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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我在网上等你哈》


第1节 脱弦之箭

虽然取材真实,但既入了校旱,此真实亦非了彼真实。望读者诸君千万不要对号入坐,否则,就不好玩了!——

作者告白

农历正月十六那天中午,赖秀丫从店里回来时,给马丁阳带回了一张稿费单。

其时,以卖文为生的马丁阳正趴在书房的电脑前赶一篇纪实稿子。

书房在房间靠北的一面。窗外楼下是空阔的田畴,远处是浅丘,迤俪起伏着。微弱而稀薄的阳光,洒在远远的山峦上,树和草坡,就都温暖着。还有田畴里青青绿绿的麦苗,和青青绿绿的蔬菜。只是,这早春的阳光怎么也温暖不到马丁阳这间座北向南的书房里来。前两天刚过了立春的节气,可这冷还是依旧,丝毫感觉不到春的气息。

座椅是一个高靠背的沙滩椅,铺着毛毯的靠背向后倾斜着。马丁阳半躺着,两只手努力前伸出去,在电脑的键盘上敲。书桌上的手提电脑用一本厚书支撑着后底部,电脑就向前倾斜着,正好方便了他仰躺着操作。这也是马丁阳在长期的写作实践中找到的一种最佳坐姿。天天趴在书桌前写,脖子和腰都是特别容易疲劳和酸痛,这样半躺着写作,就相对轻松多了。

“哈,老爸这个动作好象恐怖电影里的“僵尸”哦!”有一次,女儿马蕊进书房来,从侧面见了马丁阳的这个姿势,突然拍了巴掌笑,自己看了不说,还非让他保持这个姿势不准动,然后大呼小叫让她妈妈过来看。赖秀丫来看了,也笑弯了腰,说真的象。看娘儿俩乐的前仰后合的怪样儿,马丁阳恼得眼睛翻白。

戴着露出手指的毛线手套,马丁阳的双手在电脑的键盘上飞快地敲着。两只脚甩了拖鞋直直地伸进小狗叮当暖烘烘的狗窝里,与叮当相互取暖。偶尔,叮当用它那柔嫩的小舌头舔一舔主人的脚。小家伙非常黏人,女主人一走,它就要到书房里来和马丁阳做伴。赖秀丫怕它冻着,就又用一个装苹果的纸箱子在书桌下再给它做了个窝。

喧嚣的市声,隐隐约约,在远远的地方蠕动着,此消彼长,让人时刻感觉到,这是在城市的边缘。

突然,趴伏在书桌下的叮当警觉地竖起耳朵,抖抖毛茸茸的小身子,钻了出来。小家伙的身上穿着一件黄黑相间的衣服,衣服的帽子上缀着两个象蜗牛触角一样的装饰,角的顶端是两个小圆球,背上还扎有两只网状的蝴蝶翅膀,小家伙一跑动,触角和翅膀就都摇曳多姿起来,十分的惹人喜爱。

叮当是一只品种并不名贵的黄毛混交男狗。马丁阳对宠物狗的知识非常贫乏,估计叮当应该是北京犬和狐狸犬的杂合后代,因为他从叮当身上依稀看出了这两种犬的影子:短嘴、长毛、趴耳朵,眼睛滴溜溜圆,这象北京犬的;金黄的毛色,小巧的身体,却象了狐狸犬。

原来,马丁阳两口子都看不惯那些养宠物的,觉得那些贵夫人抱着只猫啊狗的是装模做样,显得刻意而矫情。再好,那毕竟是动物啊!

可当他们在女儿的一再要求下,养了这叮当后,对小家伙的感情却一日日的深厚起来。许多时候,马丁阳和妻子见了叮当那纯洁得没有半点瑕疵的眼睛,感觉就象自己的孩子,愈是疼惜了它。在情感上再不把它当动物,而是有了人的待遇。吃饭允许它趴在饭桌上吃,睡觉也让它上了床。

毛茸茸、胖呼呼的小家伙小嘴里奶声奶气地汪儿汪儿着,冲出书房,就奔客厅的防盗门而去。门是关着的。聪明的小家伙就又跑回来,冲马丁阳大叫。一边叫了还一边回头去看紧闭的门,那神情分明是让主人快些去给它打开门。

马丁阳看看电脑右下角的时间显示,已经十二点过几分了。这才记起,佣工王清回来煮饭、吃饭然后去店里换班,已经走了好一会儿了。估计,应该是赖秀丫回来了。

王清是一个朴实的中年女人。家里孩子上高中了,她和丈夫却双双遭遇下岗。她的丈夫去登三轮,她就被马丁阳的老婆请来帮着守店了。除了守店,中午、晚上的两顿饭也由她煮,她吃了饭再去换赖秀丫回来吃。晚上收店就回自己家去住。第二天一早再赶来开店。因为赖秀丫一般不吃早餐,就只给马丁阳熬半斤牛奶、煮两只鸡蛋,所以就不需要王清过来料理。王清是个很诚实,干事也极认真的女人。已经帮了他们两年,双方是越来越默契和友好。

马丁阳动了一下身子。半躺着写作是舒服,可要起身却不太方便。叮当已经十分的不耐烦了。小家伙对女主人的热情和殷勤是无以伦比的。每天的迎来送往都是极其守时而虔诚,这也是小家伙博得主人喜欢的原因之一。

“叮当,你闹个屁屁啊。赖子阿姨回来了哈?懒得去接她,叮当不去哈。”马丁阳一边冲小狗逗笑,一边支撑着有些发福的身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马丁阳把门开了,楼梯口

还没有赖秀丫的影子,估计还在楼下。叮当早已是如脱弦之箭,屁颠屁颠地欢跃着冲到楼梯口去等着了。马丁阳就把门虚着,自己回到书桌边,一屁股坐了下去,继续他的工作。

这些年,马丁阳在家专职给全国一些综合类杂志写纪实文学稿。所谓纪实文学,说白了就是在新闻事件里加上文学的描写成分,让一个简单的新闻事件变成曲折、精彩好看的新闻故事。这类稿子的稿费比校旱稿高得多了,而且,发表的几率也高得多。写起来还没有校旱那么累人。两、三天就可以轻轻松松完成一篇七、八千字的稿子,发在一流的杂志上就可以得个六、七千元稿费。上不了一类,二、三类的杂志也能给个三两千一篇。最不济的末流杂志,也能够给个三、五百块,也远比写篇几万字的校旱划算。

几年下来,马丁阳几乎把全国二十多个省、市的杂志都闹腾了一遍。象一些地方产品在全国范围一热卖,就成了全国名牌一样,马丁阳在纪实文学这一块,也弄成了全国名牌,约稿的编辑排成了队。哪些杂志什么价位、什么要求,哪些稿子该给哪些杂志的哪些编辑,他心里都有了一本明细帐。而他每年的稿费收入也基本稳定在了五万元左右,有点旱涝保收、风雨无阻的意思了。这也是马丁阳——一个农民的儿子,能够在中川这个内陆小县城里活得比较滋润的原因。

第2节 小家伙

妻子赖秀丫这些年对他的态度,也随着他的收入上升和日趋稳定而逐渐改变了。每天吃饭,都是她回来后,把饭舀好,端来客厅的茶几上,然后在她三番两次的催促下,他才会恋恋不舍地停下手中正忙的活,关了电脑去吃饭。饭碗一放,就去喝茶,然后就径自去午睡。洗碗收拾厨房的活儿就都留给赖秀丫去做了。

在叮当一阵更加兴奋的欢叫声中,楼梯口传来了赖秀丫与小家伙亲昵的嬉笑。每天出门、进门都要与小家伙亲热一番,这已经成了赖秀丫每天的必修课。有一次,赖秀丫问马丁阳,为什么现在城市里的人这么喜欢养动物?不等马丁阳回答,她就说她在杂志上看到了答案。在现代物质社会,人都在物质的刺激下变得极端势利和现实了,人与人之间,再没有了纯真的感情可言,彼此利用,尔虞我诈,惟利是图。这个时候,猫啊狗啊这些小动物的忠诚和痴情,正好弥补了人类对情感的需求。所以,城市里养宠物的越来越多。

这一点,马丁阳从叮当身上也看出来了。才半年多时间,这个小家伙就已经博得了全家人的一致热爱。家里三个人,小家伙对赖秀丫最亲,其次是女儿马蕊,尽管马丁阳与它呆的时间是最多,但它对他的喜爱程度却是排在第三位的。

小家伙的亲疏有别,并没有妨碍马丁阳对它的喜爱。除了出去采访,马丁阳几乎都呆在家里写稿子。一个人在家,一百四十多平米的房间就显得十分的空旷。只有聪明、可爱的叮当能够给他制造一些生气和说话的机会。许多时候,小家伙自己不好玩了,就跑来马丁阳的书房里,两只前爪趴在椅子的扶手上,小嘴巴里咿咿呜呜地哼哼着。要是马丁阳忙着,不空理它,小家伙就固执地那样趴着,一双孩童一样秀美的大眼睛清澈见底,端端地瞅着。马丁阳就再忙,也不忍心了,心里涌无限的疼惜,抚了小家伙的脑袋说:“呵呵,叮当屁屁,给老子撒娇啊?上来吧,乖乖地坐着啊,不要影响马叔叔工作哈!”小家伙睁大明亮的眼睛瞅一阵电脑,就在马丁阳的怀抱里乖乖地睡下了。有时,小家伙也会调皮地爬上电脑键盘去,两只小爪子就在键盘上踩出些乱七八糟的字符来,逗得马丁阳乐呵一阵。

当初商量买房时,女儿就吵着要买宽一点,说是新房子必须要有她独立的一间。自从她满了十岁,就再也不愿意与父母合住了。现在的孩子,独立意思太强烈了,父母宠着她,她反而还象坐监狱受管制一样难受,总是想着怎么样脱离父母的约束。

马丁阳和妻子一商量,就拿出了全部的积蓄,在这城市的边缘买下了这栋大房子。可刚有了宽敞的住房才一年,女儿就上中学了,去读了封闭式的住校,每个月才能回家一次。而现在重新雇请的王姐又在她自己家里住,房间就一下显得空荡荡的了。

叮当在没有女主人的情况下,对马丁阳的忠诚,也是非常让人感动的。他上厕所,正在书桌下睡觉的小家伙不管睡得多么的香甜,都会立刻爬起来,尾随着他到厕所外边等着。他开门出来,第一眼就会看到小家伙蹲坐在门外,正眨巴着明亮的大眼睛瞅着他。那忠诚的样子,总让他要情不自禁地抱抱它,亲吻一下它湿漉漉的小鼻子,或者摸摸它的小耳朵。

有一次,马丁阳上完厕所开门出来,门外,正依门蹲坐的小家伙没有提防,一屁股就坐进厕所里来了。把马丁阳笑得气都喘不上来了。然后就是感动,感动了的马丁阳就把小家伙抱在怀抱里啪啪乱吻一通。

而只要看马丁阳从椅子上起来,在屋子里伸胳臂甩腿舒展筋骨时,小家伙就知道主人有空了,赶紧把它的玩具——布狗或者布老虎叼来,要他和它一起玩。小家伙的聪慧和顽皮常常把马丁阳乐得哈哈大笑,越来越对小家伙喜爱有加了。

赖秀丫亲昵地抱着叮当进门后,在客厅的沙发上放了她的包。她没有象往常一样,径自去厨房,而是走进马丁阳的书房里来了。

跟马丁阳一样,三十三岁的赖秀丫也开始发胖了。当初苗条、秀气的姑娘,十多年下来,就变成了腰身臃肿的妇人了。腰变粗了后,她就很少穿裤子了,认为那会把她肥胖的腰和屁股暴露无余。所以,即使在冬天,她也穿着厚的呢裙和长筒马靴。

但在她脖子上、手腕上、耳朵上却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就多了些装饰物:金耳环、金项链、金戒指,应有尽有,左手上还戴了三枚戒指,有金的、银的,还有一颗钻戒。其实,这样身材的女人戴啥都难看,反让人有一种穷途末路的感觉。那些清纯的女孩子,啥也不戴,却更吸引男人的眼球。可马丁阳不敢这样对她说。男人看女人,不是看她穿戴了什么,而是看她的身材和脸蛋。这些,赖秀丫不懂。或者说,她已经到了只有依靠这些身外之物才能吸引眼球的年龄了。想到这些,马丁阳又替女人悲哀。

男人三十才是成品,四十是精品,五十反而是极品;可女人呢,三十就开始走下坡路了。结婚后一生孩子,身材就变形走样了。上了四十,就更是成了一钱不值的黄脸婆。

这个世界,其实是男人的世界。无论怎样为女人唱高调,女人都不可能成为这个社会的主宰。

马丁阳已经是三十八岁的男人了,这也是他在近些年才悟出的道理。所以,他开始变得对妻子宽容了,遇事总是让着她些。妻子说要买耳环,买项链、买戒指,他都陪她去买。他们家的衣柜里,更是挂满了赖秀丫的各式衣服,春、夏、秋、冬,长长短短,花花绿绿。还有那些应运而生的收腹裤、紧身腰带,瘦身的药品、食物,更是成了这个家庭常见常新、牵连不断的保留节目。

“今天,店里生意好?”瞟一眼笑吟吟地在书桌前依偎的赖秀丫,马丁阳问道。赖秀丫是个喜形于色的人,高兴与否全在脸上挂着。

以前,赖秀丫的二哥赖成德在成都搞“喜儿乐”饮料的总代理。赖秀丫也跟着她二哥专门推销“喜儿乐”饮料。从成都回来后,赖秀丫在中川县城里的东大街中不溜地段开了一家副食店。店名仍然叫了“喜儿乐”。当然,现在除了“喜儿乐”牌子的饮料,其它牌子的饮料、啤酒她都销。前两年,生意还不错,积蓄了些钱,再加上马丁阳的稿费,他们才在城北的最边缘买了这处住房,一直漂泊的日子才开始稳定了下来。

“好个球#旱是‘节后三天如水洗,’我看是三个月都如水洗。这年一过,生意就直线下降了。只以为过年可以多赚点,哪晓得也比平时好不了多少。去他妈的,现在的生意是越来越不好做了。”一说起店里的事情,赖秀丫的气总是不顺。

第3节 睡出一个美人来

马丁阳不解地盯一眼妻子,突然心一动:“又有我的稿费来了?”

“噫,你个狗日的硬是精灵喃。”赖秀丫立时挂一脸笑,将藏在身后的稿费单递给他。

因为他们住家的这个地方是新区,街道还没有完善,收信十分的不便。马丁阳给杂志社就留了妻子店里的地址。收杂志、稿费就方便些。

稿费单是一家三流杂志寄来的。一千四百三十元五角。马丁阳看一眼,就笑着说:“妈哟,现在杂志社算得是越来越精了,稿费都计算到小数点后面了!”

赖秀丫不觉得这有啥好笑的,拣到篮子里的都是菜,她只关心钱本身。眼睛盯了马丁阳的脸,她问:“好久去取?取了全部给我哈。”

马丁阳瞪一眼妻子的胖脸,说:“全部给你?凭啥要全部给你?”“嘿!”赖秀丫咦了一声,提高了至少三倍的音量:“家里全部是我在开支,你不给我还想留私房不成?”马丁阳知道妻子在这个问题上,是绝不容许权力旁落的。他不敢也不想跟她治气,就赶紧解释说,这个稿子是他请了谈秩禾去帮忙采访的,当时答应了稿费分他一半的。果然,赖秀丫的脸色一下子暗了,气急地数落说:“死不中用,写你妈个稿子还要给别人合伙!”说完,就气冲冲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嘿,你这个人……”马丁阳气得不知说什么好。

那次,《女儿家》杂志的编辑给马丁阳通报了个邻市的新闻线索,让他立即去做。可当时马丁阳正好手里有一个稿子要赶,无法分了身,就去跟《中川报》的记者谈秩禾说了,让他替自己去采访,稿子发表后俩人平分稿费。谈秩禾一听就答应了,还直说,能够跟马丁阳合作一下学习学习,是好事,立即就去了。这事,是和赖秀丫说过了的,她当时也没说什么,没想到,现在稿费来了,她就不认帐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赖秀丫就变成说起钱就不亲热的人了。钱是只能拿进来,不能拿出去。拿进来一万,她不会嫌多,可要拿出去一百她都会觉得剜心的疼。

“你干吗给他分一半,不会少给他点?他在报屁股上发那些豆腐块只能值几块钱的。”赖秀丫不甘心地说。

马丁阳的火气呼地就起了,说:“贪得无厌!”这女人,只要一说钱,就变得不讲理了。

“我贪得无厌?这个家不是我支撑着,还不他妈的早垮了!靠你这种莫底的漏斗,我和蕊蕊都只有喝西北风去!”

“你还要好多啊?不管咋说,我一年也挣了好几万。在这中川,下岗的人多了去,年薪能够挣几万的,有几个?”“喔唷,不得了!一年几万算个球!人家那些老板,上百万上千万的,多的是,你算老几?”“那你找老板去啊!”

话变了味,气也就大了,两人的眼睛都如牛眼般大瞪着对峙。骤然间,两人的肚皮都急促如风箱般扇动,眼里就差没出了火。赖秀丫嘴角一抽动,眼里就泪花翻滚了,她呼地起身,负气去了厨房。厨房里立时锅碗响。响不是好响,充斥着气急败坏的意味。尖锐的声音一声一声往马丁阳耳朵里来,刺激得他神经一楞一楞的。叹息一声,往椅背上靠了头,闭上眼睛痛苦。

楼下,门卫室黄老头的老妻正大声喊他吃饭。这孤独的老俩口,在传达室那个几平方的小屋子里相依为命,日子却不见苦寒,反倒给院里住户一种温馨的感觉。老头喜欢下象棋,总是在大门外摆一小桌子,铺上棋子,再放俩小凳,姜太公钓鱼似的等着闲人来和他对弈。老头的棋艺不高却痴迷。经常是老伴三令五申叫不动他吃饭,倒要把饭端来递到他手上。也有许多时日,老头的小桌、小凳上就铺满了冷清的灰尘。马丁阳住进来后跟老头下过几次,输多赢少。赢的时候,还有老头相让的成分。隔壁人家的厨房里传来热锅下油的哧啦声,铲子碰铁锅的呱唧声。有人上楼梯,归心似箭的脚步一路响上去。自家的厨房里却再无声息,死寂一片。马丁阳正纳闷,突然就听到从他们的卧室里隐约传来赖秀丫压抑的哭泣。

马丁阳更恼恨了。他坚持着,不急着过去。这女人啥都好,就是这一条,说钱就翻脸。把钱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这一折腾,肚皮里经不住了,开始叽叽咕咕闹革命。马丁阳饭量小,吃不多饿得快。可他还是僵着,他觉得妻子实在不讲道理,太过分了。

叮当摇晃着和它身体一样毛茸茸的短尾巴到书房里来了,径自在马丁阳面前坐了,也不言语,只把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瞅定他。一眨,一眨。马丁阳就忍不住了,他知道小家伙也饿了。这个冰雪聪明的小家伙总会让你心生怜悯,顾眷它、疼惜它。就拍拍它的小脑袋:“好吧,叮当屁屁,马叔叔可是看你的面子哈。”遂起身往厨房去。然而,当他把饭盛好,正准备去叫妻子起来吃饭时,

赖秀丫自己起来了,从沙发上拎了包,噔噔地出门了。“砰”一声门响,仿佛地动山摇,马丁阳的心也跟着颤抖了一下。

在厨房楞了半天,马丁阳还是把饭端出来了,给叮当弄好,然后自己在客厅的茶几边坐下来吃饭。饭厅里有着两千多元买来的一张大理石餐桌,可女儿

要在客厅里吃饭,这样可以一边吃饭一边看电视。习惯了,女儿不在家时他们一般也就都在客厅的茶几上吃饭了。

心里憋着一口气,饭就吃得不顺畅。马丁阳把剩下的半碗饭泼撒掉,碗也不想洗,厨房里留一片狼藉,就去睡觉了。

马丁阳是一年四季都要午休的。时间不长,哪怕只迷糊十分钟都好,不然,整个下午就没有精神。玩可以,要写东西就不行。赖秀丫也跟着有了午睡的习惯。而且,她还有晚上早睡的习惯。她在一本家庭保健类杂志上看到一种说法,说是睡觉能够睡出一个美人来。她立刻就信奉了这一说法,并身体力行了。

过了正月十五的“大年”后,店里的生意就彻底清淡下来了。对于赖秀丫来说,她的春节就算是过完了。昨天,女儿也到学校去了,因了春节的忙碌也就结束了,早晨起床时,她还对马丁阳说,今天中午她终于可以睡午觉了。

第4节 人重要还是钱重要

没想到,赖秀丫这一生气走人,不但把马丁阳的食欲搞没了,

捎带着还把他的瞌睡虫也给驱逐了。睡不着的马丁阳只得恨恨地从床上起来了。一股气还在胸腔子里盘旋着,迂回不去。

宽敞的屋子里空荡荡的。喂饱了肚皮的叮当庸倦地趴在茶几下的搁板上,舒服地午休了。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这话一点不假。叮当来家没多久,就也有了午眠的习性。

去厕所小解转来,马丁阳在客厅的大镜子前站住了。镜子里的男人,眼大眉毛浓,脸型也端正,就是个子矮小。小个子的好处也不是没有,容易被人看小,以为还年轻。马丁阳和朋友一起出去,总要被不认识的人看得与实际年龄轻些。要不是一笑在眼角牵扯些皱纹出来,马丁阳自己也感觉小,不象“奔四”的人。双掌捺住眼窝往外抹,过眼角,去了两个鬓角处,才把力道消融了。

马丁阳从镜子里望着背后墙壁上的几个字发呆。对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壁毯画,画的上方,贴着一个黑色有机板做的小牌,牌上用黄色的苞米粒贴出了“闲人庄”三个字。苞米是用轻漆涂刷过,闪着光泽。书房门上是“思过斋”;马丁阳和赖秀丫的卧室门上是“静心堂”;厨房的门上则是“民乐坊”;饭厅的墙壁上是“菽香园”;厕所的上方是“快活林”;盥洗间是“响水涧”。最奇的,还是女儿马蕊房间门上的小牌,居然是“恶人谷”三个字。赖秀丫先不同意马丁阳给女儿房间门上贴这个牌子。倒是女儿自己很开明,说,“恶人谷就恶人谷。感觉挺好玩的。”门外的墙上,马丁阳则贴的是“鸠巢”两字。“我这是斑鸠的窝。”马丁阳常常这样谦卑地对来客解释,可骨子里,却是有着一份矜持的。毕竟,在这小城里能有一百四十多平米“鸠巢”的,并不多。

房间的装修很本色、朴实。米色地板砖,仿瓷涂料刷墙。家具也是目前比较普遍的红木沙发,红木茶几。同样暗红色的电视墙,电视是四十三英寸的特大型。电视机下的搁板上搁置着影碟机和许多的碟子。都是歌碟,而且大多数是女儿马蕊的。李汶、周杰伦、刘德华、张学友、黎明、孙燕姿、布兰妮.小甜甜、后街男孩、西域男孩等等。马丁阳自己也有些,主要是二胡、笛子、琵琶、古筝等民间器乐碟子和几个相声、小品类的。也有马丁阳喜欢的歌星,象田震、李琼,她们的歌他几乎全都喜欢。但她们的歌碟并不多的。

客厅是长方形,在进门处用长沙发间隔成了前后两块天地。前面长的一端,摆了长的沙发、茶几,看电视、喝茶、嗑瓜子;后面短的一端,顺窗放了一盆景,是盆栽的小叶黄杨树。树的下面,摆一椭圆的玻璃钢小茶几,两边对放了两个小的靠背藤椅。来了客人坐树下品茶、下棋、聊天,显得别有韵味。靠门一端,放着开水器,与之对应的,是靠墙的柜式大鱼缸,鱼缸带有充氧器和照明设备。缸的底层,用许多碎石粒和大块的卵石搭成了河流和小桥的景致,绿色的水草被游鱼带起的波浪激得一漾一漾的,仿佛原野上被风吹拂了的植物。大大小小,红的、黑的金鱼,就在这水中草原悠闲地游曳着。晚上开了灯,小桥、流水、绿草、风车,又是别一番情趣。鱼缸下面是个木纹色的木柜,里面放着喂鱼的饲料、鱼捞子、塑料袋什么的。

房间的装修并不高档,但许多来看了的人,第一感觉都是觉得这房子主人有文化、有档次,透着一种品味和雅致。自然,这都是那些制作简朴却考究的小牌子给衬托出来的。

窗外楼下传来女人说话的声音。马丁阳走到窗边向下看。这是四楼,已是城市的最边缘。楼下就是一大片菜地。白菜、青菜、蒜苗、莴笋、豌豆尖……被横横纵纵的土埂间断并约束着各自的范畴,和更远处的麦田连接起来,青绿成一大片,煞是好看。不远处的一块菜地里,有两个女人在浇菜。一老一少。老的大约五十多岁,年轻的则只三十上下。奇怪的是,老的女人在挑粪水,而执粪档浇菜的倒是年轻些的女人。侧面看去,年轻女人还有着几分姿色。

一股粪水味,淡淡地飘进来了。嗅着这久违的气味,马丁阳脑海里就浮现出一个少年在山乡间肩挑背磨的历历情景。仿佛眨眼的功夫,这少年就已是了城里的文化人。一时之间,马丁阳竟有了隔世之感。

马丁阳不自觉地挺了挺胸,一种成就感油然上心。

之所以把住家的地址选择在这个城市的最边缘,并不是马丁阳要时刻记得他是来自农村的经历。他刚从农村进城的时候,常常是先租住在城郊破旧的贫民窟里。然后,熟悉了许多人和关系,就一步一步往城中心搬迁了去。但几年的城市生活下来,他才发觉,在城市的中心住,对于大人上班、孩子上学,逛商场买生活用品什么的,确实方便。然而,却太吵闹,煤气、噪音,这些污染影响太大。遂也有了真正城市人的想法,去城市的边沿地带住,清净且少些污染。

前年,他们有了在中川买房的打算后,就把考察的范围限定在城市的外围。城东和城南都濒临江边,没有发展前途,所以多年来还是贫民窟,残存着大量的小青瓦顶、篱笆墙的破旧房屋,一片乱糟糟、灰蒙蒙的景象。而城西是山,也不是城市发展的方向。只有城北,有一块一马平川的坝子,城市就一个劲儿往这边发展。所以城北的基础设施,比如道路、天然气、电话、市场等等,就都建设得比其它三方都要快得多,好得多。到城北买房就成了他们的唯一选择。

楼下弯腰浇菜的年轻女人把脸转过去,把一个被黑裤子包裹着显出浑圆而有质感的屁股对着马丁阳。马丁阳就在窗帘后瞅那屁股,却年轻女人起身来,那浑圆的屁股立刻失陷在宽大的裤子皱摺里。马丁阳没来由地叹息一声。浇完,年轻女人又剜些菜装进筐里背走了。留下老的女人继续。马丁阳就没了看下去的兴致。

对马丁阳来说,女人和事业一样,有着永远的魅力。无论在哪里,只要看见漂亮的女人,他都要忍不住多瞅几眼。尽管他的妻子也是漂亮女人,但还是无法阻止他欣赏别的漂亮女人。就象家里养着花的人,在外面见了花一样的喜欢。

但是,马丁阳不喜欢性特征不突出的女人。他认为,只要性特征突出,脸蛋漂亮与否都不是特别重要。而有的女人,却不懂得这一点,反要故意隐藏了自己性感的身材。他老婆赖秀丫就是这样,明明有着丰满的胸脯和丰盈的屁股,

偏要穿些宽松的衣服或裙子来加以掩饰。他总想让她穿牛仔裤,说那性感。可她却偏不,说别人都说她屁股太大了。他开始想不明白,后来就慢慢悟出了原因,说这话的,肯定十之八九是她身边的女人,而且是出于嫉妒。怕性感的女人抢风头,夺了男人眼球,就故意这样说了打击同类。

不错,世上确实有喜欢女人身材苗条的男人,但肯定更有喜欢丰满的。要不,为什么会有“蜂腰肥臀的女人多媚”的说法呢?象蜜蜂一样的细腰,却生着饱满、浑圆的屁股,这才是女人中最让男人消魂的魔鬼身材。歌星李汶的大屁股不就被人称作会放电的臀吗?只是,有许多女人,屁股肥硕,却腰也粗实,这就没有魅力了。但要让马丁阳来选择,他还是宁愿要一个丰满的女人,而不要一个象排骨、象竹竿一样的精瘦女人。

对时下流行“骨感美女”的说法,马丁阳更是嗤之以鼻:“骨感美女?扯淡。尽是骨头的女人还能够叫美女?摸一把都咯手,没有了肉的质感,那还有女人味吗?”

在空荡荡的屋子里转悠了几圈,心里的一股气还没散得出去,淤积着。

马丁阳与妻子赖秀丫的隔阂由来已久。其实,他们结婚已经十四年了,女儿今年也都十三岁了。按理说,经过这么多年的磨合,应该是很融洽的了,事实上也是如此。赖秀丫啥都好,惟独在钱这个问题上,只要发生冲突,就立刻翻脸。而马丁阳恰恰是个大而话之的人,对钱不是那么特别看重。

去年秋天,因一家饭店突然倒闭,拖欠了赖秀丫店里三千多块的酒水、饮料货款,急得赖秀丫立马筋斗叫上马丁阳一起上天入地般把全城都闹腾了个遍,也没有寻出欠帐的人。

回到家里,赖秀丫气得嚎啕大哭,说她半年的工夫全白费了,心疼啊!马丁阳没有责怪她一句,只是一个劲劝慰,“舍财免灾啊!”而同样的事情要是出在了马丁阳身上,赖秀丫绝不会是这样态度,她肯定第一个动作就是给他一顿狗血淋头的臭骂,然后为丢失的钱再大哭一场。

马丁阳就恨她这一点。“没有人情!人重要还是钱重要啊?”

第4节 人重要还是钱重要

没想到,赖秀丫这一生气走人,不但把马丁阳的食欲搞没了,

捎带着还把他的瞌睡虫也给驱逐了。睡不着的马丁阳只得恨恨地从床上起来了。一股气还在胸腔子里盘旋着,迂回不去。

宽敞的屋子里空荡荡的。喂饱了肚皮的叮当庸倦地趴在茶几下的搁板上,舒服地午休了。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这话一点不假。叮当来家没多久,就也有了午眠的习性。

去厕所小解转来,马丁阳在客厅的大镜子前站住了。镜子里的男人,眼大眉毛浓,脸型也端正,就是个子矮小。小个子的好处也不是没有,容易被人看小,以为还年轻。马丁阳和朋友一起出去,总要被不认识的人看得与实际年龄轻些。要不是一笑在眼角牵扯些皱纹出来,马丁阳自己也感觉小,不象“奔四”的人。双掌捺住眼窝往外抹,过眼角,去了两个鬓角处,才把力道消融了。

马丁阳从镜子里望着背后墙壁上的几个字发呆。对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壁毯画,画的上方,贴着一个黑色有机板做的小牌,牌上用黄色的苞米粒贴出了“闲人庄”三个字。苞米是用轻漆涂刷过,闪着光泽。书房门上是“思过斋”;马丁阳和赖秀丫的卧室门上是“静心堂”;厨房的门上则是“民乐坊”;饭厅的墙壁上是“菽香园”;厕所的上方是“快活林”;盥洗间是“响水涧”。最奇的,还是女儿马蕊房间门上的小牌,居然是“恶人谷”三个字。赖秀丫先不同意马丁阳给女儿房间门上贴这个牌子。倒是女儿自己很开明,说,“恶人谷就恶人谷。感觉挺好玩的。”门外的墙上,马丁阳则贴的是“鸠巢”两字。“我这是斑鸠的窝。”马丁阳常常这样谦卑地对来客解释,可骨子里,却是有着一份矜持的。毕竟,在这小城里能有一百四十多平米“鸠巢”的,并不多。

房间的装修很本色、朴实。米色地板砖,仿瓷涂料刷墙。家具也是目前比较普遍的红木沙发,红木茶几。同样暗红色的电视墙,电视是四十三英寸的特大型。电视机下的搁板上搁置着影碟机和许多的碟子。都是歌碟,而且大多数是女儿马蕊的。李汶、周杰伦、刘德华、张学友、黎明、孙燕姿、布兰妮.小甜甜、后街男孩、西域男孩等等。马丁阳自己也有些,主要是二胡、笛子、琵琶、古筝等民间器乐碟子和几个相声、小品类的。也有马丁阳喜欢的歌星,象田震、李琼,她们的歌他几乎全都喜欢。但她们的歌碟并不多的。

客厅是长方形,在进门处用长沙发间隔成了前后两块天地。前面长的一端,摆了长的沙发、茶几,看电视、喝茶、嗑瓜子;后面短的一端,顺窗放了一盆景,是盆栽的小叶黄杨树。树的下面,摆一椭圆的玻璃钢小茶几,两边对放了两个小的靠背藤椅。来了客人坐树下品茶、下棋、聊天,显得别有韵味。靠门一端,放着开水器,与之对应的,是靠墙的柜式大鱼缸,鱼缸带有充氧器和照明设备。缸的底层,用许多碎石粒和大块的卵石搭成了河流和小桥的景致,绿色的水草被游鱼带起的波浪激得一漾一漾的,仿佛原野上被风吹拂了的植物。大大小小,红的、黑的金鱼,就在这水中草原悠闲地游曳着。晚上开了灯,小桥、流水、绿草、风车,又是别一番情趣。鱼缸下面是个木纹色的木柜,里面放着喂鱼的饲料、鱼捞子、塑料袋什么的。

房间的装修并不高档,但许多来看了的人,第一感觉都是觉得这房子主人有文化、有档次,透着一种品味和雅致。自然,这都是那些制作简朴却考究的小牌子给衬托出来的。

窗外楼下传来女人说话的声音。马丁阳走到窗边向下看。这是四楼,已是城市的最边缘。楼下就是一大片菜地。白菜、青菜、蒜苗、莴笋、豌豆尖……被横横纵纵的土埂间断并约束着各自的范畴,和更远处的麦田连接起来,青绿成一大片,煞是好看。不远处的一块菜地里,有两个女人在浇菜。一老一少。老的大约五十多岁,年轻的则只三十上下。奇怪的是,老的女人在挑粪水,而执粪档浇菜的倒是年轻些的女人。侧面看去,年轻女人还有着几分姿色。

一股粪水味,淡淡地飘进来了。嗅着这久违的气味,马丁阳脑海里就浮现出一个少年在山乡间肩挑背磨的历历情景。仿佛眨眼的功夫,这少年就已是了城里的文化人。一时之间,马丁阳竟有了隔世之感。

马丁阳不自觉地挺了挺胸,一种成就感油然上心。

之所以把住家的地址选择在这个城市的最边缘,并不是马丁阳要时刻记得他是来自农村的经历。他刚从农村进城的时候,常常是先租住在城郊破旧的贫民窟里。然后,熟悉了许多人和关系,就一步一步往城中心搬迁了去。但几年的城市生活下来,他才发觉,在城市的中心住,对于大人上班、孩子上学,逛商场买生活用品什么的,确实方便。然而,却太吵闹,煤气、噪音,这些污染影响太大。遂也有了真正城市人的想法,去城市的边沿地带住,清净且少些污染。

前年,他们有了在中川买房的打算后,就把考察的范围限定在城市的外围。城东和城南都濒临江边,没有发展前途,所以多年来还是贫民窟,残存着大量的小青瓦顶、篱笆墙的破旧房屋,一片乱糟糟、灰蒙蒙的景象。而城西是山,也不是城市发展的方向。只有城北,有一块一马平川的坝子,城市就一个劲儿往这边发展。所以城北的基础设施,比如道路、天然气、电话、市场等等,就都建设得比其它三方都要快得多,好得多。到城北买房就成了他们的唯一选择。

楼下弯腰浇菜的年轻女人把脸转过去,把一个被黑裤子包裹着显出浑圆而有质感的屁股对着马丁阳。马丁阳就在窗帘后瞅那屁股,却年轻女人起身来,那浑圆的屁股立刻失陷在宽大的裤子皱摺里。马丁阳没来由地叹息一声。浇完,年轻女人又剜些菜装进筐里背走了。留下老的女人继续。马丁阳就没了看下去的兴致。

对马丁阳来说,女人和事业一样,有着永远的魅力。无论在哪里,只要看见漂亮的女人,他都要忍不住多瞅几眼。尽管他的妻子也是漂亮女人,但还是无法阻止他欣赏别的漂亮女人。就象家里养着花的人,在外面见了花一样的喜欢。

但是,马丁阳不喜欢性特征不突出的女人。他认为,只要性特征突出,脸蛋漂亮与否都不是特别重要。而有的女人,却不懂得这一点,反要故意隐藏了自己性感的身材。他老婆赖秀丫就是这样,明明有着丰满的胸脯和丰盈的屁股,

偏要穿些宽松的衣服或裙子来加以掩饰。他总想让她穿牛仔裤,说那性感。可她却偏不,说别人都说她屁股太大了。他开始想不明白,后来就慢慢悟出了原因,说这话的,肯定十之八九是她身边的女人,而且是出于嫉妒。怕性感的女人抢风头,夺了男人眼球,就故意这样说了打击同类。

不错,世上确实有喜欢女人身材苗条的男人,但肯定更有喜欢丰满的。要不,为什么会有“蜂腰肥臀的女人多媚”的说法呢?象蜜蜂一样的细腰,却生着饱满、浑圆的屁股,这才是女人中最让男人消魂的魔鬼身材。歌星李汶的大屁股不就被人称作会放电的臀吗?只是,有许多女人,屁股肥硕,却腰也粗实,这就没有魅力了。但要让马丁阳来选择,他还是宁愿要一个丰满的女人,而不要一个象排骨、象竹竿一样的精瘦女人。

对时下流行“骨感美女”的说法,马丁阳更是嗤之以鼻:“骨感美女?扯淡。尽是骨头的女人还能够叫美女?摸一把都咯手,没有了肉的质感,那还有女人味吗?”

在空荡荡的屋子里转悠了几圈,心里的一股气还没散得出去,淤积着。

马丁阳与妻子赖秀丫的隔阂由来已久。其实,他们结婚已经十四年了,女儿今年也都十三岁了。按理说,经过这么多年的磨合,应该是很融洽的了,事实上也是如此。赖秀丫啥都好,惟独在钱这个问题上,只要发生冲突,就立刻翻脸。而马丁阳恰恰是个大而话之的人,对钱不是那么特别看重。

去年秋天,因一家饭店突然倒闭,拖欠了赖秀丫店里三千多块的酒水、饮料货款,急得赖秀丫立马筋斗叫上马丁阳一起上天入地般把全城都闹腾了个遍,也没有寻出欠帐的人。

回到家里,赖秀丫气得嚎啕大哭,说她半年的工夫全白费了,心疼啊!马丁阳没有责怪她一句,只是一个劲劝慰,“舍财免灾啊!”而同样的事情要是出在了马丁阳身上,赖秀丫绝不会是这样态度,她肯定第一个动作就是给他一顿狗血淋头的臭骂,然后为丢失的钱再大哭一场。

马丁阳就恨她这一点。“没有人情!人重要还是钱重要啊?”

第5节 趔趔趄趄

事后,赖秀丫每次都会为自己的过激行为感到后悔。但是,下一次出现这样的事情,她一定还是这样。那是她瞬间的真实情感流露,她自己也无法控制。这让马丁阳对妻子的感情慢慢处于一种极其淡漠的临界状态。人到中年,夫妻间本来就已少了许多的激情,许多东西都已程序化了,要是再三天两头有着争吵,婚姻的维系就只能够是惯性、惰性,或者情感以外的一些东西了。

许多时候,马丁阳面对这宽大而显得空荡荡的房间,他会迷惘地问自己,这就是家吗?家就是这个样子吗?家应该是什么样子啊?婚姻、男人、女人、孩子,再加上宠物?他也不知道,似乎家就应该是这样,又似乎觉得,还欠缺点什么?

马丁阳喜欢旅游,他觉得这也是增进夫妻情感的方式之一。可赖秀丫恰恰晕车,几十里路都晕。他说过几次,他们一起去九寨沟、峨嵋山,或者青城山、都江堰游玩,可赖秀丫

因为晕车不能去。他不知道,除了这些还有什么能够让家庭充盈欢乐和激情,哪怕是偶尔的。

能够让妻子赖秀丫高兴的,似乎只有钱!

他收到一笔可观的稿费,她会欢喜并形于色。但这些对他来说,已经成了习惯,不能带给他多少喜悦。他知道生活离不了钱,但他不觉得钱是唯一。家里的钱,就全由老婆管着,他从不分心此事。

马丁阳每次出去采访,都由妻子控制经费的发放。问明路线、往返时间,然后按需分配。而每次出去了,都是计划没有变化快,用钱的地方总会超出计划,这让马丁阳几乎每次的采访都是在斤斤计较中完成。即使走到名胜古迹面前了,也犹豫再三,还是放弃了。

马丁阳在一篇校旱里看到过这样的话:钱是男人行走的第三条腿,钱管住了,人就管住了。其实,这是天下所有做妻子的女人无师自通的制夫秘诀,有如打遍天下无敌手的“葵花宝典”。

有时,马丁阳也有过一闪念的反叛想法,想豁出去一回,重新为自己谋取一份爱情。作为文化人,他自然最是明白,激情是创作源泉的道理。而爱情又是获得激情的重要渠道之一。张艺谋当初要是不离婚,没准就不会有他今天这么大的成就。但这念头仅仅是一霎,如黑夜的闪电,过后就立即归于沉寂。他已不再是那种血性冲动的人了。

当年他是。刚从家乡小山沟里走出来的马丁阳曾是那么的无知、无畏,拳打脚踢,横冲直闯,趔趔趄趄走到了今天。也就是在这多年的摸爬滚打生涯中,他象岁月河流里的一块石头,在辗转滚进的同时,也磨光了自己的棱角,变得中庸和懈怠了。或许,是生活里已经获得了他曾经梦想的一些东西了,他不愿意再失去?

每次都是这样,与妻子争吵几句,马丁阳就首先偃旗息鼓。他觉得没意思。有时,他想是不是自己快到不惑之年了,人就真的开始不惑了,看透了许多的事情,感觉自己在驾驭了生活?有时又仿佛觉得,他其实是被生活驱赶着,随波逐流的漂浮物而已。

许多时候,马丁阳对着镜子中的自己出神,这是我吗?这就是当初那个雄心勃勃的,要做世界上最伟大的作家的山里孩子吗?什么时候变的这么瞻前顾后、踌躇满志了呢?难道他当初的目标就是这样?要是当初知道自己的将来就是这个样子,他还会那么拼命吗?

叮当大概睡得充足了,摇摇摆摆到书房里来了,

两个主人的争吵,并没有影响小家伙的情绪,天真无邪的小家伙一如既往地欢喜着,在马丁阳的脚边饶来饶去,呜呜地撒着欢。马丁阳见小家伙那可爱的样子,也就消了些气,说:“死丫头臭丫头还不如我们叮当好,是不是啊叮当?”兀自捧了小狗的脑袋亲吻。

当初要养了小狗,

是女儿马蕊的主意。去年暑假时,他们一家转耍路过青牛峰宠物市场,看到那些千姿百态的宠物,女儿的腿立刻挪不动了,拽祝蝴们不让走,非要买下一条来养。

以前,马丁阳和赖秀丫都对养宠物没好感,见了别的贵妇人抱着小狗小猫的样子就十分的厌恶、反感。可他们犟不过女儿。马丁阳就说,让她养吧,现在房子也宽了。

刚买回家的叮当毛茸茸、胖呼呼的,十分可爱。但是,马丁阳和妻子都担心它长大了后就不好看了。这一点,是他们在乡下养看家狗时就有了的经验。赖秀丫就说,她好象在一本上看到过,给小狗吃一种叫做丁香的中草药,就可以抑制了它的生长。

但她的提议立即遭遇了女儿的坚决反对,理由是这违背了生命成长的自然规律,对小狗不人道。而且,在养了几个月后,他们对小狗有了很深的感情,也就不愿意那样做了。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小狗长到六斤多,就再也不长了。不大不小,刚好遂了他们的心意。

小狗的名字叮当,本来是马丁阳常用的笔名之一。可女儿

非要用它来做了小狗狗的名字。女儿和妻子都是马丁阳的上帝,他只有认命。好在,他也很快就爱上了叮当,觉得给它用了自己的名字也不吃亏。

在叮当的抚慰下,情绪平静下来的马丁阳在电脑前坐下来了,想继续没有完成的稿子。

把文章调出来看了看,怎么也调剂不出情绪来,思维好象都僵住了。马丁阳就又把它重新存盘了。

无所事事,马丁阳有心无肠地翻看着各个网站的新闻。“黄金party李小冉透视装秀美臀,艳冠群芳”、“不满女儿‘要学坏’,夫妇将其五花大绑当街打骂”“小学教师奸淫5女生”等等,全是噱头十足的标题,打开看却没什么好新闻。他焦躁地站起来,再次走到窗边去。楼下菜地里劳动的女人已不见了踪影。

烦躁,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冲动。他想去街上转转,可打了几个电话,殷孝章正在忙着编版,说是樱孩厂已开了机器在等着。就又给谈秩禾打电话,

谈秩禾接了电话说是正在乡下采访。马丁阳看了看日历,今天是星期四,他的朋友都在上班,怪不得找不到人陪他。在这小城市里,不象成都在家上班的人多,随便啥时都能找了人出来玩的。

马丁阳不太喜欢一个人去大街上转游,那会让人觉得象个无所事事的浪荡汉而手脚无措。望着空荡荡的房间,马丁阳感觉自己象一头被关在笼子里的野兽,说不出的郁闷。

当他再次在电脑前坐下时,赌气似的,突然想找个女网友来聊聊。他都有好久没上qq了。找女网友聊聊,没准能够寻找点什么。这个念头来得突然,也很强烈。

马丁阳有两个聊天号码。他把qq昵称叫做“中州浪子”和uc昵称“风流小郎哥”的聊天器都同时打开了。

平时,马丁阳是不太喜欢聊天的。以前他也曾经去聊天室聊过,几乎没有找到什么感觉。而后来在朋友的催促下也申请了qq和uc号码,尽管可以固定些聊友,但仍然没有什么找到可以聊得来的朋友。马丁阳的打字速度快,思维也敏捷,对方总是跟不上趟。前后一拖拉,两人说出的话常常是牛头不对马嘴,不知所云的对方老是在发问,马丁阳就立刻烦躁了,就开始出言不逊,或者话中带刺,激怒了对方就骂起来,美女立刻变了母老虎,恶语相向,骂不过了,就扔炸弹、亮刀子,场面就血腥了。

偶一为之,还觉得搞笑,多几次,就觉得没意思,浪费时间,遂淡漠了心思。

而且马丁阳觉得,去和那些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人在网络上聊天,实在不划算。有一次,他跟劝他上网聊天的殷孝章争论时,就振振有辞地说:“要想找情人,还不如在现实中来得实在。你不想找刺激,上网干什么?现在哪里不可以找刺激?大街小巷里,到处是小姐在向你招手,只要你想干。”殷孝章急赤白脸地辩驳;“那不一样,因为网络……”马丁阳

不等他说完就嗤之以鼻:“在现实中找不到刺激的,才会去虚无飘渺的网络上寻找。”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有一天不但会爱上了网络聊天,而且还会和网络上的女人们发生些缠绵曲折、惊险刺激的故事。

第6节 养眼画廊

打开聊天器,由于是上班期间,qq

上的聊友头象全部黑着。uc上的也是如此。马丁阳不禁有些沮丧。就想去一个叫“养眼画廊”的论坛欣赏美女图片了。就在这时,仿佛有感应似的,qq里突然传来叽叽的声音。有网友上线并且主动找他了!任务栏里一个顶着一头乱蓬红发的美女头象在跃跃欲试地跳动着。

马丁阳把缩进电脑右上角的qq菜单点出来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名字:“小辣椒”。他对这个qq里的网友名字都大致有些印象,但感觉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名字。这是谁呢?他把她的资料调出来查看。

“小辣椒”的资料里,除了性别标明是女,和大地址是四川外,没有更详细的资料。没有确切的城市,也没有年龄。真实姓名、毕业院校、职业、个人主页、生肖、血型、星座等栏目也全都是一片空白。

只是在个人说明里,写着这样的几句话:“给我一个空间,给我一个甜美的夜晚。好让我沉沉的睡去,在梦里和与你相依相偎。

让我在你的梦里,让你在我的梦里。让我拥有少女的情怀,把整个春天都给你。”

这段话终于让马丁阳想起来了,这是原来名字叫“白毛女”的网友。他曾经和她聊过几句,好象没有什么感觉。

现在,

望着这个隐藏在新网名、新头象背后的女人,正空寂无聊的马丁阳不禁来了兴趣,脑海里浮想联翩了。这是个美女,还是恐龙?或许,这是个不甘寂寞的风骚女人?能否与她有一次“艳遇”?马丁阳校正一下坐姿,双手十指在键盘上熟练地敲了起来。

嗨,美女,你究竟是‘白毛女’,还是‘小辣椒’啊?

你喜欢哪个嘛?

哈哈,看来美女不但多变,还蛮聪明哈!要我说哈,当然是‘小辣椒’罗。

为什么呀,帅哥?

听到对方这么称呼自己,马丁阳开始有些兴奋了。尽管他知道,

第7节 拜拜,妹妹

突然,马丁阳心里一动,赶紧把搁在电脑旁的手机打开了。刚打开,电话就响了。马丁阳警觉地听了听厨房那边的动静,估计厨房里的王青不会听到,就小声接听了。是一个陌生的女声。说话的口气比较热情、沉稳,声音也平实。马丁阳从声音判断,感觉这应该是个年轻的女人,而且,是个正派女人。因为他没有感觉到风尘女那种大大咧咧或妖媚的东西。

在网络上聊天,两人都有说不完的话,可一直接通话,反倒找不出要说的话了,不时出现冷场的现象。其实,他们都只是想听听对方的声音,从中获得更多的关于对方的真实信息。

接完电话,马丁阳心里扑通扑通跳,注意听了厨房那边,没什么动静。心还是扑通扑通跳着,有些激动。

qq上,“小辣椒”也和他道别了:“呵呵,好啦,我要下啦,我们以后再聊好吗,帅哥?”

马丁阳看了一下电脑上的时间,居然已经是下午六点过了。“洞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仿佛才记起,吃过晚饭的王清早就去店里了,赖秀丫也该要回来了。尽管兴致正高,实在不舍得,但毕竟是初次相识,只好作别。“拜拜,妹妹!我会记得你这个好有趣的妹妹的!”“谢谢!我也会的。”

对方下线了,红色头象一闪变黑了。

马丁阳的心里突然地鼓躁起来。象海滩上起了飓风,卷来了海浪,一波,又一波,反复冲击着已经干涸的滩涂。又象是跋涉在夏日炎炎的沙漠,突然喝了口凉爽的冰泉水,整个人都变得清爽了,心里淤积长久的那些郁闷、烦躁一下子都化解消失了。

这么快就与一个陌生的女人熟悉了,而且互生了好感。这就是网络的神奇之处啊!以前怎么就没有感受到啊?日复一日的枯燥生活,让人刻板、麻木了。现在,马丁阳感到象突然闯进一个碧树森森的大峡谷,吸入了一股清冽冽的冷空气,五脏六腑都舒坦极了。

他能够明确感觉到,这个叫“小辣椒”的女网友,对他这个伶牙俐齿、风趣幽默的“中州浪子”也有了好感。他心里又激动,又有些忐忑不安。仿佛又一次品尝到了初恋时那种两情相悦的美妙滋味,久违了的滋味啊!

窃喜不已的马丁阳开始在心里猜测、臆想着对方的模样和身份。他再翻出她的qq资料来反复琢磨,望着“少女情怀”的字样,他突然想,或许,她真就是个人到中年的明日黄花?她也象他一样,只是想在网络这个隐形的世界里抓住青春的尾巴,再做一回春梦?但是,她说话的口气,对世事的看法,又不象是中年女人啊?要是,也至少是个跟得上时尚的少妇。想着,就有些心猿意马起来。他一直觉得,风韵犹存的少妇比少不更事的小女孩更有味,更有情趣。

马丁阳突然感到,这种让人摸不着头脑,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游戏,犹如隔口袋买猫的勾当,又有着另外的无限情趣和刺激。

这次网聊,让马丁阳对网络突然有了一种新的认识。他觉得这东西确实如当初殷孝章所说,比见面的那些更刺激,更有吸引力,是一种他以前从没有体验过的新奇游戏。因为看不见,你不知道对方是美是丑,是老是少,是高是矮,是胖是瘦,甚至是男是女(对方完全有可能男扮女或者女扮男啊)都全然不知情。凭借的,只是双方聊天的感觉,话语里一鳞半爪流露出的信息。要说,从这里产生的感情,那才是真正的感情,也才更纯粹!

想想,这真是一个大浪漫啊!茫茫网海,男女无数,谁能够撞见谁?谁又能够邂逅谁?谁能说得清楚?谁能够主宰?谁又能够躲得过去?还不是全凭一个‘缘’字吗?

兴奋异常的马丁阳,所有思维都已被这个名叫“小辣椒”的网友吸引住了,始终在想,这个“小辣椒”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女人啊?她漂亮吗?他们之间会有下文吗?会有浪漫的故事发生吗?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了两人会合的情景。这一切,都让他产生了不可遏止的向往。

说不定,他和这个“小辣椒”就会有一夜情?或者一段浪漫的故事?

马丁阳突然发觉,过往的日子里,自己整天都在为了生活而生活,拼命写些卖钱的稿子,再用这钱去买了柴、米、油、盐、酱、醋、茶。挣了用,用了挣,周而复始。自己姓马,还真的象一匹被套上了眼罩的拉磨马,固定在千篇一律的轨迹上,转啊,转啊,已经把生活搞得没了一点情调。虽然偶尔也和朋友去歌舞厅或者发廊找乐,可他发觉,和那些小姐调情甚至上床,都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让人激动的了。那种为了钱的肉体交易,刚接触还有些激动,可经历几次后,就对这种没有任何情感可言的勾当少了激情和冲动。

记得,马丁阳第一次心慌慌地把给他做按摩的小姐往床上掳时,小姐撇着嘴角似笑非似笑地明知故问:“你要搞啥子?”“哎……”马丁阳一下子就难堪住了,脸上的笑也僵住了。这小姐看着年纪不大,却已显出风月场上老手的见惯不惊,她见马丁阳一上来就把她往床上摁,就故意这样问他,本是要他说好了小费才行事的。没想到,就把这个男人难在了那里,进退不得。不觉好笑,又似笑非笑地问他:“你想搞啥子嘛?”“想,想……嘿嘿,你说还能做啥子啊?”马丁阳脸上有些发烧,怎么也说不出他心里想的事情。“嘻嘻,我就是不知道啊。”小姐见马丁阳那个窘样,不禁好笑,就继续装傻。马丁阳吭吭哧哧了半天,才终于想起一个文明的字眼,说:“做,做爱嘛……”小姐扑哧就笑了,“做爱?做个球的爱哟!哎,你说,我们之间有爱吗?你爱我?你会爱我吗?”

马丁阳被小姐一连串的问弄了个大红脸,更加难堪。但他看小姐并不是不想做事情的人,神情和笑容都是那么的暧昧着,就有些恼了,说:“不做就算了,我出去了……”“走啥嘛,你想做就做噻,给好多钱哇?”

马丁阳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小姐是惦记着钱的。他本来觉得,和女人上床毕竟是个带着浓厚感情色彩的事情。他想和女人上了床后,自然会给女人钱的,肯定不会亏待了她的。没想到,这事也是要先论好价才进行的。忽然就想起“婊子无情,嫖客无义”的俗话了,立时兴味索然。

马丁阳突然对这神秘的网络有了期盼,有了美好的感觉。莫名地就变得兴奋了,有了不可遏止的冲动,决定要把这游戏进行到底!

第8节 小辣椒

晚饭后,赖秀丫说:“出去走一转啊。”晚饭后一起出去散步,这已是他们的习惯。白天,都各自忙事,只有这个时候能一起走走。

女人仿佛已把中午的不愉快忘记了。或者,这也是她表示和解的信号。

“不去。不想走。”马丁阳说。他心里记挂着网上那个热情、大方的“小辣椒”,想继续他们的聊天。但他装出还在为中午的事情生气的样子。赖秀丫就自己去了店里。

“隔——山撬、金钱——草、薄荷叶——”“魁鸭子魁鸭子,好吃不贵的魁鸭子——”“买——米,买香——米!”“收废冰箱、废电视机、废塑料、废报纸——有废冰箱、废电视机、废塑料、废报纸拿来卖啊——”楼下传来各色小贩此消彼长的吆喝声。

每天的中午和傍晚,是小贩们光临住宅区的两个高潮时间段。因为只有在这两个时段里,每扇门里才都有了人。马丁阳的脑海里,就随着吆喝声幻化出一个个的形象来:卖草药的是一个乡下的老汉,瘦瘦小小的个子,挎个小背篓在屁股上赘着,手里随了吆喝用铁棍一下一下敲着铁撬,发出叮叮叮——当,叮叮叮——当的声儿;卖卤鸭子的,

是个骑着摩托的大汉。估计是下岗的工人,没有资金租赁门面,就在自己家里卤好了鸭,骑车到各居民点叫卖。叫卖也不是卖草药老头儿那样原始,而是找了个可以录音的喇叭,开着喇叭循环喊叫,既响亮也不累嗓子;收破烂的人就多了,多是些骑着自行车,托了麻袋或箩筐的农民。这些形形色色的小贩人等尽管身份卑微,却是与城里居民们的生活有着不可或缺的勾联。马蕊还是月孩子时,经常哭闹吵夜,那时,他们还在成都的五块石附近租房住,就去买过乡下人从山上挖来的草药——陈艾,嚼成汁液给她喂,还真的见效。每年的端午节到了,乡下到城里来卖草药的就更多了,石菖蒲、陈艾什么的,城里人买了去熬水洗澡,或挂些石菖蒲在门楣上,取个镇妖避邪、少生病痛的吉利。炎热的夏天,会有老人买了薄荷叶来泡水喝,也是廉价的解暑饮料;楼下来了卖卤鸭子的,听了那吆喝,口里就生了津液,忍不住就要下了楼去,在摩托车两侧的大提篮里选些冒着热气的吃货回去;至于收破烂的,更是常要有了交道的。家里买了电器的纸箱子,穿旧的鞋、烧烂了的锅什么的,都要叫了收破烂的小贩来拾掇。

而这其中最让马丁阳感兴趣的,还是一个卖蜂糖的小贩。“买——蜂糖!买——蜂糖!”每次听到这小贩的吆喝,马丁阳就想笑。因为他把买蜂糖吆喝成了“买烘糖”。中川人说话,好些字都发音不准。比如“风、烘”不分;还有“分、混;花、发;局、急;月、爷;房、黄;飞、辉”等,也都分不清楚的,全都混成一种读法。局长就念成了急长,黄色就变成了房色。这一点,在马丁阳刚从家乡去到城市里闯荡时,就受了不少奚落和嘲笑。记得第一次被人嘲笑他的发音,是他到市里一家报社去找一个女编辑说稿子的事情。当时,他把系统的“系”字读了翘舌音,就念成了叙统。这时,旁边一个帅气的男编辑立即接口说:“系统,不是叙统。”他听出了男编辑是在纠正他,但他

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还心里奇怪,我就是说的系统啊。后来,马丁阳在省城里又听到不少嘲笑他中川口音的笑话。比如“菜子发(花)儿辉辉(绯绯)红。”又如:“我要结分(婚)了,请王急(局)长到时一定肥(回)来吃喜酒哦!”再如:“七爷(月)开发(花)八爷(月)房(黄)。”

多年后的一天,马丁阳回老家去,遇到了同村的小学老师。这时的他已在省城里闯出了些名堂,小学老师教他时就很器重他的,现在知道他出息了,就更对他多了些信任和尊重。两人闲谈中,小学老师就他儿子上技校的事情请教他,说他儿子学的是金石,学出来有没有出路?马丁阳以为小学老师的儿子读的是金石镇上的技校,就想,这却不能就说好不好的,关键要看学的是什么专业。老师就说:“嘿,金石就是投弹啊、射击啊这些东西噻。”言下之意还怪学生连这都不懂。可马丁阳马上就忍俊不禁了,原来小学老师说的“金石”其实应该是“军事”。那一次,他才深刻地感受到,原来他们的老师当初就是这么教育他们的啊。

这些年来,由于马丁阳学习电脑打字用的是拼音,加上经常和省外编辑说话要用普通话,更是感到了中川话的诸多弊端。经常有朋友笑他说:“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四川人说普通话。”慢慢地,通过不断实践、改进,马丁阳的发音才比较标准了。现在,一听到当地人说话,就能够分辨出他们发音不准的字、词来。有几次,他就很感慨地对妻子说,现在的学生学习拼音,实在是太重要了。他们的女儿马蕊就说得一口比较标准的普通话。基本上杜绝了“花、发”不分的方言弊病。

关上窗户,隔断了楼下小贩的喧嚷。马丁阳进了书房,打开电脑,迫不及待地上了网。

打开qq,“小辣椒”的头象

还是暗着。马丁阳就一边看网站上的新闻,一边等着。正无聊时,楼下突然人声鼎沸了。马丁阳起身走到卧室临小巷的窗边向下望。马丁阳是个喜欢看热闹的人。街上有人围堆吵架,他也要上去看一眼。妻子赖秀丫曾经就这嘲笑他,他

振振有辞地辩解说,这是做一个作家的必备素质,十处打锣九处在,关心生活,热爱生活嘛。

喧哗声来自对面那栋楼,有人在半明不暗的楼道里聚着堆。核心唱主角的只是两人,一男一女,指鼻子戳眼地对骂。马丁阳听了几句,听出好象是为了水电费多了少了的事。马丁阳就又回到书房去了。这些事,在每个住宅楼里都时有发生。不是收费的人眼浅皮薄,做些手脚多收点费;就是住户让水龙头一滴一滴天长日久地流,水是用了,却水表不转动;或者在电表的外面搭个天桥,让电流不经过电表直接进去了用着。其实,这些事再咋整,也都只是赚点蝇头小利,却气恼人,一旦发生了就免不了要吵架。前不久,城南那边就传出有为了水电费,整出了血腥事件,一方用刀子砍断了另一方的手臂动脉。伤的成了残疾,砍人的不但赔偿了几万元的医药费用,还被判了一年零六个月的缓刑。过后了,比邻而居的两家人才如梦方醒,把肠子悔得都青了。

电话突然响起来,马丁阳接了,是《眷属》杂志的编辑打来的。在马丁阳的档案里,《眷属》只是三流,一篇稿子也就一千多元。但这姓冯的女编辑人很热情,马丁阳也常把在一二流杂志上发不出去的稿子给她用。马丁阳变了声腔,用蹩脚的“川普”和女编辑进行交谈。女编辑一开口就笑声不断,要马丁阳支持她稿子,说是他好久没给她稿子了。马丁阳就也笑着,答应有合适的稿子就发给她。

正说着,马丁阳突然瞟见“小辣椒”的头象闪烁一下,上线了,心里立刻就有些急了,一边和女编辑说着话就分了心思,用一只手去点了“小辣椒”,要和她聊天。

一句话还没打得囫囵,“小辣椒”的头象再一闪,又暗了下去。马丁阳心里急,女编辑的兴致好高,又说了好一会才结束了电话。然而,“小辣椒”的头象

再也不亮了。马丁阳不免犯了疑惑,她上来肯定看见我了啊,怎么又一声不吭就下了呢?或者,她是见自己在,就隐身了?她不想和自己聊了?好象不应该啊?他也没有什么地方得罪她啊?

突然,一个念头浮现出来:说不定这个“小辣椒”是个专门在网上逗了人玩儿的高手?象猫戏老鼠一般故意作弄人,自己在暗地里窃笑的那种?再或者,本来就是个男人?天啊,要是这样,那我马丁阳岂不丢人大了!羞愧、愤怒一起涌上来,马丁阳的脸上竟然挂不住了,感觉就象被人脱光了衣服当场示众。一时之间懊悔得很了。

过一阵,马丁阳又觉得不太象。前后把那些细枝末节回想了又回想,凭他观人察势的本能,觉得这“小辣椒”不象那样人。至少,可以肯定了她不会是男人假扮了的。因为在他印象里,对方说话的语气、心态,全然是女性心理。这样一想了,马丁阳才稍微宽心了。脸上褪尽了红潮,心绪也慢慢平静。

想想,到底放心不下,就忍不住连发了几个疑问过去:“怎么了啊,妹妹,见了哥哥招呼不打就走了啊?就是不喜欢和哥哥说话,也明说啊,不会这么没礼貌吧?”

第9节 迫不及待

发出去的话,因为对方无人,被聊天器暂时存储了。马丁阳突然又有些后悔,觉得他不应该这么迫不及待的。她不理我我也不理她就是了,何必这么急匆匆的呢?显得他是多么的离不开了她似的。可这发出去的话,又收不回来了。马丁阳的一颗心,也象是被搁置在一个什么上不沾天下不落地的地方,七上八下的。一时之间,竟然有了初恋少年般的忐忑情怀了。

正自烦恼,电话又响了。“马哥,又在炮制啥子大文章?”是殷孝章的声音。马丁阳就笑了,说:“啥子大文章哦,在看网上新闻。”殷孝章告诉马丁阳,他和朋友在“菌竹鲜”吃饭,有几个朋友想结识一下他这个大作家。要他立即过去。马丁阳赶紧推委,说自己已经吃过饭了,而且,他怕喝酒。可殷孝章

一定要他去一下。

殷孝章在《中川报》做编辑。因为他曾经编过一段时间的三版,所以,在朋友圈子里有了“殷三鞭(编)”的绰号。他是个比马丁阳小几岁的年轻人,却人际关系方面较之马丁阳老练、圆滑十倍。到报社才几年功夫,不但与报社总编、社长关系融洽,据说报社的顶头上司县委宣传部的海部长对他也很赏识的。

殷孝章还在师范学校读书时就喜欢文学,曾经舞文弄墨写了些诗歌、散文发到报纸上。毕业后做了教师,就开始写些新闻稿子。后来,《中川报》招聘记者,他考进来了。很快就从记者做到了编辑,又从四版升到三版,目前已经是二版编辑了。

马丁阳刚回到中川,他就前来拜访过,给马丁阳留下了很好的印象。以后有了文友的聚会,总不忘记了相互招呼,两人越走越近,自此成了朋友。

放下电话,马丁阳愣怔了一会儿,还是把脚上的拖鞋换了老人头的皮鞋,出门下楼了。楼下的南面是一条横着的小巷,巷的两头都贯连着大街道,往南去就是城市的中心。小巷里路灯稀少,路面是用六棱的水泥砖铺设的,人走车压,加上雨水浸蚀,路面已是凹凸。下雨就积一凼一凼的水,遇有汽车过来,惊的路人飞叉叉的躲闪。两面的房子错落着,间或开些门面,一盏昏暗的灯光笼着,卖些烟、酒、酱油的日用品。也有几家茶馆,经常聚些闲人打麻将。楼下的刘魔芋推着三轮,幽灵一样归来。见了马丁阳,疲惫的脸上露些笑容,嘴角动了动,话没出来,却算是招呼过了。马丁阳也点头示意一下,侧了身让他先过去。这栋楼里,猥琐的刘魔芋两口子没多少人愿意理他们。只有马丁阳例外。刘魔芋夫妻俩都在北门菜市上卖魔芋谋生。早出晚归,口省肚落也在这里买下了两室一厅一厨一厕的房子。

巷是陋巷,却有一个好听的名字:百乐巷。在巷的一头,有一座电影院,就叫百乐影城。早些年,电影很兴旺的时代,在城市中心的电影院上了金属银幕,安装了空调,把一个县级电影院弄的生意火暴。就谋生了发展的念头,遂来这城北的一大片菜地里征了土地,修建了这豪华的电影院,想等城市往这里发展了,就占了先机。却不成想,计划没有变化快,修好的新电影院还来不及发挥作用,城市中心的老电影院却因为出了爆炸事故而突然萧条了生意。在各行业陆续停转、破产的大气候下,电影院再无了起死回生的力。加上电视机的陆续深入普及,以及有着家庭影院之称的vcd的兴起,更让小城的电影业彻底走向了没落。百乐影城就一直冷在了那里,象一个打扮好了却得不到上台机会的演员,日晒雨淋里淡漠了颜色,弃妇一般的伫立着。偶尔来了草台班子,就租借了这影城的舞台去演出些袒胸露背劈大腿的歌舞。兴建中的县图书馆来借用了一段时间,有了自己的归宿也就搬迁了。又有私人来租赁了几间房办幼儿园,总还显得孤清。周围的建筑陆续起来了,又一片菜地变成了城市的一部分,这影城的作用,就剩下了为这条小巷提供了一个名字的份儿。

“菌竹鲜”是在小城的北街上,有两三里路。马丁阳深一脚浅一脚走出小巷,招了辆三轮坐了去。

越往城市中心去,灯光愈加的明媚了,红红绿绿,闪闪烁烁,行人也逐渐多了起来。

“菌竹鲜”门前灯火辉煌,大堂里的餐桌,全坐满了人,气氛十分的热闹、火爆。来往送菜上酒的侍女统一穿了对襟的花布衫,游鱼一样穿梭在桌凳之间,虽是寒冷天气,却个个脸上汗涔涔的的泛着红晕。马丁阳极快地地扫一眼,就发现其间有几张似是而非的熟悉面孔,他赶紧别开脸,对迎上来的侍女说了找人,这侍女问清楚就客气地引领了他上楼。楼下是中餐,楼上就是汤锅。敲门之后,侍女推开了写着“梅花厅”牌子的包厢门。

一张大圆桌,围了五、六个人。除了殷孝章,其余面孔全都陌生。其中还有一位戴眼镜的年轻女子。

估计在马丁阳来之前,殷孝章就已经介绍了他,此刻见他来了,正谈笑风声的众人立刻停了说笑,目光就齐刷刷的过来了。一眼看过了,却不免心里失望。这被称了作家的人物,却显平常。个不高,脸相也粗糙。眉浓牙粗,活脱脱一个粗人相。穿着也是极随便,半旧的卡克,敞着怀,裤子也是半旧的,且穿的松垮,裤带在肚脐下系着,欲掉不掉的样子,就都把敬畏的心情敛了一半。

“来,我给各位隆重介绍一下,这是我们中川的大作家马丁阳。”殷孝章每次请客,只要请了马丁阳来,就都要这样言必称作家地隆重一番。

尽管这些年的作家,已远没有七、八十年代盛行一时的风光了,但毕竟,物以稀少为贵。在这中川小城里,真正拿到省级作家协会会员证,能够称得上作家的,目前还只有马丁阳一个。

殷孝章当年也是一心想要做了作家的,却始终难以如愿,心里就一直凝着个作家情结化不开。自己做不了作家,却喜欢和作家交往,能够与作家呼朋唤伴,这也算在某种程度上满足了心愿吧。

马丁阳心知肚明,殷孝章是在把自己当了道具,所谓拉大旗做虎皮,狐假虎威是也。但他还是想尽量满足他。他觉得这样做,自己并没有损失什么。另外,他刚从外面回到中川来,许多方面还都是白纸一张。人一生总有要求人的地方,马丁阳懂得,他也需要在他生活的地方有一张人际关系的网。

而殷孝章在这方面,还是很够朋友的,给马丁阳办过几件事情。有一次,马丁阳的一个亲戚托他给他给修改一篇教学方面的论文,并要他帮忙拿到报纸上去发表了,以便用作评职称的本钱。

马丁阳只是对新闻、对文学有些研究,对论文

从来没有涉猎。但亲戚找来了,又推脱不得。人家一来就说,你是作家,文章出到你手上。言下之意,这就是个举手之劳的事情,如果你还要推三阻四,岂不是太没人情了吗?马丁阳就硬着头皮应承下来,试探着给殷孝章去了电话。那时,他刚从成都回来不久,与殷孝章的交情也还浅着。没想到,殷孝章接了电话,一口就答应下来。过了几天,就把文章在《中川报》上发出来了。但文章已经不是给马丁阳最初给他的文章,署名却是真真切切的亲戚的名字。而且,殷孝章还把这本不相关的稿费也发给了马丁阳的亲戚。事后,殷孝章告诉马丁阳,他亲戚的稿子根本没办法用,是他自己提笔捉刀,帮着写了这篇文章发了。这事让马丁阳非常感动,觉得殷孝章确实够朋友,自此就与他成了铁死的哥们儿。

当下,马丁阳听了殷孝章的介绍,把双拳在胸前一抱,朗声道:“不算珍稀动物,可以免费参观哈。”众人听了,嘴一咧全都笑了,这才感觉了些作家的不俗之处,平添了些好感。

介绍了马丁阳,殷孝章又给他介绍桌上的几位。他先指着上方一位宽脸高额的胖男人向马丁阳作了介绍,说是兴隆镇的阳书记;挨书记坐的年轻女人,皮肤白皙的脸上戴着副细边金丝眼镜,格外显文静。她是镇上党政办的田秘书;挨女秘书坐的,是原来和殷孝章一起教书,现在还在区乡学校工作的李言老师;再一位,也是一个年轻人,是镇政府的司机,小许。

年轻的女秘书在与马丁阳握手时,眉宇间很有些崇敬的意味,握手也是全部手掌握实了。有些久在场面上混的女人,只是尖着几个手指让男人轻着碰一下,既做作又显假。大概担心马丁阳记不住,她又轻轻补充了一句:“田筱。”马丁阳就说:“这名字好啊。反过来就是小田哈。”阳书记立刻说:“她那个筱字不是大小的小哦,还很考倒些人哩!”“哦?咋写的?”马丁阳立刻来了些兴致。“就是,上面一个竹字头,下面一个悠然的悠字不要下面的心。”田秘书比划着说。“哦,单说这个字,应该是细小的竹子吧?”马丁阳把探询的目光烙在田筱有些反光的镜片上。

第10节 惹火烧身

马丁阳不但知道这个字,还解释出了含义,就让田秘书立刻兴奋了,说:“恩,不错,果然作家的水平高!”马丁阳就更来了兴,又接着发挥说:“竹子虽然细小,但

不招风,也就不易被风暴所伤。当然,它同样不失了竹子的气节。”马丁阳的即兴发挥让田秘书有骤然遇了知音的感觉,白皙的脸上竟自有了红霞:“当初,我父亲给我起这个名字,就是这样考虑的。”但她

在一瞥之间发现书记脸上的笑容敛了,也即在一瞬就将喜兴的神色熄灭了。与马丁阳握着的手也极快地松开了。脸上的笑却来不及收,遂有了几分僵硬。马丁阳一眼就看出,她是惧着书记的。马丁阳有些扫兴,但他理解这种官场小人物看上司脸色行事的举动。

望着面前这个有几分姿色的年轻女秘书,马丁阳心里不禁暗想,这个女秘书可能跟这姓阳的书记有一腿吧?就突兀地生出些遗憾,今天要是没有这书记在场就好了。可转念一想,要是没有这书记,还会有这女秘书吗?他可能和这秘书认识的机会都没有了。

阳书记是个四十多岁的黑胖男人,不怒自威。而李老师跟马丁阳差不多,都是矮个子。校壕机面目也还周正,却一脸稚嫩,象个没长成熟的豆芽,马丁阳放眼一扫,就发觉个子高瘦,脸皮白净的殷孝章在这一屋的男人中是鹤立鸡群的独秀。

马丁阳在殷孝章和李老师之间落了坐,一个身段不错的小侍女进来给他加了套餐具,酒杯、筷子、小碟子。男服务生端来了一个铝盆,盆里是暗红的油汤,汤里飘着大量的小辣椒。汤盆放去桌中央的电磁炉上一熬,辣椒、葱头红红绿绿地翻滚着,热辣辣的香味儿就扑鼻而来。刺激着人的味觉和食欲,马丁阳感到自己本来饱胀的肠胃也开始不安分了,咕咕地蠕动起来。

李老师对马丁阳笑一下,脸上突现些羞赧,说,他原来也曾经做过文学梦。马丁阳听了,眼睛就亮了一亮,再给了他个热情的微笑。两人马上就找到共同的话题聊了起来,却把一脸热切的书记给晾在了一边。

殷孝章今晚的本意,是要马丁阳来陪书记的。他刚给书记管辖的镇写了篇新闻稿,介绍那里的乡镇企业,是如何的在夹缝中求生存,闯出了一条道来。他们兴办的红苕粉丝厂、竹编加工厂,既增加了农民收入,又解决了大量的剩余劳动力。这篇报道一出来,就立刻引起了各级政府部门的注意,反响非常好。

作为回报,阳书记在塞给了殷孝章一个五百元的红包后,又派车把殷孝章送回县城,再招待一次。而这位李老师,

是来求殷孝章的,他想挪个地方。殷孝章尽管只是个县报的编辑、记者,却跟县上各部、局,和下面各镇、乡的领导都有着或深或浅的交情,无冕之王的能量是不可小觑的。半道上遇了,殷孝章就一起把他叫上了。

自然,这两人在殷孝章的心中是有高低轻重之分的。没想到,马丁阳却与老师聊得火热,兀自把书记给冷落了,马丁阳自己没有觉察,殷孝章

敏锐地捕捉到了书记眼里瞬间闪过的不快。他以后还要在书记的地盘上刨些野食找些外快,来弥补报社那点死工资的不足,这关系只能往深里去,不能弄巧成拙。还有,这下面的领导,说不一定哪天就上来了,更是不能马虎大意的。

殷孝章在心里恼恨马丁阳的不谙世事,看不出人际关系中亲疏贵贱的奥妙。就想,马丁阳这样的人,也只能写他的文章,却做不得官。若是让他来官场上混,保准会被人摁死在一个位置上永无出头之日的。

尽管心里急,殷孝章却也奈何不得,就不露声色地找了话题和书记拉呱。女秘书也和校壕机说起了话。一时间,饭桌上倒也气氛热乎了。

却酒过三巡后,就出纰漏了。

这阳书记是个上进心极强的官场人物,见马丁阳一来就冷落了自己去和教师说话,就在心里记了这过节。当时不言语,待统一敬过桌上众人三杯酒后,就开始冲着马丁阳来了。

“来,马作家,我敬你三杯酒。我是个粗人,对文学一窍不通。不过,我这人喜欢结交朋友。俗话说的好,多个朋友多条路。今天,难得殷大记者给我提供了这个宝贵的的机会,让我有幸结识一下大作家。”

马丁阳喝白酒不行,见了书记这豪情万丈的架势,就赶紧推委。可书记

不依不饶,酒杯直直地举了,口里又说:“我没出息,做不成作家。但是,我很崇拜有知识的人。现在是讲究知识的时代啊。如果作家不肯赏脸,我就自己把这杯酒喝了。”

这话就有些重了,马丁阳自然也听出来了。他赶紧把求救的目光转向殷孝章,以前遇到这种事情,都是殷孝章出来解围,说马丁阳确实不胜酒量,在政策上给些优待。可今天晚上,殷孝章有些气恼马丁阳不懂事,得罪了他的重要客人,而且,他也看出了,书记就是要与马丁阳在酒桌上较量一番,争回些面子的,也不敢贸然阻止,就说道:“马哥这酒得喝了,难得我们阳书记这么好兴致。”

其他人见了,也都附和了书记跟着起哄,催促着马丁阳喝酒。马丁阳瞟见女秘书也在起哄的行列,就笑笑不再推辞,只好端了杯与姓阳的书记碰在一起,相互说些客气话,把酒干了。

三杯下去,马丁阳立刻感觉五脏六腑象桌上沸腾汤锅里的食物,油煎火熬,辣辣的翻腾着,头也有了晕旋的感觉。可姓阳的书记在与其他人对喝时,

只是对饮一杯就一晃而过。马丁阳见了,张了几次嘴,终究不敢说话,怕抗议不成反惹火烧身。

第11节 暧昧

没想到,一轮转过,阳书记又开始来第二轮了。仍然冲着马丁阳来了:“作家,我们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就到屋。希望作家有机会到我们那个穷乡僻壤来指导工作,来,我再敬作家三杯。”

马丁阳就是再实诚,也看出了书记的绵里藏针。而且,这针就只对着他而来。他知道这些镇乡干部,都是些骁勇善战、久经(酒精)考验的悍将,每个人都有着不凡的酒量。他平时

是不大喝酒的,自然不是他们的对手。而且,他也非常清楚,无论酒桌上那些话说得是如何的情深似海、热血澎湃,只要一下了桌,就全都如酒饱嗝,呵一口气就去到九霄云外了。每每饭桌上的酒文化,就在于不把对方灌醉弄趴下了,就没有了趣味,也显不出自己的能耐。所以,酒桌上初次见面的所谓感情都是狗屁,无非就是斗酒量和展示劝酒辞令的应酬。

被酒精烧大了头的马丁阳,一时兴起,也来了脾气,他把手里的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高声说:“阳书记,今天这桌上是不是只有我们两人喝酒?如果是,那就拿大碗来,喝趴下了事!”

