明的性子,不会希望欠人恩情的。楚滟湫等张静娴行完礼后,赶紧将她扶起来,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顺手给她倒了一杯刚刚沏好的花茶。

张静娴看着含笑大方的楚滟湫,不由露出了大大的笑容,还以为楚小姐会是个扭捏的大家闺秀呢,如今看来这脾气倒是很合自己的心意,以后可以多多来往。

那日后,张静娴便时常来楚府找楚滟湫,尤其在无意中发现她会武功后,更是有了来往的理由,时常找楚滟湫切磋,毕竟身边会武功的女子实在是太少。楚滟湫也想找人练练手,俩人一拍即合,一来二往的,倒是真成了好朋友。

这段时间楚滟湫过得很舒心,楚家也重新恢复欢喜温馨的氛围,要说还有什么最值得让楚家高兴的,那就是楚栩与李嫣儿订亲了,亲事定在来年十月份,还有一年的准备时间。

“湫妹妹,姐姐真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了。”订亲后,按理直到成亲之前,男女双方都不能再见面,李嫣儿自然不可能再去楚家了。不过楚滟湫三不五时的就会到国公府,两人想见还是很容易的。

“我的好嫂嫂,你又说这些话,我都快听出茧子来啦。”楚滟湫好笑地看着李嫣儿因她的称呼羞红的脸,果真是恋爱中的女子啊,那么个爽朗的性子如今却这么容易害羞。

她其实很能理解李嫣儿的感受,就像三舅母般,她们都将嫁个如意夫家当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这也是楚滟湫的私心吧,因为这样的女子成亲后,会格外珍惜爱护自己的家庭,捍卫自己的家人。李嫣儿虽然有些泼辣,但她本性温柔,泼辣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在乎的人罢了。她的能力更是有目共睹,有李嫣儿在,楚栩肯定会幸福无比,就算将来楚文不在了,楚家也绝不会轻易垮掉。

“你这坏丫头,可算让你抓住机会了,竟来欺负嫣儿,也不怕你哥哥知道了心疼,看他能不能饶你。”陆老夫人佯装训斥的样子,只是嘴角的笑容怎么都消不下去。

“老祖宗,连您都来欺负人,我,我……”李嫣儿哪能看不出她们的打趣,不过这老的小的她可一个都惹不起,枉自己平日里嘴皮子利落,如今看着大家含笑的眉眼,只能跺跺脚躲进里屋去了,身后留下满堂的笑声。

第106章 通房丫鬟的逆袭(50)

“你呀,你呀。”见李嫣儿害羞地躲起来,陆老夫人忍不住将楚滟湫搂在怀里笑骂几声,对这个打小就疼爱的小外孙女如今更是怎么看怎么欢喜,她这几个月的努力自己都看在眼里,真是难为丫头的这番心意和辛苦了。

看着陆老夫人红光满面的笑容,楚滟湫也觉得欣慰无比,这段时日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之前和余叔商讨了几张适合老夫人的药方,然后自己再多撒撒娇,说这些汤药膳食都是自己跟师父学医钻研出来的,老夫人倒是真心疼爱孩子,不想打击她学医的积极性,索性两手一拍,来者不拒。

即便楚滟湫不得空,也有高嬷嬷和墨香等人的督促,陆老夫人这段时间倒是滋补了不少,连高嬷嬷都说她身体好了很多,晚上也能一觉睡到天亮了。

楚滟湫只希望无论是被下毒还是当真突发了什么疾病,老人家通过这段时日的调理可以增强些体质,到时候不至于严重到危及性命才好。

这段时日南方暴雨不停,楚滟湫看着流苏给她的信报担忧不已。

正常来讲,六七月份才是南方的雨季,降水量相对来说会比较大。只是今年有些特别,原本的雨季就没下过几场雨,反而天气炎热,普遍干旱,农作物也干枯了很多,粮食减产不少。进了十月不久,南方突然连降了几天的暴雨,尤其是江荆一带,如今更是大雨倾盆,涝灾逐日增加,很多河堤溃败,已经淹了好几个村庄了。

天灾是人力无法消除的,她再怎么厉害都不可能去对抗自然规律。何况江荆的河道总督在初遇水位上涨时,为了防止灾情影响考核,坏了他的政绩和作为,于是谎报信息,没有及时上报汛情和灾情,甚至关起了城门,不准百姓向外泄密。

不料雨势不降反增,洪水很快漫过城墙,淹死了上百人,城中一些百姓趁乱冲出围栏,这才无法继续隐瞒。等皇帝收到湖中省的巡抚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奏折时,江荆一带已经白浪连天,浮尸遍野。

皇帝震惊,只是当务之急是赶紧缓解涝灾,安抚民心,于是连番下发好几道旨意,着湖中省上下官员齐心协力,抗涝救灾。

可惜下达的旨意并没有被很好地贯彻实施,官员们为了减轻罪责,竟然谎报灾情、瞒报受灾人数和范围,没有积极地救灾,严重地影响了救灾的效率,甚至还有很多富商趁机发水灾财和死人财。要不是皇帝派了护卫亲自去查探,他大抵要被痛骂成昏君了。

看着摆放在桌案上的资料,皇帝心中难掩愤怒和悲痛,短短几日,周围县镇村落死去的人已经成千上万了,这还只是粗略的统计,未包含受伤的人。这些官员真是好大的胆子,这是把他当成无知小儿来戏弄了啊,将来史书上该如何写他!

天子一怒震天下,当即就将江荆一带的官员从上到下全都撤职,押回京城查办,并没收了他们的家财以作赈灾物资。不过皇帝在震怒时还保持着清醒,深知过犹不及的道理,所以立了下马威后,命湖中省其他地方的官员将功赎罪,待灾情解除后,视他们救灾的表现再定奖惩。

皇帝已经对湖中省的官员失去信任,楚文身为皇帝的亲信,被临危受命为钦差,赐“君临天下”的御牌,即日起奔赴江荆,负责抢险赈灾的一切事宜。

楚滟湫听到消息后,终是叹了口气,该来的怎么都避不开。只是无论她怎么请求同行,向来对她和颜悦色的楚文难得冷下脸来,狠狠地将她训斥了一顿。楚滟湫对此早有预料,只是怀着侥幸罢了。于是借机让楚父带上昱珀和其他三人,并让楚父发誓,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四人左右。楚文也清楚女儿的担忧,不忍再拒绝她,只得无奈地遂了她的意。

看着楚父带人离开,楚滟湫不住地在心中祈祷,她已经将自己知道的有关抗洪和应对塌方、山体滑坡、泥石流还有安置灾民等等的措施,但凡她能想到的全都告诉了昱珀,还有很多的伤药、驱寒药,包括预防瘟疫的药都备上了,加上之前让张管事搜罗的沙袋,希望自己这段时间的准备能用得上,保佑楚父平安归来。

周兰兮与唐怡见楚滟湫这几日一直在强颜欢笑,心中担忧不已,只是国家大事她们也插不上手,只能想办法让湫姐姐开心些。

周兰兮见楚滟湫每次都配合她们笑,不由生出些挫败感来,自己还真是没用,湫姐姐待她这样好,自己却不能为她排忧解难,反而让她倒过头来哄自己高兴。苦恼了会儿,突然想起大哥养在别院的大虫来,那可稀罕物,别说是家中,在野外想见都不是容易的事情,想来湫姐姐见到了会欢喜很多。

楚滟湫知道周兰兮和唐怡这几日的心思,也很感激她们的关心。只是楚父的安危不仅是原身的心结,也是自己的心愿。毕竟这段时日楚家上下都是真心待她,让她漂泊的心得到了宽慰和停歇,于情于理她都希望楚父能平安无事。但看着身边人的关怀和担忧,接连几天的颓废显然不能再继续了,凡事尽人事听天命,所以在周兰兮提出要去别院玩耍时,楚滟湫点头答应了。

清王府的别院在郊外的枫叠山下,因漫山的枫树层叠而得名,马上要入十一月了,此时的枫叠山分外好看。放眼望去,整座山就像披上了红纱黄锦般,在湛蓝无云的青空下,显得静谧又绚烂,让人见之忘忧。

别院的面积很大,园中栽种了很多的枫树与银杏树,沿着石板路,踩在铺满黄灿灿、红艳艳的落叶上,楚滟湫走到一棵最大的银杏树下,仰头看着透过枝叶撒射而来的阳光,不由抬起右手虚遮了下,倒是难得的阳光明媚。

“大哥,你怎么也在此?”

听到周兰兮惊讶的呼声,楚滟湫放下手,转身望向周兰兮看着的方向,就见周琛在不远处的一棵红枫树下,面向她们负手而立,身后红艳的色彩将他整个人衬得柔和清朗了不少。

“见过世子。”楚滟湫与唐怡,以及凑巧碰上跟随而来的张静娴向周琛行礼道。

第107章 通房丫鬟的逆袭(51)

楚滟湫直到被周兰兮拉到一座院落看到两只老虎时,这才明白她当时那副炫耀自得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就说嘛,只是看看花草树木,小丫头的表情未免也太夸张了些,还以为她是为了逗自己开心故意做出来的模样呢。

“清风和清雨是当年大哥出外狩猎时带回来的,当时它们还是幼崽,跟只小猫差不多,一转眼竟就这么大了。不过你们也不用怕,别看它们这么大的块头,其实脾气很温顺的,从来不咬人。”周兰兮高兴地对大家介绍道。

楚滟湫笑着摇摇头,老虎再怎么被驯养,天性也不会改变,永远也变不成家猫,不过是懂得感恩养育之情,这才不会轻易对饲养它照顾它的人下手罢了。

“你大哥真厉害,”张静娴感叹道,她可是第一次见识到大虫,而且还是近距离观看,太神奇了。“不都传闻周世子为人冷若冰霜、不易亲近吗?刚刚虽只见了一面,我倒觉得传言不可信。”只觉得他像一个芝兰玉树的富家贵公子。

“我也奇怪呢,今日大哥确实有些不同,大概是他将麻烦问题都解决好了,心情好才会这样吧,不过他倒是真的很忙。”周兰兮摇摇头,刚刚大哥说是昨日出城处理事情,回来晚了便歇在别院,要离开时看到她们,这才打了声招呼离开的,想来也与这有关吧。

看着两只老虎追逐嬉戏的画面,想着清王府的处境,楚滟湫倒不觉得奇怪,这些皇亲国戚们的表面再风光,暗地里的苦辣也只有他们心中最清楚。清王府虽说是所有王府中地位最高的,但同样也是最危险的存在,身为下一代的接班人,想来周琛的担子不会轻。自小的责任以及所面对的困难足够占据他整个生命,哪还有闲情说笑享乐呢,这一点倒是让人佩服不已,想来有这样的家人在,会格外地安全吧。

“湫姐姐在笑什么?”周兰兮说完后,抬头见楚滟湫露出笑脸来,不由很是自得,她就说这个方法肯定没问题的吧,姐姐肯定会高兴的。

“想起首歌来,觉得很应景。”楚滟湫看向周兰兮那双清澈纯真的眼睛,这大概也是周琛想要守护住的吧。于是将话在嘴边转了下,一边比划着一边给她们哼唱起红遍大江南北的《两只老虎》,把三人逗得哈哈大笑,直缠着她来教她们。

今天已经是楚滟湫搬到国公府的第三天了,想到前世的事情,她也不清楚具体时间,只能采用最笨的方式,提前来守着。好在周兰兮与唐怡早就各回各家,她只说想外祖母了,楚母便亲自收拾了很多东西送她出门,陆家对她要来小住几日自然万分欢迎,毕竟府中已经好久没有孩子生活过了。

楚滟湫直接住进了陆老夫人的主院,三餐包括茶点都与老夫人同食,顺便监督每日的药膳服用情况。屈大夫来请过平安脉,说老人家最近身体很好,没发现什么病症,楚滟湫听后更紧张了,看来自己之前猜测的中毒可能性最大,所以对主屋内的饮食甚至熏香都格外留意。

“这丫头是怎么啦,这几日都神神叨叨的,问她也不说。”陆老夫人见楚滟湫回自己厢房休息后,忍不住与高嬷嬷念叨着。丫头来小住她当然很高兴,只是自从来了后,时不时就排查房间卧室,连她摆放的花草和点的安神香都不放过,这分明就是有事情嘛,却连她都瞒着。

“表小姐这是关心您呢,每日的茶水膳食都是表小姐亲自过目,确认没问题才呈上来的,这份孝心可是难得,您就好好享受一番吧。”高嬷嬷笑着道。

虽说表小姐有点草木皆兵了,不过这都是为了老夫人好,主子好了她们这些做奴才的才能好。所以对那几个闲话说表小姐越俎代庖、不信任她们的丫鬟婆子,她与秦嬷嬷直接找了个借口上报后,将人打发出去了。平日留着她们倒无碍,一旦出了点什么事情,这些人会是最先乱本、动摇人心的祸害,陆府可不能留。况且看表小姐的连番作为,只怕还真有事要发生了。

“我看这丫头是有事憋在心里,平日里她要有个什么吩咐,你们多配合着些,她不愿意说我也不强求,只别让她累着才好。终归是老了啊,唉……”陆老夫人摸着手腕上的黄杨绿手镯,似是陷入了回忆中。

高嬷嬷点头应后,见老夫人又抚摸腕上的镯子,那是新婚之夜国公爷送的定情信物,虽然这几十年陆陆续续又送了很多礼物,不乏比镯子昂贵华丽之物,但老夫人最钟爱的就是这对镯子。后来在国公爷前往边疆时给了他一只,而另一只从此就没离过她的身。

知道老夫人又想国公爷了,高嬷嬷不由心疼地低下头。多少年了啊,都熬到做曾祖母的年纪了,也不知夫妻俩人什么时候能够真正团聚,一起迎接日出,欣赏日落呢。她知道,老夫人已经等了太多年了,虽说是不忍伤了表小姐的心才喝那些汤水药膳的,但最主要的原因也是怕自己老了身体不好,担心等不下去了啊。

已经很多天了,期间倒是有些来拜访老夫人的人,不过楚滟湫每次都会全程陪同。除了又赚了些好名声外,再无发现,心中不由庆幸又忐忑害怕,这种不定时、炸、弹最烦人了。

“小姐,李佑公子回来了,说是有急事与您说,公子如今在秋水阁。”这日楚滟湫正看书琢磨毒药与解药时,青杏匆匆进来禀道,心中瞬间涌出不好的预感,商队此时该在路上,李佑这么突然回来肯定是出大事了。

楚滟湫强作镇定地与老夫人说想去街上逛逛,看看首饰衣服,老夫人对她不再窝在府中很高兴,让高嬷嬷拿了几张银票塞到青杏手中,笑着挥挥手让她下去了。

等坐在马车里,楚滟湫这才收起笑容,不由紧张不已。她当初想过商队会遇到些麻烦,只是这才刚刚开始,究竟是遇到什么事了,会让李佑这么沉不住气呢?

进入秋水阁五楼,这里有独属于她的房间,隔音效果很好,还设有很多机关暗器,让人觉得很安全。李佑站在房中,眉间难掩疲惫和急切,见到楚滟湫进来,礼都来不及行了,直接就说道:“边疆出事了。”

第108章 通房丫鬟的逆袭(52)

楚滟湫闻言双腿一软,身子也失去了力量,好在身旁的流苏一把将她扶住,搀着她坐到椅子上,这才没能一屁股蹲坐在地上。

喝了口茶水,强自镇定下来,楚滟湫看着李佑,“怎么回事?!”她想了很多种可能,但绝对没有想到出事的会是远在边疆的陆家人,明明前世都好好的啊。

李佑见楚滟湫没什么大碍,这才让自己平复下来,将几日前的事情细细说来。

商队按照惯例歇在入关前的最后一座城市,与当地一番买卖后,李佑本欲回房休息,不料一进门就察觉到房中有人。好在对方在他做出防御前现身并表明身份,他这才知道来人是陆家三少。虽说李佑对陆三少早有耳闻,只是前两次来边疆见的都是陆四少,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三少的面。

直到陆双将来意说明,李佑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无论是为了楚滟湫还是为了祖母,他都不希望陆家人出事。于是找到陈贵良,让他全权负责商队接下来的事宜,他则快马加鞭地往京城赶,一路上又怕惹来有心人的注意,颇费了一番功夫,这才到了秋水阁。之前小姐说过,有急事又需要避人耳目时,就来秋水阁找张管事。

楚滟湫听李佑说完,心中不知该作何反应。这事确实很大,戍守边疆的镇国公遇刺了,军中还出了奸细。之前陆双回京一番查探,的确拔出了朝中还有边疆的几个毒瘤,可惜那些人只是障眼法,真正的高手被他们挡在了身后,隐藏得更深。

陆啸的确被刺,只是伤势不重,但为了将暗中之人彻底揪出来以绝后患,他们只能将计就计。相信过了这么多天了,京中甚至整个中原,很快就会传遍镇国公遇刺伤重、命在旦夕的消息。

这本是机密也是计谋,还需要陆府的全力配合,只有京中陆府悲伤哀痛,才能更好地迷惑对方。只是又怕她们不明真相,再出个好歹,尤其是老夫人,镇国公最担心的就是她了,毕竟上了年纪。可惜他们不知道奸细具体是谁,任了何职,因而连密信都不敢发,就怕被对方识破,功亏一篑。

陆家几个男人和亲信又不能脱身回京来告知真相,以免让人发现端倪。好在大家焦头烂额,准备破釜沉舟赌一回时,得知商队快到边疆的消息。陆双想起楚滟湫在往来的信中曾提过李佑,因而连夜赶去城中与他汇合,借他的口向陆府报信,让大家只管做好表面文章,心里不要有任何担忧,尤其要照顾好老夫人,否则即便最后事成,国公爷只怕也会心灰意冷了。

这几日楚滟湫听高嬷嬷讲过很多外祖父外祖母年轻时的事情,对俩人的情谊有了更深的了解。

楚滟湫象征性地抱了几个锦盒出秋水阁,坐在回府的马车上,略一思索,对前世发生的事情也都解释得通了。

陆老夫人并没有被人下毒,而是确实病重了,在收到镇国公遇刺伤重的消息时倒下的。前世没有商队,也没有李佑这样值得信任又有能力的人回京传信,陆家男人只得心存侥幸,抱着一丝期望将戏唱下去。

谁料陆老夫人这么多年本就殚精竭虑,又忧思难安,乍一听到这个噩耗,多年来支撑她的信念垮了,开始衰败的身子再也承受不住,人也就倒了。原身当时还有三个多月才生产,正是关键的时候,众人自然不敢告知她真相。

哪知事情就这么凑巧地赶在一起发生了,楚母既要挂念生死不知的父亲,又得担心重病的母亲,还有远在南方抗洪的相公,再加上女儿生下死胎,不久又病逝的消息。这一桩桩一件件地扑面而来,楚母这才受不住打击去了。

楚滟湫即便没有亲历过,猜也能知道最后的结局有多惨。且不说陆老夫人在得知宠爱的曾外孙、外孙女、女儿、女婿接连离世,病重的她能否支撑下去等到国公爷回京的亲自解释,单就陆家男人得知京中的事情后,心里的那道坎只怕永远也不会过去了。而且等待陆啸的要么就是爱女一家和夫人纷纷离世的消息,要么就是陆老夫人得知真相怪罪他的消息,无论哪一种,大概他都无法承受吧。

楚滟湫只要一想前世的这些后续,就疼痛揪心不已,这得毁了多少人的幸福生活啊,她再一次庆幸自己当初的无意之举。如果真是善有善报的话,她以后一定多行善事,将这些善报全部报在自己在意的人身上。

回陆府后,楚滟湫装作高兴开怀的样子,当着下人的面将几个锦盒依次送给陆老夫人和四位舅母,连她们身边服侍的丫鬟嬷嬷都得了些精巧的小饰品,正屋中一片欢声笑语。楚滟湫趁着大家高兴,说晚上让楚母还有楚栩一起来吃顿饭,大家一起热闹一番。

陆老夫人当然不会反对,难得见丫头这么高兴,虽然她没明说,但这几日来她眉间的忧虑自己还是能察觉到的,只要孩子高兴就行,她如今期盼的也不多了。

楚母与楚栩来了不久,大家凑在一起高高兴兴地吃了顿小团圆饭。饭后,楚滟湫一顿撒娇卖萌,然后含羞带怯地说有件私事要与大家商量。看她的神情,大家只以为她是遇到了意中人羞于开口,于是挥手让丫鬟仆妇告退。高嬷嬷等人也认为这是表小姐害羞了,难怪今日这般高兴,还特意给下人们也备了酒席,众人善解人意地告退,下去享受自己的美食了。

楚滟湫确认周围没了外人后,这才恢复成郑重的表情,既然军中都藏了那么深的奸细,她不敢保证国公府内不会藏个更深的。

“你这丫头,又闹什么幺蛾子呢?”楚栩见楚滟湫起身向外四处查探,像变脸似的一脸严肃,不由无奈地说道。花样够多的,还弄得挺像那么回事,起码刚刚自己就被她给弄得有些愣怔了。

大家见此也有些回不过神来,不是说心上人吗,怎么这么严肃?

“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关系重大,请大家一定要平静地听我说完,尤其是外祖母。”楚滟湫不顾众人的调侃,低声说道。

陆老夫人闻言笑容一收,想起丫头最近的异常,不由坐直了身子,示意她可以说了。

不愧是上过战场的国公夫人,看着她瞬间坚毅起来的眼神,楚滟湫心中敬佩不已,压低声音将边疆一事与大家详细说来。

第109章通房丫鬟的逆袭(53)

不出两日,有关镇国公遇刺伤重的消息迅速传开,随之也传出陆老夫人与楚夫人病重在床的消息。为了方便照顾,楚滟湫将楚母接到国公府,楚栩也难掩忧色,随她们一起搬到国公府居住。

世人听闻陆老将军被刺,无论之前心中有过什么小九九,此时都是震惊担忧不已,毕竟陆啸相当于中原安危的最后屏障,有他在,大家才能无忧地生活在太平盛世中。此时居然被人刺杀重伤,是不是意味着要打仗了?南方此时又偏逢涝灾,到处可见难民和断壁残垣,他们还能逃到哪去?一百多年前也不是没发生过蛮人自边疆直打入京城的事情,还是当初的元祖皇帝将蛮人击退,建立了辕国,天下才再次稳定。如今他们该怎么办?