书记脸上立时僵了笑,桌上其他人也猛然呆住。好在,书记毕竟是久在场面上混的人,一瞬的僵局之后,立马就又笑了,说我们就不喝了。转过去给马丁阳身边的李言老师敬酒了。李老师本来也不太喝的,但他看出马丁阳已把书记给得罪下了,他就再没了退路,只好故做豪爽地双手接了。酒又循环下去了。却书记的校壕机恼了,这个约莫二十多岁的小青年,立刻挂一脸的桀骜之气,根本不再瞧马丁阳一眼。

殷孝章看出桌面上的气氛有些紧张,不禁在心里暗自叫苦。灵机一动,就大声说:“我前些天到乡下去采访,听到一个笑话。来,我们一起把这杯酒吃了,然后听我讲笑话。雀儿屎。”果然,他这一说,众人的注意力就都转到他身上去了。

殷孝章喜欢把喝酒说成吃酒,马丁阳觉得很有点古朴的意味。他儿时读《水浒》就看到这样的说法,曾经因为水浒人物的豪侠而喜欢了这说法。雀儿屎

是殷孝章说的英语,马丁阳第一次听,不知道什么意思,问他,他说是英语干杯是意思。现在的许多电视里流行这种中文里夹杂了英语的中西合壁的说法,显得洋气、时尚。

“有个村妇,一大早提了一篮子鸡蛋去赶场。走到半道,经过一片树林时,突然冲出两个年轻人,蒙着脸,手里晃着刀子,妇人吓得腿一软就坐在了地上。两过年轻人冲上来,把妇人按在地上就给强暴了。等两个年轻人干完事走了后,妇人看看篮子里完好的鸡蛋,不禁轻松地喘了口气,拍拍屁股说‘妈哟,我还以为要抢鸡蛋哩!’”殷孝章的笑话还没说完,众人就都笑了,书记的嗓门最大,洪亮的笑声冲得间隔包厢的保丽板一悠一悠的。

这个笑话,马丁阳在网络上看到过,肯定不会是殷孝章在乡下听来的,但他没有点破。要不是因了和书记的不快,他也会讲个笑话的。可他今天不想讲了。而书记

立刻来了兴致,他也讲了个带荤的笑话:“一长途大客车上一个女乘客尿急,可在高速公路上车又不能停,这时正是傍晚,天色已暗,女乘客看车上的乘客都在打瞌睡,就把窗户打开对着外面尿。哪晓得她这一尿正好尿在了骑着摩托车巡逻的警察脸上。警察气坏了,立刻追上去拦住客车,上车追查刚才是谁吐他一脸的。查到这个女乘客面前,女乘客赶紧红着脸站起来说:‘不好意思啊,是我不小心啊……’哪晓得这个警察却摇头说:‘不对,我看到是一个大胡子吐我的!’哈哈。”书记刚讲完,就自己先笑了。

大家笑过后,桌上的气氛总算活过来了。李老师在众人的目光示意下,也讲了个学校的笑话,说:“一个男老师尿急了,匆忙中误进了女厕所。他尿完出来,正好遇到一个想进厕所的女老师。女老师突然见男老师从女厕所里出来,就非常生气地责问这个男老师说:“喂,

你不知道这是女士专用的?”这个男老师就嘻皮笑脸地说:“嘿嘿,我这个也是女士专用的啊!”大家又笑一回,却殷孝章说这个笑话不好笑,要他另外再讲一个。

李老师只好又讲了一个:语文老师给学生出了个作文题,让写“三十年后的我。”班上的一个女生这样写道:今天的天气不错,我那当董事长的老公到公司去上班了,我就开着老公给我买的宝马轿车,带着我们的女儿到公园去玩。我的手指上戴着大钻戒,脖子上挂着粗金项链,我和可爱的女儿走在公园里,到处都是人们羡慕的眼光。突然,路边冲出一个蓬头垢面的老太太,伸手向我要钱。我仔细一瞧,天啊#糊竟然是我小学五年级的语文老师……

殷孝章再起哄说:“这哪是笑话啊?你这是在教育学生嘛。不行,再重来。”李老师脸都红了,见大家都笑着望他,只好说:“那我再讲一个。不过,这个讲了,不管好不好,都不再讲了哈。”田秘书替他说话了:“好,我同意,李老师这个讲了就算数了。”李老师就又讲了一个:老师让学生用“恳求”和“要求”两个词造句,一个学生是这样造的:“老爸说,老妈煮的骨头恳求不动。老妈说,要求你啃!”他这次刚讲完,大家立刻哄堂大笑了。

笑过了,一齐把目光转向了挨着的田秘书,田秘书脸红着,坚持不说。而校壕机也说不出什么笑话来,或者在书记面前,他不敢说黄笑话的。来了兴致的书记就点了马丁阳,要他也讲个笑话。

马丁阳见书记不记前嫌,心里反倒有些不安,觉得自己未免小家子气了。就也先笑一笑,这笑是从心里出来的,不象此前,全是皮笑肉不笑的应酬。笑了,思维也突兀地活跃起来,就想起一个笑话,也是他从网上看来的:“有一个日本鬼子军官要汉奸带了他的太太去洗澡。注意哈,这日本人的规矩和我们中国人有所不同。人家是允许男女一起洗澡的。于是,汉奸就带着日本军官夫人进了浴池。过了一会儿,那个日本鬼子军官不放心了,就到浴池去看。见那个汉奸正在卖力地给他的夫人搓背。他正要放心地离去,却突然发现那汉奸的小钢炮……架起来了。”说到这里,马丁阳忍不住瞟了一眼田秘书,见她脸红红的低了头在喝茶,知道她也是在这种黄笑话中成长起来的,就继续说下去:“这个日本军官立刻大怒,吼道:“巴格呀路!你的,下面的什么的干活?”

这个汉奸吓得魂飞魄散,赶紧把洗澡用的毛巾往那上面一搭,说:“报告太君,挂毛巾的干活!”日本军官一听,无话可说了,就回去忙军务了。

过了一会儿,日本军官又出来看。这次,他

看到汉奸的小钢炮居然从后面伸到他太太的身体里面去了,还一抽一抽的……”说到这里,人人的脸上都已露出憋不住的笑意了,只差最后的爆发,马丁阳就赶紧接着说下去:“日本军官勃然大怒,唰地抽出军刀:“巴格呀路!你的什么的干活?”

汉奸一边气喘吁吁地抽,一边说:“报告太君,外面的已经搓完,里面的搓搓!”

马丁阳的这则笑话,显然更有杀伤力,把一屋子人都逗笑了,而且笑得钢响铁响,书记的笑声更是差点就把薄薄的隔离板给震飞了去。“搓搓,里头的搓搓……”这话就一直在几个人的嘴里来回着说。就连一直绷着脸子的校壕机也笑得差点喷饭。只是苦了田秘书,拼命捂了嘴巴,

还是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白皙的脸儿憋得通红。

从饭店出来,街头已是灯火通明,红红绿绿的霓虹灯闪闪烁烁,把城市的夜景渲染得象个浓装艳抹的妓女,花枝招展又妖娆、暧昧。

第12节 蠢蠢欲动的尤物们

出了饭店,一行人却不就此散去,聚在街道树下剔牙、打嗝。书记在征求殷孝章的意见,去什么地方醒酒。以往请客,吃饭是主戏。饭吃完,该说事说事,该办事办事。现在不行了。吃饭已经退居次席,成了前奏。酒足饭饱后,还要去找地方消遣。否则,这饭就吃的不圆满,让被请的人感到欠缺。喜欢钱的,就去茶楼打工作麻将,把要送的礼变了麻将桌上的赌资输出去。喜欢玩的,就去歌舞厅,一人一个找了小姐陪着,黄腔黄调地唱歌,七拉八扯地跳舞。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直到把酒桌上生产出的热量都发泄出去了,客人才会心满意足。事情也才会就此告一段落。看着这情形,马丁阳立刻就想起一段正流行的顺口溜来:“喝酒一定要喝醉,喝完再去夜总会。

小姐千娇又百媚,一定要去睡一睡,完事以后交点税。谁说嫖娼是犯罪,呸!那是万恶旧社会。”眼角兀自漾起些鱼尾纹,赶紧敛了。

商量好了去水井街的“桃花窝”歌舞厅唱歌后,有了几分醉意的书记大着舌头问田秘书:“小田,你也跟我们去唱会儿歌?”田秘书很机灵,立刻推辞说,她要回家去看看女儿的。田秘书的家在城里,爱人在县城里一所中学教语文。“好嘛,我晓得田秘书要回去跟老公亲热了,我就不勉强了嘛。”书记立刻一挥手,让女秘书走了。走时,女秘书与马丁阳握手告别,却没有了开始的那种热情,已纯粹是了礼节性的应酬。马丁阳望着女秘书穿牛仔裤的屁股扭着远去了,心里不禁泛起一丝惆怅。他先还藏了份心思,想着有机会与这个皮肤白净的女秘书发展一下感情,没想到,这么快就缘浅情尽了。唉,这官场,还真他妈妈的险恶啊!

马丁阳也要就此告别了,

书记不让,一把拽了说:“作家怎么能走呢?田秘书是女人,跟着我们去了不方便。我才让她走的。你走个啥球呢?难道不里头的搓搓?”尽管书记的话说得豪爽,但马丁阳还是感到了索然。而且,他也没了兴致。马丁阳还要坚持,殷孝章过来扶了他肩膀,喷着一嘴酒气说:“走吧,我们今天晚上就陪阳书记潇洒走一回。”暗里

在扶肩的手上加了些力道,又小了声说:“马哥,委屈一下,为了兄弟?”

马丁阳就不好再坚持了。因为距离不太远,肚皮又都饱胀着,就决定步行去。酒足饭饱容易给人踌躇满志的感觉,一行人就都腆了肚皮鹅行鸭步地晃荡着。街道两旁的商店大多没有关门,灯火通明,招牌、门楣上的霓虹灯红红绿绿,一起闪烁、跳跃,象不安分的美人眼,妩媚地眨巴着,风情万种的样子。

对面过来两个打扮妖冶的年轻女子,寒冷的天,却穿了露一片白胸脯的衣服和皮的短裙,尽管腿上套着厚的袜裤,但感觉里

先冷了几分,高腰的靴,都在靴筒口上缀了些金属的链子,一走就晃荡,而且闪亮,怪招眼的。头发也是锔了红红、黄黄的色,盘在头顶上,

偏又在两鬓斜着飘出去一缕,翻翘着,更添了几分撩拨的意味。嘴唇一色儿的紫着,人还没到身边,一股浓浓的香水味就扑面而来。还在老远,几个男人就都用眼瞄上了,过了身旁,又都再回了头去瞅。

“棒槌。”突就听两个妖艳女子中的一人小声说了一句,跟着就爆出两人尖锐的大笑,笑刚起头,又象被突然掐住了颈项,笑声立即小了去。两拨人都在回了头看。两怪装女子笑得弯了腰,原来笑声是被她们捂在了紫的嘴唇里。稍远,随即把捂不住的余笑再次爆发了出来。

殷孝章就说:“这两小夜叉,肯定是在笑我们。”书记立刻不服气了,红头胀脸说:“笑我们什么?我们又没有招惹她。”却李老师也持了肯定态度说:“应该是吧,不然怎么还回头来看我们呢?”几个男人想想,也都笑了。从两个女子避远了他们再笑的情景看,极有可能是在取笑了他们。“都怪殷记,老远就把人家盯到起,可能是你的眼珠子掉进人家的胸脯里去了,人家才笑的。”阳书记说。“胡说,你们谁没有看?说,谁没看?”殷孝章辩解说。几个男人耍笑一回,又走出了好远的一截街筒子。“哎,刚才两个小夜叉说棒槌是什么意思啊?”李老师突然问。就又都笑了,“狗日的,还在想那两个妖精?要不要我们回头去追呀?”话虽然如此说了,却不约而同地都在为“棒槌”费起心思来了。“说你象棒槌,就是要去干事情了。这还不晓得?”书记率先有了解释。“不是,是说马作家的脑袋象个棒槌。”“你才象棒槌。”笑闹一回,就又从两女子的怪异装扮感叹起世道的变化来了。

阳书记说“以前的女人,惟恐遮不住身上的肉,大富人家的女人出门,连脸都要用纱巾罩着。现在可好,紧身的衣服都不足以显示身材了,还要露臂膀,露腿,又开始露胸脯,露肚脐,听说现在国外还有女人开始露内裤……”“什么国外,前不久我在我们中川还看到了哩。”殷孝章就说,他某日某日在某处,就看见有一女子穿着裤裆极浅的牛仔裤,偏弯了腰坐在街边的小摊上吃薄饼儿,后腰上露出肉不说,还把粉红蕾丝边的内裤给露出来一截。“那你殷大记者不是当场晕倒了哦?”书记立即打趣说。众人又哄笑一回。

一路说笑着,就到了。“桃花窝”是县食品公司开在水井街拐角处七楼上的歌舞厅,有包厢卡拉ok,有桑拉、按摩,有茶园,下面几层全是祝恨部的客房。在小城里算是中档的娱乐常葫。因为项目齐全、方便,所以生意一直不错。

在大堂的一角等电梯,门开时,出来一拨男人,高矮胖瘦,都一脸的兴奋。两拨人撞了,就有好些和阳书记和殷孝章熟悉的,大家都不多言语,会心一笑,就握手道别了。

上了七楼,从包厢里传出的歌声和音乐就一下子大了许多。吧台上,几盏牛眼射灯舞台追灯一样打在林林总总的各式酒瓶、饮料罐上,一个发髻高耸的粉脸妇人趴在吧台上记着什么。吧台前灯光昏暗的厅室一角,放着两个长沙发,或坐或躺着一群打扮妖艳的女子。见有人来,妖艳的女子全都眼睛发亮,目光在客人身上溜溜瞟瞟着。

书记瞟一眼角落里蠢蠢欲动的尤物们,熟门熟路地径自去了吧台,粉脸的妇人立刻堆一脸笑,问:“王哥来了,我还以为你把大妹子这里搞忘记了呢。”马丁阳一愣,悄声问殷孝章:“怎么,他不是姓阳吗?”殷孝章在他肩上一拍,他就突然醒悟了。在这种娱乐常葫,小姐是改了名的,嫖客也都换了姓。

马丁阳猛然想,这不和网络聊天一样了吗?男男女女交往,都是不知道对方真名实姓的。却网络上要靠聊天的感觉,有了感觉,再继续聊下去。聊出了感情,才会发展到见面,或者上床;而这现实中,

完全靠的是钞票,老、少、美、丑都无关,只要你兜里有钞票,小姐就可以和你上床。哪怕你是白胡子的老头,芳龄十八的小姐也可以叫你一声大哥,然后和你上床。完事后各自东西,互不相干。如此想来,其实网络上的男女情爱更显得纯粹些。至少,比这种直接金钱交易的皮肉生意更有些人情味儿。

粉脸妇人的媚态让阳书记很受用,他得体地笑着,大大咧咧地说:“咋会把这么漂亮的大妹子给忘记了哦?给我们安排一下嘛。”

第13节 虚幻感

粉脸妇人就领了他们往铺了地毯的巷道里走,巷道两边全是一扇扇紧闭的门,里边传出男女的嬉笑和歌声。妇人丰硕的屁股一扭一扭的,贴身走在她后面的书记就去上面拧一把,妇人回头一笑,要打却没打,就给他们开了一个包厢门,让进去:“几位大哥稍等哈。”

稍顷,妇人就领着五个浓装艳抹的小姐进来了:“好好伺候几位大哥哈。”这些小姐一进来就立刻分散开来,一人挨一个男人坐了。马丁阳本来挨殷孝章坐着,一个小姐在他们之间一拨拉,一屁股坐进来就把他们给分开了。

不知怎么回事,轮到书记身边的,却是位姿色稍逊的小姐。校壕机立刻出去了,一会儿,粉脸的妇人就一脸歉意来把书记身边的小姐叫出去了,又重新领来一个比书记高出一个头的苗条小姐,塞进书记的怀抱里去了。

茶几上很快放满了瓜子、薄荷糖、口香糖,小姐们尖着手指拈了薄荷糖,剥了糖纸就往身边的男人嘴里塞。点歌的谱本首先传到了书记的面前,书记也不推辞,挥笔就划下自己喜欢唱的歌,“说句心里话”、“十五的月亮”、“跑马溜溜的山上”、“心雨”等。其他人也依次点了自己的歌。

包厢里开着空调,春天般的宜人温度,灯光又是迷离、幽暗着,衣香鬓影,眼波流转,再加上小姐风骚的低吟浅笑、香气氤氲,让人立刻有了恍兮惚兮、云里雾里的虚幻感。马丁阳突然想起神话校旱里所描写的仙境,也无非是云缭雾绕、飘渺的音乐、行走如飞的人儿……估计,十有八九就是古时的文人酒后入了勾栏,左搂右抱、品着香茗吃着水果,晕乎乎的时候虚构出来的。此刻的马丁阳,算是对“温柔之乡”这个词有了更深切的感受。

蓝色的电视机屏幕开始闪烁,出现彩色的画面,却色彩过分的艳丽,显出与这个环境相吻合的俗来,让马丁阳心里有了一丝丝的遗憾。画面是着三点式泳装的女郎,做出些在海滩上奔跑,在水里颠浪的简单动作,摇曳的镜头不断在女郎鼓凸的胸脯和大腿上停留,并不时出现这些部位的定格特写,催化着男人的情绪往高里去,手就在身边的小姐身上动作起来。

包厢里光线很暗,经过短暂的肢体语言交流,几个小姐都已经半依半偎在身边男人的怀抱里了。

阳书记看着挺粗的人,

歌唱得还象那么回事,大概经常出没这些地方,一回生二回熟地就练出来了。“一时失志不免怨叹,一时落魄不免胆寒,那怕失去希望,每日醉茫茫,无魂有体亲像稻草人,人生可比是海上的波浪,有时起有时落

好运歹运总嘛要照起来行三分天注定,七分打拼,爱拼才会赢

……”一首“爱拼才会赢”竟然也用了闽南语来演唱。马丁阳听着,象呀呀学语的孩子说话。估计也就是咬字不准才地道,听不清楚算正宗吧。又唱了几首,书记的嗓门都挺亮,爆出的高分贝声震屋宇,却音准不够,好几处都走调了。每首唱完,还是赢得了稀稀拉拉热烈的掌声。陪伴他的小姐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只塑料花献上,惹得阳书记在她的脸颊上飞快地啄了一嘴。

轮到马丁阳点的“流浪歌”出现在屏幕上时,李老师刚把话筒转到马丁阳面前的小玻璃桌上,他还没来得及拿,对面的校壕机突然起身过来,不容分说就夺了话筒过去,“这歌我来唱。”

马丁阳伸出去的手在空中僵住了,脸刷地红了。尽管包厢中很暗,看不太清人的脸,而且,不唱歌的人都在暗中忙乎,但他还是感到一丝的尴尬。他在心里冷笑一声,也不做声。他明白,这是校壕机在报复酒桌上他对书记的不恭。

马丁阳在市里和省城的许多报社做过多年的无冕之王,下去采访时,特别是要涉及到阴暗面的报道时,有关的部门官员无不奉若上宾,客客气气,礼貌有加。

但是,他也清楚,他现在不在报社供职了,作家虽说是社会贤人,但在势利小人的眼里,其实只是闲人,并不具有什么实质性的特权。

败坏了情绪,马丁阳就觉得一切都没了兴趣。对身边的小姐也少了感觉,遂直了腰枯坐着。本来,他已经融入环境了,一只手在小姐丰满的臀部抚摩了,正准备伺机扩展范围,突然就冷了心。坐着,也若屁股下有刺,浑身不合适,总是觉得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格格不入的东西。见其他人都在手、嘴并用地忙着与小姐热烙,他就更显孤独了。到了这里的客人,都深谙“春宵一刻值千金”的道道。这幽香迷人、千娇百媚的温柔之乡是用钱堆砌出来的。用小姐们私下里的话说,她们是为人民币服务的。忍了几忍,马丁阳还是欠身去拍了殷孝章,比划了一个要出去的手势。殷孝章已经与怀里搂着的小姐有了感觉,自顾不暇地就点头让马丁阳自己走了。

马丁阳只与教师做了告别的手势,看了一眼一手拿了话筒唱歌,一手搂了小姐亲热的书记,就不打算同他招呼了。对于那个浅薄而牛皮的校壕机,马丁阳根本就不再盯他,径自走了出来。

来在大街上,深深呼吸一口外面冰凉而新鲜的空气,马丁阳才感觉肚皮里的污秽之气散了不少,仿佛从梦幻中走了出来,一切又都变得真实了。即刻大步走了起来。

转过红星街,马丁阳发现街角处围着一堆人,人堆里有从高音喇叭里出来的音乐和歌声,都洪亮着,乍一听,还有那么点味道。走近了,马丁阳从人缝里看一眼,是一个老女人牵了一残疾的年轻男人在卖唱。男人趴伏在一个制作粗糙的木板滑轮车上,和他一起蛰伏在滑轮车上的,还有一个功放机和两个小音箱。男人的瘦脸上汗水涔涔,一只象手一样瘦弱的脚被盘绕在颈脖上,一手拿了话筒卖力地唱着。歌

是时下流行的“九月九的酒”。老女人在前面牵引着滑轮车慢慢前行,面无表情一声不吭。许多追着看围着听的人,

并不掏钱。倒是有路过的老头、老太太见了,匆匆挤进去把一毛、五毛的钞票放进搁在音箱上的小纸盒里。接受了施舍的人却无有言辞,只是木然。给与不给,仿佛这一切都是注定,无须说。

以前马丁阳见了这种事,总是要掏包给一点。可近年来,这种人和事越来越多了,有时走一条街,可以遇到好几次。许多传闻也说,这里面有欺诈的。想想也是,现在许多的乞丐,都是千篇一律地把一条腿盘到背上去,确实让人生疑。

走过去了,马丁阳心里还是多少有些不忍,又回过头去掏了两元钱。

第14节 吸引力

服装店、照相馆、饭馆都还灯火通明,生意却冷清,守店的人不是蜷缩在一角烤着电炉,就是在店里空出的地方蹦跳着取暖。街上男男女女的人走着,马丁阳一眼一眼地就专去拣了好看的女人身影瞅。

感觉在舞厅激起的情绪还憋屈着,仿佛一股汹涌的暗流没有找到发泄口。就拐个弯,往东升街的“睡美人”发廊去。

店里正有一个男人在洗头,身材苗条的小张正卖力地在男人白沫翻飞的头上呼呼地抠挠着,穿牛仔裤的小屁股就一晃一晃的。其余几个小姐和老板韩姐坐在长沙发上。

“哇,帅哥,咋这么久都不来看韩姐啊?”见有人来,韩姐立刻起身迎过来,她身后一个穿皮裙、马靴的年轻女子也跟着起身了。

韩姐是个三十岁左右、风韵犹存的女人,把马丁阳往椅子上让时,就顺势在他肩膀上捏了一把。马丁阳笑着,很熨贴地在椅子上落了坐。斜眼瞟了挨邻洗头的男人,是个不熟悉的角色,就把悬着的心放回肚皮里去。

估计这个韩姓女人当老板以前也是干小姐的,说话、干事的做派既风情又老道,让每一个走进来的男人都会产生了很惬意的感觉。马丁阳第一次路过那里时,她正无所事事地坐在门口皮转椅上,穿着牛仔裤的大腿张开着向前伸直,高跟鞋的鞋跟在地上做了支撑,弄得转椅左转右转,样子很悠闲。马丁阳一眼瞟见女人那两条被牛仔裤绷得极紧的大腿,和腿根微微的隆起,心里就扑棱了一下。眼睛再向上去,正好和女人的眼睛对了个正着。女人的眼睛画了很浓的眼影,眼睫毛也涂得弯曲而闪亮,那其中被圈围了的一双眼睛就显得格外的明亮和妩媚。也就在那一瞬间,女人极其随意地冲马丁阳一笑,还轻轻地眨巴了一下眼睛。马丁阳毫无准备,一下就被女人风情万种的挑逗击中而乱了方寸。赶紧急走几步过去了。过去了,却魂被女人牵了去。回头去望,店的门楣上竖着个霓虹灯的招牌,“睡美人”三个字象女老板的眼神一样暧昧地闪烁着。半截街筒子还没转出去,马丁阳就折回来,进了“睡美人”。

就认识了这个姓韩的风骚的女老板。但是,做了老板的韩姓女人一般不再自己给客人做按摩。马丁阳第一次去,她热情地给她围上围单后,就让一个年轻女子来给他洗头了。头洗完了,她又过来在马丁阳耳边小声说:“大哥,让小妹妹给你做个按摩嘛,保证让你舒服哦。”她暧昧的暗示让犹豫的马丁阳还没来得及表态,就被这个女人连哄带拽地从椅子上拉起来,往隔墙后面的小包间里推去。

一来二去,马丁阳就成了睡美人的常客。

“帅哥今晚上喝了酒?我给你泡杯茶醒下酒哈?”韩姐看一眼马丁阳酡红的脸膛,极是亲昵又殷勤地问道。

“好啊,韩姐真是会关心人啊。到了这里,感觉跟家里一样啊。”马丁阳说。女人就笑出一脸菊花,把开水放在马丁阳面前的工作台上时,冲他极妖媚地一笑说:“所以,帅哥就要经常来啊,不要把韩姐姐忘记了哈。”

马丁阳靠在椅背上,从镜子里看给他洗头的女子。年纪不大,不过20左右,属于丰满型的女孩。一头茂密的黑发被锔染成了金红色,嘴唇和眼影都是蓝色,十指的指甲也被染成了蓝色,感觉怪异、前卫。和旁边苗条的小张比,又多了几分风情。女孩一边给马丁阳挠着,一边也在打量着镜中的他。几次的目光对视,女孩并不躲避,倒是马丁阳先避开了视线。

马丁阳来过这里几次,对店里的小张、小李和小王都熟悉了,惟独这个女孩没有见过,估计是新来的。几次想与她说些话,但总还是忌惮着身旁的男人,就又忍着了。心里的欲念却更炽热了。

那个男人洗完了头,被韩姐不露声色地安排进去做按摩了。小张给马丁阳做过一次按摩,小女子只容许有些小动作,却是不肯做那事的。看着给自己洗头的女子打扮这样新潮,估计应该思想也新潮的吧。头还没洗完,马丁阳就已动了心思。

把头上的泡沫冲洗了出来,韩姐操起电吹风给马丁阳烘干头发时,不失时机地在他耳边说:“今天做个保健哈,这个小妹妹是新来的,做得很好哦。”

马丁阳笑一笑,算是默许了。

头还没完全烘干,手机响了,是短信。发信的是个陌生的手机号码,一看内容立刻明白了,短信是“小辣椒”发来的。“帅哥,怎么不上网啊?我在网上等你哈!”

马丁阳心里立刻涌起一股暖流,悄然松了口气,将一腔的疑虑释放了。看了下时间,快十点了,赶紧对女老板说自己有急事得走了,下次再来。

出得门来,马丁阳才猛然意思到,在自己心里,和“小辣椒”有情有义的网络游戏远比这种只认钱的皮肉交易更有吸引力。

第15节 时间就如流水

马丁阳的一天从上午开始。

自从马丁阳离开省城回到中川做了自由作家后,日子就彻底悠闲了。晚上,他喜欢熬夜写稿子,睡得晚,早晨就起的迟。通常都是,冬天九点多起床,夏天则要十点左右才会醒来。

马丁阳睁开眼睛,窗帘已被早起的妻子拉开了半块,亮晃晃的晨光射进来。住宅区里,已是人去楼半空,清静着。除了少许的老人和还没入学的孩童,上班的、开店做生意的都早已没了踪影。马丁阳伸胳膊蹬腿地舒展着躯体,嘴里哼哼着一支流行的曲子。每每这时,他就会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由职业的惬意和幸福。

马丁阳常常对朋友吹嘘说,他有幸生活在了一个五好时代。何谓五好?马丁阳的解释是,一有自由职业,二有电脑,三有网络,四有干洗头,五有保健按摩。马丁阳最不习惯的,就是按部就班的约束。特别是早晨,他宁愿不吃饭,也要多睡一会儿觉。他当年拼了命想奋斗成作家,不能不说有渴望自由生活的因素在里面。有了这自由职业,他就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意志安排了作息。而电脑和网络,对于他这个靠稿费吃饭的人来说,好处是不言而喻的。没有电脑,用手写作,不但速度慢,还修改起来特麻烦。一页稿子,哪怕修改了一两处,也得重新抄写一遍,既费时、累人,还浪费稿笺纸。那些年,马丁阳的右手食指和中指的一侧长期都积着厚厚的老茧。有了电脑,速度快了不说,还特方便修改。网络则更是在电脑基础上对写稿人大开了的又一方便之门。没有网络之前,马丁阳经常要去电脑打印部打印、复印稿子,他自己的电脑没有配备打印机。一份稿子要同时投好多家报纸、杂志,就要印好多份。每月就要给打印部贡献好几百元的打印费。而邮寄稿子还需要大量的信封、邮票,他又成了给邮局做贡献的大客户。再加上冲洗照片和采访的旅差费,马丁阳每月的支出都在一两千元之间。现在有了网络,既不需要打印稿子,也不需要冲洗照片,更不需要买邮票、信封了,直接从网络上轻松一点就可把稿子和照片发到杂志社去,速度快了许多而且低了许多成本。而干洗头时对头部的按摩则是缓解大脑疲劳的最好方式,这对于长期用脑的人来说,显得尤为的重要和不可或缺。保健按摩既可以解除腰椎、颈椎的过度疲劳,其隐晦的服务又给人提供了放松身心的机会。马丁阳认为,现代人的需要是多层次、全方位的。古人尚且懂得食色性也的道理,何况今人。适当的释放,既可以缓解精神压力,也可以愉悦身心,产生创造力。殷孝章说他这是谬论,他却振振有辞地说,这是符合人性的真理,还举例说外国人就是以性来缓解劳累的。

伸个懒腰,往床边翻身过去,果然看到叮当照例端坐在床前的地板上,正两眼巴巴地瞅着床上。小家伙象个非常懂事的孩子,只要主人在睡觉,它就不会吵闹,只是静静地候着。这份忠诚,是很让人感动的。

“亲爱的叮当同志,早晨好!”马丁阳脑子立刻清醒了,伸出只光手臂去,冲小家伙打招呼。

见床上的主人终于醒了,叮当立即兴奋了,嘴里呜呜地叫唤着,身子立起来,前面的两只小爪子就扒在席梦思的床沿上,马丁阳赶紧伸握着小家伙的一只前爪:“亲爱的叮当屁屁,你咋这么忠诚哦!马叔叔可要被你感动得流泪了哈。”

看看床头上的小挂钟,已经快九点半了。宽敞的大屋子里静悄悄的。赖秀丫已经去了店里打理她的生意。楼下,有老人哄小孩吃饭的声音。远远的,传来汽车喇叭声,学校里学生做课间操的音乐声。席梦思床边的矮椅上,胡乱扔着赖秀丫换下的内裤和乳罩,马丁阳拿了件她的衣服把它们盖住了。

吸着保暖的布拖鞋,马丁阳先去书房里拿了陶瓷的茶壶,把隔夜的剩茶水去厕所里倒掉,然后进厨房把茶壶清洗干净,倒过来扣放在白瓷砖铺设的案板上滤净水,然后从暖水瓶里倒热水洗脸。

在镜子里看了一下自己的脸颊,才刮了两天,胡茬又开始从嘴唇上下蔓延到两腮,连接了鬓角。男人到了中年,啥都不长了,就胡子疯长。

把手掌压在暖水瓶瓶口上试探了下,感觉水温不烫。就去开了热水器,端脸盆去卫生间里,先把水龙头里的温水放掉,再关校寒量,等到出来的水烫手了,才用脸盆接了修面。

洗漱完,先去厨房案板上取了滤干净水的茶壶,又去饭厅里的酒柜里拿出茶叶筒,拈些茶叶放进茶壶里。茶叶是袋装的绿茶,马丁阳一年四季都只喝平武产的特级绿茶。再从挨茶叶筒放着的铝罐的饮料筒里拈出少许红色的枸杞,一并放进茶壶里去。马丁阳做这些时,小狗叮当就一直尾随着,眼巴巴地瞅。马丁阳把手里存着的几粒枸杞一粒粒抛出去,小家伙非常熟黏地追着小红粒划出的一道道抛物线,含住一粒,短小的两爿嘴巴就一歪一歪地咀嚼着,津津有味的样子。

去年六月,银川一家杂志的编辑给马丁阳寄来了五袋宁夏枸杞。宁夏枸杞全国有名,色泽鲜红,粒粒饱满,看着就惬意。据说,枸杞有滋阴、润肺的作用,特别是泡酒的效果最好。但马丁阳不爱喝酒,就在每天泡茶时就加进一些。有一次,马丁阳泡茶时把一粒枸杞掉在了地上,围在他脚边的叮当见了,就立即去拣了吃,大概小家伙感觉这东西味道还不错,吃了还馋着马丁阳嚷嚷,马丁阳就再给它吃了些。没想到,这小家伙就此每天也要吃几颗枸杞才罢休。

熬好的牛奶在小钢精锅里已经冷了,上面凝一层蛛网状的皮儿。马丁阳啪地拧开天然气灶开关,兰色的火苗呼地跳起来,殷勤地舔着钢精锅的屁股。铁锅里的两个鸡蛋也只有些余温了,马丁阳却懒得再热了。

把泡好茶的壶放去客厅靠窗下的小玻璃茶几上,再去厨房拿鸡蛋和牛奶。这当儿,机灵的叮当早已先主人一步,跳上了茶几一边的小藤椅,兴奋地冲他呜呜着。马丁阳就在另一边的藤椅上坐了,剥蛋,刚剥完壳,叮当就跳下来,扒着他的膝盖欢欢地叫。马丁阳咬一小口蛋白,噗,对着小家伙的脑袋吐出去,小家伙嘴一张,接住了,三两下吞下,又来接。每天的早餐,孤独的马丁阳都这样和小狗一起享用。

吃完早餐,再喝些茶水,马丁阳才端着续满水的茶壶到书房里,准备工作。

这时,客厅墙壁上的大挂钟已经敲响了十点的钟声。

打开电脑之前,马丁阳就想,这几天经常上网聊天,很是耽误了些功夫。上个星期去川北一个市采访的稿子,已经过了三天了,都还没写完。以前,一篇纪实稿子,他最多也就两天就搞定了。可自从他迷上聊天后,这时间就如流水一样,哗,淌过一天;哗,又淌过一天。却都是在与看不见人的女网友的调情、笑闹中滑过的。有时想想,又觉得这样不值得。就想,今天一定不聊天了,先把稿子完成再说。

可当两个聊天器相继跳出来时,他又不忍关掉了。心想,还是把聊天器开着吧,只是挂着,不聊就是了。这样一想,就输入密码把qq和uc都打开了。没想到,qq上“小辣椒”正好在,心里就莫名地激动了。想,还是给她招呼一下吧。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对方

已经发过来信息了,好象早就在等着他来似的,这就让他立刻激动了。

来啦,小弟弟?

第16节 我是美女我怕谁

对方叫他小弟弟,既有调皮的成分,又透着亲昵,这让马丁阳很惬意。立刻了有一种很温馨的感觉,就暂时把写稿子的事情放到一边,想和她先聊一会儿。

哈哈,妹妹今天不上班啊?

今天我休息哈。

哦。昨天我等得好苦啊,妹妹怎么不来啊?

在上班啊。

妹妹是上什么班啊?

有时白班,有时夜班啊。

嘻嘻,妹妹真逗啊,我是问你做什么工作的啊?

为人民服务哈。

哈哈,妹妹跟哥哥一样调皮啊?

是啊。我也想快乐一下嘛。

我越来越喜欢妹妹了哈!

呵呵。叫姐姐。

姐姐啊,今天中午你请客哈。

我太远啦,没办法请你哈。

我已经在蜀南了啊。

(发了个惊讶的图象表情过来)不可能吧?你在骗我。

昨天晚上我们就过来了啊。

真的啊?

真的啊!

那你现在在哪里啊?

现在,我们在华丰宾馆啊。

不知道啊。是在什么地方啊?

马丁阳忍不住咧嘴一笑,心说,你当然不知道了。我信口胡诌的,我也不知道蜀南有没有这个地方啊。

哦。那好遗憾啊!

遗憾什么呀?

不能见到你啊……一大早,我就在网上等着你了啊。

胡说。你刚上网,你以为我不知道哈?

知道把戏被戳穿了,马丁阳就笑了,赶紧发了个吐着舌头的顽皮图象。

哈哈,姐姐好聪明哦。

嘿嘿。

哎,我要是真的来了,姐姐敢见我吗?

你说呢?

我不知道啊,所以才问你嘛。

我也不知道哈,呵呵。

对方发了个顽皮的图象过来。马丁阳笑一笑,两手在键盘上飞快地敲着。

哥哥我可是相貌英俊、才华横溢、幽默活泼、善良柔情……比唐伯虎同志还优秀的国产青年哈!

呵呵,是吹牛吧?

是真的啊。

“小辣椒”给他发了个撇嘴的图象过来,表示她不相信他的话。马丁阳忍不住想笑了,估计气氛已是渲染够了,他决定抛个“炸弹”看对方的态度。

但是,

但是,

马丁阳连续两个隐忍不发的“但是”,果然吸引了对方的注意。

“小辣椒”马上连连催促他,要他说了但是后面的内容。马丁阳仿佛看到了对方急切的样子,但他还继续卖着关子。

知道吧,问题就在这个但是后面。

你快说嘛!

马丁阳明显感觉到了对方迫不及待的心情了。他心里暗暗笑了,这至少说明,对方是真的在乎他这个网友啊。

但是,本先生的海拔高度有点欠缺哈……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

你笑死我了。小弟弟,你真幽默啊!你究竟是做什么的呀?

马丁阳感觉到,对方没有在他的身高问题上过多纠缠,说明她不计较这个问题,或者说,是不太计较。这让马丁阳更有了信心。

卖文为生的。

你说清楚啊,姐姐很笨的,没有猜出来啊。

哈,这个都不知道啊?那可真是笨啊。

马丁阳想在这个方面打击一下她的气焰,免得她因为自己的身高问题而小瞧了自己。

跟你说了啊,我很笨的嘛。

对方果然服输了。马丁阳觉得火候到了,决定向她摊牌。

就是写文章卖钱钱的啊。

写些什么文章啊?

主要是纪实文学,其次是校旱、散文。

哦,你是作家啊?!

马丁阳本来想,如果这样说了对方还不明白,就再狠狠地打击她一下。没想到,这次对方马上就猜出来了。马丁阳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给对方发了个羞涩的表情图象过去。

哇噻,大作家啊!我可是高攀了啊!

什么啊,你也很优秀的啊。

也是啊,我是美女我怕谁啊?

第17节 欲望村庄

看了这句话,马丁阳心里特别高兴。她自己都说她是美女了,那肯定错不了啊。“小辣椒”表示,想拜读一下他的大作。

马丁阳立刻明白,她这样说,也有想进一步确认他身份的意思。就告诉她,自己写了部长篇校旱《欲望村庄》,笔名就叫叮当,各地的书店里都有售。还告诉了她一些期刊的名字,说哪些上面有自己发表的纪实文学。他这样说了,小辣椒才完全信了他,说她一定去买来看看,并对能够与作家相遇感到高兴。马丁阳见自己的身份起了些作用,就想加快两人关系的进程,遂制造了一个让对方亲近自己的借口。

哎,妹妹,你知道美女喜欢什么吗?

帅哥。

不是。大错特错!

那你说是啥子嘛?

当然是才子噻!才子配佳人,这是具有中国特色的优良传统哈。

嘻嘻,我就知道你要这么说……

是吗?所以你就故意不这么说?妹妹真顽皮哦!哎,妹妹啊,你都有什么爱好啊?

我的爱好啊,多着呢。

具体点?音乐?艺术?舞蹈?

唐诗宋词,唱歌、跳舞,样样都喜欢哈。

哇噻!妹妹太棒了耶!

是吗?不过样样不精哈。

马丁阳一下子兴奋了,觉得能与“小辣椒”这样歌舞诗词样样通晓的美女、才女相遇相知,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的天大幸事啊。当然,要是最后能够发展成情人,那就更是美事一桩了。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这个作家,竟然会被这个自称样样不精的爱好者给难为了一番。

哎,你喜欢对联吗?

你喜欢吗?

是啊,我非常喜欢中国的对联,特别是古典的。

马丁阳没想到,对方竟然会跟他谈论对联。或许,对方是想进一步再试探一下他这个自称作家的人,是否是冒牌货?而对于对联,马丁阳也仅在以前从一些文学作品中有少许的了解。他不知道对方的深浅,又怕露怯,只好试探着来。

对联在我国的历史上,曾经有很重要的成分,但,到了现在,对联这种文学形式的地位已经一落千丈,只是非常次要的东西了。

但它是中国所独有的一门艺术,而且我很喜欢这门艺术。我觉得应该算作国粹啊。

是艺术,但却是没落的艺术啊。落后于时代的艺术,独有也并不一定就有价值啊。

能否斗胆请教一下,这是我从别处看来的一幅下联“五人共伞,小人全当大人折。”你能对出上联吗?

马丁阳一下愣怔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美女会抛给他这样一个棘手的问题。他当然明白,对方表面上是在向他求教,其实是要考证他。

他感到有些难堪了。额头上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子。

哈哈,美女要考我哈?

不敢不敢,只是请教哈。

面对对方的步步紧逼,尽管双方并看不见,马丁阳的脸还是有些涨红了。

不好意思哈,美女,我好象还没有这方面的特长啊。

对方对他的退却,却并不打算就此放过,而是采取了继续进攻的态势。

我这里还有个对联很有意思,玩了一个很巧妙的拆字游戏:火因有烟夕夕多。你知道下联吗?

这个对联,马丁阳以前看过的,但他早就忘了。马丁阳已经十分的汗颜了,只好采取迂回作战的方式来应付了。

美女啊,看来你还读了不少书啊。说不一定,是个未来的诗词楹联作家啊。

谢谢夸奖,我只是很喜欢中国的古代文学而已。班门弄斧了哈。

你是在弄斧,但我不是鲁班啊。所以,你尽管弄啊。

刚才的那个对联,你不觉得拆字游戏玩得很巧妙吗?很有意思吗?

肯定有意思啊,要不我们的祖先不会那么看重的啊。说吧,下联是什么啊?

此木为柴山山出啊。

马丁阳感到自己在这个对楹联情有独钟的“小辣椒”面前有一种落败的狼狈,他怕再这样聊下去,还会让自己这个“作家”出丑露怯,看看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就发了个饭碗的图象过去,然后不等对方说话,又赶紧发了个再见的图象过去,就匆匆关掉了聊天器。

下了后,马丁阳瘫在椅子上,还感到羞愧难堪。就这时,他脑子里突然想起了关于对联的一些掌故来。想想自己被对方难为的情景,觉得太丢面子了。他重新打开了qq,却对方也已下线了。他就把这些故事一并发到了“小辣椒”的qq里,小妹妹,我想起了两个关于对联的历史掌故,说给你听听吧。

古时,有一书生赴京赶考。途经一小山村,夜宿人家是父女俩人。虽然贫寒,却也是诗书传家的。小女年方二八,就颇懂些诗文。那书生见小女子才貌俱佳,遂动了联姻心思。小女却要看书生是否腹中有才,便出了对联来考他。

时值盛夏,炎热异常,其父与书生对坐饮酒,酒是用壶装了放在深井水里凉过的。小女就以此出了上联:“水冷酒,一点两点三点。”要书生对了下联才愿意与他缔结姻缘。

第18节 红烛自怜无好计

书生怎么也想不出下联。揣摩自己寒窗苦读数年的诗书,却被一个荒野村姑的对联给难住了,书生终日郁闷,久至成疾,最后竟然丧命于此。父女悯其不幸,遂将其葬于屋侧草坡上。来年春天,书生坟墓上生出一枝鲜艳无比的丁香花来。小女对之思索良久,突然大恸,对其父说:“爹呀,那书生已经对出我的对联了啊。”其父惊问其故,女答曰:“他对的是:‘丁香花,千头百头万头’啊……”

马丁阳担心“小辣椒”不清楚万与草字头有什么关系,又告诉她,繁体的万字,是草字头,下边一个“禺”字。马丁阳又接着把苏小妹以对联招夫婿的故事一并发了过去。

宋时的苏东坡,他和父、叔三人都是闻名天下的大文豪,却少有人知道,他的小妹也是满腹诗书之才女。招夫婿自然也是要文章了得的才子。许多的读书人去了,

都被苏小妹的出众才华给挡在了门外。独有高邮才子叫秦少游的,以他的满腹文才博得了苏小妹的芳心。

谁知,洞房花烛夜,苏家小妹却还要她的准夫君再对了她的三道对联,才能够进房去做成那好事。

前面两关都被秦少游闯过,人已到了闺房门外了,却被苏小妹的一副对联给难住了。苏小妹的上联是:“双手推开窗前月。”见秦少游在苏小妹门外抓耳挠腮,大冬天的居然急出满脸晶莹的汗珠。一直在旁观望的东坡生了惺惺相惜之意,遂拾一石子,丢进小妹窗外的荷花池里,激起了一片涟漪,破了水中月影天象。秦少游才顿然猛醒,遂对出了“一石击破水中天”的绝对。

发了这两个关于对联的历史故事给“小辣椒”后,马丁阳觉得还不解气,又把自己临时想起的另外一个有关对联的奇闻逸事也发给了她。

成都市有一著名景观叫望江楼,其上有一联:“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上望江流江楼千古江流千古。”这幅单联一直在那里挂了几百年,吸引了无数的文人骚客前来观看,

都没有人能够对得出下联。据说,直到六十年代初,才有成都近郊什邡的一个老秀才对出了下联。而这个什邡老秀才之所以能够对上,是因为当地有一口叫“印月”的古井。老秀才对的下联是:“印月井印月影印月井中印月影月井万年月影万年。”

末了,马丁阳又加上了自己的看法,“从这几个故事里可以看出,有些对联能否对上,不仅需要才华,还需要一些物事的点化。在我们今天,对联除了在过年、婚丧、节日等能够起个装饰作用外,其他还能干什么?你会用对联去为自己选择爱人吗?”这样发泄了,方感觉心里好受些了,仿佛也为自己稍微的挽回了一点颜面。

这天上网后,“小辣椒”告诉马丁阳,说她没有在书店里看到马丁阳的长篇校旱《欲望村庄》。其实,马丁阳早就知道,“小辣椒”在书店里肯定不会看到他的校旱的。他的这本书,写得比较粗糙,出来后不太好销,总共才樱孩了一千册,

一半都没有卖掉。一些书店都只在书架上摆了不到一个星期就撤柜了。马丁阳没说这些实情,就只说现在可能过了销售期。以后有机会带一本给她看。

让马丁阳始料不及的是,“小辣椒”话锋一转,又与他在古诗词方面纠缠上了。

哎,大作家,你喜欢古词吗?这首词你知道是谁写的吗?“把酒东风,且共从容。垂扬紫没落城东,总是当时携手处,游遍芳丛……”

马丁阳一看,就知道对方发来这半首词的用意了。他对“小辣椒”这种不容他选择的做法感到有些生气。转念一想,又有些得意。对方这样做,无疑是想把他当了知己看的。可问题是,这些都不是他的强项。好在,“小辣椒”发来的这首词,他还知道,就马上把下一半补了出来:“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此与谁同?”也不知对的是否正确,如果牛头马嘴,肯定会让她笑话的,但他来不及去查证,也只好这样。至少,证明他还读过些古诗词吧?

醉别西楼醒不记,春梦秋云,聚散真容易。斜月半窗还少睡,画屏闲展吴山翠。衣上酒痕诗里字,点点行行,总是凄凉意。

红烛自怜无好计,夜寒空替人垂泪。

天涯流落思无穷。既相逢,却匆匆。携手佳人,和泪折残红。

为问东风余如许?春纵在,与谁同?欲寄相思千点泪,流不到,楚江东。

泪湿罗衣脂粉满,四叠阳关,唱到千千遍。人道山长水又断,潇潇微雨闻孤馆。

惜别伤离方寸乱,忘了临行,酒盏深和浅,好把音书凭过雁,东莱不似蓬莱远。

寂寞深闺,柔肠一寸愁千缕。惜春春去,几点催花雨。

马丁阳再次有了力不从心的感觉。他不禁又喜又忧。喜的是,终于遇到了一个爱好文学的知音;忧的是,这个有着不凡文学功底的女人常常会让他力不从心。所谓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所谓惺惺相惜,看来只能是同类,而不能够是异性。女人和男人一样的本事了,男人就会有危机感。怪不得穆桂英和杨宗保刚结为夫妻老是要闹矛盾,就因为穆桂英的本事大过了男人。马丁阳意识到,他不能让她这样牵了他的鼻子走,就赶紧转换了话题。

妹妹啊,我真真的要对你刮目相看了啊

,好佩服你哦!看的出,你确实读了不少书。不过,我不明白,你怎么喜欢这么伤感、幽怨的诗词啊?难道生活中的你,过的不如意吗?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离愁别绪啊?你能告诉我吗?

第19节 我怕我爱上你

也许是被马丁阳说中了心事,或许是觉得马丁阳是真的赞许、认可了她的才华,“小辣椒”沉默了好一阵没说话。

其实,我小时也非常爱好文学,甚至也做过作家梦的……

啊!是吗?

马丁阳心里,有了更大的惊喜和激动。

后来,在我母亲的干涉下,我才改变变志愿学了医……

哦,她终于露马脚了。这么说来她是个穿白大褂的医生?但他没有惊动她,还想继续这样不露声色地了解她的信息。

啊,可惜啊!妹妹啊,我越来越喜欢你这个妹妹了啊,真的!

呵呵,我也越来越喜欢你这个弟弟了哈。

妹妹要是能来涪江,我一定请你喝茶。

好啊。有机会一定来哈!

经过一段时间的聊天,马丁阳感到自己已经不可遏止地爱上了这个只闻其声,未见其人的“小辣椒”了。而他也同时感觉到,对方也很喜欢他了。这天在网上聊天时,马丁阳就故意说:“妹妹啊,我都不敢给你聊了……”

故意不说下文,果然,她就急了,问他:“为什么呀?嫌我跟你没有共同语言是吗?”

不是啊,我是怕……

怕什么啊?

我怕我爱上你,深陷进去啊……

呵呵,什么呀?真不愧是个作家啊,很会甜言蜜语的啊。

我说真的!我……已……经…………

不会吧?也许,可能有一天,我也会喜欢你的……能让我看看你吗?

怎么看啊?视频?还是照片啊?

视频、照片一起吧。可以吗?呵呵。

可我没有视频啊。我是台旧电脑,没有视频插口啊。

那就给我发照片吧。

好啊。可是,妹妹千万不要随便向外人泄露啊,看过就删除,好吗?

好,你发到我邮箱里哈。

“小辣椒”给马丁阳发来了她的电子邮箱地址。马丁阳看了一下,她的地址前缀是:“xuemei”,他拼读了一下,估计她的名字应该是:“雪梅”。

马丁阳心里就有些暗自得意了,至少知道她的名字了。他把自己一幅戴墨镜的照片发了过去。

照片发来了,看了照片不要笑哈。

你好梗直哦。

看到了吗,怎么样啊?

可以的啦,要是不戴眼镜的,就更好了哈。

呵呵。姐姐你也发照片给我好吗?

我是在外地上班,没有照片哈。

那你用视频让我看一下啊。

这里没有视频哈。

哎,妹妹一点都不梗直哈。我们能在茫茫人海里相遇,相知,这是缘分啦。

是真的没有哈。以后有机会会让你看的哈。

可能是担心他还不相信,就发了个握手的图象过来,马丁阳也赶紧发了个握手的图象给她。

哎,你是用电脑写作吗?

是啊,怎么啦?

你在家里上网?

是啊,你呢?

怪不得经常可以在网上看到你啊。我是在办公室上哈。

哦,你们办公室电脑上了网络?

因为要方便总部管理嘛。

突然传来开门的声音,估计是妻子赖秀丫回来了。马丁阳赶紧把电脑的声音关小了。这时,电话响了,一看来电显示,就知道是外地杂志社来的。他只好给“小辣椒”发了个再见的图象,关掉了qq。

可脑海里却一直在想“小辣椒”说的话,总部?用电脑管理?这应该不会是医院,那她是在什么医药公司工作吗?外企?她是那种穿着职业套装、打着领结、外面套着白大褂,脚下高跟鞋、腋下夹着公文夹的白领?马丁阳心里兴兴的,波涛汹涌了。

突然就想起小时候,在家乡的塘堰里捕鱼的情景。行走在齐胯深的泥水里,手里拎着“罩”——一种竹编的象个喇叭的工具,一下一下往水里罩去,感觉有鱼碰罩了,就赶紧把罩往下使劲压实了,然后伸手进罩里抓捞。他现在就有那种大鱼儿碰了罩的惊喜。

第20节 百万富翁

电话是《女儿家》杂志编辑焦廷春打来的。说稿子的事情。“叮当啊,你这个稿子我看了,觉得不错。但是,这个主人公的层次太低了,你能最好把他写成百万富翁,哦,不,百万富翁都不成,因为我们杂志已经发过好几个百万富翁这方面的稿子了,你就把他搞成千万富翁吧。”

马丁阳有些犹豫:“焦老师,这样行吗?不会出什么事吧?”经过了几年的锻炼,马丁阳的普通话本来还马虎,可每次和外地的编辑通电话,他就莫名其妙的紧张,把话说得十分的蹩脚和磕襻。“没事,你赶紧做吧。我们这期审稿时间提前了。你最好在星期三之前就发给我。”

前些天,马丁阳在《西部观察报》上看到一条新闻:说是一个企业跑采购的男人,在外面包养了一个歌舞厅认识的小情人,小情人给他生了个儿子,后来两人闹矛盾分手了,孩子给了男人。男人以收养的名义骗过了妻子把孩子接到了家里抚养。

谁知,几年后,这男人无意中发现,这孩子根本就不是他和那个小情人生的,而是小情人和别的男人的种。一怒之下,他把小情人告上了法庭,要她赔偿他的抚养费,而小情人反要他赔偿了青春损失费。法庭最后却判决采购员赔偿小情人的损失费三万元。

马丁阳觉得这个题材非常有意思,就把它做成了个大纪实稿子,在写这个稿子时,他就已经考虑到人物的层次问题,把采购员写成了小老板。可焦廷春还不满意,要他再拔高,把这个男人写成是千万富翁,他感到有些为难。

开门进来的赖秀丫听到马丁阳在说电话,就进书房来了,问他谁的电话。马丁阳就把这情况说给她听了。赖秀丫

不以为然地说:“那有啥,他说咋写你就咋写噻。只要能整钱。”

马丁阳苦笑笑:“你只晓得整钱。要是出了纰漏,就麻烦了。”赖秀丫不以为然:“有啥麻烦,他都不怕,你怕啥?”因为近墨者黑的缘故,赖秀丫也知道《女儿家》的稿费是目前全国所有杂志中稿费最高的,千字八百元。发一篇六千多字的稿子,就可以领到五千元左右的稿费。所以,她就极力怂恿马丁阳按照编辑的要求去做。

其实,马丁阳何尝不想挣《女儿家》的高稿酬?他每次给这家杂志写稿都是非常尽心的。但焦廷春要求的这个事,却是太出格了些,就摇摇头说:“出事了,他可以不承认,我就推不掉了。”

但最后,马丁阳尽管心里惴惴不安,还是按照焦廷春的要求把稿子重新做了,把那个包养情人的采购员写成了千万富翁。标题也用得十分煽情:“难言之隐,千万富翁的“绿帽”“二奶”造”,然后发给了《女儿家》编辑焦廷春。

第21节 青牛峰

“今天下午太阳这么好,我们去青牛峰喝茶,好不好?”午睡起来,蓬松着头发的赖秀丫到书房里来了。马丁阳午睡一般时间很短,十分钟、半小时就解决问题了。而赖秀丫总是要睡过一两小时才会起来。今天,却马丁阳刚到书房坐下一会儿,赖秀丫就也跟着起来了。

望望窗外明亮的阳光,真是灿烂,马丁阳看看刚打开还在运行的电脑,有些不情愿地说:“我今天事还多哩。好几家杂志的编辑都在催着要稿子。”“哎呀,轻松一下嘛。”赖秀丫就把屁股往椅子的扶手上坐,摇晃着马丁阳的肩膀开始撒娇:“去嘛,我们好久都没去了。”马丁阳说:“有好久,上周星期天才去了的,今天才,”探头去看桌上的台历,“星期三。”赖秀丫说:“去嘛去嘛,我陪你去嘛。”

赖秀丫在中川没有什么朋友,他们虽然回来已经快有三个年头了。赖秀丫的娘家在巴州,离中川好几百里地。她跟马丁阳认识时,是在成都,后来跟马丁阳也回过几次中川,可都是直接就回了马丁阳的老家乡下。到县城里来,就只有一次。那是刚在成都结了婚,回老家来请客,就到县城里来买菜。

赖秀丫或许是做记者夫人做大了脾气,对许多人看不惯瞧不起的。那时,马丁阳在省城里做报纸记者,经常在家里褒贬是非、臧否人物,摆谈省长、市长、区长、书记,就象说隔壁阿二阿三一样,许多的大人物都是直呼了其名,随意而随便,赖秀丫就也习惯了高看人的。从成都回到中川,赖秀丫对这小县城里的人就就更有些不屑于交往的高傲。副食店的左右邻居,如果是雇佣的店员,她觉得人家层次低;当老板的,又觉得都是喜欢麻将,喜欢翻弄了是非,只是不冷不热地保持着礼仪式的浅层次交往。而他们住家的地方,则很难见到人影,早晨,都忙碌着出门去,各自东西,晚上回家,又都关了门,自成一统。久之,赖秀丫就有些曲高和寡的落寞了。她要出去玩,就只能是和马丁阳一起去。

赖秀丫说:“去嘛去嘛,我陪你去嘛。”女人撒娇是法宝。会撒娇的女人才是女人,完全被柴火油烟笼罩了,就没了女人味儿。所谓娇媚,要有娇才有媚。妻子要是正经了说,马丁阳没准就推辞了,可她这样一撒娇,马丁阳就不好拒绝了。毕竟,马丁阳再不是了少年郎,与网络上的女网友聊的再热闹,再深情,他也不会就此忘了现实。妻子虽然已不能给了他激情,但与她稳定、平静的家庭生活,却是他更需要的。他在青年时期的起起伏伏,已是折腾得够了。他不会轻易相信婚姻之外的感情,尽管他很难抵御那样的诱惑。

马丁阳拍拍妻子墩在椅子扶手上的厚实屁股,说:“这样嘛,我们来试锥*(*注:试锥是川北某些地方两人用手比划出循环相克的锥子、铁锤、帕子来论输赢的方式。与流行于北方的“石头、剪刀、布”差不多。两人以上论输赢的方式叫“喔呼儿”,就是一齐伸出手掌或手背去比划,也叫了白板黑板。),谁赢了听谁的,好不好?”赖秀丫犹豫了一下,说:“来嘛。”两人就各自把右手藏到背后去,嘴里同时喊着“试试——锥!试试——锥!”说到“

锥”字就同时把右手伸出来。第一轮,两人都出了帕子;第二轮,又都同时出了铁锤,两人就都忍不住笑了。再来,赖秀丫出了第一次的帕子,想包了马丁阳的铁锤。哪知马丁阳这次却出了锥子,帕子被锥子戳破,自然是赖秀丫输了。可马丁阳还没笑出来,赖秀丫就立刻耍赖了,又捶又打了马丁阳说:“不行不行,你出得慢,先看了我的你才出的。不上算,重来!”

马丁阳就一边躲避了一边讨饶,说:“算了算了,牛贩子请先生——医(依)你就是了。你这个赖皮,输了不认帐,再来也没用的。”赖秀丫就得意了,

推马丁阳一把,说:“医你!”马丁阳说:“医你!”两人逗笑着,小狗叮当闻声跟进来了。赖秀丫就对它说:“我们喊叮当说。叮当,今天下午去不去玩?”听说要去玩,小家伙立刻兴奋了,又蹦又跳地叫唤起来,冲着赖秀丫叫唤了,又来冲着马丁阳叫唤。赖秀丫立刻拍了手笑起来:“你看,叮当都说要去玩。走吧。”马丁阳就做委屈状:“好嘛,我成孤家寡人了。叮当屁屁,再加上一个赖丫头,我还能赢吗?”见状,叮当立刻兴奋了,摇头摆尾地跑前跑后,并急迫地冲到门边去叫唤着。跟了他们才几个月,小家伙就能很听懂许多人类的语言了,又特别对玩啊吃的话敏感。马丁阳就不止一次用它来激励女儿马蕊说:“我们叮当都懂两国外语了哈,你可要努力哦。”

马丁阳把电脑关好从书房出来,赖秀丫却还没有出门的意思,她在给叮当梳理,换衣服。黄黑相间的衣服换了黑白相间的,帽子上同样缀着两个象蜗牛触角一样的装饰,背上也扎有两只网状的蝴蝶翅膀。小家伙一跑动,背上的蝴蝶就也活跃了。原本给叮当买了两件不同样的衣服,可赖秀丫觉得没蝴蝶结的衣服不好看,就又再给买了件带蝴蝶结的。赖秀丫现在越来越把叮当成一个孩子了,每次出门都要把它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马丁阳说:“叮当,你跟你赖子阿姨一样,好洋盘哦!”赖秀丫给叮当穿戴好了,就抱去镜子前左照右瞧,得意地说:“我的幺儿,不打扮漂亮点咋要得嘛?”马丁阳就也忍不住过去再对着镜子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仪容。

青牛峰就在县城靠西的城边上,很近。中川是个丘陵县,境内的所有山都不高。这城边的青牛峰垂直高度最多不过两三百米,却显宽,绵延了十多里出去。以前,这山是关山,城里死了人,都去那里垒土掩埋。年代久远了,此起彼伏、重重叠叠的坟墓就蔚为壮观了。阴阳两隔,加上神鬼传说,青牛峰遂成了活人的禁区。树木得以繁茂起来,成就了一片郁郁葱葱的森林。远远望去,这墨绿一片的山势,极象一只奋力前行的大牯牛,故有了这青牛峰的雅号。

近些年,县政府把这满山的坟墓迁移了,再以极具诱惑的超低价把地皮卖出去,让修了茶园,歌厅、射击场、宾馆等娱乐常葫。这里也就叫了青牛峰森林公园。很快,这人迹罕至的森林里就繁荣、热闹起来,成了小城里又一处大众休闲常葫。并且,因为清新幽静又距离近便、不收门票而后来居上,为小城居民休闲第一首选。

到了山脚下,赖秀丫就把装在篮子里的叮当放出来,让它自由行动了。小家伙象个野孩子,兴奋极了,前跑后窜,到处嗅着。看到叮当这样,马丁阳也不由极力地舒展着身肢。铺着六棱砖的蜿蜒坡道上,洒满了从树木缝隙里下来的阳光,斑斑点点,象洒了一地的碎银子。三三俩俩的行人,或上或下,步子都悠闲着。

置身这铺天盖地的苍绿之间,感觉空气十分的清新,深深地呼吸几下,五脏六腑就都清爽了许多。马丁阳感觉,身心都象一团揉得紧紧巴巴的棉花,突然被浸泡进了水里,极快地就舒展开来了。早春的阳光暖得很轻柔,象通过玻璃折射了,薄薄的一层亮着。又象久病初愈的女人,弱不禁风的样子。让人情不自禁就会产生了要惜着用的感觉。马丁阳想,他确实应该出来走走了。这些天因为上网聊天,呆在电脑前的时间已经太久,眼睛、脖子、腰椎都有了疲劳的感觉。

马丁阳大口地呼吸着林荫间略显潮润却清新无比的空气,两眼也贪婪地去扫描了道路左右绿的树和草。山上的树,都是些常见的松、柏和小叶桉,悬崖边或树木稀少的坡上,丛生些黄荆、马桑、铁线草和丝茅草,也都是在乡村里随处可见的普通植物,在乡下谁也不会有闲心去欣赏的。可在这里,

就成了有模有样、百看不厌的景色,引来络绎不绝的人游玩。

第22节 桑树

“哎,你看,洋nǎi子。”赖秀丫指着坡上一丛植物说,马丁阳随手势看到了一种丛生植物,结着象马nǎi子葡萄样的果实,但很小,只有黄豆般大小。成熟时会变红,味道酸酸甜甜的,在儿时的乡下,马丁阳曾经吃过的。马丁阳来了兴趣,遂也指了一从植物问:“你知道这马桑树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吗?”女人茫然摇头,说:“不知道。”马丁阳就告诉赖秀丫,说古时有一个人去拜访一个朋友,进屋去前,将所骑之马栓在门前的一株小树上,随知,等他会客人出来,也就不过几小时,他的马已没了终影,四处寻不见,正奇怪,突然抬头看见他的坐骑正悬挂在高高的大树上,已经活活吊死了。原来,他栓马的的树生长非常快,在他进去的几小时里,就已经由一株小树长成了参天大树。这人气恨恨地指着这树诅咒说:“你这伤马树,我叫你离地三尺就弯腰,永远也长不大了。”因为这人是未来的皇帝,他说的话就是金口玉言。所以这树就再也长不大了,而且长得几尺高就分岔弯腰了,这树也就叫了马伤树,后人谐音又叫了马桑树。赖秀丫就恍然大悟说,她读中学的学校,是所大地主的庄园,厅房的墙壁就全都是用马桑树的木板做成的,可见未被皇帝诅咒前的马桑树之大。

也许是他们都离开乡村太久了,一提起凝结于乡村的儿时往事,就都来了兴趣。那些留在童年记忆里的点点滴滴,就全部浮现出来,并活跃了。酸咪子、地瓜儿、猪鼻拱、桑果子、刺梨子等等,一一去指认了这些乡野之物,又联想起许多年少时的故事和童趣。

“哎,你说,为什么同样的景色,比如同样的一片树木,一片山,搁在乡村无人看,在这里却成了大家都喜爱的风景了呢?”马丁阳突然问赖秀丫。女人想了想,说:“乡下人哪里有城市人的闲心啊?”马丁阳摇摇头说:“有这方面的因素,但不全是。”赖秀丫就想不明白了,说:“那你说是为什么啊?”

其实,在此之前马丁阳也没深想过这个问题,可他就在女人问他的那一刻,突然就明悟了:“这些风景区之所以讨人喜欢,完全是因为道路。你看,在风景区,大道小径都是重新铺设了的,不是水泥道,就是石版,或者砖块,决不会让参观者的双脚沾上泥土的。而乡村的山水,

因了道路的泥泞而少了观赏的兴趣。你想,要是去玩的人随时都要提防脚下,哪里还有心情观赏啊?比如这青牛峰的树,以前没人愿意来,除了有坟墓外,道路也是一个重要原因。现在就因为这道路一变,两边的景色也就即刻变了。这就象一个人,脚下穿了一双破烂的鞋,身上再穿什么好衣服都会逊色一样。”

马丁阳这么说着的时候,就忽然想起儿时随母亲去一些寺庙烧香的情景。记忆中,快到寺庙前的路,就都是了古树森森的林荫,林荫下的路径,无论曲折,或是上坎下坡,都全是用石版铺设了。走得满头汗水、一身疲惫的香客,进了林荫下的石板道,莫不立刻清爽了精神和肉体,自然就先对神明有了几分不一样的感觉。

“无论什么样的山水,只要有好的道路去环绕了,就会成了景色的。这人也是这样,生在什么地方并不很重要的,关键是看有无转变命运的契机。”正即兴发挥,忽见有两白发、白须的龙钟老者从对面过来,马丁阳便把声音压低了些,继续了眉飞色舞的评论。“同样的人,转变命运的契机不同,又会产生不同的境遇。”说了,马丁阳很为自己的一番即兴发挥得意。赖秀丫没做声,

显然心里是服气了男人的。觉得男人不愧是吃笔杆子饭的角色,总是能够把事情想得比其他人更深透些。

兴奋的叮当跑前跑后,象一团毛茸茸的球在滚动,煞是好看、可爱。马丁阳和赖秀丫的眼光,都一直追逐着蹦跳奔跑的叮当,满是怜惜和喜爱。有过往的人,见了小家伙,大多会露出喜悦的表情。这也让马丁阳两口子感到骄傲和满足。现在,这个小东西给他们带来了无穷的欢乐和情趣。试想,要是没有这个小家伙,两人散步是多么的枯燥、无聊。

“哎,我昨天晚上又做了个梦,”赖秀丫的目光一直追逐着忽前忽后乱跑撒欢的小家伙,“——-幺儿,你耍你的,我没说你哈。你看这个小崽崽,以为我在喊它了,赶紧看看我——我梦见我从店里回来,手里拿着老婆饼,叮当最喜欢吃那个了。一开门叮当就在我脚边跳着喊:妈妈,我要吃糖糖。妈妈,我要吃糖糖……我一笑,就笑醒了。”听了女人的话,马丁阳会心一笑。她已经多次做过这种梦了。

叮当刚到他们家不久的一个晚上,赖秀丫突然从梦中惊醒过来,推醒了马丁阳,说她似睡非醒之间,突然听到有人奶声奶气地喊了一声:“妈妈。”感觉象是叮当的声音在喊。迷迷糊糊的马丁阳回忆一下,也仿佛有听到一个声音喊妈妈的。互相说了,都大感惊讶,就披衣起来开了灯去看,睡在沙发上的叮当,毛茸茸的一团蜷缩着,正酣酣地睡。小嘴巴吧嗒吧嗒着,喉咙里响些呼噜的声音,象在梦里吃着什么好东西。

重新躺上床,两人都睡不着了,与那团小生命有关的一些奇奇怪怪的念头在他们心里萦绕着,挥之不去。赖秀丫突然掰着指头计算起来,猛然对马丁阳说:“嗨,叮当到我们家来的那天,好象正是我们打掉第二个孩子的日子哩……”“啊?”马丁阳的脑子一激灵,更加没了睡意,他仔细想了想,好象真是的。七年前,赖秀丫又有了意外的身孕。赖秀丫很想再要下这个孩子,因为他们还没有儿子。可马丁阳不同意,他觉得生儿生女都一样,都只是人类繁衍生命的义务。在这城市生活,多养一个孩子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就打掉了。难道是这个孩子不甘心,转了世做狗也要与他们续了一家人的缘分,让他们疼它,宠它?

而且,也有不止一个的算命先生给赖秀丫算过,说她命中有一儿一女的。

所以,赖秀丫在潜意识里更把叮当当了人看,当了儿子。“幺儿,来吃饭饭。”“幺儿乖,睡觉哈。”家里经常听到赖秀丫这样亲昵地与叮当说话。而叮当也更加人性化了,不但能够听懂好多的人类语言,对一家人的感情也是越来越深浓了。女儿马蕊去读了住校后,每个月底的周末才能放假两天,可只要她走到楼下,叮当就会兴奋地扑到门边去,又跳又闹着。“蕊姐姐回来了?”赖秀丫疑惑地把门一开,小家伙立刻就疯疯地冲出去,见了马蕊,扑着,蹦着,闹着,喜欢的了不得。

岔道上过来两个年轻女人,头发都是锔了色,一个淡黄,一个淡红。淡黄的穿着皮短裙,极是夸张地紧绷着两胯。走在前面的马丁阳迟疑了一下,即回头去唤叮当,“叮当,快点走哦。”慢一步,掉在了赖秀丫后面。擦身而过时,其中的皮短裙就冲马丁阳丢个轻笑,说:“上山玩?”马丁阳嘴角一牵动,勉强一笑,喉咙里“恩”了一声。赖秀丫回头去看了,问:“你认识?”马丁阳平静了脸色说:“好象,是二小学校的。”赖秀丫说:“老师?老师那么妖艳的?”马丁阳说:“那算啥妖艳?”马丁阳知道女人心里在想什么,可他故意装糊涂,“你看大街上的女学生,才十几岁的,就描眉画唇的。”马丁阳一边说了,就追着叮当又走到前面去了。让赖秀丫心里的疑惑自己消解了去。

第23节 水泥森林

马丁阳去到半坡一个悬崖处立住了脚,回首看山下的城市。林立的高楼,隐去了许多的街道,偶尔一截出现,如蚁的行人和玩具似的车辆来往着,很象电影里的画面,抽象而虚假。就想起了一个形容城市的词:水泥森林。

居高临下的眺望,让人情不自禁就有了跳出滚滚红尘,身在了五行之外的脱俗感,一直盘绕于心的与“小辣椒”正炽热的感情也淡薄了许多。满心的欲念都如激流淌进了平缓的河床,波澜不兴了。难怪,古人要想彻底去了烦恼,就要去大山深处的寺庙里修炼。空间的隔离,可以断绝了尘世的俗念,伤心事、烦恼事自然就淡而化之了。

赖秀丫也过来了,小心翼翼攀住马丁阳的肩膀往下看。“能够看到我们住的那栋楼不?”瞄了半天,

根本寻不出了。已是淹没在了林立的楼群里了。望着显得抽象而虚假了的城市全景,感觉个人的空间全都没了,其间狭窄而憋屈。但其实,生活在那里面的人,又都以门户为限,给自己营造好了一个个小的空间,犹如蜂巢,自在其间悠然自得地活着。

又慢悠了脚步往山上走去。突然手机响。马丁阳心里一惊,却是赖秀丫放在提包里的手机在响。女人从挎包里掏出手机来翻看,是短信。费用快完了,让充值的。马丁阳暗暗舒了口气。就想,等会儿上了山,一定记得找机会给“小辣椒”发个短信。要不然,她见他久不来上网,就打了电话过来,岂不麻烦?随着聊天时间的延长,他们彼此之间已是十分的牵挂了。

看了短信的女人又在叫苦了,说家里支出实在是太大了,每个月都要一两千块。马丁阳听了这个数字,不禁吓一跳,说:“我们家一月要用两千?”“你以为我吓唬你的?”赖秀丫就开始掰着指头罗列家里的开支,一个座机电话、两个手机,还有网络费,每个月缴电讯的费用就要两三百好远;水、电、气费,屋业管理费、有线电视收看费又是好几大百;店里的工商、国税、地税,还有卫生费,雇人的工资等等,每个月都是七、八百;女儿读住校,生活费,书本费和零花钱,又要三、四百……赖秀丫说了一大堆,马丁阳听得头都大了,估计开出来会是一个长长的帐单。“你不当家就不晓得。说起来,你每年挣了多少多少,可你却不知道家里每年要化出去多少。”

马丁阳沉默着,没吭声。家里的柴米油盐酱醋茶,以及女儿的学习,都是妻子一人在操持着,他很少过问。他也知道这城里的日子不好过。当初,他一心想到城市去闯荡,他的木匠父亲就不止一次这样规劝他:“你娃娃以为城市硬是好得很?城里是青石板一块哩。站要站钱,坐要坐钱,上茅坑都要给钱呢。”进城这些年,他是深有体会的了。尽管他现在每年也能够挣个三、五万的,可每笔稿费一到手,就这里那里花了出去,一年到头,总是见不着多少积蓄,也难怪女人要着急。“要是生病,我们又没有单位,没有地方可以报销医疗费,家里要是没有几个存钱,出了啥事你叫我抓天去?”女人在料理家务方面的精打细算、高瞻远瞩,常常让马丁阳自叹不如。

马丁阳知道钱的厉害,可他还是对钱缺乏紧抓严管的清醒认识。所以,在历经了几年的“内宫”斗争后,他逐渐把家政大权拱手让给了女人。但因为自己每年都有好几万元的稿费收入,所以他并不真的着急。即使某个月没有一分钱的稿费收入,他也不太担心。他是个生性乐观的人,觉得生活如果完全就在与钱的计较中度过,未免太乏味了,会少了几多活人的情趣。而赖秀丫就不同,她总是担心这担心那,经常是一副愁肠百结的苦相。有时想想,马丁阳也能够理解女人一说起钱就不亲热的德行。所以,每当这时,马丁阳就会鼓励了她,说:“这个城里还有许多下岗的人,夫妻俩合起来一月也挣不了一千元,人家不还是要过日子?”

“你莫展劲写嘛,我现在店里生意又是淡的不行了。”“还要怎么展劲啊?”“多在《女儿家》发稿噻。”“哼哼,”男人就冷笑了,恨了声说:“多上几个《女儿家》,你说得好轻巧。全国那么多人都想着去吃这晚饭哩。”

“《女儿家》发不了,你又往其它地方发嘛。挣不了多的挣个少的也好噻。”女人说。马丁阳就不屑地笑笑,说:“这还要你教?我天天都在想着怎么多挣稿费的。”“那你这个月写了几篇了哇?”“你管我写了几篇!干我们这行,不是在乎你写了好多,而是在乎你发了好多。”“你写都没写,怎么会有发的呢?”“以前有没发出去的,再往其它地方发噻。挣钱少的再重复发。这是我向别人学来的经验了。”赖秀丫就无话可说了,只是说:“反正,我们这个家,就指望你了,你要不使劲,蕊蕊读书没有钱,我就让她找你要钱!”

越往上走,分岔的路径就越多了,感觉每一条都可以通往一个幽静的去处,诱惑着,让你不知究竟该往哪里去。

山凹、山嘴、山巅,到处都是茶园,这山上,怕已有了几十家茶园。因不是星期天,茶园生意清淡些,但每处还都有零星的茶客在围了打麻将。赖秀丫在又一个岔道口站住了,问:“我们今天去哪家?”

马丁阳以前最喜欢去一家叫了“草庐”的茶园,亭、台、楼、阁、回廊,全用茅草盖顶,墙壁则全是一分为二的半块竹子镶嵌了,被桐油浸染了的竹块黄灿灿烂的,感觉别有情调。一到周末或假期,那里常常爆满,吆五喝六,极是热闹。可乐极生悲,去年那里发生了一起杀人案,老板娘无端被人杀了。一时传言四起,说是有了钱的老板和姨妹子勾搭了,被老板娘发现后争斗起来,老板和姨妹子合谋把老板娘给杀了。可后来,被当作嫌疑犯的老板又被公安局给放了。传言也就不攻自破了。但不管怎样,这个凶杀案让“草庐”蒙上了恐怖的阴影,火暴的生意一下子就冷清下来了。

第24节 花天酒地

马丁阳四处瞅了瞅,说:“上山顶去,好晒太阳。”

顶上有一叫“绿竹村”的茶园,

也是个不错的去处。主人就着起伏的地势,平整出错落有致的几块小坝子,周围全栽了女贞树围做一个个的茶寮,半人高的女贞枝繁叶茂,被修剪得棱角齐齐的方正。外面望去,里面的红男绿女就如置身绿云深处了。坝子有大有小,有高有低,相互隔开又用几步石梯、或是几块花砖铺个甬道牵连着。大的放了三、五张茶桌,小的有仅容下一桌的,象一个个天然的包厢。甬道两旁和每个的茶寮里,也都摆放了盆景,吊兰、海棠、石竹、桂花、一串红、月季等等,茶园的主楼,是二层的砖房,房的一侧是一丛极翠绿的慈竹。

老板夫妇原在县城不远的乡下,就搞过几年镇上的文化站,对茶园、图书熟门熟路。城里有了机遇,就携钱来买下地皮建了这山顶茶园。又通过文化馆的老师牵线,请城里的书法家写了些字幅各处悬挂了,让人看着就文化。马丁阳被殷孝章领着去了一次,本来就感觉环境不错,又听说了老板夫妇的文化人背景,自是多了几分亲近感。且老板夫妇都是在场面上混过的人物,虽不再年轻,男人却挺拔,阔脸上眉眼周正。女人风韵犹存,能说会道,如京剧《沙家浜》中的阿庆嫂。而这女人的待人接物极具亲和力,正如了阿庆嫂的左右逢源,所以生意也一直不错。自“草庐”冷落下来,“绿竹村”更是成了头牌。马丁阳以后上山,多是奔了这里去。

走上山腰了,林荫深处,寒意更甚。斑斑点点的阳光,水一样洒了在路面上,已没了一丝的热情。迎面过来一对男女,男的四十多的年纪,大背头,一副老板派头。女的年轻许多,身材窈窕,穿牛仔裤的腿显得极其欣长。两人身体的靠的很近走着,一路嬉笑。突然见了前面有人,靠拢的身体闪了一下,说和笑也都同时收敛了,但立刻再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马丁阳心里立即明白这两人的关系不那么地道。

走近了,马丁阳突然发现那女子有些面善,却一时想不起在那里见过。估计不是发廊女,就是歌厅的。便把扫视的眼光即刻收敛了,故意去看两旁的树,和赖秀丫说些别的事情。

擦身过了,赖秀丫突然说:“这个男的是个色鬼。”马丁阳问她:“你咋知道呢?”赖秀丫就说,有一次,这个男人到她店里来买烟时,见店里正有一漂亮姑娘顾客,就故意拉三扯四找了话去搭讪,眼睛就在人家身上乱瞟。姑娘随便搭理了他几句,他就问人家要电话号码,说是有空约了去喝茶。姑娘就推诿了。

马丁阳再回头去盯一眼,想这男人,肯定是外地来这里的单身。不然,不会这么胆儿大的,敢把里面的人约出来溜达。嘴上却说自家女人:“你对他就这么好记性?”女人生气了,说:“听不得!啊,就是哩,我就是记祝蝴了,怎么样?你吃醋了?”马丁阳又回头去看,眼光却是落在了男人身边的女人身上。女人穿牛仔裤的背影,凸显着两瓣紧绷的屁股,一左一右地扭。嘴里还说:“他没给你留电话,几时也约了你去喝茶?”赖秀丫一拳就砸在了男人背上,马丁阳笑着往前逃了去。“叮当,马叔叔欺负赖阿姨,快去咬他腿。”就狗跑女人追起来。

只要不涉及钱,赖秀丫其实还是个不错的妻子和母亲,身材尽管发胖了些,却绝对不难看。特别是她对家、对女儿的那份眷顾之情,常常让马丁阳感动。其实,他也能够明白,她的爱钱如命,也是为了这个家。她和他一样,不赌的。现在的许多女人,屁活不干,就喜欢麻将,男人在外面挣钱,女人就在家里输钱。所以,在马丁阳心里,赖秀丫还是第一位的,无论在外面怎样的花天酒地,都不会忘记了根本。

马丁阳跑几步,站住了,说:“今天天气这么好,我再约几个人上山来喝茶。”就摸出手机摁了号码,谈秩禾

正在乡下采访。就又给殷孝章打电话,殷孝章说他正在编稿子,马丁阳就不依了,非要他来,说晒了这太阳,回去编稿子脑子才灵活。殷孝章在电话那边犹豫一阵,终于答应了,说半小时后来,到时电话联系。

已经看到“绿竹村”若隐若现的房角时,马丁阳又突然变了主意。这时他们正过一茶园,里面有两桌人围了搓麻将,其中一个靓丽的女人身形,让马丁阳在一瞟之下就黏住了脚步。女人红彤彤的毛衣外套,下面

配了白的长裤,既分明又醒目。呲牙裂缝的竹椅里,女人墩得浑圆的屁股极具诱惑。触电一样,马丁阳的心里滚过一阵颤栗。

马丁阳说:“不想爬坡了,久了没爬坡好累人的,我们就在这里喝茶了。”赖秀丫看一眼这茶园里稀疏的茶客,说:“你不是说要到顶上晒太阳么?”马丁阳说:“算了,这里也能晒太阳的,喊他给我们摆张桌子到院坝里。”两人就进去了。在坝子里一处阳光地带立住脚,一年轻男人过来摆放桌椅和茶具,掺了半盅开水泡上茶,就把一个绿壳的旧水壶放一旁,又去麻将桌边观战了。

地是砖块铺的,不平,马丁阳把椅子拖了几拖,选了正对白长裤女人的方向坐下了。赖秀丫放下包,就用茶盅盖倒了少许开水,给叮当凉着。

现在茶园里的茶桌都换成了清一色的麻将桌,四方有浅的围栏,内里铺了红色的廉价绒毯,四方还各有一个供放赌资用的小抽屉。现在已是麻将成风,公园里、茶馆里、街道边、居民院里、家里,到处都可听了哗啦哗啦的搓动麻将的声音。有个笑话就说,在飞机上听到麻将声,就知道是成都到了。说是麻将之风四川最烈的。南方城市,比如深圳、广州,就看不到这样悠闲的人,街上行人走路都是放了小跑。就有人说,若去南方挣了钱,到四川来养老很不错的。四川的城市,都是很有小资请调的城市,很休闲的城市,适宜生活的。

马丁阳原来在成都也打麻将,

十有八九都是扮演了背书(输)包的角色。惹的老婆经常诅咒、哭骂,说误事又糟蹋钱。也确实误了几次要紧的事,后来他心里对麻将生了抵触,也就戒了。回中川来,任谁邀请他,他只说是不会。朋友邀约了出去,只是喝茶,要玩也就只打扑克。两口子出去休闲,也是喜欢清净地坐了喝茶,也显得文静、高雅。

第25节 沐浴阳光

两人沐浴着阳光懒懒地坐了,喝茶,扯些闲话。赖秀丫要了男人的钥匙串去,用指甲剪修剪指甲,修剪完了双手,又脱了长筒靴来剪脚指甲。寒凉的阳光里就弥散着一股脚丫味儿。马丁阳把身体在椅子上摆得更舒坦些,双脚直直地伸出去,在地上撑了,头仰在椅背上,竹椅的两前腿翘起来向后倾斜着,仅后面的两腿支撑着,一晃一晃,不堪重负的竹椅子就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

晃荡的目光,时不时地就要去瞟了那白长裤的女人。马丁阳倏忽间醒悟了一个道理,这自然的景再好,也是要有了游人才会有了致的。不管你多么了不起的景点,要是只有你一个人去游玩,你还会觉得有情趣吗?还不是要见了许多的红男绿女蜂拥而来才会游兴大发的。看景也要看了人,男人看女人,女人看男人,并由此生情,才有了趣。所谓景致,景是存在,致却是因人而异的精神产物。

一边心里为自己的突发奇想得意,一边就一眼一眼去看了那白长裤的女人倩影。

没想到,正是这个让他心旌摇曳的女人背影,差点让他的网恋秘密曝了光。白长裤的女人背向着马丁阳,他只能看了背影。密实的头发在发梢部分烫了卷,披散在颈脖上,红彤彤的毛衣尽管也极惹眼,但马丁阳看她的目光基本只在下面。女人浑圆而肥硕的屁股,因了白色长裤的紧绷,显得极其有质感,浑圆的臀部往上,裹着紧身红毛衣里的腰却显细,典型的“蜂腰肥臀”。每摄入一眼,马丁阳心里就忍不住要掠过一阵难耐的焦躁。

赖秀丫掏出带来的扑克,和马丁阳打起了跑得快。马丁阳很想看白长裤女人的脸,有着这样曼妙身材的女人会有着怎样的一张脸呢。马丁阳有时也对自己困惑,他也算是走南闯北的人,见识过的漂亮女人也不少,真可谓阅人无数,却每每见了漂亮女人,特别是体态性感的,总会象只被冬眠困坏了的饿熊,心痒难熬,一眼一眼总瞅不够。胸脯是否鼓凸,屁股是否浑圆,大腿的线条是否饱满流畅。随即而来的,就是一阵焦躁难耐的饥渴感,象在胸腔上压过了巨石撵滚一样,有一种让人透不过气的惊悚和憋慌。有时他也会谴责了自己,怎么就这样贪婪了呢?作为中年男人,他不但有着多年的夫妻性史,也尝试过妻子以外的女人胴体。知道女人在服饰遮掩下的躯体大同小异,可他却压抑不住对被各式服饰包裹的女性身体的极度渴望。为什么会这样呢?

马丁阳突然想起一个“城市现象”:他刚到城市里生活那一年,天天都能够吃上肉却总会有一种痨肠寡肚的感觉,反倒象是好久没有粘了油荤似的。他把这感觉说给报社的同事听了,就有城市生活经验的同事告诉他,说是因为城里人吃的是自来水,那水里加了消毒、沉淀用的漂白粉、白矾等,刮了肚里的油脂去,所以天天吃肉也不解谗。哪里象农村吃井水,十天半月才吃一次肉,也不会就觉得痨的。善于抓新闻眼的同事并且归纳了这现象为“城市现象”。

那么,沉浸在声色犬马中的人,之所以还会有了深刻的性饥渴,或许就是因为缺少情感的、快餐式性生活的必然结果?象饮用盐开水止渴,越喝越渴了的。有时,马丁阳为自己的这种饥渴状态羞愧,可有时,他又能找了理论根据来给自己遮住颜面,认为在性的领域和在社会其它领域一样,对未知充满好奇和探究是人的天性,是人的精神追求之一,也是能够让人保持了亢奋状态的力量源泉。

正懒懒地让思绪胡乱生长着,马丁阳的手机突然响了,心里一惊,努力镇定了,掏出手机来看,果然是“小辣椒”发来了信息,马丁阳没有细看,就又把手机又装进了皮套,迎着赖秀丫疑惑的目光,不屑的口气说道:“又是中奖的信息。妈妈的,他也不想想,现在谁还会信他这些骗人的把戏啊?”赖秀丫就说,她也经常收到这类信息,从不看的。

其实,马丁阳上山前就心里惦记着要给“小辣椒”发个短信的,却被那个白长裤的女人背影诱惑住给忘了这事,险些露了马脚。估计“小辣椒”已是等的焦急了。幸好是短信不是电话,否则就有可能露馅了。

略坐一会儿,马丁阳就起身去了厕所。在厕所里,他掏出手机来翻到“小辣椒”的信息:“哥哥,你在哪里?妹妹在网上等你哈!”心里掠过一阵感动。马上就给“小辣椒”发了短信,说自己正在外面办事,晚上再陪她聊天。

转来,心里才塌实了。却又输一把牌。头一局,因他多摸了一张牌而告负。他发觉时,想退回去一张,

赖秀丫不肯,一定要他认了输才放牌。“头家不挡,摸起天亮。满把,算三十,记到哈。你输我三十个了哦。”女人难得赢他,今天却赢个开门红,自然欢喜。第二把,马丁阳又因打一个炸弹,把一个七张的连子扯单了,牌出去了才发觉,想收回,赖秀丫赶紧按住了:“不许赖皮哈。”马丁阳悻悻地洗了牌,只想定了心来赢她一牌。却管不住眼睛,总要去瞟了对面的女人,就弄的心猿意马了。

电话又响,以为是殷孝章上山来了,掏出来一看,

是外地的区号,估计是《情缘》杂志社的。就操了普通话说:“喂,你好!啊,我是叮当,请问您……哪位?”他的普通话,惊动了对面背向他坐着的白长裤女人,好奇地回头来瞅了一眼。这样就让马丁阳逮住机会瞅出了那是一张并不好看的脸。皮肤黑仓仓的,眼、眉也都浓黑,脸颊上颧骨分明,一口牙齿却是齐整、雪白。心里不禁有些替那女人惋惜了,这女人身材妖娆却脸相差,真是可惜了。不过,这女人的背影确实不错的。

“哦杨老师,你好你好!哦,是吗?啊,你说吧,好的,什么时候要啊,马上?这,好吧。”

马丁阳望着赖秀丫,说:“是《情缘》的杨编辑,要我马上回去修改个稿子。”赖秀丫一脸的失望:“你晚上给他改不行?”“不行,人家等着排版。”“他们一篇有多少稿费?”“两千多。”这个数字还是有些诱惑力的,赖秀丫就妥协了,无奈地收拾着扑克,说:“我们给了茶钱,还没喝哩。”马丁阳瞟一眼白长裤女人,自己也是满腹的遗憾,

对女人说:“你不是让我展劲写吗?挣钱要紧噻。”两人就起身招呼了老板,付了茶钱走人。下山途中,马丁阳又赶紧给殷孝章去了电话,要他不要再上山了,说自己临时有事已回了。

到了山脚环城路,赖秀丫要去店里,马丁阳就带着叮当坐了三轮回家了。

马丁阳用了不到一小时,就把稿子修改完了,从电子信箱里发给了杨编辑。看看时间,已是下午四点多。打开qq和uc聊天器时,马丁阳突然想,自己说了下午不能上网,这“小辣椒”还会上网吗?

马丁阳就隐了身上网,果然“小辣椒”的头象亮着。自己不在,这个女人在和谁聊呢?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啊?她是只对自己好,还是对其他谁都好呢?马丁阳一时起了好奇心,就想起给她传照片时,记过她的信箱地址,找出来看,是用拼音组成的xuemei,试探一下,看这是不是她的名字。另外,他更想知道,这个女人是不是只对自己有好感,究竟是个用情专一还是滥情的女人。他立刻重新申请了一个名叫“透心凉”的qq号,把“小辣椒”加了进去。

第26节 你是雪梅吗

你是雪梅吗?

什么意思啊?你是谁啊?

马丁阳仿佛看到了对方惊慌失措的样子,不禁在心里暗暗好笑。

是不是呀??????

哦,你不是啊?对不起可能我找错人了。

你是谁呀

心跳的厉害,生怕被对方看出什么破绽,“小辣椒”是他在网络上第一个聊得投缘的异性,他担心被对方识破了,连朋友就没的做了。赶紧发了个再见的图象,想尽快结束这不光彩的试探。没想到,对方却揪祝蝴不放,接连发问。

说啊,你是谁啊?你到底是谁呀?不能说吗?

你不是雪梅就算了吧。

不是也可以聊天啊。你干吗非要找他啊?和我聊不是一样吗?

看到对方这么穷追不舍,追着撵着要和一个陌生人聊,马丁阳突然有些反感了,觉得这女人不是什么好鸟,有些生气。后来才明白,这其实是她想拖祝蝴,以便探出他是谁,为什么会知道她的真实名字。而他当时却网聊经验少,因心虚而没有能够及时体察出来。

我和她很好啊,所以,我只和她聊啊。

你们怎么好啊?好到什么程度啊?

不告诉你哦啊。

说嘛,反正我又不认识你,怕什么呀?

马丁阳就越发的反感了这个无耻的女人,就生了要作弄一下这个“水性扬花”见人就“粘”的女人的念头。

你是美女吗?

就是啊,我很漂亮的哦!

我也很不错的哈,美女愿意和我发展那种关系吗?

什么关系啊?

就是……嘿嘿……

就是什么呀?

就是,情人关系啊。

呵呵……

意义不明的笑,表示什么?认可,还是嘲笑?马丁阳多么希望是嘲笑啊。

不行吗,那就算了吧。

你不是有一个了吗?情人可不能太多了哈!

可我已经很久没有找到她了啊。

你以前经常和他见面吗?

是啊,我们曾经那么相好啊。

到什么程度啦?

刻骨铭心啊,深入了解的程度啊。

那是什么程度嘛?

深入都不懂啊?你是个小女孩啊?

呵呵。

不给你说了啊,跟你聊天太累了啊。

是吗?

我跟她聊天,可是心有灵犀一点通的啊。

怎么个通法子啊?

哎呀,你懂不起哈,不跟你说了哈。

你说清楚,我就懂了嘛。

马丁阳简直有点恼怒了,就想,如果不更恶毒点,可能这个女人还会这样一直纠缠下去。

美女,你要是你敢跟我见面做爱,我就跟你聊哈。

这一招果然把对方激怒了,发了个愤怒的图象过来,又接连发了两个炸弹的图象。

马丁阳也借此机会赶紧把这个qq号关掉了。想想,怕自己到时忘记了露馅,就又把这个qq号码彻底删除了。他突然有些后悔了,自己不应该这么做,要是伤害了“小辣椒”,岂不可惜?心跳跳的,象干了什么坏事。等了好一阵,他才打开自己“中州浪子”的号,主动与对方打招呼,果然对方不理他了。他大吃一惊,难道她已是识破了自己的诡计,正在为刚才的无礼生气不成?心里发虚的他只得硬着头皮佯装下去。

你今天怎么啦?好象不高兴?

没有啊。可能是哪里有点不对劲吧。

你不高兴我就下了啊。

不要嘛,陪我聊会嘛。

你今天怎么不对劲啦?

我也不知道啊?

挨领导批评了吗?还是孩子不听话了?

或许,可能是想我的小弟弟了吧。

什么呀?你要这样,我就不理你了哈。

呵呵,不要这样哈。

那你不要想那个小弟弟啊,要想我这个小弟弟啊!

呵呵那我不是喜新厌旧吗?

是啊,人的感情也要不断革新嘛,才有活力噻。

是不是哦?

就是啊!

好嘛,那我想你嘛。

说了,又马上发了个害羞的图象过来。

还是姐姐善解人意啊,可以做我的知音了哈!

大胆地发了个两只企鹅依偎在一起的爱情图象过去,没想到,对方居然也发了个拥抱图象的图象过来。马丁阳大喜过望,赶紧也发了个拥抱的图象过去。

姐姐,我好爱你哟!

你爱我爱到什么程度啊?

好想好想啊……

哦,知道了哈。

真希望马上就见到你啊!

是吗?

是的啊。我好想马上真实地拥抱你啊!

见了会把你吓跑的啊。

怎么会啊,姐姐是美女啊!

“小辣椒”给他发了个吐着舌头笑的顽皮图象。马丁阳再次谋生了去见一见这个女网友的强烈念头。

啊,姐姐,我好激动啊!想死你了哈!

哦,呵呵。

啊,姐姐啊,我好想你哦……

爱你在心头口难开,是吗?呵呵。

哦……哦……姐……姐…

怎么啊?

我心里……好难受啊……

你难受什么呀?

想你啊……姐姐,你想我吗?

不太想,你还没见过我,我好象也没见过你哈。

但是,我已经不可救药地喜欢上你了啊。

可是,我为什么要喜欢你啊?你还有什么好啊?

我是一个新好男人啊!

怎么个新好啊,说来我听听?

活泼,幽默,聪明,多才多艺啊。

还有呢?就这些吗?

还有最重要的,我对朋友真诚啊!

还有吗?

热情奔放啊!

到什么程度啊?

你跟我接触一次,就会终身难忘啊!

哦,是吗?

是的啊!以后有机会我们见面后你就知道了。

好,我等着。

看时间已是下午六点过了。肚皮里叽叽咕咕叫唤了,估计赖秀丫也快回来了,马丁阳就想尽快结束了聊天。

还不去吃饭吗?

恩,吃了。

家里,还是外面吃的?

只能在外面吃饭啊。你呢,在家吃吗?

恩。

你好幸福哦!我每天都只能在外面吃饭啊。昨天晚上吃到变质的菜了,今天肚肚都有点不舒服啊……好可怜哦。

哎呀,是吗?那我给姐姐揉一下肚皮哈!

去!不怀好意。

那,我有机会过来的话,一定请姐姐去吃好饭饭哈,好好补偿一下吧!

好啊,那我先谢谢了啊!

不要客气啊,我已经当你是我的好朋友了啊!

呵呵。

难道,你不这样认为?

我也这样认为的啊。

马丁阳一连发了个三红唇图象过去,她给他发了张亲吻的动画过来。

嘻嘻,哪里弄的这个图啊?真有意思啊!可惜只做一下动作啊。

那你还想怎么样啊?

我发给你的红嘴唇,可是一直亲你嘴的哦。

她给他发了个羞涩的表情图象过来。

哈哈。

你笑什么呀

你说我还想怎么样啊?

不知道啊。

当然是想……有进一步的动作啦。

什么动作啊?

就给她发了个拥抱的图象过去,又发了一对企鹅的爱情图象。

哦,知道了哈。

行不行啊?

等情人节的时候吧。

好啊!

又接着连续发了好几个拥抱、亲吻的图象过去,方才依依不舍地下了。晚饭后,和妻子去散步回来,马丁阳又躲进书房里和“小辣椒”聊上了,直到快凌晨1点了才去睡觉。叮当见马丁阳不睡觉,就也不肯去睡觉,一定要在书房里陪着。马丁阳下网时,见已在沙发上迷糊的叮当,心里暖暖的,就去抱了半梦半醒的小家伙:“乖乖,走我们去睡觉哈。”小东西就真象个孩子似的,伸着懒腰,娇憨着让他抱了去卧室。赖秀丫在床上翻身,嘴里吧唧吧唧着,嘟噜出些迷糊不清的呓语。

第27节 赤裸裸的情话

星期天上午,放假回家的马蕊差点没撞破了父亲的成人游戏。

午休起来,马丁阳刚和“小辣椒”在网上聊了几句,门铃响了,叮当也欢叫着扑到了门边去,突如其来的门铃声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回旋着,音强感让马丁阳一下就明白,这不是隔壁或者楼上楼下的,就是自己家门铃响。赖秀丫因为要去买衣服,所以没睡午眠就走了。在网络上聊得昏天黑地的马丁阳,忘记了今天是周末,女儿要回家的。以致于听到门铃响了,还没醒悟过来,以为是门卫黄老头来查水、电表的。打开门一看,女儿马蕊赫然站在门外,马丁阳才吓一跳,惊悟了过来。他和“小辣椒”赤裸裸的情话还在电脑上显示着哩,却不便就回身去的。

“哎,你,就又放假了?”马丁阳一边接过女儿鼓鼓囊囊的行囊,一边问。女儿每个月换下的脏衣服,都是在放月假时,一包装了背回家来。马丁阳说过多次让她自己洗,她却总是以她洗不干净为由推拒。赖秀丫也没特别反对,女儿带回家的衣服她都给洗了,走时又把干净的衣服一一叠好,给她装进包里去。马丁阳也就懒得管了,说多了女儿烦他的。

“就不兴我们提前放?你想累死你女儿哈?”马蕊一边和撒欢的叮当脸贴脸地亲昵着,一边换了鞋进屋。才十三岁的女儿已经与马丁阳一般高了。就在这时,书房的电脑发出叽叽的声音,马蕊一听,就兴奋了,说:“老爸,你又在和谁聊天啊?”说着就想进了书房去,马丁阳赶紧把行囊又塞给女儿,竭力镇定地说:“老爸哪里有时间聊天哦?我是在和编辑说稿子的事情哩。”急忙进书房去了。好一阵手忙脚乱,关掉了“小辣椒”的对话框,甚至没来得及和“小辣椒”说再见的。心想,等下次就告诉她是突然停电了。

又重新随便找了个编辑的qq号打开,再最小化放在任务栏里。女儿是个电脑精,对网络聊天、玩游戏,比他可熟悉多了。怕还有什么不妥,马丁阳又用“3721上网助手”把他上网的痕迹清全部理了。有一次,马丁阳上了一个图片网站,关电脑时

忘记清理,后来发现女儿也上去看过了,这以后他就特别谨慎了。马蕊每次一放假回来,头一件事,就是要用电脑上网。而马丁阳只要不是有特别赶急的稿子,就都得给女儿让路。

刚整理好电脑,女儿就进来了。大概是营养太好,马蕊皮肤白白净净,身体胖胖乎乎,却脸蛋不漂亮。单看,五官都没什么缺陷,可组合在一起了,就与漂亮无了缘分。再加上宽松的校服,无论是脸蛋还是身材,都实在没有值得恭维的地方。马丁阳两口子私下里也曾相互埋怨过,赖秀丫不无遗憾地说女儿是继承了男人,才不漂亮的;马丁阳就说女儿的细眉细眼和白皮肤是继承了女人的,女儿不漂亮是当妈的失败。当然,埋怨归埋怨,两人还是疼了女儿的。马丁阳有时就想,人们常说儿不嫌母丑,其实,父母也是不会嫌弃了儿女丑的。

见马丁阳还坐在电脑前,马蕊上去就拎了臂膀嚷:“快起来让我噻。”马丁阳嘀咕说,自己还没用完哩。女儿就数落他了:“你有没有一点同情心啊?我这么辛苦,一个月才回家一次,你还耽误我时间,简直是惨无人道嘛!”

女儿上网,就是听音乐、聊天、看卡通片什么的。现在的孩子,都上中学了,还喜欢看些小孩子的动画片,真是搞不懂。马丁阳读小学四年级就借了厚厚的校旱书来看,觉得娃娃书太浅薄了。他说过女儿多次,可她就是要喜欢这个。而且,问了些别人家的孩子,也都是这样,甚至上高中的孩子都还在看动画片的。

对于女儿上网,马丁阳知道堵不住,就给她开放了。只是一再叮嘱,不允许她看黄色、暴力的东西。赖秀丫先不想女儿上网的,可马丁阳说,这是绝对禁止不了的,你不让她在家里上,她就去外面上,不是更无法管理了吗?让她在家上网,还可以监督着些,出去了就很难再有精力去顾了她。马丁阳和妻子也突击检查过几次,基本上没有发现女儿有违规的迹象。

马丁阳给赖秀丫打电话,说女儿回来了。赖秀丫懒洋洋的声音立即激动了,一叠声地问女儿晚上想吃啥,她下班时好顺便买了回来。马丁阳问,你老妈问你晚上想吃啥?女儿头都不抬,说,随便。马丁阳就对着话筒说:随便。赖秀丫就急了,说随便是啥东西嘛?你喊蕊蕊接电话嘛。喊你接电话。马丁阳把话筒朝女儿递过去。女儿却不接,说,你给她说随便不就完了吗?烦不烦啊?马丁阳又传声过去,你烦不烦啊?就吃随便。赖秀丫的兴奋就减少了些,但还是热情洋溢说,那我晚上给她买个卤鸭子回来。卤鸭子好,马丁阳欢呼一声,也不再给女儿传达,就挂了电话。他知道,自觉已经长大了的女儿早就腻了粘乎乎的母爱。

从书房出来后,离开了电脑的马丁阳竟然有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这段时间以来,他感到每天都在忙碌着,晚上还一夜夜的加班,仿佛有许多的事情做不完。其实,写稿子、发稿子,并占不了多少时间的。惯例是,每天早晚查看两次电子邮箱,看有没有刊物编辑给自己的信函,以便及时处理。他在各大网站有好多个邮箱,挨个看一遍,也只不过化去半小时。而在打开邮箱之前,他要先看了各大网站首页的新闻,看能否从中找出可以做成大稿子的线索。当然,有时他会去网上看美女图片,这倒是个消磨时间的项目。但看的多了,见怪不怪,也没什么的。最主要是现在多了网络聊天,这才是马丁阳被粘在了电脑前夜以继日、日理万机的罪魁祸首。他现在几乎连电视都没时间去看了,偶尔遇了足球比赛,他也要下了大决心才能挤出时间。而且常常是开球之前,电视开着了,看电视的人却还在电脑前恋恋不舍,左一眼电脑,右一眼电视,做水陆两栖动物状。

可现在,一不使用电脑,他

又感到他几乎没有什么事情好做了。看电视,没心情,书也看不进去。干家务活,他更没这个习惯。去厕所里小解出来,马丁阳把书房里的茶杯端到客厅来,在窗下的小茶几边坐下来。电脑里又在传出聊天器叽叽的叫声了,尽管知道这音与他没有关系了,是女儿在与她的同学聊天,可每一声响,都还是要勾得他的魂魄一悠一悠的颤。从茶几下抓本杂志出来看,翻了几页,就不想看了。好些杂志社每月都会给他邮来新杂志,他常常是没看上一半,就放下了。累积多了就都往书架上塞了。

想起昨天赖秀丫又带回了张稿费单,因为昨天一直忙着,还没时间去取,不如现在就去邮局走一趟。马丁阳去卧室把羽绒的褂子脱下,换了件蓝色的卡克。在家里,他嫌长袖衣服不利索,就喜欢穿了无袖的褂子。从卧室出来,在客厅的大镜子前照照,抿一把略显凌乱的头发,去卫生间喷些摩丝,把头发梳理得顺了些。因为在家里上班,马丁阳从不在意外表的。夏天,常常只穿了短裤衩、拖鞋在屋子里晃荡。只有在要出门的时候,才会把自己收拾一下。去书房拿了稿费单,顺便瞧了眼女儿,她一边和网友聊天,一边在欣赏着音乐,脑袋后的马尾巴随了音乐一摇一晃,电脑上

是卡通画面。你一天就知道玩这些,无聊。见女儿的白眼翻过来,马丁阳赶紧住口,拍一下她的肩膀溜了。在门后的小口袋里掏了自己的钥匙串放进裤兜里,就出门去了。马丁阳从不把钥匙串挂在裤带上的。他以前挂过。后来在一本杂志上看到有文章说中国男人的陋习之一,就是穿西服打领带却在裤腰带上挂个钥匙串,不伦不类的。那之后,马丁阳就再不把钥匙串挂裤带上了,尽管他很少穿西装,更不打领带。再去看了把钥匙挂在裤带上的男人,果然,就有一种小商贩或者民工的滑稽感。

第28节 低廉的刺激

走在大街上,马丁阳感到两眼有些干涩、发涨,知道是盯着电脑屏幕太久的缘故,就尽量把视线射去街道两旁绿化树的伞状树冠,一棵一棵向前游移。这小城的行道树,几年前才全部换成了这种小叶榕树的,据说还是从外地引进的。每棵的价值好几百。一个城市栽种下来,就是一笔吓人数字。但这速生、长青的小叶榕树确实不错。才几年功夫,就遮隐蔽日掩了半条街去。以前街道两边全是法国梧桐,一到秋天就落光了叶,银白的树枝桠和灰蒙蒙的城市一样了无生气,在城市最需要绿色的时候却出卖了城市。现在这小叶榕,冬天也青青绿绿一片。让走在街道上的人感觉眼里、心里都舒坦了不少。就想这城市的主宰者,被许多的人咒骂着,

也不是没有干出些好的事情。尽管有传闻说,仅更换这城市行道树一项,中饱私囊者就有不菲的进帐。现在,走在绿荫下的马丁阳,还是感到了行道树带来的由衷惬意。

邮局在小城里最繁华、热闹的西大街中段。以前叫邮电局,信函、电报、电话一体。近些年,因为移动电话的突飞猛进,就从上至下一分为二,裂变成了邮政局和电信局两支。信函、电报和邮政储蓄分做一块归邮政局;固定电话和移动电话成一块归电信局。

没几日,电信局又再次砍了开来,分成移动公司和固话公司。原来一起办理的业务,现在就去了不同的地方。马丁阳去取款的邮政局门市仍在西大街中段的老地方。

刚走进邮局,马丁阳一眼就看见了角落里艾贤文正伏案给人写书信。桌上放着一本翻开来的校旱书。乍一眼看去,艾贤文很有些艺术家气质的,近看了却立刻就让人反感,头发长长的齐了肩颈,因久不梳洗,粘结而且枯涩,又间杂了不少白发,就更显出了落魄,徒让人生出些悲悯来。

艾贤文一见马丁阳,就赶紧低下了头去。现在,艾贤文最不想见的,就是马丁阳了。他们是同乡,艾贤文原在乡里做过一段时间的民办代课教师,因为爱写稿子,就进城里来了。但他的路子

就比马丁阳走的苦多了。前些年,马丁阳刚从成都回来,第一次在邮局里遇了艾贤文,他没认出来,艾贤文倒是“呀”一声就迎上来了。两人就象久别重逢的朋友,很是高兴的,一起谈论些文学的话题。

那时,艾贤文的手边,就也放着一本翻开来读了一半的校旱书,马丁阳顺手拿起来看,是本《短篇校旱集》,见书里的页眉、地脚和段落的缝隙里,到处都密密麻麻地写满着文字,或在一些文字下面划出波浪线,仔细辨别了,发现有把句子分了主、谓、宾的;也有人物外貌描写的精彩段落;有精彩的警句;也有读书读出的心得……看得出,艾贤文读书是下了功夫的。只是马丁阳心里觉得,这样的读书,能够增加了学问、知识,

未必能够就写得出了校旱。就觉得艾贤文迂腐得有些可爱。在为他的痴迷、执著震撼、感动的同时,也为他感到悲哀。

在久别重逢的激情驱使下,艾贤文邀请了马丁阳去他的住处喝酒。马丁阳刚回中川,还很少朋友的,现在遇见了文友,自然倍感亲切。同时,他也是想进一步看了艾贤文的处境,当下就跟着艾贤文去了他住的地方。是一间在东升巷里曲里拐弯处的低矮的瓦房,低着头才能进了屋子。一张床是几块木板支砖搭成的,一个从农村带来的小凳子,一张大概是从学校淘汰出来的小课桌。几件换洗的衣服就堆在床头,其它就是几个纸箱子,里面全都装了大大小小、厚薄不一的校旱书和文学类杂志。《人民文学》、《当代》、《收获》、《校旱选刊》、《中篇校旱选刊》等,小课桌也全都堆满了文学类的书。一看到这些,马丁阳就立刻想起了自己当初在农村的文学生涯,有一种亲切感。

艾贤文去一纸箱里掏出一捧花生来,小课桌上取了酒瓶,是很廉价的酒。把两只玻璃杯子斟满,艾就往酒瓶沿上舔一下,把溢在瓶沿上的酒吮吸了。可能这是他的习惯动作,不经意就做了。但突然醒悟过来,想起还有旁人在场,脸上就有了尴尬,笑笑说:“嘿嘿,要珍惜呢,这是粮食制造出来的。”马丁阳也一笑,心里却就有些酸楚了。

艾贤文把唯一的一把椅子让给马丁阳,自己就在床沿上坐了。马丁阳也不推辞,坐下就对斟对饮起来。他已经好多年没有再体验过这种简陋的生活了。刚进口的酒有股辛辣味儿,花生也很难压住那低廉的刺激,却也有好酒好菜不能比拟的情调。然而,谈论多了,马丁阳就越发证实了艾贤文的迂腐和惊人的固执,他对社会的认识和对文学的观念,都还停留在六、七十年代。

“哎,艾,”马丁阳想叫他一声艾老师的,却到了嘴边了,还是改了,“老艾,你写了这么多年,也有一定的

基本功了,何不先写些纪实的稿子,或者是通俗的校旱,挣些钱,把日子弄圆满了再说呢。鲁迅先生早就说了,先要生存,爱才有所附丽嘛。曲线救国未尝不是捷径。”

马丁阳的话一出口,艾贤文的脸立刻红了,马丁阳也只当没有看见,自顾说下去。你爱上文学,就是走上了一条艰苦异常的路。寂寞、清苦,我们还能够忍受,可是,特让人难受的

是命运莫测啊。一部校旱稿子,要想达到发稿或出书的目的,除了自身的实力,还要受到机遇的约束和控制。大概是八十年代吧,有个叫郑义的作家,写了个中篇校旱《远村》,寄给了好多家刊物都给退了,后来被去他家组稿的《十月》的编辑看到才带回去发了,竟然获得了全国大奖;前些年,四川的阿来,辛辛苦苦写出来一部长篇校旱《尘埃落定》,也是东南西北的出版社走了无数家,

都没有能够出版。后来还是被《人民文学》的一个女编辑慧眼识珠,给编发了,后来也获得了全国大奖。马丁阳把这些他道听途说得来的文坛奇闻逸事全讲给艾听了,又总结说:“你想,这些作者此前还都是些已经小有名气的作家了,而且作品是能够获奖的精品,尚且会有如此的遭遇,要是一般作者,只是一般的作品,又去哪里找了这样的好机遇啊?”

“我记得有一个女作家就曾经说过,要想成为一个作家要有三气,一是才气,二是志气,三就是运气。光有才气、志气,如果没有运气,也可能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了的,也要穷愁潦倒一生的。”

可艾贤文却不肯苟同了马丁阳的说法,他望着眼前这个挂着手机,腆着微凸肚皮的人,就知道自己的生活与他不是一样的了。他抿下一口苦涩的酒,脸红着说:“我要是想挣钱就去干其它的了……干写作,这是一种人生追求。”大有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意思。弄得马丁阳一下子就尴尬了。其实,马丁阳当初也是这样的心思,这样的热血着。可生活的磨难

很快就改变了他,把他变成了现在的样子,与世俗融为一体了。

现在的马丁阳,已是绝不可能再饿着肚皮去做这样的文学梦了。就是他想,他的妻子和孩子也不能啊。抛妻弃子,不顾了一切的极端做法,马丁阳已经没有了那个勇气和毅力。

后来,马丁阳慢慢知道了更多艾贤文的趣闻逸事,

原来他早已成了中川名人。不过,这名人却不是好名分,是跟孔乙己差不多的人物,迂腐、穷酸,却脾气倔,成了不到黄河心不死的犟种。他在这小城里没有任何的工作,只靠给人写书信、电报挣些生活费,挣下的钱本来就不多,可他还把大部分都用到了文学上,这就把自己弄得一穷二白。快五十的人了,还一直没有找上个女人成家过日子。更要命的,是文学上也没多少成就,多年的熬煎才只在县市报上发了几篇小校旱。

第29节 石沉大海

此后两人就疏远了些。主要是马丁阳每次去邮局都是取稿费,而且这稿费之高,常常让人瞠目结舌。第一次听得邮局小姐惊呼,艾贤文也好奇了,就过去看,见是一张几千元的稿费单,也非常吃惊。就问,是几篇稿子的,是否一年内发的全部稿子的。马丁阳说,就是一篇的。就惊得他半天合不上嘴。邮局的人也就开始嘲笑了他,说他天天都在写校旱,每次往外邮寄都是厚厚的一摞,交挂号就得好几十块的,可每次寄出去了,都是石沉大海,没了音信。可他还是坚持写,坚持寄。熬得头发都白了,也不见有一点点的收获。这些话当着马丁阳的面说了,艾贤文的脸上就红一阵,白一阵,很是难堪了。马丁阳虽然也附和着邮局的小姐笑着,却心里也是难堪。艾贤文的难堪在脸上,他的难堪在心里。他心里理解艾贤文,因为他也曾经走过那些路的。他为艾贤文的艰难处境难过,又为他的执著精神感慨不已。

马丁阳再去邮局取稿费,就不再招摇了。而艾贤文见马丁阳又来取稿费,也只点点头,再不过来看了。顶多就招呼一声:“马丁阳,又来取稿费?”艾贤文从不称呼马丁阳作家的,尽管他知道马丁阳已经取得了省级作家协会的会员资格,而且,邮局里的人都开始称呼马丁阳作家了。但在艾贤文心里,马丁阳写这种挣钱的东西,是不配叫了作家的。

马丁阳见艾贤文躲闪的样子,就也装作没看见,自顾填单取钱。谁知,刚从柜台里接过一沓钱要自己再清点一番,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就直戳在了背脊上,同时在耳畔响一声低喝:“不许动,打劫!”望着突然冒出来按在钞票上的大手,回身过去,就看见了身后的谈秩禾,正虎着脸坏坏地笑。马丁阳用拳头在谈秩禾的胸前比划一下,并没有真的砸下,说:“你来搞啥子?”“也来领点稿费嘛。”就摸出一张稿费单子来,马丁阳要看,谈秩禾就说:“不敢给你看的,在你面前我会愧疚死的。”还是给马丁阳看了,是省城里一家农村报纸的,十二元稿费。

马丁阳问:“哎,最近有啥好线索没有啊?”谈秩禾挠挠后脑勺:“没有啥好的哦,哎,对了,马老师,我这里有这么一个题材,你看感兴趣不?”“是个啥?说来听听。”

谈秩禾就说,老西街居委会有个女的,男人残废了,她却不离不弃地一直照顾着他,已经有十年了。马丁阳一听,眼前一亮,立刻来了兴趣,就问:“

你是咋个晓得的喃?”谈秩禾说:“我去居委会打听有没有新闻线索时,居委会主任临时想起的,我就去采访了,写了个通讯发了。”

马丁阳看看谈秩禾身上背着摄影包,就说:“你现在有空不?有就带我去看看,顺便帮我拍几张照片,我没带相机出来的。”谈秩禾立即说:“没问题,我领你去嘛。”

从西大街去老西街,中间隔着两条街巷,马丁阳想打了车去,谈秩禾说,就走着去吧,很近的,我们还可以一边摆谈。马丁阳说好的,就走着去。马丁阳心里明白,谈秩禾还有他的小九九,他担心打车去会让他掏车钱。谈秩禾刚来报社不久,家庭负担比较重,手头不宽余,马丁阳就几次听殷孝章说过,报社的人都说谈秩禾啬皮,不善于交际。马丁阳倒是理解他,也不在乎这些的。他第一次对马丁阳说想跟着他学习写作,马丁阳就毫不犹豫答应了,以后无论他拿来散文、小校旱习作,还是大纪实稿,他都给他一一看后提了意见的。

两人就走着去了。有了两个人一起,走在大街上的马丁阳就活泛多了,一边和谈秩禾说着话,一边两眼四顾了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路上,谈秩禾突然告诉马丁阳,说殷孝章有可能要去宣传部,海部长亲自点名要他过去的。“他去宣传部?提升?”“可能先是过去做干事,估计,会升科长吧。因为我听说新闻科的蓝科长要到政府办去做副主任的。”

马丁阳就感叹,殷孝章混的不错。掏出手机打了电话过去,殷孝章一接了,马丁阳就说恭喜老兄啊,升官了也不说一声。殷孝章

立刻压低了声音说,马哥,这事先别说。马丁阳就立刻明白,不再多说了。事情没成功前,议论多了有时会坏事的。

马丁阳就笑话了谈秩禾:“殷孝章会混,把文人变了官人。你老兄哪天也混他个官来当当。”谈秩禾就咧嘴笑了,连说自己不是当官的料,突然又神秘了表情,附到马丁阳的耳边说:“马老师,你可千万别对人说啊,殷孝章和海部长的二女儿海萍萍关系密切着哩。”马丁阳吃惊不小:“

有这事?海萍萍还没嫁人?”谈秩禾笑着,告诉马丁阳,说海萍萍离婚了,她原来的丈夫也是个官家子弟,那人父亲在蜀南市经委工作。前些年让儿子去了海南发展,有了钱也有了更漂亮的女人,就和海萍萍离了。“可殷孝章自己有老婆啊……

他会离婚吗?这可不是个小问题啊。”马丁阳担心地说。谈秩禾说:“那看他怎么想吧,要官还是要良心……现在这个社会,唉……”叹息一声,不再说下去。

第30节 鹭鸶

殷孝章的老婆,马丁阳见过一次的。那次也是殷孝章请了他去吃饭,他的女人就在。精精干干的样子,据说,还是村里的妇女主任。

马丁阳把这事在心里揣摩了,还是替殷孝章感到棘手,就在心里叹息着,拥有一份新感情很容易接受的,可要撕裂了旧情感,却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啊。他自己就曾体会过情感撕裂的痛楚和艰难。如果,殷孝章仅仅是为了一份职位而走出这一步,这代价未免太大了些。

正说着话,马丁阳的手机响了,因为街上人多嘈杂,一时没能够听到,也不知响了多久才发现了。是《好姻缘》杂志社的编辑来的,说马丁阳给她的稿子太长了,起码有八九千字的,而他们杂志只能用五千来字,让他做些删改。马丁阳想了想,女儿在家,他用电脑比较困难,估计星期天下午女儿走后自己才有时间写作,就答应说在星期一下午给她发过去稿子。

刚挂了电话,还没走出三步,电话又响,接了,又是一家杂志的编辑说稿子的事情,看马丁阳忙碌的样子,谈秩禾就羡慕了,说现在啥都是买方市场,可在马丁阳这里,却成了他的卖方市场,天南地北的编辑找着他要稿子,真是不错的。马丁阳就得意了,说,是啊,我要是好久没给他们稿子了,关系好的就来电话催促,不是很好的,就只好给我邮寄些新杂志,暗地里催促了我给他们写稿子。谈秩禾就说,我要是能够操练到你一半的本事了就幸福死了。马丁阳说,你也可以给杂志社写些稿子啊,多赚点外快的。谈秩禾就苦了脸,说我要有你那本事,还须得说?我现在是每月给报社的任务都很难完得成。谈秩禾说,他们一个县报社,就有十多个记者,全是招聘的,竞争激烈得很。同样的稿子,和编辑关系好的就上了,关系不好的就上不了。

马丁阳也从殷孝章那里知道些谈秩禾的情况,他是从学校教师岗位上来应聘的,当教师久了,人未免迂腐些,只知道埋头写稿,

不去和编辑处关系。其实,他也知道这些人际关系的重要,却苦于兜里没钱。这样,他在报社的日子就特别难过了。每月比别人辛苦十倍,却常有完不成任务的时候。老是在忙,生存危机

总在他屁股后头跟着。

好在马丁阳理解他,自他第一次来找自己拜师后,就认真待了他如朋友,不仅帮他指点些文章上的事情,有朋友一起喝酒、喝茶,偶尔也请了他去,也帮他圆了一些关系。只是他对这纪实文学的稿子,始终还上不了路。

见马丁阳和谈秩禾交往甚密,殷孝章有几次还私下里劝他不要和谈秩禾走得太近,说是有损他的形象。可马丁阳觉得谈秩禾尽管吝啬,为人也不圆滑,却是实诚人,还是和他交往着。马丁阳常说,自己当年也是这么一步一步过来的,看到谈秩禾现在的样子,就会想起了自己当初出来闯荡的情形。

到了老西街,谈秩禾领着马丁阳从一条小巷里进去,小巷曲曲折折,每曲折一次,就幽暗一些。大街背后,尽是篱笆墙、青瓦顶的房子,矮小、逼狭,全没了前面街道上高楼大厦的明亮和整齐。转折了几次,马丁阳都以为要到了,谈秩禾却还在领着往前走,终于进到一个小院里,感觉象是串在鸡肠上的胃囊,这才到了。小院里有屁股大一块空地,是石板地面,常年阴湿的缘故,一些角落、缝隙里生长着绿绿的青苔。院角有一株柑子树,树根下更多些青苔。马丁阳下脚就特别小心了,生怕摔了。

这时,从院里幽暗处突然闪出一个年轻的女孩,女孩一张脸面极其白净、红润,真象广告里的说词:白里透红,与众不同。上身牛仔衣敞着,里面是一件天蓝的春衫。短的春衫和穿得极浅的裤腰之间,是一截真空地带,露出肚脐妖媚如眼。下面的牛仔裤把两条长腿显得格外的修长,乍一眼看了,就想起了鹭鸶。脚下一双近年流行的长尖白皮鞋,被长长的裤脚罩了,只露出两个白色的鞋尖翘乎着。女孩走得很急,皮鞋在地上敲出可吃可吃的脆响,脑后高高束着的马尾巴就一左一右地摇晃了。马丁阳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女孩就擦身过去了。一股逼人的青春气息。

女孩太漂亮了,她出现的那一瞬,马丁阳感觉阴暗的小巷骤然亮了许多。“

鸡窝里飞出金凤凰?”马丁阳差点没惊呼出声。再回头去看时,却小巷曲折,转身之间,女孩的身影就已被横陈的篱墙屋瓦隐没了。马丁阳心里就有了十分的遗憾,只恨没有借口可以跟着去欣赏了那窈窕的身影。遂在心里对这陋巷深院平添了几分好感。

谈秩禾在一扇木门前站定,这是用红油漆涂过的木门,日晒雨淋的风蚀,红的木门已经斑驳,陈旧,只有锁孔处光亮着。敲开门,是一老太太,嘴里噙着烟袋,大概认得,见了谈秩禾,立即漾一脸波浪,说:“你是,是……”“我姓谈,中川报的。”老太太立即懊恼得直拍自己脑门:“哦,对对,秩记者,你看我这记性。莫多心哈,人老了,不中用了。”

老人把两人让进屋子,低矮的屋子里,很是简陋,一床一桌,床是老式的架子床,宽大,占了屋子的大部分。桌在窗前,窗户用塑料纸糊着,透些朦胧的光。桌上水壶、茶杯、台灯、年画,无一不显得陈旧而灰暗。马丁阳小心翼翼在木圈椅上坐了,谈秩禾就对老人说:“这是我们县的作家,马老师,他也想采访一下你的媳妇姚桂芝。”“哦,哦,好哇,找桂芝啊,那两位同志坐一下哈,我去给你们喊。”

马丁阳看老人行动不便,就立即说:“她在哪里,我们自己去找嘛。”老人就说,她媳妇在前面茶馆里打牌。谈秩禾问清了方向,就领着马丁阳出来了。

他们顺着小巷往前转去,过了两个弯,前面突然开阔了,邻一片学校操场,有几间大房子,开着宽敞的折叠木门,门的一侧挂着块白底黑字的牌子,写的是“老西街居委会老年协会俱乐部”。房子里面密密麻麻的桌子,全坐满了搓麻将的人。设备甚是简陋,竹椅、方桌,用篾席糊顶的天棚上,垂着两盏布满蛛网的吊扇。估计收费便宜,里面不仅有老年人,还有不少的中年男女或坐或站着围观。麻将声、说话声、竹椅的嘎吱声、笑声、骂声,声浪不绝,烟雾腾腾,甚是热闹。

谈秩禾放眼望去,却一时没看出要找的人在哪里。人丛中有一中年女人走过来了,问可是要打麻将。谈秩禾就摇了头,说不打麻将,我们找人。中年女人听了,也不失望,仍就热心地问了找谁,有什么事情。听说是记者,热情再增加了些,冲着人丛里就大声喊起来:“姚桂芝,有人找你,快出来。”前面的人丛里就冒出一颗黑头发簇拥着的头脸来,

向这边张望了,又回头去消失了。一会儿,就有一个女人站起来绕着人丛行走过来。

这是个上身臃肿的女人,旧旧的红色羽绒服,下面

配了条黑色的健美裤。马丁阳的脑海里立刻想起鲁迅笔下两脚象圆规的祥林嫂了。

第31节 曲折的小巷

谈秩禾向两人介绍了,女人脸上只是一个浅笑,就返身领着两人往家里去。

在先前老太太的门侧,开了另一扇进去,也是极狭窄的一间。也是一张大床,

比父母的新色些,桌椅也都新着。床上半躺着一个男人,也是发福了的身材,背靠着铺盖墩,一台很小的彩色电视机里,正播放着足球比赛的节目。男人的脸扭曲得变了形。半边嘴角歪斜着,说话模糊,听不太清楚,

女人要倒开水,马丁阳马上制止了,说不要客气,我们聊聊吧。女人也就不再坚持,在床沿上坐下了。坐下前,顺手替床上的男人理了理被子墩儿。马丁阳接了谈秩禾递过来的采访本和笔,就开始提问了。

女人家是中川东路农村的,因养父母家里生了六个男孩却

没有女孩,就用老六跟同队同姓的人家交换了她,她就成了这个有着五个哥哥的家庭里的小公主而被受宠爱,十九岁那年,她进了城郊丝绸厂作缫丝工。

后来经人介绍,认识了在县棉纺织厂的侯国正。侯国正的诚实吸引了她,他们在一年后结婚了。

结婚不到一年时间,男人就突然发病了,先是头痛,屡次发作,看了无数的医生都不见好。就去做了ct检查,竟然发现是脑瘤。就凑了钱到成都的大医院去做手术。

因在手术时误伤了神经,成了无法站立、嘴角歪斜的瘫子。做手术前,女人的肚皮里已经有了孩子,为了给男人治病,女人就去引产,只说以后男人的病好了再要孩子,没想到,再也没了机会当母亲。

瘫了的男人成了能吃不能做的废人,却脾气特大,经常无故发火,摔东西打老婆,骂着让老婆滚。

“他那么对你,你当时怎么想的啊?有没有想过离开他?”马丁阳停了记录,盯着女人的脸,问。“也恼火啊,一个人背地里哭啊……可离开他了,他怎么办啊?他连解手都没办法的。他父母年纪又是那么大了,根本就扶不动他……”女人微微低着的脸上,看不出大悲大恸的痕迹,只是平静着。

几年后,女人所在的工厂也开不出工资,离倒闭不远了。马丁阳就担心了他们的生活,

女人告诉他们,现在他们就靠公公公婆的退休工资救济着,男人的工厂是早就破产了,原来每月几十元的补贴也完全没了。

“如果,以后,父母老了,你们怎么办?”马丁阳心里已经很替这个家庭担忧了,他字斟句酌地选择着字眼。“还能怎么办,走一步是一步呗。”女人很是无奈的样子。谈秩禾告诉马丁阳,说居委会现在已经把他们列入了低保,每月可以给他们补助点基本生活费。马丁阳这才松了口气,说这就好。

在女人诉说的过程中,男人嘴里不时唧咕几句什么。马丁阳注意听了,才明白了个大概,他说女人并不好的。就问他,你老婆怎么不好了?男人就说,女人不让他去医病。女人就委屈了,说,怎么不让你去医了?医了好几年,家里已经没有钱了,怎么去医啊?而且,医生已经说了,这是没办法治好了的。男人

还是唠叨着,总是说女人的不好。期间,男人就让女人服侍着去了趟厕所。男人虚胖的身体,侧压在女人半天肩上,一步一趋,十分的吃力。看那样子,衣食住行没有不依靠了女人的。女人就象哄小孩一样,并不跟男人计较。

看看要问的东西了解得差不多了,马丁阳就让女人去找了他们当初的照片出来看。女人就翻出他们的影集来,结婚照、生活照,马丁阳一一翻看着,那时的女人眉目清秀,倒是有几分漂亮的。而那时的男人也只个瘦瘦的小伙子,很精干的样子。没想到,十多年后,却是面目全非了。世事沧桑,真个是变幻莫测啊。马丁阳选出了几张照片,让谈秩禾翻拍了,又让他们夫妻俩并肩坐床沿上一起拍了几张照片。

走出门来,马丁阳往小院里四处打望一圈,并无人影走动。行进在曲折的小巷里,马丁阳感慨说,也真是难为了这女人,可那男人还不买她好的。谈秩禾说:“就是,我觉得那个男人是长期在家里呆着,把脑壳呆傻了。”

转角处,一个老人推着自行车过来了,老人一路走着,一路空空地咳嗽着。两人赶紧站住了,又把身体往一侧的墙壁上贴紧些,才让过去了。谈秩禾又在后面说,那男人是鸭子死了嘴壳硬。其实他真要没了这女人,肯定会活不下去的。他的父母都是那么大的年龄了,根本服侍不了他。不要说其他,就是上厕所也难的。你看他们那个公共厕所,离家怕有五十多米吧?遇到下雨天,不更是难吗?谈秩禾这话,倒是突然提醒了马丁阳,就在心里记了这话。雨天上厕所的艰难,也应该是这篇文章里感动人的一个重要细节。

有人家里传出哗啦哗啦的麻将声,和说笑声。马丁阳觉得,在这贫民区里响起的麻将声,多少有些奢侈的。要是把这精神用在干工作上,那不要多创造了财富吗?可又一想,这麻将还真是不错的,不论贫富倒都是娱乐了人。

第32节 沸腾

出得巷来,眼前骤然明亮了。仿佛从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直接走到了九十年代,繁华和喧嚣强烈了起来。和谈秩禾分手了,马丁阳往家走的一路上,脑海里已经烧开锅的水一样沸腾了,开始设计了这文章的做法。应该把这女人设计成漂亮女人,如果是一个容貌平凡的女人,就对读者没有多大吸引力,而且少了些意义。最好把她写成厂花。可厂花为什么要爱上这个老实而平凡的的男人呢?那就给她设计段爱情受伤的经历,漂亮的女人是不会少了爱情的,这样的设计也是合情合理的。就写她曾经爱上同厂一个模样标致而且能干的小伙子,小伙子却最后为了前途,和副厂长的女儿好上了,抛弃了她。

而且,他们的爱情要写得朴实却很甜蜜、美好,马丁阳就设想出了热恋中的两人去江边散步的细节,遇到了几个小流氓,面对咄咄逼人的锋利刀子,男人勇敢地扑了上去,自己受了伤却保护了女人,并在女人感动的时候说出了要保护女人一辈子的豪言壮语。后来一转折,命运却又让女人来保护男人了,这样不但有了故事性,而且也让女人后来的无私奉献有了思想基础。

这篇文章的重点,还要把丈夫遭遇突如其来的病变后的艰难写足、写透,才会感染读者。男人原本端正、英俊的脸庞一下子变得那么歪扭难看了,不但男人自己痛苦不堪,女人也会有着痛苦的思想斗争的。男人因了突然的灾难而痛苦,甚至变态,必然要引起夫妻俩的矛盾,就要着力渲染了这段时间夫妻的矛盾冲突和痛苦,表现妻子的委屈、隐忍;男人的疯狂,竭斯底里。

痛苦不堪的女人如何想起初恋的甜蜜,和丈夫的承诺,她也就对生不如死的丈夫做出了一诺千金的承诺,要永远照顾他一辈子。然后,就写这女人为着这誓言,默默地承受着生活的艰难,挑起困难家庭的重担。

情感的冲突,马丁阳设计这样几个层次:因为不能再生育,女性对孩子的天然情感,也引起了夫妻的矛盾;漂亮的厂花,自然还会面对了各种的诱惑和冷语,她肯定会有过犹豫,有过矛盾,有过思想斗争。

这里,最好设计一次丈夫服毒自杀事件——当然是要还没实施就被妻子发现而终止了的,由此引发一次情感爆发,达到一个小高潮。这是一个层次;丈夫没有了自信,常常无端怀疑美丽的妻子,这样,妻子不但要承受着丈夫的医疗债务、生活负担而去拼命工作,竭力维持家庭,还要去承受丈夫的责难。这又算是个层次;后来,女人也下岗了,为了维持这个苦难的家庭,昔日的厂花悄悄去拾破烂卖钱。被丈夫发觉后感动得夫妻两抱头痛哭,掀起一个大高潮。有了这样几个层次的矛盾冲突,

人物形象应该会比较丰满了。

但这样一来,女人的形象倒是丰满了,可男人方面呢,却显得还不够。这样光写了女人的好,没有男人的好,文章也不会圆满了的。马丁阳就又设想了这样一个细节:为了给妻子过一个生日,丈夫用颤抖的手,偷偷给她在一只手绢上绣上了“生日快乐”四个字,为了绣这四个字,男人的手上被针扎出了多少血,痕迹斑斑。这还不够,再让他做999只象征爱情的千纸鹤……这样,肯定就把故事推到了全文的最高潮了。

矛盾一步一步化解后,妻子的高尚行为不但要感动了丈夫、公公和公婆,最后还要感动了邻居和这座城市。各级组织和许多热心市民纷纷主动来帮助他们。最后,写这个被女人大义拯救的家庭获得了妇联授予的“模范家庭”称号,女人还获得了“三八红旗手”的光荣称呼和嘉奖,县委书记和妇联的主席、居委会的干部都来看望他们,鼓励他们战胜困难,并且号召其他妇女向姚桂芝学习……这样,由点到面,一点一点升华,这篇文章就应该很圆满了。

在脑海里把文章前后梳理一遍之后,马丁阳自己先激动了,觉得这篇稿子极有可能上了《女儿家》。写稿时,马丁阳心里突然记起了那陋巷里惊鸿一瞥的长腿女孩,就想以还有细节不太清楚,再去了那小巷里一趟。这天下午,马丁阳特意把自己收拾了一番,

走出门了,终觉不妥,而且,就是去了,也不一定就能够看到那长腿如鹤的女孩,就又转身回来了。

其实,这种正面报道的文章,他是完全可以发挥的。因为说好话的报道,是没有太多忌讳的,发挥的余地也大了很多。他有七分好,你把他写成了十分好,他是不会找了你麻烦的。即使要找,也罗织不了罪名的。法律上只有诽谤、诋毁他人,降低了别人信誉的可以治了罪的,还没把人说得太好了要治罪的。所以,没采访到的地方,他完全可以按自己的要求发挥想象,虚构了细节去弥补的。而负面报道则不同了,文字上稍微有出入就有可能官司缠身的。马丁阳那些年在报社时,就惹了好几次官司的。

这天上午,当马丁阳写到雨天女人扶着男人上厕所时,突然想起那小院里的青苔,就写了他们不慎滑倒在雨水里的情景。男人因过量服药而发胖的身体就全压在了女人身上,地上泥泞,半天挣扎不起,两人都哭泣了,泪水、雨水,分不清哪是泪水哪是雨水……

写到这里,马丁阳自己也被感动了,眼睛竟然湿润了。

为了更吸引人,马丁阳又在文章前加了段颇为精彩的引子:电影《泰坦尼克号》中杰克和露丝的爱情感动了全世界的男女,然而,当人们面对“如果杰克不死,他们的爱情会不会天长地久”这样的拷问时,

谁也无法给出肯定的答复。

“相爱总是简单,相处太难。”这是世人无奈的感慨。

极其幸运的是,记者日前在四川省涪江市的中川县城里发现,在一间极其简陋的小屋中,两个极其平凡的男女之间,就正上演着一幕比电影《泰坦尼克号》更感人、更经久的爱情故事。

文章的标题,他也用得极其煽情:“‘泰坦尼克号’中川版,绝境中弱女子泣血演绎生死相依的经典爱情”。

仅用了两个上午的时间,马丁阳就把这篇文章完成了。又反复斟酌了几遍,直到非常满意了,他才把稿子发给了焦廷春,激动中又通过手机给他发了个短信。很快,焦廷春就复了短信,说他现在正在外面出差,过几天回去就马上编辑。

第33节 11代表什么

这天下午,心情愉快的马丁阳和“小辣椒”又聊了个热火朝天。晚上,为了感谢谈秩禾提供的这个好素材,马丁阳打电话请了他去“雪花啤酒广场”喝夜啤酒。去之前,马丁阳让谈秩禾带去了他发在《中川报》上有关姚桂芝的报道。那是在第三版的一小块文章,充其量不过三百字。拿谈秩禾的三百字小文章和自己洋洋洒洒八千多字的大文章比了,马丁阳就在心里得意了自己,同样的素材,却写出了截然不同的两样文章。一个只能挣了几块钱的稿费,一个却能够挣了好几千的。这就是差别,这就是水平。就觉得自己确实是个这方面的人才。两人都喝得迷糊了才回去睡觉。

今天怎么这么晚呢?

昨天晚上加了班,起来晚了。

哦,时间可以由你自己掌握啊?

不可以……只是加了班,偶尔可以耍赖皮罢了。

哈哈。

不准笑啊。

我好喜欢妹妹耍赖皮的样子哟。

是吗?

你不想起床,躺在我怀里说:“哎呀,我不想起床床嘛……”哈哈哈哈……

你少臭美哈!我们还不认识啊!

我们现在不是已经认识了吗?