开始时有很多人来陆府探望,有真心实意关怀的,也有来试探的,楚滟湫都让人放他们进来,亲眼见证了陆老夫人和楚母的气若游丝,以及陆家夫人们的憔悴担忧。随后楚滟湫以不方便为由,关闭府门,一律谢绝了来探病之人,除了宫中的慰问赏赐,再没人能入得了国公府,自然也没人能出府了。

如此过了差不多一个月,边疆终于传回消息,是陆家独有的密信。陆老夫人双手颤抖地接过信纸,等看到那熟悉的苍劲字迹时,再也控制不住,终是将多年来隐忍的眼泪落下,怕打湿信纸,忙又将信移开。等好不容易译出信中信息后,陆老夫人将信给了楚滟湫,挥挥手让众人退下,她想单独呆会儿。

待众人都出来,楚滟湫将房门关上后,听到了屋里压抑不住的哭声,里面包含了太多的东西,让她听了心酸难受不已。这份感情太过真挚沉重,如果换成是自己,她实在不知道能否承受住日复一日的思念与折磨,遥遥无期地等下去,也许至死都无法再见。

边疆隐患彻底解除,镇国公马上就要回京,且将大将军和镇国公一职都传给了嫡长子,从此他将不再离京,一直陪在家人身边,颐养天年。

终于盼到老国公平安回京,由陆勇与陆双陪伴在左右。皇帝亲自出宫相迎,举国欢庆,“总算不用打仗了”,这是老百姓心中共同的呼声。差点失去时才会更加懂得珍惜,因而百姓对老国公的欢迎全是发自肺腑的,倒是冲淡了南方涝灾带来的阴影。

看着被热情的百姓拥护在内的陆家男人,楚滟湫心中也升起一股自豪感和满足感,这是她的亲人,她总算没有辜负原身的期望。刚好陆双抬眼看过来,楚滟湫不由地冲他露出欣喜的笑容。

自宫中回府后,众人免不了一番庆祝诉说。多年未见的老夫妻就像从未离开过般,相处得再自然不过,即便与旁人说着话,眼中也有彼此的存在。楚滟湫看着觉得惊叹不已,这就是纯粹的爱情吗?

听完他们的解释,楚滟湫才知道原来一场大战就这样被陆家男人扼杀在了摇篮中,他们的确当得起百姓的爱戴。

这次在边疆蠢蠢欲动的,正是一百多年前差点在中原称王统治的蒙寒族后人。当年被元祖皇帝一路赶回北疆后,伤亡惨重,经过几代的繁衍生息,这才恢复了当初的战斗力,想抢回当年祖先失去的一切。不曾想中原经过这几代的发展,实力更加强盛,远非他们靠蛮力能应对的。于是想了些计策,想先瓦解外层的屏障,再直捣黄龙夺取帝京,不料最后还是功亏一篑。

“不过途中还有别的势力参与进来,好在是帮我们的,不然结果如何真就无法说了。可惜对方太过强大,根本查不到任何信息。”陆双有些遗憾的说道,如果能够结识一番就好了,这种能人异士实在难得。

“查不到信息?难道是……”楚滟湫做了个手势,暗指皇帝。

“不是,我之前瞧着来人有点类似先皇时的暗卫,但又有些不像。只是他们太过神秘,又像是故意遮掩,因而在宫中只隐晦地向那位提过,好在没有表明,因为看那位的表现根本毫不知情。如果让他知道有这么强大又神秘的势力帮过我们,反倒弄巧成拙了。”陆啸摇摇头,压低声音道,“虽然我陆家不想欠人情不还,只是这次情况特殊,以后如果有幸遇到定当奉还,但此事要锁在自己心中,万不可对外提起。”

见老国公严肃的神情,众人心领神会,纷纷应诺。毕竟臣子再怎么得盛宠,始终是伴君如伴虎。

楚滟湫不由想起上次在树林里的暗器,对方也是毫无音信,这份恩情她至今还欠着呢。世间最难还的就是人情债,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亲自还了。事情一件件得到解决,大概也快到了自己离开的时候了吧。

“想什么呢?”陆双见楚滟湫两眼放空,不由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下。

“没有,只是见大家都平安无事地坐在一起,心里高兴。”楚滟湫笑着说道。

“你之前在信中不是问过边疆的乐器吗?我这次带了几样回来,随我去看看吗?”陆双看了几眼,确认她没别的事后,放下心来。

自陆双回边疆后,俩人之间的联系从未断过。自己这边发生的事情会在信中讲给他听,他也会说一些边疆的趣事或者风土人情,自己对那里很熟悉,俩人倒是多了很多共同话题讨论。楚滟湫想起之前在信中随口说过的话,没想到他那么忙还能记在心里,不忍拂了他的意,何况看外祖父外祖母的样子也想多些时间单独相处,于是顺势起身,随陆双告退离开。

陆啸见此冲着陆老夫人挑挑眉,见到她含笑点头后,颇有趣味地摸摸胡子。之前在信中已经知道湫儿的作为,这次能够这么顺利地完成任务回京,与夫人相聚,也多亏了湫儿的功劳,心中的自豪与感激不可言表。如今好了,直接拿他最得意的孙子当谢礼,怎么想都是自己占了便宜,不由大笑出声,被陆老夫人嗔了几眼也不收敛。

剩下的人见此赶紧识趣地起身告辞,陆啸不在意地挥挥手。没了旁人在更好,直接揽过陆老夫人将她搂在怀中,就像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场景那般,俩人依偎在一起,轻声说着怎么也说不完的事。

第110章 通房丫鬟的逆袭(54)

外祖父自回京之后,除了进宫,其他时间一律窝在府中,闭门谢客,对外只称要静心养伤,不宜劳累,实则是与外祖母从早到晚腻在一起,像是要把之前空缺的时光都补回来。

看着出入成双的苍老身影,楚滟湫既觉得羡慕又有些心酸,只希望老天做回美,让俩人都活得再久一些,相伴的时间再多一些。

“祖父祖母多年的心愿已经实现了,俩人都很开心也很满足,他们这几十年来心中只有彼此,互为依靠,时间和地域也无法将他们分开。因而哪怕相聚的时间再短,俩人的心中都觉得幸福无比。”陆双见楚滟湫再次远远地注视着祖父祖母,不由劝慰道,她的眼神里满是心痛和哀伤,实在是不适合她。

楚滟湫自然听出陆双的劝解,冲他笑了笑,只是仍为两位老人感到可惜,那可是大半辈子的光阴啊。不过心中明白再怎么惋惜也无济于事,她能做的也只是将麻烦提前清理掉,给俩人更多自由自在的相处时间,让他们能够真正地安享晚年。

“小姐,流苏有消息传来。”青杏将纸条放在楚滟湫面前,转身为她重新换了壶新茶。

楚滟湫展开纸条,看着上面“有惊无险 一切顺利 不日将归”的消息,不由彻底放下心来,只是这个“有惊无险”是指什么?

早在李佑与她说完边疆之事那日,楚滟湫就让点翠亲自去南方找昱珀,让她与楚父提前通口气,免得消息辗转传到楚父耳中,那边得不到确切的消息再心急出了岔子,那自己就真的是欲哭无泪了。

不过事情顺利就行,一切等楚父回来不就什么都清楚了嘛,她也该回楚府了。

终于雨过天晴,楚父也平安回京了。不过他是撇下一众随从先一步回来的,好在昱珀几人一直跟在身边,倒没有危险。

等楚父从宫中回府后,一进家门什么话都未说,一把就将楚滟湫抱在怀中,紧紧地搂着他的爱女。楚滟湫能觉察出他浑身都在发抖,不知是激动、庆幸还是后怕、担忧,只是默默地拍着他的后背。楚文自然察觉到女儿的安慰,不由心中觉得好笑,孩子果然是长大了啊。

放开楚滟湫后,看着一旁的妻子,楚文竟然有恍如隔世的感觉。真好,那个噩梦终究只是个梦,闺女早就和离了,爱妻也好好地活着,儿子也在,他也没死,一切都好好的。

这次救灾之行颇费了番功夫,最初雨势很大,河流很急,多亏了湫儿准备的沙袋和其他应对的方法,缓和了紧张的局势。等雨势渐停之后,还得做好开仓赈灾、减免租税等后续工作,帮灾民重建家园,以免人心惶惶,扰乱社稷安稳。

本来剩下的繁琐事宜已经留给当地的官员处理,他也奉了皇命启程回京,只是路上歇在驿站时,做了个噩梦,让他惊魂不安。梦中女儿没有和离,自从嫁入林家后就一直郁郁寡欢,只是怕连累家族声誉所以默默承受着,直到小产伤身后孤零零地死在林家。妻子听闻噩耗后受不住打击也去了,而自己在匆匆赶回京城时跌入了冰冷的洪水中。水流湍急,水中杂物太多,无论他怎么挣扎都无法脱离。不知道挣扎了多久,最终在绝望悲恸和不甘中失去了意识。

梦醒后,楚文浑身是汗,亵衣被汗水浸湿贴在身上,如同挣扎在河水中时那般冰凉湿漉,直吓得他打了几个寒颤,再也无法平静下来,那个梦境太过真实。即使他清楚地记得,几个月前女儿已经和离回家,甚至这次的南行都是女儿给他打点的一切,只是自己却不敢确信了。

想起前段时间女儿让人带来的消息,虽说如今已经没事了,但楚文此刻只想尽快回家,亲眼看看他的家人。于是不等天亮,将车架随从安排好后,轻装简行,快马加鞭地回了京城。

“爹爹,可是出了什么事吗?”楚滟湫见楚文神色复杂,而且他这一连串的反应太过反常,全然失了平日里的沉稳,不由紧张地问道。

“是差点出事,多亏了湫儿,爹爹才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楚文此时回想起当时的险况,仍忍不住一阵后怕,如果不是昱珀等人,只怕自己真就如梦中那般,葬身在冰凉的洪水里了啊!

原来在控制洪水的尾声阶段,雨势虽然减缓了,但仍下着小雨。那段时间楚文一直奔走在各地堤坝处,周围随行的除了官员,就是对地形最为熟悉的当地村民。在即将返回临时住所时,一个村民脚底打滑向下栽去,身边的同乡本想拉住他,谁想岸边泥土早已松动,自己也随之向河流跌落。

楚文当时离得最近,直接俯身将俩人拽到岸上,自己却随着力道向下滑去,可惜手边根本没有可以附着使力的东西,眼看着将要落入水中,幸而被昱珀等人及时拉住,几人后怕不已地跌坐在地上。虽然大家都有些狼狈,但总算是有惊无险,如果真落入水中,只怕找都不好找。

楚滟湫听楚文讲起当时之事,心中也狠狠捏了把冷汗,果真是有惊无险。

“多亏湫儿让昱珀四人随行,所以,爹爹得好好谢谢闺女。说吧,想要什么尽管开口。”楚文看着楚滟湫说道。那个梦境太过残酷,他不会和任何人说起的。只是从此会加倍用心地护住这个家,绝不允许梦里的无助和痛恨重演。

“女儿只要我们一家人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就好。”楚滟湫看着楚家父母以及坐在一旁的楚栩说道,知足才能长乐。

楚文深深地看了这个女儿一眼,自从成亲后她的变化太大,与梦中那个懦弱忧郁的人更是判若俩人,只是他不会去追究其中的原因,就像她刚刚所说,自己期盼的也只是家人安康,她再怎么变也是他的宝贝闺女。

楚文点点头,“府中有什么事你俩看着处理,明日之前不准来打扰。”然后将一旁满脸心疼看着他的陆敏抱起,直接回了卧室。

“真是老不羞。”楚栩见状忍不住扭过头来,小声嘀咕道。

“咳咳……”楚滟湫瞪着无辜的双眼观察着手中的茶杯,茉莉花舒展在水中可真好看啊,她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真的。

第111章 通房丫鬟的逆袭(55)

几日后,有关湖中省官员的奖惩很快颁发下来,整个省的官员从上至下几乎全被撤换掉,尤其是江荆地区,更是一个不留。

这次的事件太过严重,何况中间还参杂了边疆隐患,差点引发民乱。皇帝必须在全国敲响警钟,不然再有一次这种情况发生,就该传出是他这个皇帝不仁不慈,才惹来的天谴惩罚了。毕竟历史上盛世中腐败衰落的朝代有很多,他必须吸取前车之鉴,做像元祖那般的盛世明君。

除了官员的大范围变迁,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便是楚家小姐楚滟湫,她竟然被下旨册封为县主,更是被赐号“岁和”,这就是殊荣了。同样的品级,有无封号那可是天壤之别。不想一年不到的时间,楚家这位小姐的身份来回变换,如今更是了不得,都想在她面前留个印象。至于她和离的身份,谁还在乎啊。

楚滟湫在听到所赐封号时,就知道她被封县主的真实原因是那支商队,而不像表面上那般,是为了陆家和楚家的功劳。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商队的存在不仅安抚了边疆将士与中原家属,为边疆百姓的生存开拓出一条活路,而且沿途也会在繁华的城镇买卖一些货物,带动了整条商路地区的联系和发展。除了经济上的显著成效,最主要的是它所带来的隐形效益。

因商路的开通,带活了沿途的发展和联系,让百姓更加紧密团结,使更多人能过上安稳的日子,衣食无忧,没了生存的威胁,人心思安。尤其是边疆的百姓,这半年来的生活使他们一颗心与中原紧密靠拢,对鼓动他们的蒙寒族一致抵抗,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团结和凝聚,让边疆更加稳固,也解了皇帝的心头大患。

楚滟湫虽是无心插柳,但总归对辕国的团结与和平做出不可磨灭的贡献,于情于理都该给她赏赐,也是为了做给陆家和楚家看,让俩家对朝廷更加忠心。只是她是商队老板的身份不能暴露,因而借着陆啸与楚文的功劳,封赏楚滟湫,希望她日后的作为能对得起“岁和”这个封号。

册封不久,陆陆续续有很多人往楚府递了拜帖,想来恭贺一番,都被楚滟湫压在桌上。如今自己被捧在高位,稍一不小心就会被人将小小的失误放大,居安思危的道理她还是懂得的,何况马上就有一场宫宴,她一直坚信低调才是王道。

为一扫前段时日的阴霾,皇帝特赦,宴会那日,凡京中五品以上的官员皆可携正室与嫡子嫡女入宫,并且赦免百姓一年的赋税,举国同庆。听张管事说,这几日秋水阁的盈利都抵得上以往一两个月了,楚滟湫就算对金银之物不太热衷,听后也忍不住咧嘴直笑,大手一挥,月底所有员工多发三个月的月例作为奖金。

楚滟湫如今有了品级,因而宴会时直接被安排到唐怡等人那里,正合她的心意。唐怡本来想如往常般随意找个借口推脱掉宫宴,但想到楚滟湫能来,这才一直克制自己,沉静温雅地坐在座位上,直到楚滟湫到来。

楚滟湫与相熟的几人凑在一起,说说看看,时间倒是好打发。只是今日来的人委实太多,还总有借机来找她攀附的,看着对方的笑脸,她又不好太过生硬,只好一边应对着,一边为唐怡之前的明智赞叹不已。以后这种宴会还是少参加吧,反正如今她也不需要再为好名声而费力了。

“见过岁和县主,皇上请您前往一叙。”

高公公的到来使场面陷入沉静,那可是皇帝身边的总管,一句话就能改变一个家族的命运,没想到竟然会亲自来传话,这个新晋的和县主果然不容小觑,以后可得将眼睛擦亮了,可惜楚大少已经订亲,早知如此,她们应该早做打算才是。

楚滟湫走在路上时纳闷不已,即便与商队有关的事情,也不必劳烦皇帝来问她吧,难道还有别的事?

跪拜后,楚滟湫听从圣意将头抬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皇帝呢。皇家基因向来没有差的,而他又久居高位,上位者的气势早已融入骨血中,单这份气度就无法让人轻视,何况是他的身份。楚滟湫打量一眼复又低下头,做恭顺之态。

皇帝见此满意地点点头,将身上的气势收敛一些,尽量慈善地说道:“岁和不必拘谨,朕让人传你来也没什么重要的事,之前你进宫谢恩时朕有要事,未能得见,总得亲眼看看朕册封的县主是何模样吧。”

楚滟湫闻言谦逊几句,鬼才信呢。当日她入宫谢恩时的确只见到皇后,然后便离宫回府了,但这本就是皇后的职责,没听说皇帝还兼顾的。

又扯了几句,皇帝见面前站立的女子一直恭顺有礼、不骄不躁,应答也很得体平和,不由有些感叹,果真不愧是陆家和楚家的血脉,单这份心性就不是寻常小姐能具备的,这个封号倒是很衬她。

“听说之前岁和从衡济寺下山时遇到危险,得神秘人相助过。”皇帝话锋一转,语气不变,只是眼睛稍微眯了眯,“可知对方是何人?”

楚滟湫心中一缩,还真是君心难测啊,而且深谙谈话技巧,前面那些不过是烟、雾、弹,在她放松警惕时才将最想知道的问题抛出。只是为了什么呢?难道那位恩人碍着他了?

“回皇上,确有此事。”楚滟湫面色平静地说道,“当时臣女也觉得奇怪,事后曾查探过,可惜一无所获。后来偶然得知,那位只是江湖中人,说是要报恩,可惜臣女回忆良久对他半点印象都无,大概是认错人了吧。而他也说身为江湖人不会沾染朝廷,无论当初救他的人是否是臣女,也只当是还了恩情,自此不再相扰,也不会再来京城。臣女从那之后也确实没了他的任何信息,想必早就逍遥于江湖了吧,毕竟那些人与我们不同。”

皇帝本就是试探,听闻陆啸在边疆时曾得到过神秘势力的帮助,他命人查探良久,结果却证明是子虚乌有的情报。虽然心中对陆家的忠诚深信不疑,但他也绝不允许有任何脱离掌控的势力存在。想起楚滟湫和离的引子,当时也听人提过她曾暗中命人找过一个神秘的救命恩人,这才将两个事情联系起来,看能否试探出一二。

见楚滟湫一直表现如常,皇帝将心中的悬石放下。不是信任她,而是相信自己手下暗卫的能力,连他们都查探不出来,要么对方的实力远在皇室暗卫之上,要么就真是江湖人士了,显然第一种的可能不会存在。这些江湖草莽还真是可恶,明明是他的子民,却打着江湖侠客的名义脱离朝廷统治,早晚有一天会将他们连根拔除。

又说了几句闲话后,皇帝挥手让楚滟湫退下,随后下旨赏赐岁和县主金银首饰,以示隆恩。

第112章 通房丫鬟的逆袭(56)

楚滟湫坐在席位上,看着周围觥筹交错的繁盛场面,不由生了几许郁闷之意,以后皇宫还有皇室之人能别接触就别接触了吧,离得越远越好,她可没有七窍玲珑心,更没有九条命。

宴会过半,楚滟湫借机离席到外面透口气,即便御膳再怎么色香味俱全,在这种环境下也只是堆摆设罢了。

“还好吗?”

楚滟湫正站在茶梅前想皇帝问话的用意,耳边突然想起的声音将她吓了一跳,有人靠近青杏怎么也不提醒她一声?转身见来人却是周琛,一贯冷漠的脸上竟然浮现出担忧的神色,倒是奇了,不过也难怪青杏没出声。“见过世子,我很好啊。”

周琛早就收到了消息,也确认楚滟湫没出什么事,但看她宴会上一直在强颜欢笑,即使她伪装得很好,他也能感受到她的烦闷,不由有些担心。见她离席,不由自主地便跟随过来,想亲自确认一番。

“皇上传你可是出了什么事?兮儿一直视你为姐姐,如果有什么事情可以放心地告诉我。”周琛看着楚滟湫说道。

望向周琛眼中的担忧和关怀,楚滟湫终是微笑着摇摇头,他这份心意自己领了,只是王府本就如履薄冰,没必要再给他增添负担,“皇上只是向我打听一个人,就是之前在衡济寺山下救过我的恩人。可惜对方只是个逍遥于江湖的侠客,与咱们这些庙堂中人毫无瓜葛,我对他的信息一点都不清楚,无法为陛下排忧解难了。其他的倒没什么事,世子不必担忧。”

周琛闻言,身后的双手不由握紧,皇帝竟然这么敏感。好在暗一他们经验丰富,将痕迹全都抹去了,即使这样还能让皇帝怀疑到楚滟湫身上,倒真是宁可错杀绝不放过的一贯作风。只是没想到她聪明如斯,一个“江湖侠客”既避免了她的麻烦,也算间接帮了自己一回,将他从中撇出来了。“那就好,有什么难处可以派人来寻我。出来的时间太久不好,宴会也快散了,早点回去吧。”

楚滟湫虽然诧异于周琛的言行,但他说的很对,这里毕竟是皇宫,出来太久的确不妥,于是行礼告退。

临到拐弯处,楚滟湫下意识地回头看去,只见周琛仍然身形未变地立于茶梅树旁,微风拂过,花叶与青衣交织,静谧美好。

宴会结束后,楚滟湫只觉得一趟宫中之行耗损了太多脑细胞,迫不及待地回府洗漱一番,便窝在床上休息了,对外界发生的事情毫不知情。

清王府,周兰兮想起宴会上楚滟湫的话,说大哥明里暗里都非常疼爱自己,也让自己多去关心一下哥哥们。二哥去了外地,大哥倒是在家,反正此时没了困意,便去寻大哥聊会天,增近一下距离吧。

大哥果然未睡,只是落座后一直未开口,周兰兮其实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她自小就没怎么与两位哥哥聊过天,俩人都太忙也太严肃了。此时起身离开又不好,于是周兰兮硬着头皮,东拉西扯地想起什么说什么,大多都是在楚府时的事情,因为在那里的时候最开心。

看来湫姐姐说得没错,人贵在交流沟通,哪怕她说的都是些颠三倒四的无聊之事,大哥也没有露出不耐来,偶尔还能附和几句,俩人倒也聊了很久。

时辰不早了,周兰兮本打算起身告辞,只是见旁边的书桌上似乎放了幅画,一时好奇便走过去,周琛阻拦不及。

周兰兮看着画中那位身处漫天黄叶中,长身立于银杏下,举手遮阳望天,嘴角含着舒心笑容的女子,震惊不已,这分明是在别院时的湫姐姐。“大哥,你心悦湫姐姐?”

周琛此时早已恢复了往常的沉稳,面对周兰兮震惊诧异的疑问没有否认。

最开始听闻兮儿对楚滟湫一见如故、亲近不已的消息时,为了兮儿的安全,他曾让人去调查过她,得到的只是普通闺秀的成长资料。后来在寺中察觉到她的异样,为免她出了意外让兮儿伤心,这才派人暗中护她回府。

谁知听完暗卫的回报后,周琛呆愣了一瞬,没料到自己也会看走眼。楚家小姐不仅有以身作饵的勇气,还有布局脱身的魄力,更是身怀武艺,全然不似她平日表现出来的那般柔弱端庄,不由对她生了好奇之心。得知她一步步用计,默默保护她的家人和朋友时,心中没有触动是不可能的。

别院一别,眼中时常会浮现出她站在树下的那抹笑意,恨不得将一切都为她做好,只要能留住她的笑容。后来得知边疆出事,陆老夫人和楚夫人相继病倒,趁着有人去国公府探病混乱时,他也悄悄在暗中看过她,见她强撑会客却难掩忧色,人也憔悴不少,自己忍不住出动了金卫。

金卫可以说是清王府最后的杀手锏,是当初爷爷的父皇临终时留给他的保命牌,连宫中的那位都不知情。这些年经清王府的训练,金卫的实力青出于蓝,远不是宫中暗卫能比的。这次是自己冒险了,其实即便自己不出手陆家也不会有事,只是能早一日结束,她也能早点安心,就算得知之前的种种只是陆家在故布疑阵,他也不悔。

老镇国公终于平安回京,见到她脸上的笑容,自己觉得这一切都值了。但看着她见到陆家三少时脸上露出的欣喜欢笑,还有陆三少毫不掩饰的爱意时,终是转身离开。

周兰兮见大哥默认了,不由焦急不已,她当然希望湫姐姐能够嫁给大哥,做她的嫂子了。只是这段时日的相处,她更加明白陆府和楚府的打算,也知道湫姐姐与陆家那位三少书信不断,只怕大哥的一腔热血要白费了。

见周兰兮露出为难和疼惜的表情,周琛难得笑着揉了下她的头,“这件事过了今晚之后,不准再提,也不许让你湫姐姐察觉一二,可明白?”

周兰兮第一次感受到哥哥这么外露的情感,不由鼻尖一酸,“大哥躲在背后默默付出岂不是太可怜了。”只是让湫姐姐为难的事情她又不能做。

周琛闻言摇摇头,“大哥甘之如饴,何来可怜一说。”

楚滟湫已经经历过太多磨难了,清王府并不像表面这般荣耀,他不能为了私心将她再次拖进阴暗中。陆家的心思他也有所察觉,况且陆家上下都是真心将她放在心坎上去疼爱,嫁进陆家,她必定一世无忧,这也是自己的心愿。

谢谢她让自己体会到情爱,而他也会将这份心意好好珍藏,然后如往常般,继续守护住清王府。如此,就好了,没有什么值得遗憾的。

第113章 通房丫鬟的逆袭(完)

楚滟湫的册封是有品级有封号的正式任命,自然是要下发旨意,昭告全国。西南边陲虽然路途遥远,交通不便,但官文总有到达的时候。

下衙后,林鹏身心疲惫地回到了逼仄的小院。望着眼前简陋凌乱的三间瓦房,回想起下午看到册封楚滟湫为岁和县主的公文,还有周围同僚们羡慕调侃又憧憬的语气,不由悲怆地低下头。

好在这里消息闭塞,没有人知道他们以前的事情,只以为他是政事上犯了错误,才会被贬谪至此。因他平日里的气度和处事颇能唬人,又是从京城来的,同僚不清楚他能否有东山再起的一日,在京中是否有后台,所以对他倒还算客气。不然看到这份公文后,只怕要对他止不尽地嘲讽和奚落了。

林鹏却无法再继续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去想着怎么处理好周围的关系,心中的悔恨痛惜如排江倒水般,怎么都止不住。如果他们当初能够安分守己地过日子,他能在林轩新婚前将林娇儿处理掉,或者更早之前,阻止林娇儿入府,那如今林府可就是岁和县主的夫家了,整个林家也可以因此列入功勋之家,慢慢发展成世家大族,楚滟湫的子女说不定还能与皇室联姻,成为真正的皇亲国戚,那时自己该是何等的风光荣耀啊。

自从到了这个穷苦小县后,林家没有一天是顺遂的。

林轩成日将自己锁在房中,消极颓废得早不复当初的公子形象;林夫人要为一家子柴米油盐的用度精打细算,还要做家务做饭,离京后活脱脱变成一个市井泼妇;林凤更是不安分,成日嫌这里脏那里破,院子本来就小,每次在家时,耳边都会充斥着林夫人的抱怨声或者林家母女的争吵声。也就只有唯一的孙女丫丫能让林鹏感觉到一点点的满足了,最起码她听话懂事,长得也很秀丽,也许及笄后可以有个好去处呢。

林鹏不久就将林凤许给了县尉家的小儿子,虽比林凤小一岁,但年轻有为,只等明年进京赶考,说不定也可以入京为官,就像他当年那般。他得先一步将这么好的女婿人选定下来,有他在一旁指点,将来的锦绣生活必不会远。

可惜林鹏不知道的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林凤在见识过京城那些繁华奢侈,甚至无数次幻想自己凤冠霞帔、成为世家少夫人的风光后,不会甘心于眼前这个穷苦的小子,也无法为将来不确定的美好日子苦熬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林鹏的算盘终究还是一场空。

临近年关,京城处处充满了热闹喜庆的氛围,楚家也洋溢着欢声笑语。

楚滟湫看着面前几人笑闹成一片,不由会心一笑。如今的日子过得很舒心,除了周兰兮偶尔看她的神情有些奇怪之外。楚滟湫曾纳闷地问过周兰兮,可惜孩子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小秘密,怎么问她都不开口,大概是进入了青春叛逆期吧。算了,反正她对自己不会有恶意,且随她吧。

转头刚好看到陆双望过来,不由与他对视一笑。陆家的心思楚滟湫很清楚,长辈们每次见她与陆双在一起时都会露出心照不宣的表情,而陆双的情谊也从未掩藏过,大概很快就会挑明了吧,如此也好。

楚滟湫突然觉得有一股力量在拉扯她,似是心有所感,最后看了一下唐怡、周兰兮、张静娴还有楚栩等人。目光落在陆双身上,相信他会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的好夫君,给原身一个幸福温馨的婚姻。

★★★★★★★★

再次睁开眼,楚滟湫又懵了,这次又是什么世界啊?

她在那种拉扯的感觉来临时,就知道自己已经完成任务,要离开那个世界进入新的任务中了,早就做好了心里建树。

可是,谁能告诉她眼下是个什么情况?

眼前漆黑一片无法视物,周围很安静,不,是寂静,别说声音了,连风都感觉不到,就像是进入了一个封闭的空间,失去了所有的感知。

楚滟湫试着开口说话,站起来活动,这些都可以做,只是除了眼前这三尺之地外,她再也无法前进一寸,周围似是有什么围墙阻隔一般。

楚滟湫又来来回回试了很多次,最终认命地坐下来,她确定自己被困在约有一平米大小的空间里了。好在虽然感觉不到风和空气的流动,但她还能自由呼吸,不至于窒息在这儿。

喊了几声后,连自己的回音都听不见,楚滟湫不敢再开口了,眼下是个什么情况自己都不清楚呢,还是节省点体力吧,不然喊得口干舌燥又没水,岂不是更难熬。

楚滟湫试着向上一世那般,在心里不断地用意念呼唤原身,看能不能得到原身的记忆,总得明白眼下的处境才能想好接下来的对策呀。可惜,仍是一无所获。

时间久了,大概是适应了这个新环境,楚滟湫发现眼前并不是纯粹的漆黑,而是雾蒙蒙、灰沉沉的。虽然仍看不见周围的情况如何,好在不像开始时那么心慌了。

反正现在对眼下和未来一无所知,干坐着等也无聊,主要是这里太过寂静,静得让人有些胆怯,必须得找点别的事情分散一下注意力,不然出现幻听幻象可就离精神失常不远了。于是楚滟湫闭着眼,从第一世开始回忆,梳理自己学过的知识。也许将来这些都会成为自己的保命符呢,尤其是大漠时学的武功还有跟余叔学的医术,虽然仅有短短的几个月,自保还是可以做到的。

在脑中将几世的知识从头回忆一遍,不知过了多久,拉扯的感觉再次袭来,楚滟湫疑惑地放松身体,随着那股力量而去。如果她能仔细打量的话,就会发现,刚刚呆着的地方较之最初已经有所不同了。

楚滟湫是在柔软的床上恢复意识的。

四下打量,入眼的便是轻纱帷幔,隐约可见轻纱后的房中布局,桌上的烛火笼在灯罩下,明亮又不刺眼,又是古代啊。

想来还不到起床的时辰,只是楚滟湫也不敢动作太大。看身下这张拔步床的材质以及被褥衣料的讲究,只怕这次的原身又是家世不菲的出身,屋中一般都会有守夜的丫鬟仆妇,她们可警醒着呢。

既然这次是到了任务世界中,那之前去的又是哪里呢?总不可能是送错地方了吧,亦或者是遇到了空间夹缝什么的,被困在那里了?楚滟湫有些搞不懂,从她第一个任务开始,就没有人来为她解释眼前的处境,只靠着自己一个人慢慢摸索猜测。

罢了,既然不明白就先放着吧,以后总有弄清楚的一天。

楚滟湫重新调整好情绪,用意念与原身沟通,很快,一股记忆就涌现在脑海中。

第114章 凡间界的修行之路(1)

天合大陆崇尚道法修行,道法越高,越受尊崇。整个天合大陆由三大世家组成,分别为凤翎世家、牧文世家与仁渊世家。三大世家表面上分庭抗礼,不分彼此地共同执掌,实际上却争斗不断,暗中发展起独属于自己的势力派系。经过千百年的洗礼发展后,如今凤翎世家隐有独占鳌头之势。

天合大陆的最高掌权者仍为三大世家,只是每个世家又按照阴阳五行,分设了自己的十派嫡支,嫡支下又由众多前来依附的家族组成,分布广泛,脉络清晰,层层分明,已然形成三足鼎立的局势。

道修者的寿命较长,平均为二三百岁,如今天合大陆最高寿的修道者是凤翎世家的老祖宗,已有六百多年的寿命。这已经是凡间界的极限了,若想继续长命下去,只能尽早脱离凡间界。

道修共分三阶段,即修气、修法、修玄妙,每一阶段又分为九层。只有达到第三阶段修玄妙,即修道的大圆满后,才可以离开凡间界,正式进入修真界。对于修真界而言,区区百年寿命不过弹指一挥间,那里将是跨向修仙界至关重要的一步,成为天合大陆所有人的向往之处。可惜自毂真人成功入了修真界后,天合大陆这千年来再无真人出现过。

楚家位于婆洛城,是归附于仁渊世家十大嫡支阴/水一派中的一个家族,家主楚震如今二百一十多岁,修为已到了修法二层中期,算不上高但也不低,楚家有他坐镇,倒不至于被湮没在修道家族中,被人忽视。

由于醉心于修炼,楚震的子嗣并不多,且随着修炼等级的提升,子嗣更是艰难。子女平安长大并且略有修为的,只有庶长子楚雷、庶二子楚霆、庶三子楚游、庶五子楚滇,还有排行第四的嫡子楚汎,另有嫁出去做联姻之用的庶女若干。可惜唯一的嫡子并不得家主喜爱,只因他的道修天赋不高,或者说,资质太过平庸,占着正房之名却无法为楚家的未来做出贡献。

楚老夫人本就因成亲多年无嗣而不得重视,好不容易生下个儿子,却资质平平,与普通人无异。这在将修习道法视为一切的家族中是最不能容忍的事情,因而他们母子在楚家的地位很尴尬,连下人都能随意轻视他们。

好在楚老夫人随后又生了个令楚震喜欢疼爱的女儿,让大家有所顾忌,这才能在府中妾侍庶子们的虎视眈眈下,安然无恙地过了二十几年。可惜好景不长,随着楚莎莎的意外离家出走,楚震将所有的怒火愤恨都转嫁到楚老夫人身上,自此再未踏入她的夕霞院一步,正室一支彻底失宠。

楚震原本最疼爱的是嫡女楚莎莎,虽然她与楚汎是嫡亲的兄妹,但俩人无论性格还是天赋都极为不同。楚莎莎自小聪慧伶俐,惹人喜爱,最主要的是她具有很高的修道天赋,又肯虚心求教,勤奋修炼,因而楚震对她寄予了很高的厚望,甚至还曾生出将来为她招赘的念头,只为了能将她永远留在身边,由这个嫡女撑起楚家的未来。

可惜在门派的一次甄选历练后,事情完全脱离了楚震的掌控。

每隔十五年,门派都会进行一次大规模的甄选比赛,各家族派出优秀的子弟参战,从中选拔出优异之人,进入门派学习修炼,将来再筛选出佼佼者,作为门派中的杰出子弟被送入世家,为世家的强盛繁荣奉献力量的同时,自己和身后的家族也可从此飞黄腾达。即便没有入世家,他的未来也是一片光明,成为立足的资本和家族的荣耀。

楚震原本以为,凭楚莎莎的资质和努力,即便将来入不了仁渊世家,但进阴/水/门派还是绰绰有余的。只要入了门派成为嫡传弟子,那楚家从此就能平步青云了,谁知楚莎莎竟然会落选。

楚震失落地跑去找她询问,除了看到她失神的模样,却问不出任何消息。只以为是参选的家族子弟实力很强,楚莎莎受了打击才会消沉低迷。

见楚莎莎如此,楚震恐她落下心魔,从此在修道之路上再无法有所突破,因而开始为她张罗起成亲一事来。以她的资质,只要自己找到一个比较出色的男子,俩人结合而生的孩子,天赋必然不会太低,到时候自己再认真栽培,肯定会青出于蓝的。

谁知楚震忙活了数日,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样样符合他条件的男子,而且对方对入赘楚家一事欣喜不已,将来肯定不会生出二心,所以很快便定下了二人的婚约,开始张罗起成亲的相应事宜。可惜事与愿违,不久下人来报,楚莎莎竟然留书逃婚了,楚震震怒不已。

最可气的是,消息不知如何走漏出去,整个婆洛城都在看楚家的笑话,令楚家颜面大失。向来万分看重家族颜面的楚震一气之下,将楚莎莎从族谱除名,逐出楚家,从此再无楚家嫡小姐楚莎莎的存在。

楚老夫人经此打击,本就郁积于胸的身体彻底垮了,强撑了没几年,连楚莎莎的消息都未能打听到一星半点便去了,直到最后一刻仍然眼巴巴地望着门外,盼着能有奇迹出现,再看一眼她那个自小聪慧懂事的小女一眼,哪怕知道她安好的消息也能欣慰。可惜,空荡荡的院落中,除了漫天撒下的落霞余辉,再无其他。

楚老夫人过世后,楚汎在楚府彻底变成了一个隐形的孤家寡人。好在他虽然没有修习道法的天赋,但心性坚毅,又喜好读书钻研,找到了生活乐趣后,便关起门来过起自己的小日子,对府中那些明里暗里的争权夺势、趋炎附势统统视而不见,活得倒是自在享受。

大概是受心性与毅力的影响,楚汎这几十年也勉勉强强练到了修气二层圆满,虽然无法与楚家任何一个修行之人相比,但对普通人而言也是高不可攀的修道之人,寿命得以延长很久,楚汎对此很满足。

直到楚汎年近九十,楚震这才想起有这么个儿子来,还是他唯一的嫡子,看在他虽然没有天赋,最起码懂得勤奋努力的份上,而且这些年也从未给他惹过麻烦,哪怕为了家族的名声,也不可能让楚家嫡子孤独终老,所以楚震开始给他张罗起亲事来。或许楚汎的后代中会有天赋很高的也说不定,像那个不孝女不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嘛。不过如果真有的话,这次他一定会严加训练,绝不允许那种事情再发生。

楚家嫡子要成亲的消息一经放出,就惹来很多有心人的思量,包括楚家后院中的其他几房。比较一番,楚震最终定下与他同属阴/水门的赵家嫡三女为四儿媳。

第115章 凡间界的修行之路(2)

赵家嫡三女赵冰源,虽有嫡女的名号,也不过是挂了个好听的名头罢了。

赵冰源生母为赵沄的第二任妻子,可惜生下孩子后就去世了,令想有个嫡子的赵沄失望不已,连看都没看赵冰源一眼,将她交给奶娘后便不再过问。在继娶的第三任妻子终于为他生下嫡子后,前两任所生的三个嫡女彻底沦为嫡子的丫鬟,在府中的生活还不如赵夫人身边得力丫鬟的日子过得好。

现今的赵夫人陈莲本是小户之女,因她好生养才能有幸入了赵府。刚入府时一直胆战心惊、处处谨慎卑微,就怕被人嫌弃她是小门小户的低贱之女。当确认生的是个儿子,并且母凭子贵得赵沄看重后,陈莲才算扬眉吐气。不等出月子,就开始四处立威,最直接有效的手段就是拿前头所生的三个嫡女来杀一儆百。

赵沄自然不可能不清楚府中发生的事情,但他是有子万事足,对陈莲的作为睁只眼闭只眼,毕竟以后还得靠她再生几个嫡子才行。在他有意无意的放纵下,陈莲很快就从卑微低贱的小女子,变成威风凛凛的赵府夫人,平日里没少拿三个嫡女撒气。她从小最看不惯的就是这些贵门中的嫡女,平素摆出一副处处高人一等的样子来,清高傲气得让人自惭形愧,每每在路上瞧着就让人人羡慕嫉妒不已。如今还不是供她驱使,被她奴役,随她任意磨\搓嘛。

陈莲不会允许这三个嫡女将来嫁入好婆家,以防得势后回来找她算账,毕竟这些年自己对她们做的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但陈莲又不想让人背后非议她恶毒不慈,一辈子带着平民家的小家子气,如今她可是正牌的当家主母。因而在得知楚家想为那所谓的嫡子选妻时,直接让人将赵冰源的八字拿去了。谁让她长得最好看了,活该嫁给那么个没用的人去,在夫家也继续受庶出和妾侍的闷气挤兑,一辈子都无法翻身。

楚震定下赵家女,不过是因赵楚两家五行都属水,也许俩人结合的后代会出一个纯水性的孩子,那可是不可多得的修行天赋,修炼将会事半功倍。因而楚赵俩家的亲事很快就被定下来。

出人意料地,成亲后,楚一汎与赵冰源的感情日盛一日,渐渐成为恩爱夫妻。

楚一汎原本没有成亲的打算,虽然他容貌仍似青年,但毕竟年近九十,以他的修行还不知道再活多久就去娘亲那了呢,没必要再连累人家清清白白的姑娘,何况他对这个由所谓的“父亲”定下来的妻子还不抱任何的期望。孰料她不仅长相清莞秀丽,而且非常温婉贤慧,还博览诗书,可以与自己谈古论今,畅所欲言,甚至棋艺、书画的造诣也不低,是个内外兼修的美人,完全是他曾经梦想过的妻子模样。

而赵冰源也没想到继母会将她嫁给这么一位温文儒雅,又洒脱淡然的浊世佳公子。原以为她这一生已经没了任何盼头,只求能安安静静地独守一隅,闲来看看书,自己与自己博弈作画,就此了却一生便是最好的结局了。不想竟然峰回路转,得到这般美好的姻缘,定是娘亲在天之灵的庇佑,因而赵冰源非常珍惜这场缘分,努力经营着俩人的小家。她本就对能否修行毫不在意,如果楚一汎是个修行天才,楚四夫人的位置又哪里轮得到自己呢。

这场婚礼大概除了两个当事人最为满意外,也就只有楚家后院那些暗藏私心的人满意了。

虽然楚一汎最初成亲时惹来很多人的关注,尤其看他们夫妻情深时更是气煞了某些人。但直到两人的嫡长女楚滟湫出世,发现又是像她爹那般的平庸之资时,除了楚震,大家在明嘲暗讽之余都放松下来,收回了之前放在他们身上的精力。楚震这次是对四房彻底失了希望,任他们自生自灭去了。

楚滟湫自小在楚家几个兄弟姐妹的奚落嘲讽中长大,她从懂事起就养成沉默寡言且冷漠的性子,一心投入到修行中,任何人和事都无法阻挡她修炼的信念,不知惹来多少嗤笑和蔑视,笑她的不自量力又心比天高。

总算等到十五年一次的门派甄选比赛,楚滟湫不顾楚父母的劝说还有楚家人的嘲讽,直接收拾行李,毅然前往历练场。谁知却被恶兽袭击,生命终结在它锋利的爪牙中,徒留下满心的遗憾和不甘。

楚滟湫被原身最后定格的画面吓得一激灵,赶紧从那血肉模糊的一团中醒来,这也太血腥了吧,她连再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更别说是将自己代入其中,太可怕了,这么个凄惨的死法换做谁都会不甘吧。只是她看不清那只恶兽的样子,而且,她总觉得似乎遗漏了点什么。

原身的心愿是守护住父母和弟弟,避开被恶兽撕碎的命运,顺利进入阴/水/门,甚至成为仁渊世家的嫡传弟子,慢慢走向天合大陆的巅峰,不再让世人轻视她们一家。

这个心愿既简单又不简单。楚滟湫可以替原身守护住家人,也能避开那只恶兽,大不了到时候不参加甄选就是。但以原身的修炼天赋,入门派、进世家,这可不太容易吧,更何况是成为整个大陆的佼佼者。楚滟湫不由苦恼地皱起眉头。

其实看了原身那短暂的一生,楚滟湫对她的内心世界很能理解。

原身是在楚府众人的复杂心理中出世的,在测出她的资质那一刻,也注定了她被嘲讽愚弄命运的开始,即便有父母的疼爱关心,但她不可能永远躲在父母身后,让他们去承受外界的所有侮辱和谩骂。

众人只以为原身性格孤傲寡言、冷淡薄情,所以除了嘲笑她的资质外,还时不时攻击她的人品和性情。实际上,原身是可以为了亲人拼尽一切的护短性子。自懂事起,她就从周围人的嘲讽中了解了自己的情况及家人的处境,所以哪怕资质再平庸,她也相信勤能补拙。从那后,她就收敛了孩童的烂漫纯真,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花在了修行上,日复一日,未有懈怠,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与父母沟通交流,也就形成她冷漠孤傲的形象。

弟弟楚清湫的出生更是坚定了原身的信念,她绝不允许弟弟重走她的老路,在周围人的轻视鄙夷中痛苦地活着。所以她只能让自己变强,强大到再不敢有人轻视他们一家。因而无论周围人怎么嘲讽都无法阻止她修炼的势头,即便楚父楚母的劝说也无法使她动摇分毫。

原身孤注一掷地去参加甄选,本想为家人奔个好前程,谁知却莫名其妙地丢了性命,换谁都会心有不甘。

第116章 凡间界的修行之路(3)

楚滟湫有些佩服原身的心性,在那种生长环境下,她没被折磨得心理扭曲阴暗走上歪路,而是想靠着自己的力量来使家人摆脱困境,单这份性情就很难得了,无论如何自己都得替她实现心愿才行。

只是该如何去实现呢?

天合大陆的修道者有很多,修为天赋和能力参差不齐。修炼的方法也是多种多样,但普遍的方式是静坐感应天地,吸收天地之气,修炼天赋越高,吸收的气就越足,修行速度就会越快。感受到混元之气后,再用呼吸催动或用意念调动体内感受到的天地之气,让它们按周天路线运行,练气修脉,使经脉通畅。经过九个修炼阶层,完成修气大圆满,便可以继续修法,然后才能开始修玄妙的阶段,将精、气、神合一,最后进入更高级的境界。

此外还有双修法和自然无为的方法,两者截然相反,而后者也是所有修行中最艰难的方法,很少有人能修炼成功。自然无为法最根本的主张是清静无为,与自然合而为一。刚开始修炼时很费力费时,成效低,大部分修习者只以为这套法诀不适合自己,于是纷纷放弃,转而去寻找别的方法,即便有坚持下来的,也会受到旁人干扰,心性动摇不坚定,无法达到心静的境界。因而天合大陆中修炼此法的人少之又少,功法也逐渐失传。

再有就是武修了,不过在天合大陆上,武修者的地位很低。选择武修的人,大部分是因为没有道修的天赋,又不想做一个贫苦的普通百姓,所以才走上练武之路,只是处境并不如他们预料得那般美好,大多沦为替修道家族看家护院的家丁护院。

在原身的记忆中,修道者大多数的应敌能力其实并不高,离开了法术,连简单的自保都是问题,除非到了修法以上的修为,达到人法合一,用意念即可制敌。也因此,很多家族会雇佣武修者来做护院随从。但世人的观念早已根深蒂固,很少有人敢主动去招惹修道之人,威胁他们的性命。至于武修者,哪怕武力再高强,仍是地位低下的莽夫,于普通的世家权贵来说都是低贱的存在,何况是底蕴深厚的修道家族,更是对武修者嗤之以鼻。

在这种由上到下的观念影响下,武法一直得不到重视,因而很多精妙深厚的功法随着岁月流逝慢慢失传,如今留下来的也只是些简单的拳脚功夫,靠着修炼者的强健体魄和蛮力支撑。功法简单,再加上地位卑贱,很多武修者成为修道家族的工具、挡箭牌、替死鬼,每一次的家族和门派历练中,为主家子弟丧命的武修者数不胜数。

原身如今勉强迈入修气二层,还有不到两年就是门派甄选历练之时了,她的天资水平摆在面前,楚滟湫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真去逆天呀,何况原身历练时的修为也不过是二层中期,简直就是去送命的。

衡量了原身的自身情况及所处时代的现状,楚滟湫决定将以前学过的轻功、鞭法、拳术、骑射、医毒等等通通练起来,以武修为主,辅以道修。无论怎么说,有实实在在的武功在身都可以保命,管它烈火、狂风还是地陷,打不过时自己还可以仗着轻功躲开呀,说不定换个方式后,无论是道修还是武修都可以有新突破呢。

此时外面仍然一片安静,约莫着离起床还有一段时间,楚滟湫轻轻地坐起身,试着按照记忆中原身修炼水衡诀时那般,守一、吐纳、导引、行气。虽然刚开始有些不适应,不过演练几次后,能够清楚地感受到体内那股气运行全身的过程,只觉得通身清凉舒畅,像是有源源不断的能量般,一扫之前的疲惫和闷郁。

楚滟湫睁开眼睛,看着手尖上凝出的水滴有些愣神,这是什么情况,算是晋级了吗?