马丁阳给“小辣椒”发了一幅动画图:一男一女,男的右手支下巴,女的也右手支下巴;男的左手支下巴,女的也左手支下巴;男的双手交叉抱胸前,女的也双手交叉抱胸前。见女的什么都跟自己学样,男的就整蛊她,突然把体恤衫往上脱,女的也脱,却露出了乳房。男的指了她大笑,女的赶紧把衣服往下拉,遮住自己的胸脯……因为是动画,马丁阳发完后,又叮嘱她要慢慢看。

一会儿,看了动画的“小辣椒”给马丁阳发了个羞怯的图象后,又发了个榔头敲头的图象,说:“哎呀,你好那个哦

……”马丁阳哈哈大笑,觉得这个“小辣椒”很好玩的。仿佛看到了她无限娇羞的样子。

你好久来看我啊,帅哥?

看看桌上的台历,已经是二月十三日了,估计了一下,手上的稿子再有两三天可以完成,那么,再做些准备,应该在十八号,可以抽出时间的。

尽量在18号成行吧。

你整天都戴个眼镜吗?

大概是她想起了要见他的情形,就记起了他发给她的戴着眼镜的照片。

我只是有太阳时戴太阳镜啊。你呢,是眼镜吗?

是眼镜哈,呵呵。

是吗?以前怎么没听你说啊?多少度啊?

1500度,哈哈哈。

那,我来了你能够看清我吗?吻错地方怎么办啊?

呵呵,你又想挨打哈?

难道,表达感情不用吻吗?

呵呵……你真是个贫嘴哈!

快发张照片给哥哥看看还有啥缺陷啊,还是瘸子吗?都说完啊!免得我来了吓我一跳啊。

哈哈,没有了哈。你真的18号来吗?

能够感觉到她对他的欺盼是那么的迫不及待了。他心里很高兴,但又怕对方是故意捉弄自己,到时后悔不及。他想,去了肯定会与她有一场情感戏的,可他不能久呆,一两天就分手,肯定会难舍难分的,突然就想让她跟他一起回老家,把这场缠缠绵绵的情感戏演绎得淋漓尽致。

一定来。你20号回涪江?

不知道,怎么,你想让我和你一起回涪江吗?不过,我尽力争取吧。

情绪激动的马丁阳赶紧发去了

两只企鹅卿卿我我的爱情图象,“小辣椒”给他回了个捂嘴偷笑的图象。他又发去了一男一女和两只酒杯的图象。她却发了个桌子的图象。他有些莫名其妙。她想说什么?

是床吗?

桌子呀,猪头,我在工作。

哦,我还以为酒酒喝多了,我们俩就要睡觉哩……呵呵。

她发了个榔头敲头的图象:“我打死你,看你还敢不敢贫嘴。”马丁阳发了个顽皮笑的图象,又发了玫瑰花的图象给她。

玫瑰花?在哪啊?

我来了再说啊。

你要是明天能来就好了啊。

为什么呀?

后天就是情人节了啊,呵呵。

哦,没关系,哥哥来了之后给妹妹补个情人节啊。

呵呵。

“小辣椒”把聊天场景换成了夜晚,楼房,灯火闪烁,蟋蟀叽叽低鸣。

你在几楼上班啊?

你问这干吗呢?

我看见这夜晚的楼房,就想起了你啊。哪一扇窗户里是你啊?

呵呵,我在三楼哈。

那我就看三楼的灯光哈。哦,我看到妹妹在三楼的身影了哈,好优美的剪影哦……

呵呵,你好浪漫的哦。

真想快点看见你啊!

呵呵,那你就快点来啊。

哎,你那里有什么新闻线索吗?我也好找个过来采访的理由啊。

不知道啊,我天天都在上班,不知道外面的事情啊。有就是明天是情人节啊。

呵呵,有两个情人幽会啊?那可不能整成新闻了哈!

她发了个呲牙笑的图象过来。

妹妹,说实话,想我来吗?

想。

晚饭后,马丁阳和妻子去散步回来又上了网,马丁阳想到明天就是情人节了,就给“小辣椒”发去了11枝红玫瑰。一会儿,“小辣椒”的头象就亮起来来了。

哼,不理你了。

为什么呀?我有得罪你吗?

这么晚才来。

我可是给你送的11枝玫瑰哦!

11代表什么嘛?

你不知道?一心一意啊!!!

不知道啊。呵呵,是吗?

第34节 我的小笨蛋

是啊,我的小笨蛋!

你才是小笨蛋。又想讨打啊?

又想打我呀?送了那么多玫瑰,也不说回敬我一个香吻。

哼,刚才干什么去了啊?是不是去会情人去了啊?

对她这敏感而强烈的醋意感到得意,明天就是情人节,许多情人都在忙着幽会。可能她的身边也有这样的人,刺激了她,她就想到了他,以为他也是去会情人了。

哪有啊?我的情人只有你啊,都还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啊?

哼,谁知道啊!

你怎么老是不相信我啊,妹妹?

叫姐姐!

哦,姐姐。

哎,这才乖哈。

乖就亲一个哈。

发了个红嘴唇亲吻的图象过去,又发了拥抱的图象过去。她发了个捂嘴笑的表情,说不。

哼,我好伤心哦,今天也没有人来送我玫瑰花。

我不是已经送了妹妹11枝了吗?

哼,假的。我要真的。

过几天吧,哥哥来了就送你真的啊!

好吧。

18号准备休假哦,还有19号哈。

哦,好啊!

能够请假吗?

到时候尽量陪你哈。

尽量?要全部,全身心啊!

呵呵,总要在上班的地方打一头嘛。

哦,好吧。20号还要和我一起回哦。

呵呵,好啊。

我好喜欢你哦!现在就想死你啦!

呵呵。不思量,自难忘,是吗?

是啊。哎,你附近,有什么宾馆啊?

呵呵,你想干吗?

难道,我来了不住吗?住你那里成吗?

哦,来了再说哪。

难道,她的意思,是可以和她一起住吗?可是,她是集体宿舍吗?就不是集体宿舍,也可能和单位同事挨着的啊,即使没有同事,也不怕邻居发现吗?而且,她说了他们是个新建的单位,条件肯定不会太好吧?住房狭窄,洗澡方便吗?算了,到时还是住宾馆吧,方便,而且不会给她带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还有,假设,她是个坏女人,要设什么陷阱,他住到她家里去,想逃跑,不是会把带去的洗簌用品丢她那里吗?去了看,尽量还是住宾馆吧。

好吧,我听你的啊。

呵呵。

她只是回了个不明意义的笑,也许是不便说得太露骨了吧?他觉得不能再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了。

我问了车次,估计上午11点多就可以到你那里了,能来接我吗?

火车吗?

汽车啊。

那不行啊。你坐火车啊。

为什么一定要坐火车呀?

我就在火车站附近上班啊。

哦,可是,从涪江到蜀南赶客车方便些啊,火车得到成都去转车啊。难道,你每次往返都是坐火车吗?

是呀。

那多麻烦啊,

可我坐汽车怕晕车啊。

哦。好吧。我明天就不和你聊天了啊。

为什么呀?明天你想干什么啊?

再多赶一个稿子,来了就可以玩得开心些啊。

哦,我还以为你明天要去会情人呢。嘻嘻。

第二天上午,她还是和他说话了。他上了qq后隐身了的,她还是发来了信息。

在吗?

恩,在做事啊。有什么事吗?

没有什么事啊,就是想看你在不在嘛。

怎么会不在嘛,要做事啊。做完了好来看妹妹啊。你要影响了我,我过来可要狠狠整你哈。

啊?你要怎么整我啊?我好怕怕啊!

嘻嘻,当然是骑你身上,使劲整啊……

发了个愤怒的表情图象过来,又再来了个榔头敲头的表情图象。“再乱说话我打死你这个贫嘴哈!”

听过许多网友见面的故事,不是有“网恋是见光死”说法的吗?担心自己去了会遭遇被冷处理的变故,或者……就想再试探一下。

哎,我怎么突然有些担心啊。

怎么啦?

你是不是真心啊?别我来了你却不见人影啊!

你是真心吗?有几分真啊?

10啊,百啊,百分百啊!

哦,是吗?

但是,我看你的态度好象很消极哦。

呵呵,怎么说我消极呢?

你对中央首长要亲自前来视察,好象没有表现出应有的热烈啊。

呵呵,你说得你好伟大哦。

哈哈,我不伟大,但是,我真诚啊!

嘻嘻,是风流还是真诚啊?

哈哈,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发了个捂嘴笑的表情图象过来,表示她说这话有玩笑的成分?

呵呵,那我怎么说?其实,我也是很喜欢玩的啊。

哦,这是在暗示什么吗?他心里窃喜,就意味深长地对她说了句,恩,那我们就好好玩两天吧!小辣椒却说了句,就是不知道怎么玩啊?

这是什么意思?暗示什么?还是担心什么?马丁阳不敢贸然,就试探着说话。

你喜欢怎么玩啊?

只要是好玩的啊。

唱歌?跳舞?

好啊。

体育运动?

呵呵,什么呀?

就是,就是,两个人的运动啊。

呵呵,不喜欢哈。

那是最好玩的啦,

不好玩。

嘻嘻,锻炼身体,又能够健美哦。

不是的。

是真的啊!

不是。

好吧,那就喝茶,到风景好的地方去?

好啊。

我到了去什么地方找你啊?

火车站噻。

火车站好大的啊,具体是哪里啊?广场?侯车室?

就在广场,蜀南火车站的广场很小的。

哦,好吧。

你看到跟照片上一样的人,就是了。

呵呵,你不要站在人群里哈。

恩,那我站在哪里啊?站在塔顶?

呵呵,要鹤立鸡群哈。

我肯定是鸡立鹤群的,只是看你有没有眼力啊。

我眼力很差的。

哈哈,看来我还要多教你些东西啊。又笨又眼力差,还不太真诚……

就是啊,你怎么教啊?

当然是我多喂你些口水啦。你没听说过徒弟要想学得会,就要跟到师傅那个……哈。

哼,想得美!打破你脑袋哈!

哈哈,吃了我的口水就会得变聪明,眼力好,又懂得真诚了哈。

只怕你还没那么能干哈。

试试就知道了噻。以后,我每个月都来教你几招啊,让你变得跟我一样优秀哈。

呵呵,你有那么优秀吗?

哎,你叫什么名字啊?我来了好称呼你啊。

鸥问我泊孤舟,是身留,是心留?心若留时、何事锁眉头?风拍小帘灯晕舞,对闲影,冷清清,忆旧游。旧游旧游今在不?花外楼,柳下舟。梦也梦也。想不到、寒水空流,漠漠黄云、湿透木棉裘。都道无人愁似我,今夜雪,有梅花,似我愁。

一见古诗,马丁阳就有些头疼,反复看着,突然联想起她的电子信箱地址,就更加肯定了她的名字。

雪梅?

他的一语中的,大概让她非常惊讶。

啊?!你怎么一下就知道了啊?你可真行啊!

马丁阳得意地笑了。看下电脑下角的时间,又是一点多了。已是夜深人静时分了,整个楼房都鸦雀无声,隐约有老人呼噜跑火车一般节奏分明、起伏悠悠。马丁阳感到眼睛酸涩的厉害了,就和“小辣椒”告别了。

窝在马丁阳怀抱里的叮当早睡着了,小鼻子里发出匀称的呼噜声。他小心翼翼地把小家伙抱进去他们卧室里的沙发上,轻轻放下。

第35节 情人节

赖秀丫已经睡得迷糊了,嘴里边发出些含混不清的呓语。马丁阳也不声张,悄悄脱了衣服上床。电热毯已停了,他不敢把自己冰凉的身体挨着妻子,怕惊醒了她,惹她唠叨。

“情人节”这天下午,马丁阳把一个稿子赶完,晚上正想上网去和“小辣椒”聊天,电脑刚打开,电话就响了,是殷孝章打来的:“马哥,在家里?”“是啊。”“今天过节哩,出来喝酒噻。”马丁阳立刻就大笑了:“

你不会是想说我们没有情人就自己过节吧?”殷孝章说:“正是正是。”马丁阳说:“有哪些?”殷孝章说:“有几个新朋友,都等着你了,快出来吧。我们几个男人还是要过情人节嘛。没有情人我们还有酒噻,酒比情人好啊马哥。”感觉殷孝章已经有些醉意了,很兴奋的样子。

走出门,感觉身上有些凉,就又进屋去把卡克衫换成了皮西服。“有情人在等你哈?”背后传来赖秀丫笑嘻嘻的声音,马丁阳把快要关严的门缝推开一些,也笑了说:“就是,有他妈好几个情人在等我哦,你去不去?”赖秀丫撇撇嘴角,说:“我才不去,我们这些正派人,才不会去鬼混的。”

马丁阳走出小巷好远了,才打上车去了。

殷孝章说他们在“好望角”小吃街一家叫“别一家”的等。“好望角”是少年宫外面的一条偏僻小巷,就在青牛峰脚下。也许正是因了偏僻,在城市中心被撵得鸡飞狗跳的小商小贩都不约而同到这里来集了中,就兴起一片小吃区。串串香、碟碟香、炒凉粉、烤肉串、烤红薯、凉面、饼子,夏天还有烤玉米、冰粉、刨冰、炒冰,五花八门,甚是热闹。

串串香,是这几年中川特流行的一种小吃,用细长盈尺的竹签穿了荤、素的菜,在一口小锅里熬了火锅料汤,放了竹签上的菜进去煮,熟了取出,将竹签上的菜去小碟里蘸了海椒粉、花椒末、味精、盐巴、醋等佐料,然后歪了嘴去撕扯,津津有味地咀嚼,看着就诱人了。碟碟香也是差不多的做法,只是将荤素的菜装分别在盘子里。串串香荤二角,素一角。碟碟香就荤二元,素一元。吃完后老板过来清点盘子结帐。装菜时,盘子就有区别,铝盘子装荤菜,塑料盘子装素菜。这串串香和碟碟香,其实都是火锅的贫民化改良,价格都极便宜,几个人闹闹热热吃一台,算下帐来,却不过几十元。所以,每到夜里,这里就热闹得一派繁华了。

来这里吃夜宵,还有一大好处,就是无论你坐在店里,还是小吃摊上,无需挪屁股,就可以把这里所有的小吃全吃遍。你点了不是这家店的吃食,只要给老板言一声,老板就会立刻冲着隔壁的摊子上亮一嗓子:“凉粉一碗,不要葱子,熟油辣子多放点!”一会儿,就有凉粉摊的小工端了热气腾腾的凉粉过来。

这里的吃食丰富,招牌也形形色色,有叫“滴滴味”的,初一听,还以为是农药敌敌畏哩。有叫“盘盘香”的,有叫“好吃嘴”的,有叫“各吃阁”的,还有叫了“饿了归”的……打头的一家叫“好望角”,远远的就能望见那闪亮的灯箱广告。久之,食客就把这里就统称了“好望角”。

一到傍晚,“好望角”就开始热闹了,闪闪烁烁的灯光下,炊烟缭绕,热气腾腾,人影幢幢,人声鼎沸。

马丁阳去过“别一家”一次。那是一家小烧烤店,夹杂在许多小门面中间,并不显眼,却因为店里烧烤的内容独特而别致,全是阉了猪的睾丸,还有宰了鸡鸭的卵子。据说老板的朋友在畜牧站做兽医,就专门约了各个场镇的兽医,有骟了猪羊的全送了那物件来,并去城区各个宰杀鸡鸭、烫毛的小贩处高价收购了这些东西。这样的菜肴自然就有特色了,吸引了许多的男人来这里喝酒。

今晚的“好望角”却显得冷清。寒风中,小吃摊上的灯光摇曳着,稀拉的几个客人。或许正是因了情人节,把许多的男女都禁锢了,不敢在外面乱晃荡,所以这里也清淡了生意?马丁阳刚才出门,赖秀丫就是因为知道是殷孝章在呼唤才顺利出了门的。情人节,成了个容易惹事生非的敏感时期。

下车时,冷风一吹,马丁阳打了寒噤。他把皮西服的领立起来竖着,脑海里就浮现出电影里杀手的形象,要是再戴了墨镜,那就更酷了,遂双手操了下摆裹得紧些,寻着“别一家”的牌子进去了。

不大的屋子里,燃着几个火炉,暖和了许多。角落里一个火炉边,围坐了四个男人,正谈笑风生。马丁阳放眼瞟去,上首坐了殷孝章,仍然是一贯的风格,深蓝色的西装,暗红的领带系得十分周正。马丁阳不由看了自己,虽是穿了皮西服,却没系纽扣,敞着怀,很随便的。

第36节 日出+日暮=朝朝暮暮

靠左首一个额头发亮、秃顶的男人,看着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是姓什么了。见人家已经率先起身来招呼,就也伸了手出去,放一脸笑容去握了手,口里说着让各位久等了,不好意思啊。手握过了,就也记起了,原来这是高医生,县医院的泌尿科医生。因为发亮的脑门象电影明星葛优,就叫了他高优。殷孝章曾经因为“枪支”出了问题去找过他,两人遂成了朋友。有一次,在殷孝章的一次饭局上,马丁阳和他见过一面的。记得当时喝得象个红脸关公的高医生好象还慎重承诺了,说是以后谁的“枪”打烂了就尽管找他修理。这时想起了,马丁阳就问,高优,最近怎么样,找你修理枪支、下水道的多吗?高医生哈哈大笑了,说,不多,现在的人都精着哩,把各人的枪支、下水道都保护得好。桌上的男人自然都明白这是在说什么了,都笑了。殷孝章与马丁阳握手时说,我还以为你被哪个情人缠住走不脱了哩。马丁阳说,这才是说胡话,我一接到你部长的指示,就赶紧来了哈。

另外两个果然陌生,殷孝章就介绍了,

一个是中塘镇供电所的杨副所长;一个是城建局规划股的魏股长。马丁阳就想,这殷孝章的关系真是广,三教九流什么行道他都有朋友的。大概两人的脑子里对作家没什么概念,所以殷孝章介绍了马丁阳,两人也只是淡淡地伸手过来一握,就继续他们的刚才的话题了。

红红的炭炉上罩着密密的铁丝网,网上烤着黑糊糊圆不溜秋的小东西,不知是鸡卵还是猪仔的卵,正滋滋冒油,一股糊焦的香味儿随着暖气扑鼻而来。“来,先尝下这特色菜,吃哪里补哪里哈。情人节到了,损失大的同志各人就多吃点,把损失补起来。”殷孝章一边招呼了,一边就去夹菜吃。马丁阳先把双手放去网罩上烤着,暖和了,才操起一次性筷子夹一个圆溜溜黑糊糊的东西放进嘴里,烫得他直嘘气。

老板提着茶壶来上酒了,是啤酒,加了葱、姜、冰糖和枸杞一起熬过的,既暖又补身子。每人面前的杯子都满上了,殷孝章就提议说,兄弟们,为没有情人的情人节干杯!都笑,酒却不能干,太烫,分几次才把杯子干了。一杯热酒下肚,身上就暖和多了,情绪也都起来了,酒桌上就慢慢闹热了。

第二杯,高医生举了酒杯对殷孝章说:

“恭喜升了科长。”大家又一齐仰头干了杯中酒。马丁阳瞟一眼殷孝章,才发觉果然在他的眉宇间多了几分矜持的。一问,这昔日的报纸编辑已是升了宣传部的新闻科副科长。殷孝章满面春风地笑着,说:“以后兄弟们有啥子事情,只要我帮得上手的,尽管开口。”

这时,店里进来两个小姑娘,一个背着一把吉他,一个手里捏着一张单子。桌上几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卖唱的来了。近些年,常有这些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小姑娘,歌唱得不好,手上的吉他也只是用弹拨出些简单的节拍,并奏不出旋律的,

他们专门到大大小小的饭店去缠着要给吃饭的客人唱歌,唱一首有要两元的,也有要了五元的。杨副所长一见,立即烦躁地一挥手,说,走开走开,我们不听的。两个小姑娘却是久经沙场,并不因为吃了钉子而退却。背吉他的小姑娘就近给坐下首的马丁阳捶起了背。而拿着歌单的小姑娘,则把过了塑的歌单当扇子,给一侧的高优扇起了风。两人的嘴里都一叠连声的恳求了,唱个嘛唱个嘛大哥唱个嘛,祝各位老板身体健康发大财呀。马丁阳就说,小姑娘快出去,我们这里就有歌星的,一边说一边就拍了高优的肩膀,他一开口,会吓死你们的。两小姑娘却极缠人,怎么说都不愿走。杨副所长就火了,说,你们再不走,我就收你们管理费了,你们知道我是干啥的不?我是工商局的。还有这位,他指了马丁阳说,他是文化局的,也是要收你们管理费的。两小姑娘这才出去了。

望着两个小姑娘怏怏离去的背影,马丁阳心有歉意地摇头笑道,这些小姑娘也真不容易,这么小就出来挣钱了,说了正要拿了酒瓶去掺酒,

突然手机响了,是短信,翻出来要看,高优把亮铮铮的脑门伸过来了:“让我也看看,是哪个情人给我们作家发的?”马丁阳翻出的短信是:“日出+日暮=朝朝暮暮;月亮+星星=无限思念;;流星+心语=祝福万千;祝你开心每一天!”高优看完就高喊出来:“哇噻,好多情哦!快老实交代,是哪个情人给你发的?”殷孝章也抢了马丁阳的手机过去看,埋怨说,妈哟,我们这些人咋个收不到这么柔情的短信。

马丁阳也不解释,端了酒杯站起来,刚要说话,魏股长立即说,不要起身,屁股一抬,喝了重来。马丁阳赶紧坐下了,说:“各位新朋友、老朋友,首先感谢殷三鞭、殷科长给我们提供了这个结识朋友的好机会。我确实不能喝酒,就一杯酒敬大家,我们一起喝。祝各位朋友明年今天不要还坐在一起喝酒,都和各人的情人去约会去!”都笑了,正要喝,却殷孝章不干了,说,桌上都是单挑,你尽管是大作家,是名人,但还是不能在朋友面前耍大牌噻,酒还是要单喝的。众人也就立即倒戈,不再肯一齐跟他喝了。马丁阳无奈,瞪了殷孝章说,

你这家伙刚当了官就要出卖了朋友哈?遂也一一和桌上人单喝了。

几杯酒下去,马丁阳感到肚皮发胀了。而且,这热酒效力快,已是有了几分醉意。就想起身去一趟厕所,魏股长也跟着起来了。老板让小工领着二人往小巷的深里去,走过几家晃荡着灯火的小吃摊位,里面就是黑咕隆咚一片了,小工指了说,就这。马丁阳睁大了瞳孔,眼前

是关闭的卷帘门,就摇晃着回身问小工,这里没有厕所?小工说,有收费的,晚上都关了。魏股长

已经对着卷帘门射出一阵急促的水声,马丁阳就也拉下了裤子拉链,哗哗响一片水声。

第37节 风尘女子

放些水出去,感觉全身都轻松不少。回来,桌上人不知怎么说起了情人节的话,

殷孝章说,每个人都老实交代,有几个情人?没说老实话的,就罚他喝酒。马丁阳马上反对,说老实不老实这个不好判断,你怎么来判断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呢?殷孝章说,大家评判哩。转了一圈,

谁也说没有,而且都说这是真话。谁也奈何不了。

马丁阳就说,我在网上看到一个笑话,说你不知道什么时候是情人节,只要看到哪一天大街小巷里有男人拿着玫瑰花鬼鬼祟祟乱窜,就是那一天了。殷孝章一听,也说,我昨天在报纸上看到一副漫画,好几个身材臃肿的老婆拿着大棒埋伏在花店门外,等着从里面买花出来的丈夫。杨副所长说,所以现在聪明的男人,要么提前和情人过节,要么推后。绝不会在这个敏感的时刻来给自己找麻烦的。殷孝章哈哈大笑了说,男人在与老婆的斗争中学得更加聪明了,人人都成地下工作者了。笑闹着,酒又灌下了好几杯。

股长的手机突然又响了,有人约他。众人就笑了说,是否情人在召唤哟?股长也不解释,满脸的笑,说就是要去会情人的。众人也不知真假,但不好再阻止了,就一一握手道别去了。余下的人,继续把酒轮流敬下去。

这时,门口进来了两个女子,漂亮入时的打扮,一眼就能看出是混迹于娱乐常葫的风尘女子。这桌男人的几双眼睛唰地都瞟了过去。这么妖娆的两个女人,也没有男人邀请了过节日?心里倒都不免有了些幸灾乐祸。马丁阳把头往桌上一伏,小了声说:“

妹妹过来坐噻,这里几个骚哥哥都等着哩。”桌上人就都笑了,别回了脸。殷孝章

正经了脸色,说:“马哥你最好莫惹这些人,她真要缠着你过情人节,还不得吓死你!”马丁阳又瞟一眼,不禁心里替两个美貌女子惋惜了,这么漂亮的人儿,为什么要去干了这个轻贱的勾当呢?

杨副所长向外睃了眼女人,回头来说,我们喊盘丝瓜来吃。桌上众人的眼光都去瞟了店外小摊上热气腾腾的碟碟香,收回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在那两女子身上流连忘返。

高优说:“哥们儿,丝瓜最好少吃,或不吃。”杨副所长就惊讶了,说:“为什么?我觉得丝瓜挺好吃的呀。”高优一脸的邪笑,说:“这丝瓜是倒阳菜,属于男人忌讳的菜品。”杨副所长说:“那,就烫份毛肚。”殷孝章却又反对了,说:“这个毛肚也不能吃的。”杨副所长说:“屁话,不会又是倒阳菜吧?”殷孝章说:“这是用福尔马林泡了的,因为他要保鲜。”杨副所长就无限感慨了,说:“现在他妈的什么都不能吃了,最好喝风。”马丁阳说:“风也不能喝的,有污染。”

这一说,一桌人就都激愤了,七嘴八舌说开了。黑心商贩往猪肉里注射水;给鸡、鸭灌水;卖蔬菜的也都要放水里浸泡。泡水都不说了,关键是他不在干净的水里泡啊,就在蔬菜地边的积水凼里泡,那水哟,里面黑黢黢的,沙虫子起涌涌,浇菜的粪档、干活的铁锹都在里面洗啊……菜农就把砍下的莲花白、韭菜、莴笋都放到脏兮兮的水里泡,看到就恶心;说,现在什么肉都不能吃了,家养的不能吃,就连野生的动物也是不能吃的了。广东人就把果子狸吃出了非典,害得全国人民惶恐不安了半年。说,其实现在的大米也是转基因的大米。要不产量没那么高啊。可这转基因的东西吃多了,也说不准就有害的。说,现在有一种新出来的生菜,形状象瓢儿菜,但味道和口感都比瓢儿菜好。据说这就是基因菜,好吃,没有怪味,还脆,口感不错,可却说不清楚有害没害。因为什么呢?因为虫都不吃这种菜啊。不但如此,连挨着它种植的其它蔬菜也不会被虫吃。这说明了什么?虫它有感应啊。有些生物的感应,比人灵敏多了。老鼠、大象能够预知地震、火灾;蚂蚁能够预兆洪水……这虫都不吃的东西,人吃了会不会有什么问题?我们现在还不知道,但这只能是不知道,并不代表没有问题啊!

说,现在的鸡蛋也不能吃了,因为喂鸡的在饲料里加了松香,这样下的鸡蛋就是黄红的蛋壳,你和以为是农家天然饲料喂养的鸡蛋哩。又说,都以为乌骨鸡营养价值高,纷纷去吃。可你们知道不知道,现在市场上的乌骨鸡是怎么给你整出来的不?不知道?是鸡鸡贩子用砒霜制造出来的!不可能?这可这是我在报纸上看到的啊,说鸡鸡贩子从小鸡就开始喂砒霜,把量控制得极严格,长期喂,鸡的骨头就慢慢变黑了。说,现在的面条也是做假了的,做面时在里面加白泥巴。做出的面不但白,而且有精力,有嚼头。下锅煮还不容易混汤。你还以为是他的面好,其实,是让你吃泥巴哩。

邻桌的两个女子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旁若无人地笑着,尽管这桌的几个男人都转了脸去看,却两个女子谁也没瞅他们一眼,只顾了自己开怀地笑,前俯后仰。一桌男人都无趣,又再把被打断的话题重拾起来,继续说下去。有人就看了对面的火锅店,说起火锅里加潲水油的话了。说火锅要香,就要把前面人吃过的汤料收回去再给第二锅人煮,这样反复多煮了,味道就越香了。又说,米粉店里的米粉也是加了潲水油的。你想,一两块钱一碗的米粉里,老板咋舍得给你弄那么多的油啊?看起油泡泡的,满碗都是油啊。

第38节 黑窟窿

说得马丁阳激愤起来,说,

他曾经想过,要把这些现象、资料收集起来,汇编成一本书,书名就叫《中国人是猪》。殷孝章立刻反对,说:“马哥,你不能这样做。行不通的。”马丁阳急赤白脸地辩解道:“什么呀?白杨不是就写了《丑陋的中国人》吗?我也一样,揭示疮疤,只是为了更好地疗治,也就是起个警醒国人的作用啊!”殷孝章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说:“马哥,我给你先放个屁在这里。你这个书,不但出不来,还要给你惹事。”桌上其他人也都附和了,说这样的书肯定出不来的。马丁阳就沉默了。这一沉默,胸腔里那汹涌而来的火暴暴的东西,就咕咚一声掉进一个很深很深的黑窟窿里去了。心里平和了许多,也就笑笑,不再争辩了。前后不到三分钟,马丁阳的满腔正义和激愤就都烟消云散,灰飞烟灭了。

邻桌的两个女子结帐走了人,店里一下子显得清冷了许多。

殷孝章举起了酒杯,说:“哎,我说哥们儿,今天是情人节,咋个扯这么沉重的话题哦,换个轻松的要得不?来喝酒,我……”还没容他说完,他的手机就响了。殷孝章就把举起的酒杯放下了,掏出电话接了。“喂,”刚说一句,殷孝章转头看了看桌上的人,略有些尴尬,说,“哦,我们在外面喝酒呢。你不信,你过来看嘛。和哪些?有,马哥,哪个马哥?大作家。你要来?嘿嘿,我们尽是几个男人哈……来嘛来嘛,我哪是不要你来嘛,你要来就来噻。”放下电话,就对桌上人说:“是海萍萍。”

马丁阳突然就想起谈秩禾说过的话,就压低了声音问:“你小子说实话,准备好久换叫?”桌上人大概都知道了这事,就都望着殷孝章,等他说出下文。“换叫”是麻将桌上的术语,现多用指离婚了再结婚的。殷孝章沉默了片刻,长出了口气,一笑,更小了些声音说,哥们儿些,现在不谈这个,我以后再告诉你们。

一会儿,门外传来出租车的刹车声,殷孝章立刻探头去望,果然是海萍萍来了。这是一个年约三十左右的女人,穿着大毛领的皮衣,黑色的呢裙,脚上蹬着高跟的靴子。烫成亚麻色的头发在脑后盘成一个髻,额头上抿得光溜溜的。脸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眉细眼也不大,却气势逼人。几个人一见,就都起了身来迎。海萍萍只笑着对马丁阳一点头,说,马老师你好。其他人则视而不见的样子。海萍萍的鄙睨神情让其他几个人都有些扫兴。

高优想把气氛搞热闹了,就举起杯子,对海萍萍说,“来,海小姐,我敬你一杯。”海萍萍并不买帐,不冷不热地说:“我不喝酒。你们喝嘛。”

海萍萍不近人情的倨傲,也让马丁阳心里生了反感,心想你有什么呀?要人才没人才,还没了年龄优势,不就是依仗着父亲是个宣传部长吗?顾自去火炉上拈了东西吃。估计桌上人都厌恶了海萍萍的凌人盛气,一时都缄口不言了。

杨副所长就提议说,来,大家把桌上酒干了,回家陪老婆给情人节去。

马丁阳正要清理了自己的杯子,殷孝章

附耳过来,小声对他说:“马哥,你帮我去中州宾馆订个房间。”桌下的手就把一张钞票塞进了他的手心。中州宾馆是县委招待所改建的宾馆,里面条件还不错。马丁阳立刻出来打车去了。开好了房间过来,几个人已经出来,站在“别一家”门口等着老板结帐找钱。杨副所长已不见了身影,估计是先走了。

马丁阳走到殷孝章身边,不露声色地把房间钥匙塞给了殷孝章。他尽量不引起海萍萍的注意,怕她尴尬。殷孝章接了钥匙,口里还和海萍萍说着话,也没对马丁阳客气。马丁阳突然感觉,自己这样子象是了殷孝章的马仔,心里就有些不舒服。换了是他,在这种场合,肯定要捉了对方手用力握一握,表示一下感激的。可殷孝章完全是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就想,这当了官的殷孝章与以前那个谦卑的殷孝章是大不一样了。

海萍萍在殷孝章的耳边嘀咕了一句什么,殷孝章就说,“马哥,时间还早,我们一起去唱会儿歌。难得今天这么好的日子,是不是?”马丁阳就知道,这是海萍萍还没尽兴。心里想着殷孝章的官气,就推委说,算了,我已经醉了,不想去了,你们去吧。高优

说,去吧去吧,我们就去陪陪殷科长吧。

殷孝章不知道马丁阳的心事,越发大咧咧地说道:“醉个球,你那么点酒就醉了?那我还不得早就醉死球了?”海萍萍就瞅着殷孝章撒娇说:“人家马老师是作家,哪跟你一样,你是酒鬼!”这话

说得马丁阳心里好受些了,也就不再坚持,走到小巷口来等车。

站在路边,过往了几辆车都有人。这时就有一辆三轮车过来,

见一男人坐了三轮车的踏板上,头无力地低垂着,一双脚就掉在地上拖了走。三轮车夫一边慢慢地蹬了车走,一边半侧回头去问坐车的人,怎么走,到哪里,

坐车的人头也抬不起,只是嘴巴里嘟噜着,含糊不清,也不知道他说的什么。三轮车就又慢慢地往前去了。路边几个人,就都知道这车上的人是醉着了,都笑了。马丁阳说,也是难为了这车夫,真不知道他该往哪里拉这醉汉。突然嗅到一股浓烈的臭味儿,低头一看,路边一滩污秽,估计是醉酒人吐的。立刻厌恶了,赶紧招呼几人往前急走几步。不禁生了慨叹,这夜色里,不知道有多少人被酒醉着,又有多少人被色诱着,在干着些不为人知的荒唐事。

第39节 摇摇晃晃

终于等来了一辆出租车,四人挤上去,左绕右绕去了“逍遥宫”歌舞厅。进了歌舞厅,他们要了个包间,唱了几首歌,马丁阳就和高优先出来了。

一边往楼下走,高优就说,这个大腿可能有点不好抱啊。马丁阳知道他在说海萍萍和殷孝章的事情,就无言一笑,也不说话。心里

也在想,这海萍萍那么喜欢殷孝章,看上他什么了,就是他的一表人才么?其实,他殷孝章的唯一的长处就是处世圆滑,其它还有什么呀?当然,在这个讲究人际关系的社会里,这也算是本事了。马丁阳猛然惊醒过来了,

自己这是怎么了?难道在嫉妒了殷孝章?海萍萍有什么呀?瘦瘦的,一点都不丰满。脾性还那么骄横,要不是因了她老子是宣传部长,谁会注意了她?马丁阳摇头一笑,抛开了这个突如其来的怪念头,径自和高优下了楼。

走上街面,高优就拍了马丁阳的肩膀说:“作家,走,我们去享受一下。”马丁阳一笑,晃荡了一下身体,说:“我今天喝多了,就不去了吧?”高优扶祝蝴,说:“

酒醉心明白,见了小姐一样晓得干工作哈。”

马丁阳被高优扶着,摇摇晃晃就又上了车。小车在大街小巷绕来绕去走了好一阵,高优说拢了。马丁阳抬头去望,车窗外的斜上方,一竖着的大灯箱招牌上,红红的字写着:“幺姨妹穴位按摩中心”。马丁阳从没来过这里,走出车就邪邪地笑了,问:“这是让按姨妹的穴位还是摸中心啊?”高优就笑了,说:“你没醉嘛,不但晓得按姨妹的穴位还要摸人家的中心。”醉醺醺地,两人爬上了五楼,马丁阳已是两腿发软了,气喘吁吁。

圆拱型的门里面,是个篮球场大的空间,全隔成了一个个的小格子,估计就是按摩间了。里面开着空调,气温宜人。暗淡、迷离的灯光下,有小姐的幢幢身影飘忽着来去。舒缓的音乐水一样轻轻地荡漾了,让人立刻有梦幻般的感觉,象是来到了天宫瑶台。门口的吧台外,是一圈沙发,坐着个精瘦的男人和几个小姐。见了人去,沙发上的小姐立刻起身过来了,嘴里说:“姐夫来了,两位哈?请到里面坐嘛。”姐夫?朦胧的马丁阳听得这称呼,不禁笑了,有意思,打的是“幺姨妹”的招牌,果然是见了男人就叫姐夫,这确实新鲜。

两位小姐过来,把两人分开引进了小格子里去。里面一张窄床,被褥倒是雪白,显得很干净的样子。马丁阳从没来过这里,就问小姐,你们这里有些啥服务?小姐就介绍说,她们这里有两种按摩,中式保健和肾保健,做中式保健三十元,做肾保健五十元。马丁阳又问,做哪样好?小姐就说,当然是做肾保健好了。马丁阳就笑了,说,咋个好法?小姐说,姐夫来了,姨妹子肯定给你做巴适嘛。马丁阳就坏坏地笑着,问,有好巴适?小姐说,要好巴适有好巴适噻。马丁阳说,哦?是不是啊?小姐说,试一下就晓得了噻。这样的开场白,早已让马丁阳春心荡漾了,就按小姐的指引躺上床去。

小姐给他的上身搭了毛巾被,下面就解了裤带扣,把里外的裤子全撸到膝下,露出一堆软塌塌的东西。马丁阳怕小姐轻看了自己,就眼瞅了小姐穿着牛仔裤的屁股,自嘲说,姐夫这两天挺累的,恐怕幺姨妹没办法哟。小姐见了腿间的东西,也不羞怯,一边在马丁阳的腰身下垫了毛巾,一边说,放心嘛,姐夫,姨妹自有办法。没想到,小姐拿来热毛巾往腿间一捂,那里竟然立刻有了反应,再反复粘了洗涤液清洗了,那里就已经雄起了。小姐在手掌上涂上按摩油,轻轻握了上下撸着。马丁阳想伸了手去拉扯小姐的身体,

小姐一扭就挣开了,总不让他得逞。

马丁阳的手机突然响了,小姐帮着取出皮套里的手机,递给了他。竟然是“小辣椒”打来的电话,问他怎么不上网。马丁阳看看时间,已是夜里十一点多了。他心里有些感动,胸腔里暖流一涌一涌地潮着。他向小姐示意不要出声,然后对着话筒说自己现在和朋友在外面喝酒,“没有情人,我们就几个男人过嘛。”按摩小姐就在一边捂了嘴偷笑。小辣椒说:“你们还潇洒嘛。”马丁阳关切地问:“这么晚了,你还在上网啊?”小辣椒说:“我值夜班啊。”马丁阳想赶紧结束了,就说:“哦,你要注意身体哦。”小辣椒说:“谢谢。你也是。”挂了电话,马丁阳突然觉得自己很无耻。

感觉下面要关不住了闸,马丁阳就又想去拽小姐:“幺姨妹,你要是现在能够上床来就安逸了。”小姐

仍然推拒着,不肯就范:“不行。我们老板有规定,不能和客人做那个的。发现了要被开除。”“这里面就你和我,不会发现的。”小姐还是坚决不从,甚至连身体都不愿意靠的太近了。

马丁阳就小了声音问:“那你给我弄得这么雄赳赳的,怎么办啊?”小姐说:“我既然有办法让你雄起,就有办法让你趴下。”小姐一边说了,一边就加速了手上的动作。马丁阳终于控制不住了,就赶紧对小姐说,我要那个了。小姐见惯不惊地说,没事,想那个就那个吧,这很自然。倒是马丁阳自己弄得有些不自然了。

待小姐有条不紊地收拾了,再洗一次,就算完成了。马丁阳觉得这肾保健新奇,却不过瘾,反而有了被作弄了的感觉。出来,见了已坐在沙发上等着的高优,两人都忍不住一笑。高优把帐结了,两人就往外走。“去他妈的,我以为要咋做呢,这么就把人收拾了。”走下楼梯,高优忍不住埋怨道。马丁阳也自嘲地笑了:“嘿嘿,这跟自慰差不多嘛,还给她五十元。

也算是又长了一回见识。”

第40节 亲密的恋人

马丁阳如期在二月十八号启程去蜀南了。

前天上午,焦廷春来了电话,说马丁阳的稿子“绝境中弱女子泣血演绎生死相依的经典爱情”已经通过了,发在四期上半月。马丁阳就很得意,又有五千多块稿费了。才开年不久,他就已经在《女儿家》是发了两篇稿子,已经有了一万多块的稿费收入了。中午饭桌上,马丁阳就对赖秀丫说了,女人也是好高兴的。夹一块肥肉就往马丁阳嘴巴里捅进来,说:“哎呀,老公能干。”趁着女人高兴,马丁阳对她说:“我想后天去蜀南采访。”赖秀丫说:“去蜀南?采访啥子事情?”

马丁阳就告诉女人,说他前些天在网上看到这样一则消息:蜀南市萧庄县萧庄镇一个镇长助理,休息时间在茶楼陪亲友打牌,突然遭遇歹徒抢劫茶楼客人。镇长助理在得到报信后,已和亲友把包厢门用桌凳堵塞好了,

冷静下来的他忽然想到自己是共产党员,不能只顾了自己。在群众生命财产受到侵犯的危急时刻,他若躲起来自卫,无异于当了可耻的逃兵。于是,他不顾另三位亲友的一致反对,毅然打开了包间房门,冲出去试图说服、制止已经砸伤了三位客人、抢劫了四千多元现金和物品的歹徒,狗急跳墙的歹徒却引爆了缠在腰间的炸弹,在这千钧一发的危急关头,镇长助理猛然冲上去,将歹徒的身体按在地上。爆炸声中,歹徒被炸成了重伤,镇长助理的眼睛、手和腰等多处部位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害。可就是这样一位不顾个人安危保护人民生命财产安全的英雄,却被以他打牌违规在先为由,不同意认可了他的见义勇为行为。因为当地政府有规定,政府工作人员无论上下班,都不能进入娱乐常葫,不能打牌。而且,连镇长助理的医药费用都不给报销。

听完这则消息,赖秀丫非常的气愤,而且也感觉到这里面确实有文章可做,就爽快地答应了马丁阳去蜀南方采访。下午下班回来,赖秀丫就给马丁阳买回了一大袋旅途上吃的喝的东西。马丁阳心里惶惶的,总感觉有点对不住妻子。

昨天下午,马丁阳一个人在书房里坐立不安,尽管他已经找到了能够名正言顺地去了蜀南的机会,可内心里,还是觉得有些愧对了妻子的赤诚。他觉得他这样做,有点荒唐。但他又无法控制了自己的内心渴望和激情。

这段日子里,他一直有一种想做点什么的感觉,准确地说,是想破釜沉舟坏一回。随着和“小辣椒”约定见面的日子一天天临近,马丁阳已不止一次在脑海里臆想了和“小辣椒”见面的种种情形。

终于要把虚幻的变了现实,找到一个网上情人了,一想到这一点,马丁阳的心里就特别的激动。

早晨出门时,马丁阳就感到自己浑身都在发颤,走路的脚都有点不听使唤了。上了车,心更是蓬蓬地跳得格外的快,感觉一颗心都快跳出来了。马丁阳自己也觉得奇怪,自己又不是没见过女人的雏儿,怎么会有这么的慌张呢?想来想去,唯一的解释,这就是网络!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和网络上的虚拟的情人见面,你甚至还不知道对方是美丽还是丑陋,是老人还是年轻,迎接他的会是销魂的激情游戏,还是肥皂泡的破灭……诸多的谜底就要在这一刻揭开了,能不激动吗?这感觉还真有点象初恋。其实,马丁阳第一次和女人上床也没有这么紧张过。因为他事先并没有想到要那么做的,只是想和她亲个嘴,再或者抚摩一下她的胸脯。只是当两个身体一接触了,才立刻有了想更进一步的强烈欲望。得寸进尺这个词,用在这个时候,其实是最合适的了。马丁阳是在懵懵懂懂中完成了人生第一次的,事后他甚至记忆不起其中的任何细节了,恍若一场梦。

马丁阳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他怕车上有认识自己的人,心里不断安慰自己,这不就是与以往出差一样的平常吗?是早晨八点的班车,中川只有一个车站,在城南,离马丁阳住家的北外有十多里路。马丁阳不习惯早起,赶这八点的车,他已是尽力了。

车上人不多,马丁阳就一人占了两座位,把摄影包、腰包和塑料袋都放在了座椅上。塑料袋里全是赖秀丫给他准备的吃食和饮料,有面包、果奶,还有两瓶矿泉水。赖秀丫怕马丁阳在路途上买这些价格贵,就先去超市买好了。她本想给男人买了果汁的,可马丁阳不想要,说喝了那东西不但不解渴,还粘乎乎的,就只要了矿泉水。

掐指一算,马丁阳才发现,他其实和“小辣椒”只“认识”了十二天,可感觉中,他与“小辣椒”已经是相识许久且已是了非常亲密的恋人,相互倾慕的激情已是储得满满的了,再不见面就要撑破了皮囊。

这不能不说是网络的神奇。在现实中,两个刚见面的人,不可能聊个不停,说话也会有所忌讳,对彼此了解的速度自然就慢了。而在网络上,没有顾忌,想说啥就说啥,想知道对方的什么情况,就可以问,自然就加速度了双方了解的进程。

第41节 心灵驿站

中川去蜀南市的公路全是新扩建不久的一级水泥路,路面宽阔、平整,豪华大巴跑起来十分平稳,噪音也小。兴奋的马丁阳一直望着窗外,看着村庄、河流、庄稼、树木、农人、牛羊,一掠而过,心里兴兴的,象揣了只兔子。刚上车坐定,他就给“小辣椒”发去了短信,说他已经上车。“小辣椒”也回了短信,说等他。

东方的天边发红发亮,眼见着太阳就出来了,这更让马丁阳的心情舒展了,觉得上天都象是要帮他圆满了心愿的。喷薄而出的太阳照在车窗上,车内立刻明亮了许多,身上也暖洋洋的。马丁阳掏出宽大的太阳镜来戴上,酷酷的。沿途有人上车,马丁阳的座位就在前面对了车门处,却陆续上来的人只瞧他一眼,就默不作声地往后面去了,竟无一人肯来和他坐。马丁阳心里暗自得意,他出门时经常这样戴着大墨镜,让不明真相的人先惧了他三分,就是有小偷上来了,也会把他排除在下手对象之外的。

直到班车开出一百多里地,出了县境,马丁阳才感到脖子拧的有些酸涩了。突然,他看到前面的公路上空悬挂着一条标语:“一胎生二胎扎,三胎四胎刮、刮、刮!”马丁阳一看就忍不住笑了,想这些乡村搞计划生育的也真是能整啊!来了兴趣,更努力睁大了眼睛,四处搜寻着,果然,就又在公路的崖壁上看到了一条:“能引的引出来,能流的流出来,坚决不能生下来!”感觉更搞笑了。觉得这中国人的语言功夫真是世界一流啊。之后却看得眼睛都花了,也没再见到这么有趣的文字了。遂拧开矿泉水瓶,喝一口水。从腰包里取出了一份报纸来看。

上车前,怕旅途寂寞,马丁阳在车站上买了份晚报。晃晃悠悠中,马丁阳从一版看到四版时,副刊上一篇文章吸引住了他。这是一个倾诉隐私的栏目:“心灵驿站”。文章的题目也很吸引眼球:“我们需要一夜情吗?”文章以第一人称写法,记录了一个白领女人的情感历程。

“……因为种种的原由,我又不能选择离婚。我们结婚八年了,我作为一个三十岁的女人,正是懂得了风情也放得开的年纪,可我丈夫却在这时候失去了刚结婚时的激情,在这方面根本不能满足了我,我们已经好几年都没有和谐的性生活了,我常常处于饥渴难奈的状态。你不能想象,那样的日子是多么的难以忍受啊。因为难与人言,所以更加痛苦、无助,那份煎熬真不是普通的年轻女人所能忍受得了的!怪不得常常听人说,婚姻有个‘八年之痒’的说法。一般婚姻到了第八个年头,确实难免会出现问题。估计大多数夫妻都是因了这个问题吧。”

刚看了一段,马丁阳就觉得这文章正契合了自己的心意,他动了动屁股,把半边肩膀靠在车厢前壁上,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些,继续看下去。

对此,马丁阳自己就有深刻的切身体会。即使有正常的夫妻生活,许多人仍然会感到不满足,喜新厌旧,是人的本性,对事物,对情感都是这样。他就常常会看到一些漂亮或者性感的女人,内心里立刻产生不可名状的饥渴感,象原野上滚过一阵惊心的炸雷,悸动、颤栗、是一种他无法用语言文字描述的情感状态。

“可我很爱我的女儿,她简直就是我的翻版,漂亮、聪明,非常招人疼爱。我不想因为大人的事情给孩子带来痛苦的生活和痛苦的未来。我痛恨那种只顾了自己却不管儿女感受的男女。我在这种进退两难的境地里苦苦煎熬了几年,终于忍不住把眼光瞄向丈夫以外的男人。

但是,我又不能找情人。因为那种关系固定的情人,双方很容易走到难舍难分的地步,那样就会破坏了各自原来的家庭,这却是件牵涉面很宽,伤筋动骨的折磨,我不敢也不愿意走到那一步。而且,和情人处的时间长了,激情消退了之后,和自己的配偶也就没有多少区别了。

“这时,网络的流行,给痛苦、迷惘的我提供了一个选择一夜情的机会。因为我发觉,这种方式是十分适合我的。它既让我的欲望得到了满足,也不会因此而破坏了我原有的生活模式。

“为了不影响到我的家庭,我从不和自己城市的网友见面。我的丈夫只是不能满足我的性要求,其它方面并无过错,所以,我还是爱他的,我每天都要把丈夫和女儿的衣食住行关照好,我不能够在他和女儿的身边去做对不起他们的事情。而且,在本城和其他男人发生关系,我的心理压力也会大很多,负罪感和恐惧可能让我无法完成一次高质量的激情戏。

还有一个顾忌,就是怕遇到死缠烂打的男人,有些男人很疯狂,一旦爱上了一个女人,他会不顾一切地缠上你,给你带来无穷的麻烦和后遗症,我最担心这种结果了。

“我想到一个比较远的地方去,就象电影里常说的那样,到一个没有人认识,与世隔绝的地方,和一个我以前不认识的男人无拘无束地呆在一起,心灵完全放松,全身心投入地做一次爱,那样,我的身心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会很满足,很舒畅。第二天早晨,我们就友好地分手,说声再见就各自东西。我觉得这种一夜情是解决我的八年之痒的最好方式。”

第42节 食色性也

这话有一定道理,马丁阳想,他把视线从报纸上抬起来,茫然地望着窗外,放飞了自己的思绪。在当今的中国,已经由谈性色变、视色为禁区发展到了公开讨论性,不能不说,社会确实是进步了。以马丁阳几十年的人生经历,已经深刻地感到古人说的“食色性也”,确实是真理。性既然是人的本性,那么,压抑、堵塞,只能造成洪水泛滥。但是,完全的开放,又会不会造成另外的紊乱呢?他继续看下去。

“因为我在公司里是搞销售的,所以经常要到各个城市去出差,客观上也为我实施这种想法提供了契机和条件。我上qq经常是我主动去加别人,专门找那些我可能要去出差的城市的男网友,而且,也拒绝找那种楞头青聊,我觉得他们没深度,不懂得体贴和爱惜女人。而对于那些主动加我,却不是我要去的地方的男人,我也一概拒绝,根本不和他们费时间。对那些在聊天中能够找到感觉、并且聊得很投缘的男人,我就会在适当的时候向他透露我要去出差的消息,一般他们都会心领神会,到车站来接我,然后我们去宾馆。这样的出差,对于我来说,就会象有自己的亲人在陪伴自己、照顾自己,也会感到比较放心和舒服。旅途的辛苦和劳累都会少了许多。

马丁阳联想到自己行的目的,就有一种激动、不安的企盼,这样的旅行确实让人愉快。

“而且,由于我和情人都是第一次见面,那感觉就格外不同,期待已久的我们都会很兴奋,这样的聚会自然也会变得很有激情,很有情调,那种被极圈的渴望和长长的思念勾起的性爱,也会酣畅淋漓,尽善尽美,象一次精神大餐,让人久久难忘。我觉得,只有被这样充满激情的爱露灌溉了的女人,才会是活得滋润、自在的女人,也才算得是完满的女人。

马丁阳不由想,我这次能够有一次酣畅淋漓、销魂荡魄的激情戏吗?

“当然,我也时常充满自责,有时甚至恨自己很无耻,觉得自己是个生性放荡的坏女人。看到丈夫一脸幸福地忙碌着,看到小女儿每天出门都抱着我的脸亲吻说妈妈真好时,我的心里就发虚,就象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抽我的耳光。要是放在几十年前,这种心灵的折磨可能就会要了我的命,至少,也要让我容颜憔悴了。可我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学生,我知道女人同样有得到性爱的权利。我知道在这个社会中,有百分之八、九十的男人都会不同程度地有婚外情,可女人却被种种的桎梏束缚着。我只是在争取自己应该的权利和幸福,我没有罪,有罪的只是这个不平等的属于男人的社会。

“我曾经看到过这样一句话,‘按照恩格斯的观点,婚姻,是由婚外恋情做补充的。’我觉得这话说得非常有思想,非常精辟和经典。因为,我在外面获得了一夜情,就在很大程度上帮助了我的婚姻和我的家庭。我每次回家,都会从身体到心灵感到十分的满足和高兴,而得到了满足的我,又会把更多的关爱给了我的丈夫和孩子,我给他们买衣服,买好吃的,给丈夫买他需要的书籍,让他们都获得了家庭的温暖和幸福。有了婚外情后,我也变得更加的宽容和忍让,很少再和丈夫发生争吵,即使有了矛盾,我也会先克制着自己,主动有他示好。我的变化让丈夫和女儿都很满意和快乐。”

看到这里,马丁阳想,我若是这次和“小辣椒”有了一夜情,回去也一定对老婆更好些。同时他也有些惊讶,恩格斯有过这样的观点吗?他掏出笔来,在这句话下面划上了波浪线。想想,又单将这一张报纸叠起来,放进了腰包里,准备带回家去。其它几张报纸,则被他胡乱地扔在了坐椅上,旁边一个窥视了许久的男人终于忍不住了,向马丁阳要去了报纸,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恩格斯说的这“婚姻,是由婚外恋情做补充”的道理,应该不只是指男人吧?要是女人也这样去做呢?男人受得了吗?男人会容忍吗?马丁阳在心里把自己和妻子的角色作了相换,立刻发现自己就不能容忍的。他妈的,这男人真是世界上最丑陋的动物,只想着自己怎么去拥有更多的女人,却不许自己的女人去拥有更多的男人。

据说国外对这个问题比较开放,对男女的婚外情都持宽容态度。但是,如果每对夫妻都是这样开放,都可以随便在外面拥有自己的情人,那么他们的家还会稳固吗?如果不稳固,那么是不是可以不需要组成家庭?就象泸沽湖的摩梭人一样,男女走婚,不固定伴侣。这样好吗?或者说,象动物一样,想和谁性交就和谁,那么由此带来的关于儿女抚养、生老玻豪等等的问题,又应该怎么解决呢?愈想愈复杂的一连串的问题想得马丁阳脑袋都疼了,觉得这真是个非常庞杂的社会大课题。

马丁阳看了眼车窗外,景物象电影镜头一样匆匆着来去。文章中的女人需要一夜情来拯救她的婚姻和家庭,而他马丁阳也在寻找一夜情,却是为了慰藉枯竭的心田,抚慰躁动的灵魂。正胡思乱想着,马丁阳忽然发现前面路边一年轻女子几乎站到了公路的中间来,挥着手把车拦了。路边,一个中年男人正扶了树站立,一头一脸都是血迹糊糊的,一条腿也流着血。车上人都心里惶惶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站起来看。司机把车停去了受伤的男人身边,那年轻的女子急忙扶了中年男人上车,车上也有人伸了手去帮着。这时,后面又有一妇人闹嚷嚷地追上来,年轻女子冲着她喊一声,你快回去!却那妇人并不听,还急急地骂着往近冲来,感觉好象要拽住这受伤的男人,年轻女子急了,可着嗓子喊:“妈——”这一声喊又急又冲,就把那奔跑的妇人脚步止住了。这里两人也才慌张地上了车。

马丁阳睃一眼车内,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车内的人已陆续上得满了,仅有自己身边还空着一个位置。他赶紧把身边占住座位的大包小袋拎起来,全堆在了自己的腿上。年轻女子把中年男人扶在马丁阳旁边的座位上侧身坐下,一条伤腿就横着支到过道上了,年轻的女子就蹲着,把中年男人伤腿悬空部分抱在怀抱里,略显稚气的脸上,满是焦急、忧虑,还有恐惧。一上了车,就催促着司机快开车,他们要到前面的一个镇上。车上有好事人问,这是怎么回事啊?年轻的女子和中年男人

都不吭声。马丁阳恍惚听年轻女子叫了中年男人一声爸的,心下就估计这爷女俩和车下那要追着的妇人是一家人了,刚才也许是发生了激烈的打斗,不知怎么就把这男人伤了,而且伤得还不轻的。

第43节 你就是恐龙

马丁阳不时瞟一眼蹲着的年轻女子,见她在颠簸的车厢里那么蹲着护着父亲的伤腿,实在很辛苦的,就拍拍身边的中年男人说,师傅,你侧一下,我出去让你们坐。中年男人勉强咧嘴说一声谢谢,就侧些身子,让马丁阳出去了。马丁阳对那年轻女子说,你和你父亲两人坐吧。年轻女子并不坐,

把父亲的伤腿占了余下的座位,自己仍然蹲在中年男人面前,一脸戚容,甚至忘了要向马丁阳说声谢谢的。背着包拎着袋的马丁阳一只手抓着扶手站立着,发现车已经驶入了蜀南境内。

不一会儿,就到了年轻女子要下的镇上,车刚停下,他们就跌跌撞撞地下去了。马丁阳回头去看,一辆三轮车已载着两人离去。

马丁阳的手机响了,一看来电显示,是外省号码,就知道是杂志社编辑来的,立刻咳嗽一声,清理一下喉咙,用普通话说起来:“喂,您好。请问哪里?”是《情缘》杂志的杨编辑来的电话,说马丁阳的那个稿子没能够通过最后的终审。

刚开年两个月,马丁阳已在《女儿家》发了两篇稿子,挣下了一万多块的稿费,

在其它杂志却就不顺利了。去年,他在《女儿家》杂志发的比较少,就在其它杂志发的多些。马丁阳就觉得冥冥中有只上帝之手在操纵着,既不让你撑死,也不会饿死你。看来,他就是这种不好也不坏的中游命。

上午十一点四十分,马丁阳乘坐的班车终于进入了蜀南市区。和许多城市一样,蜀南也是楼房林立、车水马龙、人流如织,频繁入眼的,更多是各种各样、形形色色的广告牌,把路口、房墙、车身都占满了。进站前的小巷两边,副食店、水果摊拥挤得满满当当的,苍溪雪梨、甘肃苹果、汕头荔枝,琳琅满目。

下车时,马丁阳把腰包系在腰间,他觉得这腰包往腰上一系,就很有些艺术家的感觉,腰包里装着采访本、采访机、录音带和稿笺、笔什么的。再把摄影包挎上肩,塑料袋就只有拎在手上了,这尽管有点不妥,但也没有办法,里面的食物还有多半没吃,总不能为了体面就扔掉吧?这可是妻子赖秀丫的一番心意啊。

出了车站,马丁阳就掏出手机给“小辣椒”发了个短信,说自己已经到了蜀南,然后就打了的士赶去火车站。却到了火车站,他也没收到“小辣椒”的回信。蜀南的这个火车站并不大,站前广常耗周用铁栏围出一片开阔地,场地中央,乱七八糟停放着许多车辆。和许多的火车站一样,火车站的候车厅和售票厅以及出口都连在一起,外面聚集着许多等候的人,春节后的民工高潮还没完全过去,许多的打工男女,大包小包的行囊,三五一堆,把站前广场渲染得繁杂而热闹。马丁阳走到候车室外,想起和“小辣椒”的约定:让他要鹤立鸡群,不禁莞尔一笑。就望望身边以民工为主的候车一族,自己的气质绝对不同凡响。他想就窝在人群里,看她来了能否把他认出来。可又怕她真的找不到自己着急,就还是离开些身边的人群,自己独立地站在一边。

“小辣椒”还没给他回信,也没电话来。马丁阳就开始直接给她打电话,老是占线。马丁阳想,是不是她正在给自己打电话,就赶紧把自己的电话挂了。可等了好一阵,

没有她的电话打进来。又给她拨过去,却传来“你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的电脑语音,再拨,还是。如是几次,都是这样。

马丁阳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不祥的念头:难道,这是一个骗局?!这个叫“小辣椒”的人纯粹就是逗他玩的,她根本就不想见他。或者,事到临头了,她又不敢见了他?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马丁阳的心里立刻慌乱了,脑门上唰地渗出了汗珠。他妈的,难道自己会被一个陌生的女人给骗了?或者,这个女人长的很丑,不敢来见了他?但他是多次问了她的,她愿意他来的啊。这电话打不通,那个曾经与他那么心心相印的“小辣椒”竟然就是一个虚无飘渺的梦了。马丁阳这才意识到网络的虚幻可怕。

马丁阳一下愤怒了,心里恨恨地诅咒着那个“小辣椒”,一边想,要是再打不通,他就立即回去车站,再继续赶车去萧县,该干吗干吗去。马丁阳一边继续不停地给“小辣椒”打电话,一边心里祈祷着,死辣椒,烂辣椒,你就是恐龙,你也出来见我一面啊,我不会嫌弃你的啊!

那一刻,马丁阳心里突然就产生了一个经验,以后自己要是再去见什么网友,就也要这样在最后关头突然断了与她的联系,让对方陷入突然的慌乱、孤独和苦苦等待之中,那时,哪怕是很丑的人,对方也不会再有计较的了。

“扯!我马丁阳居然上这么个当么?吃一堑长一智,吃一堑长一智。”马丁阳不停地在心里安慰自己,一边仍就不停歇地拨“小辣椒”的电话号码。

就在马丁阳快要绝望的时候,“小辣椒”的电话终于打通过了,那一刻,马丁阳自己都能够听到心脏扑通扑通跳动的声音,他急切地问:“你的电话怎么老是打不通啊?”“小辣椒”说,我在接电话啊,家里打过来的。马丁阳这才把一颗悬着的心放进肚皮里去了。“小辣椒”说,她马上请假出来接他。

几分钟过去了,四周探望的马丁阳没有见到一个象他要找的人。又打了电话,却对方也在问,你究竟站在什么地方啊?快点滚出来吧。哦,她还以为他是躲藏在什么地方,要先看了她才肯出来的哩。马丁阳也急着解释,说自己就站在候车大厅的外面呀。就在这时,四处张望的马丁阳突然看到了售票大厅外有一个一边打电话,一边四处张望的年轻女人,她的肩上挂着个包。马丁阳立刻认定,那就是小辣椒。而这时,那个打电话的女人也发现了他,果然,电话里立刻传来“小辣椒”的声音说,哦,我看到你了。就收了电话,向这边走过来了。

这是个二十八、九年纪的年轻女人,上身是一件暗红的呢外套,下面是一条黑色长裤,高跟鞋也是暗红的。实在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女人,而且是个很朴实的职业妇女那种。马丁阳怎么也不能把她和印象中那个才华横溢、缱绻浪漫的女子吻合起来。近了,女人望着马丁阳一个浅笑,算是招呼过了。马丁阳心里准备好的顽皮话没说得出口,也是淡然一笑,就象两人是了老熟人一样。

第44节 拥吻

没见面之前,想得花天花地的,怎么说第一句话,怎么用一句诙谐的话打消彼此的拘谨,说自己怎么怎么的思念她,说得喉头哽咽,眼眶发红,要让她也感动得盈泪欲滴,把前奏演绎得情绪饱满,达到一触即发的境界,然后,一进房间就发疯般拥吻……想得全身的热血都咕噜噜乱涌了,却骤然见了,竟是这样情形,全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疯狂,那么浪漫,几乎就没有激动的场面出现。

马丁阳望着自己堆放在脚边的大包小袋,问,我先去找个宾馆住下来?“小辣椒”说,好。就领着往前走了,并不过来帮他拎包。看得出,她不愿意与他走得太近了。马丁阳能够理解这一点,因为这是在她熟悉的地界上,要是遇到熟悉的人,会给她带来麻烦的。

马丁阳跟在“小辣椒”身后,悄悄地打量着眼前这个从网络上走下来的女网友,她属于身材苗条的女人,齐肩的头发在脑后用发夹别住,静静地披垂在肩背上。个头和他差不多,但感觉上比他还高些。走出车站不远,“小辣椒”把马丁阳领到了一家名叫向阳的宾馆。马丁阳掏出自己的作协会员证开了一个房间,是六三六号。两人走进电梯,马丁阳按了六楼的号码。狭窄的空间里,两人再次相视一笑。

上到六楼,马丁阳叫了服务员,开了六三六的门,这是一个双铺的标准间,有卫生间和淋浴。走进屋子里,马丁阳把手上的大包小袋往桌上一放,不禁轻松地长出了口气。

马丁阳去卫生间放热水洗了把脸,出来问女人,洗手吗?“小辣椒”就放下包进去了,马丁阳立刻听到门的插销响,他不禁一笑。按了“请勿打扰”的灯,又把空调打开了,室温慢慢上升。

“小辣椒”刚从卫生间出来,马丁阳就猛地扑过去,一把将这个女人抱住了。女人立刻挣扎着,说,不要这样不要这样,我不喜欢这样。马丁阳并不停止,把挣扎着的女人按倒在了床上,一边亲吻女人的脸、眼睑,一边就用手去抚摸了女人的身体。女人

不停歇地反抗着,嘴里威胁说,你再这样我就喊了。马丁阳一边感受着身体下的女人,一边手脚并用要解了女人的裤带。女人就更坚决地反抗了,两人在床上滚来滚去挣扎一番,女人终不肯就范的。马丁阳看出女人真的不愿意,就放弃了。他的强迫,只是要给女人台阶下的。如果真的不愿意,他是不会用强的。

女人站起身,躲避着走到窗边去,整理着被弄乱的衣服和头发。马丁阳也平息了自己的情绪,坐下来,望着女人一笑。就去清了茶盘里两只茶杯,把系着细线的茶叶包放进去,倒了开水泡上,递一杯给“小辣椒”。“小辣椒”说声谢谢,就在窗户下的椅子上坐下来。又望一眼马丁阳说,你好坏哦。马丁阳说,我坏?我坏吗?我可不是坏人哈。我只是喜欢了你。“小辣椒”红了脸说,你和每一个女网友都这样吗?马丁阳立刻叫起来,你这是什么话啊?我可是第一次见网友啊!“小辣椒”哼一声说,我可以信你吗?看你这样子,就知道是个风流成性的人物。马丁阳立刻叫屈了,小妹妹,你别这样打击我好不好?我可是对你认真的啊!

“小辣椒”看了手机上的时间,说,我们出去吃饭吧,我下午还得上班哩。马丁阳说,明天可以休息吗?“小辣椒”说,估计可以吧。要是不行我就和别人倒班。马丁阳说,这才乖嘛。

又走到她身边去,女人立刻后退着。马丁阳就站住了,说,放心,不会欺负你的,我只是想拥抱你一下,可以吗?女人说,你刚才不是已经那样做了吗?马丁阳说,那能算吗?你简直象头没驯化的小野兽啊。哦,

对了,你真的象个小辣椒,朝天椒那种,好辣好辣的。“小辣椒”不再作声了,只浅浅一笑。马丁阳就过去轻轻抱住了她,抱住了,

立刻就又有了想更进一步的念头,但她很警惕,及时阻止了他的死灰复燃。

“小辣椒”把马丁阳领到一小巷口的一家烧菜馆。马丁阳让女人点菜,女人也不客气,就点了几个家常菜,菠菜烧豆腐、东坡肘子,还有红烧牛肉、蹄花汤,问了马丁阳不喝酒,就要了两碗米饭。感觉女人并不奢侈的,是个实在的女人。

第45节 灵肉分裂

看着女人细嚼慢咽的样子,马丁阳一笑,问:“你姓什么呀?究竟叫什么雪梅啊,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女人把筷子头含在嘴唇边,说:“不问行吗?我也不问你的真实名字。”

马丁阳无奈地一笑,说:“我的可以告诉你,我叫马丁阳。那我是叫你小辣椒,还是雪梅?”

女人说:“随便你。”

马丁阳说:“你说在医院工作不会是假的吧?”

女人说:“不会呀。我就是在医院工作啊。”说到这里,女人突然笑了,说:“我明天休息,你陪我去西山玩哈。他们都说那里好玩,可我来这里半年了,却一次也没有去过。”

马丁阳立刻说:“好啊,没问题。”

吃完饭,“小辣椒”要去单位,马丁阳

要求她送他回宾馆,女人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他返回了宾馆,但她一直很警惕的样子。进屋就径自去窗户下的椅子上坐了,马丁阳把茶杯里倒掉些冷水,再添些热的开水进去,递给她。“谢谢,你莫那么客气,你到了这里,都应该我给你倒茶的。”女人说。马丁阳就笑了说:“你又不给我倒。”

马丁阳在“小辣椒”对面的床沿上坐下来,直视着她的脸,小声说,我们就不能做些应该做的事情?女人握着手里的杯子小口啜着,说什么是应该做的事情啊?我不懂哩。

马丁阳就又涎了脸皮,凑过去说我教你啊。女人

立刻就躲闪了。马丁阳就有些沮丧了,刚见面时,他还想着女人可能是不适应。可现在,这女人还这样,他就估计是这女人见了自己觉得不是她心中所想的样子,没了兴趣吧。这样想了,心里就不免感到了失落。他望着女人说,我们不是在网络已经燃烧激情了吗?女人脸上泛起些红晕,说,那只是在网上啊。马丁阳说,网上难道就不是你的真实情感了吗?难道你是在欺骗我吗?女人就说,也不能说欺骗啊,只能说是隔着网络,说话就随便一些,当然,也有心里真实的东西,但那并不代表现实啊。

马丁阳就生气了,脸上不是了颜色。女人见了,心里也不好受了,就说:“你不要这样啊。按说,你是作家,也是个人物了,是我见过的人中最了不起的人。我也自小就爱着文学,对你自然是崇敬的,以后,要有感情了……说不定我也会做了你的……”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大概是想说情人的,可话到嘴边了,终于还是改了,“——好朋友的,可现在还不行,我们刚见第一面,还没感情,或者说,感情还不到位,如果我就跟你……不显得我轻薄吗?再者说,我心里也不会愿意这样的。”

女人这话说得诚恳,马丁阳也就不好再板脸了,

不甘心,就又涎了脸说:“这不就对了吗?你既然崇拜我,就行了啊……干吗非得有感情呢?感情可以慢慢发展嘛。”女人正色道:“话不是你这样说,如果没有感情,仅仅是因为你是作家,我崇拜你就要跟你上床,岂不是仗势欺人吗?如果这样,我还不早就和有权有势的人上了床的?还等到今日你来吗?”

女人这话说得马丁阳脸上泛了红,有些难堪了。他失望极了。自己这么大老远的来看她,

不能和她上了床。空荡荡的心里很不是个滋味。他讪讪地说:“可一位伟人说过,精神上的快感是从肉体上得来的啊。”女人说,我不懂那些深奥的理论,我只觉得我不能那样做。我是个人,不是个动物。马丁阳就彻底泄气了,闭了口不再说话。

“小辣椒”看出了马丁阳写在脸上的极度失望,不禁阴了脸,说:“我觉得,你并不象在网上说的那样……”马丁阳有气无力地说:“什么不象啊?”女人忍了一下,到底还是说出来了:“你说,你爱我……”马丁阳立刻说:“我是爱你啊,不然我这么远跑来干什么呀?”女人说:“可我觉得你并不是想爱我,只是想……想欺负我,占了我的便宜……”女人说这话时,她的眼睛里竟然盈起了湿雾,很伤感的样子,仿佛他真的伤害了她。马丁阳赶紧竭斯底里地表白说:“我怎么不是想爱你呀?我就是因为很爱你,才……这么做的啊。”

女人

不再说话,只是茫然地摇头。她轻轻地咬着下唇,细白的牙齿上,珐琅质的光泽闪烁着固执的光芒。让马丁阳感到了一种不容侵犯的凛然。女人那一圈细白的牙齿仿佛古城堡,牢固地捍卫着,让他无法进入她的领域。马丁阳心里滔天的欲望慢慢退潮了,荒芜的海滩上,就全是了退潮留下的一片狼藉……

“小辣椒”去上班了,留下无所事事的马丁阳一个人躺在床上发呆。他很想马上离开这里,去萧县采访。可他又觉得就这样走了,未免更让那个女人瞧不起了自己,以为自己真的就是一个冲着性来的色狼角色。另外,心有不甘的他也还想等到晚上再看,能否最后攻破她的堡垒。

马丁阳怎么也没想到,在这个被讥讽为幼儿园里也找不出几个处女了的“后少女时代”,竟然会有一个已婚女人如此地看重情感和贞操,这着实的让马丁阳羞愧了。他想,自己不是口口声声说为情吗,可他却想在没有情感的时候和一个女人上床。难道男人真的是的动物吗?究竟,这人是为情才高尚,还是为欲更纯粹呢?为欲常常被讥为动物,可人不就是动物吗?如果人能够象动物那样单纯,想干就干,想和谁干就和谁干,那世界会不会更简单可爱呢?或者,那样就更没意思了?马丁阳脑子里胡乱转着这些念头,起身把电视打开了。调了好几个频道,却心里烦乱,根本看不进去。就仍然躺在床上,任随思绪信马由缰,胡思乱想着。

马丁阳记得在网上看到这样一句话:“二十岁爱情,三十岁爱性。”要这样说,他应该只爱性的,那又为什么有那么大的激情大老远跑来会女网友呢?支撑他的是什么呢?要是仅仅是为了性的话,在中川就有许多的女人,根本用不着他费那么大的劲啊。他想,他这种行为的解释只能是精神,是情感。要是对方是一个愿意与他上床的女人,而且也漂亮,性感,但他们只是认识而已,并没有感情,哪怕是虚假的感情,那么,他还会千里迢迢赶去幽会吗?他想,他肯定是不会去的。

想来想去,躺在宾馆床上的马丁阳自己把自己开解了。他觉得“小辣椒”是对的,他应该理解了她的行为。快到六点时,“小辣椒”给马丁阳打来电话,问他在干什么。马丁阳说,还能够干什么呀?看电视呗。“小辣椒”就说,她马上就下班了,让马丁阳再过十分钟就下楼去火车站广场的书亭等她。马丁阳想让她上楼来,她说我们先去吃饭吧。

第46节 流浪儿

马丁阳磨蹭了一会儿,就下楼去了。广场的西南角有一个书亭,卖各种杂志、报纸。马丁阳就过去翻些杂志看着消磨时间,眼睛不时瞟着。火车站那方不时有火车过往的轰隆声、汽笛声,出口处吐出些人,候车室外的人群则一阵骚动,就又吸纳了一批人进去。而从四面八方陆续涌来的人又迅速填补了空出的位置。火车站是个永远不会少了人群的地方。

“小辣椒”终于过来了,还是上午那身装束,笑吟吟地过来了。马丁阳就迎上去,和她一起走。“小辣椒”说,我们今天晚上换一家,吃中餐吧。马丁阳说,好的。只要你喜欢,吃什么都行。“小辣椒”笑着撇撇嘴,说,说得好好听哟。就领着马丁阳去火车站对面的街,走了不远,就有一家门面鲜亮的中餐厅,门口的玻璃门上,用红色的不干胶纸剪贴出“生猛海鲜、山珍野味”“经济实惠、丰俭由人”的字样,还有不同色样的不干胶纸剪出的鱼、鸡图样,色彩斑斓、林林总总。进去,店里的摆设也干净、明亮许多。正是晚饭时间,店里已有了不少客人。

“小辣椒”正要寻了座位,

却突然左前方的角落里有个女人招呼她。“小辣椒”一愣,也就瞬间的犹豫,就领着马丁阳过去了。那桌上有两人,一男一女。“小辣椒”冲着桌上的女人说:“你们也在这里吃饭啊。”旋即对跟上来的马丁阳说,“这是邬姐姐,我的同事。”

这是个艳丽的女人。一张脸很阔,白皙粉嫩,描着很深的黑眼影,嘴唇

涂得象颗鲜艳欲滴的樱桃。和“小辣椒”比较了,朴实的更朴实,艳丽的就更加艳丽了。马丁阳就冲着那女人一笑,说:“邬姐姐好。”

姓邬的女人很大方,不等“小辣椒”介绍了马丁阳,她就扭过一张粉团团的脸来,眉开眼笑地问道:“来,一起吃吧。这位是?”