这套《水衡诀》共分二十四重,是水门一派最基本的功法,也是家族子弟修炼的入门法诀,人人都可练,是楚老夫人的嫁妆之一,为此还被其他妾侍嘲笑过。正因为太过基础简单,原身才有机会接触学习到,并将其视若珍宝。可惜这么多年只靠她一人摸索修炼,缺乏好的教导指引,如今堪堪进入第十三重,只能进行简单少量的驭水之术,这还是在楚父的帮助下才达到的。原身也是在甄选历练对敌中,偶然发现自己可以凝出水滴了,只是当时情况复杂,水滴又消失得很快,并未来得及研究。

天合大陆虽然以阴阳五行的修习为主,但经年累月,每个家族都有自己独创的修习法诀传承下来,楚家也不例外。除了“水衡诀”这套水门的基本法诀外,还有“混沌诀”、“生水诀”和“长水诀”,又以“长水诀”为楚家的不二秘诀,只有家主或者楚家继承人才能修炼。

入门启蒙后,楚家有天赋的子弟都可以修习更高级的法诀,可惜原身那短暂的人生中并未接触过,只在大伯的爱女楚冰冰初初驭水成链显摆炫耀时,才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她们的差距,那时原身八岁,清楚地认清修炼级别越高,对水的驾驭能力越强,甚至可以瞬间倾覆一方天地的事实,从而更加努力地投身到修行锻炼中。

楚滟湫不清楚为什么现在就能生出水滴,只能归结到心性上,毕竟与修炼有关的一切,都与心性毅力这些精神意念脱不开关系,她这么来回穿梭附身,精神力肯定比一般人能强一点吧。

没来得及细想其他,就听到内外丫鬟刻意压低的走动声,楚滟湫赶紧在床上躺倒,与原身那般双手交叠,闭目平卧,等着丫鬟来唤起。

青荇、青荷、青萍、青菠是楚一汎为女儿精心挑选培训的丫鬟,自小就跟在她身边服侍,只认楚滟湫为唯一的主子,与楚家其他各房没有任何关系,是可以完全信赖的亲信。而且四人本领各异,哪怕将来四房被楚家新任家主赶出楚府,也能保证原身一生衣食无忧。

“小姐,卯时了。”青荇在床前轻声唤道。

第117章 凡间界的修行之路(4)

楚滟湫顺势睁开眼,便见到眼前站着个清秀温婉的女子,眼里有藏不住的怜惜。见她望过去,青荇赶紧低下头,恭敬地立在床头。

原身身边的四个丫鬟都是孤儿,受了楚父大恩,经受过颠沛流离和绝望的人会更加珍惜安稳的生活,她们又都是心性纯善之人,所以这些年一直兢兢业业,将原身视为她们的一切。可惜原身将大部分的时间都耗费在修炼上,平日很少有让人近身的时候。四人的关心和忠心原身都看在眼里,只是从未有过表示。因为只有自己变强,才能永远守护住身边的众人,否则即使四人不是楚府下人,但在一方权霸的楚家面前,仍是可以随时被碾死的蚂蚁。

楚滟湫在心底叹口气,起身下床,朝几人摆摆手,青荇习以为常,赶紧带着在房中不停忙活的另外三人一起出去了。

楚滟湫洗漱穿戴好,边吃着桌子上新置的早餐,边回想了下原身的日常。她似乎除了每隔三日在晚膳前去主院问安,待上不足一盏茶的时间之外,其余时候都在自己的霖铃院修炼,日复一日。也不知小小年纪的人儿如何耐得住寂寞枯燥,十几年如一日地坚持下来的,身为旁观者的自己看了都觉得头疼。

时辰还早,楚滟湫趁这段时间,将之前学过的功法招式从头练起。大概得益于原身自小的修炼,楚滟湫只觉得几套招式下来如行云流水,毫无这具身体初练时的生涩与不适,心里畅快了不少,如今只缺一条趁手的鞭子了。

又练了一回《水衡诀》后,约么时间差不多了,楚滟湫收拾一番,打开房门,向主院走去。

“小姐,您……您这是要去哪呀?可是出了什么事吗?”青荇与青荷如往常般守在房外,虽然小姐这些年来很少在修炼时走出房间,不过以防万一,四人还是轮班守护。见小姐这个时辰出来,不由担忧地问道。

“无事。”楚滟湫对二人笑笑,“我去父亲、母亲那里坐坐,你们忙自己的事情吧,不必跟着了。”

直到楚滟湫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青荇与青荷才呆愣愣地回神,面面相觑,总觉得刚刚的一切像是做梦般,有多少年没见到小姐的笑容了啊。

四房的院落名为夕霞院,当初楚老夫人新嫁时,楚震正忙于争夺家主之位,无暇他顾。楚老夫人自新婚后,再次见到楚震时,他正迎着漫天的落霞走来,霞光如锦,公子似玉,将她的心神全都吸附过去,也给她这一生打上了无法抹去的烙印。楚震对正房改为“夕霞院”这种小事并不在意,更不可能体会到新妇委婉的娇羞恋慕之情。只可怜她的少女情怀,却忘了夕阳再好,落霞再美,也阻止不了短暂锦绣之后的漫长黑暗。

楚滟湫一路行来,只零星见到三五人,昔日的正房早在多年前便被其他几房超越取代,如今倒成了楚府最破败的院落了。好在四房的院落规格虽不如人意,但在赵冰源嫁进来后,打理得倒是温馨舒适,处处透着家的温暖。

如织、如锦姐妹是赵冰源的陪嫁之一,其母李嬷嬷是赵冰源生母在赵府仅剩的一个丫鬟,当年赵冰源入门时,只带了李嬷嬷母女三人,其他被赵府塞进来的眼线先后被她与夫君找藉口打发出去了,身边的丫鬟仆妇虽是后来添置的,但胜在安分守己。自那后,赵冰源便断了与娘家的一切往来。赵沄见楚家嫡子毫无前途,也并不在意这个女儿,对此自不会反对,反倒还清净了。

这会儿如织才将早膳撤下去要换上茶水,就见到楚滟湫只身走来,赶紧放下茶杯迎上来:“小姐怎的这个时辰过来了,可用过早膳了?”

“用过了,父亲、母亲可在?”楚滟湫点点头,如织也是难得的忠心,一直很喜欢小孩,但她很清楚四房的处境,担心自己嫁人后会受到诸多牵绊,到时候无法在主子与夫君和孩子中做选择,索性绝了嫁人的心思,任别人如何劝说都不动摇。

“在的,在的,小姐快请进,快请进。”如织闻言忙叠声回道,忽又拍了下额头,“对了,昨日如锦新打的核桃,我这就去厨房看看,小姐最爱喝红枣核桃露了,小姐且稍等片刻。”

看着匆忙跑走的如织,楚滟湫觉得鼻头有些发酸。原身以往来主院时,从不留下用膳,如织依然回回准备很多她爱吃的东西,而且都会备上两份,无论她是在主院还是回霖铃院用膳,都可以吃到。

楚滟湫深吸口气,将放在旁边的茶盘端起,走向正屋。

“给父亲、母亲请安。”楚滟湫依次行礼,将茶杯放到楚父楚母面前。

“湫儿,来啦。”赵冰源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带微笑的长女,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恩,晨练结束后,想着有几日不曾见过爹娘了,便过来看看。”

“好,好……”赵冰源哽咽地说出这两个字,赶紧侧过身去,不想刚好望进了小儿子那双好奇的琉璃眼中,从中可以清晰地照见自己眼中的泪光。

楚一汎默默地拍了拍妻子的肩膀,看向整个气质都变得柔和了的长女,今日实在是反常得很。其实女儿的打算他能猜出几分,因为他少时也有过这样的阶段,更能理解她的心思。

楚一汎知道女儿的天赋与自己一般平庸,所以从未逼迫她走修行之路。只是他同样清楚府中各房对滟湫的嘲讽,那些或有意或无心的鄙夷最是伤人。他当年深受荼毒,只有娘亲护他周全,如今女儿也落得相同的处境,楚一汎只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给女儿一片相对祥和温馨的天地。

可惜他的势力有限,总有疏漏的时候,滟湫还是被伤了,她远比自己以为的更敏感更聪慧。后来见她执迷于修炼,想着与其让她空闲下来忧思多想,不如顺着她的想法,最起码有了自己想要奋斗的方向和目标,可以转移被轻蔑嘲讽的伤痛。哪怕最后毫无成效又如何,他楚一汎难道还没有养女儿一生的本事吗?他所求的,也只是子女能够正直磊落,坦然无愧。

只是滟湫今日的转变又是为了什么?“可是遇到什么困难了?不妨说出来,别闷在心里,以免伤身。”

楚滟湫摇摇头,“并未遇到困难,只是今晨修炼时突有感悟,回想了之前几年的行为,心境产生了些变化罢了。”

楚滟湫示意李嬷嬷带人出去,守好房门,在楚父母疑惑的神情中,缓缓抬起右手,将食指平举,运转水衡诀。很快指尖便凝出了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隐约中泛出淡蓝之光,并且有扩大的趋势。

“这,这,怎么会?!”楚一汎震惊地站起身,下意识地上前两步,再次确信自己并未眼花。且不说滟湫为什么突然可以凝聚生水,单看水珠中射出的隐隐蓝光,这就不是普通修炼者可以做到的。

第118章 凡间界的修行之路(5)

五行之术各有自己的独特光芒,水行术以蓝光为最,修为越高,颜色越单一,蓝色越纯。修习者甚众,很多人能够驭水控水,但凝聚生水者不到半数,这其中又以斑驳混合之色居多,他那父亲一生痴醉于修行,如今生成的也不过是黄蓝之光。整个楚家,他从未听说过有谁是单一的蓝光。

最关键的是,滟湫的天赋极低,这是整个楚家在她出生时就反复确认过的事实,这些年若不是因她勤奋刻苦,只怕连气都无法修成,而且她自始至终只修了最基础的《水衡诀》,还尚未完全炼成,驭水能力也有限。即便给了她《生水诀》修炼,只怕也毫无成效。那么,眼前的现象又该如何解释呢?

楚滟湫也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原本她并未注意水滴的颜色,在她以往的印象中,正常的水不都是无色无味的液体吗?顶多会因折射、散射、杂质、污染等等的外在原因而呈现出不同颜色。她在房中最后一次凝水时,才发现原来水滴是有颜色的。原身并未有关于此事的明确记忆,也对,以她的处境,哪有机会去了解更多的东西呢。所以楚滟湫只好碰下运气,看楚父知不知道详情了。

“这个颜色很少见吗?”见楚父少有的失态,楚母也是一脸惊诧的模样,楚滟湫不由紧张起来。

“你可有另外修习过什么法诀吗?”见女儿懵懂的样子,楚一汎不由深吸口气,努力使自己平复下来问道。

“只有《水衡诀》。”楚滟湫肯定地摇摇头,“可是有什么不妥?”

“罢了。”楚一汎虽接触的术法也有限,仍是将自己知道的所有信息都讲了一遍,包括楚家众人如今的修为情况。

楚滟湫这才知道还有这么多门道在里面,还真是个玄幻多姿的世界啊。

阴阳\水\门的修行者都可以控水驭水,只是随着级别和能力的高低不同,控水的距离和水量多少也会有所差距。级别越高,控制的范围越大,水量越多,威力也越大,大能者甚至可以取千里之外的水源为他所用。只是这种大能者凤毛麟角,修行者大多受到水源条件的限制。唯有凝聚生水者,才可以摆脱水源条件的束缚,即使是在漫天黄沙中,也可任行无阻。其中又以水的颜色来鉴别能力高低,颜色越单一越蓝,则能力越高,水的威力也越大。

她只以为凭原身的资质和修为,在历练中就能凝结水滴,虽然很短暂,也是因她修为过低导致,只怕别人早就能生出更多的水来了。不料驭水到生水是道质的飞跃,很多人穷其一生也无法生出一滴水来。阴阳\水门中能做到之人虽有,但多是家族和门派中的领头人,地位尊崇,楚家如今也只有家主楚震、大老爷楚雷,和三老爷楚游三人可以。除了楚震是黄蓝双色,另两人都有四五色之杂。

楚滟湫慢慢消化自己新获得的信息,不过听了这么多,她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可以凝聚水滴,为什么还是单一的蓝色,这与她天赋低、修为低的残酷现实简直是南辕北辙好嘛。

“事已至此,也不必再去纠结原因为何了。只是,兹事体大,接下来你打算如何?”楚一汎不忍见女儿愁眉紧锁的样子,劝慰道,至于接下来的路该怎么选择,全凭她自己的意愿。

楚滟湫瞬间明白了楚父的意思。她如今可真算得上是一步登天了,虽然不明白她是如何上来的,也不知道未来会如何,但有一点她很确定,如今自己只比蚂蚁稍强些,不说其他,单就楚府里的同辈子弟们,随便一个都可以轻易取走她性命。人心最是难测,尤其是嫉妒心,她可不敢保证那些平日以取笑原身为乐的姐妹兄弟们,面对她突如其来的“凤凰”转变,可以安之若素,任她在眼前平步青云。

“此事还是不要声张为好,女儿自己都搞不清状况,如今维持原状才是最好的选择,毕竟树大招风,待日后有了足够匹配的能力再说吧。”

“恩,为父也是此意。”楚一汎松了口气,就怕女儿一时冲动,只想借机一扫多年来的耻笑。复又转向爱妻与儿子细细叮嘱,尤其是阿清,他再聪明也只有九岁,最是容易露出马脚。是他刚刚大意了,没让李嬷嬷一起将他带出去。

“爹爹不必如此看我,清儿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万不会泄漏一丝一毫的。”楚清湫见父亲看着他直皱眉,不由坚定地说道。

楚滟湫看着浓眉大眼的小男孩努力摆出严肃认真的模样,说着郑重其事的誓言,发出的却是软糯可爱的奶音,不由喜爱非常。尤其是他的那双眼睛,干净明亮,清澈如水,让人见之忘忧,难怪原身拼尽全力也想为弟弟营造出一个无忧无虑的成长环境。在原身回来之前,自己会替她好好守住这一切的。

趁楚父开门让人添茶之际,楚滟湫再次细细打量起这一世的弟弟来。她知道原身有多疼爱这个弟弟,只是担心相处得越多越会贪求更多的时间,不利于自己修炼变强来保护他,于是狠狠心索性不见,只盼着有朝一日可以让清儿恣意洒脱地逍遥生活,不必再屈居楚家各房之下。

楚清湫见姐姐频频看他,既高兴又胆怯,尽量让自己坐得端庄沉稳,目视前方。可是坐得太过端正了,都见不到阿姐了。于是楚清湫悄悄调整自己的姿势,面向阿姐。见阿姐看过来,赶紧低下头,后来想想不对,又忙抬眼看过去,谁知又与阿姐视线相撞,赶忙又低下头,如此反复。又觉得自己太不沉稳了,与阿姐相差甚远,顿时觉得手脚都不知该放在哪了。

楚滟湫看着楚清湫手足无措的样子,好笑的同时心中窒了下。起身快走两步,俯身一把捏住他的小肉脸,“你这小子,怎我来了这许久,你都不与阿姐说句话,可是不喜欢我?”

“若我说是呢?”楚清湫没料到一向寡言冷淡的阿姐突然如此举动,呆愣的同时又很是欢喜紧张,看着她眼中的笑意和疼爱,忍不住任性地问道。

楚滟湫点了下他的额头,“口是心非,若你不喜欢我的话,我虽伤心难过,但仍会一如既往地喜欢你疼爱你,谁让我弟弟这么可爱呢。”

第119章 凡间界的修行之路(6)

“你,不讨厌我?你喜欢我?”楚清湫小心翼翼地求证道,毕竟从他记事起,阿姐就从不与他亲近,有他在的地方,阿姐都会回避。起初他很难受,后来听爹娘说,自己刚出生那时阿姐很喜欢亲近他,时时都呆在他身边,只是这几年忙着修炼才顾不上他了。他心里却想着是因为自己分了爹娘的宠爱,所以总想补偿阿姐,她难得来主院的时候自己都会躲出去,不让她见了心烦。可是,阿姐竟然说喜欢自己吗?

“是,阿姐很喜欢清儿,恨不得将所有好的东西都给清儿。所以阿姐才这么努力地修炼,就是为了让自己变强,强到没有人可以欺负我的亲人。阿姐从来没有讨厌过清儿,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楚滟湫觉得原身太让人心疼了,小小年纪就背负那么沉重的包袱,还让如此疼爱的弟弟生了误解,她要让这些被原身珍视的亲人了解她,懂她,知道原身的心意。

“阿姐——”楚清湫一把扑入楚滟湫的怀中,紧紧搂住她的脖子,“我并没有不喜欢阿姐。”想起刚刚的问题,楚清湫赶紧回道。

“瞧瞧,瞧瞧,知道你们姐弟俩最好了,为父就只有夫人可以抱了。”楚一汎见儿女和乐的画面,不由欣慰地感慨道。

“当着孩子的面,说什么呢你?”赵冰源嗔怪地瞪了楚一汎一眼,被泪水洗过的眼睛更加明亮动人,倒显出几分少女的灵动来。

“阿姐笑着的样子真好看。”楚清湫抬头见楚滟湫看着爹娘笑意不止的样子,不由轻声说道。

“小姐,您尝尝味道如何。”如织此时端着红枣核桃露进屋,见楚滟湫还在,不由长舒口气。磨制核桃露颇费些功夫,好在小姐这次待的时间长,总算赶上了。

楚滟湫接过青玉瓷盅不由眼前一亮,青白环绕,红色点缀,味道也是清甜怡人,如织还真是个妙人。

“清儿可是也想喝吗?”楚滟湫见清儿盯着她瞧,不由笑着将瓷盅递过去道。难为如织匆忙中弄出这么一小盅来,只怕没有多余的了。

“少爷他……”

“要喝,我也要喝。”楚清湫高声地喊道,就着阿姐递过来的姿势喝了一口,只觉得素来厌恶的核桃也没那么讨厌了,这可是阿姐第一次喂他呢。

楚滟湫看着仿佛喝了什么琼浆玉露般满足不已的人儿,不由笑了笑,将剩下的核桃露也喂给他,毕竟小孩多吃点核桃很有益处。

如织见此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施礼后转身去了厨房,她得多做些膳食。

“清儿今日是怎么了?”赵冰源见儿子的连番行为不似往常,忍不住问身边的夫君。

“随他吧,这小子总算如愿了,且让他高兴高兴。”楚一汎看着那对姐弟在一边嬉笑玩闹,转身握住妻子的手,“多谢夫人,将这么淳善可爱的一对孩子带来我身边,给了我一个温馨的家。”他从小最渴望的便是亲情,如今真是无憾了。

“我亦如是。”赵冰源回握住夫君的手,看着他说道。

喝完核桃露后,楚清湫继续说着他那些有趣的事情,后来直接跳下椅子,拉着楚滟湫就往外走,他之前可收集了不少好东西,就等着日后有机会都给阿姐呢。

楚滟湫赶紧向楚父母打了声招呼,随着楚清湫向外走去。

七扭八拐地走了段时间,到了四房边缘的一个偏院。这里原本是避暑乘凉的好地方,院外不远处还有池塘,炎炎之日泛舟其上很是惬意。可惜自正房衰败,池塘边让二房建了临塘轩后,为避免与其他房发生冲突,这里已经很多年不曾用过了,毕竟四房如今的人口有限,也用不了太多院落。

被楚清湫拉着走向院中的假山,看着他像小地鼠似的在山洞中来回穿梭,每次还都捧出各种各样的东西,大到玉器,小到草编动物,甚至还有些形状奇特的石子,一一放在她面前,楚滟湫只觉得更加心疼他。

“阿姐,这些都是我最喜欢的东西了,都给你。虽然少了点,不过以后还会有更多更好的,都留着给阿姐。”来回搬运了几次,楚清湫确认没有遗漏,这才走到阿姐身边,一件一件地说着这些东西的来历,有爹娘给的,有三伯、五叔送的,还有李嬷嬷等人在外面捎带回来的。楚滟湫含笑听着,她能感受到楚清湫对这些东西的珍视,小孩子的世界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哪怕是她手里这个草编兔子,在他看来也只会比金银翡翠有价值。而这些,都是他对姐姐的喜爱之情,更是无价之宝。

“阿姐都很喜欢,只是你干嘛要放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呀,还藏在不同的山洞里,难不成还怕人抢?”刚刚他在假山中上上下下地翻找,自己看着都替他捏把汗,万一失足出点意外可怎么办。

楚清湫闻言一愣,复又低下头重新笑道:“就是觉得这个假山挺好看的,东西放在这里也会更好看。”

楚滟湫原本只是随口一说,此时却皱起眉头。她怎么就忘了,连原身这个四房嫡长女都能被人明晃晃地嘲讽奚落,何况是楚清湫,只怕之前没少被人抢夺欺负,这才找了这么个僻静的地方藏着。看着他难掩紧张的神情,楚滟湫没有揭穿,只是疼爱地摸着他的头顶,难怪都说逆境中的孩子更易成熟。“阿姐也很喜欢这处的假山,以后这里便是咱们俩的秘密基地可好?”

楚清湫忽地抬起头,看着阿姐认真地点头,“好,这是我和阿姐的。”

等楚滟湫抱着满怀的宝贝往回走时,已经近午时了,这一上午的时间过得还真快,不过看着在身边蹦蹦跳跳说着趣事的清儿,她觉得很值。

“哟,我说是哪儿传来的聒噪之声呢,原来是你们这对废物姐弟呀,不在你们四房呆着,做什么又出来丢人现眼!”

突然传来的刻薄声让楚滟湫姐弟俩停下脚步,循声望去,便见一群少男少女向他们走来,看方向,应该是从临塘轩过来的。

“就是,好好的心情如今全被败坏了,也不知家主如何想的,还留着废物一房在府中做什么,连累得我们都成笑柄了。”

“澜儿放肆了,祖父岂是你能够随便非议之人?”一声温雅脱俗之声忽然响起,虽然轻柔和煦,却将之前趾高气扬的少女吓得面白瑟缩。

“我,姑姑,对不起,澜儿如何敢对家主不敬,都是让这两个废物给气急了,姑姑您是知道澜儿的。”楚澜没想到自己一句话竟惹来歧义,吓得她连连解释。她虽是二房受宠的嫡孙女,却不敢在这个比她小、辈份和天资又比她高的姑姑面前放肆,整个二房都要依附讨好大房,何况是自己。

第120章 凡间界的修行之路(7)

楚滟湫这才看向被拥簇在中间的那位气质非凡的蓝衣少女,原来这位“姑姑”正是风头强盛的大房幺女楚冰冰,是子孙一辈中天赋最高之人,比原身年长六岁,二十二岁已经到了修气四层中期,前途不可限量,是楚府上下敬仰的天才小姐,也是婆洛城人人称颂的名门嫡女。楚滟湫对她印象最深的就是当年她驭水成链时的神态,八年的时间,她已不复当年得意轻狂的少女时那般真实了。

“罢了,想你也是无心之失,只是咱们楚府毕竟与普通府邸不同,俗世间嫡庶辈份这些规矩倒是其次,但对修行的强者须永远怀着敬畏尊崇之心,万不可稍有懈怠,可记住了?”见楚澜忙不迭地揖礼应声,楚冰冰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转身而立,欣赏起池塘中的荷花来。

楚澜见状心领神会,赶紧向身侧的弟弟使了个眼色。二老爷楚霆一生只对美人感兴趣,二房本就妻妾繁多,只她父亲的妻侍就有十多房,要想在人口庞大的二房脱颖而出实在困难。今日本是她做主邀请姑姑来临塘轩赏玩,借以拉近关系,谁知其他几房也收到消息,硬是跟随而来。刚刚自己已经让姑姑不满了,三弟再不有所作为,她们这一房今日就真是为他人做嫁衣了。

楚源脑子活泛,略一思索,便上前一步,指着楚滟湫怀中的东西朝楚清湫厉声喝道:“好你个楚清湫,小小年纪便不学好,做足了偷鸡摸狗的勾当。说,这些东西都是从何处搜刮得来的?”

楚清湫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看到身侧的阿姐,又往前走了一步,目视楚源大声说道:“我没偷没抢,这些本就是我的!”

“莫要胡扯,你哪里能有这些好东西。且不说别的,单看这琉璃绞丝珠,还有青楠玉,岂是你们四房有资格拥有的?我前几日倒是四处找寻丢失的青楠玉而不得,不想今日在你们这看到了。”楚浩趁机也上前说道。青楠玉可是个稀罕物,连他父亲都求而不得。

楚源见此虽有不快,却没有出声,不过一个庶子罢了。

“我没有撒谎,这是早前五叔送我的,你那时心有不甘还多次带人去我房中翻找过,没找到青楠玉却将我其他东西给拿走了,你怎么会不记得!”楚清湫被楚浩气得眼睛发红,忍不住大声反驳。

楚滟湫闻言,瞥了下那个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见他欲说什么,却被旁边一个柔弱清秀的少女拉到身后,只能不甘心地怒瞪着楚清湫。

“五爷爷常年不在府中,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吗?那其他东西你又作何解释?难不成还都说是五爷爷送你的?这么多年他老人家一共回来一次,且都是两手空空。哼,不愧为废物一房,连编个谎话都漏洞百出。”楚源嘲讽地说道。

“你,你……”

“好了清儿,虽然你年纪小了点,可再怎么说你也是他们的叔叔辈,跟这些小辈计较什么呢?”楚滟湫将怀中的东西轻轻地放在地上,摸着楚清湫的头说道。

“虽说修行之人尊崇强者,但礼仪规矩却是生而为人都应遵守的法则,连最基本的‘人’都做不好,谈何其他。无论俗世还是修道,家族越显赫,越不能乱了尊卑分寸,免得被百姓耻笑毫无规矩,小家子气得上不得台面,你们说是吗?”楚滟湫看着眼前这群少男少女平静地说道。

原本专注赏荷的楚冰冰闻言,回首望了楚滟湫一眼,意味不明地牵了下嘴角,又将目光转回荷花上。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得让我们对你行礼问安吗?凭你也配!”楚澜原本有些心虚,见楚冰冰安然地立在池边,心中又恢复了底气。

楚滟湫摇摇头,“你们不必对我行长辈之礼,”因为她本就没把这些人当成亲人,又怎会受他们的晚辈礼呢,“只是怕你们忽略了做人的基本,略提一句罢了。时辰也不早了,那我便长话短说了吧。这些东西还真可以说是从别处‘搜刮’来的,且一件件都可以去求证,包括五叔送的。”

“琉璃绞丝珠与青楠玉你们知道了,是五叔送的,当时三伯父也在,若不信,大可亲自去求证,三伯父为人最是刚正不阿,万不会撒谎;这金银长命锁、翡翠玉环、姜华玉平安扣和青玉九连环是三伯父与三伯母送的;燕几图、空竹、陶响球与成套的人形土偶儿是李嬷嬷从集市上买回来的;至于这几个草编的物什、木刻的玩件,还有一堆奇形怪状的石子,想来你们也不会感兴趣。如何,可还有其他疑问吗?”楚滟湫看向楚源、楚浩等人。

楚清湫崇拜地看着阿姐,她竟将自己的话全放在心上了,还记得这样准。众人没料到楚清湫不再忍气吞声,楚滟湫更是不再如往常那般沉默寡言,被她言之凿凿的话语弄得语塞,又惊异于俩人态度的转变,场面一时寂静。

“源儿、浩儿,你们可知错了?四房再怎么……,那也是楚府的正室所出,你们的滟姑姑与清叔叔也是我们楚府唯一的嫡支子弟,就算真犯了错又如何,你们怎可如此无礼?”楚冰冰此时转身,看向楚源、楚浩,轻声地训道。

“是,姑姑教训得对,是源儿(浩儿)的不是。”楚源、楚浩恭敬地对楚冰冰行礼,却再没有其他言行。

楚滟湫倒不在意他们是否真心道歉,只要别再来继续纠缠惹人烦就行。她冷眼旁观着楚冰冰的一系列行为,不由觉得好笑。本以为修行者已经看淡了人间的情欲名利,只一心向道修行,没想到还是无法摆脱人性的丑陋,难怪这千百年来世间再未出过一个修真者,怪只怪他们沾染的世俗之气太重,飞升不起来啊。

不过这个楚冰冰还真是奇怪,从一开始就摆明了想让自己难堪受辱,否则她刚刚大可以直接离开,她走了,这些少男少女们自然会跟着离开,哪还有现在这些事。而且以往原身被人奚落也与她的示意脱不开干系。

楚冰冰一边引导众人嘲讽刁难原身,一边又将自己塑造成高高在上的绝尘脱俗之人,不屑与她有交集。可原身从未妨碍过楚冰冰呀,也构不成任何威胁,总不可能因为她是正房嫡支的嫡长女,让这位庶房所出的小姐心有不甘吧,除此之外,还真想不出是为什么了。楚滟湫一边将地上的物件一一收起,一边无奈地摇摇头。

楚冰冰见楚滟湫神情自若地捡拾地上的东西,不由蹙了下眉,见众人都望着她,于是开口道:“该用午膳了,大家且散了吧。”

众人纷纷应是。

“阿姐,竹蜻蜓不见了。”楚清湫一起蹲在地上帮忙整理时,发现少了阿达送的竹蜻蜓,赶紧四处找寻。“找到了,我去拿过来。”说着便起身跑过去。

“走开!”

“啊——”

第121章 凡间界的修行之路(8)

楚滟湫抬头刚好见清儿被一青年男子大力推开,赶紧飞扑过去。只是那人用了术法,去势太大,楚滟湫拼劲全力只来得及接住清儿,随后两人被那股力道带着一起摔在旁边的石子路上。

“呀,你们,你们没事吧?哥哥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只是……”一直站在楚浩身侧的柔弱少女见此,眼中先噙了泪,手足无措地想解释,又不知该怎么解释的样子,倒让人觉得分外楚楚。

“我见他横冲直撞地向着家妹跑去,一时失手,抱歉。”那男子瞥了躺在地上的俩人一眼冷然地开口。然后对身侧女子柔声说道:“不用自责,哥哥已经道过歉了,他们也接受了。我们回去用膳吧。”说着便扶着少女先行离开。

楚浩见此冲楚滟湫俩人得意一笑,也随之而去。

楚滟湫并不理那俩人的自说自话,紧张地查看楚清湫身上,“清儿可有哪里受伤疼痛吗?快和阿姐说。”

“阿姐——,阿姐,我不疼。”楚清湫回过神,见阿姐紧张的神情,不由笑着说道。他只是觉得突然被人狠狠推开,然后就落入阿姐的怀抱里了,好像也没受什么伤。

“竟整些幺蛾子,还真是……”

“走吧。”楚冰冰打断楚澜的话,淡淡地说道,转身从楚滟湫身边离开。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楚冰冰的蓝纱衣角从楚滟湫的眼前划过,却又刚好不触碰到她分毫,似乎她是什么污秽般,连沾染碰触都不屑。

楚滟湫抬头看着渐渐行远的楚冰冰,不知为何,从刚才见到她,心里就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欲再深究,又不知所以然。

“阿姐,起来吧。”楚清湫见阿姐望着那行人的身影愣神,不由爬起身,扶着阿姐的左胳膊想将她拉起来。

“嘶——”

“阿姐怎么了?你受伤了!”楚清湫见此紧张地问道,看阿姐眉头紧锁,似乎在极力忍耐,更是焦急不已。再顾不上旁的,直接掀起她的左袖,瞬间倒抽了口气。

楚滟湫见左臂虽然红肿一片,还有几处渗出血来,瞧着有些严重,但好在都是皮肉伤,没有伤筋断骨。不过她第一次切实地感受到实力的差距,那人大概只用了一成法术,自己就无力招架了,他的实力在楚府都不算高的,何况在整个天合大陆。她必须得加紧修炼,否则如何实现原身的愿望。

楚滟湫起身才发现清儿从刚刚就一直没出声,大概是吓着了,于是悄悄侧了下左肩。将不远处的竹蜻蜓捡起来,走到他面前俯下身笑着说:“诺,你的竹蜻蜓,好好收着,咱们回家吃饭吧。”

楚清湫一把搂住楚滟湫,“阿姐,对不起,对不起。”都是他的错,如果他不拉着阿姐来这里,就遇不上那些人,如果他不跑去捡竹蜻蜓,就不用阿姐来救他。当时的力道那么大,又是扑在石子路上,阿姐还做了他的肉垫,怎么可能不受伤?自己却完全没察觉到,现在还让她来安慰自己,都是他的错。

楚滟湫觉得脖子处湿漉一片,不由心疼地拍着楚清湫的肩膀:“你没有错,是阿姐不好。不过清儿放心,阿姐很快就会变强,再不会让人轻易伤了自己,也不会让人再刁难你。”

哭了片刻,楚清湫抬起头,郑重地说道:“阿姐,我也要变强,阿姐教我吧。”是他想错了,以前每次被那些所谓的兄弟们强抢东西后,他不想让爹娘伤心为难,总是独自忍着不敢声张,想着如此就能相安无事下去。但是他错了,一次次的忍让只会让他们变本加厉,肆意妄为,今日还连累得阿姐跟着受辱受伤。只有自己变强,才能让那些人因畏惧而不敢靠近,正如楚涛那般,一挥手就让自己和阿姐倒在地上。他要变强,才能好好守护住阿姐。

楚滟湫看着他坚定倔强又决绝的眼神,不由有些怔愣。这是原身经常露出的神情,她的心愿是让弟弟洒脱无忧地生活,可今日这件事却让楚清湫走上了原身的老路,真不愧是姐弟俩,性情也如此相像。楚滟湫有些犹豫。

“阿姐,我主意已定,我一定要变强!”楚清湫拉着她的右手说道,眼里透出一丝请求。

罢了,凡事有利必有弊,无论他怎么选,自己总会在他身旁护着的。

“好,我答应教你,只是你既然下定了决心,便要坚持到底,”最怕那种半吊子却偏要逞强以为自己天下无敌的性子,出事的也大多是此类人。“而且在没有足够的实力之前,不准与人动手,你可能做到?”

“如果是对方肆意挑衅呢?”

“且随他们得意张狂,待看日后会如何。忍耐和实力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两点,在没有强大的实力做后顿前,你只能忍耐,要相信,时间是最公正的,它会证明很多东西。”

“好,我都听阿姐的。只是,我的修行天赋……”楚清湫失落地低下头。

“抬起头来,”楚滟湫目视着他的双眼,说道:“天赋这种东西是最虚幻的,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关键还要看你是否真正地努力去学去做。而且,谁说只有修行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恩?什么意思?除了修行之外,还能如何让自己很快地变强?”楚清湫仰头不解地问道。

“阿姐自有办法。现在我们要回家吃饭了,爹娘该等急了。”楚滟湫拍了下他的额头,笑着说道。

重新将地上散落的东西收好,俩人起身往回走去。

“阿姐,你的胳膊是不是很疼呀?”楚清湫见阿姐一直侧着左臂,心疼不已。

“无碍,小伤而已。对了,等会先回我的院子,我收拾一番再一起去主院,今日之事别让爹娘知道,省得他们伤心。”楚滟湫轻轻扬了下左手。

“知道了,知道了,你别再乱动了。”楚清湫忙不迭地应道,可惜他现在腾不出手来,头一次觉得抱着的这些东西有些多余,只希望赶紧到阿姐的霖铃院。

待俩人回霖铃院整理妥当,赶回主院时,楚父母果然都等急了,差点派人出去找他们。四人用完膳,又说了会话,楚滟湫便带着楚清湫回了自己的院子。楚父母自然不会反对,有小儿子陪着玩闹说笑也不错,他们本就不希望女儿成天到晚地闭门修炼,只要她将自己的每一天过得快快乐乐的就好。

楚滟湫并不知道父母心中所想,不然她该感到抱歉了。因为从今日起,不仅她自己要加紧修炼,还将他们的儿子给拐来一起练功了。

第122章 凡间界的修行之路(9)

楚滟湫一直在思考原身的天赋和实力,还有能这么快便凝聚生水的原因。后来发现,最关键的还是在《水衡诀》上。

诚然,《水衡诀》是最基础的修炼法诀,但也正因为它太过基础,在很多其他的法诀中也可以一起修习,便被修行者轻视忽略了。为了证明自己的天赋异禀,早日在家族门派中脱颖而出,他们往往急于去修习更高级的法诀,甚至直接跳过水衡诀。虽然成效也很显著,但却无法长久,因为地基没有打好,楼层建得再高再好也是危楼,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欲速则不达吧。

人们忽略了最基本的一点,即一生万物,万物归一。

无论是《混水诀》、《生水诀》还是《长水诀》,它们都是以《水衡诀》为基础,拓深演化而成的,万变不离其宗,这也是为什么在很多法诀中都可以接触到水衡诀的原因。

难怪当年楚老夫人的陪嫁之一只是一本《水衡诀》,可惜很多人只以为是她娘家势微,拿不出什么贵重的嫁妆,并未体会到其中的寓意。原身也是歪打正着了,因自己摸索修炼,怕一步错而步步错,所以每一重法诀都仔细认真地修炼,稳扎稳打,将所有的心血精力都放在这一个法诀上。所以说,勤奋总会有回报的。

至于她比原身提前两年凝聚生水,大概除了心性意志外,还与她修炼武功有关。因为她突然想起初次凝出水滴与发现水珠呈蓝色之间,自己只练了两套武功。甭管究竟为何,是不是与练功有关,楚滟湫都打算这么练下去了,反正有益无害。她还要按着这套方式来教导楚清湫,哪怕道修进展缓慢,以他这健康的体格和聪明的脑瓜,练武功肯定是绰绰有余了,好歹能够强身健体,再不济还能逃命不是。

“武修?!”楚清湫听完阿姐的打算后,惊讶地问道。

“怎么,你莫不是瞧不起武修?”楚滟湫挑挑眉,看着那张诧异的小脸,抬起手来将拳头捏得啪啪响。

“没有,绝对没有。”楚清湫见状赶紧摆手表态,他只是奇怪阿姐如何学的武功,何时从道修转为武修了。“阿姐说如何做清儿就如何做。”

“乖,只是你得答应阿姐,此事必须要保密,连爹娘也不可以说。”楚滟湫当然清楚武修者的地位,四房的处境已经够复杂的,如果再被人知道堂堂修道世家竟然出了两个武修,那楚震必然会做出永绝后患以保楚家颜面之事,四房就真绝户了。除非他们有了对抗楚震实力的那一天,在此之前,只能蛰伏。

“好,清儿发誓绝不会再让第三人知晓。”楚清湫听完阿姐的解释后,郑重地点头应诺。其实他对什么道修、武修的并不在意,只要能让他变强,这些都无所谓。

自那日后,楚滟湫便将自己所学的武功心法教给楚清湫,俩人每日都窝在霖铃院修习练武,对外只说俩人一起修炼《水衡诀》。楚父母听闻后只能无奈地由姐弟俩折腾去,而其他各房人听后只是嗤之以鼻,丑人多作怪,不过是又多了一个笑料罢了。

时间飞逝,转眼便到了门派甄选之际。近两年的时间,楚滟湫已经进入了修气三层初期,除了将之前的武功精进外,最欣喜的便是控水驭水的能力大大提高,虽然控水的距离和水量还是有限,但足够幻化成一条水鞭了,再配合鞭法口诀,威力更大。而且她凝聚生成的水量也可化成一把短匕,哪怕在没水的环境下,最起码有武器自保了。

楚清湫刚迈入修气一层,对此倒从不沮丧,反而对武功更加热衷。他本就聪慧,又心性坚定,每日勤学不辍,俩人经常一起练习对打,招式动作早已形成了身体习惯。不用法力的话,府中那些小辈没有一人是他的对手。

“阿姐,你就答应了吧,带着我一起去,好不好,好不好嘛?”

楚滟湫对楚清湫的撒娇卖萌熟视无睹,给他盛了一碗汤后,继续吃着如织精心熬制的药膳。

“你俩又玩什么呢?清儿,快把汤喝了,别打扰姐姐用膳。”楚母好笑地看着一双儿女作景,觉得这两年过得无比安心,只愿他们一家人永远这么幸福快乐下去。

“阿姐,你若不同意的话,我就,我就不喝汤,也不用膳了。”楚清湫见撒娇没用,只好换个方式。

“哟,要闹绝食啦,好啊,那便给家里省点粮食吧。”楚滟湫拍了下他的脑袋,“嬷嬷,把清儿的碗筷撤了吧,咱要尊重人家的意愿不是。”

“阿姐——”楚清湫顿时泄了气,只好拦下嬷嬷做势上前的手,恨恨地端起碗来将里面的汤一饮而尽。

楚滟湫好笑地看着清儿,自从知道自己要去参加甄选时,便被他给缠上了,嚷嚷着要一起前往,好保护她。原身的历练只通过一半便命丧当场,在那之前已经遇到了重重险障,九死一生,可见凶险。她虽然能力有所提高,只怕到时候也会自顾不暇。

每次的甄选历练都会留下很多参选者的性命,甚至尸骨无存。楚滟湫已经想过了,她会拼尽全力到达终点,但一切都以保全性命为前提,命没了,便什么都没了。

即使清儿的练武天赋很高,这俩年也小有所成,可他如今不过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年,能力有限,反而会过早将自己暴露在有心人的眼中,招来后患。她绝不允许清儿出现任何意外,在他拥有足够的实力之前,就由她来开路,扫清一切障碍吧。

“滟儿,你可想好了,一定要去吗?”楚一汎这几日一直有些沉闷,也说不清是为什么,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恩,我必须去。”那里是原身命丧之地,她一定要去。

看着三人担忧的神色,楚滟湫放下碗筷,安抚他们道:“放心吧,我心中有数,大不了到时候我弃权逃回来便是,总不会让自己遇难的。”

楚清湫听后撇撇嘴,阿姐的性子怎么可能会半途而废。

楚滟湫看到楚清湫欲要开口说话,于是先一步道:“清儿,阿姐只说一遍,你老老实实待在家中修炼等我,不准出去。倘若让我知道你擅自尾随而去,那你这个弟弟不要也罢。”

第123章 凡间界的修行之路(10)

“阿姐——”楚清湫觉得心中委屈,可他也很清楚阿姐的为人,虽然平和好说话,但却是个言出必行之人。他确实想保护阿姐,可若因此让她不认自己了,到时候他该如何?见阿姐毫无动摇之色,只能点点头,“知道了,我听阿姐的。”

“乖。快吃饭吧,这几日你都没好好吃过。”看着清儿眼中的委屈,楚滟湫也不太舒服,只是她了解清儿的脾性,不如此的话,他真有可能会偷偷跟着去。

“那阿姐要答应我,不准受伤,不准逞强,一定要平安回来。”

“我只能答应你一定会回家,尽量不让自己受伤,如何?”楚滟湫笑着说道。

楚清湫也知道自己任性了,不过阿姐能平安回来就好,于是点点头,拿起筷子往阿姐碗里夹菜,得多补补才行。

楚一汎夫妇见女儿主意已定,只能接受现实,稍后多给她准备些东西,祈祷她逢凶化吉。

楚家定下出发日子,距离选拔之日尚有半个月。楚家这次参加甄选的子弟有六七十人,都要在正堂汇合,祭拜楚家先祖,然后由负责人统一带往选拔地。

楚滟湫带着准备好的背囊,来到正堂。这是她第一次来,果真不愧是大家族,处处透出一股庄严肃穆之感,让人心生敬畏。

“也不知某些人是怎么想的,是做了十多年的白日梦,便不肯醒了吗?”

“大概她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吧,真是不自量力,别到时候还没开始就吓得弃权逃回来了。”

“原本在婆洛城丢人现眼也就罢了,现在是打算让整个水门都来嘲笑我们楚家吗?害得我们羞于外出,她却像没事人似的,脸皮真是堪比城墙了。”

“哎,别这么说人家嘛,也许她只是想来见识一下咱们楚家的正堂,要不是有这么个机会,她哪里有资格踏入这里半步。没见人家从进来便一直打量,看得都目不暇接了嘛。”

“哈哈哈哈……”

“依儿,你这张厉嘴呀,怎么净说些大实话,也不怕人家被揭穿了难堪吗?”

“没办法,我自小就习惯了说实话,实在是改不过来啊。”楚依双手一摊,状似无奈地说道,声音依旧甜腻软糯,惹来大家又一次大笑。

楚滟湫自顾自地欣赏正堂,对大家的嘲讽一概不回,只当是战前听歌了,反正累的是他们,对自己又没有任何影响。

众人见此颇觉得无趣,再加上心中很紧张忐忑,毕竟这是关系着自己能否出人头地的大事,怎么可能轻松得下来,于是说了会儿也都闭嘴了。

很快便有人通传家主到,众人略整衣冠,恭迎家主。

楚滟湫站在人群后面,听着楚震的“战前演讲”,打量着她名义上的爷爷。楚震穿着厚重的家主服,那是身份地位的象征,相貌倒是不错,可惜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让人觉得威严畏惧,尤其是他的双眼,凌厉霸道,看得出是个说一不二的专断性子。看来楚父的长相多伴随了楚老夫人。

楚滟湫察觉到有人在看她,随着视线望去,便看到随楚震一起来的楚冰冰,依然是一身蓝衣,不过这次偏向劲装,显得她脱俗中带着英姿飒爽之气,又透出几分禁欲的诱惑,是个名副其实的美人。只是,她就这么喜欢蓝色吗?似乎从小就着蓝衣。也是为难裁缝了,同一个颜色,二十多年来款式花样都不带重复的。

楚冰冰见楚滟湫看过来,嘴角轻扬,眼中却不带丝毫感情。

“我不管你们私底下有什么龃龉,但出去了就代表着楚家的颜面,事事要以家族荣耀为先,若让我知道谁在外败坏了楚家门楣,后果自负。这次由三老爷负责,在外一切都要听三老爷吩咐,可听清了?”