“小辣椒”稍微忸怩了一下,就大方地说:“从涪江来的作家。”

邬小姐眼睛一亮的样子,说:“哦,你的网友?贵姓?”

马丁阳一直矜持地微笑着,见这女人很热情,就也多了几分热情,说:“免贵,姓马。”

桌上的男人很年轻,不过二十左右的年纪,皮肤黝黑,神情拘谨。“小辣椒”瞧着眼生,就用嘴朝小男孩一示意,迟疑着问:“他是不是,机电那个?”

姓邬的女人立即打断说:“他是师院的。”遂指着“小辣椒”对年轻男孩说:“这是我的同事,好朋友,你叫她金姐。”“小辣椒”想要阻止已来不及,就侧身看了眼马丁阳,不好意思地笑一笑。马丁阳睇她一眼,嘴角泛起一个得意的笑,心里就知道了这个网名“小辣椒”的女人姓金,那么她的名字就应该是金雪梅了,遂在心里默念一遍。马丁阳和金雪梅就也在一桌坐了。

从刚才两个女人的对话中,马丁阳已经听出意思,这年轻的男孩子是姓邬的女人的网友,而且,这个邬姓女人有很多的网友。看她这打扮和热情似火的性格,马丁阳不难猜出这个女人远比金雪梅大方多了。而那个大男孩却是很拘谨的样子,不善言辞。一双大手青筋毕现,指甲也黑乎乎的,显得粗糙不堪。马丁阳知道蜀南有一所师范学院,估计这男孩子是刚从农村考进来的新生吧。这样的男孩子,肯定不会有钱的,人也说不上帅。这个艳丽的女人怎么就和他聊在一起了呢?唯一的解释,就是瞄上他的童男身体了。

马丁阳突然想起他曾经看到过这样一篇报道,一个在铁路上讨生活的流浪儿,经常到火车上卖些西瓜、矿泉水、方便面等小食物,每次都要被火车上的乘务员喝来吼去,经常让他义务打扫车厢。后来,有一个中年女乘务员突然对这个身体强健的男孩产生了兴趣,就把他带进乘务员休息室,诱逼着做下了男女之事。这以后,只要这个男孩上了这趟列车,这个中年女乘务员不但再不让他打扫卫生,还总要给了他许多方便。

后来,不知道这个中年女乘务员出于什么目的,又把这个大男孩介绍给了同车的其他女乘务员,当然都是那些已婚女人,她们相互掩护,共同享受这个男孩,几乎这列车上的所有女乘务员都和这男孩上了床。后来,这个男孩子就被这群女人培养成了性爱高手。深谙中年女人心理的他就混迹于各个城市,专门去找了中年的女人,先想办法和她们上床,然后骗她们的钱财。而这些女人被骗后都不敢声张,因此他的得手率十分高。几年后,就有几十个女人栽在了他的手上,还有一个女人甚至被逼至死。最后,当这个以色骗钱的男人终于被警方抓获后,他悔恨不已地说,是火车上那些女人害了他。

马丁阳觉得,这个邬姓女人和火车上的那些女人差不多,是一个疯狂寻求刺激的女人,不禁在心里对这个女人有了些复杂的情绪。

第47节 眉飞色舞

看桌上的几个菜已都过半,马丁阳就挥手又叫了几个菜:韭黄肉丝、金酱肉丝、干煸苦瓜、火爆鳝鱼、宫爆鸡丁。因为有另外的女人在场,马丁阳不想在气势上输了那个小男人,就点了价格比较贵的菜,他还想再点,金雪梅把他制止了,说只有这么几个人,就不要太浪费了。姓邬的女人倒是一直笑眯眯地看着他,很欣赏的样子。

邬姓女人十分健谈,不停地和马丁阳说些话,而且,说起话来眉飞色舞、表情丰富。马丁阳见她并不比自己大,就改口叫了她邬小姐,她也不反对。马丁阳问她的姓是哪个巫,是不是巫山的巫。邬小姐就笑出一口白牙齿,说,不是,是电影明星邬倩倩的邬。说到高兴处,邬小姐突然问马丁阳为什么不喝酒,并笑着说,喝了酒才容易找到感觉哦。说这话时她吟吟地笑了,望金雪梅一眼。金雪梅

话不多,只是笑笑,却饭吃得很快,几乎在马丁阳才一半的功夫,她就放了筷子。而那两个男女都还在津津有味地吃着。马丁阳是个精明人,立刻看出了金雪梅心里对邬小姐的戒备。她不想和她呆在一起,或者说,她是不想让马丁阳和这个风骚的女人呆在一起。就把吃饭的速度加快了,赶着结束了。

看他们要先走,邬小姐就说,这么快干什么呀?等我们一起走啊。金雪梅就说,我还要去帮小张顶一会班的。邬小姐点点头,就望了马丁阳说,你就不那么忙嘛,等我们一起噻。马丁阳就犹豫了,去望金雪梅。金雪梅就说,他想跟我去我们医院看看的。马丁阳歉意地对邬小姐笑笑,就去结了帐,一并把邬小姐他们的帐也结了,那个大男孩也不懂得表示感谢。

走出饭店,马丁阳在心里暗笑了,有了这个邬小姐的出现,竟然让他看出了金雪梅其实在乎他的,他还以为她瞧他不起才不愿意的哩。他也从心里看出了这两个女人的不同,金雪梅待他比较冷淡,却心里实在把他当了朋友的;而邬小姐表面上很热,却是个轻浮的女人。马丁阳进而判定这邬姓女人是那种在成熟男人面前撒娇,在小男生面前卖弄风情的女人。

走出好长一段路,金雪梅却没说一句话,马丁阳感觉到她心里有些不高兴,不禁暗暗一笑,只装不知。他问金雪梅:“那个小男生是邬小姐找的凯子哈?”金雪梅说:“不是,是她朋友。”马丁阳说:“你别骗人了。我一眼就看出了,他和她以前根本就不认识,是才认识的,而且是从网上聊天认识的。我是谁?我专门研究人的,眼睛毒着哩!”金雪梅就说:“我说不是就不是,你别胡说好不好。”马丁阳就不说话了,他从这一点也感觉出,金雪梅是个很正派的人,不喜欢说些污七糟八的事情。可她在网络上为什么是那么热烈啊?

他们走回车站广场,天已黑下来,到处灯火通明,霓虹灯、广告牌闪闪烁烁着五颜六色的光芒,各种车辆倏忽着来去,长长的公交车慢腾腾地转弯,不疾不徐地行驶。金雪梅指着车站右侧一栋五层的旧楼房说,那就是我上班的地方。马丁阳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到一栋楼房上有一个醒目的红色十字,下面悬挂着一块巨大的牌子,上面写着“蜀南骨科医院”。

马丁阳问:“你是医生?”

金雪梅摇摇头:“不是。”

马丁阳说:“护士?”

金雪梅这才点了头,认可了。

马丁阳说:“怎么的这里来了呢?你不是涪江人吗?”

金雪梅脚下睬着了香蕉皮,身体一晃,差点跌倒,马丁阳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女人冲他一笑,说:“调动啊。哪里象你,自由职业,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走到广场中央,金雪梅站住了,说,我要去帮别人顶会儿班,你现在去哪里?马丁阳说,你不是说我要去你们医院看看吗?金雪梅说,医院有什么看头啊?里面药味好重的。马丁阳说,我想去不行吗?金雪梅说,干吗?马丁阳说,不干吗,就是想看看你工作的地方啊。金雪梅迟疑了一下,就领着他去了。

这是一幢旧楼。从二层到五层,都挂了医院的科室牌子:放射科、手术室、诊断室、门诊室。上到三楼,金雪梅头里走进了护士值班室,里面有两张小的办公桌,桌上放了一台电脑,电脑开着,却没人,墙脚放着一张单人床。床上方的衣帽架上挂着几件白大褂和护士帽。金雪梅从衣帽架上取下白大褂、护士帽换上。回头见马丁阳还在门外迟疑着,就说,进来噻。也递了一套白大褂给他。马丁阳说,我也要穿这个?犹豫了一下,还是进去穿上了,感觉很新奇。穿上白大褂的金雪梅,显得精神了许多,却她的身材就全部掩盖了,看不出了任何的曲线。

第48节 黄鼠狼给鸡拜年

这时,有一穿白大褂的中年女人进来了,她突然看见马丁阳,诧异地望着金雪梅,金雪梅赶紧说,这是我表哥。中年护士这才去拿了注射器、针药装进托盘里,端着出去了。金雪梅要去各个病室巡视,就让马丁阳上网玩会儿。一会儿,视察完了的金雪梅就回到值班室来了。马丁阳问她,你平时就是在这里和我聊天的吗?金雪梅说,是啊。有时电脑被别人占了,我就去楼下的网吧。

金雪梅告诉马丁阳,她们值夜班时,凌晨下班了也不回去,就在网上聊天,实在困了,就在这床上迷糊一会儿。马丁阳说,你们几个人值班啊?金雪梅说,两个啊,怎么了?那不拥挤吗?这么窄的床啊!金雪梅说,那有啥办法?我们这些出门在外的人,就是这个苦命啊。

金雪梅的这句话,让马丁阳不禁顿生怜悯,这些女人都是因为孤独才痴迷了网络的。他很深地看她一眼,就去望了门外,突然压低了声音说:“哥哥就是来安慰你的啊。”金雪梅却鼻孔里哼一声:“去!你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正说着话,一个年轻女人匆匆来了,一进来就对金雪梅说,对不起啊金姐,让你辛苦了。突然见了马丁阳,又冲他一笑,就回头去对着金雪梅做怪脸,附在她的耳边说,我刚才还以为金姐好心,原来有人陪啊。金雪梅就去扯她的嘴,说,你再胡说我以后就不帮你了哈!莫良心的,人家帮了她还乱说。

两人换下衣服,下楼出来了。马丁阳问,我们去哪里玩?金雪梅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说,我们就随便走走吧。我在这里还很少有闲心转街的。马丁阳本想让她现在就去了宾馆的,可他刚有一点犹豫,金雪梅就说,你不想去就算了,累了就去休息吧。马丁阳就说,没关系,我们就去转转吧。能够跟你留下一个一起转蜀南的记忆也是不错的啊。就还是跟着金雪梅去转街了。两人就象一对恋人一样,专拣了光线幽暗的小巷去走,一边就说些话。

金雪梅告诉马丁阳,她父亲是涪江市一所中学教语文的老师,在她小时候,教过他许多古典文学,特别是唐诗宋词。现在她还能够记得父亲摇头晃脑朗诵诗词的陶醉样子。所以,在她很小时,脑海里就有了文学的梦想。而父亲也一直想让女儿成为一个文学家,或者是教师。

可教师处境的的寒酸,却让做医生的母亲非常反感,在她小学毕业后,母亲就一定要她选择了卫生技校,出来后被分配到了母亲的医院做了护士。

后来,又按照母亲的意愿与她的同事结婚、生孩子,日子一路过下来,却感到说不出的郁闷。丈夫是个诚实的人,除了工作就是孩子,他可以把工作和家务活料理得一丝不苟,却不能够把生活调剂出哪怕一点点的情趣来。

更让她难以忍受的是,因为丈夫是独生儿子,所以他们就和他的父母生活在一起,而同样是医院里老医生的公公和公婆,把对待工作的严谨态度带到了家里,让一家人的生活就象一部上好了发条的闹钟,几点几分该吃饭,几点几分该上班,几点几分该睡觉,甚至,该穿什么衣服,该和什么人交往,哪些蔬菜不能吃,哪些荤菜不能多吃,都是要循规蹈矩,紊丝不乱的。

去年下半年,他们医院要在蜀南市建一所分院,需要分配些人员过来,许多人都不愿意去,可她却主动要求过来。名义上说是过来可以挣高一点的工资,其实,是不想在那个家里被窒息而死。

她到蜀南这家新建的医院来之前,也曾劝说过丈夫,跟她一起过来,可丈夫是个孝顺儿子,他不愿意去,就留在了涪江医院父母的身边。金雪梅为此非常生气,就一个人坚持着来了蜀南。

这里由于是新建,租赁的是破产企业的旧楼房,许多方面都还不完善,环境差,生活条件艰苦,最让他们这些漂泊者难以忍受的,还是远离亲人的孤独和寂寞。当她在家时,觉得和家人总有说不出的矛盾,可离开了,还是忍不住要思念他们,她的丈夫,她的女儿。感觉情感成了无处可依的风筝,总在半空中飘啊飘的。

好在医生办公室和护士办公室里都有电脑,而且是上了网的,这也给他们这批远离家乡的人提供了一个消遣的方便。在网络上看电视,下棋,玩牌,或者找人聊天,以期获得些精神上的慰藉。

马丁阳问,你们医院为什么要来这里建分院?金雪梅说,我们在涪江的医院生意一直非常好。经常有外市、甚至外省的病人千里迢迢来治病。前些年,北京一个有名的足球运动员小腿骨折了,都远道来这里医治的。还有不少国外的病人找来求医的。

马丁阳很惊讶了,说,你们医院这么有名啊,我以前怎么不知道啊?金雪梅就笑了说,你要是哪里骨头伤了,你就会知道了。马丁阳握祝糊的手用力一捏,说,你诅咒我啊?金雪梅分辨说,我哪里是要诅咒你啊,我是说你没有在方面的需求,自然不会去关注这方面的事情了。我们的老院长是几代骨科传人,他的父亲在国民党时期就是大校军医,还是一个国民党将军身边的大红人。

第49节 零距离接触

金雪梅还告诉马丁阳,来这里工作的医生和大部分护士,大多都是从涪江市过来的。时间一长了,都很思念自己的家的。

听了金雪梅的讲述,马丁阳心里对这个固执的女人更多了份亲近和怜爱。而以前那个模糊的“小辣椒”的形象也逐渐在他的脑海里清晰了,他仿佛看到了一个因分居两地而情感饥渴,不得不在网上疯狂寻找安慰的年轻女人。

“怪不得,邬小姐那么……猖狂。”马丁阳突然说,说了笑嘻嘻地望着金雪梅。

金雪梅瞥他一眼,不解说:“你说什么呀?她怎么猖狂了?”

马丁阳迟疑了一下,笑着说:“我是说,她很开明啊,知道找凯子开心啊……你要是也象她那样,就好了……”

金雪梅就严肃了脸色,说:“人各有志,她是她,我是我。她的行为不能代表我,我的思想也不能代表她。”

马丁阳说:“你向她学习啊。”

金雪梅就有些生气了,说:“我学不来。你要找那样的人,大街上多的是。”不由分说就甩开了被他牵着的手。

马丁阳也真的气恼了,他说:“可我不想找那样的人啊!我要是想找那样的人,我还会这么大老远地来找你吗?我就是想寻找一份真爱啊!”

果然,当他们转了一圈回来,马丁阳再次让她跟他去宾馆时,金雪梅也再次拒绝了,她说,你回宾馆去休息吧,今天赶了一天车很辛苦的。我也早点回去睡觉,明天好陪你去西山游玩哈。马丁阳实在想挽留了金雪梅去他住的宾馆,就在暗影处去拽了她的胳臂,可她立即挣脱了,走到明亮处去了,金雪梅的神情明白告诉他,不可能。马丁阳只好懊恼地独自一人回宾馆。

独自一人回到住处,望着空荡荡的房间,马丁阳心里说不出的空虚、失落,他原本是带着巨大的希望和喜悦之情来蜀南的,可没想到,这个在网上谈得热情似火的女人,却在走向现实时拒绝了他零距离接触的亲密要求。这不能不让马丁阳感到无比的沮丧和失落,却也无可奈何。他把空调打开,让室内温度保持在二十六度,然后扑通一声栽倒在床上,恨恨地捶达打着床铺,他妈妈的,这个臭女人!可恶之极!

不知道躺了多久,马丁阳悻悻地起来了,脱衣去冲澡,把水龙头开得大大的,让热水兜头冲下,希望能够把满腔的惆怅、痛苦冲洗掉。水流把头皮都冲得发麻了,马丁阳才擦干了出来,刚躺上床,那种难以言说的痛苦又潮水般漫延了过来,眼眶里酸酸的。他起了身在室内走来走去,实在忍不住,就拿起手机拨金雪梅的手机,可她的手机已经关闭。失落、酸楚的潮水再次从胸腔里溢出,又漫延了整个室内,马丁阳感到自己无助地一点一点地被潮水淹没了。

他打开电视,胡乱摁着频道,却一个都看不进心里去。他知道自己这个时候需要什么,可他却不能得到。他想睡觉,只要睡着了就会忘记这种痛苦。可他知道自己肯定是睡不着的。这里离火车站很近,不时可以听到火车汽笛的嘶鸣声和火车驶过的轰隆声。宾馆餐厅的鼓风机孜孜不倦地嗡嗡着。空调机上掉下的冷凝水,打在下层的铁皮遮阳棚上,发出滴答的脆响。马丁阳感到他的心区已经开始作痛了,他已经有好多年没有体会这种心痛了。

第50节 永远找不回来了

在网络上聊得那么的投机,终是不满足了网上的情话,就急切地想要见面以解了相思之苦。哪里知道,这次的蜀南之行,非但没能够解了相思苦,反而再添了新愁,且是愁上愁了。

感情真是一种说不清楚的东西。没有形状,没有重量,却可以让人发疯发狂,既可以滋润了你的生活,也可以让你跌进痛苦的深渊,甚至让你生不如死。马丁阳知道,自己现在就被感情的弧光所伤了。这个叫做金雪梅的女人并不漂亮,也不性感,他却对她的拒绝痛心不已。这只能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他的情感领域已经枯竭、贫瘠,成了一片荒芜的不毛之地,虽然他有妻子,有幸福的家庭。除此之外再无法解释他这种饥渴状态的来源。

突然,马丁阳的电话响了,他猛然清醒过来,慌忙抓起摔在床铺上的手机,他心里有一个预感,肯定是金雪梅打来的。说不定她也睡不着,也想着他哩。却是赖秀丫打来的电话。马丁阳看看时间,已是晚上十点多了。赖秀丫关切地问起他的采访情况。马丁阳告诉她,路上转车,还没到目的地哩。明天还得继续赶车。赖秀丫就在电话里一再叮嘱男人,路途上要小心,要注意身体,不要饿着了。

惆怅满腹的马丁阳心里滚过一阵暖流,却很快就又被那股强烈的惆怅情绪所淹没了。

夜已深了,马丁阳却怎么也睡不着,把电视机循环着调过来调过去,胸腔里一直萦绕着极度伤感的情绪。他以前住宾馆,最烦那些打进电话要做保健、做按摩的,刚睡着,电话突然一响就惊醒了,好半天都睡不着,就把话筒搁在一边。可今天晚上,他想只要有这样的电话打进来,他就一定要召了小姐来。他想用这种饮鸩止渴的方式来驱散了满腹的惆怅,可这样的电话却一个也没有。他的手机也没关,他总盼着金雪梅能给他打来电话。直到凌晨三点了也没有。马丁阳突然非常的恨这个固执的女人了。他想明天一早起来就走人,招呼都不要和她打,让她难堪去吧。

直到凌晨四点多,马丁阳才迷糊着睡去。睡着前,马丁阳还是决定了,明天和金雪梅去玩半天,既然来了,还是把朋友做到底吧。他马丁阳不能做让人戳脊梁的事情。

第二天早晨八点多,马丁阳就醒了,再睡不着了,尽管脑子里混噩一片。他突然地十分想念金雪梅了,就躺在床上给金雪梅打电话。他想,要是金雪梅能够在这个时候过来,他一定永远和她好下去。

电话通了,金雪梅说她正在洗衣服,好久的衣服都没洗了。马丁阳就说:“不洗了,你马上过来。”金雪梅说:“过哪里来?干什么呀?”马丁阳说:“当然是到我住这里来啦……我想你,好想好想了……”金雪梅一听就明白他想什么了,就立即说:“不行,我不来。我要赶紧把衣服洗完了,等会儿好去玩。”马丁阳气得啪地就把电话关掉了,心里恨恨地骂道,玩,玩你妈个头!我这么远跑来就仅仅是陪你去西山玩的么?这个女人真他妈的有病,心里空虚,可有人来安慰她了,她却要装正经!

这么一想,马丁阳立刻起来收拾了行囊,下楼就打了车去长途客运站,出租车启动的那一刻,马丁阳还是忍不住探出头去望了夹在楼群中的骨科医院的那栋五层旧楼,马丁阳的心里突然剧烈地抽搐起来,感到一阵说不出的难过和揪心,伤感的潮水再次漫延了他的整个胸腔。“别了,小辣椒……可爱的小辣椒,可恨的小辣椒!也许,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马丁阳的眼眶渐渐湿润了,感觉象把什么重要的东西丢在了这里一样,永远也找不回来了。

第51节 失望和痛苦

买了去萧庄的车票后,他才给她发了个短信:“我有急事去采访,走了。”但金雪梅却没有给他回信,想到女人接到短信后的沮丧、失望和痛苦,马丁阳心里掠过一阵报复的快意。

摇晃的班车载着马丁阳驶出蜀南市的那一刻,马丁阳心里发誓,以后再也不理这个固执的女人了。直到上午十一点了,马丁阳才在车上收到了金雪梅的手机短信:“好吧……”只有短短的两个字,后面是一串意味深长的省略号。马丁阳突然觉得自己太有点意气用事了,肯定会让那个女人小瞧了自己的。

马丁阳返家的时候,已经是第四天下午三点过一刻,家里没人,赖秀丫还在店里,王清也还没回来煮饭。一嗅着室内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气息,马丁阳感到自己空落落的心着了地,塌实了许多。尽管那股惆怅的东西还在胸腔的某个角落里余音绕梁。小狗叮当从他进门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在他的脚前脚后缠绕着,小家伙也懂得别离的思念吧,每次马丁阳出远门回来,它都特别的亲热。马丁阳抱起小东西一阵亲吻,玩闹够了,这才去卫生间打开热水器,冲了个澡,感觉轻松多了。

进了厨房,吓一跳,里面一地狼藉。地上韭菜撒一地,装韭菜的筲箕也扔在地上;撒一地的,还有檀香,有的已被折断,有些韭菜上也沾上了檀香绿黄的灰。这檀香原本是放在碗厨的最高一层的,除了祭拜祖先、神灵时取下烧用,其余时间碰也碰不到的啊。屋里发生了什么?难道,小偷光临了?还是,打架了?不会是赖秀丫与王姐吧?

疑虑重重的马丁阳赶紧打电话给赖秀丫,却赖秀丫的语气里没有任何的不同,还很高兴的样子。马丁阳就问,厨房是怎么回事?问得赖秀丫也懵懂了,“厨房里有什么呀?”看来,她还不知道。马丁阳就说了厨房里乱得一塌糊涂。赖秀丫想了想,才猛然醒悟过来说:“哎呀,肯定是我放檀香没放好,掉下来把案板上的筲箕砸翻了吧?”马丁阳奇怪了说,你动檀香干什么呀?赖秀丫说,还不是为了给年祈祷平安的。

赖秀丫说,昨天晚上她做了个恶梦,梦见马丁阳正过一条河,河好宽好宽,水又急湍,那桥却极狭长,她看着就心惊肉跳,可走在上面的马丁阳却是一副浑然不知情的样子,大咧咧地走去。突然,桥下河水里冒出一个黑乎乎的怪物头影来,向着上面的马丁阳一吸气,马丁阳就羽毛般轻飘飘地掉下水去了,她还来不及喊出来,马丁阳就被淹没了头……当时,就吓她一身冷汗出来了,好久都再睡不着。早晨起来就记着要烧了香祭拜一下祖宗和神灵的,可出门前,店里王姐又突然打电话,说有顾客买了一箱酒,要人去送货的,她就赶着去了店了。又记着中午回家就要敬祭的,还是给忘记了,下午快要出门前又才猛然记起了,就赶紧烧了香才出门的。可能是走得匆忙了,没把檀香放得牢实,就把韭菜砸翻了。

赖秀丫撒娇说,你看我们这些人好遭孽嘛,你不在家的时候,我和王姐中午就只煮了面条吃,从不炒菜的。又问马丁阳,现在饿是不饿,要是饿了,就把韭菜淘洗了煮煎蛋面吃。要是不饿,就等她下班了,他们一起去吃碟碟香吧。吃了几天的素,早就吃得没了胃口,其它的啥也不想吃。马丁阳心里就涌出些惭愧,说,我不饿的,就晚上和你一起出去吃吧。

把地上的菜拣起来,淘洗了晾着,又把地上的香都收拾干净了。突然发现窗台上摆着个筲箕,里面摊着十几粒南瓜籽儿。马丁阳小时候在农村,倒是经常要把南瓜的籽儿掏出来晾干做了零食,很香的。现在早就没人理会这东西了。是谁呢?不会是赖秀丫,那就王清了,估计是王清给她儿子留的吧。王姐的儿子,已经十八岁了,

可王姐还象对待小孩子一样宠着惯着。

马丁阳进了书房,脑子里还是坐车的晕旋感觉,就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蜀南之行,让马丁阳的心里憋着一股莫名气,始终在心里萦绕着,挥之不去。他第一次大老远的赶着去见网友,却没能够和她有了零距离的接触,这让他感到十分憋屈。他努力调整着自己的情绪。

七点多,赖秀丫打回电话,

让马丁阳直接去“老地方”,那里原是一家ok厅,ok厅垮了之后,接手的是一家火锅店,卖串串香、碟碟香,店名还是因袭了“老地方”。因其价格便宜,很快就把生意做得红火了,也把“老地方”这个名儿叫得日渐响亮了,成了小城里的一处名牌。

几天不见了,赖秀丫有了小别胜新婚的依恋,再加上周末店里的生意好,心情也不错,晚饭后,亲热地搀了男人的臂膀要一起去转会儿街。吃饭的时候,马丁阳要了啤酒猛喝,竟然喝得晕乎乎的,本想早些回去睡觉,但见女人兴致那么高,不忍扫了兴,就摇晃着跟了走。赖秀丫问起这次采访的事情,马丁阳做出很高兴的样子,说采访很顺利的。就谈了采访镇长助理的过程,言谈中很为镇长助理的遭遇不平,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

在胜利街中段,路过一家理发店门前,马丁阳瞟见里面有一个屁股翘翘,丰满得恰倒好处的女孩,忍不住再次侧了身去睃一眼那理发店的招牌,暗中记了“好又来”的名字。那股憋屈的情绪再次膨胀了,就想着哪天找了机会来这里。

第52节 杂念

望着身边一脸陶醉牵了自己胳臂的女人,马丁阳突然觉得自己其实很卑鄙的。自己心思花花的,却这边的女人全然不知情。这是幸,还是不幸?或许,在女人心里,也有着不为他知的心事、杂念?他也是被蒙在鼓里的?

就想,这人心真是古怪。电脑的程序再复杂,人可以了解它、掌握它。而人的心思之复杂,是任谁也无法完全破译得了的。怪不得有古话说海深千丈有底,人心一寸难测。由此想来,俗话说的眼见为实,其实也未必就是实。这人看到的真实,也只是眼睛所看到的真实;听到的真实,也仅仅是听到的真实,而不是事件本身的真正的真实。象他们俩,在别人眼里一定是恩爱的一对,可谁又知道他们其实是同床异梦呢?

城市的夜晚,灯光迷离而绚丽,人行其中,多有如梦如幻的感觉。马丁阳突然嗅进去一股臭气,估计是有人放了屁的。回头去看了,

刚走过去的两个年轻女人,都有着浑圆而鼓突的屁股,长长的腿迈着矜持的碎步,两个屁股也都好看地扭着。可是,这屁股再好看,只要放屁,却还都是臭的。纵然是美妙如林心如的屁股,放出的屁也是臭的。这样一想了,马丁阳就忍不住兀自笑了,为自己的奇思怪想发笑。



“马老师,你有空吗?出来喝酒。我是刘汝毅啊。不记得了?就是上次报社的殷老师在八仙庄请你吃饭的时候,我们在一起……”星期四下午,正在网络上看美女图片的马丁阳突然接到一个电话,对方的声音很是热情,却他一时想不起这个人是谁。想了半天,终于想起在殷孝章请客的一次饭局上,确实认识了这么一个叫刘汝毅的文学青年,他好象是市里建筑工程监督管理处派驻中川的技术员。给马丁阳留下的印象中,这个年轻人十分健谈,对他也是推崇备至。

记得当时刘汝毅曾兴致勃勃地告诉马丁阳,他经常到“天府当当网”、“涪江潮”和“中川信息网”等网站上发帖子,写了不少散文、诗歌。好象他还说过,他有一大帮通过网络认识的爱好文学的女青年。因为马丁阳不写网络上那种不能卖钱的文字,所以,他也很少去看文学网站上的文字。而对于当地的一些网站搞的东西,偶尔看一下,发现什么人都这上面说些乱七八糟的话,更觉得没意思。

马丁阳正哼哼唧唧,就听刘汝毅在电话里小了声音说:“马老师,我这里有两个美女很想见你哟,她们也都是文学青年。”

因为和这个刘汝毅只有一面之缘,马丁阳本想推辞了,可对方这句充满暧昧意味的话起了作用,有推崇自己的文学女青年,而且还是美女,这要不去可就说不过去了。马丁阳心里立即动摇了,但嘴上还是说:“嘿嘿,刘兄,算了吧,我这两天确实有一点忙啊。”马丁阳故意把话说得很是优柔的样子。果然,刘汝毅就觉得有机可趁了,忙说,马老师,再忙这饭总是要吃的呀!人家两个美女可是仰慕你好久了哦。马丁阳就哈哈一笑,做出很为难的样子,说,好吧。什么时候?刘汝毅就说,就五点半吧,都下班了。马丁阳看看时间,已经五点了,就说,好吧。

其实,今天下午马丁阳原本就想约了朋友出去玩的,却打了几个电话都没能如了愿。高优最近得了内部消息,有可能要提升他做了科室的主任,得好好表现;殷孝章又陪省上报纸的记者去下面采访了;谈秩禾倒是在街上逛着找新闻,有空闲,可马丁阳觉得,他不是适宜和他一起出去的玩伴。按他的说法,能够跟他一起出去从事“外事活动”的家伙,在这中川就只有殷孝章和高优两人。

马丁阳回中川几年了,可在中川的朋友并不多,说来,他做记者的应该是广泛接触,什么样的朋友都有的。可他在中川却就是朋友不多,或许是在省城混了一段时间,把眼光看得高了,在这中川小地方,就不大瞧得起人了。马丁阳是个有脾气、有性格的人,他对权势者有一种天生的抵触、蔑视心理,这可能与他那木匠父亲在乡村的低下社会地位和他艰辛的童年有关。

而不对脾气的人,马丁阳也不愿意结交。有一次,殷孝章在饭局上给马丁阳介绍了一个副局长认识,可能那个副局长对马丁阳这样的社会的闲人没有什么认识,所以在席间表现出一副趾高气扬、惟我独尊的架势,这立刻让马丁阳反感了。第二次殷孝章请客时,马丁阳听说又有那个副局长在场,马上就说自己没有空,毫不迟疑地就给拒绝了。

第53节 霓虹灯的光影下

上一周从蜀南回来,马丁阳心里就一直憋屈得慌,很想出去找了机会发泄。但他想这次为了那个可恶的“小辣椒”已经白白耽误了两天功夫,就努力克制着,趴在电脑前赶写那个镇长助理的稿子。昨天下午,他在一股激愤之情的激励下,终于以“血泪合流啊,‘民间英雄’转正的路还有多远--对一个党员干部在一起突发事件中的遭遇的新闻调查”为题,把关于镇长助理的稿子完成了,洋洋洒洒八千多字,他自己认为非常满意,连夜发给了《女儿家》的焦廷春,就等着他的好消息。

正经事一忙完,马丁阳的心里又空落落的没了着落。但没有约到朋友,他又觉得一个人出去很不自在的,就在空荡荡的屋子里转着圈,那种从蜀南带回的憋屈情绪越发浓重了,让他不得安宁。

前一段时间,他经常上网和“小辣椒”聊天,总是感觉时间紧迫得很,现在,他再不想和她聊了,看到她在qq上现身了,也不想去理会她。他现在很少打开自己的qq,即使打开了,也把它隐了身,不让对方看见自己。

整个上午,马丁阳就在空荡荡的大房子里呆坐着,什么也没干,不上网的日子显得非常宽裕了。他在书房的沙发上躺下来,小狗叮当一见,兴奋得呜呜直叫唤,一纵就跳上来,踩着他的胸膛就往脸上来,小嘴巴里发出呼哧呼哧的喘息,湿漉漉的黑鼻子就触到马丁阳的嘴唇上了,马丁阳就亲昵地抱着小家伙一阵乱摇晃,呜呜哇哇地和小家伙说些话。

午休起来,马丁阳打开电脑就去上了“养眼画廊”,看那些美女图片。里面有一些学生妹,穿着学生制服,系着领结,穿着白色的长腿袜子,却拍出些露小裤、露乳房或者露屁股的照片来,真不知这些拍照片的人是怎么说服了这些学生妹的。不象是强迫,因为有些女孩子的脸上还露着笑容。

楼下哪家的音箱里在放歌曲:“多少人为了生活四处奔波,心事向谁说?啊,谁又能够了解做舞女的悲哀……还要笑嘻嘻……啊来来来跳舞,脚步开始摇动,就不管他人是谁,人生是一场梦。”有一个女人在跟着哼哼。马丁阳听了一阵,明白是一首叫“舞女泪”的歌曲。舞女,这个词一出现,立刻在他脑海里出现了一些妖艳女子的形象,就去找了性感美女的图片来看。看了一会儿,马丁阳心里突然就有一种情绪汹涌了。正心思荡漾着,这约他的电话就来了,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了枕头来。

刘汝毅让马丁阳五点半直接去温州商城里的“小公仔”串串香,马丁阳答应了。

马丁阳以前去过一两次这个温州商城,知道这个地方。这些年,精明的温州商人把他们辛勤的足迹踏遍了大江南北,就连中川这么一个内陆小城他们也不放过赚钱发财的机会。这座由温州人投资兴建的商业城,是中川县供销社的百货大楼旧址,进入改革开放的时代不久,曾经辉煌的百货大楼终因体制的制约而走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现在由温州人重新设计、修建起来的商城,无论在规模上,还是经营管理方面,远不是当年的百货大楼所能比拟的。一开业就引起轰动,几乎造成了小城里万人空巷。

马丁阳第一次去就感觉里面闹哄哄的,卖服装的、卖各色小吃的,还有理发的、修脚的、歌舞厅、桑那按摩的,小商小贩大甩卖的吼叫声、卖音像制品的音乐声、讨价还价的嚷嚷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马丁阳磨蹭一阵,看看时间已经过了五点半了,这才下楼打车赶到水井街下车,然后步行走进温州商城。里面已经是灯火辉煌了,白天卖小百货、小五金、服装的热闹,已由串串香、烧烤、小火锅等卖各色小吃的腾腾香气和歌舞厅、桑那、按摩的灯红酒绿所代替了。穿着暴露、打扮妖艳的小姐摇曳着身姿,闪烁在霓虹灯的光影下,双目生辉地顾盼流连。

第54节 美丑

马丁阳一边转着寻找“小公仔”串串香,一边就把目光去那些妖娆的身影溜上几眼。却转了几圈,也没看到“小公仔”在什么地方。

就掏出手机翻出刚才对方打进来的号码再打过去:“喂,刘兄啊,你说的那个‘小公仔’在什么地方啊?我怎么没看见啊?”刘汝毅就问他到什么地方了,马丁阳仰头四处看看,就说自己到了“宏盛歌舞厅”的斜对面了,刘汝毅就指点了,怎么左转,进哪个巷口,又怎么右拐,然后就可以看到了。

按照指引走去,果然就发现前面转角处有一片热闹,腾腾热气中人影幢幢、人声鼎沸。正在张望,里面一张桌边就站起来一个人,冲着马丁阳又是打手势,又是吆喝,马丁阳就绕着一张张的桌子过去了。看这刘汝毅,感觉比第一次见时黑瘦了些。

桌上还有两个女孩子,马丁阳就估计,这俩就是刘汝毅说的美女文学青年了。看见马丁阳过来,两人就都在脸上挂了些笑容。马丁阳初略一瞄,就看出这两女孩都年纪小,看样子不过十六、七岁,而且也都清瘦,感觉象还没长得成熟的毛丫头。显然,这两小姑娘是不应该属于美女范畴的。略略地就在心里有些失望了。随即,又心里暗笑了自己,怎么还这么幼稚啊?现在人都喜欢统称了女人为美女,不管年龄大小美丑,均一视同仁的。因为这个称呼从诞生的那天起,就赢得了虚荣心动物——女人的全体认可。

桌上的锅里,已熬煮得沸腾了,热辣辣的香气扑面而来,菜架上放了几只塑料筐子,里面满满地装了羊肉串、排骨串、蘑菇串、鸭肠串、花菜串、韭菜串等各色菜肴。

刘汝毅一脸兴奋,指着马丁阳对两个女孩子介绍说,这就是你们崇拜的作家马老师。又给马丁阳介绍了两个小女孩,一个网名叫“秋子”,一个网名叫了“海棠”。站起来时,马丁阳发觉,叫海棠的女孩子高些,足有一米七,几乎与刘汝毅等高;秋子则矮些,估计在一米六以内。马丁阳在心里立刻放弃了对高个女孩的觊觎。

两个小女孩显然对马丁阳还没对刘汝毅的印象深刻,刚听介绍了,就两颗头颅碰一块说起了悄悄话。“嘻嘻,我还以为是年轻人哩……”马丁阳隐约听到高个女孩子的一句。言下之意,是嫌弃了马丁阳年纪大。而且,她们说话,并不太忌讳了马丁阳听见的。马丁阳的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以前,他还一直认为,自己是年轻有为的作家,正属于精品男人的范畴,没想到,在这些无知又无畏的小姑娘眼睛里,他居然已经是老了。就感慨了,他和他们已是了两个世界的人。他本想和她们调侃几句,我真有那么老吗?让她们说几句他并不老,哪怕是假意的,可他又担心这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女孩再说出更让他难堪的话来,就忍了。心里就想,不和这些小孩一般见识吧。她们还没长大,还什么都不懂的。

没想到,马丁阳很快就改变了对她们的看法。

待马丁阳坐定,刘汝毅就问他喝什么酒,马丁阳看看两个女孩子,说,就喝啤酒吧,温柔点。刘汝毅就喊来了雪花淡爽啤酒,给四只杯子都倒满了,然后高举了给马丁阳敬酒。两个看起来很小的女孩子,喝起酒来,却老练得很,拿捏酒杯的姿势,和仰脖一口干的气魄,一下就让马丁阳对她们刮目相看了,不禁连声赞叹了,说厉害厉害,后生可畏啊!

两个女孩也轮流给马丁阳敬了酒,而且都是一口就干,马丁阳自然不愿在两个小女孩面前露怯,也就拼着和她们喝了。又反过来,给桌上的三人一一敬了酒。几杯酒下肚,桌上人都兴奋了,大概感觉和马丁阳已是熟悉,就没了大小,再不喊马老师,而齐齐地都叫了马哥,马丁阳自是高兴。

“马哥,你进过‘涪江飚舟’论坛吗?”刘汝毅问,他的脸膛已经泛红了,“没有?那你确实应该进去溜溜,这是我们涪江自己的网站嘛。你晓得为啥子叫‘涪江飚舟’不?就是放敞水筏子的意思噻。进去随便飚,想飚好远就飚好远,你就是飚到美国去,我都是莫意见的……嘿嘿,当然这是搞笑了哈。我在那上头的网名就叫‘溜起溜起飚’,之所以叫‘溜起溜起飚’,也就是这么来的。我现在是‘馊饱嗝版’的版主,相当于分舵主,我的上头还有总瓢把子。上头全是文学青年、精英,包括这两个,海棠、秋子,我们在上头发帖子、跟帖子,哎呀,闹热得很。”

第55节 馊饱嗝

马丁阳忍不住笑了,在网络上聊天的,错字、别字百出,网名也是取的千奇百怪,有的根本就文理不通,这本是因为上网的人文化层次参差不齐、手忙脚乱所至,却也畅行一时,成为这个领域的独特时尚。当下就问:“为啥子叫‘馊饱嗝’呢?这多难听啊。”

刘汝毅却眉飞色舞了,说:“为啥子叫‘馊饱嗝’啊?因为这是文学版嘛,就要突出文学的特色噻。文学的特色是啥子?”说到这里,刘汝毅故意停住,把喷着酒气的嘴凑到了马丁阳的面前。马丁阳不露声色地往后挪了一下。见马丁阳答不出,刘汝毅就更得意了,摇晃着脑袋说:“就是一个字:酸。馊饱嗝就是酸叽叽的嘛!”说完,哈哈大笑了,把马丁阳也逗笑了。遂觉得这帮人看起来粗糙、浅薄,却还是蛮有意思的。

看马丁阳高兴了,刘汝毅更兴奋了,又说,这两个美女,我们都是在“馊饱嗝”上认识的。就指了高个的女孩说,海棠第一次在“馊饱嗝”上发了首诗,我看了觉得还不错的。海棠马上就插嘴说,那你当时还在论坛上批我的诗,说写得狗屎?刘汝毅就得意地笑起来,说,我不打击你,你能够注意了本版主?而且,在溜哥面前,你的诗还是差那么一点点的。就吟哦起来:“青春花季本疏狂/何必心慌/何必惊慌/情怀正醇胜酒香/醒又何妨/醉又何妨……耶,又咋个的喃?”海棠就接着朗诵了:“天空海阔放马僵/自由家乡/……”却刘汝毅马上就想起了,又抢过去朗诵道:“自在他乡/明日纵歌卸旧妆/快乐时光/快意风光。”

马丁阳听了觉得还有些意思,就说,这是海棠写的?恩,不错的。那,秋子喜欢写什么呢?叫秋子的小女孩就一笑,脸上一丝羞赧稍纵即逝。我只写了几篇散文,刚学着写。刘汝毅就说,秋子的散文也不错的。马丁阳就去盯了秋子的脸,说,哦,那我以后有机会拜读一下哈。秋子说,好的。

刘汝毅赶紧提议说,来,我们再敬马哥一杯,希望马哥也成为我们‘馊饱嗝’版的精英。其实,只要在我们这个论坛上出名了,一样的风光哩。现在,我在涪江就比在中川还有人缘。上个周末,我去涪江参加我们论坛举办的一个聚会,我们‘涪江飚舟论坛’有个分舵主在涪江二桥桥头开了家馆子,经常接待我们这些会员,他对店里的贵宾才打九点五折,却给我们这些会员打九点三折。所以,我们经常到那里去海皮。那天,我们正喝酒,隔壁有个吃饭的小妹妹,就是我在‘馊饱嗝’论坛上的一个‘饭思’,还是个小美女哦,她听说是‘溜哥’来了,赶紧跑过来要给我敬酒。那小美女好厉害哦,我们一口气就喝下去五瓶的。临走还硬要摆个‘泼湿’和我合个影,哈哈……

说得眉飞色舞的刘汝毅,嘴里还不时冒出几个英语单词,显得时髦、洋气。马丁阳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但听起来就觉得很有趣的。就问,你们还有个会员?刘汝毅说,是啊,咋个成为会员?嘿嘿,这个……

见刘汝毅还要卖弄,秋子就说,其实简单得很,只要你去点击我们的‘涪江飚舟论坛’三次,就可以成为我们的会员了。刘汝毅说,我几乎每个星期天都要往涪江跑,我在那边的名气比在中川大多了,嘿嘿,去了就跟那些美女饭思一起唱歌、跳舞、喝酒、朗诵自己的作品……嗨,一起发飚的感觉好安逸哦。

想着他们意气风发地嬉闹的样子,马丁阳突然就很喜欢了。他们因网结缘、因网结党,成为网友一族、网党一族。这样在一起发疯,象开一个假面舞会,人人蒙了脸尽情表演、发泄。出名了就现了真身去和别人见面;如果把名声弄得臭了,就换个网名重新来过。这样的嬉闹,既可以娱乐了自己,又可以窥探了别人。

也就在那一刻,马丁阳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个道理他以前一直都不明白的:那就是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人痴迷网络并乐此不疲,这么没白没黑地熬,完全是没有报酬的啊。非但没有报酬,还得自己支付了上网费用。这究竟是为了什么啊?现在他明白了,就因为网络给了普通人话语权!

第56节 当爱已成网事

马丁阳还在农村时,就酷爱写作,总想在报刊上去发表了自己的文章,哪怕就几个字也好。可写了无数的稿子,都是石沉大海。村里有一个女孩,有一次给一家女性杂志写了封读者来信,刊登出来了,女孩子那个得意哦,把马丁阳羡慕得要死。后来,马丁阳自己也悄悄去给一些杂志写了读者来信,

却一封都没有刊登出来。

现在,你要写稿子给传统媒体,还得找纸、笔,还得买信封,还得去邮局买邮票,去邮局交寄,非常麻烦不说,更让你伤心的是很难发表出来。就是给报刊写封建议信,都还得看编辑喜好,看刊物的版面是否允许。可在这网络上就不同了,只要你轻轻一点鼠标,就可以把你写出来的文字立马发表了。完全无需任何人的批准和允许,也不论你尊贵卑贱,不论你的文字好坏,水平高低,只要你愿意。而且,你的发言还会被很多人看到。既能满足了你的发表欲,又会让你产生了成就感。抨击时政、批判社会、交朋结友、嘻笑怒骂全凭了自己兴趣。

如果说传统媒体是舞台模式的话,那么电子网络就是广场模式。上舞台去表演,不是人人都能够的,不仅要有才华、能力,还得有机遇,有运气。最无可奈何的是,许多时候机遇并不掌握在你自己手中,命运也不会常常顾眷了你。所以,能够上了舞台去表演的,只能是少数;而有了网络之后,就象给了普通人一个表演的广场,人人都可以去表演。这对多年来一直缺少话语权也少了很多表演机会的普通人来说,当然就是值得兴奋、和追捧的事情了。

自己之所以对在网络上发帖子不感兴趣,是因为自己能够在传统媒体上发表文章,已经找到了能够满足自己发表欲望的地方,所以就成天只为了稿费而写作,为了钱而忙碌。现在想想,倒是这些网络人才玩得更纯粹一些,因而他们也更快乐一些。

马丁阳转动着手中的酒杯,依次望了桌上的三人,感慨说,你们还真有意思啊。我以前,觉得这网络上的文章都卖不了钱,所以就只是给报纸、杂志写稿子,从来不在网络上去发帖子的。现在看来,这上面才有不少乐趣的啊。两个小女孩都笑了,刘汝毅就说:



哎,马哥,你还是要经常上我们的‘涪江飚舟’论坛去看看嘛,特别是我主持的那个‘馊饱嗝’版,你的高级馊饱嗝还是要拿到我们这里来打哈,随便打,你要给小弟我的论坛扎起哩。”马丁阳就说,好的好的,我以后一定经常上来打馊饱嗝。

看看吃喝得差不多了,刘汝毅就提议去歌舞厅唱歌,一行人就找着楼梯上了四楼,四楼全是歌舞厅和桑那、保健按摩房,此起彼伏的音乐、红红绿绿的霓虹灯、影影绰绰的人影,渲染出一派暧昧的诱惑。刘汝毅领着进了“野百合歌厅”。服务生把他们领进一个小房间,端进来四杯茶,刘汝毅却冲着他一摆手说,不要茶,给我们来八瓶啤酒,一人两瓶。马丁阳一听就急了,

说我们已经喝了怎么还喝?刘汝毅豪气地挥挥手说,我们是文人,就是要喝酒,李白斗酒诗百篇,我们杯酒诗一篇嘛。服务生就复去换了啤酒和酒杯来,然后说一声请便就出去了。原来,这里是用电脑自己点歌、放歌的。两个小女孩对这里也都不陌生,进去就去点歌的机器上选着歌名乱摁一气,有歌曲放出来,就顾自抓了话筒唱,唱着还要摆出个姿势,感觉自己就象了舞台上那些闭着眼睛做痛苦状的歌星。

刘汝毅是东道主,自然惦记着马丁阳,把啤酒开了,一一倒满,放一杯在马丁阳面前,又拿了歌单让他选自己喜欢唱的歌曲。马丁阳见这两个女孩子那么的随意,也就不客气了,划了几首自己能够唱的歌,无非是“女人花”、“枫叶情”、“风含情水含笑”一类。刘汝毅就照了马丁阳点出的歌名去电脑上输入了,然后坐下来看两个女孩子合唱王菲的“水中花”,唱得一般。

轮到马丁阳唱时,两个女孩子就坐回到沙发上喝酒,喝得醉醺醺的刘汝毅就用手去攀了“海棠”的肩膀,女孩却是无所谓的样子,任由他去。一边唱歌的马丁阳就用了眼角的侧光去觑了,这刘汝毅黑仓仓的一张脸,并不算是英俊的男人,却他豪放,什么都敢说,或许,他也什么都敢做了的。这些女孩就喜欢了他,没准,他也跟她们上了床的。就在心里按捺不住生出些惆怅来了,希冀着那矮个的女孩“秋子”不要和他有事。

马丁阳唱完,刘汝毅带头鼓掌,两个女孩子也都跟了鼓掌。却人太少,掌声稀拉,反而显得莫趣。刘汝毅拿起话筒,没有唱歌,却朗声道:“各位朋友,大家晚上好!我这里朗诵一首我自己写的诗歌,‘当爱已成网事’,我把它献给我的好朋友马丁阳先生和两位美女。”马丁阳一听,忍不住快活地笑了。不大的包厢里,刘汝毅的声音倒也有几分浑厚,显得很是中听。“当爱已成网事,作者,溜起溜起飚。”刘汝毅的煞有介事又惹得三人笑一回。

网事不要再提,

网络已多风雨,

纵然已经关了机,

还在回味那种思绪。

究竟是什么东西,

让人意乱神迷,

拔掉插头点燃烟,

也忘不了那场游戏。

发誓把网络忘记,

让生命不再虚拟,

可宰了手指或许可以,

断了网却太不容易。

为何我不能?

(别说我不能)

网络有爱就有恨,

(有爱就有恨)

下班后总是太匆匆,

迫不及待进入网络中。

有一天也许知道,

人生没有网不会不同。

(没有网会不同)

可能是多次在这种场合表演了,刘汝毅的声音、气息控制得比较好,轻重缓急、抑扬顿挫,还有颤声、气声,都应用合理,听起来还象那么回事。几人正听得有味,却刘汝毅说,记不起下面的词了,马丁阳正在兴头上,就又让重新朗诵一首。刘汝毅就说,我再朗诵一首“你是王八,我是虾爬”,作者还是溜起溜起飚哈。一听这标题,屋子里人就又齐齐的笑了。果然,就是四川味浓重的土特产了:

如果你是自由飞翔的野老鸦,

我愿是枯枝败叶的树杈杈,

在你疲倦的时候,

让你歇在我的肩上撒丫。*(*撒娇的意思。)

如果你是鲜艳的红苕花,

我愿是肥沃的黄泥巴,

紧紧的拥抱你,

让我们的种子在怀中发芽。

如果你是缩头缩尾的王八,

我愿是弓腰驼背的虾爬,*(*虾子。)

我们生活在水中,

共建美丽的家。

第57节 再别夜啤

刚朗诵完,两个女孩就鼓起掌来,感觉比给马丁阳的歌声鼓掌热烈了许多。马丁阳不懂诗歌,但是,他凭感觉就喜欢了。刘汝毅的这些诗,或许只是三流,甚或根本就不入流,但他的浅显易懂,甚至粗俗,却是大众能够接受和喜欢了的。就想,怪不得那些所谓的著名诗人,越来越没有市场了,因为他们老是要玩深沉,写出来的全是些晦涩、深奥读不懂的东西。马丁阳也把巴掌拍得山响,并且吼着让再来个。

也许是得到了鼓舞,刘汝毅的情绪被完全调动了起来,咳嗽一声,清理一下喉咙,就开始朗诵了,“再别夜啤,作者,”他刚念到这里,两个小女孩就接口道:“溜起溜起飚”,惹得大家都笑了,刘汝毅笑完了才又接着朗诵:

弹豁豁*的我走了,(*不正经、吊儿郎当的意思。)

正如我弹豁豁的来。

我弹豁豁的挥手,

说明天老子又来。

叫夜光小屋的ok厅,

是喝夜啤的好地方。

逮到一阵毛吼,

把酒气散得精光。

广场上的烧烤,

总是在四周飘香。

穿吊带裙的少女,

吸引着人们的眼光。

苏包河的河堤,

令人回想,真的令人回想。

多少年轻人的初恋,

在清波里荡漾。

喝酒,举一个大杯,

向满桌的朋友挑战。

不管喝不喝得赢,

先把他们吓到。

但我还是要喝,

不让他们说我怯懦。

兄弟们一阵抽和,*(*捧场的意思。)

老子也来得撇脱*。(*直率、梗直的意思)

弹豁豁的我走了,

正如我弹豁豁的来。

我一抹嘴巴,

吐出了一肚的酒菜。

这显然是模仿了诗人徐志摩的“再别康桥”,却是改得十分贴切、有趣,马丁阳笑得前仰后合,突然地就很是喜欢这些网络文学了,觉得它们放肆、野趣、形象、生动。两个女孩子更是跌脚打掌,欢呼雀跃了,尖叫着要刘汝毅继续再来,刘汝毅则象舞台上受到观众追捧的歌星,越发的来了兴致,乘兴又再朗诵了一首“新忘情水”:

曾经上网爱追妹,

一心只想骗到睡。

阅尽千娇和百媚,

一路泡来不后悔。

网络爱情梦难圆,

身不由己已深陷。

才明白虚幻情仇,

伤伤痛痛如云烟。

哦……

给我一杯壮阳水,

换我一夜不下垂。

所有甜言蜜语,

最终烟灭灰飞,

好好享受每一回。

哦……

给我一杯壮阳水,

换我一生不阳痿。

就算我会疲惫,

就算我回肾亏,

也要战斗到百岁。

……

第58节 红嘴唇

尽管这也改编得有趣,却是太粗俗、直露了些,特别是当着两个女孩子的面,马丁阳就不好笑得太放肆了。却暗中去瞅了两个女孩子的脸色,她们也是一脸的笑,并无什么要恼怒的迹象。

如果说,以前马丁阳对这个网名古怪的‘尽管这也改编得有趣,却是太粗俗、直露了些,特别是当着两个女孩子的面,马丁阳就不好笑得太放肆了。却暗中去瞅了两个女孩子的脸色,她们也是一脸的笑,并无什么要恼怒的迹象。

如果说,以前马丁阳对这个网名古怪的‘溜起溜起飚’的文学青年身份还心存疑虑,以为他在信口开河、满嘴跑火车的话,那么,现在他已经完全改变了看法。至少,这些号称文学青年的少年仔还是有些艺术细胞的。那一刻,他还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在网络上有‘溜起溜起飚’这样的男疯子,也会有秋子和海棠这样的女疯子,他们组成的世界叫年轻,这个世界的最大特点就是百无禁忌。只有喜欢不喜欢,没有敬重和权威;只有想不想干的兴趣,没有敢不敢干的顾忌。这却是一个马丁阳以前不了解、不为所知的世界。

刘汝毅的打油诗将马丁阳的兴趣彻底提起来了,也兴奋起来,就陪着又喝下去不少酒,渐渐的头重脚轻起来,脑海里混混沌沌,象坐了摇篮一样的轻飘着。两女孩的小脸都已喝得赤红,却还抢着唱歌。

刘汝毅觑了空子,在马丁阳耳边小声说,这两个小妹妹都放得很开的,等会儿我们去开房间玩。马丁阳迟疑了一下,觉得他们太疯狂,本不想和他们走得太近的。可他心里又对这两个狂妄、另类的小姑娘有着探究的强烈好奇,迟疑着默许了。刘汝毅就出去了,过了一会儿进来,说,我们换个地方再喝。两个女孩子似乎明白,也不说什么。刘汝毅就领着三人往里面去,进了一个包厢,这里面和刚才唱歌的小厅差不多,也就一张长沙发和一茶几,墙角的柜上也搁着电视机、vcd,不同的是,这里的四壁上都贴着厚厚的毛毯,刚一进去,外面震耳欲聋的噪音一下子就小到几近于无。马丁阳就看出,这室内是经过了隔音处理的,而且,空调的温度也高了许多,暖洋洋的。看来是专门给来这里消费的男女提供方便的。刘汝毅让秋子和马丁阳在这里唱歌,并拍了秋子的肩说,你好好陪马哥唱歌哈。自己就领着高个的海棠出去了,估计是去了另外的包厢。

只剩下两人了,马丁阳多少有些拘谨,毕竟在几个小时前他与这个小女孩还是陌生人。虽然他从刘汝毅的暗示里,已经知道这些女孩子跟在发郎里做小姐的差不多,可他还是觉得放不开。因为在那里是直接说钱交易的;在这里,他却不知道是应该说交易还是谈感情,就有些手足无措了。

“给只烟,马哥。”秋子居然没事人似的,向马丁阳要烟抽。

马丁阳摇摇头,说,我不抽烟,没有烟啊。后来他才明白,当时秋子并非真的要烟,因为吃饭时她已经知道他是不抽烟的,只是要找了个说话的借口,或许是暗示,可他却不懂。

“男人不抽烟?那多没劲啊!”秋子不屑地从自己屁股兜里抠出烟来,点燃抽着。马丁阳不由瞟一眼她,见她坐着的屁股都墩不出丰满的轮廓,胸脯也没多少鼓凸。就想,这女孩子太瘦了。象个小孩,却她的言行举止很是老练和圆滑。她称呼他马哥,也可看出她的心机。要是单从年龄说,她应该叫了他叔叔的。可要那样,还能够进行后面的工作吗?隔着个辈分,就好象多了个乱伦的罪恶感。马丁阳就曾经听了个笑话,说是父亲和儿子同时与一个妓女玩,妓女都叫他们大哥。欢场无老少。

气氛有些僵,马丁阳感到自己的喉咙发干,尽管他也在娱乐常葫出入过,却这种场面还是第一次遭遇。就去弄电视机,想放了音乐来听,避免些尴尬。弄来弄去却放不出声音来,就更忐忑了。秋子抽了几口烟,见他干坐着,就把身体靠过来,说,你从来没来过这地方?马丁阳点点头,脸上就有些难堪。就说,你经常来这里。秋子说,来过几次。

马丁阳这才试探着找了话说:“你做这些事情,不怕吗?”说了又立刻后悔,怎么能够这样问呢?

好在秋子并不在意,淡然地说:“怕什么啊?”

马丁阳放心些了,说:“你,见过多少网友啊?”他本想问她与多少网友干过这事的,话到嘴边还是忍回去了。她们不忌讳什么,可他不能不有所忌讳啊。

秋子说:“多哩,我都不记得了。”说完,又嫣然一笑,她笑的时候,牙齿很白的,映衬得两片嘴唇更红红的,马丁阳突然就有了情绪,想吻那两片水汪汪的红嘴唇。

但他的身体却没动作,又说:“你,做这事,不怕吗?要是,怀孕了,怎么办呢?”说了,马丁阳又在心里谴责了自己,其实是他自己在怕。

秋子说:“不会的,我出门都吃了药的。”又瞅了马丁阳,似笑非笑,说,“我今天就吃了的,你放心嘛,不会给你生个娃娃的哈。”

马丁阳的脸唰的红了,浑身都燥热了:“你,怎么……”

秋子突然不耐烦了,说:“你好烦哦,问那么详细搞啥子嘛?”

小女孩的变脸,让马丁阳卒不及防,很是尴尬了一会儿。终于镇定下来,心一横,就去抚摩了秋子的身体,

果然是没发育成熟的感觉。他去亲吻她的嘴唇时,却她把头一偏,避开了他的嘴巴,这又多少让马丁阳有些尴尬了。就把她的衣服掀上去了,露出胸脯上桃子似的两个小乳房,rǔ头很小,泛着淡淡的嫩红色。秋子也看着自己的胸脯,说,我的咪咪一大一小哩。

马丁阳仔细去看了,又去握了握,果然一大一小。左边的大,右边的小,成了阴阳乳。就惊奇了,问,这是怎么回事啊?秋子说,我也不知道。

看着秋子不成熟的身体,马丁阳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突然就想起自己的女儿马蕊蕊,立刻象有只巴掌扇在脸上一样火辣辣的。他给她把衣服扯下来,嘴里说,别着凉了。秋子看他一眼,眼神里有些怪异。

马丁阳问,你父母在哪里工作啊?秋子说,死了。马丁阳吃了一惊,说,死了?不会都,死了吧?秋子说,跟死了差不多。就又掏出烟来,马丁阳拈起她放在茶几上的打火机,帮她点上了,看着她把一个个的烟圈儿吐向空中。

的文学青年身份还心存疑虑,以为他在信口开河、满嘴跑火车的话,那么,现在他已经完全改变了看法。至少,这些号称文学青年的少年仔还是有些艺术细胞的。那一刻,他还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在网络上有‘溜起溜起飚’这样的男疯子,也会有秋子和海棠这样的女疯子,他们组成的世界叫年轻,这个世界的最大特点就是百无禁忌。只有喜欢不喜欢,没有敬重和权威;只有想不想干的兴趣,没有敢不敢干的顾忌。这却是一个马丁阳以前不了解、不为所知的世界。

刘汝毅的打油诗将马丁阳的兴趣彻底提起来了,也兴奋起来,就陪着又喝下去不少酒,渐渐的头重脚轻起来,脑海里混混沌沌,象坐了摇篮一样的轻飘着。两女孩的小脸都已喝得赤红,却还抢着唱歌。

刘汝毅觑了空子,在马丁阳耳边小声说,这两个小妹妹都放得很开的,等会儿我们去开房间玩。马丁阳迟疑了一下,觉得他们太疯狂,本不想和他们走得太近的。可他心里又对这两个狂妄、另类的小姑娘有着探究的强烈好奇,迟疑着默许了。刘汝毅就出去了,过了一会儿进来,说,我们换个地方再喝。两个女孩子似乎明白,也不说什么。刘汝毅就领着三人往里面去,进了一个包厢,这里面和刚才唱歌的小厅差不多,也就一张长沙发和一茶几,墙角的柜上也搁着电视机、vcd,不同的是,这里的四壁上都贴着厚厚的毛毯,刚一进去,外面震耳欲聋的噪音一下子就小到几近于无。马丁阳就看出,这室内是经过了隔音处理的,而且,空调的温度也高了许多,暖洋洋的。看来是专门给来这里消费的男女提供方便的。刘汝毅让秋子和马丁阳在这里唱歌,并拍了秋子的肩说,你好好陪马哥唱歌哈。自己就领着高个的海棠出去了,估计是去了另外的包厢。

只剩下两人了,马丁阳多少有些拘谨,毕竟在几个小时前他与这个小女孩还是陌生人。虽然他从刘汝毅的暗示里,已经知道这些女孩子跟在发郎里做小姐的差不多,可他还是觉得放不开。因为在那里是直接说钱交易的;在这里,他却不知道是应该说交易还是谈感情,就有些手足无措了。

“给只烟,马哥。”秋子居然没事人似的,向马丁阳要烟抽。

马丁阳摇摇头,说,我不抽烟,没有烟啊。后来他才明白,当时秋子并非真的要烟,因为吃饭时她已经知道他是不抽烟的,只是要找了个说话的借口,或许是暗示,可他却不懂。

“男人不抽烟?那多没劲啊!”秋子不屑地从自己屁股兜里抠出烟来,点燃抽着。马丁阳不由瞟一眼她,见她坐着的屁股都墩不出丰满的轮廓,胸脯也没多少鼓凸。就想,这女孩子太瘦了。象个小孩,却她的言行举止很是老练和圆滑。她称呼他马哥,也可看出她的心机。要是单从年龄说,她应该叫了他叔叔的。可要那样,还能够进行后面的工作吗?隔着个辈分,就好象多了个乱伦的罪恶感。马丁阳就曾经听了个笑话,说是父亲和儿子同时与一个妓女玩,妓女都叫他们大哥。欢场无老少。

气氛有些僵,马丁阳感到自己的喉咙发干,尽管他也在娱乐常葫出入过,却这种场面还是第一次遭遇。就去弄电视机,想放了音乐来听,避免些尴尬。弄来弄去却放不出声音来,就更忐忑了。秋子抽了几口烟,见他干坐着,就把身体靠过来,说,你从来没来过这地方?马丁阳点点头,脸上就有些难堪。就说,你经常来这里。秋子说,来过几次。

马丁阳这才试探着找了话说:“你做这些事情,不怕吗?”说了又立刻后悔,怎么能够这样问呢?

好在秋子并不在意,淡然地说:“怕什么啊?”

马丁阳放心些了,说:“你,见过多少网友啊?”他本想问她与多少网友干过这事的,话到嘴边还是忍回去了。她们不忌讳什么,可他不能不有所忌讳啊。

秋子说:“多哩,我都不记得了。”说完,又嫣然一笑,她笑的时候,牙齿很白的,映衬得两片嘴唇更红红的,马丁阳突然就有了情绪,想吻那两片水汪汪的红嘴唇。

但他的身体却没动作,又说:“你,做这事,不怕吗?要是,怀孕了,怎么办呢?”说了,马丁阳又在心里谴责了自己,其实是他自己在怕。

秋子说:“不会的,我出门都吃了药的。”又瞅了马丁阳,似笑非笑,说,“我今天就吃了的,你放心嘛,不会给你生个娃娃的哈。”

马丁阳的脸唰的红了,浑身都燥热了:“你,怎么……”

秋子突然不耐烦了,说:“你好烦哦,问那么详细搞啥子嘛?”