“是,谨遵家主教诲,定不负楚家声望。”众人齐齐应声。

阴阳\水门两派同时进行甄选,场地在暝林山,那里幅员辽阔,林草密布,地势险峻,山中生养着各种野兽,凶险异常,除了每十五年的甄选外,平日再不准外人踏入,当然也很少有人有那个胆子闯入。暝林山下的锁秋城是落脚休息之处,距离婆洛城大约四日的路程,剩下的十日可以养精蓄锐,全面应对甄选。待楚家众人到达时,在城中已经能看到很多参选家族的子弟,素日空旷的城镇逐渐热闹起来。

入城之后,楚游命众人原地等候,他则带了两人前往城主府报备。

众人见楚三爷离开,顿时觉得周围空气都流畅新鲜起来,终于可以自由呼吸了,天知道这几日他们在三爷的黑脸下有多压抑。刚打算玩闹,就发现四周充满好奇的视线,抬眼望去尽是俊男美女,都是各家族来参加选拔的青年才俊。众人赶紧按奈着激动,将自己或娇羞或娴静或沉稳或爽朗的一面表现出来。谁知道那些人里会不会有自己的意中人呢,形象,注意形象。

楚滟湫见此差点笑出声,楚震真是白白担忧了,哪怕没有他的威慑,这些人也会知道什么叫矜持,什么叫颜面的。

楚游回来时,身边多了个中年男子。楚游见众人安分地原地等待,不由满意地点了下头。

“见过诸位少爷、小姐,在下是城主府的二管事林崀,这段时日将会负责诸位的饮食起居。小主子们有什么需求,尽请跟下人们吩咐,如果他们做不了主的,便会告知在下,由在下为诸位解决。现下便请诸位随我去住所吧。”林崀恭敬地说完,转身将大家引向住所。

这个城主倒是好本事,手下的二管事都能这么进退有度,恭敬中又不显卑微,让人觉得受到尊敬的同时又不敢轻视小瞧他。想来像林崀这样负责接待家族的二管事有很多,如此,大管事便专门负责门派中人的事宜吧。楚滟湫一边欣赏沿路风景,一边无聊地东想西想,很快就到了住所。

他们的住所名为“秋风院”,在锁秋城的西边。院落不大但也不算小,房屋有多种规格,可以单人住,也可以两三人、四五人同住,只是大小不同罢了。楚家自然不会有人愿与楚滟湫同住,所以她被分到了靠角落的单间,里面除了安置一张床、一张桌椅、一个洗脸盆外,再无放置他物的空间。不过楚滟湫对此相当满意,有床睡,有凳子坐,安静又有独立的空间,还想要什么。

楚滟湫洗漱收拾一番,对外面众人嬉笑打闹声充耳不闻,开始打坐修炼。这里是原身一生的转折点,自己必须全力以赴。

第124章 凡间界的修行之路(11)

秋风院每日三餐定点定时发放,大家统一到膳厅用餐,所有人吃喝一致,没有特例,错过了这一餐要么自己想办法解决,要么饿到下一顿。不过锁秋城位置偏僻,平日并无多少人流往来,城里人口不多,所以全城只有两座酒楼。这么多家族一拥而至,想来里面连下脚的地方都不宽裕,更别说是排队吃饭了。

刚开始有人嫌弃饭菜普通,或者偷懒没赶上饭点,都觉得无所谓,大不了去外面吃,结果那几人都是又饿又疲惫地回来,还不幸地再次错过饭点。自那以后,膳厅再无人缺席。

“滟湫,锁秋城的景色不错,多出去转转看看吧。”楚游见楚滟湫来此四五天,除了用膳,从未踏出房门一步。这日用完早膳又见她转身往房间走去,忍不住开口道。

楚滟湫没想到楚游冷面之下还有这么细腻的一面,不由愣了下,然后笑着行礼回道:“是,的确该出去走走,见识一下城中美景,回去也好给爹娘和清儿讲讲。多谢三伯父。”

“等一下,”楚游叫住就这么打算直接出去的楚滟湫,拿出一个荷包放在她手中,“你三伯母临行前让我给你的,这几日琐事太多,一直没来得及。如今城中来了很多周边的货郎,有中意的就买下来吧。”说完便转身大步离开。

楚滟湫看着手中的荷包,里面有好几张银票,还有大小不一的碎银子,不由眼眶一热。虽然她并不缺银两,但这份亲情却是她很想要的。

锁秋城原本的人口并不多,只是为了满足每次甄选大赛时到来的众多参选人数,所以将锁秋城建得极宽极广。即便如此,这几日街上仍稍显拥堵,尤其是城中区附近的人流量最大,因为除了城主府,那里还建有秋阳院、秋月院、秋星院与秋辰院,住在这四处的都是阴阳\水门中人,负责此次的甄选事宜。如果有幸被门中长老看中指点一二,那就是天大的恩赐了。所以很多人都想来这周围转转,碰碰运气。

楚滟湫逛了大半日,中午在街边买了个包子充饥,见给楚父母与清儿的礼物买得差不多了,便打算回秋风院。刚转身,就听见前方传来碰撞和争吵声。

“站住,撞了本少就打算这么过去吗?你知道本少排队等着买这盒糕点用了多长时间,全被你给撞翻了。”一蓝衣男子喊道,身后跟了五六个随从。

“是你急着赶路先撞到我的,我还未有不满呢,你嚷嚷什么!”青衣男子虽独身一人,却也不甘示弱地回道。

“瞧你穿戴得如此寒酸,竟然还敢顶撞本少,胆子倒是不小嘛。说,你是哪门谁家的子弟?”蓝衣男子上下打量一番,挑衅地说道。

“瞧你皮肤蜡黄暗淡,却硬是穿着不相称的蓝色衣服,这糕点是青梅羹与翡翠梅花虾饺皇吧,这么急着赶路,是想送去秋风院给楚家冰冰小姐的吧,这两种糕点可是她的最爱。不过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冰冰小姐喜着蓝衣,那是因为人家爷爷是家主,父亲是楚家大爷,而她本人更是自小聪慧灵敏,天赋卓越,小小年纪就能控水驭水,她有穿代表水性蓝衣的资本。何况她本就生得貌美白皙,蓝色更称出小姐的脱俗之气。你呢,你有什么?我虽不清楚,但‘自知之明’你肯定是没有的。”青衣男子鄙夷地说道,语速不急不慢,却刚好让周围人都能听见、听清。

蓝衣男子被他说得面红耳赤,尤其是听到周围人的嘲笑声,更是气得青筋暴起,指着他道,“你,你,你很好,报上你的姓名来。”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高沧。”高沧双手抱胸,看着气急败坏的蓝衣男子摆摆手,“我对你的名字可不感兴趣,不必说,反正说了我也记不住。”

“很好,很好。走!”蓝衣男子指着高沧点了两下,转身带着随从离开了。

“什么呀,我还以为能打起来呢,看来这个蓝衣男子还不算太坏,都让人损成那样了,既没有以多欺少,也不会冲动行事,很懂得克制嘛。”楚滟湫撇撇嘴嘀咕道,还以为可以围观一下别人的决斗,看看其他人的修为能力呢,白耽搁她时间了。倒是不曾想楚冰冰的名头这样响亮了。

“噗——哈哈,不行,让我笑会儿,哈哈……”

楚滟湫转身见身后站了两男一女,其中一人身着墨绿衣衫,正笑得前俯后仰,活像一条海里漂动的海带。楚滟湫脑补了下那副画面,也忍不住笑起来。

“你在笑我二哥?!”女孩见楚滟湫转身一见二哥便笑出声,忍不住质问道。

“抱歉,我是想到了别的生物才笑的。”楚滟湫也觉得自己不该如此,赶紧整理一下表情礼貌地说道。

“你看的是我二哥,想到的却是别的生物,你什么意思?是想说我二哥长相怪异吗?”女孩拧眉问道。

“涟儿,不得无礼。”另一人说道,声音虽不严厉,却也让她乖乖听话,不再纠缠。“小妹莽撞,还请姑娘见谅。”

楚滟湫见此人沉稳有礼,再说那女孩儿虽胡搅蛮缠了些,却是为了自己的哥哥,她对护短守家的人向来有好感,于是摆摆手,笑着说:“什么见不见谅的,又不是个值得探讨对错的事。”

“姑娘好气度,”先前一直忙着大笑的男子此时平复下来,笑着朝楚滟湫拱手道,“涟儿被我们宠坏了,不过心地不坏,是个好姑娘。”

“恩,我能理解,懂得护短之人没有坏的。”楚滟湫颔首。因为他们有自己想要珍惜守护的人,有这份心性,再坏也坏不到哪去。

“你家里也有哥哥?”涟儿听她这么说,开口问道。

“我家里有爹娘和一个小七岁的弟弟。”其他只是带着点血缘关系的陌生人罢了。

“正好,你没有哥哥,我没有弟弟,等我们成为朋友后,你就有了哥哥,我也有了弟弟,”涟儿略一思索,拍手说道,“就这么定了,今日你已经见到了哥哥,日后你再带我去见弟弟。”

楚滟湫一时有些无法消化,这是哪根哪呀,前后有什么关联吗?

“姑娘勿见怪,小妹一直想有个弟弟,大约很是与姑娘投缘,这才有此想法。还未介绍,我们是阳\水门下李家的子弟,在下李志澈,这是二弟李志泽,三妹李涟儿。”

楚滟湫赶紧回礼,“我是阴/水/门下楚家的楚滟湫,很高兴认识各位。”

“阴/水/楚家?是楚冰冰所在的楚家吗?”李志泽闻声问道。

“恩,没想到她的名气传的这样远。”楚滟湫点头。

“哼,不过是浪得虚名、装模作样而已。”李涟儿嗤笑道。也不知那些人的眼睛都是怎么长的,有眼无心。

楚滟湫摇摇头,不做评价。

第125章 凡间界的修行之路(12)

“你刚刚看见我想到了什么生物,让你觉得那么好笑?”李志泽见此忙岔开话题。

楚滟湫笑了下,看着他道:“海带。”

“……”

“咳,阿泽回去以后便换身衣服吧。”李志澈认真地建议道,涟儿也是连声附和,笑着点头。

“……”

看着李志泽仿佛受了连环打击般,夸张地手捂胸口做痛心状,楚滟湫不由笑出声。“对了,让你笑得那么形象生动的,不会是我吧?”

“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啊。”李志泽看着她叹息地说道。

“什么?”

“去前面的茶铺坐会儿吧,到那里再说。”李志澈说道,总不能一直站在街上聊天。

“你真以为那蓝衣男子是个良善之辈吗?”到了茶铺入座后,李志泽随手倒了杯茶,看着楚滟湫问道。

“良善倒算不上,不过也不是大恶之人吧。”

“就因为他没有当场动手教训那个叫高沧的?”见楚滟湫点头,李志泽喝了口茶,眉头微皱,终是将口中的茶咽下去,“那你知道他明明恨不得打杀了高沧,却转身离去的真正原因吗?”

楚滟湫摇头,她还真不知道。于是就听李志泽从多年前的一件事讲起,这才解了心中疑惑。

最初参加甄选时,每一届都会出现若干起打架斗法的事件,毕竟各家族之间是彼此竞争的关系,平日里难免会有利益冲突。在锁秋城要共处这么多天,为的还是家族荣誉之争,更是少不了挑衅寻仇之事。好在并未出过什么大乱子,门派负责人便睁只眼闭只眼,由他们去。直到两百多年前闹出件大事来。

当时阴阳两门各出了一个百年难得的天才,关系着两派的未来和希望,因此受到格外的重视。谁知两人各自的家族从祖上起就是仇家,一直明争暗斗不断,都想借着此次甄选之机除掉对方,让自己家的孩子成为唯一独有的那个天才。最后结果可想而知,合全族心血的奋力相击,除了损失了两个天才之外,也重重挫伤了两大家族,两派精英都相继折损在此,家主不堪打击,身心俱灭。两家由门派中的佼佼者一落千丈,慢慢变成落魄的小家族,苟延残喘地活着。

而且当时两家斗争激烈,牵扯了很多同在锁秋城的参选者,还未正式进入暝林山,那一年的参选者已经损失过半,且都是各家族的精英,致使接下来的几十年也少有才俊出现,门派出现衰败的迹象,阴阳\水门损失惨重,甚至惊动了所属的仁渊世家,主上特派使者前来巡查改正。

自那以后,为杜绝隐患,保证公平,凡入锁秋城者都得到城主府报备签字,并当场抽取住所,入住条件好坏靠运气,任何人不得生怨。同时除了暝林山之外,禁止在锁秋城内任何一处地方打架斗法,违者永远革除参选资格,所在家族禁五次甄选机会。最初施行时有几个违反规定的,后果惨重,也为众人起到了很好的警示作用。自此,无论来往多少人,锁秋城内始终一片祥和,最起码表面如此。至于私怨,有能耐便待甄选时再解决吧,那时生死有命,全凭本事。

“我说嘛,这里突然涌现了各家族的人,又都是年少气盛的年纪,怎么却毫无打架斗殴的现象。还以为是因为修行,所以心性宽容,更懂得忍耐克制呢。原来,呵。”楚滟湫听完后,只觉得讽刺。

“这也是人之常情,有人的地方,纷争就不会停止。”李志澈说道。

“这些事项本该在来锁秋城前就由家中长辈讲解告诫,以防子弟无知惹事,连累家族,你竟然不知道吗?”李志泽疑惑地看着楚滟湫。

楚滟湫也很无奈呀,楚父母都未来过锁秋城,对门派甄选也不在意,哪里会留心这些事。四房可以说是被楚家给排斥在外了,那些了解详情的人不可能会特意去霖铃院给她提个醒。再者,大家都以为凭她这微薄的修为,怎么可能会有本事出去惹祸,自然不会浪费时间来给她讲解。

“不过不清楚也没什么影响,反正你这性子也不会去主动寻衅挑事,大概他们是了解你的品性,觉得没必要多做解释吧。”李志泽见楚滟湫有些失神,赶紧说道。

“对了,选拔过程中你得多留心点身边人,防着他们下黑手,我还等着结束后去见我弟弟呢。”李涟儿虽说平日里任性霸道了些,不过家族里的龌龊她可没少见,楚家那么多人,随便提醒楚滟湫一句她也不至于对此全然无知。万一有人存心布局设计她,只要她在城中动手,那这一辈子也就绝了修行之缘了。看来楚家内部也不像世人传颂的那般团结友爱、仁厚慈善啊。

“恩,好,我会万分小心的。”楚滟湫看着李涟儿仿佛混不在意地提醒她,不由感激地朝她笑笑。

几人又说了会儿,见快到晚膳时辰了,便各自行礼告辞。

楚滟湫一回秋风院,迎面就撞见楚浩三人。那日回到霖铃院,听完清儿的介绍她才知道,楚浩几人是二房众多庶支中的庶子之一楚江所出,他们的生母是没落小家族的小姐,偶然在路上被楚江看中,买回来做了妾。一共生了三个孩子,大儿子楚涛,也就是将清儿推出去的青年男子,二女儿楚洁,那位柔弱清丽的女子,三儿子楚浩。

原本像楚浩三人这样出身的子弟在二房实在是太多了,为了出头,相互间的争斗从未断过。好在他们的生母出身不错,气度教养比起楚江的正妻也毫不逊色,生的三个孩子还很争气,修为都不算差,所以楚江一直很宠着这个妾室,这才让小儿子楚浩养成自私霸道的性子,平日里没少欺压别人。

“我当是谁,怎么我们出身高贵的滟湫小姐今日不躲在房中修炼,倒出去逛街了?买这么多粗鄙廉价的东西,像是没见过世面似的。将带来的银两全花完了吧,要不要侄儿再给您添上几两呀?”楚浩见楚滟湫拎着满手的东西回来,轻蔑地看着她,锁秋城这么偏僻的地方能有什么好东西,比婆洛城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瞧她买的这么多,真给楚家丢脸。

楚滟湫看了三人一眼,不欲与他们多费唇舌浪费时间。刚打算绕过他们回自己的房间,就听到身旁的楚洁似是想责备楚浩出言鲁莽,又似疼爱他不忍太过苛责的柔柔之音响起。

第126章 凡间界的修行之路(13)

“浩儿,怎么可以这么莽撞呢,大家都是楚家的子弟,理应团结友爱才是,这也是家主日常对我们的教导。再者,无论如何她也是我们名义上的长辈,即使银钱不够也自有人家的父母张罗,你一个小辈就算再关心再热心肠也不要越了分寸,多嘴惹嫌,听到了吗?”

楚滟湫不由细细打量了楚洁一眼,见她说这番话时无论表情还是眼神都情真意切,让人觉得这是她真心实意的肺腑之言,尤其那双泪蒙蒙的杏眼,更显得她善良单纯,惹人怜惜。

自己原先倒看走眼了,原来这个小白兔也不简单啊,话里藏话,又句句含刀。既表明他们能经常见到家主,受家主重视,又暗示她楚滟湫不得宠,四房穷苦,父母不慈,连出门在外都不能给她备足银两。而且楚浩刚刚那些尖酸刻薄之话,在楚洁口中倒成了因着急关心长辈而莽撞率直之言,自己要是计较,既失了长辈身份气度,又罔顾他人的关怀善意,成了个不懂团结友爱的冷漠之人。

还真是玲珑心思,也对,不然他们一家如何在楚江这一房屹立多年而不倒,如何在二房出人头地,在楚府立足。

楚滟湫慢慢朝她走去,楚洁接触到她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不由心中颤了下,随后泪盈于睫地向楚涛身边靠了下。

楚涛见此心疼万分,将她往自己怀中一拉,安抚地拍了拍她肩膀,抬头怒视楚滟湫。洁儿自小就单纯善良,处处为他人着想,连看见受伤的小动物都心疼得寝食难安,见人争执便会前去劝说,罔顾自己的安危,只希望大家友爱仁善。在二房那种人吃人的环境下,洁儿就像是月光般清洁明亮,将周围的黑暗驱散。洁儿明明是好意,处处为楚滟湫着想,她不领情倒罢了,还想做什么?只可惜在这里不能动用任何武力法术,否则他真不介意……

楚滟湫走到楚洁身边,看着她那楚楚可怜的模样还有楚涛戒备仇视的神情,不由一笑,“你很清楚,你我的身份地位千差万别,我自来不屑计较你们的小心思,却也不会畏惧那些魑魅魍魉,毕竟你们敬爱尊崇的家主最是看重楚家颜面,再如何,我的出身也摆在那里。真把我逼急了,我所拥有的本就很少,不怕失去更多的东西,可你们呢?你敢赌吗?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我的意思吧。所以,收起你的那些小算计,安安分分地过你们自己的日子,咱们两不相干,否则……”

楚滟湫说完便径直离开,不再关心他们三人做何反应,反正他们最多在言语上逞一时之快,又不敢在锁秋城动手,再说,楚游也不是摆设,他们还没胆子在外做出什么让楚家蒙羞的事情来。

走了几步,眼角瞥过一旁的院门,似有蓝衣闪过,是楚冰冰吗?毕竟整个楚家除了她几乎再无人穿蓝衣,就怕惹她不高兴。人人都说蓝色是水性一门的代表,楚冰冰不仅人美心善,天赋奇高,还自幼就对蓝衣情有独钟,似是命中注定般。这种种迹象都印证了她是未来的水门人才,是当之无愧的天之娇女。

每每听到周围类似如此的颂扬声,楚滟湫都不置可否。有些时候,有些事情,做得太多,便显刻意了。

之后的几日楚滟湫都留在房中修炼,《水衡诀》眼看就要突破十八重了。她这两年结合法诀,将从前学的鞭法加以完善,相同的招式,如今使出来的威力却大大增强。而且修习武功打通了全身脉络,使修炼时气在周天中的运转更加畅快,提高了她的修炼速度。

“明日就要上山参加甄选了,为时四天,出发前会给你们每人发放一个储物袋,里面足有七天的干粮和水。阴阳\水门两派这次各选两百名弟子,以四日为期,穿过暝林山脉,到达山的另一面,阴阳\水门的长老就在山下等着。但每派都只选先到的前两百人,以四日后的落日为界限,哪怕人数不足两百,日落后到达之人也会被淘汰,没有替补资格。可还有疑问?”楚游问。

“为什么是发七天的干粮和水?”楚依问道,不是四日吗?

“那是给四日还走不出来的人留下的最后一线机会,干粮吃完,还无法出来之人,便自生自灭吧。”楚游说道。

“所以,只要进入暝林山,要么到达终点,要么七日后死在里面,再没别的路可选了吗?”楚澜有些胆怯。

“还有两条路,”楚游见大家重燃希望,复说道:“进入迷迭林之前不会有太大的危险,在那里你们可以选择是原路返回还是继续前进。入了林之后,再想返回也找不到原路了,只能前进,只剩死和活两个选择。”

“那另一条路呢?”

“现在就退出!”楚游冷冷地说道。

大堂一时静默无声,很多人都陷入了纠结挣扎中。以前只听旁人大概提过甄选时的残酷,也只是当成故事一听罢了。如今自己却要真真切切地去经历那一切,随时都有生命危险,虽说富贵险中求,但这也太过冒险了。何况门派下的家族数以百计,每个家族参选人数又几十上百不等,最后只取前百人,概率太低,希望渺茫,真值得自己拿性命去赌吗?