小女孩的变脸,让马丁阳卒不及防,很是尴尬了一会儿。终于镇定下来,心一横,就去抚摩了秋子的身体,

果然是没发育成熟的感觉。他去亲吻她的嘴唇时,却她把头一偏,避开了他的嘴巴,这又多少让马丁阳有些尴尬了。就把她的衣服掀上去了,露出胸脯上桃子似的两个小乳房,rǔ头很小,泛着淡淡的嫩红色。秋子也看着自己的胸脯,说,我的咪咪一大一小哩。

马丁阳仔细去看了,又去握了握,果然一大一小。左边的大,右边的小,成了阴阳乳。就惊奇了,问,这是怎么回事啊?秋子说,我也不知道。

看着秋子不成熟的身体,马丁阳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突然就想起自己的女儿马蕊蕊,立刻象有只巴掌扇在脸上一样火辣辣的。他给她把衣服扯下来,嘴里说,别着凉了。秋子看他一眼,眼神里有些怪异。

马丁阳问,你父母在哪里工作啊?秋子说,死了。马丁阳吃了一惊,说,死了?不会都,死了吧?秋子说,跟死了差不多。就又掏出烟来,马丁阳拈起她放在茶几上的打火机,帮她点上了,看着她把一个个的烟圈儿吐向空中。

第59节 助纣为虐

秋子说,她读高一时父母就离婚了。从单位出来做了几年生意的父亲,在外面找了个年轻的女人,就死活要跟母亲离婚。母亲抹喉上吊都无法挽救,闹得乌烟瘴气的终于还是离婚了。父母离婚后,她就跟着母亲,离了婚的母亲谈了几个男人都是高不成低不就,后来就不谈了。不谈了的母亲却同时和几个男人来往,常常夜不归宿。她读了一年,就不想再读了,父母也管不了那么多,就让她玩着,他们每月给她些生活费。

马丁阳的心里泛起了苦涩的潮汐,那种欲念已经彻底无了影综。就爱怜地拍拍她的肩膀说,去找个工作干吧,比如帮服装店老板守店,或者……秋子摇头说,干啥?我玩着不更好吗?哎,你不想干了吗?秋子瞟一眼马丁阳。

马丁阳迟疑着,嗫嚅说,你还小。秋子立刻说:“怕个球啊,我都有两个凯子了。”

见马丁阳惊讶地看着她,就咬了咬她那好看的小糯米牙,仿佛要把羞耻什么的咬碎吞咽掉。满不在乎地继续说,他们一个是老板,一个是我的同学,也没读书了,最近到广州打工去了。哎,你有几个马子?马丁阳艰难地吞噎下一口唾沫,说,我没有。秋子撇一撇很薄的嘴唇,不知道是不相信还是轻蔑。

马丁阳第一次感到和女人交流的艰难,越发的没了兴趣,就喃喃说,以后不要这样自暴自弃的,你还年轻啊。满以为秋子会感激了自己的,却不想她竟然鄙视地白他一眼说,你是不是有毛病哦?性无能?马丁阳又羞又恼,气恼地说,我有点事要先走了,你慢慢玩吧。说完,也不等对方反应,就悻悻地径自出来了。

那些密闭的小房间里不断有歌声和吃吃的嘻笑声传出来,一时感慨,不知道还有多少象“秋子”这样的女孩子,

懵懂无知却装出老于世故、玩世不恭的假老练样子在世上混日子。这些歌舞厅、网吧、迪吧、发廊、宾馆,成了她们主要的活动常葫,上网、打游戏,聊天,化浓装、穿奇服,和认识或不认识的男人去开房间睡觉,到迪吧疯玩,用这些刺激的生活,蚀耗她们无知的青春。马丁阳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的难受,觉得他和“溜起溜起飚”都是些活动在黑暗中的魑魅魍魉,在助纣为虐。

独自出来了,也不想去理会还在里面的刘汝毅,就下楼离开了“野百合歌舞厅”。

下到二楼时,见一个淡黄头发的艳装女人往上走,马丁阳的眼睛一亮。女人也认出了他,就也笑了。马丁阳的印象中这个女人不是这里的,就问,小王你怎么在这里啊?女人笑笑说,我上个月就到这里了,就在“多梦”歌舞厅。走嘛,帅哥,上去唱歌噻。马丁阳就说,以后吧,今天我还有点事情。突然又说,那天在青牛峰上,我和我老婆在一起你干吗还招呼我啊?女人嘻嘻一笑,说怎么啦?惹你老婆吃醋啦?马丁阳说,怎么不是?盘问我好一阵啊。女人说,我是想我们有两人一起的,她不会怀疑的。谁叫你好久不来了啊,人家忍不住了嘛。马丁阳就说,以后再不要这样了哈。大街上不要随便招呼的。女人就拍了马丁阳的肩一下,说,对不起埃骇哥。下次不敢了。哎,你那天是怎么敷衍了你老婆的啊?马丁阳说,我说你是学校的老师啊。女人笑了,说,我成老师了?就得意地笑了。正说笑着,马丁阳的手机响了,一看,是赖秀丫打来的,就示意女人不要出声。

赖秀丫在电话里的声音带着哭腔,告诉马丁阳,说她今天遭了。马丁阳吓一跳,急忙说别急别急,问什么事情。赖秀丫说,今天晚上有人到门市上来推销五粮液酒,说是某局长家里的,都是别人送的,太多了堆在家里,喝不了,就晚上悄悄拿出来卖掉。我一看,价格比市场上便宜很多,每瓶就便宜三十多块的,就先看了酒,是真货,就想每瓶就可以多赚个六十多块钱,就一气买了十瓶,本来想拿十五瓶的,可店里钱不够了。没想到,付了款后我再去检查,却发现十瓶酒里就有八瓶是假冒的。他妈那个巴子,气得老子鬼火乱冒。

马丁阳一听也急了,这不要损失一两千吗?就给等在一边的女人挥挥手,让她去了,自己也往楼下去,一边对着话筒说,你怎么不看清楚啊?赖秀丫气急败坏地说,老子咋没看清楚嘛。他杂种开了个双排坐的小货车,就停在店外面,让我去他车上看了货,然后他给我下货啊。杂种些,估计是他在下货的时候掉了包。看外表差不多的,不是内行看不出来。只有喝酒的人才晓得。

马丁阳也不便过份埋怨女人,就担心地问她,那怎么办啊?赖秀丫火暴暴地说,怎么办?凉拌!瞎子买瞎子卖,还有瞎子等到在。老子这里还是经常有买了酒去送人的。我就不信卖不出去,慢慢等哇!马丁阳这才放心了。他不太在乎钱的损失,却担心视财如命的赖秀丫受不了这个打击。没想到,她已经有了对应的办法。至于以后她是否能够卖出去,倒不重要了,时间一久,就会淡漠了一切的。

第59节 助纣为虐

秋子说,她读高一时父母就离婚了。从单位出来做了几年生意的父亲,在外面找了个年轻的女人,就死活要跟母亲离婚。母亲抹喉上吊都无法挽救,闹得乌烟瘴气的终于还是离婚了。父母离婚后,她就跟着母亲,离了婚的母亲谈了几个男人都是高不成低不就,后来就不谈了。不谈了的母亲却同时和几个男人来往,常常夜不归宿。她读了一年,就不想再读了,父母也管不了那么多,就让她玩着,他们每月给她些生活费。

马丁阳的心里泛起了苦涩的潮汐,那种欲念已经彻底无了影综。就爱怜地拍拍她的肩膀说,去找个工作干吧,比如帮服装店老板守店,或者……秋子摇头说,干啥?我玩着不更好吗?哎,你不想干了吗?秋子瞟一眼马丁阳。

马丁阳迟疑着,嗫嚅说,你还小。秋子立刻说:“怕个球啊,我都有两个凯子了。”

见马丁阳惊讶地看着她,就咬了咬她那好看的小糯米牙,仿佛要把羞耻什么的咬碎吞咽掉。满不在乎地继续说,他们一个是老板,一个是我的同学,也没读书了,最近到广州打工去了。哎,你有几个马子?马丁阳艰难地吞噎下一口唾沫,说,我没有。秋子撇一撇很薄的嘴唇,不知道是不相信还是轻蔑。

马丁阳第一次感到和女人交流的艰难,越发的没了兴趣,就喃喃说,以后不要这样自暴自弃的,你还年轻啊。满以为秋子会感激了自己的,却不想她竟然鄙视地白他一眼说,你是不是有毛病哦?性无能?马丁阳又羞又恼,气恼地说,我有点事要先走了,你慢慢玩吧。说完,也不等对方反应,就悻悻地径自出来了。

那些密闭的小房间里不断有歌声和吃吃的嘻笑声传出来,一时感慨,不知道还有多少象“秋子”这样的女孩子,

懵懂无知却装出老于世故、玩世不恭的假老练样子在世上混日子。这些歌舞厅、网吧、迪吧、发廊、宾馆,成了她们主要的活动常葫,上网、打游戏,聊天,化浓装、穿奇服,和认识或不认识的男人去开房间睡觉,到迪吧疯玩,用这些刺激的生活,蚀耗她们无知的青春。马丁阳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的难受,觉得他和“溜起溜起飚”都是些活动在黑暗中的魑魅魍魉,在助纣为虐。

独自出来了,也不想去理会还在里面的刘汝毅,就下楼离开了“野百合歌舞厅”。

下到二楼时,见一个淡黄头发的艳装女人往上走,马丁阳的眼睛一亮。女人也认出了他,就也笑了。马丁阳的印象中这个女人不是这里的,就问,小王你怎么在这里啊?女人笑笑说,我上个月就到这里了,就在“多梦”歌舞厅。走嘛,帅哥,上去唱歌噻。马丁阳就说,以后吧,今天我还有点事情。突然又说,那天在青牛峰上,我和我老婆在一起你干吗还招呼我啊?女人嘻嘻一笑,说怎么啦?惹你老婆吃醋啦?马丁阳说,怎么不是?盘问我好一阵啊。女人说,我是想我们有两人一起的,她不会怀疑的。谁叫你好久不来了啊,人家忍不住了嘛。马丁阳就说,以后再不要这样了哈。大街上不要随便招呼的。女人就拍了马丁阳的肩一下,说,对不起埃骇哥。下次不敢了。哎,你那天是怎么敷衍了你老婆的啊?马丁阳说,我说你是学校的老师啊。女人笑了,说,我成老师了?就得意地笑了。正说笑着,马丁阳的手机响了,一看,是赖秀丫打来的,就示意女人不要出声。

赖秀丫在电话里的声音带着哭腔,告诉马丁阳,说她今天遭了。马丁阳吓一跳,急忙说别急别急,问什么事情。赖秀丫说,今天晚上有人到门市上来推销五粮液酒,说是某局长家里的,都是别人送的,太多了堆在家里,喝不了,就晚上悄悄拿出来卖掉。我一看,价格比市场上便宜很多,每瓶就便宜三十多块的,就先看了酒,是真货,就想每瓶就可以多赚个六十多块钱,就一气买了十瓶,本来想拿十五瓶的,可店里钱不够了。没想到,付了款后我再去检查,却发现十瓶酒里就有八瓶是假冒的。他妈那个巴子,气得老子鬼火乱冒。

马丁阳一听也急了,这不要损失一两千吗?就给等在一边的女人挥挥手,让她去了,自己也往楼下去,一边对着话筒说,你怎么不看清楚啊?赖秀丫气急败坏地说,老子咋没看清楚嘛。他杂种开了个双排坐的小货车,就停在店外面,让我去他车上看了货,然后他给我下货啊。杂种些,估计是他在下货的时候掉了包。看外表差不多的,不是内行看不出来。只有喝酒的人才晓得。

马丁阳也不便过份埋怨女人,就担心地问她,那怎么办啊?赖秀丫火暴暴地说,怎么办?凉拌!瞎子买瞎子卖,还有瞎子等到在。老子这里还是经常有买了酒去送人的。我就不信卖不出去,慢慢等哇!马丁阳这才放心了。他不太在乎钱的损失,却担心视财如命的赖秀丫受不了这个打击。没想到,她已经有了对应的办法。至于以后她是否能够卖出去,倒不重要了,时间一久,就会淡漠了一切的。

第60节 游刃有余

心烦意乱的马丁阳望着窗外发呆。

进入三月里,雨水就多了起来。不大不小的雨一起了头,就一直下着,象织布机上的棉线,牵连不断,绵延不绝。夜里,从梦中醒来了,入耳的就是滴答雨声,天明了起床一看,雨还没停的意思。刚暖和的气温,又立刻下降了。

马丁阳担心雨水飘进来湿了电脑,就总把窗户玻璃拉来关严实了。他的书桌就放在窗户下,桌上电脑是万不能淋了雨水的。窗户关闭了,淅沥的雨声就立刻小了许多。一层层的楼房,几乎都弄了防护栏的,积在防雨棚上的雨水,打在下一层的铝皮防雨棚上,滴答的脆响非但没有雨打芭蕉的诗意,反让人心里烦躁不安。

看着被关在了窗户外的风雨,马丁阳深为自己不必顶风冒雨去上班而惬意。下雨天去上班,既要考虑头上又要考虑脚下,戴什么雨具,穿什么鞋,都是麻烦的事情。妻子去上班时,就看着屋外的雨水泼烦。嚷嚷说出门不方便,还清淡了店里的生意。马丁阳就没有这些忧虑,坐在屋子里就可以挣了钱的。但他心里却也泼烦的,而且,他不知道他在泼烦了什么。

马丁阳在这个城市里有了自己的事业和住房,还有一个由妻子和女儿组成的家庭,也算是在城市里扎下根了。应该很幸福、很满足了的,可他还是常常感会到空虚和饥渴。他觉得人真是个很奇怪的动物。

小时候马丁阳常听大人说,春雨贵如油。可这春雨多了,也就贱了价值。想那乡村的泥土路,早已是泥泞不堪了吧。现在的农人可以不必在雨天去地里劳作,却读书的孩子少不得要天天踩着泥泞翻山越岭去上学。

马丁阳是农民的后代。他出生在中川县一个偏远的穷山沟里。父亲是个木匠,在家乡那方圆几十里,算是个小小的名人。当马丁阳初中毕业后家里已无力再让他去读书时,母亲和父亲都有让他子承父业做木匠的意思,马丁阳的三个哥哥都跟着父亲学了一手木匠手艺的,而且也都靠着木匠手艺成家立业,生儿育女。他的两个姐姐,也是嫁了篾匠和瓦匠过活的。“一技在手,永远都有。”这是农民父亲和农民母亲一生的生活信条,可他们这个行之有效几十年的信条却不幸在小儿子马丁阳这里要终结了。马丁阳坚决不跟父亲学木匠手艺,他还在读小学时就有了一个梦想,当作家。尽管他初中毕业不能继续升学,不得不接受回家干活的命运,但国家的大变革却支撑了他的希望。这个倔强的年轻人一边在田里劳动,一边孜孜不倦地给县里、市里以及省里的报纸、广播电台写些校旱和散文稿子。

所谓功夫不负有心人,马丁阳的勤奋终于得到了回报,陆续在市里的报纸《涪江日报》的副刊上发了几篇小散文,并因此得到了副刊编辑饶之以的赏识。不知天高地厚的马丁阳,就此以为涪江的天空里已经有了他翱翔的空间,就带着自己的梦想奔去了市里。

饶之以是一个才华横溢却性情古怪的中年男人,当马丁阳冒冒失失闯到他的办公室里,要拜了他为老师时,别人都不看好这个只有初中文化底子的年轻人,他却偏偏要给了他帮助。当他知道马丁阳在这个城市里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关系时,他又亲自四处奔走为马丁阳联系了送蜂窝煤的临时工,并根据马丁阳的现状鼓励他先从新闻写起。

但爱好文学的马丁阳却老是喜欢在新闻里加进去些文学的渲染,一个简单的新闻他也要写得峰回路转、花枝招展,屡屡被报社编辑批评,稿子也不容易上,眼见路子就越走越窄了。

就在马丁阳一片迷茫、痛苦不堪时,性情古怪的饶之以再次表现了他的异乎寻常。饶之以的古怪在于他常常肆才傲物、对权势的蔑视,却对落魄的小人物古道衷肠、热情有加。饶之以针对马丁阳喜欢发挥想象的特点因材施教,让他干脆把有故事基础的新闻文章做大做长,写成小报告文学,并为他争取了发表的机会。没想到,报纸上刊出这样的文章后,立即赢得了许多的读者,纷纷写信、打电话要求报纸多登载这样的稿子。这样,马丁阳就在市里不长庄稼的水泥地上活过来了。

马丁阳是个脑子活泛的人,在饶之以的悉心指导下长进很快,两年后就又开始给省里和外省市的报纸和杂志写稿子,稿费也就越挣越多了。原以为涪江米贵居不易的马丁阳终于在涪江的水泥森林里站住了脚跟,并且游刃有余了。

第61节 陈世美

然而,马丁阳的恣意发挥,也给报社惹了不少祸事,每次出了事情又都是饶之以出面帮他摆平了。后来,“罪行累累”的马丁阳在日报实在呆不下去了,饶之以又把他推荐给了市里一家行业报纸。一年后,当马丁阳在那家行业报纸又呆不下去了时,恰好日报老总退休了,报社的各级人员依次晋升,饶之以就由副刊编辑做到了副刊部主任,就又把马丁阳要了过来,只是一再叮嘱了他,再不要给报社惹事了。

五年后,二十三岁的马丁阳就已在市里把他的前途混得一片光明了。而这时,他与结婚一年的农村妻子因为聚少离多而起了矛盾,见了世面的马丁阳总感到与妻子越来越没有共同语言,经常为琐事争吵,就闹起了离婚。农村的妻子多次跑到报社来与马丁阳滋事,并直接去了报社领导办公室,不由分说就责怪报社培养出了个陈世美。领导开解她,她却和领导吵起来,这就把报社同情她的人都变成了敌人,都暗里支持了马丁阳离婚。吵了半年,终于是把婚离了。但马丁阳的家庭矛盾多少影响到了他在报社的工作,社长找到做了副刊部主任的饶之以说了好几次,说他这样有损报社形象。饶之以见马丁阳已是羽翼丰满的大鸟了,就让他去成都发展。

带着老师的鼓舞,马丁阳凭借着厚厚的一摞发表了文章的剪贴本,很快就敲开了成都一家报社的大门,做了记者。但马丁阳喜欢大胆发挥和想象的一贯风格,再次成了双刃剑。他很快就在同伴中出类拔萃,也很快就让这家报社吃到了一起文字官司。

他把,把一个简单的事件写成一波三折的惊险故事,这在赢得发表率和读者的同时,也给他和报社都留下了无穷后患。所以,马丁阳在每个报社都不会呆的太久。

好在,进入市场竞争的媒体都要求生存、求发展,也离不了人才,马丁阳也就总能够在大大小小的报刊社谋到一席之地。到成都的第二年,马丁阳又被南方一家杂志《女朋友》聘做了特约记者。他现在的妻子赖秀丫,就是在他做了这家杂志的特约编辑时认识的。

那天,马丁阳到租住在五块石的住宅小区外一家小饭店吃早餐,手里拿着一本刚买的《女朋友》杂志,服务员端了鸡汤米粉过来,一眼看见了马丁阳放在凳子上的新杂志,不禁眼前一亮,就对他笑一笑,说:“师傅,你这书我翻一下哈。”马丁阳不在意地点点头答应了,却他吃完后,女服务员却还没看完,又舍不得放下,就羞涩地说:“你可不可以借给我看看嘛?我明天还给你。”

马丁阳不禁认真又看了一眼这个女孩,尽管胸前的围腰上有油迹,裤脚和鞋帮上也都脏着,却掩盖不祝糊凹凸有致的苗条身材,眉眼也清秀,特别是那羞涩的微笑,有一种朴实的感染力。马丁阳立即就有了些好感,说,我就住在这院里,天天都要过这里,明天来拿就是了。

第二天马丁阳来拿杂志时,服务员女孩听说他竟然是这家杂志的记者,不禁惊讶极了。她说,她到成都打工两年了,一直非常喜欢看这杂志的。没想到现在居然见到了这个杂志的记者,崇敬之情溢于言表。

他们就这样交往上了。

这个女孩子就是后来成为了马丁阳第二个妻子的赖秀丫。她的老家在川东的大山区。她二哥来成都帮一销售饮料的远房亲戚打工,她去年也就跟着过来了,在好几家饭店打过工。

很快,马丁阳就和这个才十九岁的女孩同居了,女孩子有了身孕的时候,马丁阳用自己的全部积蓄在成都北郊的银杏花园按揭买了套两室一厅的房子,和赖秀丫结婚了。

一年后,赖秀丫的二哥自己搞了个饮料销售部。带着孩子行动不便的赖秀丫也就去了二哥的饮料销售部,帮着管理仓库发货、记帐。

一路走来,马丁阳从一个两手空空一脚泥的农村青年,变成了在城市里以写稿谋生的专业作家。可最近,一种莫名的空虚和焦渴却始终缠绕着他。他的心经常象这所大房子一样,时常会有了没着没落的感觉。

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一时半会停不了。近处的田畴,远处迤俪起伏的浅丘,都笼罩在无尽的淅沥里,一派灰颓,快要变霉了的样子。只有菜畦里的白菜、莴笋、韭菜、葱等,倒是显得更加的郁郁葱葱了。

马丁阳对着书架上满满荡荡的书籍发呆。

昨天晚上,《女儿家》编辑焦廷春打来电话,说他那篇关于镇长助理的稿子没有通过终审。这让马丁阳很是沮丧,这么好的稿子居然没能够通过终审?焦廷春在电话里安慰了他几句,鼓励他再找好的题材,继续合作。

这个月马丁阳就发现这个题材不错,而且是他花费最多的一次采访,满心希望了它能够上了《女儿家》的,也可以对妻子有了补偿。没想到,竟然是被枪毙了。就骤然感觉诸多的失意交织在了一起,一时什么心情都没了。

今天,马丁阳一气之下把这篇稿子同时发给了其它好几家杂志。上不了稿酬最高的杂志,他就一稿多投了。因为其它的杂志都稿费低,有的一篇稿子才几百元,连采访费用都不够,只能同时发几家,多领几份稿费来弥补。尽管那些杂志社也都要求一稿一投,但马丁阳觉得,除了《女儿家》,其它的杂志根本没有这个资格这么要求作者。既然稿费那么低,你又凭什么要求别人只给你一家啊?

第62节 炒别人的鱿鱼

情绪不好,马丁阳不想写稿子,发完稿子就坐在椅子里发呆。坐一阵,终觉无聊,就在空荡荡的大屋子里溜达。在客厅里对着大穿衣镜望了望,镜子里这矮个子的男人形象,让马丁阳自己都不太愿意面对。无所事事的马丁阳望着电视机下的影碟机和一大堆歌碟,就想去选一张来放。以前,他只要写得累了,或者写不出的时候,就会去开了影碟机放些音乐来听,在音乐声中品着茶,疲乏的身体里就会慢慢有了激情和活力,就象靠一靠大地就会获得力量的希腊大力神安泰。

黎明、孙燕姿、李汶、刘德华、后街男孩、周杰伦、张学友,这些歌碟一一从手里翻过去,都不是他喜欢的。就去翻出了田震的歌碟《靠近我》。马丁阳喜欢田震那略显沙哑的嗓音,既有浑厚的力度,又不乏温婉、抒情的幽雅。而且,她的所有的歌曲都保持着这个风格。不象其他的歌星,某一首或几首歌曲很好听,其它的歌曲却就不是那个味儿了。

而且,这个北京女人的品德也是马丁阳佩服的,她从不在头发、服饰这些方面去花心思,一直都是素面朝天。马丁阳很讨厌一些歌星,总是用奇装异服把自己打扮得古怪妖娆,并且靠一些恶心的绯闻来支撑着。可田震却从来没有这些。马丁阳觉得,这就是有实力的自信。

前两年传出田震在一次领奖时,因生气主办单位在评选活动中的不公允而摔了话筒,马丁阳就更佩服了这个女人,觉得这也是她正直,不同流合污的表现。他就佩服这样本色的女人!

然而,这个田震有着那么好的嗓音,却特吝啬,出版的影碟很少。马丁阳就只有她一个《靠近我》的歌碟。他去影碟店找过,尽管有几个版本,但里面收集的歌曲都大同小异。网上关于田震的歌也不多。

马丁阳把《靠近我》放进有碟机里,第一首是“干杯,朋友”,听了一会儿,又突然没了兴致。又想选一张器乐曲来听,却把二胡、笛子、琵琶、古筝等几种民间器乐的碟子都翻了一遍,又都不想听了。感觉心里特别烦躁,人就象飘浮在水面上的浮萍,什么东西都定不住了根基。

以前,他很少这种现象的。他心里明白,这都是网络惹的祸。

马丁阳又去了一趟厕所,却什么也没解出来,就又出来了。走进书房,不想去动电脑,就回身去书架上浏览。以前,看书也是他开解郁闷、愁烦的最好方式。书桌后面的一整面墙都做了书厨,书厨上除了几件陶瓷兵马俑、笑哈哈的弥勒佛、骚首弄姿的小猴子、笑容可掬的竹子根雕头象、从云南丽江带回的驼铃等几件小装饰品,其余大量的都是书籍,校旱、杂志。在这些林林总总、五花八门的藏书中,有一本书名叫《欲望村庄》的书,却有六本之多,出现在书架上的好几个位置上,格外显眼。

《欲望村庄》的书脊上清晰地印着作者的名字:叮当。这是马丁阳在成都时的一次意外收获。

那是在世纪之交的前夕,一个春花烂漫的季节里,马丁阳去川南一个小镇采访。

那时,马丁阳已经离开《女朋友》杂志,又应聘到成都的一家行业报社供职做了记者。他一边给报纸写新闻,一边利用业余时间去采写些纪实文学稿子,发给杂志社挣些外快。

那是一个非常吸引眼球的火暴题材:一个大家族里,颇有权势的村支书先后与大儿媳和二儿媳都发生了奸情。而且,在权势和金钱的诱使下,又引起了两个妯娌间的争风吃醋,起了内讧。终于让在外打工的两个儿子发觉了,这就引起了一连串的矛盾、纠纷,最后导致一连串的血案。

写完几千字的纪实稿子后,马丁阳感觉还意犹未尽,脑海里全是一个个人物在活跃,故事也如流水般在脑海里奔流不息。他突然灵机一动,想就此写成一部长篇校旱。而且这个念头一出来,就立刻强烈了,让他坐立不安。那一年马丁阳三十三岁,三十三岁的马丁阳觉得应该干点什么了。他立刻向报社请了一个月假,开始写他脑海里的这部长篇校旱。

马丁阳在多年来为了谋生的新闻写作中,从没有放弃对文学的热爱。一直在练习写些小校旱、短篇校旱,可他却从没有发表过一篇校旱稿子。即使如此,他还是痴心不改,一如既往。

一个月满了,马丁阳的长篇校旱却才完成了一大半,遂再向报社去续假,报社已经非常不满了,不同意再给他假期,并要他立刻上班。已经看到希望的马丁阳,一气之下干脆向报社提出了辞呈。这也是马丁阳在外漂泊多年来,第一次炒别人的鱿鱼。

两个月后,马丁阳的长篇校旱书稿终于完成了,起名《孽情》。抱着这厚厚的书稿,他立即去涪江市找到了已经做了《涪江晚报》副总编辑的饶之以。

自从马丁阳去了成都之后,他与饶之以之间的接触就少了,但关系却一直保持着。马丁阳在外面闯荡这么多年,没有几个真心的朋友,惟独对饶之以真诚相待。每年饶之以的生日,马丁阳只要能够抽出时间,就一定要前去朝贺。就是不能去,也一定要发个电报,或者打过电话祝贺一番。饶之以也就对他这个“学生”深了感情,尽管外面对马丁阳非议很多,但他却一直对他很好。

第63节 空手套白狼

由于题材本身有一定吸引力,所以,尽管马丁阳把稿子校旱写得介于校旱与纪实文学这两种文体之间,但是,还是有出版社很快就把它出版了,书名却改成了《欲望村庄》。三十多万字的书稿,马丁阳只得了一千元稿费,远不及他在杂志上发表一篇几千字的纪实稿件。但是,这本书对于马丁阳的意义,却是发表十篇纪实稿也比不了的。因为自从有了这部长篇校旱后,马丁阳才真正有了一种做男人的成就感。

此前,尽管他已经在全国大大小小的报纸、杂志上发表了近百万字的文章,但因为是散乱的,无法整体拿出来让人欣赏。而这本书就可以。马丁阳把出版社返还给他的五百本书送遍了所有认识的人,有些甚至还不能算是朋友。剩下三百多本,就拿到书市上去找书商代卖。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马丁阳都处于极度的兴奋之中。

马丁阳又在饶之以的举荐下,拿着他的这本长篇校旱开始不厌其烦地跑省作家协会、通联部、青创委等各个部门,这个门进,那个门出,拜老师、送作品,最后终于拿到了一个省作家协会的蓝皮小本本。

拿到作家协会的会员证本本那一刻,马丁阳这个木匠的儿子才终于成为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作家,也完成了他多年来的人生最大愿望。

然而,马丁阳的书在市场上却并不好卖。拖了半年多,几个代销点一共才卖出了可怜巴巴的七本。剩下的,马丁阳就把它全部放在了家里,见了熟悉的人就送。

许多时候,马丁阳把玩着厚厚的《欲望村庄》,一种成就会油然上心,也常常会有一种身在梦中的感觉。

正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马丁阳因了长篇校旱《欲望村庄》进入了作家的行列,却又因为这部书败走麦城。

受到《欲望村庄》顺利出版的鼓舞,马丁阳有了更大的想法,那就是把他的这部长篇校旱改编成电视连续剧。这样不但可以出大名,还可以赚了大钱。然后,马丁阳就可以专门去写校旱,以免了写新闻纪实的采访之苦。终年的东跑西颠,他也感到烦了。其时,赖秀丫二哥的饮料生意,被新冒出来的同行挤兑得稀哩哗啦一塌糊涂,赖秀丫又去给别人打工了。马丁阳对女人说,我们自己挣了大钱,也免得依靠谁,这年头靠人是靠不住的。这样的目标自然是赖秀丫欢喜的,就鼓舞了男人去做。

马丁阳当然明白,这年头要弄电视剧,首先要找到投资人,不然写出的剧本就会白费力气。马丁阳依靠他在成都报界的几年经历,很快找到了合作目标。一个报社的朋友介绍他认识了一个来自珠海的姚姓女老板。

据说,这个有澳门背景的女老板,原来还是从中川出去的打工妹。因为漂亮,又比较早就学会了电脑打字,去珠海打工时,很顺利地就进了一家外资公司做打字员。后来又被澳门籍的老板看上了,两人发展了暧昧关系。那个澳门老板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已是爷爷辈的人物,但他有钱和老板的身份让打工妹忽略了这些。当那个姚姓打工妹的肚皮被澳门老头子弄得不明不白地大起来后,打工妹的腰包也不明不白地鼓胀起来了。腰包鼓胀起来的打工妹就选择了适当的时机整瘪了肚皮,拍屁股走人,自己在珠海另立门户,开起了鞋业公司。

现在,这个姓姚的女老板就正在成都,她也有意在这里寻求新的发展项目。马丁阳一听就兴奋了,这个女老板是中川人,这就是个最好的合作契机啊#蝴立即打听出了这个珠海女老板名叫姚莉莉,并立即找到了她。

姚莉莉听了马丁阳的计划,也很感兴趣,他们谈判了一个多月,终于谈妥了成立一家影视公司的计划。姚莉莉告诉马丁阳,她公司使用的是澳门执照,按照大陆的政策,这是外商,外商就可以享受许多优惠政策。

成立公司、租办公用房和购买办公用品的铺底资金由姚莉莉出,姚莉莉自任影视公司的董事长,由马丁阳担任公司的总经理。姚莉莉安排给马丁阳的首要任务,是一方面马上着手将他的长篇校旱《欲望村庄》改编成30集的电视连续剧;另一方面则负责同时进行融资工作,无非是找广告商,拉赞助商。赚了钱他们三七分帐。

雄心勃勃的马丁阳当上了飞天影视公司的总经理后,立即夜以继日地展开了工作。他把他那总经理前面还加上了作家、编剧头衔的名片广泛地撒了出去。

然而,马丁阳在成都红星路一栋大楼十六层的豪华办公室里呆了半年多,就开始预感到事情不妙了。

姚莉莉在支付了最初的启动资金后就再也不肯投入了,只是拼命来电话催促了马丁阳抓紧融资工作。她一再告戒马丁阳说,他拉到的赞助费至少要在七位数以上时她才能够再次注入资金开工。

耗了半年多,公司的房屋租金、人员工资、水、电、电话等一切费用都是依靠马丁阳拉到的一点赞助在维持,不但把他的几万块稿费积蓄耗光了,还欠下了珠海女老板高达几十万的违约赔偿金。马丁阳如梦初醒,才知道上当了。那姓姚的女人是一只狡猾的狐狸,她并不是真要与他合作拍摄电视剧,而是想借此机会骗取融资。人家玩的是以小搏大、空手套白狼的游戏。因为公司的注册法人是马丁阳,所以日后要是出了事情,倒霉的自然是他了,而那个女人不但可以坐享其成,还可以全身而退。幸好马丁阳没有拉到大的赞助,不然,真不知这事最后怎么收场。

第64节 穷光蛋

这次挫折,不但让马丁阳成了个穷光蛋,还让他的野心也彻底泯没了。

屋漏偏遇连阴雨。这时赖秀丫二哥在成都的生意也全面崩盘,再没了崛起的希望,他已开始收拾行囊准备回他的老家去了。没了依靠的赖秀丫就要马丁阳也回他的老家县城去,过一种平静的生活。其时,心灰意懒的马丁阳也萌生了去意,自然和妻子的想法一拍即合,他们立刻转卖了银杏花园的按揭房,收拾着回了老家中川。

回家乡中川之前,妻子嫌运输麻烦,让他把剩余的几百本《欲望村庄》当废纸卖给收废品的算了。可马丁阳怎么也不舍得。还是打捆带回了中川。他觉得,这是他衣锦还乡的唯一见证了,也是他回乡后送人的最好礼物。就这样,马丁阳剩下的几百本《欲望村庄》又很快在中川散发了出去。也在中川这个小城市里引起了一阵不小的轰动。事后,马丁阳曾私下里对妻子说:“现在政府时兴搞光彩工程,我这也是个光彩工程啊!要不然,哪里会有这么多人认识我?”

刚回中川时,因为主要是靠妻子赖秀丫的私房积蓄才让他们有了在中川的立足之本,而马丁阳又是败军之将,所以他在家庭的权力、地位慢慢收缩,此消彼长,空出的地盘自然就被妻子占领了,形成了新的家庭权利格局。

掌握了家庭经济大权的赖秀丫,自然也成了家庭的统治者,而成了被统治者的马丁阳也发现了另外一种悠然自得的生活方式,

并且乐在其中。这是一种平静多于颠簸的日子。对于多年来一直在风口浪尖上颠簸的马丁阳来说,这种大树下好乘凉的感觉惬意极了。

在以后平静而平淡的日子里,这本《欲望村庄》就成了马丁阳唯一的骄傲和欣慰。

然而,当日子一直这样平静而整齐着的时候,马丁阳那不安分的天性又开始骚动了。象将军过惯了刀枪噬血的戎马生涯而难捱太平一样,马丁阳也感觉到了那种说不出道不明的烦乱。焦躁难耐的饥渴感,有如在心的荒原上滚过了巨石撵滚一样的让人惊悚和绝望。感觉里,自己象头被冬眠困坏了的饿狼,灼灼的眼睛里闪烁着绿莹莹的贪婪。

现在,马丁阳突然再次有了强烈的愿望,要把他这部长篇校旱《欲望村庄》改编成电视剧连续剧。现在的电视剧非常吃香,要是能够弄成了,他想,那个时候他就会有足够的魅力在这个小城市里活得更加滋润了。

被这个欲望鼓怂着的马丁阳,又兴奋又焦虑。让他苦恼、头疼的,仍然是资金。现在要找到投资人,不比写几十集电视剧难度小。电视剧本他已经写出了大半,现在就是需要找到资金,哪怕仅仅只是够启动的资金。

这个事情,马丁阳曾向殷孝章说过,殷孝章也说这是好事情。能够出部与中川有关的电视剧,这肯定对中川的发展是有好处的。可中川是个穷县,年年财政赤字,政府部门都拖欠工资,哪里还能筹集了几百万元去拍电视剧啊?本县的一些企业,除了少数几家还在正常运转外,其余大多数都要死不活的,连自身的生存都有问题。而且,就是这些勉强在运行的企业也因为经历了前些年的广告大战以后,都对拉赞助的广告特别反感和畏惧了。但殷孝章许愿说,他以后能够当了权,会尽量帮马丁阳完成这个心愿的。这当然得等待了。

马丁阳给殷孝章打电话,殷孝章的手机却关机,打到办公室又没人接。就打电话问谈秩禾,迟疑了好一阵,谈秩禾才说,昨天下午见他在“醉八仙”酒楼撞见殷孝章了,他喝醉了,醉得很凶。马丁阳很奇怪,殷孝章是个酒坛子,他还从来有见过他喝醉的。谈秩禾说,可能他这段时间心情不好。马丁阳就问,怎么回事啊?谈秩禾说,大概是因为感情问题吧。马丁阳猛然想起殷孝章和海萍萍的事情,就问谈秩禾,殷孝章和海萍萍的事情怎么样了。谈秩禾说,他就是为这些事烦心啊。两边都得凶,这边逼着他要快些离,非他不嫁;那边却死活不离,生要做殷家的人,死了也是殷家的鬼,几次喝农药自杀……马丁阳打了个寒噤。想象了殷孝章夹在两个女人中间进退两难、焦头烂额的样子,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再联想了自己,马丁阳就心里感慨不已。看着别人,都是快乐快乐的样子,却不知道在每个人的内心里,都一样的有着苦恼和烦忧。而且,这烦恼是不断地生出来,解决了这个,那个又冒出来。你在寻求快乐的时候,苦恼就在不远处等着哩。就想,得找个时间约殷孝章出来喝酒,开解开解他。

第64节 穷光蛋

这次挫折,不但让马丁阳成了个穷光蛋,还让他的野心也彻底泯没了。

屋漏偏遇连阴雨。这时赖秀丫二哥在成都的生意也全面崩盘,再没了崛起的希望,他已开始收拾行囊准备回他的老家去了。没了依靠的赖秀丫就要马丁阳也回他的老家县城去,过一种平静的生活。其时,心灰意懒的马丁阳也萌生了去意,自然和妻子的想法一拍即合,他们立刻转卖了银杏花园的按揭房,收拾着回了老家中川。

回家乡中川之前,妻子嫌运输麻烦,让他把剩余的几百本《欲望村庄》当废纸卖给收废品的算了。可马丁阳怎么也不舍得。还是打捆带回了中川。他觉得,这是他衣锦还乡的唯一见证了,也是他回乡后送人的最好礼物。就这样,马丁阳剩下的几百本《欲望村庄》又很快在中川散发了出去。也在中川这个小城市里引起了一阵不小的轰动。事后,马丁阳曾私下里对妻子说:“现在政府时兴搞光彩工程,我这也是个光彩工程啊!要不然,哪里会有这么多人认识我?”

刚回中川时,因为主要是靠妻子赖秀丫的私房积蓄才让他们有了在中川的立足之本,而马丁阳又是败军之将,所以他在家庭的权力、地位慢慢收缩,此消彼长,空出的地盘自然就被妻子占领了,形成了新的家庭权利格局。

掌握了家庭经济大权的赖秀丫,自然也成了家庭的统治者,而成了被统治者的马丁阳也发现了另外一种悠然自得的生活方式,

并且乐在其中。这是一种平静多于颠簸的日子。对于多年来一直在风口浪尖上颠簸的马丁阳来说,这种大树下好乘凉的感觉惬意极了。

在以后平静而平淡的日子里,这本《欲望村庄》就成了马丁阳唯一的骄傲和欣慰。

然而,当日子一直这样平静而整齐着的时候,马丁阳那不安分的天性又开始骚动了。象将军过惯了刀枪噬血的戎马生涯而难捱太平一样,马丁阳也感觉到了那种说不出道不明的烦乱。焦躁难耐的饥渴感,有如在心的荒原上滚过了巨石撵滚一样的让人惊悚和绝望。感觉里,自己象头被冬眠困坏了的饿狼,灼灼的眼睛里闪烁着绿莹莹的贪婪。

现在,马丁阳突然再次有了强烈的愿望,要把他这部长篇校旱《欲望村庄》改编成电视剧连续剧。现在的电视剧非常吃香,要是能够弄成了,他想,那个时候他就会有足够的魅力在这个小城市里活得更加滋润了。

被这个欲望鼓怂着的马丁阳,又兴奋又焦虑。让他苦恼、头疼的,仍然是资金。现在要找到投资人,不比写几十集电视剧难度小。电视剧本他已经写出了大半,现在就是需要找到资金,哪怕仅仅只是够启动的资金。

这个事情,马丁阳曾向殷孝章说过,殷孝章也说这是好事情。能够出部与中川有关的电视剧,这肯定对中川的发展是有好处的。可中川是个穷县,年年财政赤字,政府部门都拖欠工资,哪里还能筹集了几百万元去拍电视剧啊?本县的一些企业,除了少数几家还在正常运转外,其余大多数都要死不活的,连自身的生存都有问题。而且,就是这些勉强在运行的企业也因为经历了前些年的广告大战以后,都对拉赞助的广告特别反感和畏惧了。但殷孝章许愿说,他以后能够当了权,会尽量帮马丁阳完成这个心愿的。这当然得等待了。

马丁阳给殷孝章打电话,殷孝章的手机却关机,打到办公室又没人接。就打电话问谈秩禾,迟疑了好一阵,谈秩禾才说,昨天下午见他在“醉八仙”酒楼撞见殷孝章了,他喝醉了,醉得很凶。马丁阳很奇怪,殷孝章是个酒坛子,他还从来有见过他喝醉的。谈秩禾说,可能他这段时间心情不好。马丁阳就问,怎么回事啊?谈秩禾说,大概是因为感情问题吧。马丁阳猛然想起殷孝章和海萍萍的事情,就问谈秩禾,殷孝章和海萍萍的事情怎么样了。谈秩禾说,他就是为这些事烦心啊。两边都得凶,这边逼着他要快些离,非他不嫁;那边却死活不离,生要做殷家的人,死了也是殷家的鬼,几次喝农药自杀……马丁阳打了个寒噤。想象了殷孝章夹在两个女人中间进退两难、焦头烂额的样子,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再联想了自己,马丁阳就心里感慨不已。看着别人,都是快乐快乐的样子,却不知道在每个人的内心里,都一样的有着苦恼和烦忧。而且,这烦恼是不断地生出来,解决了这个,那个又冒出来。你在寻求快乐的时候,苦恼就在不远处等着哩。就想,得找个时间约殷孝章出来喝酒,开解开解他。

第65节 奔驰向天涯

窗外,有一只蜜蜂在阳台上的花草丛中飞舞着。淫雨天气一结束,太阳就出来了,气温已经开始回暖,春天来了。

窗户下面的菜地被围出一片,要建房了。建筑队的工程车拉来了一帮戴着黄色塑料头盔的工人,开始挖地基了。也许要不了多久,窗户外面的绿色世界就会变了钢筋、水泥垒起来的建筑物。再也看不到外面菜田和庄稼地的绿色了,

马丁阳感到很遗憾,却也无可奈何,只是叹息不已。

当初,他要到这城市的最边缘来买住房,就是想图个清净和满眼的绿色。没想到,才几年功夫,这里也很快就要被灰色的建筑包围了,成为水泥森林中的一分子。

马丁阳打开了qq,里面立刻跳出“小辣椒”的发言:“浪子哥,你生气了吗?你那天是生气了吗?”马丁阳想了想,觉得就这样与她生份了,未免显得自己小气,就给她留言说,没有啊,编辑在催促着要稿子了,我就赶着去萧庄采访了啊。然后马不停蹄地回来赶稿子。过两天又要出去采访的,真是忙啊。把信息发出去,他就赶紧把qq设置成隐身了。他是再不想和她聊了。

打开查找,马丁阳想重新找了网友来聊。却加了几个,不是加不进,就是加上了别人又不愿意搭理他。因为之前有了和“小辣椒”的经历,马丁阳知道网络上肯定能够找到适合了的女网友。

就又去uc里查询,突然,他看到网友资料里有一个网名叫做“万人迷”的,觉得这个名字很有意思,好几家电视台都在热播根据台湾作家朱德庸漫画“涩女郎”改编的电视连续剧《粉红女郎》,妻子赖秀丫就正在看这个节目。他偶尔跟着看了一些,知道个大概,里面有一个很漂亮、很风情的女人外号就叫了“万人迷”的。她的口头禅就是女人把身体扭成s形,男人才会直线走过来。

看到这个这个名字,马丁阳的脑海里马上浮现出一个扭着屁股走路的性感形象来了。他立刻对这个隐藏在网络后面的女网友有了好感,赶紧调出她的个人资料来看,年龄栏里填的是二十七,肯定是结了婚的少妇。地址是蜀江市的,这蜀江市是涪江市下面的一个县级市。这更让马丁阳喜欢了。蜀江离中川更近,要见面也容易些。除了这些,个人资料里再没了其它什么更详细的东西。上网的人,大多都是这样,先把自己严严实实地隐藏起来,只有等到熟悉了才会露真面目的。马丁阳一扫和“小辣椒”失败交往的颓丧,重又生出了和这个“万人迷”聊下去的极大兴趣。

因为这个“万人迷”离自己很近,马丁阳在加她之前就多了个心眼,把自己个人资料里的地址涪江市修改成了与涪江市相邻的东川市。万一要有什么问题,也就有了自己在暗处,对方在明处的优势。

没想到,马丁阳加了“万人迷”后给她发去了信息,对方却不理会他。就想,是否自己“风流小郎哥”这个昵称太刺眼了?女人相对是比较保守的,一上来就说自己是风流男人的,大概会让对方难堪的。他前两天在uc上加了几个女网友,别人也是不搭理他。马丁阳就把前面两个字去掉,变成了“小郎哥”,又给对方发去了问候的信息,果然就与“万人迷”聊上了。

开始,这个女人很警惕,马丁阳说几句话她才回答一句。但在马丁阳风趣、幽默的调侃下,他们很快就聊得熟悉了。

那天,马丁阳把一只非常可爱的小狗图片发给了“万人迷”,没想到,竟然一下子就激起了她的兴趣,跟他大谈宠物,说她养了一只纯白毛色的哈巴狗,还有一只蓝眼睛的纯白波斯猫。

“不怕这些小动物弄脏屋子吗?”马丁阳一句巧妙的问话,立即又让他轻易得知了“万人迷”的家庭情况。

“万人迷”告诉他,说她的住房是跃层式,小宠物要方便了,就会去楼下的花园。还说,她的花园里栽了玫瑰、塔松、女贞、一串红,还有菊花等等。“万人迷”说,她最喜欢栀子花,因为小时候家里的院坝边就栽的有,妈妈常常给她摘了戴上头上,很香的。

顺着这话题,马丁阳很快就摸清了“万人迷”的底细。她的老公先是帮人开车,后来承包了车队。再后来,自己买下车队,再增添些车,成立了运输公司,专门给涪江市一家大型饲料公司跑运输。她没有工作,无聊就常常去网吧上网,老公不愿意她经常出去,就买了电脑让她在家里上网。

她的儿子六岁了,在上幼儿园,有公公、公婆和外公、外婆帮着照料,基本上不需要她费多少事的。后来马丁阳还知道“万人迷”家是农村的,因为人漂亮,进城后在宾馆当服务员,被她现在的丈夫看上了。

这是一个年轻的富婆,马丁阳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个深闺怨妇的形象:雍容、华丽,寂寞、空虚。

马丁阳则告诉对方,自己是东川市一家广告公司老板,三十四岁了,有孩子九岁。因为老婆性冷淡,所以精神上很苦闷,经常上网络消磨时间的。也许是马丁阳的“相似经历”让对方有了认同感,他们很快就聊得热烈了。而且,马丁阳感觉,这个女人比“小辣椒”少了几分老练,却多了几分淳朴,这样的女人很容易上手的。

马丁阳再次有了大鱼上钩的惊喜。感觉里,阔阔的水面上,涟漪一圈一圈漾着,漾着,钓线和钓杆都被拽的紧直了,只须再有耐心去与她周旋,待她失了挣扎的劲道,方好慢慢收了线,钓她出来。马丁阳的心里,象有一只气球,在一点一点地被吹得鼓胀。仿佛自己象个傲视群雄、驰骋草原的大侠客,有着多情的美女追随他左右,奔驰向天涯。

第66节 万人迷

艳福不浅?这个词一跳出来,马丁阳就忍不住笑了。在现实中,他的黑脸、矬个儿,是极少女人缘的。要不是知道他的能耐,很难会有女人爱戴了他的。赖秀丫当初,也是因了他的才华,才愿嫁了他的。

这天晚上九点多,因为没有好的电视剧看,赖秀丫就去睡觉了。马丁阳在书房里和“万人迷”聊天。

哎,你的她还在看电视吗?

已经睡了哈。

太早了吧?

她喜欢早睡。

我觉得她像个老年人。

马丁阳本想告诉她,自己妻子是个懂得保养的女人,说是怕熬夜太多容易老。可担心这样说了,“万人迷”就也因为怕熬夜而不与他聊天了,就没有说。

是啊,人未老心先老啊。

那,你们很少那个哦?

就是啊,觉得没有激情了啊,妹妹你也知道,这事要是没有激情就没有多少意思了啊。

不会吧?她有多大啊

29。

啊,这么巧啊?她比你小五岁?

是啊,怎么,你也比他小五岁?

就是啊,他今年三十一啊。

呵呵,我们真是有缘啊。

恩。按说,你的她正当年啊,别人都说是快30的女人,如狼似虎啊,怎么她?

是啊,估计她是属于性冷淡,反正不太喜欢。

那你就惨了啊。

是啊,所以,我跟妹妹一样啊,既想在外面找份激情,又担心……我觉得能够遇到你,是我的幸运啊。

你为什么不刺激她呢?叫她陪你啊。

试过,她是那样性格啊。

哦,她没有什么爱好吗?

就是看电视、打麻将啊。没其他的爱好。

叫她不要打麻将啊,我的他也是喜欢麻将啊,就经常把我一个人冷落在家里啊,我知道那日子不好过啊。

可她很喜欢啊,我劝过她多少次啊,可她说她就这个爱好啊!

你喜欢打麻将吗?

不,我不喜欢那个的。我只和朋友一起喝茶,聊天,但很喜欢音乐。

不会打麻将的男人很少啊。

是,现在到处都是麻将,都有笑话说,在飞机上听到麻将声,就知道到成都了。

嘻嘻,就是啊。你算是很稀有了啊。

什么呀妹妹,不会是又哄吃哥哥吧?

哥哥是绝对的好男人啊。

谢谢妹妹的鼓励啊,妹妹啊,哥哥我是越来越喜欢你了啊!

是吗?喜欢妹妹什么啊?

我觉得你妹妹很温柔,与我也有很多共同爱好哈。

是吗?

妹妹,你经常一个人在家里,肯定比较闷吧?

是的啊。

以后我经常陪妹妹聊天哈。

那不会打搅哥哥吗?

没关系哈,谁叫我喜欢妹妹啊?

哦,我也喜欢哥哥你啊。

还可以给妹妹讲些笑话哈。

好啊,我最喜欢听笑话了啊。

等着哈。

好的。

马丁阳就把在网络上找到的笑话现炒现卖地给她发了个过去:深夜,有一个男人在酒吧里喝醉了,就去街边的行道树下排泄。完了却被扯住走不了,他赶紧挣扎说:“小姐,太晚了,我要回去了。”他的同伴等他不来,就过来了,见拉不走他,也跟着一起劝说:“小姐,你不要这样啊。我们明天再来就是了啊。”他们这样缠缠绵绵好一阵,这时,酒吧里的小姐过来才发现,原来是他的腰带把树也给扎上了。万人迷看完发了个哈哈大笑的表情图象过来,又说了句谢谢哥哥哈!

见她这么高兴,马丁阳就又给她发了一个:有一位领导到江阴市去视察。他看到该市毛纺织厂的厂牌没了“江”字,成了“阴毛纺织厂”,遂疑惑地问随从:“这个,这个原材料好找吗?”“万人迷”发了个羞涩的表情图象过来。

马丁阳看看时间已经不知不觉到了十一点了,就问“万人迷”,你天天上网聊天,你丈夫不管你吗?“万人迷”说,她的丈夫经常是晚上很晚了才回家,平时都是她一个人在家的。马丁阳就说,你不担心你丈夫在外面有事情?“万人迷”说,管他在外面干什么,她不想管,也管不了。她已经习惯了。马丁阳就更加确定了这个女人活的并不快乐,就荆旱些暖心窝子的话去安慰她,让她更对他有了好感。

因为“万人迷”晚上是一个人在家,她就总是上网上到很晚的,马丁阳也就陪着聊得很晚了才去睡觉。这天晚上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他才和“万人迷”依依不舍地分手下了网。叮当早已经在书房的沙发上睡着了,轻悠的呼噜声象演奏小提琴,起起伏伏,时强时弱,婉转有致。这小家伙也是喜欢热闹的,只要马丁阳不睡觉,它就不去睡,而要在书房里陪着。

第67节 网络情缘

马丁阳就越发地爱怜了它,他洗漱完了,就去书房里抱了酣睡的小东西,说,叮当我们去睡觉了哈。然后轻脚轻手去开了卧室的门,把小家伙放在床头的沙发上,拉上棉衣给它盖好,然后悄悄脱衣,尽量不惊动早已经进入梦乡的妻子。

突然,赖秀丫在床上啜泣起来,马丁阳大吃一惊,以为他的秘密被她发现了,但立刻就明白了,又是赖秀丫在做恶梦了。正想去拍醒了她,却她就自己醒来了,迷糊着,问怎么才来睡啊?马丁阳恩一声,说:“怎么啦?又是有人追杀你么?”赖秀丫兀自愣怔着,不言语。半天才说:“哎呀,太可怕了……”马丁阳说:“什么呀?”赖秀丫拍拍脑门,要拍清醒了脑袋的意思,说:“我梦见我们逃难……男男女女,好多人的,赶着往哪里跑。路是乡村那种,绕着山的曲折,却是石板铺成的……感觉后面有人追着,象电影里一样,一个人从后面越过我,匆匆回头对我说,你怎么不带上孩子一起走啊?孩子?我想,我的女儿蕊蕊不是在前面跑着吗?印象中,你和蕊蕊在前面的。我很奇怪,就回了头去看,却原来是叮当,在后面不远处的人群里,孤零零地张皇着,象是兵荒马乱中的弃儿……我赶紧回去要抱了它,却突然一队追兵,凶神恶煞地冲过来……眨眼间,叮当就被马蹄踩得稀烂如泥了……”说着,赖秀丫还兀自抽噎几声,难过地问:“你说,叮当会不会有啥子事哦?”马丁阳就笑了,说:“有啥事,清油熬豆豉?叮当现在正睡得好好的哩”赖秀丫这才又仆身睡了去,很快就又起了鼾声。

马丁阳却满脑子想着和“万人迷”的,兴奋的怎么也睡不着。早晨,马丁阳也得早了,他又开始忙碌了。

“万人迷”喜欢听歌,大概她经常一人在家很无聊,上网除了和人聊天就是听音乐,她也经常给马丁阳发些歌曲的网址过来,让他欣赏。她最喜欢的就是刘若英的歌曲,象《很爱很爱你》、《最初的地方》等,就都是她发给马丁阳的。这天“万人迷”又发给马丁阳一首叫做“网络奇缘”的网络歌曲,马丁阳听一遍就立即喜欢上了。他觉得不仅歌词写得好,而且唱得也不错,虽然能够感觉出唱歌的女声不是专业歌手,但那朴实的声音,绵绵软软的风格,却是恰倒好处地表现了网络上聊天的那种感觉,抒情味也很浓郁。听了几遍,就把歌词都记录了下来:

网上一个你,网上一个我,

网上你的温柔我就犯了错。

网上的情缘也卿卿我我,

爱一场,梦一场,谁能躲得过?

网上一个你,网上一个我,

网上我们没有一句承诺。

点击你的名字,发送我的快乐。

接受吧接受吧,爱的花朵。

……

马丁阳看这首歌曲的作者名叫宋瑶,也不知是男是女,就很佩服了这个人,说不定这首歌会成为流行歌曲的。也许是受到了这首爱情歌曲的情绪感染,“万人迷”每次和马丁阳聊天时,就都要开着声聊,一边放着这首歌曲,一边聊天。有时,他们就一起合唱,唱完了再相互发去玫瑰花祝贺。有时,马丁阳发过去拥抱的表情图象,“万人迷”也只是发个羞涩的图象表情过来,并不生气的。

不熟悉的时候,马丁阳感觉“万人迷”是个很严肃的人,却聊得熟了后才发现她是很大方的。马丁阳经常给她发些笑话,逗得她乐不可支。开始,马丁阳给他发的都是些纯粹的笑话,后来就试探着发些黄色的笑话和段子给她,她也乐意接受了。

面对这样大方的女网友,马丁阳简直是大喜过望。他觉得这样的女人,不同于“小辣椒”那样的人,书读得多了,脑子里的禁忌也多。她物质上富有精神上匮乏的现状,决定了她肯定会很需要男人的抚慰的。马丁阳就庆幸自己终于遇到一个猎艳的好对象了。

有了想法的马丁阳,又把自己的昵称恢复成了“风流小郎哥”,他想让对方明白他的心思和目的,他可不想再象“小辣椒”那样,白费了心思。

果然,在马丁阳与“万人迷”热聊到第七天的份儿上,他们就捅破了那层纸,第一次在网上做爱了。

这天中午,马丁阳和朋友在外面吃饭,喝得酩酊大醉,午后两点多了才头重脚轻地打的回来了,想睡觉,却躺下了没睡意。平时,马丁阳是十二点准时吃饭,饭一吃完瞌睡就上来了,一点之前就必须上床去。如果过了这个睡眠的黄金时期,就很难再入睡了。昏头昏脑地起来,就去书房打开了电脑。

老婆已经去了店里,空荡荡的大房子又沉浸在寂寂的安静中了。

上网后,马丁阳就给“万人迷”发了个笑话过去:有三个小朋友在一起聊天,讨论什么东西最毒。甲小孩先说:“蚊子最毒,我的手被蚊子叮了,又痛又痒,好难受哦!”乙小孩立刻说:“那算什么呀!黄蜂才毒哩。我前天被黄蜂蛰了一下脸,现在都还是又肿又痛哩!”丙小孩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反正我觉得好厉害哦!扎了我姐姐以后,她肚子肿的又圆又大。”

马丁阳想做个试探,看“万人迷”对黄色的笑话什么态度。一会儿,她上来了,看了这个笑话,不但没生气,还给他发了个呲牙大笑的表情图象过来,接着,又发了一个羞涩的图象过来。低眉含目,脸蛋上飘两团红云,不胜娇羞的样子。马丁阳就更来劲了,对她说:“你要是能听我给你吹,那才更让你笑死哩。”“真的吗?”让他仿佛看到了她不胜惊喜的小模样。

马丁阳就又从图库里找了张一只狗狗抱住美女大腿的图片发了过去,并附上了这样的文字:假如你是她,我是愿意做它的哈……一会儿,她给了他发了个吐着舌头的顽皮表情。

你还在听“网络情缘”吗?

在啊。我都把歌词记录下来了啊。

哦,是吗?

第68节 绮丽的幻觉

是啊。就为这个我都想狠狠地拥抱你,再狠狠地亲吻你哈,然后……

趁着酒意,马丁阳大胆地挑逗她了,但他毕竟担心她反目,所以故意留着下半截话不说,想看对方反应如何再作下一步打算。

然后怎么啊?

把你按在我的身体底下啊,使劲使劲……

怎么啊?该不会……

就是,那个哈……

马丁阳一步一一步把话往深里说去,两人很快就入巷了。马丁阳本想用赤裸而火热的语言去挑逗她,刺激她,让她兴奋,没想到,她的回应那么强烈,发出的呻吟却反过来更加刺激了自己,迅速被绮丽的幻觉勾起了情欲,点燃了他们的身体……在两人疯狂的相互刺激中,都数次达到了高潮。

马丁阳原来不知道在网络上竟然可以这样#蝴是第一次体验这种虚拟性爱,感觉非常新奇和刺激,觉得更容易引起精神上的愉悦和兴奋。这网络简直是太神奇了!

从卫生间出来,马丁阳感到身体十分的疲软,真的象刚刚经历了一场激情难抑的疯狂性爱,慵倦、舒缓,整个身心里都是说不出的惬意和轻松。

他的心里象有一头小鹿在欢蹦乱跳地冲撞着,从卫生间到书房的短短距离,他竟然在屋子里扭起了舞步。从大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的样子,又不禁羞愧了。赶紧回到书房里去了。

你和她有这种激情吗?

刚开始时有啊,现在已经没有了啊。你的他呢,怎么样啊?

哦,我们也是这样啊。他先对我热情的很,有时一天都要和我来几次的,可后来,慢慢地就稀少了。而且,他经常早出晚归,很辛苦,总是喊累啊,没有你休闲吧。

马丁阳明白了,这是“万人迷”在变相地夸他行的。估计,“万人迷”对自己跟她在网络上做爱的“持久”和“全方位”功夫非常满意,充分满足了她的身体。可现实中,他哪里有这么这么厉害啊?

但为了防止“万人迷”再出现和“小辣椒”见面那样尴尬的事情,想再试探一下,在网络上就要彻底解除她的戒备和武装。以免象去见“小辣椒”那样白跑一趟。

我下次到你们那里,先去宾馆开好房,然后通知你。

啊,可我很怕啊。

我们不是已经很相爱了吗?

可这是在网上啊。

不要怕啊妹妹,在现实中哥哥一样会很温柔的啊。

我的他在我们这里是很有名声的啊,他很要面子的,要是我们的事情被他发现了,肯定会把我往死里打啊!

妹妹啊,这种小事哥哥会加倍小心的啊。蜀江那么大啊。哥哥来了会找离你家远一点的宾馆啊。你打车来去,根本不会被他发现的啊。

你真的会到蜀江来看我吗?你该不是说的真的吧?

是真的啊,我想你啊,总要想办法来啊,难道妹妹不希望哥哥来看你吗?

我希望啊,可我心里老是怕啊。

怕什么呀妹妹?

你说呢?

哦,放心吧妹妹,哥哥会很温柔的啊待你啊,让你享受到甜蜜的爱情啊

我不是哪个意思啊。

那是什么意思啊妹妹?

我总觉得这样做了,我会充满犯罪感的啊。再说我又不是很随便的女人啊

妹妹,我也不是随便的人啊。茫茫人海,我们能够相遇,并相识并相爱,这不容易啊!现在,我们俩已经很爱对方了,爱情的火焰已经在我们俩的心里燃烧了啊。

好吧,哥哥你来之前,一定要给妹妹打招呼啊,我好做准备……

看到“万人迷”被自己一点点征服,马丁阳感到心里十分的得意。他又开始沉浸在书房里终日忙碌了。

这天下午,马丁阳正在和“万人迷”聊天,说疯话,殷孝章突然给马丁阳来了电话,声音极其亲热地问,马哥,最近忙什么呢?

马丁阳正心里感动,暗想殷孝章这人当了官还是记得兄弟的。却殷孝章就在电话里说,马哥,我这里有一事想请你帮忙。马丁阳就说,我能帮你什么忙啊?说吧。殷孝章告诉马丁阳,他有一个在政府部门的朋友,为了升职,就想在省上报纸去发表文章。他写了篇如何发展丘区经济的文章,可感觉不行,就想请你这个大作家给润色一下。马丁阳就笑了说,你兄弟就是写文章的,干吗找我啊?殷孝章说,马哥,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我这点墨水,也就只能在小报纸上混,哪里象你,能弄了大文章的。

马丁阳一听,感觉头立刻大了。

第69节 去的理由

自从那日与“万人迷”突破了界限,在网上做成了男女之事,两人就真的象一对有了肌肤之亲的亲密恋人,天天在网上花天花地,妹啊哥啊地极尽缱绻,无话不说,感情一日日的往深里去。马丁阳更加迷恋网络聊天了。除了吃饭、睡觉,他几乎天天泡在网上,和“万人迷”聊着说不完的情话。而且每天晚上都要聊得很晚了才睡觉,疲惫、头昏,其他什么也不想干了,就是挣钱吃饭的纪实文学稿子都很少写了,更何况是这种官样文章。

有时,看着窗外渐渐明亮的阳光,马丁阳也觉得惶恐。春天到了,正是最适宜写作的季节,自己在却在虚拟的世界里迷恋着这荒唐的游戏,不仅觉得浪费资源,还浪费时间。

既对不起这大好春光,更对不起妻子。她还以为他这些天一直在卖力地写稿子哩,就经常变幻着花样给他弄了好吃的伺候着他。

可他却无法控制了自己。就像一个小孩子突然在水草丰茂的泥沼里发现了一条白生生的大鲤鱼,噗噜噜乱地活蹦乱跳着,让人忍不住的心慌意乱和激动不安,一步步往前走去,想尽快按实了它,逮祝狐。可每走一步,脚下都会冒水泡,唧咕唧咕地响,感觉随时都有可能掉进深不见底的泥淖里去的危险。让人提心掉胆,心惊肉跳,却还是要往前走去,因为那诱惑实在太大了……

“你拿来我先看看吧。先说哈,我也不敢保证啊。写这些安帮定国的东西,我也只是隔裤裆咬球——外行啊。”忍了又忍,马丁阳终是不忍拒绝。

以前,马丁阳还在市里的报社时,就有人推荐他去做某领导的秘书,可他就因为不愿意去写那些官样文章而拒绝了。对于脾气倔强的马丁阳,领导找他做的事情他可以毫不犹豫地就找了理由推拒;可若是朋友找他了,他却不能拒绝。马丁阳在小时候读过一本很旧的书,里面有一句话被他记住了,那就是仕为知己者死。再怎么说,殷孝章是马丁阳在中川最铁的朋友。

殷孝章立刻松了口气,说:“马哥你就莫虾子过河——谦虚了。就当帮兄弟吧。弄完了我让那哥们请客,死宰他一回,咋样?”

马丁阳无奈地说,那你多找些相关的资料给我,我不熟悉你们那些官事,总要多看点资料才行啊。殷孝章说,这是肯定的,我马上就让人给你送过来。一会儿,马丁阳就听到外面的小巷口传来汽车喇叭声,就起身去楼下了。刚下楼,一个年轻人就匆匆抱着一只大文件袋四处张望着往巷里走来。见了马丁阳就立即笑着问,是马老师吧?这是殷科长让我送给你的。马丁阳接过来,文件袋沉甸甸的,心也就沉甸甸的了。就想这殷孝章当了官果然不同,哪怕是个小官,都有人可供了自己驱使。怪不得有那么多的人拼着命想当官。自己再能,却任何事情都得亲力亲为,没有可供自己驱使的人。

把沉甸甸的文件袋往桌上一甩,就给“万人迷”发了信息,说自己要出去一下,免得她缠着自己写不了文章。这才开始翻看殷孝章给他的资料,果然,这些资料除了官场的大道理、套话,就是农业产量、工业产值,各种数据,让他头痛,硬着头皮看下去。看了一会儿,就感觉很累,眼睛盈泪。知道这段时间在网上和“万人迷”做爱蚀耗了太多精力,很想休息了,最好是去了野外,躺在太阳下什么也不想,就静静地享受日光浴,哪怕就一天。

好不容易把资料看完了,正打开wps2000文字处理软件准备写,却突然电脑上一闪,什么都没有了。停电了。马丁阳的笔记本电脑本来有ups内存电源的,可买回刚用了不到一年,电池就坏了。给成都的商家打了电话,却那家销售商已经销声匿迹了,给其他电脑销售商联系,都没有这种型号的电池。所以每次一停电,就会把没来得及存盘的文件丢失了。

停了电,什么事也做不成了。马丁阳无所事事地在空荡荡的屋子里转悠着,不知道干什么好。他先想去放电视,突然想起没了电,电脑不行,电视一样不行的,想听音乐也不行。当他拿了茶杯去饮水机上接水,才发觉水也喝不成了。

突然发觉,现代物质文明竟是这么的脆弱。因为他们完全建构在一个“电”字上,离了电,一切都是空谈,电脑、子母机电话、电视、饮水机……

晚上,要是没电,就更悲惨,全是一片黑咕隆咚,仿佛就直接掉进了原始社会的黑暗之中去了。

上完厕所,放水冲,开始还有水,放着就越来越小了,没了。自来水也停了。

这城市里要是没电,比农村的日子难过。农村没电不会没水,也不会影响做饭的。

正彷徨,电话响了,庆幸这电话不需要用电,否则,这人蹲在屋子里真成了聋子、瞎子。

是《艳阳天》杂志编辑的电话,说他的稿子没通过。

眼看四月又快过去一半了,马丁阳却只完成了一篇稿子,更让他沮丧的,这可怜的一篇稿子不但没能够上了《女儿家》,现在竟然连一个二流杂志《艳阳天》也没能够通过。《艳阳天》原来发一篇稿子,还能够给个两千多元的稿费,可近年来,它们的发行量越来越不行,稿费也就每况愈下了。去年底他发了一篇,他们就只给了一千多一点。现在就这一千多的稿费也挣不来了。就只能再往下,给其他杂志了。

现在这个媒体的竞争也是非常激烈的,象《女儿家》这样的杂志,稿费一升再升,几乎全国所有的作者都是有了好的稿子首先就考虑给了它。这样的杂志,读者多,发行量大也就不奇怪了。可怜其它那些杂志,稿费低,组织不来好的稿子,发行量上不去,恶性循环了,等待它们的只能是死亡。优胜劣汰,市场经济的竞争就是这么残酷、无情。

这也让马丁阳想到自己,他得拼命写稿子,写好稿子,才能够挣了高稿费,才能在这个城市里活得自在,否则,他也会被淘汰的。可这网络,却又让他深陷进去难以自拔。象其它任何的人类文明一样,网络在带给人类方便、享受的同时,也会带来不可低估的负面效应。

无所事事地在大屋子里转悠的马丁阳,突然就记起那日和赖秀丫转街时见到的那个的屁股翘翘的发廊小姐,就赶三轮车去了胜利街的“好又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轻松一下吧。象找新闻由头一样,马丁阳在心里也给自己找了个去的理由。

第69节 去的理由

自从那日与“万人迷”突破了界限,在网上做成了男女之事,两人就真的象一对有了肌肤之亲的亲密恋人,天天在网上花天花地,妹啊哥啊地极尽缱绻,无话不说,感情一日日的往深里去。马丁阳更加迷恋网络聊天了。除了吃饭、睡觉,他几乎天天泡在网上,和“万人迷”聊着说不完的情话。而且每天晚上都要聊得很晚了才睡觉,疲惫、头昏,其他什么也不想干了,就是挣钱吃饭的纪实文学稿子都很少写了,更何况是这种官样文章。

有时,看着窗外渐渐明亮的阳光,马丁阳也觉得惶恐。春天到了,正是最适宜写作的季节,自己在却在虚拟的世界里迷恋着这荒唐的游戏,不仅觉得浪费资源,还浪费时间。

既对不起这大好春光,更对不起妻子。她还以为他这些天一直在卖力地写稿子哩,就经常变幻着花样给他弄了好吃的伺候着他。

可他却无法控制了自己。就像一个小孩子突然在水草丰茂的泥沼里发现了一条白生生的大鲤鱼,噗噜噜乱地活蹦乱跳着,让人忍不住的心慌意乱和激动不安,一步步往前走去,想尽快按实了它,逮祝狐。可每走一步,脚下都会冒水泡,唧咕唧咕地响,感觉随时都有可能掉进深不见底的泥淖里去的危险。让人提心掉胆,心惊肉跳,却还是要往前走去,因为那诱惑实在太大了……

“你拿来我先看看吧。先说哈,我也不敢保证啊。写这些安帮定国的东西,我也只是隔裤裆咬球——外行啊。”忍了又忍,马丁阳终是不忍拒绝。

以前,马丁阳还在市里的报社时,就有人推荐他去做某领导的秘书,可他就因为不愿意去写那些官样文章而拒绝了。对于脾气倔强的马丁阳,领导找他做的事情他可以毫不犹豫地就找了理由推拒;可若是朋友找他了,他却不能拒绝。马丁阳在小时候读过一本很旧的书,里面有一句话被他记住了,那就是仕为知己者死。再怎么说,殷孝章是马丁阳在中川最铁的朋友。

殷孝章立刻松了口气,说:“马哥你就莫虾子过河——谦虚了。就当帮兄弟吧。弄完了我让那哥们请客,死宰他一回,咋样?”

马丁阳无奈地说,那你多找些相关的资料给我,我不熟悉你们那些官事,总要多看点资料才行啊。殷孝章说,这是肯定的,我马上就让人给你送过来。一会儿,马丁阳就听到外面的小巷口传来汽车喇叭声,就起身去楼下了。刚下楼,一个年轻人就匆匆抱着一只大文件袋四处张望着往巷里走来。见了马丁阳就立即笑着问,是马老师吧?这是殷科长让我送给你的。马丁阳接过来,文件袋沉甸甸的,心也就沉甸甸的了。就想这殷孝章当了官果然不同,哪怕是个小官,都有人可供了自己驱使。怪不得有那么多的人拼着命想当官。自己再能,却任何事情都得亲力亲为,没有可供自己驱使的人。

把沉甸甸的文件袋往桌上一甩,就给“万人迷”发了信息,说自己要出去一下,免得她缠着自己写不了文章。这才开始翻看殷孝章给他的资料,果然,这些资料除了官场的大道理、套话,就是农业产量、工业产值,各种数据,让他头痛,硬着头皮看下去。看了一会儿,就感觉很累,眼睛盈泪。知道这段时间在网上和“万人迷”做爱蚀耗了太多精力,很想休息了,最好是去了野外,躺在太阳下什么也不想,就静静地享受日光浴,哪怕就一天。

好不容易把资料看完了,正打开wps2000文字处理软件准备写,却突然电脑上一闪,什么都没有了。停电了。马丁阳的笔记本电脑本来有ups内存电源的,可买回刚用了不到一年,电池就坏了。给成都的商家打了电话,却那家销售商已经销声匿迹了,给其他电脑销售商联系,都没有这种型号的电池。所以每次一停电,就会把没来得及存盘的文件丢失了。

停了电,什么事也做不成了。马丁阳无所事事地在空荡荡的屋子里转悠着,不知道干什么好。他先想去放电视,突然想起没了电,电脑不行,电视一样不行的,想听音乐也不行。当他拿了茶杯去饮水机上接水,才发觉水也喝不成了。

突然发觉,现代物质文明竟是这么的脆弱。因为他们完全建构在一个“电”字上,离了电,一切都是空谈,电脑、子母机电话、电视、饮水机……

晚上,要是没电,就更悲惨,全是一片黑咕隆咚,仿佛就直接掉进了原始社会的黑暗之中去了。

上完厕所,放水冲,开始还有水,放着就越来越小了,没了。自来水也停了。

这城市里要是没电,比农村的日子难过。农村没电不会没水,也不会影响做饭的。

正彷徨,电话响了,庆幸这电话不需要用电,否则,这人蹲在屋子里真成了聋子、瞎子。

是《艳阳天》杂志编辑的电话,说他的稿子没通过。

眼看四月又快过去一半了,马丁阳却只完成了一篇稿子,更让他沮丧的,这可怜的一篇稿子不但没能够上了《女儿家》,现在竟然连一个二流杂志《艳阳天》也没能够通过。《艳阳天》原来发一篇稿子,还能够给个两千多元的稿费,可近年来,它们的发行量越来越不行,稿费也就每况愈下了。去年底他发了一篇,他们就只给了一千多一点。现在就这一千多的稿费也挣不来了。就只能再往下,给其他杂志了。

现在这个媒体的竞争也是非常激烈的,象《女儿家》这样的杂志,稿费一升再升,几乎全国所有的作者都是有了好的稿子首先就考虑给了它。这样的杂志,读者多,发行量大也就不奇怪了。可怜其它那些杂志,稿费低,组织不来好的稿子,发行量上不去,恶性循环了,等待它们的只能是死亡。优胜劣汰,市场经济的竞争就是这么残酷、无情。

这也让马丁阳想到自己,他得拼命写稿子,写好稿子,才能够挣了高稿费,才能在这个城市里活得自在,否则,他也会被淘汰的。可这网络,却又让他深陷进去难以自拔。象其它任何的人类文明一样,网络在带给人类方便、享受的同时,也会带来不可低估的负面效应。

无所事事地在大屋子里转悠的马丁阳,突然就记起那日和赖秀丫转街时见到的那个的屁股翘翘的发廊小姐,就赶三轮车去了胜利街的“好又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轻松一下吧。象找新闻由头一样,马丁阳在心里也给自己找了个去的理由。

第70节 挣脱

进去了,却不见那日的小姐,一个小姑娘正坐在洗头的椅子上闲着,见有人进来,就热情地招呼,洗头吗?坐吧。马丁阳就不想在这里洗了,正犹豫,突然见了从里间给顾客洗头出来的一个年轻女人,一条印花萝卜裤,把屁股、小腹、大腿都绷得极其性感、饱满。年轻女人见他犹豫的样子,立刻说,坐嘛坐嘛,小杨快起来让坐噻。马丁阳就过去坐了,小姑娘过来给他干洗头。年轻女人则给另外一个中年女人吹头发。

洗完头,去里间的水槽冲洗时,小姑娘就问,大哥做个保健嘛。马丁阳说,以后吧。我今天还有事情,没空。出来,吹干了头发。穿萝卜裤的年轻女人见马丁阳不愿意做保健,就过来挽留。马丁阳瞟一眼女人丰满的臀部,跟着她进去了。估计这女人就是这里的老板娘。

按摩间光线不好,模模糊糊的,年轻女人刚关上门,马丁阳就伸手去她的屁股上摸了一把,年轻女人却笑着挣扎说,大哥不要这样嘛,捉住了他的手,不再让他乱动作。马丁阳以为这女人故意装样子,就又挣脱了手去抚摩,挣扎之间,在她的胸脯、大腿和屁股上又揉弄了几下。并且,这几揉几搓,自己心里也起了情绪。可这年轻女人却再次挣脱了,说我不敢做的,大哥要做,我去叫个小妹妹来。说完,怕马丁阳再纠缠就赶紧出去了。很快就又进来个女人,看不太清楚,但感觉是个干瘦的年轻女人,心里就不愿意了,正要想出去,还没起身,进来的女人却很主动,赶紧笑嘻嘻地上来按住了他,双手就在他身上揉搓起来,几揉就揉到肚皮下面去了,就揉就起了兴,眼睛一闭,脑子里就是了刚才老板娘的身影。

女人脱开衣服时,马丁阳嗅到一股汗味儿,就感觉这女人不象是经常在这里干事情的。在这里干的女人,脸蛋上总要涂抹些香脂,身上也会喷着些香水,绝不应该有汗味儿的。就想,这女人会不会是下岗了的女人。想着就很扫兴了,可生理上的感觉被刺激起来了,身体就有些不由自主了。转念又想,这种人身体应该比那些专做这事的女人干净些,不用担心会出什么纰漏的,遂勉强着把事情做完了。

谁知,胡乱做完出来一看,却见这女人竟然那么差劲,手脚黑乎乎的,象个拾垃圾的,立刻恶心得想呕吐了,怎么就和这么一个女人做了啊?这个老板真他妈的可恶,竟然拿这么个女人来应付我!我他妈的也真是的,还作家哩,简直连一个拉三轮的都不如啊!马丁阳铁青了脸色,匆匆付了钱就逃似的出了发廊,一出门就后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一路走着,马丁阳忍不住谴责了自己!一边骂着一边在心里憎恨着自己,简直就是厌恶了!走出好远了,马丁阳终于想,就算是自己在体验生活吧,也许会对以后的写作有益处的。这样想了,心里才好受点了。人,总是喜欢给自己的行为找借口,找理由。赖秀丫以前非常反感别人养狗的,可自己养了,就说其实任何生命都要珍惜,动物也是很可爱的。往大里说,国家也是这样的,美国要攻击伊拉克了,就找了理由说人家在制造核武器,可结果把人家国家占领了,又没发现核武器的影子。

再没了在外面闲逛的心情,马丁阳想赶回去了,估计应该来电了吧。

第71节 面目全非

把行囊在房间里搁好,焦廷春就去洗漱间洗脸,马丁阳把宾馆配置的两个小袋茶叶放进两只杯子里,倒了开水泡上。待焦廷春洗漱了出来,就说了自己的安排,让他歇息片刻,然后一起到青牛峰山上去喝茶,说那山是这小城的一景,树林茂密、空气清新、林间小径、鸟语花香,坐在花团锦簇的茶园里喝茶是难得的享受,就说得焦廷春来了兴趣,立刻放下手中的茶不喝了,说那我们等什么,赶快上山吧。两人就出了房间,下楼来打了车往青牛峰去。上青牛峰有车道,但在山脚设了卡收费,每车两元。

车停在收费处,马丁阳正要交费用,却焦廷春探头出来看了就在眼前的山景,立刻说,这么近我们就走着上去吧,干吗坐车啊,反正又没有什么急事的。两人就下了车,一起往山上走。马丁阳心里就更喜欢了焦廷春的实在,感觉这是个不摆谱的人。

踏上六轮方砖铺就的曲折山道,焦廷春一眼就望见远处的山坡上一片桃花红红白白,立刻欢喜了说,这里真的不错啊。马丁阳说,现在已经过了桃花的旺盛期,好多花已经开始凋谢了,要是能早来五、六天,那才叫灿烂哩。走不多远,就一头扎进了蓬蓬勃勃的苍绿,林荫下的小径隐隐约约,俨然一条条绿色走廊纵横交错,湿润的空气清新极了,焦廷春忍不住深深地呼吸几口。

“你们这公园真是不错哎,离城这么近便,简直就是天然的氧吧啊!马丁阳,你可以天天不给钱就享受啊。”焦廷春笑了说。

马丁阳却感叹说,“唉,可惜这里已经污染了!也许,要不了多久就会面目全非了。”

马丁阳介绍说,这森林以前还茂密得多,这些年开放了修建茶园,就砍伐了不少树。茶园的煤烟、生活污水、游人丢弃的一次性饭盒、卫生纸、塑料袋什么的,还有频繁上山的汽车,这些都严重污染了这片原本幽寂的山林。

焦廷春就听得感慨了,连说可惜了。这时,他们突然看见林中一个农村模样的女人在攀折枯树枝桠,她身边的大背篼里已经装满了树枝柴禾,焦廷春望着那女人忙碌的身影,疑惑地说,这山上怎么可以随便让人来拣柴呢?难道有关部门不禁止吗?马丁阳说,人家拣的是枯树枝啊。可他们拣枯树枝的时候,常常趁着没人把活的树枝桠折断,下次来就又有枯树枝可拣了。哎,现在的人,都是眼睛盯着钱的,哪里会有人来管这些闲事呢?

马丁阳又指了林中一棵枯树说,你看,还不断有树在枯死哩。以前这里是墓区的时候,林业部门每年还可以定时喷洒农药控制病虫害,现在山上成了公园,人来人往的,也不敢喷药了,病虫的危害也就一年甚似一年了。

焦廷春顺了指点,果然又在丛林间发现了几颗枯萎的大树。不禁再次感慨了说,这些树长这么大,要多少年啊?真是可惜了。中国现在的开发,还都是初级阶段的,属于掠夺性开发。有人就很形象地说过,中国现在是发现一个处女地,就象发现一个处女一样要强奸了她。云南丽江属于世界级的旅游景点——芦沽湖,就是女儿国那个地方,我去年到那里去过,那里的垃圾公害已经危及到了当地人的生存,湖里的水,原来是清澈见底,可现在是两三尺水深就看不见了物体。还有广西的漓江……哪里都是这样,被发现一处,就污染一处。以前闻名的江南水乡,现在也已经被无数的、大大小小的乡镇企业排放出的废水污染成了黑乎乎的脏水、臭水,哪里还有捕鱼捞虾、十里莲蓬、泛舟碧波的美景啊?

两人一路感慨着,上到山顶。马丁阳径自领着焦廷春去了“绿竹村”茶园。焦廷春看到被女贞树围出来的,错落有致的一块块小坝子里,摆放着桌、椅,在甬道两旁和每块坝子里,又都种着吊兰、海棠、石竹、桂花、一串红、月季等花卉草木,一看就很诱人的。也不等马丁阳招呼,就顾自往里去了,左顾右盼地欣赏起来。因为不是周末,茶园里人不多。只有一张桌上有四人在打麻将,三男一女,年轻女人穿黑色统裤的一双长腿直直地支在桌下,两只穿了高跟鞋的脚交叠着,轻轻地晃动。

马丁阳就选了挨近的一张桌子,一个年轻女人晃着胖胖的身子过来问,几位,喝啥子茶?马丁阳就问焦廷春喝什么茶。焦廷春正在转着圈欣赏茶园的景致,听了问就说,随便。马丁阳就要了四杯清茶,留两杯暂不倒水。服务员就去端了茶过来摆了。又问,要麻将不?马丁阳说,要我们会喊你。服务员就去了。

马丁阳坐下,就忍不住去打麻将那一桌瞟一眼,三个男的都不认识。那女的侧面对着马丁阳,年纪不过三十左右,包裹在黑色统裤里的大屁股把竹椅里塞得满荡荡的。一望之下,马丁阳心里不禁掠过一阵焦躁的悸动,那种象在胸腔上压过了巨石撵滚一样的惊悚和憋慌再次席卷了他。

焦廷春绕着茶园欣赏了,才过来坐下了喝茶。就问起马丁阳最近在写什么,马丁阳心里一阵愧疚,说,嗨,我最近很少写稿子,瞎忙,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忙些什么。

两人聊了一阵,殷孝章的电话才来了,问在哪里。马丁阳说了地方,一会儿就有汽车的引擎声轰隆着过来,就见一辆出租车在曲径上绕来绕去,停在了茶园的外面。马丁阳探了头一直瞅着,却下车来的大块头男人不认识,正要回头,却突然发现随后下来的正是殷孝章。

马丁阳招招手,殷孝章就领着陌生男人过来了。马丁阳把殷孝章给焦廷春介绍了,殷孝章又指了理着平头的中年男人给马丁阳介绍,说是他朋友龙哥,“黑蜻蜓”歌厅的老板。“黑蜻蜓?哦,在温州商城里是吧?知道知道。名气还很大嘛。”马丁阳笑着伸出手去握了。刚才心里还感觉这个理平头、镶金牙的大块头男人有些另类,象电影里的黑老大或者打手哩,还真就是干着有些关联的职业。龙哥对马丁阳的作家头衔没什么特别的反映,只是不冷不热地伸手过来握了。握手的时候,马丁阳又看见了他粗大的指关节上套着枚硕大的钻戒,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更在心里对这个象黑社会的人物没了好印象。龙哥对远道而来的焦廷春倒是表现出了应有的热情,但也不难看出其中的应酬成分。估计在这个龙哥的心里,只有象殷孝章这样的记者或者官场人物,才会对他有威慑力和利用价值吧。马丁阳想。

服务员过来把另外两个杯子的水也加上了。

龙哥很气势地坐下了,和焦廷春攀谈了几句,就转身问马丁阳:“马作家在哪里上班?”

马丁阳说:“我就在自己家里上班。”

“家里上班?”龙哥似乎不相信,等他确信了,不禁“哦”了一声,脸上的表情更淡然了几分,再无了话。

第72节 惯性驱使着的人

马丁阳经历过好多这样的情形,不少人一听是在家里上班,就不以为然了。象当年的个体户,谁都瞧不起,满社会的人都可以低看了他们几分。可数年后,这些个体户却成了社会主体,许多还跻身上流社会了,人们这才转变了对个体户的观念。马丁阳对这种短视的人很看不起,却也无可奈何,只是在心里不屑。其实,人的最大理想,就应该是自由,最大限度的自由。自由的工作时间,自由的工作环境,这才是幸福的。但这些被惯性驱使着的人,就习惯了被人管制着的工作环境,被人管理制着的工作时间,觉得这样一切才有了保障似的。

按马丁阳以前的性格,不对脾气的人就坚决不交往,见一次没有第二次。可在回中川后,他的这脾气改了不少。正如书到用时方恨少的原理,这事到临头也才知了朋友的重要。有时不对脾气的朋友,却往往能够在关键时刻派上用场。

这时,邻桌穿黑色统裤的女人起身了,大屁股下的竹椅吱嘎一阵乱响。想是一局牌和了,就要抽了这空挡去方便了,动作急匆匆的。一回身,被龙哥一眼见了,大声喊起来:“耶,我说是哪个美女,原来还是你谢大老板嗦。”女人也立刻笑得一脸阳光,冲龙哥说:“你莫臭我嘛,你才是大老板噻。你也上来了,龙哥。”大概一泡尿早已憋得急了,女人匆匆朝桌上的另外三人点一下头招呼了,就一阵风似的去了厕所。

龙哥就压低了声音,冲桌上人说,这女人在温州商城卖服装,是个小富婆。马丁阳心想,怪不得那么会打扮了自己。这女人屁股稍嫌大了些,就穿了统裤,而且是黑色,这就显得协调多了。马丁阳发觉那女人在看桌上三人时,眼光停留在自己身上是最短。不禁再次扫描了一眼桌上的四个男人,殷孝章身材欣长,一表人才;焦廷春洒脱、优雅;龙哥气势威严;唯有自己既没殷孝章的儒雅外表,又无焦廷春的洒脱气质,更找不到龙哥身上的半点雄势,不禁心里懊丧了。

殷孝章瞟一眼女人风摆柳似地远去的背影,说,这女人的两条腿好长喔。

马丁阳突然想起什么,说:“我那天和谈秩禾去老西街一个小巷里采访,遇到一个女孩,哎哟喂,那腿才叫长哟,简直是不摆了!”就说了那天让他眼前一亮的情景。殷孝章一脸坏笑,说,那你后来不是又去做了追踪采访的?马丁阳说,还是三鞭理解我啊,理解万岁哈。我倒是想再去追她一踪的,可又怕不会那么巧就见得上人家,所以还是没去。殷孝章说,你当时怎么不跟踪啊?马丁阳说,想啊,我也想啊,可是跟谈秩禾在一起,你知道,他跟我们不是一路人的。要是有你老兄在一起,肯定就去跟踪了的。说得一桌人都笑了。殷孝章心里也痒起来,说,马哥,你哪天带我也去饱一下眼福嘛。

说笑一阵,马丁阳的手机响了,是高优打来的,说还得再等一会儿。马丁阳正心里厌了龙哥,就提高了嗓门说,现在是三缺一的紧急关头,国务院五十四号文件命令你立即打车上来,否则后果自负。高优在电话那头就笑了,答应了马上来。一会儿,高优就坐出租车上来了,没想到他也带了人来,却是一个年轻姑娘。

年轻女孩皮肤白净,却长相一般,且在左眼睑下有一条疤痕,破坏了整体的美感。高优介绍说,这是小李,刚来实习的医学院大学生,分在他一个科室。高优现在是科室的代理主任,手上有着小小的权力,居然就带了实习生出来玩?见桌上几人脸上露出怪异的笑意,高优又补充说,小李也是中川人,是他大姐婆家兄弟的女儿,也就是他的外侄女了。

马丁阳又招呼了两杯茶。高优和马丁阳轮流着把桌上的人给小姑娘介绍了,却这小姑娘对马丁阳格外的热情了,说:“哎呀,我早就知道马老师的大名了,只是无缘得见。我经常听我表叔提起你,早就想认识你了。哦,我表叔就是他,”遂用手指了高优。“今天听我表叔说是你请客,就跟着他来拜访你了。”

正备感失落的马丁阳,自尊心立刻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就欢喜了,笑得一脸灿烂地说,我那些算什么呀?不值一提的。小姑娘以为是马丁阳不相信,就局促地红了脸,更认真了说,我是说真的,我最喜欢看那些杂志了,现在厚本的校旱看不进,看了就想打瞌睡。我觉得那些杂志上的文章很多都挺感动人的,有几次都把我看哭了哩。马老师,你以后发表了啥大作,就告诉我们一声,我好去买哈。殷孝章就笑了,说,你别相信他写的那些东西,尽是些胡编乱造的的。小姑娘笑着,摇头。突然又问,哎,马老师,你在哪里上班啊?是记者吗?马丁阳说,我是家里上班的自由人士。小姑娘立刻笑了,说:“哦,我知道了,你就是那个啥子,啥子,艾士,艾士艾其……?”马丁阳说:“你是想说艾士欧艾其欧(soho)一族的?”小姑娘说:“哦,对对对,就是艾士欧艾其欧一族,很时髦的哦。”马丁阳就有了被人认知的喜悦,遂在脸上挂出了更暖和的笑意。

龙哥说,打牌吧,这么干坐着多无聊啊。殷孝章也说,我们打麻将。一问,焦廷春也会的,马丁阳就让老板拿来了麻将,焦廷春、龙哥、殷孝章、高优四人搭挡。马丁阳不打,小李也不打,就帮高优看牌。马丁阳也坐到了焦廷春的背后去,一边看着,帮他们续些茶水。“你们两个富裕人员可以买马哈。”龙哥看一眼对面的小李说。马丁阳笑了说,我的手气不好,不想买。小李也不买。四人议好了一二四八的规矩,就摸开了牌。焦廷春经常天南地北跑,各地方的麻将规矩都懂的,轻车熟路地就上了阵。一边摸牌,还一边和旁边的马丁阳聊天。

焦廷春说,你们中川发展得还是不错嘛。城市卫生感觉还可以啊。他是武汉人,却一口普通话说得非常地道。可能受到他的影响,马丁阳的普通话就更说得僵硬了,但他还是坚持用普通话和焦廷春说话。其他几个人的四川话有焦廷春听不懂的,他还用蹩脚的普通话再翻译了给他。

第73节 猫捉老鼠

马丁阳说,我们这里啊,用一句形象的话说,是让一个穿草鞋的农民穿了西装、打上领带拍半身照。马屎皮面光,里头一包糠。都是当做的光面子给外人看,给上面的人看的。其实,我们的农民和普通市民都是很穷的。就说了自己从家里出来在小巷口见到城管凶神恶煞的那一幕。

焦廷春说,这事好象在许多地方都有吧。龙哥满不在乎地说,这些农民愚昧、落后,你不整他凶点,他就给你玩猫捉老鼠的游戏。该整。

殷孝章说,领导的想法是不把城市建设搞好,人家外地的商家就不愿意来跟你合作。没有外地的商家来,仅仅依靠自己的力量,就无法搞好发展,或者说发展缓慢。这个想法应该说是没错的。

马丁阳笑了笑,这个想法是没错,但又总觉得这不是滋味。就想,这殷孝章一当了官,站的立场不同了,说话还真就不一样了。

高优说,你还别说“招娼引资”,说起来全中川人没有几个不骂娘的!

“招娼引资?”是什么呀?焦廷春没听明白。马丁阳就笑了,说,现在老百姓都把中川的“招商引资”说成了“招娼引资”。那些官员为了自己的政绩,从外面引进一些商家,把中川的工厂、企业、商场、土地廉价卖给人家,自己从中渔利、中饱私囊。价值一千万的企业,却以超出想象的低价三百万就卖出去了,里面的名堂谁都能够想象得出来。

殷孝章辩驳说,这个道理也很简单啊,你不给外商优惠,别人就不来。而且,只要把商家吸引来了,他在你这里办厂,赢利了就要给当地财政交税、交管理费,不就赚回来了吗?可能怕受到攻击,赶紧加一句,当然,这是领导的想法了。

理由倒是冠冕堂皇。高优冷笑了说,可实际上呢,干的却是挂羊头卖狗肉的勾当。他要真是这样想,也这样做的法,为什么不公开竞价?而全都搞的是暗箱操作。当地有人愿意出五百万他不卖,偏要三百万卖给外地人,这又是为什么?说穿了,就是当地人买了就没有引进外商的政绩,就不能从中搞名堂渔利!

焦廷春调侃道,歪嘴和尚把好经都给念外了。

马丁阳接上说,外商来购买了企业,就真正能够解决了企业的问题?说的好听,把企业的债务还掉了?工人的生计解决了?这只是暂时的假象。外地来的老板买下企业后,马上就在当地的银行贷款,拿中川的骨头熬他的油,然后把利益全拿走了。至于以后,谁说得清楚?说不一定过不了多久,他钱赚够了,就也宣布企业破产,然后走人,工人不是就又被抛弃了吗?债务还不是仍然摆下了?吃亏的是谁?是我们中川老百姓#蝴当官的早就升迁了,拍屁股走人了。你找谁负责?新来的领导可以一推三五六,说我不知道,这是前面领导的事情。

殷孝章说,所以我们国家现在加大力度打击、惩治贪官污吏,搞廉政建设这确实是明智之举,是非常及时和必要的嘛。几个人都忍不住同时看了殷孝章一眼,马丁阳就说,三鞭,我怎么看你怎么象领导啊!高优说,我看他啊,就象他妈个内奸。殷孝章的脸红了,说,去你的。我说的都是实话。你们只看到了问题的一面,没有看到问题的另一面,任何事情都是一分为二,有利有弊的。现在中川的企业,有几个是赢利的?前些年的轧钢厂、纺织厂、电缆厂还勉强有点盈利,可也是危机重重啊。其它的象丝绸厂、轮胎厂、棉织厂等等,这些企业早就是负债累累了,工人的工资发不出,企业的设备老旧,不但不能发展,就连生存都维持不下去,经常向政府哭穷求助,你叫政府怎么办?要是政府还不把这些负债企业抛出去,政府的包袱就会越背越大,越背越重,而且会越陷越深,中川就会更穷。政府和企业不应该搅和在一起,这道理你们都应当明白吧?

作为书记、县长,他要不卖这些企业也可以,就拖着,慢慢来,这样也稳妥,自己还不会犯错误,几年当满就上去了。可他要想为中川做事,就得承担风险,弄不好,就被他的对手揪了小辫子给扒拉下去了,这是何苦?是,我们承认,在搞这些改制的过程中,他也夹带有私欲、贪心,借机中饱私囊了,捞政绩了,可谁来干不是这样?是人就有私心,你敢保证,你去干就不会这样做?我们评价一届领导的功过是非,只能看他是私心大于公心,还是公心大于私心,而不是有没有私心。现在的领导,能够功大于过就算不错的了。

龙哥拍拍殷孝章的肩膀,说,殷科的政策水平蛮高的嘛。好好干,就是要替领导分忧嘛,啊,这个,我以后一定考虑提拔你当县长——助理哈。惹的桌上人都笑了。马丁阳尽管不服气,但又都得承认殷孝章这话说的有些道理。刚才,说到愤怒处都恨不得将贪官污吏揪出来踢两脚才解恨,可现在,竟然又将心中的巨大愤怒化解了去。

焦廷春见几个人为时事扯得上气了,就打断说,咱们不说这些好不好?这是总书记该管的事情啊。咱们说得再多也是无济于事的,是不是?

殷孝章就也笑了,说也是,我们说这些干吗啊?吃饱了撑的,可我们还没吃饭哩。再说,几个虱子还能顶得起铺盖?说得几个人的脸上都缓过神来了,回到眼前的牌桌上。

焦廷春望一眼桌上的人,对殷孝章说:“殷老师,你也可以给我们杂志写稿子啊,我们稿费很高哦。马丁阳知道的,我们一篇稿子就有五六千块钱啊。而且,每年达到一定数量,还可以有参加国内、国外笔会的机会。”

殷孝章说,张老师,这些都是我摘不到的月亮啊,我是个赶不上架的鸭子。你就把马丁阳催着点,他是这方面的高手。我以前还喜欢写点散文啊、诗歌啊,哎,这些年的烦琐事情把人磨得没那兴趣了。

马丁阳说,以前写纯文学,校旱、散文,一千字,几块,十几块,诗歌,按首算,几块钱就打发了的。现在要是靠给这些文学杂志写稿子,根本就无法活命。

第74节 时代

殷孝章却说,那不同哦。我还是很喜欢那个时代的,那种对文学的热爱、追求,是现在的人无法想象的啊。我还在农村小学代课时,每月工资只有十七块五毛钱,可我还是订了不少文学刊物,象《人民文学》、《雨花》、《鸭绿江》、《海峡文学》等等。他这一说,就也引起马丁阳的感慨了,说,哎呀那个时候,各个各省、市文联、作家协会都办的有文学刊物,文学搞的非常热闹,没想到才几年时间,时风一变,文学刊物就江河日下,相继萎缩、转向了,剩下的也只是苟延残喘,靠政府的补贴在活命了。说心里话,我也还是很怀念那些年文学的风光啊。

焦廷春说,这就叫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啊。现在已经是各省、市、妇联、团委的刊物打天下的时代了,稿费也比文学刊物的高出了许多。现在,许多名作家都转向给我们写稿子了。就举了几个在全国有名的作家的名字,有马丁阳知道的,也有不太了解的。

几个人说说笑笑,时间过得很快,马丁阳看看快十二点了就说,我们今天就在山上吃吧,也尝尝农家乐的味道。焦廷春说好,其他人也就无话。马丁阳就招呼了服务员过来,问了午饭的规格,说是按人头算,有五元一人的,有八元一人的,最高的是十二元一人。马丁阳就说,那就给我们按十二元整吧,来快点。

果然是快,刚十二点半,服务员就把热腾腾的饭菜摆上桌了,全是家常菜,肥锅肉、笋片肉、烧白、干煸四季豆、炝凤尾、豆炖猪蹄汤,看着不上档次,可有农家菜的烟火气息,感觉就亲切了。特别上的那盆白米饭里,有着黄亮亮的红苕粒儿,焦廷春一见就喜欢了,先抄了筷子去夹一颗品尝起来。连连说,不错不错,确实不错的。

焦廷春的意思,是就此吃饭的。可龙哥说,这哪要得哦,俗话说得好,无酒不成席,我们的大作家再咋整也还是要请远道而来的贵客喝点酒噻。马丁阳就征求焦廷春的意见,焦廷春就也不坚持了,说看大家吧。殷孝章说,那就还是喝一点吧。就要了瓶绵竹大曲,几人吃喝起来。

龙哥举杯先敬了焦廷春的酒,又回头来敬马丁阳,说,马作家,我龙小桐虽然没当啥子官,但在这中川,许多事情还是可以摆得平的。以后有啥子事情,你尽管开口。又压低了声音神秘地说,不瞒你们说,鄢大爷和常大爷和都经常到我的歌舞厅来玩。

他说的这姓鄢和姓常的两位,一个是中川的县委书记,一个是县长。马丁阳在心里想,就算是这些大爷去过他的歌厅,也不一定就与他有了交情。他这样到处炫耀了,也是给这些大爷脸上抹黑。不过,这种人物还真说不定就有用得上的时候,狂就狂吧。于是在心里压了不快,举起杯,一脸喜色地说,好,就凭龙哥这份豪爽,小弟我交定龙哥这个朋友了,干!两人一起喝了。

吃过饭,小李就下山赶去上班了。高优说,上午她没班的,才可以跟了他来玩,下午有她的班,不能不去的。马丁阳就问,实习人员也排班?高优说,来实习的人多,不排班不行。

服务员把杯盘狼藉的桌上收拾干净了,又重新换了新茶,续上水。焦廷春就说,我们喝茶讲话吧,就不打麻将了。等会儿去转一转山,这么好的地方,我想去转转。马丁阳说,这样好。龙哥已经把用桌布包着的麻将拎上桌了,就自己搓摸着玩了。

焦廷春望了高优说,哎,你是医生,我有个问题想向你请教。上午有个小女孩在,我不方便问的。

高优喝了点酒,脸上酡红一片,亮铮铮的脑门上也显得更亮了。他把端到唇边刚要喝的茶杯放下,说,张老师你不必不客气,有马上问题尽管问。还是我知道的,一定不保密就是。

焦廷春说,我想问一下,男人肾虚吃啥药最有效的?

一听这个问题,高优立刻晃荡着他的亮脑门,说,张老师,我首先要告诉你,你这个说法不科学。现在社会上就流行肾虚这个说法,而且说男人肾虚干那个事情就不行。其实,这是谬种流传。啥子叫肾虚?我可以肯定地说,根本就没有肾虚这样的说法。

马丁阳就说,那为啥现在电视上经常在播治疗肾虚的广告呢?

误导,骗钱。高优有些激动了,说,我为啥要这么说喃?首先,你要了解,人体的肾是做啥用的?它的功能是啥子?肾就是个排尿的作用。把人吸入身体的水分分解成体内需要的水和需要排除体外的水两种。说白了,

肾就是制造尿液的“工厂”,体内代谢产物和有害物质通过尿液排出体外。它就是这么个功能。这跟人的性功能有啥子关系?人搞事情行不行,与它莫得任何关系的。肾功能如果出了问题,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尿毒症,还有就是肾盂肾炎。

听到这里,龙哥连忙插了嘴问:“哎,说起尿毒症,我有个亲戚,就得了这个玩意儿,找了他妈好多个医生,有的说得行,医得到;可有的医生又说难,是绝症。你看这个究竟治不治得好哎?”

可能这些话题都在自己的权威领域,高优更加的滔滔不绝、口若悬河了。这个治不治得到的说法也太简单了。要看你在啥子范围说这话?在这个范围内,治愈的比率又是好高。比如说,在四川治愈的比率是多高?在我们中川县,这个比率又是好高?这样说,才比较确切。啥子叫尿毒症?说白了,就是管理排尿的肾功能紊乱了。该供给体内的水,被排除了体外,该排除体外的水又提供给了体内,这就是尿毒症。

龙哥听了半天,还是懵懵懂懂,不得要领,就又问他:“那,你说,这个病究竟有没有治好的希望嘛?”

高优说,这个肾功能发生故障,要牵涉到非常复杂的神经功能,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我可以明确地说,不好治。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更换一个肾。

第75节 别人有洞天

第75节别人有洞天

马丁阳插进来说,这我知道的,我就写过一个姐姐为了挽救妹妹的生命而把自己的肾捐献给妹妹的稿子的。焦廷春也说,现在换肾已不是很难的事情。

高优接着说,至于那些说没问题的医生,我只能说这是他的行医手段。你想,即使最后治不好,你能够找他算帐吗?所以,说这话的医生,不但很得病人和家属的喜欢,而且能够赚钱。我就不行,我就喜欢实话实说,所以我这个人一辈子都发不了财,也升不了官,因为不论是发财还是升官,都需要说假话,做假事,吹牛。

看看四点多了,马丁阳就结了茶园的帐,几个人起身沿着曲折的六轮砖铺设的小径信步走去,高过丈许的松、柏荫蔽了天空,绿荫下的地面湿润却草并不茂盛,只是稀疏地散落着。因为不是周末,山上显得有些清寂。

转了一圈,马丁阳说,我们下山去吃饭吧。高优要走,说他还有晚班。龙哥也说要去他的歌舞厅打理生意了。马丁阳就留了殷孝章,陪着焦廷春去吃饭。

问了焦廷春,他也是非常喜欢吃四川火锅的。马丁阳就对殷孝章说,我们去“小公仔”吃串串香吧。上次,有朋友请我在那里吃过,我觉得那里的味道还不错的。却没说是刘汝毅请他的。殷孝章说那里也可以。三人就打了车赶到温州商城外面,然后下车步行进去了。里面吃客很少,马丁阳找了坐让焦廷春去坐了,说,可能今天还早吧,人还没上。要是周末,这里还找不到座位哩。就和殷孝章去边上的菜架上选菜品。

焦廷春的酒量不错,说喝就喝白酒。又说,中午喝过的白酒是什么牌子,感觉还不错的,就还喝那个吧。马丁阳就又要了瓶绵竹大曲,自己喝白酒不行,马丁阳就让殷孝章陪着焦廷春喝。三个人把一瓶一斤装的绵竹大曲喝完,又再要了个半斤装的喝了。马丁阳尽管喝得不多,却已经感觉到头重脚步发飘了。焦廷春脸红红的,感觉已经到点了。只有殷孝章象没喝一样,看不出任何异样。

“我们去转转,看你们中川有什么好玩的?”往外走时,望着满大街的灯红酒绿,焦廷春兴致勃勃地说。马丁阳说,好啊,我们中川也有好玩的啊。

他刚才吃饭时就突然记起了“睡美人”有个新来的小姐不错的,上次去正要做了按摩的,却“小辣椒”电话叫走了他。好久没去了,就想现在带了焦廷春去那里,自己也好继续“那盘没有下完的棋”。

谁知,他刚说了要去那个地方,却殷孝章立即不屑地说,那个地方好差劲哦,走,我带你们去个好玩的地方。殷孝章没有注意到,他的话弄的马丁阳脸上挂不住了。马丁阳在心里直骂,臭虾子,让焦廷春还以为我不舍得钱,让他去便宜地方玩哩。但不好明说,就掩饰说,我很少去这些地方的,不晓得中川还有啥好地方。今天就听你安排嘛。就招呼了出租车,让殷孝章坐前面去领路。

车在小城里绕来绕去,最后停在了祥云街下段的一间发廊门外。马丁阳一看,这发廊和其他地方并无两样。

殷孝章让他们就在门外的一处暗影里站着,自己径自进去了。一会儿殷孝章就出来了,身后跟着一个小姐。殷孝章也不说话,就让跟着小姐去。小姐领着他们往小巷里走,走不远就进去一个大门,感觉是在发廊的后面。进去一看,却是一个居民住宅区。半明半暗的灯光下,能够看见院子里顺墙脚的一排水泥花槽里种着女贞树,却是疏于管理、营养不良的寒碜样。墙壁上贴着“小贩不得入内”、“清理户口的通知”广告。

马丁阳心想,这里面难道会有什么机关?果然,当他们跟着领路的小姐进了一个门洞,里面却是别人有洞天。这是一栋民居,客厅做了接待室,里面摆着一个吧台,吧台旁边还有两个理发的椅子,镜子,和发廊一样的设置,另一面靠墙壁放着两排转角沙发,几个小茶几。沙发上却坐着一个黑脸的中年汉子,一个马仔模样的年轻人。见了他们,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吧台后的女人赶紧过来了,说老板几位?殷孝章却不理睬她,只把焦廷春和马丁阳往一侧的一个房间门口推去。到了门口一看,里面麇集着十多个小姐模样的女子,高、矮、胖、瘦都有,见了门口的几个男人,立刻骚动了,每人都堆一脸的媚笑,骚首弄姿起来。

马丁阳一见这阵势就明白了。想不到在中川居然也有这种搞“点杀”的常葫。“这里是一百元一人包干。”马丁阳正不知这里是啥规矩心里没底,听了殷孝章的话,悬着的心先放下了,就让焦廷春先去挑选了小姐,然后进里面的房间去了。再要推让殷孝章,殷孝章却把他往里一推,说,这里客气个球啊,倒有点反客为主的味道了。马丁阳向里瞄一眼,迟疑了一下说,我就要刚才领我们进来那个吧。守吧台的女人立刻说了句什么,领他们进来的小姐就过来了,领马丁阳进了一小房间。

大概是感激于马丁阳的赏识、宠幸,领他们进来的小姐进小屋子后就冲马丁阳一个娇媚的浅笑。小姐穿着牛仔套装,上身短小,里面是一件领口极浅的淡黄色毛衣,露出一片白胸和一道乳沟,下面的牛仔裤却是宽松式的,大腿两侧有着好几个口袋,马丁阳的感觉就很好。看样子,还是个二十左右的女孩子。

第76节 痕迹

第76节痕迹

小屋子的陈设很简单,也很直接:一张床,两个沙发。粉红的灯光可能只有十瓦,既能够看见,又不至于太清楚,朦胧出一片温柔。马丁阳的酒劲上来了,就把轻飘飘的身体往床上一仰,躺下了。朦胧的眼神盯着小姐胸脯前的白沟,问,小姐你姓啥?小姐一笑,说,姓李。家是哪里的?不是中川的吧?小姐说,就是啊,我就是中川的。说了却笑。马丁阳就更不相信了,说,你肯定不会是中川的。小姐就又改口说,我是蜀南的。马丁阳说,哦,蜀南啊,我去过的。小姐说,你去干什么呀?做生意吗?马丁阳就说,是啊,做点小本生意。小姐就问,先生你贵姓?说先生的字眼时却显得有几分生涩。马丁阳说,我啊,姓王,三横王。哦,小姐无意识地应了,再无了话,就拢来按他的身体了。先把双手在他的胸脯上按了几按,手法一点也不象,马丁阳就知道这是专门做那事的,按摩的幌子也不须了。就去拉了她的一只手来搓揉,小姐就把屁股墩在床沿上,另一只手就去马丁阳的身体上抚摩了。马丁阳又好奇了,问,你多大了啊?小姐一笑,二十三了。马丁阳有些不相信,说,没有吧?看着也不过就二十。小姐就说,真是的。马丁阳又问,耍男朋友没有啊?小姐说,没有啊,你给我介绍一个?马丁阳笑了说,不可能还没有吧?小姐说,真的没有。有了男朋友我还敢出来做这个吗?挣够了钱再耍吧。马丁阳就觉得再怎么问,也不可能真正了解这些女孩子内心深处的隐秘。

小姐见床上的男人有了反应,就问,先生,是你来还是我来。马丁阳就说,还是我来吧,就起了身。小姐就立即动手利索地脱去了自己的衣裤。

小姐穿着衣服时,内衣的低领口就隐约露出一道白白的乳沟,很诱人的。可一脱下衣服了,滚出的一对大乳房却成了两团松垮垮的肥肉,口袋一样下垂着,并不好看。牛仔裤没有系皮带,解开裤扣就脱下了,却是连着内裤一起除下的。马丁阳本想动手去给她脱内裤的,他喜欢欣赏女人穿着内衣的身体,那种欲露还藏的感觉很让人享受。可她却自己脱下了,脱时,一只手却伸在内裤的底部摸索着,他就在她脱下的内裤底部看到了一点白色的东西,估计原本是在内裤里垫了卫生纸的,怕被他看见了,所以才借脱裤的机会卷在内裤里自己除去了。她在做这一切时,没有一丝的羞涩,只有稍微的犹豫。小姐脱光的屁股却显得臃肿、松弛,完全没有了穿着牛仔裤时若隐若现的富于质感的丰满效果。

如果说这小姐穿着衣服的丰满身体还有性感可言的话,那么脱光了衣服的躯体则象被剥光了毛的肥猪,立刻让他兴味索然了。想起小时在家乡,杀年猪时总要把猪吹的老胀,然后用开水浇烫,刮光了毛,就是眼前这个女人的样子,一堆白肉。脱光了的小姐爬上床去躺下,就用眼望他一眼,马丁阳就加快了脱衣服的进度。却下面一直疲软着,这让他有些羞愧,好在小姐见怪不怪,就抓了揉搓起来。勉强着就把事情做了。做得很快,几乎没什么感觉,事情就结束了。穿衣服的时候,马丁阳感到有些难为情又有些可耻。

没进入时非常渴望,可是刚释放了,又立刻觉得后悔,感觉一点意思都没有了。出来,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等待,吧台后的女人立即过来给他倒了杯水。口很渴,看了眼玻璃杯子,尽管看不见什么,却感觉上面就有干过男女事的秽手摸过的痕迹。不想喝,只是把它端在手中作为掩饰,象抽烟的人在嘴角叼着一只烟,更多的是装饰作用。

这个后院里的生意十分好,不时有男人进来,或单个,或结伙,也就不时有小姐被新进来的男人领出来,往里面的房间去了。刚才,马丁阳初来乍到,感到有些紧张,没有看得仔细,只觉得有一大堆美艳的肉体在那屋子里晃来晃去的,晃得花了眼,不知道眩涵好,就觉得领路的小姐也行的。现在才发觉,这里许多小姐都比他找的那个漂亮、妖艳。里面开着空调,小姐就都穿得更单薄些,上面无不袒胸露背,下面要么是短裙,露两截雪白的大腿;要么是紧身裤把腹股沟勒得纹丝毕现,

张扬出来的性感和裸体几乎没有什么区别,无不是竭尽了身体的诱惑。这些小姐的眼睑和脸上,都有闪烁的光斑。马丁阳以前不知道,后来从电视里看过,知道是一种闪光的化装品,很适合这种灯光迷离的场合,若隐若现,扑朔迷离,自然就派生出了另外一种情调来。

马丁阳突然就懊恼了,心想肯定殷孝章会小瞧了自己没见过大世面的,至少也是没了眼光的,竟然就选了那么一个小姐去做。

第77节 金鱼缸

第77节金鱼缸

瞅着,就感觉那储藏了小姐的小屋子很象一个金鱼缸。金鱼缸里面游着的是供观赏的鱼儿,那些鱼儿都是被人类扭曲了身体的异类;而这里游动的是美人鱼,却是被男人扭曲了的女人。

马丁阳偷眼觑了,发现身旁的几个男人,也都在有意无意地去瞟那些扭着性感身肢来去的小姐,却乍一眼看去,都是和自己一样正襟危坐的样子。望着这些一本正经的男人面孔,马丁阳突然感到人类其实是最卑劣的动物,虚伪、狡诈、多变。

不知道殷孝章和焦廷春在哪个房间里,肯定也是在进行着他刚才的过程。也不知他们进行得怎样,也象他这样无能?但却等了很长的时间,还不见出来。就想,这俩家伙真他妈的厉害。

还不断有男人进来,马丁阳有点坐不住了,他真担心在这里遇到了熟人尴尬。正犹豫着要不要自己先结了帐出去等,就见殷孝章出来了。见了马丁阳就也过来在他身边坐了,问,他还没出来?马丁阳说,还没哩。就去附了他的耳小声说:“这家伙很厉害啊。”殷孝章小声说:“球,说不定没干成事情都有可能,故意在里面磨蹭时间。”就也附在马丁阳的耳朵边说,你没听过这么个笑话么?一个青蛙和一个蟋蟀去嫖妓,蟋蟀两下就把事情干完了,却听见隔壁的青蛙不停地吼着,嘿——唑,嘿——唑,就很是佩服了青蛙。第二天它问青蛙,老兄怎么有那么厉害呀?青蛙却气恼地说,去他妈的,老子跳了一晚上都没跳上床哩。

马丁阳一听,哧地就笑了,要不是有其他人在场,他真想放声大笑了。笑过了,心里一下就轻松了。突然就想,这殷孝章也比自己晚出来,难道也只是虚张声势?哈哈,他妈妈的,在这个地方都要假打啊?人真他妈的虚伪到极点了。感觉小腹涨了,就问了厕所,却里面的厕所有人,等一阵等不住了,吧台的女人又给他指了公厕,就在院子里,马丁阳就自己去了。

对着便槽扫射时,就见班驳陆离的墙上贴着许多的性病广告,都是些专治阳痿早泄、软而不举,举而不坚,坚而不持久的。突然就想起现在满世界的性病广告,公厕里、电线杆子上、住宅小区的广告栏里,无所不在,无处不在。这说明什么?只能说明全世界疲软的男人肯定不止自己,而是数不胜数。不然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治疗男人那东西的广告?还有风靡全球的伟哥,一颗就是好几百,却畅销得很。如果不是有那么多的男人需要,会有这么好的市场?

想通了这一点,回到屋里坐下的马丁阳就自信多了。一个走过的小姐很深地瞟了他一眼,她大概以为他是新来的吧,卖个媚眼想揽了活去。马丁阳看了一眼小姐紧绷着显圆的两瓣屁股左右扭着,下面居然立刻就有了些反应。不禁在心里笑。你它妈的,看到就想,真让你干活你又不行了。悄悄咽了口唾沫,那种莫名的渴望又强烈了起来。

马丁阳感到自己依然焦渴,体内又象了沙漠一样的枯竭着,甚至能够听到声如裂帛般的呻吟。焦躁的渴望象章鱼的腕足长长地伸出去,急切而贪婪地想捕捞什么……

终于焦廷春出来了,见了两人就问,你们出来多久了。殷孝章立刻说,我们也刚出来。怎么样还行吧?焦廷春就满足地笑了,说,还行。

走出那半明不暗的住宅小区,置身于依然灯火通明的大街上,马丁阳感觉象从梦中醒来了,刚才的一切象被太阳驱逐了的黑夜,突然全都没有了。好象什么实质性的记忆都没有了,感觉一切都是虚幻的,做梦一样。灯光迷离的房间,女人白花花的肉体,转瞬即逝的媚笑,两人说过的悄悄话……全都没有了记忆。床上是什么枕头?女人穿什么衣服?梳什么头型?一切的一切,全都没有记忆了。即使有一点,也只是似是而非的模糊着。每次都是这样,包括这夜晚的繁华景象,一切都是虚拟的,感觉比网络还虚幻了。

两人把焦廷春送到宾馆里,下楼时,马丁阳忍不住就对殷孝章说了自己这奇怪的感觉,并表示有些后悔,觉得怪没意思的。却殷孝章不以为然,说后悔个球。这灯红酒绿中,晃荡的都是官人和商人。象我们这种吃自己血汗钱的,只能是小鱼小虾,充其量是陪杀场的,干了就干了有啥后悔的?马丁阳就觉得殷孝章不懂得自己的心,遂说,你不也是官员吗?我?我他妈的算什么鸟官啊?

到了街口,各自分手回家了。马丁阳到家时,已经是十一点多了,赖秀丫已经睡觉了屋子里黑糊糊的。头晕乎乎的,本不想上网了,可还是想看看“万人迷”在不在网上。就去了书房,打开电脑。发现“万人迷”的头象上亮出了个“请勿打扰”的小牌子,正想打了信息发过去,却“万人迷”见他上来,立刻取消了“请勿打扰”的告示。马丁阳心里就一下子暖了。趁着酒兴,又和“万人迷”在网络上说起了疯话。

第二天一早九点多,马丁阳还在梦中,就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惊醒了。竟然是中州派出所的电话。中川县城里的镇就叫中州镇,是管辖城区范围的。

焦廷春被派出所的人抓了!

第78节 猫腻

马丁阳的瞌睡立刻被吓飞了,急忙问怎么回事情,对方不耐烦地说,你过来就知道了。这事不敢惊动了赖秀丫,怕她顺藤就摸出了瓜,遂悄悄赶了车过去一问,果然是因为嫖娼被抓的。心想,昨天晚上不是去找小姐已经做事了吗?问了值班的民警,才知道焦廷春是在宾馆房间里被抓的,同时被抓的还有一个小姐。也就是说,人家抓的是现行。就估计,这焦廷春昨晚在发廊里还没褪了火,又找了小姐去到宾馆房间里玩通宵的。

马丁阳赶紧给殷孝章打电话,说了这事,末了并生气地说,派出所这些警察也是没事干了。殷孝章略一沉吟说,这些事可能是二毛子干的。派出所为了找经费,就经常请些临时工,这些临时工大多是些社会闲杂人员、江湖混混,无恶不做的那种人。殷孝章安慰他说,你不要急,这些事问题不大的,无非就是罚款。我和公安局的一位副局长熟悉的,我给他说说,争取少罚点。你把钱准备好,就在家里等我消息吧。钱不够?那我这里再替你凑点吧,先把人弄出来再说。

上午十一点不到,殷孝章就来电话通知马丁阳马上去中州派出所,说是派出所让交五百元罚款。殷孝章在电话里说:“马哥,这事你要理解,不让罚点款,下面的人说不过去的,谢局长一再要我向你转达他的歉意的。”在这一点上,马丁阳也知足了,他知道现在派出所就是想挣外快的,逮着了谁就都得出血,一般规矩是五千元。能够这么轻松了结,已经是不错了。只是这事肯定把焦廷春吓了个半死,不知会不会影响到他们以后的合作。他正想今年在焦廷春手上发稿子这么顺利,要多发些哩,没想到就出了这事。

马丁阳去了中州派出所,殷孝章也在那里等着,正跟所长说着话。两人凑够了五百元罚款领出了焦廷春。去派出所前,马丁阳一路担心,怕焦廷春的脸面上过不去。结果,见面后焦廷春却是完全无所谓的样子,还笑着说,他妈妈的,这地方怎么这么落后啊,一点都不开放。殷孝章回去上班,马丁阳就陪着去了焦廷春住的中州宾馆。马丁阳心里想,这焦廷春是佯装,还是本来就无所谓。管他,只要不影响以后合作就好。

到宾馆洗漱了,就问了焦廷春早餐吃点什么?焦廷春说,随便,喝点粥吧。粥?马丁阳想了想,记起在和声街就有一家叫“粥天粥地”的粥吧,专卖各种粥膳。就领着焦廷春坐了三轮车去了。

这和声街上,原早有一家“好粥道”,独独经营各式稀粥,皮蛋瘦肉粥,百荷莲子粥等等,因时而异,深得众人喜欢,顾客盈门。却很快,就又有人来挨了开家规模更大、设备更好的“粥天粥地”粥吧,不但店面更宽敞、明亮,而且桌凳也都样式新颖、漂亮,全是天兰色的火车座,餐具也挺讲究,有看着洋气的亮晶晶的铝钵、铝勺,也有土得掉渣的砂锅、砂钵,一下子就把“好粥道”顾客拉了多半过去。

他们去了,尽管已快十点钟了,却吃饭的人仍有不少。焦廷春看了“粥天粥地”也很喜欢,说是他们那里也可以开这样一个,绝对赚钱。

早饭过后,焦廷春就赶车回成都了,他要从那里乘飞机再去西安组稿。

这日下午,赖秀丫在店里闲坐无事,就让王清一人看了店,自己出去转转街。

出得门来,漫无目的地走一阵,想起这些天“香江”广场在搞春交会,就想过去看看,有没什么可买的。

“香江”广场,是最近一段时间在中川被炒得沸沸扬扬的地方。这是去年县政府去外地招商引资的样板工程之一,却和其他许多引资项目一样,很快就有了小道消息传出,说之间有着惊人的猫腻,黄金地段的地皮以超低价卖给了外地商人,名义上是引进外资,却外地商人根本就没有带来自己的资金,而是在中川的银行贷款来修建,做的是就中川的骨头熬自己的油,玩的是空手道。这正种官商勾结的传言,自然立即引起了骂声一片。

却飞溅的唾沫既没淹了外地的商人,也没有传言中的贪官被贬被调动的,一切依然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领导还在各种场合的台上义正词严地讲话,外地商人的工程也在不紧不慢地进行着。只是房屋修建好了,广场建起了,却效果并不好。

空旷的广场上,用钢管架起了展棚,长长的两溜,形成了一条街,卖服装鞋袜的、卖糖果副食的、卖药材的、卖锅碗瓢盆的,大多是外地来的商贩。却来卖东西的人寥寥无几,整个展销会显得冷冷清清。

马丁阳记得前些年,刚开始搞这种展销的时候,一年只有一次秋季展销会的,热闹异常,城里人、乡下人都争着去赶会,买便宜货,人山人海,象过节日一样。现在,不但增加了春交会,还有了冬交会,却展来展去还是那些东西,价格并不便宜,甚至有把卖不掉的存货也拿到展销会上来甩卖,这就坏了老百姓的胃口。现在的展销会已是强弩之末,根本吊不起人们的任何购买欲了。

前些天,又传出外来的商家和本地的商家当街斗殴的事件。本地的商家认为现在的生意难做而税收又那么高,政府再找了外面的商家来抢生意,自然就不服气了,就有激愤的人群前去掀了展棚,双方就打起来了。这事惊动了县委、县府,就派公安、工商、税务方面的人去协调。展销会肯定要如期进行下去,当地的民怨也要平息了。

赖秀丫走进展销区,漫无目的地看着两边摊位上的货物,到了药材区,看着天麻、当归什么的,就想起男人这段时间天天熬夜辛苦,天麻是补脑的,当归可以生血,就想买些回去,又不知道现在季节适合不适合进补。想想,还是觉得去去超市买些现成的补品给他吃稳当。

就出来转去了一家超市,货架上琳琅满目,葡萄糖,有多维的、加锌的、加钙的;麦芽片,也有加了这又加那的,林林总总,真不知道买哪样才好。见跟在身后的服务员,就问她,却服务小姐介绍了一种天好地好的,见她还没表示,就以为不中意,又介绍了第二种,依然是好上加好的,更让赖秀丫不知选择了哪一种好,热情的小姐马上又介绍了第三种,仍然是这好那也好的,这就让赖秀丫起了疑惑,感觉服务小姐的巧舌如簧、天花乱坠只是要推销了商品。

就想起男人常说的,现在的广告都是骗人的多,洗发水、洗头膏什么的,就专门找了头发好的女人来做广告;减肥的广告就请了苗条的少女来做秀。其实,那些模特的头发、身材好坏与产品完全没有关系的。但是,现在你不买这些,又能买了什么呢?挑挑拣拣,赖秀丫就还是选择了几样买了:蜂糖、麦乳精、葡萄糖。

出得门来,却见街道上一滩脏污,大概是店里的人吃了饭,将剩余的面汤泼在了街面上。角落上扔着一堆垃圾,散发着刺鼻的臭味儿,苍蝇呜呜地飞来飞去,起起落落。赖秀丫不由加快了脚步,紧走几步过去了。这小城里的卫生,是做给上面的领导看的,要检查了,就搞总动员,所有人都出来搞卫生,擦栏杆,扫街道,刮掉墙壁上的张贴的广告,对店里的经营商家苛刻管制,发现一只苍蝇就罚款三百,整的商家叫苦不迭。可一旦不检查了,这街面上就又恢复脏乱差的本色了。

第78节 猫腻

马丁阳的瞌睡立刻被吓飞了,急忙问怎么回事情,对方不耐烦地说,你过来就知道了。这事不敢惊动了赖秀丫,怕她顺藤就摸出了瓜,遂悄悄赶了车过去一问,果然是因为嫖娼被抓的。心想,昨天晚上不是去找小姐已经做事了吗?问了值班的民警,才知道焦廷春是在宾馆房间里被抓的,同时被抓的还有一个小姐。也就是说,人家抓的是现行。就估计,这焦廷春昨晚在发廊里还没褪了火,又找了小姐去到宾馆房间里玩通宵的。

马丁阳赶紧给殷孝章打电话,说了这事,末了并生气地说,派出所这些警察也是没事干了。殷孝章略一沉吟说,这些事可能是二毛子干的。派出所为了找经费,就经常请些临时工,这些临时工大多是些社会闲杂人员、江湖混混,无恶不做的那种人。殷孝章安慰他说,你不要急,这些事问题不大的,无非就是罚款。我和公安局的一位副局长熟悉的,我给他说说,争取少罚点。你把钱准备好,就在家里等我消息吧。钱不够?那我这里再替你凑点吧,先把人弄出来再说。

上午十一点不到,殷孝章就来电话通知马丁阳马上去中州派出所,说是派出所让交五百元罚款。殷孝章在电话里说:“马哥,这事你要理解,不让罚点款,下面的人说不过去的,谢局长一再要我向你转达他的歉意的。”在这一点上,马丁阳也知足了,他知道现在派出所就是想挣外快的,逮着了谁就都得出血,一般规矩是五千元。能够这么轻松了结,已经是不错了。只是这事肯定把焦廷春吓了个半死,不知会不会影响到他们以后的合作。他正想今年在焦廷春手上发稿子这么顺利,要多发些哩,没想到就出了这事。

马丁阳去了中州派出所,殷孝章也在那里等着,正跟所长说着话。两人凑够了五百元罚款领出了焦廷春。去派出所前,马丁阳一路担心,怕焦廷春的脸面上过不去。结果,见面后焦廷春却是完全无所谓的样子,还笑着说,他妈妈的,这地方怎么这么落后啊,一点都不开放。殷孝章回去上班,马丁阳就陪着去了焦廷春住的中州宾馆。马丁阳心里想,这焦廷春是佯装,还是本来就无所谓。管他,只要不影响以后合作就好。

到宾馆洗漱了,就问了焦廷春早餐吃点什么?焦廷春说,随便,喝点粥吧。粥?马丁阳想了想,记起在和声街就有一家叫“粥天粥地”的粥吧,专卖各种粥膳。就领着焦廷春坐了三轮车去了。

这和声街上,原早有一家“好粥道”,独独经营各式稀粥,皮蛋瘦肉粥,百荷莲子粥等等,因时而异,深得众人喜欢,顾客盈门。却很快,就又有人来挨了开家规模更大、设备更好的“粥天粥地”粥吧,不但店面更宽敞、明亮,而且桌凳也都样式新颖、漂亮,全是天兰色的火车座,餐具也挺讲究,有看着洋气的亮晶晶的铝钵、铝勺,也有土得掉渣的砂锅、砂钵,一下子就把“好粥道”顾客拉了多半过去。

他们去了,尽管已快十点钟了,却吃饭的人仍有不少。焦廷春看了“粥天粥地”也很喜欢,说是他们那里也可以开这样一个,绝对赚钱。

早饭过后,焦廷春就赶车回成都了,他要从那里乘飞机再去西安组稿。

这日下午,赖秀丫在店里闲坐无事,就让王清一人看了店,自己出去转转街。

出得门来,漫无目的地走一阵,想起这些天“香江”广场在搞春交会,就想过去看看,有没什么可买的。

“香江”广场,是最近一段时间在中川被炒得沸沸扬扬的地方。这是去年县政府去外地招商引资的样板工程之一,却和其他许多引资项目一样,很快就有了小道消息传出,说之间有着惊人的猫腻,黄金地段的地皮以超低价卖给了外地商人,名义上是引进外资,却外地商人根本就没有带来自己的资金,而是在中川的银行贷款来修建,做的是就中川的骨头熬自己的油,玩的是空手道。这正种官商勾结的传言,自然立即引起了骂声一片。

却飞溅的唾沫既没淹了外地的商人,也没有传言中的贪官被贬被调动的,一切依然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领导还在各种场合的台上义正词严地讲话,外地商人的工程也在不紧不慢地进行着。只是房屋修建好了,广场建起了,却效果并不好。

空旷的广场上,用钢管架起了展棚,长长的两溜,形成了一条街,卖服装鞋袜的、卖糖果副食的、卖药材的、卖锅碗瓢盆的,大多是外地来的商贩。却来卖东西的人寥寥无几,整个展销会显得冷冷清清。

马丁阳记得前些年,刚开始搞这种展销的时候,一年只有一次秋季展销会的,热闹异常,城里人、乡下人都争着去赶会,买便宜货,人山人海,象过节日一样。现在,不但增加了春交会,还有了冬交会,却展来展去还是那些东西,价格并不便宜,甚至有把卖不掉的存货也拿到展销会上来甩卖,这就坏了老百姓的胃口。现在的展销会已是强弩之末,根本吊不起人们的任何购买欲了。

前些天,又传出外来的商家和本地的商家当街斗殴的事件。本地的商家认为现在的生意难做而税收又那么高,政府再找了外面的商家来抢生意,自然就不服气了,就有激愤的人群前去掀了展棚,双方就打起来了。这事惊动了县委、县府,就派公安、工商、税务方面的人去协调。展销会肯定要如期进行下去,当地的民怨也要平息了。

赖秀丫走进展销区,漫无目的地看着两边摊位上的货物,到了药材区,看着天麻、当归什么的,就想起男人这段时间天天熬夜辛苦,天麻是补脑的,当归可以生血,就想买些回去,又不知道现在季节适合不适合进补。想想,还是觉得去去超市买些现成的补品给他吃稳当。

就出来转去了一家超市,货架上琳琅满目,葡萄糖,有多维的、加锌的、加钙的;麦芽片,也有加了这又加那的,林林总总,真不知道买哪样才好。见跟在身后的服务员,就问她,却服务小姐介绍了一种天好地好的,见她还没表示,就以为不中意,又介绍了第二种,依然是好上加好的,更让赖秀丫不知选择了哪一种好,热情的小姐马上又介绍了第三种,仍然是这好那也好的,这就让赖秀丫起了疑惑,感觉服务小姐的巧舌如簧、天花乱坠只是要推销了商品。

就想起男人常说的,现在的广告都是骗人的多,洗发水、洗头膏什么的,就专门找了头发好的女人来做广告;减肥的广告就请了苗条的少女来做秀。其实,那些模特的头发、身材好坏与产品完全没有关系的。但是,现在你不买这些,又能买了什么呢?挑挑拣拣,赖秀丫就还是选择了几样买了:蜂糖、麦乳精、葡萄糖。

出得门来,却见街道上一滩脏污,大概是店里的人吃了饭,将剩余的面汤泼在了街面上。角落上扔着一堆垃圾,散发着刺鼻的臭味儿,苍蝇呜呜地飞来飞去,起起落落。赖秀丫不由加快了脚步,紧走几步过去了。这小城里的卫生,是做给上面的领导看的,要检查了,就搞总动员,所有人都出来搞卫生,擦栏杆,扫街道,刮掉墙壁上的张贴的广告,对店里的经营商家苛刻管制,发现一只苍蝇就罚款三百,整的商家叫苦不迭。可一旦不检查了,这街面上就又恢复脏乱差的本色了。

第79节 很多爱

赖秀丫拎着从超市买的一大堆营养品回家的时候,却不知,男人正在网上和情人聊得正欢。

你以前见过网友吗?

没有。我以前很少聊天的。

哦。

上网络主要是查资料和看电影、听音乐。

哦,知道了。

这次是无意中看到你的名字挺有意思的,就来和你聊了。没想到,竟然挺好的。

哦,我算是幸运的嘛。

不要这样说啊妹妹。我真诚地觉得与你有缘啊。你的他现在没对你有什么吧?譬如怀疑?

有点啊。

那你这段时间尽量注意啊。

不要再让他怀疑啊,长期让她怀疑,这样生活会很压抑的啊。时间久了容易出问题哈。

就是啊,他经常警告我,不要我和外面的人接触啊。

妹妹,其实人的感情是很复杂的,既想把家庭维持好,又忍不住激情的冲动……

是的啊,

不知道妹妹是否想过,象这样,我们在网络上……这样是个不错的发泄渠道。

是的,我也是这样想啊。

既能够满足我们充沛的情感,又能够不给家庭带来麻烦。你说是吧妹妹?

是的。

今天晚上我们俩再……好吗妹妹?

恩,你真是太好了啊

妹妹,我想,我们真是有缘分啊。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我突然就会这么的想你了啊!除了缘分,我想不出为什么了啊!

我也觉得是这样啊。

妹妹,哥哥现在都好想你了哦……

我才开始和你聊的时候,

恩?

我还以为你是个花心大萝卜呢。

是吗?

可我以前很少聊天哩,而且,你也看出来了,我打字的速度很快,很少有人能够跟上的,我也就没兴趣了。就觉得这聊天简直就是浪费时间,我一般都比较忙,

所以就没有怎么跟一个网友固定聊下去的,都是三两句就打发了。

哦,是吗?

而且,说实话,我也从来没有遇到象你这么投缘的人,估计,这也是个重要的原因之一。

真的吗?

我先还以为妹妹也是那种比较……

比较什么啊?

开放的那种女人啊。后来才发觉,妹妹其实也是很传统的人,

是的。

跟哥哥一样,感情很丰富,既想要激情的生活,但又无法违背家庭和责任。

太对了啊。我的他就要求我做一个贤妻良母啊。

但是,有时感情又有些难以克制啊,面对激情,好迷惘,好矛盾啊!

是啊,象哥哥这样理解人的,我还真没遇到啊。

妹妹,我们能够相互理解并且相互欣赏,实在难得啊#葫以,我只能够说我和妹妹是缘分啊。这是可遇不可求啊

,哥哥能够找到象妹妹这样的人做知心朋友,真是运气啊。人一生中,朋友不要太多,有那么一两个,就满足了哈。

就是啊。

我其实是很内向的,平时也很少出门。老公经常在外面忙他公司的业务,孩子有爷爷婆婆照料着上学,我就经常没事做,一人在家,除了上网,就是看电视,我平时很孤独的。

是吗?以后哥哥经常陪伴妹妹哈,我们一起聊天,说知心话,妹妹不开心,哥哥就给妹妹讲笑话,逗妹妹开心哈。

好啊!谢谢哥哥哈!

可惜,今天网络不能语音,不然就可以与妹妹一起欣赏音乐了。那该是多么的惬意啊。

是啊。不过没关系啊,我们以后吧。

妹妹,我好想看见你今天是什么样子啊。

我也想让你看啊,可我的他不让装摄象头啊。

妹妹啊,有了哥哥后你就要开心点啊,忧郁是很容易把身体搞坏的啊。俗话说,没啥都可以就是别没钱;有啥都可以,就是别有病啊。

谢谢啊,哥哥。我会听哥哥话的。

哥哥希望我的妹妹健健康康,幸福、快乐哈。

妹妹好感谢哥哥的关爱啊!

电话响了,马丁阳赶紧给“万人迷”发了个电话的图象过去。是杂志社的电话,

说了很久,担心“万人迷”着急。终于说完了,赶紧给“万人迷”赔个不是。

不好意思哈,妹妹等久了哈。

没关系啊。

急死我了哈,担心妹妹等急了哈。

还没有死啊,嘻嘻,工作要紧啊。

妹妹在哥哥心中是比工作还重要的哈。

真的吗?有多重要啊?

很!

那哥哥敢娶我吗?

对方的这句话,却让马丁阳大吃一惊,难道“万人迷”真是动心了吗?可他却不敢也不愿意这样做的啊。在外面玩玩可以,他绝对不会想到要走那到那一步的。或许,这是对方在试探了自己?

想,但是,不敢啊。

假打啊。

是真打哈,保证一枪把妹妹打中哈,而且……

有那么准吗?而且怎么啊?

而且,很深……哈哈。

笑你个头啊。

是下面的头吗?

是你那个头。

嘻嘻,妹妹也好坏哦,想哥哥的那个头哈……

你才坏啊。

她发了个尴尬的表情图象过来,他给她发了个捂嘴偷笑的表情图象过去。

妹妹,哥哥知道妹妹不舍得自己的家的啊。

妹妹舍得啊,你舍得吗?

好吧,豁出去了哈!

真的吗?那哥哥准备什么时候娶妹妹啊?

到我们的感情浓得化不开的时候,难舍难分的时候哈。

现在算吗?

快差不多了哈。

那哥哥说个日子吧。

明年七月初七,中国的‘情人节’那一天最好哈。

心里却想,这是个“鹊桥会”的日子。每年才能够见面的。

为什么不今年呢?

好吧,只要妹妹愿意哈。

哥哥你怎么娶妹妹啊?

宾馆里,摆酒酒哈。

妹妹才不要在宾馆里啊!

那要在什么地方啊妹妹?

我要在你的家里,做你的大老婆啊!

呵呵,小老婆好些哈。

不好,大老婆会欺负小老婆的,会被歧视的啊。

呵呵,可现实中,小老婆才吃香哈,最受宠哈。

你会宠妹妹吗?

肯定哈。

大老婆才有地位啊。哥哥你敢吗?

所谓地位,全在哥哥心里哈。哥哥把妹妹宠在心里哈

妹妹要哥哥明也宠暗也宠啊,妹妹要哥哥光明正大的专一的宠啊。

妹妹,这让哥哥很难办啊。

你们家是她说了算,还是哥哥你说了算啊?

她哈。她好歪的哈!

真的吗?她有多歪啊?

横行霸道哈,象老虎哈。

说到这里,马丁阳自己先忍不住笑了,就给她发了个捂嘴偷笑的表情图象。捂着嘴巴笑得一抖一抖的。

把她休了就不得了吗?

休不脱哈,连着的哈。

有什么连着啊?

孩子啊。

连孩子一起休啊。

什么呀,太残忍了吧妹妹?哥哥心好软的哈。

就发了个榔头敲头的表情图象过去。

那你把孩子留下,休她吧。留只老虎在身边你不怕吗?

好吧。

咦,你在打妹妹还是打她啊?

打妹妹哈。

凭什么打妹妹啊?

打是那个啥子……骂是那个啥子……啊。

哥哥就会欺负妹妹啊!

哥哥怎么会欺负妹妹啊?哥哥要很宠妹妹的哈,搂在怀里轻轻地吻……给妹妹很多爱哈。把哥哥的精华都给妹妹哈。

哥哥为什么不打那只母老虎啊?

不想惹事哈。

打妹妹就不怕惹事吗?

那不是真的打啊,是举高放轻哈,其实也就是抚摩的意思哈。

妹妹生气了啊,不理哥哥了啊。妹妹走了。拜拜。

不要啊妹妹!干吗又生气了啊妹妹?不要走啊妹妹!

哥哥急什么啊?

能不急吗?妹妹要是走了,哥哥可怎么办啊?

妹妹和哥哥开玩笑的啊。

啊,吓我一大跳啊!冷汗都出来了哈。哥哥现在已经不能离开妹妹了哈!恨不得现在就把妹妹抱在怀里,亲妹妹的脸蛋哈。

赖秀丫开门的声音,惊动了马丁阳,他赶紧把电脑音量关到最小,把聊天对话框点小去了任务栏藏着。

一会儿,赖秀丫就端着一杯蜂糖开水进书房来了,递给男人,说,你还是要注意休息嘛,今天写不起,还有明天噻,莫累坏了嘛。

第80节 黄天白日

马丁阳心里泛起些热潮,说,老婆今天咋这么好啊?赖秀丫说,我看你这段时间经常熬夜,眼睛都起了血丝。

马丁阳心里又感动又惭愧了。自己在网上和情人说着老婆不贤的话,却在享受着老婆的关怀,真是典型的伪君子。却在干着些背叛感情的事情,想起就羞愧不已,就起身去拥抱了女人,却女人挣扎着,说,黄天白日的,窗外那些建筑工人看见了,多不好意思啊。两人正拉扯,马丁阳突然哎哟叫一声。说,糟糕了,我拧了脖子了。又说,这段时间他脖子本来就疼的,现在更疼痛了。

女人给他揉了几揉,见还是没效果,就说,你去盲人按摩诊所按摩一下吧。马丁阳看看时间,快五点了,去做一次也来得及,反正也不能聊天了,就换了外套出门去了。路上给“万人迷”发了个短信,说自己这里停电了。

这些年的大街小巷里,突然冒出了无数的盲人按摩诊所,也不知哪里有那么多的盲人。离马丁阳家不远的顺华小区就有一家王氏盲人按摩诊所,是一个半盲的王姓老年男人办的,马丁阳以前去个几次,觉得还有点治疗效果。发廊里的按摩不起作用了,他就会去那里按摩一个疗程的。

诊所人很多,十多张按摩床上都躺了人,有趴着露出脊背扎针灸的,有露出臀部扎针的,有扎颈项的,也有仰躺着扎腿、扎胳臂的,每张床前都架着烤灯,晃眼的强光把室内照得一片通明。唯一的一张牵引床上也躺着个大块头的男人在牵引腰,王老先生和他的六七个男女弟子都在忙碌着。现在打麻将的人多,坐得太久了就坐出了许多毛病。

马丁阳进去就喊一嗓子,噫,生意好喃!还没我的份哈?

就有一个小姑娘放下手里的火罐盒子过来问了,然后对正在里面给病人扎针的王瞎子说,师傅,他治颈项。王瞎子就摸索着过来了,让他坐在一张矮凳子上,在他颈部按了按,说,你这是颈椎间盘突出。马丁阳却心里不相信,想你又没用仪器检查,这不是信口开河吗?我可不会轻易上当的。就说,老先生你先给我按摩按摩吧。王老先生就说,小张,过来给他吊起。就有一个小姑娘答应着过来,让马丁阳在墙边的木椅子上坐上,这椅子象过去年代的理发椅,只是在背后又伸起一个铁条做的挂钩,垂下一个吊颈项的套子,做成了牵引颈脖的简易牵引仪。小姑娘打开套子,把马丁阳的颈项挂住,然后把头上的一个闸盒反复收紧,直到把马丁阳的头向上绷得紧了,才停住了。马丁阳就直了身子坐在那里,两眼不可避免地要看着那些按摩床上裸露的脊背和臀,而这些裸露的背和臀却大多是老人的,臃肿、松弛,上面扎满了长长短短的银针,而这些银针上都系着磁疗仪上引出的细电线,在电磁波的作用下,那些银针就跳舞一样颤动着。他就艰难地转着脖子去盯门外街上的行人。

一个小伙子在给一个病人拔火罐。这拔火罐也是改革得很先进的了。马丁阳小时候见过拔火罐,那都是用一个杯盖或浅的瓶子什么的,在里面燃烧了酒精火,待烧净了器皿里的空气就突然往疼痛的地方一扣,就把肉身吸住了,吸出些乌黑的血来。现在却是一个个很规则的玻璃器皿,底部有一气孔,先扣在伤痛处,然后用一针筒似的器具套住,抽吸净器皿里的空气,就把器皿牢牢地吸在了伤痛处,效果与拔火罐一样的,方法却简单多了。马丁阳看了就想,这都不叫拔火罐,应该叫拔气罐了。

正无聊,腰上的手机突然响了,取出来接听了,是殷孝章打来的,说马哥你跑哪里去了,我打你家里没人,又去干什么坏事啦?马丁阳说,我脖子痛,在做按摩哩。殷孝章说,是下面的脖子吧,肯定又是让小姐在乱摸吧?马丁阳说,去你的,你小子总是想这些。我可是在盲人诊所的啊。殷孝章说,哪个盲人诊所?我过来检查。马丁阳说,来哇,怕你不成?你不来是小狗哈!殷孝章就信了,这才说,马哥,二十七号县文联要在兴隆镇开个梨花笔会,请了省里、市里的大作家、大诗人,翁主席一再说,要你也去参加哦。马丁阳说,怎么到那里开啊?殷孝章说,兴隆镇有个梨园村,满山遍野都是梨树,梨花开得正盛,好看着哩。也是政府要以文促经济的意思嘛,让文人些去宣传宣传。

马丁阳突然想起田秘书就是兴隆镇的,就问,哎,好象阳书记就是兴隆镇?殷孝章说,就是。不过,他很快就要升到县上来了。马丁阳就问,他到县上?做什么呀?大概是副县长吧。阳书记的调动与否马丁阳不关心,却因为肯定了田秘书在那里心里高兴,就答应了一定去。要挂电话了,又问,哎,还有几天?殷孝章说,今天二十五号了,就是后天。马丁阳说,你到时再提醒我一下,我这人记性好忘性大,别到时又给忘了。省里的大文人来了,再咋还是应该去捧场的嘛。

这天晚上,马丁阳又聊到凌晨一点多才去睡觉。摸索着上床时,感觉枕头下有什么东西硌着,伸手去摸,是书,两本。就想,估计赖秀丫没有电视看,又没人说话,就自己在睡觉前躺在床上看书了。想到赖秀丫一个人的孤单,心里不免就有些愧疚了。

刚迷糊着,突然楼下传来喧闹声,其中一个女人的嚎哭在唱着主旋律,其次才是男人说话的声音,男人的声音却平和,不象是在和女人吵架。这么晚了,这女人哭嚎什么呢?马丁阳轻脚轻手起了床去,推开窗户,探出脑袋去看,一股凉气扑来,不禁把胸前的衣襟收得紧些。楼梯间的灯是声光感应的,女人的号哭声已把灯闹得亮了。就见两男人正抬手抬脚把一个女人往楼梯上搬运,哭嚎的声音就是从被抬的女人嘴里出来。女人的块头大,

两个男人上一层楼就得停下来喘息一阵,女人不停地哭嚎,身体也不断地扭动,平抬的身体就亮出一截白白的肚皮。搁在楼道上时,抬头的男人就把衣服给她往下扯去遮了身体,可一抬动,肚皮就又亮了出来,在忽明忽暗的楼道里若隐若现地前移着。正抬着艰难,一男人的电话响了,接了,大声说着话:“哎呀,你把颜姐灌凶了哦……我们马上就到了,放心吧。”马丁阳就知道了,这个女人是被酒醉了。醉酒的女人被抬进了对面三楼的一个房门里,哭闹声还不断传出来。

第81节 贪心,情人

背后床上有了动静,马丁阳怕吓着她,就先说话了,楼下有个人喝醉了。赖秀丫就起身走到他身后来了,问他,是谁啊?就说了是三楼女人醉酒了,赖秀丫立刻反感了,鄙弃地说,喝那么多干球!马丁阳说,也许是朋友劝得厉害的。赖秀丫说劝得再厉害也不能现洋相啊,他总不能掰开你的嘴巴往里灌吧!马丁阳就听出,女人有埋怨了他平日喝醉酒的意思,就说,你不知道酒桌上的情况,给你也说不清楚。赖秀丫就说马丁阳以前怎么醉酒,现洋相什么的。马丁阳赶紧梭回床上去躺下了。

半夜里,马丁阳突然醒了,裤裆里湿漉漉一片。愣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梦遗了。梦里好象是要去与“万人迷”幽会,却不知怎么是在庙会上,仿佛是黄昏,四下里暮色沉沉,游人络绎,来来去去的却都看不清了脸,只是身影晃动。他在庙外的大树下见了“万人迷”,却是一中年的妇人,也许是心里积淀了太多思念,就不顾了许多上去拉了她的手,拥抱起来。感觉心里是有些害怕的,怕被人瞧了,却又还是抱了,才一抱了,下面就开始反应了,他就猴急着去脱了她的裤子,连带着外面的长裤把里面的小裤也扯下了,抚摩了滑滑的的屁股。却下面还没进入,就控制不住了,约束不了自己,心里直叫慢点慢点的,竟自泄了……醒了,还兀自懊丧,轻着起身去了厕所,换下脏污了的内裤,并不敢就丢进洗衣机里去,却团了带回卧室,去床下藏了。

早晨醒来,感觉腰酸酸的,身体格外的乏累。这几日,经常与“万人迷”在网上虚拟做爱,已是折腾了身子,晚上再又梦遗,自然更要亏损了的。

看看已是十点过了,这才慢腾腾地起来了。整理床罩时发现了女人塞在枕头下的书,一本是《家庭生活保健常识》。最近这些年,赖秀丫突然注意起保健了。从书上、杂志上去学些保健的常识。她就曾经告诉过马丁阳,早晨喝牛奶不能快,要一点一点喝,不然拉肚子。说这是书上大的。马丁阳以前就有过喝了牛奶拉肚子的现象,不知道是为什么。现在照了女人说的去做,果然就好了。女人又让他早晚多梳头,说是书上说的,这样可以活络头上血脉,可以减轻疲劳,减少脱发。马丁阳就又照着去做了,却头发并不见少掉。但想这是有道理的就还是坚持了。

马丁阳的印象中,年轻人注重打扮,老年人才注重保健。赖秀丫才三十过一点,并不老的,难道是她的心态老了吗?