楚滟湫也忍不住对提出这一甄选规则的人侧目,虽说是为了给门派中选拔出更优秀的人才,但这也太残酷太变态了。几万甚至几十万人中只选四百人,这么低的入选率,不是在提倡大家内斗吗?难怪都说有私人恩怨的,可以在甄选时自行解决了。

山中的危险尚且应接不暇,还要时时提防身边的人,最后侥幸冲破层层阻碍到达终点,结果发现自己成了那第两百零一人,或者刚好是太阳落山后,估计想死的心都有了吧。楚滟湫无奈地想,看来除了保命,还得保证速度呀,毕竟先到先得。

“现在想退出的就去林管事那里签字。”楚游一指站立在旁,手拿名簿的林崀,“无论是弃权、中途退出,还是到达终点的人,都会记录在这本名簿上。甄选结束后,我会在锁秋城中多逗留七日。七日一过,名字后面始终空白之人,便被视为已葬身暝林山中,我会回楚府通知你们的家人。自此后,你们在楚家只代表着已逝之人。现在,考虑清楚了就过去签字。”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想做第一个弃权签字的人,毕竟临阵退缩,连参战的勇气都没有,并不是件光彩的事情,何况还要记录在名簿上,弄得人人皆知。这种丢人的事情没有人愿意去做第一,于是纷纷看向楚滟湫。

第127章 凡间界的修行之路(14)

楚滟湫见众人纷纷看过来,眼中前所未有的不再是鄙夷和嘲讽,而是浓浓的期盼和热切,实在是无语,便低头把玩腰间的流苏,来个眼不见为净。

众人看她如此却忍不住心中转了几弯,须臾做恍然大悟状,与旁边人做着眼神交流,真是狡猾啊。他们可不信以楚滟湫的能力,她会走到底,必然是要等到迷迭林前再原路返回,如此既证明她参加甄选了,又不会丢了小命。心中对她鄙夷不已,不过这倒是个好办法。估计入林前会有很多人选择返回,自己只要随着大流一起回起点,既不会丢脸,还能保住性命,此计甚好。

“怎么,没人选择现在放弃吗?”楚游问道。

“回三叔公,临阵脱逃有辱我楚家门风,不战而降更是对修行者的侮辱。我等必会竭尽全力,捍卫楚家荣耀。”大房中的一青年后辈说道。

“竭尽全力,捍卫楚家荣耀。”众人齐声应道。

楚游轻扯了下嘴角,意味不明地扫了众人一眼,转身离开。

翌日卯时,大家已经收拾妥当,向暝林山行去。暝林山的入口有很多,参选家族在山下根据抽签决定从何处进山。辰时,甄选正式开始,来自四面八方的候选人摩拳擦掌,满怀期待地朝山中走去,开启他们新的人生。

楚家与yin水门下徐家、宋家,阳\水门高家抽到了相同的入口,约有三百人,众人各怀心事,向着前方出发。

按原身的记忆,入迷迭林之前的确没有太多攸关性命的大威胁,但也不是没有危险,楚滟湫慢慢缀在众人后面,回忆着原身那段历程。

最开始的路很平坦,周围鲜花绿草,溪水潺潺,虫叫鸟鸣,倒似来郊游般闲适惬意,让原本紧张不已的心放松下来,沉浸在美景中。而危机,往往埋伏其中。

“啊——”

“怎么……啊——”

“蛇!是五步蛇!好多蛇……”

“快走,快离开这,溪水那边草木少,往那走去!”

众人纷纷往旁边的溪水跑去,至于被蛇咬伤的两人,谁还顾得上。

“啊,有蛇!”

“什么?!”

“是银环蛇,它的毒素更甚。快,趁着还没惊动它们,赶紧过去。”

楚滟湫看着前方慌乱四散的人群,拂了下右侧腰间的荷包,里面放着瓶硫磺粉,还有一小瓶她特意让李嬷嬷从外面淘制的旱烟烟油和雄黄酒。迷迭林之前,遇到的多是毒虫蛇蚁,还有不知何时设下的陷阱,被青草灌木覆盖住的斜坡陡崖等等,真正性命攸关的大威胁在迷迭林后。

“呼,总算安全了。”跑了很长一段距离,大家没有再发现毒蛇的痕迹,不由长舒口气。

“呀,滟湫姑姑呢?你们可有见到?”楚洁似是才从蛇的惊慌中回过神来,焦急地询问周围人。

“那个……”楚依被楚源扯了下胳膊,这才看了眼四周其他家族的人,将堪堪到嘴边的“废物”两字给咽下去,“滟湫姑姑呀,刚刚就没看见了,这可如何是好,莫不是被毒蛇咬伤了吧?”

“我很好,多谢费心,继续前进吧,这还只是入口。”楚滟湫未走近就听到了她们的对话,瞥了楚洁一眼,向周围点点头,便往前走去。

楚洁注视着楚滟湫似闲庭漫步般不急不缓地走着,悄悄握紧袖中的拳头,转身看到楚冰冰正静静地看着她,不由低下头去。

“洁儿不要难过,你的善心不是所有人都能明白的,她不领情就随她去吧。”楚涛见楚洁低下头,只以为她在伤心楚滟湫的冷漠,不由安慰道。

“恩,我无所谓的,只要滟湫姑姑能够平安就好。哥哥我们也快走吧,前路未知,别让滟湫姑姑一人面对危险。”楚洁闻言抬头坚强地笑着,可惜眼中的泪水却缓缓滑落,反将她的坚强衬托得更加惹人怜爱,令一直注视这边的人见了都心生怜惜。

楚涛侧身将楚洁挡在怀中,拥着她朝前走去,挡住了周围看向她的炙热目光。

临近午时,大家已经非常疲惫,刚好走到一处湖泊之地,这里水源充沛,遇到危险的话也方便抵御。于是各自找了处干净的地方休息用膳,补充体力。

“脚太疼了,我怎么觉得除了树多了,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呢,这得走多长时间啊。”楚澜看着周边的树木,心疼地捏着小腿,她自小就没吃过这种苦,四天,怎么走下去?

“我也是,脚都磨起泡了,这山路也太难走了吧。”楚依皱着眉,看着手中的干粮没有任何食欲。

“大家坚持下,吃些东西吧,不然下午该没有体力了。”楚洁柔声劝慰道。

楚滟湫静静地吃着干粮,再往前走就不会这么轻松了。

“真讨厌,这是人吃的吗,这么硬怎么咽得下去啊!”不远处的宋家阵营里,一位十几岁的少女叫嚷着,恨恨地将手中的干饼扔出去,“砰——”

“嗡嗡——嗡嗡——”

“这是什么声音,你们有听到吗?”

“好像……快跑,是马蜂!”

楚滟湫快速地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将围在脖子上的纱巾取下包住头,只露出眼睛,然后调整好呼吸,用均匀的速度朝反方向跑去。

“驭水成盾——”

“姑姑!”楚澜刚想逃跑,见楚冰冰用法术为大家阻挡蜂拥而至的马蜂,一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不能留楚小姐一人应对,”宋家少爷宋之涣见此,对身边二弟道,“你带着大家往前走,在前面等着。”说完便转身走到楚冰冰身旁,一起驭水设屏障,阻挡汹涌的马蜂,好在旁边就是湖泊。

剩下的徐家与高家见此,也各留下一人,其他人则到前面等候。

“姑姑,您回来啦,您辛苦了。”见楚冰冰几人走来,早已等候多时的众人纷纷拥上去。

“果真不愧是冰冰小姐,深明大义,舍己为人,实在是让我等惭愧呀。”宋之涣拱手道。

“宋少客气了,也要仰仗您还有徐家少爷、高家少爷的帮助,否则仅凭冰冰一人之力哪里会如此轻松呢。”楚冰冰谦虚地笑道,一一行礼。

“冰冰小姐真是谦虚了。”几人说道。

“之涣还得向众位赔个不是,若不是我家小妹宋涓任性妄为,打下了马蜂窝,也不会累得大家受此无妄之罪。”宋之涣朝众人躬身道。

第128章 凡间界的修行之路(15)

“宋公子不必太过自责,令妹年少率真,可爱非常,没人会责怪她的。”楚冰冰笑着回道。

“是呀,是呀,大家也没有什么损伤,不用自责。”众人纷纷应和。楚冰冰无论是修为还是声望,都值得大家以她为尊,何况她可是这次入选希望最大的选手,现在打好关系,有了这四天携手作战的情谊,待日后她入了门派,自己有个什么请求时也好有攀附的交情不是,自然没人想反驳违逆她。

“也是姑姑宅心仁厚,不像有些人,遇到危险第一时间就是独自逃命,自私自利。”楚澜瞪着最早逃到这里的楚滟湫说道。

“澜儿,不得乱说。”楚冰冰看向楚澜轻声制止。

“姑姑,我说的可是实话呀,好在您没受什么伤,不然我们心里得多难受啊。”楚澜撒娇地回道。

“澜姐这话就不对了,人家要能力没能力,要胆量没胆量的,遇到危险第一反应可不就是逃命嘛,你还指望被她保护不成?这么正常的现象发生,你有什么可气的呀。反正有姑姑在,我们就不会遇到任何困难。”楚依笑着说道。

楚冰冰对着俩人的撒娇无奈笑笑,不再说话。

其他三家这大半日也都知道楚家有个废物在里面滥竽充数,不过这也与他们无关,反正构不成任何威胁,便没有费心的必要。见此情景,不过了然地一笑,继续前进。

楚滟湫没去理会众人的嘲讽和奚落,以她素来的形象,反正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对。其实不必用任何法力她就可以让众人免受马蜂的危害,无论是消声趴伏在地上避开,还是用火驱烟熏,甚至她自己配置的毒药,方法多得是。问题是,她就算说出来,又有谁会相信她,照她说的去做呢?反正这四个家族随便哪家都有能应对的人才,不必她去强出这个头。

越往前走,树木越多,也越来越高大茂盛,地面全被青草植被覆盖,之前已经有人不小心踩空跌下了山坡,全身都被枝条荆棘划伤,无法继续走下去。众人见此更加小心起来。

“等一下,前方不太对劲儿。”高沧,也就是之前在街上与人发生冲突的青衣男子,出声制止了大家前进的步伐。他观察能力之强是有目共睹的,众人见此纷纷止步。

高沧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用力朝前方掷去。只见石头落地处立刻凹陷,隐约可见坑里寒光闪现,上方也落下一张挂满尖刀的大网。众人不禁后怕不已。他们这么多人若一齐过去,想躲避都来不及,就算自己有幸逃过深坑,难保不会被入坑之人情急中下意识地抓住,带入坑里,或者被身后之人停顿不及推入坑中。

人多虽然可以解决一些问题,但有时候却是一个很大的累赘。

想到此,不少人都悄悄打量起四周,看看该与哪些人一起走对自己最有利。

“前方类似这样的陷阱很多,大家注意脚下,不要推搡。”高沧对众人的小九九只做不知,看了眼身边绝尘脱俗的楚冰冰,朝她点点头,迈步向前走去。

“大家莫慌莫抢,相信沧公子,排好队,随着他的脚印走。”楚冰冰说完,率先随在高沧身后离开。

众人见此争先恐后地要跟在两人身后,离这两个强者近点,万一有个差错也可求救。再者两百多人排下来得等多久啊,谁能保证中间不会有人踩错步子,那后面的人该怎么过去?于是都向着前方脚印涌去,一时推搡不断。

“啊!救我,快救我!”推搡中,一人被大力推出,倒向两米外的空地。谁知那处竟是片沼泽,此时他已经进去大半个身子了,越恐惧地挣扎,陷得越快,越想求生挣扎。可惜,伴随着他惊恐恳求的大喊声,身子却很快地便消失在泥潭里,那里再次恢复原状,如平地般毫无异常。众人却看得瞠目结舌,再不敢小瞧这段路。

“大家不要抢,这里危机四伏,一个一个地过,虽然走得慢点,最起码都能保命。”宋之涣说道,“就以现在各自的位置,从前面开始,依次过去,不要耽搁时间,也不要踩错脚步。”

有了刚刚的插曲,再没人敢有大动作,唯恐自己成为下一个命丧黄泉的人。众人自觉排好队,按着前面留下的脚印,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去。楚滟湫理所当然地被留在最后,不过让她意外的是,宋之涣与徐亦深这两家族的佼佼者竟会留在最后才走。

“楚姑娘请。”宋之涣拱手行礼。

“多谢宋公子、徐公子。”楚滟湫向两人行礼,踩向了前面的脚印。

众人汇合后,再次向前走去。刚刚耽搁的时间太长,天色已经开始暗了,眼见着一天就要过去,他们却连迷迭林的边缘都没摸到,如何能保证四日后穿过这座山。这也是人太多的另一个弊端。

又行了一个多时辰,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今天晚上连月亮都没有,只怕还要下雨。不过山中下雨很寻常,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现在赶路也不安全。”楚冰冰开口道,众人自是纷纷应好,他们早就疲惫不堪了。

等大家找到地方安置好,便迫不及待地啃起干粮来,这一天的消耗实在太大,午饭又因马蜂吃了没几口,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现在只要是口吃的就行。

勉强果腹后,众人才有精力仔细思考眼下的状况。环视四周,这一天下来他们只折损了四五人,在其他地方还有上万人同他们竞争呢,可惜名额只有两百,照此下去如何才好?看来明天不能再有这么多人一起走了。

四个家族安排好守夜顺序和人员,大家各怀心事地闭目休息。

楚滟湫远离人群,独自歇在一块大石后。从刚刚起就见大家眼神漂移,心事沉沉,对那些人的心思了然于心,只怕明早出发的时候就没现在这么多人了。虽说众人并未将她看在眼里,当成竞争者,但她不敢大意,不由得也加强了防范。

入夜后,周围陷入沉静中,风吹树叶发出“沙沙”声响,似乎还夹杂了其他的声音,只是容易让人忽视。

“咔嚓——”

“唔——”

“真是勇气可嘉啊,我记得已经警告过你了,不要再来招惹我,否则,我不介意亲自动手。”

第129章 凡间界的修行之路(16)

楚滟湫睁开眼,看着身前被自己折断右手,面色青黑的楚洁。

楚洁今日有意无意地总围绕在自己周围,本就让她心生疑惑。原本以为她是想借着关心自己这个废物来博取众人的同情、怜惜和赞赏,赢个好名声,后来发现她想要的似乎远不止于此。

尤其是晚饭时,那种似有似无的注视让她想忽视都难。于是为防万一,楚滟湫在楚洁又一次靠近自己时,悄悄在她身上中下“阴阳双华”的药引。这可是余叔的得意之作,这两年自己又给改进了。只要楚洁远离自己身上的药粉五米开外,三个时辰后,药引的药效便散尽,于她自然无碍,否则,整个天合大陆就只有自己的解药可以救她了。这也是为什么自己要远离众人那么远休息的一个原因。

可现在,楚洁还是毒发了。

楚滟湫只在晚饭结束后,趁着众人还在聊天忙碌时睡了一会儿,因为那时最安全。相反,入夜大家都沉睡后才最危险,是个下手的好时机。果不其然。

自己的内功练得还不错,如今可以察觉到八丈以内的呼吸,据此来推断周围有多少人,他们处于什么样的状态。而她距离众人不过十丈远。所以在察觉到有人向她这边靠近时,楚滟湫便开始运气,暗做防范。

楚洁的修为等级是修气三层中期,虽然比她这个三层初期的修为高,但她兼顾武修,真论起来,楚洁不一定是自己的对手。再加上楚洁不想引人注意,毁了苦心建立起的形象,所以悄悄起身避过守夜人,来到自己所在的大石后,才驭水成刃刺过来。结果她却因气运周天,加快了体内毒素的发作。

楚洁本就毒发,如今又被折断右手,只能发出轻微的抽气声,不由怨毒地瞪向楚滟湫。

“你恨我,”楚滟湫肯定地说道,“可是为什么呢?你的诸多小算计我从未计较过吧,那这恨意从何而来?”

“是,你从未计较过,是因为你不屑与我计较,因为你从未正眼看过我。在你眼里,我算什么,我们二房从一开始就是庶出,到我还是庶出。从懂事起我就不惜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就为了出人头地,在身边人人都夸赞我的时候,只有你对我视若无物,那时你才不过几岁,对各种挑衅都无动于衷,因为你打从心里瞧不起我们这些庶出旁支。”

楚洁激动之下气喘连连,深吸几口气又道:“这么多年我努力经营,让楚家内外提起我无不称颂怜惜。人人都以为我淳善柔弱、天真慈悲,连我自己都这么以为了。又是你,你竟然一眼就识破了我的伪装,可是你却当成什么都没发现般,依然不屑于我,仿佛我这么多年来耗尽心血的苦心经营只是一场笑话。那就让你死在被你轻蔑无视之人的手中,看你还怎么忽略我的存在!”

楚洁看着此时依旧淡然平静的楚滟湫,不由愤恨异常。这么多年的伪装连自己都骗过去了,但楚滟湫却让她从美梦中醒来。自己永远都无法忘记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还有对她的警告,她不甘心,也是心虚。只要楚滟湫消失,自己依然是那个悲天悯人的淳善小姐,受到周围人的怜惜疼宠。何况,这里是暝林山,死个人是最正常不过之事,她没有错。只是可惜,自己棋差一招。

看着她眼中无法消散的愤怒和不甘,楚滟湫刚想说什么,就听到周围接连响起骚动声。从怀中取出一粒药丸直接塞入楚洁口中,又将她右手接上,楚滟湫不再管她,径直朝人群走去。

“好难受啊,身上又疼又痒。”不少人睡梦中感到全身多处痛痒难耐,用手挠过后更是加重了症状,纷纷醒过来。借着火光,便见身上布满红肿、淤点,且肿胀逐渐扩散,吓得瞬间清醒过来。

“怎么回事?明明周围都洒满驱虫药了,那这又是被什么咬的?”

看着地上洒落的药粉,众人疑惑不已。一些人耐不住痒意,上下挠起来,越挠越痒,越痒越挠。而他们周围原本能稍微克制些的人,见此也受了影响,前后挠起来。很快全身都变得红肿斑驳,严重得还渗出血来。

“是飞蚁,但又与以前见过的有些不同。”楚滟湫视线落在火堆旁那只长了翅膀的黑蚂蚁上,它的个头很大,约有两寸长,应该是在林中变异了,难怪这些普通药粉不起作用。

“啊,你身上有好几只!”一人指着身边人喊道,随即快速起身走到旁边,离他远远的。

“你别过来,你身上也有!”旁边人见此也喊道,赶紧起身避开。

“你身上也有!”

原来他们竟然不知不觉间被变异的飞蚁包围了。天色本就黑沉,飞蚁又周身漆黑,周围全是风吹动枝叶的声音,没有人会留意到夹杂在其中那轻微的翅膀震动声。

“怎么办,怎么办?我最讨厌这些虫子了。”不少女孩的声音里都带了哭腔,任谁与栖在肩膀上、手臂上的黑色虫子对视心里都不会舒服,何况能清晰地看到它们的头、胸、腹,甚至能透过单薄微透的肚皮看清腹内一切,有人已经开始干呕了。

听着此起彼伏的挠痒声、干呕声,还有疼痛难耐的闷喊声,众人一时手足无措。他们只以为身上带的药粉足以应付毒虫毒蚁,却没料到对这些变异后的飞蚁没有丝毫效果。而且飞蚁无处不在,数不清在自己身上有多少只,他们即便控水防御也是防不胜防,不过白白耗费自己体力罢了。

“将周围的火堆全烧起来,火光越亮越好。”楚滟湫开口道,见众人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忍不住扬声道:“若想摆脱这些飞蚁就照我说的做,我只说一次!”

“照楚姑娘的吩咐行事。”宋之涣向宋家命令道。

“所有人从现在起将双手平伸,向后退,离火堆越远越好。你们谁驭水能力强,将所有的火堆周围用水罩住,不留一丝空隙。”见众人都照着她的话做了,楚滟湫也舒了口气。

飞蚁最喜光,先前那些疼痒而醒的人多半是最靠近火堆旁的,自然成为第一批被飞蚁光顾之人。如今所有人都退到黑暗中,这边的火堆又这么亮,那些趴伏在众人身上的飞蚁自然会离开人群,迎着火光而来。等它们迎光飞来时,刚好落入了水罩中,无法再活动。虽然不能保证一次性地将这些飞蚁灭净,最起码可以让大家免遭它们的荼毒了。

第130章 凡间界的修行之路(17)

见周围不再有飞蚁活动,众人这才放松下来,又怕乌漆麻黑中地上再有别的毒虫毒兽,所以连坐都不敢坐,就那么僵硬地站在原地。

“洁儿呢?你们有谁见过洁儿?”黑暗中想起楚涛焦急的呼喊声。他从醒来就没见到洁儿,一直在找。后来见所有人都退到暗处,火堆旁再无一人,想着大概是她见别人受伤,去帮助他们了,反正所有人都在这儿,等灭了飞蚁再找她。谁知他刚刚找了一圈都没见到人,不由生出恐惧,唯恐洁儿遇了什么不测。

“洁儿不见了吗?什么时候的事?”楚家人听到后,都跟着担心起来,可别生了意外。

楚涛不顾一切地冲到火堆旁,四处查找。可是除了满地的飞蚁,再无其他。不由踉跄地倒在地上,洁儿如果出了事的话,让他怎么活。

楚滟湫看着楚涛悲怆欲绝的神情,心中的疑惑加剧。两年前她就觉得楚涛与楚洁之间有些奇怪,尤其是楚涛,后来想着兄妹间亲厚些也很正常,定是因楚涛想伤清儿自己才会耿耿于怀,看他有些别扭。

只是近几日的相处,让楚滟湫觉得越发奇怪。“妹控”她不是没见过,但似楚涛般已经近乎偏执了吧。在他看来,凡是楚洁做的事没有错的,凡是她说的话都是对的,一切让她流泪的人和事都不该存在,一切想靠近她的人都该消失,尤其是异性,连他们看楚洁的正常眼光他都无法接受,想尽一切地阻断,杜绝任何异性对她的亲近。

这也可以解释那日楚涛突然将清儿推出去的原因了,因为竹蜻蜓掉落的位置就在楚洁脚边,清儿径直跑过去,楚涛以为他要靠近楚洁,下意识地将清儿反手推开,摔在了地上。

“恩——”

楚涛原本已经陷入绝望中,突然听到一个微弱的声音,虽然有些模糊不轻,但他确信那是洁儿的,疯了一般向声音发出的地方扑去。

“洁儿,洁儿,你怎么了?是谁,是谁伤的你?!我杀了他!”楚涛绕到石头后,就见楚洁面色煞白、满脸是汗,狼狈地倒在地上,心疼得恨不能将伤害她的人碎尸万段。

“哥哥,哥哥——”楚洁只觉得浑身都疼,从骨头里开始疼,全身的力气也像被抽干了般软绵酸痛,连手都提不起来。她只记得楚滟湫喂了她一颗药,然后自己便因续接手腕疼得失去意识。直到刚刚,听到哥哥的喊声才醒来。

“哥哥,我冷。”不知为什么,楚洁觉得除了说不出的疼之外,更感到冷,从体内散发出来的冷。

楚涛见楚洁全身被汗浸湿,这里又是阴面,而且从刚刚开始周围的风也大起来,担心她着凉,不由小心翼翼地将她抱出来,放在火堆旁较干净的一处躺好。“你且闭着眼睛休息会儿,这个仇哥哥一定为你报。”

看着楚涛柔情暖意的样子,楚滟湫浑身打了个哆嗦。那眼神,绝不是因为火光的原因,是真的溢满了爱意。他,他竟然深爱着自己的同胞妹妹?!这一家也是难得的奇葩了,大哥玩兄妹之恋,妹妹用柔弱的外表武装自己,小弟算不错了,虽然霸道自私,最起码他表里如一。

“那块石头不是废物休息的地方吗?”楚浩见姐姐如此狼狈,心中也是愤怒不已,对楚滟湫的称呼都来不及遮掩便脱口而出。

楚涛闻言将目光转向楚滟湫,握紧拳头,“你怎么解释?”

“我为何要向你解释,若你真想知道,不妨好好问问你那好妹妹,她为什么深更半夜不睡觉,避开众人悄悄跑到我休息的地方。可别说什么她是关心我有没有睡好,踢没踢被子,梦中饿不饿,要不要起来吃点宵夜之类的话,想必说出来连她自己都不信吧。”楚滟湫淡然说道,这一家人的脑回路也都有问题。

“扑哧——”后面旁观看戏的人忍不住笑出声,倒没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啊,那些小九九谁没有打过啊,这里都是明白人。

“你……”

“行了,什么你呀你的,我好歹是你们的长辈,这么多外人在呢,别那么没礼貌没教养没风度没脑子,丢的不光是你们的脸,多想想日夜辛劳的家主吧。”楚滟湫如今已经不想再面对这家人了,心理扭曲得没个正常人,与他们讲道理,估计连唐僧都忍不住想上吊。

“楚涛,你妹妹累了,让她好好休息吧。”楚冰冰此时开口,细听之下,隐约可觉她声音中在压抑着某种情绪。楚涛不敢再多言,不过没关系,这个仇他早晚会报。无论原因是什么,伤了洁儿是事实,他绝不能原谅。

“如今时辰还早,大家不若再休息会儿。”徐亦深建议道。

“滴答”“滴答”

“下雨了,这雨点挺大的啊,好凉。”

众人纷纷施法控水,不让雨滴到自己身上。

“哗——”

“这雨怎么说来就来,说大就大呀,这么施法下去太耗损体力了。”

“山中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这周围都没有什么可以遮挡躲避之处,忍一会儿吧。”

楚滟湫早在下雨点时就打开了背囊,取出特制“雨衣”穿上,又跑到石头后面遮挡冷风。这“雨衣”还是她之前让青荇四人用黄油涂抹浸染丝绢,反复试验,最后才终于成为可以防雨的布料,制成了雨衣,轻便易携,最关键的是不用傻傻地站在雨中施法避雨。

这场雨下了大概半个时辰,待雨停后,众人都有些疲惫,除了楚滟湫。

他们自小修炼水行之术,对一切形式下的水都不会畏惧,区区雨水,众人从未放在心上,平日里都很少使用雨具,何况是来甄选历练,谁会带着斗笠蓑衣雨伞那样重又占地方的累赘。只是,“不知楚姑娘的这件衣服是用什么材料所制,只听说蛟绡可以入水不濡,但这件衣服似乎并不是蛟绡。”

“确实不是,就是普通的丝绢。其实制起来很简单,将布料涂上黄油,就成了油衣,防水效果不错,待回去后你们不妨试试。”楚滟湫一边将雨衣收好,一边解释道。

众人见她这么干脆地回答倒有些愣住,竟然丝毫不懂得藏私。还有之前灭飞蚁一事,似乎,这个楚滟湫与传闻中的很不同呀。

楚冰冰见众人神情,微侧了下头,略整衣袖。

“有什么可试的,不过是哗众取宠罢了。我们这些人修为虽不算特别高,起码遇到雨天能保自己干爽清透。好歹也是水行之术的修炼者,没得降低了自己的身价,大家说是吧。”楚澜不屑地说笑着。

第131章 凡间界的修行之路(18)

楚滟湫自然不会做任何回应,而楚澜虽是为了打压楚滟湫的风头,却也同时将刚才对雨衣好奇之人一起埋汰了,众人心生不满,更不可能去搭理她,全场安静。

楚澜立在原地,一时尴尬不已。

“这会儿差不多寅时,天快亮了。反正地面湿透,大家也无法再继续休息,不如现在就出发吧。”宋之涣环视了下四周,开口打破安静。

此时确实无法入睡,而且时间紧迫,名额有限,之前耽搁的时间太久,大家心里也很着急。于是略作整顿,再次出发。

楚洁被楚涛抱在怀中,其实根本就没睡。她全身又疼又冷,即使用法力都无法缓解一二。最可恶的是,众人如今对她的印象只怕很糟,自己多年来的心血全毁了,让她如何入睡?听着楚滟湫的声音,心中又恨又怕,自己如今这副模样必是楚滟湫所为。只是哥哥检查过了,右手完好无损,身上看不出任何伤痕,体内经络也没有异样,就算她说出来也没人会信她。她不甘心。

天色渐渐亮了,大概昨夜那场暴雨洗涤了林中尘埃,此时在丝丝朝阳的照射下,暝林山看起来洁净清新、秀美隽丽,让人忍不住想流连其中。当然,如果忽视时不时出现的陷阱或是断崖就更好了。

“大家当心,这里步步……”

“啊——”

高沧的话还未说完,旁边就有人惨叫,在眼前跌落消失。众人这才发现,原来所谓的植被不过是蔓藤交缠而成,下面却是空荡的断崖。自己刚刚竟然一直走在崖边。

“你,啊——”

又有一人掉了下去,大家见此将每一步都走得更谨慎了。

楚滟湫皱了下眉头,她刚刚看得很清楚,那人分明是一时不察,被身边的族人给推下去的。这是开始动手了吗?

此处林木繁茂,蔓藤缠绕,地形复杂,还不时有陷阱当道。走了个把时辰,身边已经消失不少人了,有些甚至连哼一声都没有,便命丧此处。至于短时间内便折损这么多人的原因,众人心照不宣,只是看着彼此的眼神再没了第一天时的和善。大家不再聚成一团前进,而是各自分散,互相提防。

楚滟湫此时独自一人走着,一边注意脚下,还要避开周围不时伸出的枝叶藤蔓,之前就有人被枝条划了一下,结果伤口很快溃烂,须臾间便咽了气。她不敢肯定眼前的植物哪些是有毒的,只能尽量全避开。

走了段时间后,原本零散环绕在附近的人如今却一个都看不到了。眼前突然一片平坦,像是从森林直接跨到了平原,楚滟湫站在草原边缘有些犹豫,按理这里不该出现这么明显的断带才是。俯身捡起身侧的几块石子,向前抛去,石子竟然凭空消失了!

这,这是什么?异度空间吗?往前一迈就可以到达另一个境域,获得意想不到的机缘,自此走上逆天的辉煌之路,称霸天合大陆?

醒醒吧,现在可不适合做白日梦。

楚滟湫不禁觉得好笑,转身打算换个方向再走。

“怎么,废物终于有了自知之明,要原路返回了?”

楚滟湫转身便见楚浩三人又出现在眼前,还真是阴魂不散啊,她特意没有随楚家众人走相同的方向,结果这都能碰上。

“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我觉得全身这么疼,明明昨晚还冷得要命,这会儿却又热得难受了,你给我吃的是什么药?!”楚洁见周围只有他们四人,这几个时辰被折磨得都快疯了,再也忍不住,尖声呵问道。

“因为你中毒了呀,其实原本你若不来招惹我的话,也不会中毒。可惜你罔顾我的警告,三番四次来挑衅,昨晚竟还想要我的命。你说,我是那种别人想要,我就将命给他的傻子吗?”楚滟湫笑着道,“至于给你吃的嘛,自然是解药了。”

“解药?既然是解药,我怎么还这么难受?!”楚洁一听是解药,顿时欣喜,只是仍然疑惑。

“如果不是解药的话,你早就死了。”楚滟湫看了下时辰,又浪费时间了。

楚洁回想了下昨晚的情景,的确,吃下那颗药丸之前,自己确实全身僵硬窒息,五脏六腑都像在燃烧般,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将要终结。如今虽难受了些,却不会有性命之忧,大概是有一些后遗症。楚滟湫虽是个废物,但她从小就说一不二,因为她连谎话都不屑于去编造,这点还是可以相信的。既然她已经服食了解药,那么……

“去死吧——”

楚洁自听到解药时便悄悄运转气息,驭水成剑。昨晚是她大意轻敌,此时合她全力的一击,量这个废物也无法躲开。再说,她身边还有哥哥和弟弟,今日一定要取了楚滟湫的性命。

楚滟湫刚刚已经察觉到楚洁气息的变化,她的修为本就比自己高,根本无法接下她的全力进攻,且身后一步之远的平原又很奇怪,自己退无可退。在水剑刺向她时,楚滟湫瞬间施展轻功,自楚浩身侧飞到楚洁后面,同时将刚刚捡拾剩下的一块石子借内力打向楚洁的腘窝,即膝盖后面。

楚洁被含着内力的石子击中,惯性地向前扑去。楚涛一直站在身侧,原本他是想自己动手的,是洁儿说她想亲自了结,这才一直守护在旁。眼见洁儿要摔倒,楚涛习惯性地上前挡在楚洁面前,打算让洁儿扑在自己怀里,免得摔在地上。

可惜楚洁被击中的是腘窝,加上力道太大,向前踉跄了几下便单膝跪在地上,仓皇间反而失手将跑到她身前的楚涛给推了出去,前面正是那片奇怪的平原。

“洁儿——洁……”

“哥哥——”

“大哥——”

眼见楚涛竟突然间消失在眼前,楚洁与楚浩震惊地失声喊道。

“大哥!”楚浩回过神来,急切地走上前想确认真实。

“如果你也想死的话,就继续再往前迈两步。”楚滟湫说道,此时她已经能猜到这是怎么回事了。楚涛消失时的声音是往下落的,隐约还能听见石头滚落声,面前应该是处悬崖了。这也不是什么幻术玄境,大概是因此处地形地势独特,气温反常,崖底反射的光经大气折射形成虚像,类似海市蜃楼那般,让人以为眼前看见的平原是真实存在的,从而受到迷惑,一脚迈上去,却瞬间踩空,跌入深渊。大概之前在她附近的那些人也是这么消失的吧。

“哥哥,哥哥……”楚洁回过神来,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你,你这个杀人凶手,我让你给大哥陪葬!”楚浩恨声说道,霎时水刀、水剑四面八方地向楚滟湫刺去。

第132章 凡间界的修行之路(19)

楚滟湫驭水成鞭,将射向自己的刀剑劈开,同时夹杂内力,狠狠地甩向楚浩,边抽边说,“你们一家子心理扭曲得够严重啊,还都有选择性失忆症。明明我才是被害人,我凭自己的本事保命,怎么就成了杀人者了。我若真想杀人,刚刚击中的就不是楚洁的腘窝,也不会拦着你去送命了。”

真要怪,就怪楚涛的那片痴情和私心吧。就算他想避免楚洁摔倒在地,方法和姿势多得是,怎么偏就选了那个看似是楚洁对他主动投怀送抱的姿势呢?自己龌龊的心思将他葬送了,怪得了谁。

楚滟湫足足抽了十几二十鞭,这才停下。早就想教训楚浩了,只是一直在克制罢了。如今可是他主动迎上来挨抽的,总算是替清儿出了口气,以前他可没少做让清儿伤心难堪的事情。

“怎么会?你怎么会?”楚洁看着楚浩狼狈地在地上翻滚,直至昏死过去,不可置信地看向楚滟湫,“你的修为……”不,不只于此,刚刚她躲避自己时是凭空飞起,没有借助任何水力。这怎么可能,只有到了修法阶段才能短暂地驭空而行,她不过修气三层,如何做到的?

“这你就不必知道了。”楚滟湫看着楚洁忽然一笑,“算起来,我给了你太多次机会,可你只会变本加厉。既然如此,那就好好受着吧。”

“你,你想做什么?”哥哥已经不在了,弟弟也不能保护她,现在她的膝盖疼得连站的力气都没有。楚洁此时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恐惧,下意识的向后退,又想起后面是让哥哥葬身之地,畏惧地看了眼平坦无奇的地面,不敢再动分毫。

“其实刚刚有句话我没说完,昨晚给你吃的的确是解药,只是用法不对,结果自然是天差地别。”楚滟湫蹲在楚洁面前,看着她露出惊恐不安的表情,继续道,“那毒名为‘阴阳双华’,若不服食解药,不出半个时辰,便会痛苦地窒息而死;若服食解药的方法不对,它就会转成另一种毒。自此全身便会疼痛无力,一日比一日严重,且白天热,晚上冷,阴阳交替,不死不休。”

看着她大受打击的模样,楚滟湫站起身:“我本来打算让你受个几天罪,权当报答你想取我性命的‘情谊’,然后便将真正的解药给你。可惜啊,你真不值得再浪费我的药了。我不会杀你,自此以后,你就在你余下的生命中好好品尝自己种下的因果吧。”

说罢,楚滟湫便转身离开。

“不——你回来,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不能,你回来——”

临近午时,遇到的人越来越多,大都是从其他入口进来的参选者。没想到现在才碰上,看来不管选择的是哪个入口,没有一个是轻松的。

“唉,你们怎么往回走,可是前面有什么不对的情况?”见不时有人从对面走来,向身后而去,有忍不住好奇的人拦下一人问道。

“前面不远处就是迷迭林了,在外面看着都觉得阴森恐怖,何况是进去。我这一日来已经竭尽全力了,还弄得狼狈不已,可没有那个自信入林。倒不如见好就收,现在原路返回呢。祝道友好运喽。”来人行礼,潇洒地离去。

几人环视了下周围,见有人向前走去,也有更多的人回来,不由站在原地犹豫起来。

“罢了,都走到这了,总得见识一下传说中的迷迭林是何样貌,不然也太不划算了。”一人说完,率先向前走去,其余人见此也纷纷跟上。

迷迭林内外是两个不同的世界。林中古树参天,暗含阵法,变化莫测,最主要的是,那里野兽遍布,且很多都有了修为,虽然等级很低,但对于来此参选的修行者而言,已经是很大的威胁了。

“你竟然还能活着?!”

此时迷迭林外汇集了很多人,有的在挣扎犹豫要不要进去拼个富贵,有的则是在此吃午饭补充体力,谁知道林中还会不会有安心用膳的时间了。楚滟湫一边吃着干粮,一边打量着不远处的迷迭林,忽听楚依那独特的甜腻嗓音在耳边响起。转身看去,楚家大多数子弟都聚在旁边的空地上,以楚冰冰为中心,似乎刚刚在商讨什么事宜。此时全齐刷刷地看向她。

“看你刚刚的神情,怎么,还想入这迷迭林不成?”楚依上下打量着楚滟湫,见她丝毫未显狼狈,心下有些疑惑。

“都已经到这了,自然应该进去瞧瞧。”楚滟湫颔首。

“你……”楚依气结,楚滟湫如此,让他们这些打算原路返回的人如何自处。

“你现在还活着就暗自庆幸吧,可千万别逞强,不然连给你收尸的人都没有,说不定连个全尸也保不下。”楚源轻蔑地道,他都没有自信能活着穿过迷迭林,楚滟湫又凭什么。

“有劳挂念。”楚滟湫冲楚源点了下头,看着他一副吞了苍蝇的模样,不想再多与这些人费时间。收拾好干粮背囊,抬脚向入口走去。

“可有见过洁儿三人?大家已经有好几个时辰没看到他们了。”楚冰冰突然出现在她的去路上,令楚滟湫不得不停下来。

“为什么会问我?”正常来讲,楚家无论是谁不见了,也不会有人想到问她楚滟湫才是。

“哦,只因这一路上洁儿对你多有照顾,而且昨夜之事还未解释清楚。我一直在担心他们,便想问问你,碰碰运气,说不定你会见过他们呢。”楚冰冰柔声说道。

身侧的楚澜见此冲楚滟湫道:“姑姑向来慈善,本是出于好心,问你你就……”

“一个多时辰之前确实见过。”楚滟湫看着楚冰冰,“看你这么关心在乎他们,怎么能允许三人同时掉队的事情发生啊。不过好在离得不算远,不若你现在返回去找找吧,说不定很快就碰上了。”

楚冰冰静静地注视着楚滟湫,忽地莞尔一笑,仿佛冲破晨雾的阳光般绚丽耀眼,惊呆了身边众人,“我要顾全的人确实多了些,难免会有疏漏。想来他们三个这么大的人了,也不会出什么差错,眼下还是大家伙的选拔为重。这样吧,这六人是爷爷亲自下了命令保护我,不得离开我身边半步的,现下派一人前去寻找,万一他们真有危险,还能帮衬一二。”说着指了其中一人,见他领命离去,这才似安了心般,放松下来。

楚滟湫见楚冰冰一番言行又赢得周围一片称赞,不置可否地耸了下肩。

“刚刚听说这边热闹得很,原来竟是自家人啊。”

第133章 凡间界的修行之路(20)

楚滟湫循声望去,见说话者是一陌生男子,身着耀眼繁杂的黄衣,两鬓微垂,被二三十人拥在中间,呈保护状,正大摇大摆地向他们走来,活像只黄色孔雀般。

自家人?难道是楚冰冰家的亲戚吗?

“原来是赵家大少。”楚冰冰略一行礼,疏离可见。

“冰冰小姐客气了。”赵仁澎双眼不错地盯着楚冰冰猛瞧,美,真是个美人啊,近看更美了,尤其是这周身气度,和自己实在是再般配不过,这才是他妻子该有的模样。眼角瞥见楚滟湫正要离开,赶紧上前拦住,“表妹,难得一见,连声招呼都不打吗?”

表妹?!她从哪里冒出来个表兄,还是个自大自恋的色鬼,别以为她没注意到他瞧着楚冰冰的那眼神。

“这是赵府的嫡长嫡孙赵仁澎,也是你的大表哥。”楚冰冰介绍道。

听着楚冰冰话中隐含的轻视和嘲讽,倒是难得的情绪外露啊。楚滟湫这才想起,楚母原是赵家的嫡三女,眼前这人应该就是续娶的第三任主母陈莲所生的长子的长子喽,但与自己有什么干系,几十年不曾往来,如今倒主动贴上来了。“是赵大少啊,失敬失敬。”

“表妹见外了不是,直接唤我大表哥就行,”说着又转向楚冰冰,对她笑道,“你是表妹的姐妹,便随她一起叫我表哥吧。”

楚滟湫这才看出,他这是想要曲线救国呀,拿她当成接近楚冰冰的跳板了。不得不说,楚滟湫真相了。

赵仁澎因是长子嫡孙,自小就受尽了宠爱,只要他想要的,便没有得不到的。同为yin水门的分支,他自然早就听说过楚家冰冰小姐的名号,可惜一直未能得见,倒也觉得没什么。直到几日前在锁秋城,远远一瞧,便被她勾了心魂。

赵仁澎按照以往的套路,本以为就算楚冰冰傲气了些,对自己来说也是手到擒来,可惜,却屡屡碰壁。自己多次亮明身份前去拜访,都被挡了出来,甚至被人说是轻浮,不懂得尊重冰冰小姐,令他颇为受挫。后来还是身边人给出的主意,借楚滟湫这个便宜表妹的名头行事。他身为楚府的亲戚,想去拜访姑母一家,自然不会再被人给挡回来,只要进了楚府,还怕见不到楚冰冰吗。说他不懂得尊重,那就让世人看看他赵仁澎对楚冰冰有多重视和尊重。

“那我便不打扰了,先行一步。”楚滟湫点头。

“哎哎,表妹别急着走啊,听说你是个废物,迷迭林里危险重重,你自己一人进去怎么行呀。不过你放心,有表哥在,看到身边这些人了吗,他们都是负责保护我的。等一会咱们一起走,还有冰冰妹妹也一起,由我保护着,定不会让你……你们受伤。”

看着赵仁澎拍胸担保的样子,楚滟湫有些想笑,真是个被娇宠的孩子啊。不过这些人就是天合大陆上的武修吗,也不知他们的身手如何。

“仁澎,时辰不早了。”一眉眼俊朗的灰衫男子自远处行来,年龄虽与赵仁澎不相上下,却沉稳淡然,气度不凡。

原本喋喋不休的赵仁澎见了来人后,眼神退缩,不甘又无奈地行礼:“七叔。”

赵清淋此时已经走到跟前,点点头,然后看向楚滟湫,朝她温和地笑道:“虽然有些唐突,不过我是赵家的庶七子赵清淋,按理你该唤我一声七叔。”

楚滟湫对眼前这位自称七叔的人倒没有反感,于是笑着行礼:“七叔。”见他应了,便接着说,“我已经休息好了,便不打扰七叔了。”

“好,万事小心,日后再见。”赵清淋知道即便自己提出同行的要求,她也不会同意,于是点头告别。

楚滟湫不再管别人如何反应,径直向着迷迭林走去。

见楚滟湫的身影消失,赵清淋收回视线,眼神清淡地看向赵仁澎:“你是打算回去,还是现在就入林。”

“我怎么可能会折返,自是要继续往前走了。”他赵仁澎怎么会做缩头乌龟。

“那便走吧。”赵清淋说完,便朝前走去,自始至终没看身旁的楚冰冰一眼。

赵仁澎本想与楚冰冰同行,见此只能认命地跟在七叔后面,依依不舍地回头招手道别。

楚冰冰看着前方迷迭林的入口处,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甫一踏入这片森林,楚滟湫便觉得周围气息变得不同起来,空气中似乎还飘着浓重的血腥味,夹杂着周围花草散发出的香气,让人闻后头晕胸闷。楚滟湫从右侧荷包中取出一瓶药水,浸湿方巾后,用它蒙住口鼻,阻挡气味。谁知道这些花草香气有没有毒,会不会迷惑心智啊,还是小心谨慎得好。

楚滟湫握紧手中的短剑,仔细观察周围环境。这把短剑还是她临行前楚父拿来的,是他早年偶然所得。当时不过是见这把短剑周身青亮,小巧锋利,既能观赏,又可自保,便将它买了下来,只是一直放在房中未曾用过,这次不过是以防万一,给女儿拿来防身。楚滟湫倒觉得实在是再称心不过了,这把青剑无论是外形还是锋利度,都很合她意。

又一次砍杀一“头”蜘蛛后,楚滟湫不敢稍有停歇,快速离开这里。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走着走着就闯进了蜘蛛窝中。这些蜘蛛足有半人高,可以清晰地看到它们狰狞的五官,渗人得很,而且吐出的丝很坚韧,若不是这把青剑足够锋利的话,自己就要变成蜘蛛网上的标本或者这些蜘蛛们的晚餐了。

越往前走,遇到的野兽越多,也越难应付。似乎这里的环境很特别,五花八门什么样的动物都能成精。好在到现在为止,楚滟湫碰到的都是些蜘蛛、甲虫、蝎子,或者老鼠之类的,修为顶多只有一级,倒没有危险,只是成群结队的,耽搁她时间。楚滟湫见天色不早了,不由加快脚步,想趁天黑前多走几段路。

“姑娘可是一个人,不知是哪派哪家的小姐?不如我们结伴而行,也好彼此有个照应。”眼前突然出现两男一女,一男子正面带微笑地向楚滟湫打招呼。

第134章 凡间界的修行之路(21)

大概是受楚洁姐弟三人的影响,如今楚滟湫看见两男一女的组合就有些阴影。熟人之间尚且暗自谋算,何况他们还是陌生人呢?

“姑娘不必对我等这么防范,我们是阳\水门下吴家子弟,在下吴洋,这是海哥、渝妹。”吴洋见楚滟湫停住不前,于是先自己介绍道。

“阴/水/门下楚家滟湫,诸位有礼。”人家都自报家门了,出于礼貌,楚滟湫也简单地介绍道。

“如此倒正合适。楚姑娘与我们分属不同门派,咱们之间并无任何的利益竞争,倒不如一起携手合作,也好尽快到达终点。姑娘认为可对?”吴洋说道。

楚滟湫想起先前疲于应对那些四处冒窜偷袭的小动物们,自己一人确实太费时间了,而且看这几人好像也不是什么奸恶之辈,一时有些意动。“你们就算找伙伴的话,不应该是找实力强,能够对你们有帮助的人吗,怎么会选我?”

“按理确实如此,只是我们也怕强强联合,最后被对方黑吃黑呀。”吴洋无奈地说道,“最关键的是,小妹孤身一人,我们也想找个女孩子与她作伴。”

吴渝连连点头,上前揽着楚滟湫的胳膊,睁着那双清澈纯真的眼眸,看着楚滟湫道:“好姐姐,你就答应了吧,这一路上一个女孩多不方便啊,我们正好作伴呀。”

楚滟湫见此,遂点头应允。

四人结伴前行,一路上再遇到些虫蚁鼠兔的时候,果然效率大大提高,节省了很多时间。楚滟湫自进入迷迭林后就很少使用水行之术,毕竟在这种危险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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