还一本书却是王跃文的长篇校旱《国画》,这是一本写官场生活的校旱。因为不象其他的校旱,总是要把主人公写得人为的高大完美,显得做作、虚假,这本书就显得真实多了。它里面的主人公也有阴暗的一面,也有贪心,甚至还有情人,他也去走后门,这就显得非常的真实了。

马丁阳就听女人说过,她是特别推崇书里的为人之道和官场生活的真实。怎么样见面只说三分真话,什么时候应做小什么时候应摆谱,以及上面领导下去视察贫苦老百姓,下面的官员要为他准备好给老百姓送的钱和物,等等。也许这些都是她以前不熟悉的生活领域吧,就让她非常地入迷了。

刚把这两本书拿出来,准备放床头柜上去,却又发现《国画》里折着页,翻开来看,却正是描写主人公和情人缠绵的文字。就想,这女人久不来事了,是否有些想了呢?不免生出些愧疚来了,就在心里记了这事。

十一多了,马丁阳才走进书房去。

在书桌前坐下,看电脑的眼睛里竟然有了一小团一小团的黑云朵儿,旋着,一眨不见;又出一朵,旋着,一眨又是不见了。就知道这是身体极度虚弱的症兆了。想起妻子说过给他买了补品的,就起身去饭厅的酒柜里找。果然看到酒柜里面放着一瓶蜂糖、一瓶麦乳精,一袋葡萄糖。就取下麦乳精来,多兑了两勺喝下,喝得身上热腾腾的。

再到电脑前坐下来,却还是感觉脑海里糊糊的膨胀着,真象了一锅粥,浓稠着搅动不起来,坐了半天竟没了成条理的思绪。他也就那样坐着,一动不动,任思绪僵糊着,愣怔地看着电脑黑糊糊的屏幕发呆。

一家杂志来电话,问他要稿子,就说,这段时间忙,再过些时间给他写。挂了电话,心里有些急,知道上午不赶着写稿子,下午就会又没了时间和心情去写,每天下午“万人迷”都会早早地在网上等着他。但无论心里是多么的焦急,却始终无法凝结了力量来做事。感觉里自己象一条被大网罩住的鱼,左冲右突都不得出去。

午眠时,突然记起女人的心事,就强打了精神去抚摩身边的女人。女人却被男人这久违了的举动弄得迷糊了,问:“你想干啥?”马丁阳就嬉皮笑脸地说:“干革命呗。”赖秀丫立即说:“哎呀,不来,我这段时间身体不好,下面老是疼痛。”马丁阳说:“是怎么回事啊?”赖秀丫说:“还不是老毛病,妇科病,有炎症。”马丁阳早没了兴趣,说:“买药嘛,赶紧治噻。”赖秀丫说:“咋个没治嘛?吃药、用药都试过了,总是没多少效果,烦糟糟的。”这是个老生常谈的事情。马丁阳就倒下自己睡了。其实,连续的熬夜已让他感到疲惫不堪了,觉得身体虚软得很,也是不想干事的。女人不干正好。

第82节 某某某

要不是接到殷孝章的电话,马丁阳还真的把开笔会的事情给忘记了。

电话响的时候,他还半梦半醒地在床上躺着,赖秀丫早去了店里,家里又是空荡荡的一片寂静。殷孝章在电话里急促地说,人家省、市来的领导、作家些早就在中州宾馆的大厅里等着了,马上就要出发了,你还在四脚山上?快哦赶快过来哦。马丁阳看看时间,已是九点过一刻了。就赶紧起来,匆匆洗漱了,饭也来不及吃就冲下楼去,看看小巷里没有三轮,就急走一阵,赶到巷口了,才看见对面的街口有一出租车过来了,急忙喊住了,坐上去就催促着司机往中州宾馆赶去。

马丁阳赶过去时,果然见宾馆大厅里人头攒动,许多的陌生男女三五成群地围在一起叽叽喳喳说着话,也有几张马丁阳熟悉的面孔,大概是宣传部、文化局的,在里外跑着招呼。外面的坝子里,停了一长溜轿车,奥迪、尼桑、皇冠、桑塔那,红黑白灰五颜六色。

宣传部的海部长腋下夹着个大号的公文包,殷勤地和各位置领导说着话。马丁阳在人群中找到了殷孝章。

殷孝章过来告诉马丁阳,这次来了省作家协会的副主席瞿元泽,并指给马丁阳看了。一见那个红红的大鼻子老头,马丁阳立刻想起了,自己在成都时见过他几次的,许久不见感觉比印象中更老了些。头上稀疏的几根白头发全部往脑后梳去,一身灰色西装,西服没系扣,里面的褐色毛衣就扎进裤子里去,裤子却穿的很上,去了肚脐以上三寸的地方。由于腰背已不直,肚皮又挺着,身材看上去就很滑稽了。

马丁阳想起民间有一种关于穿裤子的说法,说是从裤子的不同穿法上可以看出人物的不同层次:裤腰穿在肚脐以上是领导;齐了肚脐是平民;穿在肚脐以下则是两极分化了,要么是大款,要么是混混。

殷孝章又给他指了人群里的人说,这个是作家某某,那个是诗人某某某,又指说了市文联的章主席和市作协的肇主席,马丁阳随意地瞟着,嘴里唔唔着,却并不往心里去。觉得自己与这些人中间隔着一层的,用不着现在就去认识他们,那样只会自讨没趣。没有这些大家,他在中川还算个人物,可在这么多的大人物面前,他已经算不了什么了。刚才海部长瞟见了他,一眼就滑过去了。尽管以前海部长曾好几次在中川县召开的有关文学艺术的会议上表扬过他,说他是中川的人才。马丁阳小声问殷孝章,你和海萍萍的事情怎么样了啊?殷孝章立刻用眼色制止了,说,现在不要说这些。

马丁阳突然在人群中发现了一个靓丽的身影,并猛然认出了她是市里晚报的记者霍飞飞。这是个二十六、七岁了却还一直未婚的漂亮女人,专门跑文艺这一块的,不但跟市里的一帮文化圈里人熟悉得一塌糊涂,就是跟省里的许多演员、歌星、作家、诗人也都是哥前姐后的热烙。

才阳历三月,这个女人就已经穿上了春衫、短裙、高腰马靴。胸脯高耸、屁股浑圆,浑然天成的“三翘式”勾魂身材,马丁阳一见之下心里就痒痒的,一阵焦灼的燥热迅即掠过全身。

前些年,马丁阳还在成都的报界闯荡时,有几次回涪江去采访时就发现了这个美女,很想去接近了她,可却总是没有机会。而且,这个美女可能也知道自己的分量,并不把马丁阳放在眼里,让马丁阳又眼红又嫉恨。

海部长跑前跑后,胖乎乎的五短身材象漫画里的人物,有一种让人忍俊不禁的滑稽感。他招呼了从省、市来的领导和作家、诗人,以及县委、县府的领导依次坐了奥迪、尼桑、皇冠、桑塔那轿车在前面走了,留在后面的殷孝章才又招呼县委宣传部、县文化局、文化馆的一班人坐上后面一辆大巴跟在后面。

马丁阳跟殷孝章拥挤在最后面的大巴车上,一路颠簸着去追逐了前面的轿车,前面扬起的灰尘就全都灌到后面的车窗里来了。想到霍飞飞屁颠屁颠地跟着瞿元泽上了前面第一辆奥迪,马丁阳不禁在心里嫉恨着。

沿着乡村公路跑出去几十里路,就见一片砖砌的房屋错落在山凹里,车队减慢了速度驶进去,狭窄的街道两旁,房屋倒都是清一色的新楼房,车队绕到挂着兴隆镇政府牌子的办公大楼前依次停了,一行人就下车来鸟一样飞散开来,镇政府的领导早已等着了,就在一片领导辛苦了、老师们辛苦了的客气声中领了去楼上的会议室。而十多个人一进去就把一间大会议室给塞得满登登的了。主席台的上方,悬挂着红纸黑字的标语:“热烈庆祝兴隆镇桃花笔会召开!”

根据来人的各自级别安排了座位,红鼻头的瞿元泽和县委副书记刘元方占了居中的两个位置。霍飞飞花蝴蝶一样举着一款巴林斯数码自动相机在会议室里走来走去,她走到哪里,会议室里的大半眼光就追逐到哪里。马丁阳自己到后排的角落里找了位置坐下来,殷孝章把包放他身边占了个座位,却去提了水瓶给台上领导的水杯里添开水。

会议由大腹便便的海部长主持,说了些感谢省市领导、艺术家光临的话,就请刘元方副书记讲话。刘元方自然也是热情欢迎之类的话打头,然后说了中川这块地方人杰地灵,在古时就出了许多人物;又说现代中川也出了不少人才,就说了在中央某部门工作的某某,在团省委工作的某某,在某省的计经委工作的某某某,等等,就都是中川出去的人才。最后才说到了马丁阳,说这是我们中川目前唯一的作家。立刻就有许多的目光探询着射过来了,马丁阳的脸上有些发烧,他努力镇定着。霍飞飞也不失时机地端着相机过来了,镜头对了他,弧光一闪,拍了一张照片。这一闪,自然让马丁阳心里甜蜜无比。刘元方最后说,希望莅临中川的各位省、市艺术大家能够给中川的文化、经济工作带来指导性的意见和建议。下面就请省作家协会的副主席瞿老给我们讲话,大家欢迎。响一片热烈的掌声。

因为只是一个不太规范的小型会议,瞿元泽也就随意发挥了。

在瞿元泽东拉西扯说了一阵后,就有文化馆搞文学辅导的刘干事提了个问题,问瞿老对当下流行的美女作家和身体写作怎么看?瞿元泽却一触及这话题就大了火气,唾沫四溅地大骂那些以身体写作的女人不配叫了作家的称号的,是文学的堕落,是文学的变异,是孽种、怪胎!甚至举例说,某个美女作家在成都签名售书时,脱下外套只穿了里面的胸衣,瞿元泽更加激愤了说,这哪里在卖书简直就是在卖弄身体嘛!这哪里是作家的所为?

底下听着的马丁阳就反感了,小声对殷孝章说,老瞿真的是老了。殷孝章一听“老瞿”这称呼就笑了。

第83节 梨园村

几年前,马丁阳在成都的都江堰参加过一次文人的聚会,有一个傲慢的诗人,听到人人都把一位文坛老宿恭称为张老,就立刻在下面说:“什么张老,老张!”马丁阳当时也是一听就立刻笑了。没想到同样的两个字,前后位置一颠倒,意思却就大不一样了。某老,显得非常尊敬;而反过来称呼老某,却只是极其普通的称呼了。

马丁阳说,这个美女作家的校旱我也看过,里面确实有不少地方写到了性,可这有什么呀?她在对作品总体的把握上并不是为了写性而写性啊。你说她里面写的男女勾当龌龊,那么谁又没做过这些龌龊的事情呢?只是她写出来了,她就龌龊了?而有些人捂着,但这并不代表捂着的人就高尚啊?说不定这些骂得唾沫四溅的所谓正人君子,在暗地里却正是干着更龌龊不堪的勾当哩。

殷孝章尽管当了瞿元泽的面,总是一副毕恭毕敬、唯唯诺诺的样子,可私下里也并不就真心尊重的,两人就在下面小声议论起来。

十一点多,会议的内容就进行完了,这种会议本来就是务虚的,没有多少非说不可的事情。加上下面坐着的许多人并非都是文学爱好者,而是些政府干部,上面讲话的人自然也就敛着了兴致。省、市来的各位都讲完了,也没占了一小时。

就让讨论,其实就是随便说话了。台上的海部长不时掏出手机打电话,然后兴奋地向身边的瞿元泽等人通报说,我们的鄢书记已经到了哪里哪里了。他说了的,一定要赶来给省、市来的各位领导敬酒的。会场里的人就也都知道了,县委书记鄢大烈也要来的。这些领导经常是象赶场一样到这里接见这个,到那里拜访那个,忙得不亦乐乎。

快十二点了,鄢书记还没来,会议室里漾起了些不安分的气氛。海部长就又打了电话,脸上立刻是了更加兴奋的神色,说,到了到了,鄢书记的车已经到场口了。果然,一会儿门口就出现了县委书记鄢大烈的身影,身后还跟着分管文卫的女副书记晋文清。他们一进来就被接引到主席台前和上面人一一握手,说着抱歉的话,然后就大手一挥,时间关系我们就不讲了,我们去陪各位领导和艺术家们一起就餐吧。

会议室里的人早就憋不住了,一窝蜂地就都拥出了会议室,下楼去了食堂。

马丁阳一上午都没看见田秘书的影子,就以为她是在忙什么工作。可吃饭了,满食堂还是没见到她的身影,终于忍不住了,就好象才想起似的说,哎,三鞭,那次我们见到的那个田秘书就是这里的吧?殷孝章说,是啊。她到市里参加函授学习去了,上周就去了。马丁阳一听不免大为失望。

“来同志们举起杯,”海部长摇晃着圆滚滚的身体来敬酒了,桌上人都赶紧站起来,“鄢书记、晋县长在那边陪省、市来的领导,不能过来给大家敬酒,让我代表他们向各位敬一杯哈!”

一一碰过杯,碰到马丁阳,海部长特意说,马丁阳,你可是我们中川的第一笔哦,要多出作品出好作品,为我们中川争光!来,干杯。一桌人就都举杯喝了,却马丁阳只在唇边碰一碰,待海部长一走他就原样放下了。殷孝章发现了,问,你怎么不喝呀?这可是海部长敬你的酒哦。马丁阳小了声音说,他只是你的部长,还是你的丈人,可不是我的部长哈。殷孝章学着外国人的样子,耸耸肩膀,正要说什么,突然发现另外一张桌上有熟悉的领导,就赶过去敬酒了。

马丁阳从认识这个海部长时,就对他没有好感。记得殷孝章当初给他说,海部长兼了报社的总编,不做其他工作,唯一要做的就是经常把书记、县长的讲话拿到报纸上来发表,而且再长都要全文刊登,一版登不完,就转二版,二版也登不完再往三版转,生生把报纸办成了政府工作简报。这也成了中川新闻界的一个笑话。还有一次,就因为报纸在报道会议消息时把一位领导名字的排列顺序弄颠倒了一个位次,他就赶到报社来大发雷霆,把全报社的人都骂了个狗血淋头。从那以后,马丁阳就对这个胖冬瓜一样的部宣传长非常反感了。觉得这种只懂得拍马屁的人来管理新闻媒体简直就是新闻的耻辱。

可殷孝章自从和海萍萍好上了后,却对这事有了另外的解释,说新闻是有新闻的规律,可这是政府掌握的新闻,政府的新闻媒体当然就得首先服从政府,帮忙不添乱,这才是规律。

饭后让休息一小时,两点半在镇政府大门口集合去梨园村去看梨花。

殷孝章找到马丁阳,说想去拜访一下瞿元泽,要马丁阳跟他一起去。马丁阳本不想去的,可奈不何殷孝章的纠缠就跟着去了。殷孝章打听到省市来的大文人都在镇政府招待所开了房间午休。就查到了瞿元泽的房间在招待所的二楼二号,两人就轻着脚步上去了。

到了门前,两人正要敲门,门却就象有感应似的突然自己开了。一脸绯红的霍飞飞一边理着头发一边跨出门来。可能没想到出门就会碰到人吧,女记者一下就愣怔住了,脸上更红了,尴尬地笑一笑,神色极不自然,让马丁阳和殷孝章马上就敏感到了什么。要是她不这样,很自然地出来,或者对他们笑一笑,说,你们也找瞿老?他们也不能就怀疑了什么的。也许是猛然遭遇让霍飞飞猝不及防才乱了阵脚的吧?

尽管以前马丁阳也有好几次看见这个红鼻子老道跟霍飞飞很黏糊,却想这霍飞飞的眼光高着哩,最多也就是让那个老鬼占些小便宜,肯定不会和他上了床的。却没想到,这个女人的裤带在权威面前竟然是这么的松弛了。遂又恶毒地想,那老家伙上得了?恐怕做不了什么事情瞎折腾吧,就象殷孝章说的那只嫖妓的青蛙?

马丁阳就不想进这扇门了,恨这个老家伙,也轻视了这个鸟主席,什么主席,就他妈一个老色鬼!转身就走了。殷孝章想了想,也就跟着转来了。马丁阳想,殷孝章大概是怕进去找了晦气才没有去的吧?

下午两点四十多了,才把走散到小镇上的与会人员召齐了,开车去梨园村。乡村机耕道狭窄,几乎就只能容下一个车身,路两旁的树枝叶不时从敞开的车窗里伸进来,吓得里面的人惊叫连连。

梨园村果然名不虚传,满山遍野都是梨树,开得正盛的树树梨花,雪花一样白茫茫一片。又象是大地在燃烧着,一簇簇、一蓬蓬的白色火焰跳跃着、闪动着。车上的人立刻坐不住了,急不可待地纷纷跳下车去了,立刻兴奋地喊叫着在梨树下奔跑起来了。树下地上全是飘落的瓣瓣梨花,密密地铺满了,踩上去仿佛鞋下也生了香的。马丁阳就突然想起“踏花归来马蹄香”的古人诗画了,再下脚去就有些不忍心了。

第84节 比梨花还灿烂

霍飞飞已把短裙换了条泛白的牛仔裤,把大腿和屁股绷得极紧,更尽显了性感的曼妙身材。她举着相机一会儿拍梨花,一会儿又拍下了与梨树相依偎的人儿。她拍照时摆出的s型身姿很快就抢了梨花的风头,把许多男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她一走到哪里,哪里的人就象迎接女皇一样,挂在脸上的是比梨花还灿烂的微笑。

老态龙钟的瞿元泽不知是被梨花兴奋了,还是被霍飞飞了曼妙的身姿鼓舞了,大声叨叨说,文学的春天来了!又看着一边舞蹈般跑来跑去的霍飞飞说,美女与桃花相映成趣啊!呼应似的,霍飞飞就更笑出一脸的春天来了,让一路的人就都真的沐浴在春天的阳光里了。意犹未尽的瞿元泽也站到一株梨树下去摆出不同的姿势让霍飞飞给他拍照,末了,又让霍飞飞把相机给了别人,过来与他合了影。其他人见了就也都去邀请了霍飞飞合影,霍飞飞倒也爽快,来者不拒,殷孝章就要和马丁阳一起去邀请了霍飞飞合影,马丁阳矜持着不肯去,殷孝章就自己去了。

马丁阳远远地望着那个风情万种的女人,心里不禁滚过一阵难耐的煎熬,说不出的烦躁。就恶毒地想,摆什么谱呀?说不一定,那女人的档下,会不会流出那老家伙的秽物来。这么一想,就在嘴角挂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但只要女记者的目光扫过来,他的眼光立即又变得温和了。但他发觉,女记者的目光已不太愿意与他的目光对视了。难道,她知道他不高兴了她?这让马丁阳有些尴尬。人家交什么样的朋友,干什么样的事情,关你什么事啊?干吗不高兴人家。遂觉得自己心理阴暗,十分的可笑、可鄙。自己要是那老家伙,说不定有过之而不及哩。

三点多,还没把梨园转完,省市来的客人就都要急着走了,霍飞飞也上了瞿元泽的奥迪一起走了。剩下本县的一干人在梨树下与梨园村的村民搞座谈会。霍飞飞一走,马丁阳又一下觉得会场上没有任何的气氛了。他看出所有的人也都有这感觉,站、坐的姿势都变得松垮垮的了。马丁阳就和殷孝章在一边开起了小会,说自己在网上聊了个美女,已是爱得死去活来的了。殷孝章眼睛立刻亮了,说,你怎么知道是美女?网上说的不可信哟。马丁阳就说,可我看到了啊,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殷孝章说,那她没看到你?马丁阳说,也看到了啊。殷孝章说,你不是没视频吗?马丁阳说,我发了照片给她看啊。殷孝章就有些羡慕了,懊恼说我怎么就聊不到美女喃?

下午四点多,会议就结束了。

回家的路上,马丁阳突然地很想“万人迷”了,想着今天晚上一定要和她好好做一次。

没想到,回家一看,女儿马蕊正在书房里上网。他这才记起今天又是月底前的周末了。叮当乖乖地蹲坐在她的脚边,眼巴巴地瞅着,却她的心思全在了电脑上,根本没有注意到小家伙的痴情。

马丁阳就去抱了叮当,说,哎呀,幺儿好乖哦。幺儿,姐姐回来了,你去接姐姐没有?你这么喜欢姐姐,姐姐不理你哈?我们叮当也不理她哈!

这下马蕊的头象安了轴承一样,唰到就滑了过来,说,你们啥意思嘛?把叮当当了儿子,就不宠我啦?马丁阳就说,你莫争嘛,你是大女,叮当是幺儿噻。我们一样喜欢你们哈。父女俩正嘻闹着,赖秀丫带着大包小袋的食品回来了,烧鸡、卤鸭子,都是给女儿的。过来展示给女儿看了,还撕下一块鸡腿肉塞进她嘴里,然后去厨房忙去了。

马丁阳就问女儿最近在学校怎么样?马蕊腮帮鼓突起来,嘴里艰难地咀嚼着,眼睛却死盯着电脑屏幕,头不抬地说,还是那样啊。还能怎样?马丁阳说,你用心学习没有嘛?马蕊说,用了。你过去嘛,不要影响我噻。马丁阳就抱着叮当悻悻地出了书房。只要女儿在家,他的书房就不是了他的书房,成了女儿的领地。

吃晚饭时,赖秀丫说中午他二哥和嫂子来了的,向他们借钱。马丁阳说,你借没有?赖秀丫没好气地说,我们哪里有钱借啊?自己都玩不转了。马丁阳问,他们要做啥?借好多?赖秀丫说,我咋晓得?

每次来了乡村的亲戚,赖秀丫就厌烦,他总是忍着。这种事情一计较了就要吵架的。马丁阳说,你把蕊蕊的旧衣服找些出来,让他们带回去好给丽萍子穿嘛。丽萍子是马丁阳三哥的大女儿,三哥生了两个孩子,大的是闺女,就想再生了儿,谁知道二胎又生了女,弄得家里日子紧巴巴的。

赖秀丫说,上次你爸爸来我已经给他找了那么多,哪里还有啊?马丁阳看一眼埋头吃饭的女儿,压住心里的不快说,看你那样子,又不是喊你买新衣服。赖秀丫说,未必没有给他们买过新衣服吗?去年冬天三哥他们那次来,我就给丽萍子买了一套新衣服的,还化了一百多的。

果然女儿不耐烦了,马蕊说,你们总是吵,烦不烦?马丁阳就闷声了,吃完饭,自去打开了电视看。女儿占了电脑,他就上不了网络。好在女儿每次回来都只呆一天就又要到学校去的。

连续几天早晨,马丁阳还在梦乡就被电话吵醒了,都是杂志社编辑要稿子的。一个刚放下,想再迷糊一会儿就起,没想到,第二个电话又来了,又是说稿子的事情。想想,估计是这段时间他聊天多,很少写稿子,人家那些编辑就都来催促了。

才八点多,就也干脆起来了。却早起的感觉那么好,空气清新、宁静,就想以后还是尽量早点起床,可以赶些稿子。却第二天早晨,就又想觉得瞌睡没睡醒,很不想起床了。因为晚上他总是和“万人迷”聊得很晚的,早起的计划就只好流产了。马丁阳感到现在和“万人迷”在网上聊天、做爱已经成了他生活里重要的一环,不可或缺的。

第85节 粉红女郎

就在马丁阳以为与“万人迷”的感情已经象夫妻一样深浓而得意时,他和她的关系突然就紧张了,甚至差点反目成了仇人。

这天下午他们又在网上见面了,因为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非同一般了,所以说话就很随便了。

妹妹,你想找一个情人吗?

我还没有考虑过。

不会吧?妹妹说实话啊。

哥哥你别逼我啊。

这么看,她肯定是想了,估计是他得怎么直接让她不好意思,就改了说法去问。

妹妹心中,想有个什么样子的朋友啊?文质彬彬的,还是剽悍的?

就是,能说知心话的啊,不会给我的生活带来麻烦啊,

妹妹的标准这么啊?那么,我可以毫不谦虚地说,哥哥就是你最理想的人啊。

是吗?

马丁阳心里十分的高兴了,以为这个网络情人是可以走到现实中来的了。想着他们已经是这么好的关系了,就想知道她的真实名字,因为这个网上的名字,终究是假的。

妹妹,你能够告诉哥哥你的真实名字吗?

可以啊,唐小莉。

马丁阳没想到她这么爽快,就担心她说的不是真实的。

是真的吗?妹妹不会随便说个名字来搪塞哥哥吧?

怎么会呢?难道哥哥不相信妹妹?我说的都是真的啊!

好吧,我信妹妹。

你呢,哥哥你的真实名字可以告诉妹妹吗?

马丁阳就犹豫了,说,以后再告诉你吧。“万人迷”当然不干了,就问他为什么呀?马丁阳就说,我怕,给我的名声带来不好的影响啊。马丁阳这样说,就让“万人迷”立刻敏感了,追着问他,你究竟是干什么的呀?

恩,暂时不告诉妹妹,希望妹妹理解哈,因为我担心,

担心什么呀?

妹妹,你告诉我,

什么啊?

假如,我们成为情人后,又假如,你的情人是个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你会不会给他带来什么麻烦啊?

妹妹我是那种人吗?!

他也象你希望的一样,只是成为好朋友,很好很好的,而不希望破坏家庭……妹妹不要多心啊,哥哥我也是担心遇人不淑给日后带来麻烦。

哦,这么说哥哥你是有地位的大人物了?可妹妹我只是平头百姓,家庭妇女啊,我觉得我们做朋友不适合啊。

马丁阳立刻意思到自己说错话了,想尽量挽回。

卓文君是大富翁的女儿,司马相如是个穷书生,可他们的爱情却照样牢不可破,被千秋传诵啊。

发出去这句话,马丁阳自己也笑了,真是疯狂啊,这种地方用这种比方。

可我们毕竟不是一个层次的人啊。

地位是距离吗?爱需要感情以外的其他东西吗?妹妹啊,你不要错误理解啊。我说那些,也只是想慎重的意思,没有其他什么啊。

但是,我很懂你刚才说的意思了,放心吧,我从不会去奢望别人的啊。我没有想到哥哥你会以为我是很贪婪的女人!

小郎哥:我真狠不得抽我自己啊,我不是那个意思啊妹妹,也可能,是我表达有误吧?

粉红女郎:算了,你也不要说了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两人都感到无比的艰难了,还不到五点,“万人迷”就向他道别下了网,尽管互说了再见,但是马丁阳能够感觉到,“万人迷”已经生气了,后面能否再见,已成未知数。他怎么也没想到,他一念之差就让好端端的事情急转直下,弄成这样了。他再没了心思写作,一心想着如何把这事给挽回来。

晚上,他早早上了网,可“万人迷”却没来,他还是给她留下言:“妹妹啊,如果哥哥伤害了你,哥哥要肯定地告诉妹妹,那是哥哥无心的!”

这天晚上,马丁阳破例在十点以前就上床睡觉了。失望的夜晚,心慌意乱,沮丧,彻夜无眠,感觉象真的失恋了一样。

第二天一早,马丁阳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书房打开电脑,立即就上了网,打开uc聊天器,却没有“万人迷”给他的复信。望着“万人迷”黑糊糊的头影,马丁阳懊恼得想打自己的脑袋。

他这才怏怏地拿了茶杯去厨房泡茶,却发现茶杯里的剩茶水已被人倒掉了,在厨房倒开水泡茶时看见窗台上又用筲箕晾着剩茶叶。怪不得有人帮他做这事,原来是要剩茶叶啊。是谁弄这个剩茶叶干什么用啊?

中午问赖秀丫,说是王清给儿子晾的,做枕头,治头疼的。这段时间王清儿子在学校很辛苦的,经常喊头疼、失眠,买了些药吃了,却不见多少效果。广告上那些夸得天花乱坠的新药,补脑的、增强记忆的,吃了许多,也只是白浪费钱而已。听人说了,茶叶做枕头睡觉,可以治好了失眠和头疼症的,王清就想搜集了来试试。却她家里没人喝茶的,只是逢年过节的时候,才偶尔买点茶叶,也是搁得忘记了存在,发现时已经发霉变味。

王清知道马丁阳喝茶,就特意赶早过来,马丁阳两口子都还在床上,她就轻手轻脚帮着把马丁阳茶杯子里的剩茶叶倒进筲箕里滤去水,然后将泡得伸展了的茶叶晾在窗台上再去店里开门上班。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马丁阳感慨不已。这以后,他就把茶泡得更浓些了,而且,下午要重新再泡一杯浓茶。以前,他只喝淡茶,而且一天只泡一杯,免得喝多了茶晚上失眠。下午重新泡茶时,马丁阳就把剩茶叶滤到筲箕里去晾着。

第86节 意乱情迷

赖秀丫还是没有消息,“小辣椒”却发来了留言,好象很是思念他的样子,马丁阳还是没心情去理会她,就简单回了几句。

一连两天上网“万人迷”的头象都是黑着的,马丁阳感到他的心突然被掏空了似的,悔恨不已。一边写稿子一边挂着uc聊天器等待。

这天下午三点多,海棠突然打了电话来,说是写了一篇散文稿子想请教,请他在“红蜻蜓”茶楼喝茶。

马丁阳就立刻想起了瘦筋筋的秋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想推辞了,却海棠的热情他还是没抗拒得了。

就去了。“红蜻蜓”茶楼在温州商城的北三楼,马丁阳去过的。刚到楼梯口,就与出来打望的海棠相遇了,海棠很高兴的样子,说她还带了个朋友,也是爱好文学的。马丁阳心里咯噔一下,就以为是来了秋子,猛然就有了不安的紧张。却进去一看,原来是田秘书。马丁阳简直就有些大喜过望了,田秘书笑吟吟地站起来,马丁阳就上去就与她握住了手,两人都有些掩饰不住兴奋的样子。

“原来你们认识啊?”海棠见两人熟悉,就去捶田秘书一拳:“你这个家伙,坏蛋,不早告诉我,我还说给你介绍哩!原来早就认识马老师了。”两人耍笑一回。原来田秘书是海棠的表姐,她们两姊妹都喜欢舞文弄墨的。

马丁阳看大厅里有几桌客人在打麻将,就望望四周的阁楼说,我们上楼去吧,那里清净些。三人就端了茶杯顺角落里的旋转楼梯往上爬。由于楼层空间高,老板就在大厅的四周上空架了悬空的走廊式木楼。阁楼上铺着地毯,走着没声音,又牵了绿色的塑料藤蔓缠绕在四周的栏杆上。栏杆上雕刻着花纹,却极其简易。马丁阳看过以前的雕梁画栋,那却是没有三年五年的功夫弄不出的艺术品。现在的人,都是急功近利的,恨不得今天栽了树,明天就乘凉的。什么都讲究快速,什么事情都要速成,学位可以速成,恋爱可以速成,修桥修路建设楼房都速成,垮了塌了又重新来。陌生男女见面后几分钟就就可以上了床的,把以前要几年时间相识、恋爱、然后才能做的事情以都做了。

在回廊上坐下来,看楼下就有了居高临下的感觉。海棠没有说起秋子的事情,马丁阳就也闭口不提。马丁阳就对田秘书说,我们上次到你们兴隆开桃花笔会,还说来拜访你哩,却说你去市里学习了。田秘书就说,自己到市里参加集中函授学习,想拿个大专文凭。原来田秘书是教师出身,是在一次招聘干部的考试中上了行政的。她说,她也是爱好文学的,写了不少散文,在师范学校读书时,还在学校的刊物上发表了几篇散文。现在参加工作了常常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

马丁阳从田秘书的眼神和刚才握手的力度,感受到了她传递出的不一般的信息,就也热情了许多。今天她穿了一身咖啡色的套装,象个职业女性的样子,也与她秘书的身份十分吻合。只是马丁阳觉得没有她穿牛仔裤的那么性感了,个子高高的海棠尽管是穿着牛仔裤,却因她身材太瘦长,仍然显得单薄而少了几分女性的魅力。

趁着海棠上卫生间时,田秘书告诉马丁阳,那一次见了他,本是想趁机向他求教的,可她碍于阳书记却不好表示,因为阳这人嫉妒心特别强烈。就说,她有一次来了个师范校的男同学,两人在办公室里正谈论得兴高采烈,阳就突然进来莫名其妙地向她发火了。后来又遇到几次这样类似的事情,就明白了,不敢再给自己惹事情。而阳书记和她单独在一起,总要动手动脚的不老实,她实在讨厌了他。田秘书和马丁阳相互交换了手机号码,说以后有机会再请他喝茶。

见他们说得差不多了,海棠才拿出新写的散文来,马丁阳看了,觉得文字还不错的,感觉也细腻,只是缺少了些意境,另外情感的抒发不是很充沛,削弱了感染的力度。就先赶着好的一面说了,把她表扬了一番,才说了不足,并一再强调这只是自己个人的感受,不一定准确的。却海棠立刻就佩服了,说自己就很是困惑的,总感到文章里差了点什么,却又不知道究竟差了什么,现在终于明白了。

聊了半天,三人都很高兴,又由田秘书做东请了三人一起去吃饭。晚饭后,田秘书和海棠又都极力撺掇了马丁阳去跳舞。三人打了一辆车去了“红太阳”舞厅,这是一个大众舞厅,人很多。马丁阳和田秘书搂着跳舞时,故意把把身体贴得紧了些,她却也没反对,只是在他的耳朵边说,在这舞厅跳舞的人,没几个不出故事的。马丁阳就也附在她耳边问:“那你呢,出过故事吗?”田秘书就笑着捏了他肩膀说:“我,我还没那个机会哈。”马丁阳就厚了脸皮,又问:“那,我们俩会出故事吗?”田秘书收了笑,手却又在马丁阳的肩膀上捏了一把,受了这一捏的鼓励,马丁阳就也在搂她腰的手上加了些力道,田秘书的肚皮就与他的肚皮完全贴上了。田秘书还是象没事似的,还把头也靠了在马丁阳的脸畔。迷离的灯光下,田秘书一脸的柔情,马丁阳就起了兴,把托住对方左手的手收回到两人的身前,去她的胸前挨擦,见她还是没有反对的意思,就把手去握了她的乳房。她戴了海绵的厚乳罩,感觉不舒服,就往上推她的乳罩,她也收紧些身子,让他顺利地完成了意图。握着只隔了一件薄衬衣的乳房,感觉有些太松软,马丁阳就想起一句歌词:“你总是心太软……”就在心里说:“你总是咪太软……”一个轻笑滚过他的心里。田秘书被揉搓得软了身子,就更紧地贴在马丁阳的身上。马丁阳搂腰的手,也不时滑下去,抚摩着田秘书微翘的臀部。一时间,两人都有些意乱情迷。马丁阳附耳问她:“我们去宾馆开个房间?”田秘书小声说:“下次吧,今天有她在,不好……”马丁阳也就不再坚持了。

第87节 我不管

晚上回到家已是十一点多了,马丁阳还是去书房里打开了电脑,却意外地看到了“万人迷”熟悉的头象在闪烁着,他兴奋异常,立即现身去和她聊了。

妹妹啊,这几天怎么没来啊?哥哥好想你了啊!

是吗?他带我去出差了两天啊。

哦,玩得好吗?

还可以吧。

看出她的情绪不高,就想逗她高兴,发几张非常可爱的猫咪照片过去。有几张还是可以动作的,小爪子一扬一扬的,很好玩的。她果然就给他也发了个笑脸的图象表情过来。

妹妹好乖哦,哥哥好想妹妹了哈!

你不要想我啊。

为什么呀妹妹???

不为什么啊。

难道哥哥一时的口误就不能得到妹妹的谅解了吗?

怕妹妹赖上你啊。

天啦妹妹呀!!!!

连发了两个嚎啕大哭的表情图象过去。

只是口误吗?

难道妹妹一点都看不出刚刚对你的感情吗?

我看不出来啊,我很笨啊。

妹妹呀不要这样了嘛

那你说要我怎样啊?你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啊。

妹妹你相信哥哥是很爱你的哈。

可我没有身份,也没有地位啊。我怕配不上你的爱啊。

妹妹呀……

马丁阳有一种被人打在了七寸上的感觉,挣扎起来十分费力,他真的有了很伤心的感觉了,就反复向她解释并赔礼认错。后来,她就逼着他要说出他的真实身份,说不说实话就是没诚意,她就不敢与他聊了。

你到底是什么身份啊?老实交代哈!

月底前我来看妹妹时,再当面告诉妹妹哈。

不行啊,你必须说明你的身份再见啊。

见面时给你看哥哥的证件哈,就一切都清楚了哈。

不行,妹妹就要现在知道。

那我这样跟你说,你能够信吗?

你说出来我才知道啊。

放心吧妹妹,一:哥哥肯定是好人,二:哥哥肯定是个有情人,三:哥哥肯定是很爱妹妹的。

我不管,你应该让我预先知道啊,我心理才有底啊。

妹妹真想现在知道?

你说呢?

妹妹还记得哥哥问过你,喜欢看书吗?

记得啊,怎么了啊?

而且,哥哥经常在家里上班,你想,有什么工作可以这样啊?想出来哥哥有奖哈。

老总吗?

on,老总能够有这么自由吗?而且跟书也没有关系啊。

教授吗?

不是,教授也不能经常在家里啊。

那是什么啊?

妹妹难道从照片上看不出哥哥的一点什么气质吗?

看不出来啊。不就是天天都在网上吗?

哭笑不得,发了个狂晕的表情图象,又发了个难过的表情图象过去。

图书馆的馆长吗?还是不对吗?

写书的叫什么呀?

作家!是吗?

没有正面回答,给她发了个可爱的表情图象过去。

是不是嘛?

还是不正面回答她,又给她发了个顽皮的表情图象。万人迷立刻兴奋了,说,我答对了是吗?得到他的肯定回答后,她立刻惊喜了,连连说她幸运,遇到作家了。

感觉她对他的态度好多了,他们的关系这才又慢慢缓和了。

正说着话,电话响了,马丁阳担心“万人迷”再生气,就赶紧给“万人迷”发了个电话的图象表情过去,表示自己要接电话,让她稍等。没想到,正是这个电话,意外地把他们的关系往更深里发展了。

哎,你在干什么呀?怎么半天才说一句话啊?

又给她发了个接电话的图象过去。

这么久啊?谁的电话啊?你不会是不想和妹妹说话吧?

小郎哥:妹妹说什么呀?哥哥一只手接电话,一只打字,就慢啊。

你是在损我吗?

你说什么呀?我怎么会损你呢?

我打字慢啊。

呵呵,你快慢都是我的妹妹哈。

你又在笑我了啊。

你看你,怎么这么没有自信啊。

你是作家啊,我那敢跟你比啊。

妹妹不要这样想啊。

那怎么想啊

想你是哥哥最心爱的人啊!

我不敢啊。

那我让你听听电话,你就知道哥哥没有骗你了。

就接通了语音聊天。本来是想让她知道,这个打得太久的电话,是真实的,不是欺骗她。没想到这个电话,却取得了意想不到的后果。她通过语音已经听到他在用普通话和别人讲电话了。

是谁啊?

一个南京的读者。

哦。是女的吗?

是啊。

她吃吃地笑了,通过传过来她的笑声却又传到电话里去了,赶紧给她发话过去提示她。

不要大声说话哈。

好的。

她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就给他发了个吐舌头的顽皮图象过来。这时,南京的小姑娘说,我想到四川来看看你。马丁阳吓一跳。赶紧说,你不要来啊,这么远的,跑一趟要花费多少路费啊。他给“万人迷”发去了这个信息:天啦,这个南京小姑娘想来看我啊!

是吗?

你没有听到吗?

听到了啊,你就让她见你吧。

我没有同意啊。

为什么啊?你就让她看吧,说不定会爱上你的。

马丁阳马上给她发了个惊讶的表情图象过去。她又忍不住笑了,笑声传过来了,很清脆的。

笑你个头啊,不要大声笑啊,传到电话里去了啊。

就笑你个头啊。

“万人迷”还在笑着,不过声音还是小了下去。

还笑。

我忍不住啊。

就也起了兴,发了拥抱的图象和红嘴唇的图象过去,心里就感觉是在和她拥抱亲吻了。她却只发了顽皮和微笑的表情图象过来。

妹妹不想抱下哥哥吗?

妹妹抱不动啊。

就发了个榔头敲头的图象过去。挥舞的榔头一下一下敲在脑袋上,感觉象真的在打脑袋一样。

你干嘛又打我的头啊?快打裂了啊。

哈哈,谁叫妹妹不抱哥哥啊。

你越大(打)我就越不抱哈。

见她发过来的错字,就忍不住笑了,发了句黄话过去。

哥哥的越大你越包不住哈?

花心大萝卜,你的普通话好歪哦。

听了她的这话,他也忍不住笑了。

不要笑嘛,哥哥说的是川普哈。

电话里,南京小姑娘还没有停止的迹象。只好继续一边说电话,一边打字和“万人迷”聊天。

没有啊,哥哥说的有滋有味啊。

马丁阳知道她是在讥讽了自己,就笑着发了个榔头敲头的图象过去。

小姑娘被生母抛弃了,养母收养了她……

是真实还是在编故事啊?

真的啊,养母才16岁,收养了她以后就一直没有结婚,把她抚养到16岁,才32岁的养母就患玻豪了。一个少女为了一个无关、无辜的小生命

,奉献了她所有的一切……

第88节 垒坟

正说着,她那边突然断掉了,是她的丈夫突然回来了?还是停电了?这个时候停电的可能性不大,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她的丈夫回来了。

马丁阳不禁有些为她担心了。

二号一早,马丁阳就和妻子赖秀丫收拾着准备赶回老家去给祖宗垒坟。

俗话说,有儿有女早垒坟,无儿无女等清明。四号就是清明节了,再不去不行了。前几天赖秀丫就提醒过了,可马丁阳总是说忙着,再等几天。

出门前,赖秀丫看了眼马丁阳,说,你把裤子穿上点嘛。人本来就不高裤子穿那么松垮感觉更矮了的。马丁阳近年来总喜欢把裤子穿在肚脐下了。他以前经常指责女人的裤子穿在肚脐下,觉得是在勾引男人,激发犯罪率。可前些年他开始发福长大了肚皮后,就感觉这裤子的高度是个问题了。穿在肚脐以上吧,感觉象老头子,而且勒得肚皮难受。放得松一点,裤子也要老往下垮,只有掉到肚脐以下了,才能稳住而且觉得舒服。可赖秀丫却看不惯他这样子的,不时要指责了他。马丁阳不以为然地去到镜子前看了,说,这有什么呀?现在的男人谁不这样穿裤子啊?只有老人才把裤子穿在肚脐上的。马丁阳望着镜子中的那个男人,尽管个子矮了些,但模样还是周正,自己先满意了。

有一次马丁阳陪高优去买体惜衫,高优有个将军肚,穿西服很是有模有样的架势,可脱了衣服试穿时,却见他肚皮松垮垮的一大堆,不敢站起来,坐在凳子上换衣服,那肚皮就象了要下小猪仔的老母猪肚皮。就想,看来这人的衣服不仅是遮蔽身体,还起到修饰身体的作用。要是人都不穿衣服,真不知会是什么模样。

叮当一直兴奋着,在他们的脚前身后跑来跑去。这小家伙看到两个主人地焕然一新地要出门了,就以为要带了它出去玩,象个想出门去玩的小孩子,激动得一刻都不安宁,不停地喷着响鼻,呜呜地叫唤着。看两个主人老磨蹭不出门,叮当就急了,开始大声地狂吠了。赖秀丫就说,幺儿莫闹哈,今天阿姨和叔叔是去乡下的,乡下的的路不好走,又有跳蚤,你去了咋受得了嘛?我们过家天带你去公园玩哈。小东西很能听懂许多话的,知道没它的戏了,就沮丧地蹲在那里,眼巴巴地瞅着。

两人赶了辆三轮车,按计划先去了超市,买些给父母的营养品,一瓶江津白酒,装了一大塑料袋,马丁阳拎着。然后在隔壁的菜市场上买了卤猪头皮和一块可以做刀头敬神的鲜猪肉。再去了顺河街买纸钱和香、蜡。顺河街是这个小城里卖丧葬用品最集中的地方。文化馆就在顺河街,原来是一个广东会馆,里面还有着旧戏楼,解放后才改建做了文化馆。

顺河街的外面就是滚滚涪江了,睡在夜里能听了江水奔涌的波涛声。或许是地理位置比较偏僻,往来顺河街的人少,生意没有其它正街好做,平日显得冷清。房屋也还是老旧的篱笆墙、瓦顶房,和正街的高楼大厦比较起来,感觉落后了几十年的。这里原来只有一两家纸货铺,没职业的老头、老太太做些花圈、纸房子卖,后来,竟然逐步发展成了纸货一条街。十家门面里就有七八家是卖纸货的。转过街口,就能够看见一街五颜六色、花花绿绿,大大小小的花圈、或挂在低矮的屋檐下,或靠在木门上,每个花圈的中心,都是一个硕大的“奠”字,有用黑墨写成的,也有用金表纸剪贴上去的。门口用门板支起的摊位上则堆满了黄表纸或草纸做成的冥钱,全是裁截成三十二开大小的,有用钱錾打出一排排铜钱样子的,也有没打的。近年又流行一种冥钞,也分了人民币和外币的。全分成一摞摞的捆好堆卖。草绿色的香也是按二十四只、三十六只的规格束成一扎的,大红的蜡却是散着卖的,大蜡真是大,足有两米多高,蜡头竟有拳头粗的,看着就气势无比。摊位上还堆着鞭炮和纸做的金元宝。

马丁阳一走进这琳琅满目的纸货街,心里就有了一种阴冷的感觉。觉得象在阴间行走一样。倒是赖秀丫并无忌惮,反而很感兴趣地这边望望,那边看看。可能是清明节到了,到这纸货街来的人就多起来了。每年的春节、清明、七月半、八月十五四个节日期间,是顺河街兴旺、热闹的日子。守侯在店里的龙头老太都精神了许多,眨巴着昏花的老眼瞅着每一个走进街口的行人。

马丁阳突然指了一家纸货铺对赖秀丫笑道,你看那个好搞笑哦!赖秀丫顺了男人手指的方向去看,就见了一个用纸扎成的电视机,不禁也笑了,说,给你祖老先人买个电视机嘛?没想到,转眼他们居然又看到了洗衣机、电冰箱等现代化的电器产品。马丁阳更笑得合不上了嘴巴,说,妈哟,这阴间的人也用得来这些东西?

两人一路看着笑着,突然,赖秀丫指了一家纸货铺里却笑得古怪了。马丁阳看了,更是笑出了声,在林林总总的纸制品里,居然有了纸扎的女人,上面粗糙的字写着小姐、二奶的字样。马丁阳就感慨了,说,现在都讲与时俱进,这个阴间也是与时俱进啊?这些人真是,赚死人钱不择手段了。赖秀丫立刻有了同感,说,现在赚钱哪里还讲手段的。只要能赚钱,把他妈卖了也是要干的。马丁阳的感慨还没发完,继续说,由此可见,这阴间的事情,也全是阳间人在一手操持,要它怎么发展,就怎么发展。可却偏偏还有这么多的人相信它。你看,来这里的不仅仅是农民,还有穿着得体的干部、职员,打扮妖娆的小姐,想想真是搞笑!

第89节 叹息一声

在这些店铺的间隙里,或蹲或坐着一些算命先生、看相仙姑,大都是些瞎子,也不知道真瞎还是假扮的,一律戴着大大的墨镜。脚边放着小纸牌子写着算命、看相、摸骨、预测人生、趋吉避凶,解答人生疑难,指点仕途迷津,也有写着破译升职、升学秘诀的。就有围堆的人候着算命先生掐算了他的前途、命运。赖秀丫突然说,我们去给蕊蕊算个命?看她读书的命运如何,将来能不能考上大学?马丁阳就烦了说,现在哪有时间?已经快十点了,我们下午还得赶回来的。赖秀丫就说,你嫌时间晚了?能够怪我吗?是你不早起的,我催促了你几次,你死猪一样睡着不想动的。马丁阳就说,你要算就下午回来再去算吧。遂往前走去。

两人选着买了三把香,三对蜡,三盒草纸,三挂鞭炮,装了满满一塑料袋。这里的老板聪明,全用了黑色的塑料袋来装这些东西,提到大街上不太容易让人看出来的。

两人拎着提着就从顺河街转出来了。他们走到文化馆外面时,马丁阳习惯地往里望一眼,正好看到殷孝章和谈秩禾从里面出来。马丁阳赶紧把手里的香蜡口袋塞给了赖秀丫,那两人也看见了他们,就过来了,见了赖秀丫手里的口袋,殷孝章就笑了,说马哥你们要回去磕头了?马丁阳就笑笑,说,是啊,每年都兴这样啊。就问他们怎么到这里来了。殷孝章就说是陪着谈秩禾到这里采访。

殷孝章现在终于把副科长的副字去掉了,当上了宣传部的新闻科长,是专门负责管理新闻媒体的官员了,上面有报社记者来采访,他就去陪同,其实是监督了,不要暴了负面的新闻。

当了官的殷孝章却一下子憔悴了不少。

殷孝章终于和他的老婆离婚了,拿到离婚证的那天晚上,他邀约了马丁阳,两人在一个烧烤摊上喝夜啤酒,殷孝章第一次在马丁阳面前喝得烂醉了,满嘴胡话。

海萍萍和他好上后,就一直逼着他和老婆离婚,可他老婆却死活不离,自杀了好几次,他们的孩子也多次痛哭着跪在他面前,恳求他不要和妈妈离婚。殷孝章不是木头,自然痛苦万分。可他最后还是为了自己的前途,和前妻离婚了。

殷孝章眼泪鼻涕流一脸,啜泣着对马丁阳说,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卑鄙?我也不想这样啊!可我走到这官场中来了,要在这里生存下去,我就得这样啊……女人可以再找,可这样的机会一生中还能够再有吗?我只是一个农民的儿子,我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背景,人家要给我梯子让我上去,你说,我还能拒绝吗?……人有时候比他妈动物还不如!

马丁阳看着这个被情感和良心折磨的男人,心里极不是滋味。这分分合合的事情实在太折磨人了。就叹息一声,劝慰说,人活着不容易,过去了就让它过去,不要再想,少些烦恼。

正说话,突然驶来了一辆黑色轿车,停在文化馆大门前,下来几个人,走前的高头大马,阔脸发红。马丁阳感觉有些面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文化馆里有人迎出来了,先不知已等在什么地方吧。

殷孝章和谈秩禾也立即过去招呼了,与他握手,口里呼喊着:“阳县长。”马丁阳猛然想起,这就是曾与他在酒桌上有过嫌隙的兴隆镇阳书记。谈秩禾过来小声告诉他,这是刚提升的副县长,分管教育、文化这一块。他今天是来文化馆视察危房修缮事宜并现场办公的。这文化馆后面的几间老房子也确实应该修缮一下了。不然要出了事就麻烦了。殷孝章就是领着他过来采访这事的。

马丁阳心里一动,还和赖秀丫在原地站着没动,脸上似笑非笑,样子不卑不亢。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阳副县长在与迎上来的所有人握手完毕,竟然又大踏步走了过来,向着马丁阳伸出手来:“你好,大作家!”并对他身边的赖秀丫也笑着点了头。马丁阳毫无心理准备,就让这阳副县长一下弄了个大红脸,握过手了,受宠若惊的感觉才起来了,嘴里还想说些什么,却阳副县长已被一帮人簇拥着进到文化馆里去了。

阳副县长走后,马丁阳心灵却不平静了。觉得这姓阳的真是好肚量,就此立刻改变了对他的看法。马丁阳这人素有那种“仕为知己者死”的文人风范。

和赖秀丫一起赶了三轮车去车站,马丁阳就给女人说了这事,末了说,以后有机会了一定请阳副县长喝茶。赖秀丫就说,这阳县长真是肚里能撑船的人物,以后官还能做大的。你要是能够结识了他,以后也会有好处的。马丁阳脖子一撅说,我才不是要指望他给我什么好处的,而是觉得他这个人不错才要结交了的。

要到车站时,赖秀丫突然把鞭炮从装香蜡的口袋里拿出来,又塞进她的提包里去,说,车站不让这些东西上车,等会儿要是给检查到了就带不走。果然,到了车站门口,就有穿戴制服的人过来翻看他们的黑塑料袋,见没有鞭炮才放行了。

刚到了老家的镇上,马丁阳就收到了“万人迷”发来的短信,马丁阳把大包小袋的东西交到女人的手里,然后看了短信,“哥哥,你在外面采访顺利吗?妹妹想你!”马丁阳不经意地对女人说,又是说我中奖了的短信息,就把手机放回了腰间的皮套。

早晨出门前,马丁阳觑空在书房里给“万人迷”发了短信,说是自己今天要和几个文友一起出去游玩、采风,就不能上网和她聊天了。没想到,才半天时间,她就克制不住对他的思念了。自从“万人迷”知道他有了一个南京的小姑娘在追求,不但立刻化解了对他的怨恨,还更加激起了她强烈的爱意。

走在家乡有些陌生了的机耕路上,马丁阳的心里说不出的感慨。真象歌里唱的那样,山还是那座山,房还是那座房,碾子也还是那个碾子缸也还是那个缸,山乡的变化很细微,很缓慢,真有世上已千年洞中方七日的隔世之感。农田里,有人在劳作。水塘边一只猪仔甩打着尾巴一路悠闲地嗅着。房屋顶上的炊烟好象一直就在那里飘荡着,亘古千年。没有汽车的轰鸣,没有鼎沸的人声,城市的所有喧嚣都在这里绝迹了,一切都是那么的漫不经心,幽静得让人心里没着没落。在城市里烦了那噪音和污染,却置身这清幽的环境了,又立刻能够感受到那种对生命的束缚和禁锢,象当初一心向往飞出这山乡的急迫一样,现在马丁阳还是不能接受这乡村生活。还没走近就已有了逃离的思想。

第90节 另一只耳朵

马丁阳和妻子的光鲜衣着以及大袋小袋的行囊,立即引起了沿途乡人的关注,有人从田里直起了腰,手在额前搭了凉棚观望,也有蹴在竹林掩映的屋檐下一眼一眼瞅着的。乡下人对外面的事物总是感到新奇的。马丁阳小时候在田地里劳动的时候,就总是喜欢瞅着沟口的那条大路,希望能够看到有外面的人从那里进来。如果偶尔能够看到一辆汽车从那里缓缓开进来,一村人就都会激动得欢呼起来,蜂拥上去围了看希奇。甚至希望汽车掉坎下或者陷进坑里,这样就可以多看得几时的。而且可以不要工钱去帮着推帮着拉。然而更多的时候,他心里是想着自己有朝一日能够从那个沟口走出去,成为外面世界的人。回来探家时也让这山沟沟的人眼羡羡地看自己一回。

看着周围那些羡慕的眼光,马丁阳问身边的女人,你现在还愿意到农村生活吗?女人也看到周围的眼光,就撇嘴了说,我才不愿意哩。在这里生活好遭孽哦!莫电视看,莫公园玩,路也不好走。既挣不了钱,也没什么好享受的。你愿意?马丁阳笑了说,我也不愿意的。好不容易离开了,就再也不想在这里生活了。历朝历代,最苦的就是农民了。

手里拎着的袋子勒手,两人走走歇歇,走了几里路,赖秀丫实在拎不起了,就把两只袋子都让马丁阳拎了。终于到家时,马丁阳的两只手都又酸又麻了。

马丁阳的父母都已是六十多岁的人了,精神却都还不错的。依然家里地里到处忙碌着的。三个哥哥都是分家了过的,父母单独在一边,种着几分菜地,粮食就由几个孩子供应。马丁阳在外面混得最好,就每月都给两位老人寄些钱回家,日子也还是不错的。

见小儿子和媳妇回来了,两老人很高兴,啧啧地感叹着,父亲忙着要去菜地拔菜,母亲则掂着小脚去厨房要烧开水煮糖蛋的,都被马丁阳挡住了。说他们带得有菜的,他们去山上祭奠了祖先回来,再做饭的。两老人又问了孙女好不好,学习进步了不?

马丁阳和父亲坐着说话,赖秀丫就清出口袋里的猪肉和母亲进厨房去煮刀头,一会儿,赖秀丫就端着热气腾腾的刀头出来了,马丁阳就拿起纸钱、香、蜡和鞭炮,又让父亲找了杯子倒了一杯酒,两人就去屋后的山上了。那里有马丁阳的爷爷、婆婆、二爷爷、二婆婆和大伯父的坟地。

他们在分别在几个坟头点燃了蜡,然后烧了香、纸,跪在坟前磕头,又拿些纸钱用泥块压在坟头上,做完这一切准备离开时才点燃了鞭炮,砰砰的爆炸声在山湾里激荡着,回旋着。远处的山头上,也有鞭炮声响起,放眼望去,隐约见了也是祭奠祖先的仪式。清明前后,沉寂的乡村都会响起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到处飘荡着燃烧纸钱的缕缕青烟。马丁阳突然想,如果能够看到那些前来领取敬奉的祖宗神灵,那该是一幅多么有趣的画面,大路小道上,穿长袍短褂的陌生男女,走亲戚串门一样的匆匆来去,看着自己的后辈儿孙在那里磕头、念叨,是觉得好笑,还是严肃了脸色,不苟言笑?好在是白天,要是晚上,他说了这想法,肯定要吓了赖秀丫的。

几个坟头磕下来,两人的裤子膝盖上都是泥灰痕迹,噼噼啪啪拍了,赖秀丫替男人掸去飘在头发上的一块纸钱灰,两人这才下山回家了。

尽管父母弄出了一桌丰盛的饭菜,却赖秀丫很不习惯了那粗糙的碗筷,又小声说桌子看着也不干净,马丁阳就也小了声说,你嫌不干净就自己去收拾,你是儿媳妇啊。赖秀丫就不吭声了。草草吃了饭,就催着回城了。

下午回城后,马丁阳一到家就去书房打开了电脑,说自己要写稿子的。赖秀丫则到厨房去给叮当弄吃的。

马丁阳先看了几个信箱,把来信处理了,正要打开uc去和“万人迷”聊天,突然听到赖秀丫在客厅喊他,你快来看看叮当!马丁阳听女人的声音有些惊咋,就走出去问,叮当怎么了嘛?赖秀丫把叮当抱在怀里,摸索着说,你来看,叮当又长了只耳朵。马丁阳说,没那么怪奇的事情。却按照女人的指点去小狗的右边耳朵下摸了,果然感觉到那里有一只耳朵,比上面的耳朵稍小一点,却形状完全不差。不禁惊讶了,翻开毛丛去看,又用手去捏了,很有肉感的,确实是一只耳朵。

马丁阳又惊又疑,再用手去另外一边摸索,没想到,竟然又在左耳朵后再摸到了一只小耳朵,这只耳朵的位置却不与那边的对称,长得还稍靠后了些。让赖秀丫摸了,两人都惊得面面相觑,疑惑极了。

马丁阳就问,你经常给它洗澡,难道往天都没发现?赖秀丫说,没有啊?这是怎么回事啊?叮当该不会是个怪物吧?说着,眼里就有了恐惧的神色。并立即把叮当放地上去,再不敢抱了。马丁阳的心里也就有些异样了,但怕惊了赖秀丫,却还是镇定了说,不会吧?突然就想起看过的神话校旱《西游记》,那里就有一只六耳猕猴的,难道这叮当是那六耳猕猴托变的四耳神犬?

马丁阳对神秘文化的态度,是信但不迷信。他认为,现在世界上有很多的神秘现象是用科学方法解释不了的,这些却不能简单地就归结为迷信。在许多西方国家,科学技术那么发达,却仍然容许了神秘文化的存在。并未一味否决了。

第91节 弄虚作假

象那些算命、摸相的预测,马丁阳不全相信,但也不全部否认。他十六岁那年,母亲就去几十里路外的佛堂沟一个著名的瞎子算命先生那里给他算过一次命,说他十八岁那年命带盔钢,那算命先生的解释是,男子带盔钢,跑马上朝纲。古时的说法,就是这人要去为朝廷效力吃了皇粮的。现在就是要出去工作,过上打钟吃饭盖章领饷的安逸日子。当时,母亲回来说了,他们全家都不信的。马丁阳没有读上多少书,又没有什么特别的本事,凭什么出去工作啊?却没想到,马丁阳十八岁那年果然就出去了,而且这一走就走出了他另外的一种人生和命运。

这以后,马丁阳对命运的说法,就保持着相信但不迷信的尺度。相信命运更相信奋斗。因为也有许多时候去算了命却并不准确的。

马丁阳就对仍就一脸惊疑的赖秀丫说,没事,不要自己吓自己。我们对叮当这么好,它就是什么托变的,也不会害了我们吧?快去弄晚饭吧,你要怕就给叮当弄好吃的,让它记了你的好。说了复又去了书房,打开了聊天器。有“万人迷”的消息,急着打开看了,她给他发来的是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的图象,两人的中间是两杯冒着热气的咖啡。马丁阳一看,就会心地笑了,心里也立刻暖起来。

哥哥啊,今天和文友出去玩得高兴吗?我都好想和哥哥一起去旅游了啊……

要是哥哥和妹妹一起去旅游,哥哥就给妹妹带着加冷的衣服啊,带着遮太阳的伞啊,给妹妹带喝的吃的啊……防着半路上塞车啊。

恩……

妹妹累了困了啊,就让妹妹躺在哥哥的腿上休息啊……

就是哥哥的这些打动人心的语言,让妹妹开心啊,不但会忘记了旅途的疲劳,还让妹妹忘了自己的老公啊……

妹妹有哥哥这样的保镖,还会累吗?肯定不会的啊,是不是啊妹妹?

是的,永远不会的啊……

晚上啊,哥哥就搂着妹妹看星空……数星星,看城市夜景……看万家灯火闪烁……然后啊……

妹妹就依偎在哥哥的怀里,享受温情……

哥哥还要给妹妹洗澡……陪妹妹去小街的小吃去吃名小吃啊,俩人一边吃,一边说笑啊……

哥哥你喜欢吃什么名小吃啊?

只要是妹妹喜欢的,哥哥都喜欢啊……然后,相互依偎着,往宾馆去啊……要是天热啊,哥哥就悄悄买只冰激凌……带回宾馆……

为什么要悄悄的啊?

悄悄塞进妹妹的胸前啊……哇,妹妹就冰得跳起来啊……

哎呀哥哥你好坏啊你……你想冰死妹妹吗?

俩人就在地毯上笑啊闹啊……闹够了,哥哥就抱着混身体甜蜜的妹妹再去洗澡……

仿佛真的被他抱着去洗澡了,发了个羞涩的表情图象给他。

把妹妹全身的每一处……都仔细地洗啊,洗啊……然后……

我们一起喝冷饮啊,我喂妹妹喝一口啊,妹妹喂哥哥喝一口啊……

恩……

我们就望着窗外的城市夜色……说着我们俩永远也说不完的情话啊……哎呀,妹妹啊,哥哥真是恨不得马上把妹妹抱紧了啊……

妹妹也好想好想倒在哥哥的怀里啊……

哥哥你说我这样是不是……爱上哥哥了啊?

看到对方陶醉在自己美妙的描述里,突然想起在书上看到过的一句话:“有钱的男人用物质诱惑女人,没钱的男人用梦想捕获女人。”自己这不就是在用梦想捕获女人吗?

星期三下午,刚去了学校不到半个月的马蕊突然回家来了。望着这个不速之客,马丁阳心里莫大的惊诧:“咦,今天又不是星期天,而且才放假不久,怎么回来了啊?”

女儿一脸气恼,什么话也不说就气冲冲地回到她的寝室去了,砰地关上了门。无论马丁阳怎么喊门,里面都只是不回应。马丁阳就赶紧给赖秀丫打电话,说了女儿的异常,赖秀丫也急了,马上就骑车赶回来了。好说歹说终于打开了女儿的门。

原来,女儿学校受冤枉气了。与马蕊同桌的女同学恋爱了,在课堂上和男同学互递纸条。被老师无意中发现了,就过来查看,情急之下,女同学将纸条塞进了女儿的书桌里。老师搜出了这张纸条,信的抬头是亲爱的蕊,而女儿和同桌女同学的名字后面都是一个蕊字,同学叫齐蕊。而信的落款却没有署名。信的内容是赤裸裸的情爱,老师看了非常吃惊,就以为是女马蕊的,马蕊不好出卖同学,却也不承认这是自己的信。老师就火了,说了句过激的话,女儿不服,就跟老师吵起来。愤怒的老师啪地就给了女儿一巴掌,女儿哭着冲出教室跑回家了。学校是要让马蕊写了检讨才能够去学校读书的。

听了事情原委,赖秀丫勃然大怒,说,老师敢打人,给他狗日的曝光,看他以后还怎么去收学生。她曾经听男人说起过,全国已曝光了好几起老师打学生的案例,涉案的老师都是被严厉处分了的,而且学校的声誉也大受损害。她也就想让丈夫去媒体上报道了这事件。妈的,我化了高价钱把学生送到你学校来,你却敢随便就打我的人,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厉害!

马丁阳也很生气的,就反复问了情况,却女儿都说她没错的。就也想找了市里报纸的记者去学校采访、了解这件事情。甚至想了把学校里许多弄虚作假的弊端统统揭露出来。这样至少也会给学校和老师施加了压力,让他们不敢轻视了。

第92节 放风

当初,女儿小学升初中,马丁阳的意思,是她考上哪里就去哪里读,赖秀丫也同意这个想法。可后来,她去开了一次学生家长会回来就变化了,说人家好多家长都在说,要把儿女送到最好学校去读,差学校落后学生多,尽是些破罐子破摔不思进取的坏学生,会影响了自家孩子,就一定要坚持把女儿送去中州实验中学读书。

中州实验中学是中川县第一所封闭式的贵族学校。刚建起来不久,大概是舍得投资宣传吧,影响很快就超过了城区的好几所老牌子中学。把自己的孩子送到那所学校去读书就成了许多学生家长的理想选择。可那学校的学费却高得吓人,一个学生一学期就要四千多。

马丁阳说,我们当初读书时,镇上中学的条件好差啊,可还不是学出来了。问题不在于学校条件好坏,而在于学生自己本身。抱鸡母不抱蛋,打断它的脚也是不抱的。让她去条件艰苦的学校去读,说不一定还好些。可赖秀丫说,人家好多的学生都要去实验中学读的,我们的孩子为什么不去啊?马丁阳说,别人是别人我们是我们,我们不是别人啊。干吗跟在别人屁股后头去撵啊?赖秀丫却说,说得你那么不得了,还是个啥子作家,未必然当人家那些家长都不如?让自己女儿去差学校读书,说起也丢人嘛!马丁阳哭笑不得,这女人怎么都这样喜欢攀比啊?他是个特立独行的人,却老婆和女儿不是,她们处处都要和别人攀比。好象就是活给别人看的,而不是为了自己活着。就说,作家怎么了?就该与别人不一样,多个耳朵,还是多个鼻子?读书需要的是钱,人家是做生意的,有钱不让儿女去糟蹋了,他心里烧得慌。但两人争论到最后,马丁阳还是答应了把女儿也送去实验中学。因为马蕊也想去,她其实是不想和父母在一起,要去读住校好逃避了父母的管制。

女儿去了这个贵族学校读书后,夫妻俩很快就感到了负担确实不轻,只想只要学校能够教好了孩子,辛苦也就认了,可现在这个学校竟然还敢打自己的孩子。马丁阳两口子自然就很生气了。

可稍后冷静下来,马丁阳却在心里怀疑了女儿的一面之词。说不定就是女儿自己在谈恋爱了。他与妻子悄悄议论了,又让妻子去单独询问女儿,马蕊还是一口咬定,说不是她,是同学。马丁阳想了想,说,就算是女儿恋爱,这学校也不能这么做的。

两人商量了,马丁阳说由赖秀丫先去女儿的学校,找老师和同学了解一下真实情况,究竟是怎么回事情再做决定。

赖秀丫就去了女儿的学校,回来却另有说法,说班上的学生大多都在谈朋友,而且发现了好几起男女学生偷偷拥抱、亲吻的现象。学校对这些事情非常头疼,大会小会也教育了许多次,却这些学生就是不听,依然我行我素。而且,根据好几个老师的证明,说马蕊在学校里也有男朋友的,而且也是被逮住过现行的学生之一。

赖秀丫就有些恐慌了,马丁阳显得镇定些,他知道当今中国,学生早恋已是一个不容忽视的社会问题了。马丁阳曾经在一些杂志上看到,外国父母给自己读孩子的书包里放避孕套,还教他(她)们怎样避孕。他觉得,这在中国的父母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出的。所以中国的父母都只有一种态度,那就是反对,而且是坚决反对。采取威胁、打骂等强迫性手段去对付合作。

马丁阳尽管不会给开明到给女儿书包里放避孕套,但也不会采取暴力行为去阻止。因为他曾经看到杂志上有报道,一些孩子受不了家长的暴力教育而离家出走。在劝慰了妻子后,他自己又去了女儿的学校,找到校长交涉,说即使学生有早恋的情况发生,老师也不应该就打学生的。并说,这是违反教育法的行为。校长就软了,表示要对打学生的老师给予批评处分,扣掉半年的奖金。最后,在马丁阳的坚持下,校长也答应了让当事老师在班级上给马蕊同学赔礼道歉的要求。但校长也要求马丁阳要配合学校的工作,多教育自己的孩子。

回家后,马丁阳把情况给女儿说了,并对女儿进行了批评教育。却马蕊还是不承认有恋爱的事情。马丁阳就说,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我也不追究你究竟有没有耍朋友,但是,你以后坚决不得再有这类似事情发生。软软硬硬说服了女儿,答应立即去学校上课。

这天下午,马丁阳正在网上和“万人迷”聊天,突然听到门铃响,看了时间四点多,就觉得奇怪,这个时候谁会来呢?开门一看,吃惊不小,门外站着的竟然他老家来的三表叔。他在农村时,三表叔正是身强力壮的一条汉子,却十多年过去了,才五十岁左右的三表叔已经背弯腰驼,老态龙钟的样子了。

见了马丁阳,三表叔立刻堆一脸谦卑的笑,说,马丁阳,吃饭了吗?这话却问得马丁阳不知怎么回答了。午饭是早就吃过了的,晚饭却还早着。就一边往家里请,一边很惊讶地问,三表叔,你是怎么找到我这里来的啊?三表叔说,我也找不到的,是先找你爸爸问到你爱人的店,然后去店里才问到你的住处的。

马丁阳把三表叔让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了,又去给他倒了茶,这才坐下来陪着。三表叔打量着房屋,说,哎呀马丁阳能干哩,在城里买下这么大的房子了。马丁阳就笑着说,这算什么呀?

闲扯了几句,马丁阳就问,三表叔你来找我有啥事啊?三表叔就又尴尬地笑着,嗫嚅了半天才说得明白了,原来他的小儿子在城里一家豆腐坊打工,夜里闲着无事了,几个青薄鬼就邀约了去偷东西,说是找了钱好去吃火锅。豆腐坊的隔壁是个汽车修理厂,三个年轻人就翻了院墙过去,合伙偷出了几个汽车轮胎,卖了几百块钱三人分了。如今派出所查出了,把三个人全抓了去,现在还管押在拘留所里。听说那汽车轮胎原是要值了几千元的,弄得不好,就有可能要坐牢的。

“家国这个死砍脑壳的,不争气啊,他只是,并没亲自去偷的,人家也只给他分了一百多块钱的,现在却要背了黑锅去坐牢……马丁阳啊,你三表叔现在就指望他养我们的老啊……这要是被弄去判几年,可咋得了哦……”

第93节 秋子

马丁阳听明白了,心里想,这事肯定有些麻烦的。就问三表叔,抓他们的是哪个派出所。三表叔说,就是中州派出所的。马丁阳心里不禁暗自一喜。前一次为了《女儿家》编辑焦廷春被抓的事情,事后就由殷孝章出面请了中州派出所的李所长在一起吃过饭,已经是熟人了。就说,三表叔,这个事我可以去帮你查问一下,我正好跟这个派出所的领导比较熟悉,看有无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可能。当然,我只能说是尽力。至于成是不成,我可不敢保证的哦。

三表叔立刻感激了,说,这个我们知道,哎呀真是劳烦侄儿你了。马丁阳又说,三表叔,还有些话我可得说在前面啊,现在办事情你都是晓得的,是要……他还没说完,三表叔立即说,放心嘛,这个我们还是懂得的。哪里该出钱了,需要多少,你就给我说。

马丁阳就领着三表叔下楼去,到了巷口,招呼了一辆出租车直接开到中州派出所门口下了。马丁阳让三表叔在附近街面上转着等他,他就进去了。中州派出所是一栋五层楼房,马丁阳在一楼的办公区域指示牌上看到所长办公室在四楼上,就找着楼梯往上去。

马丁阳上楼时,突然发现楼道拐角处蹲着几个男女,都有一只手被铐在栏杆上,其中一个女子的背影,觉得颇有些眼熟的。她背向外蹲着,很浅的牛仔裤腰就抹到了臀上,里面的白色蕾丝边内裤刺眼地显露出来。马丁阳心里猛然咯噔一下,就很想看了那是张什么样的脸。就脚下走得重了些,故意踏出很响的声音,可那女子还是没有回过头来。马丁阳就猛地干咳一声,那女子果然回头来看了。就在这一瞬间,马丁阳发现那女子竟然是秋子,亮晶晶的眼里,满是惊恐。马丁阳心里一惊,赶紧把头低了,匆匆上楼去。心里咚咚直跳,也不知她认出了自己没有?真是多事,干吗要咳嗽啊?要是她认出了自己,就麻烦了。

李所长正在办公室和一个穿便装的男人说话,突然见了马丁阳,就惊讶了,问,作家怎么跑这里来了,有什么事情呀?马丁阳就笑着,看看屋子里的人,说,来拜访一下李所长啊。李所长就看出了马丁阳的顾忌,立即对另外一个民警说,你处理下这里。来作家,我们到这边坐。就领着马丁阳到了另外一个办公室,进去后脚后跟一踢,把门关上了。坐下了,又客气着给马丁阳倒了水。马丁阳才说了三表叔托付的事情,又特意补充了说,这事也不为难李所长,只是希望在不违背大原则的范围里给些宽松政策吧。

马丁阳嘴里说着事,心里就急煎煎的,生怕楼梯间的秋子在下面喊:“我认识刚才上楼去的那个男的……”惹得警察一上来问,这不就麻烦了吗?尽管他当时没对她做什么,警察也不会把他怎么样,可这毕竟是难堪事情啊!就恨了自己的惹火烧身。

所长听完马丁阳的诉说,就敛了些脸上的笑,沉吟着,大概在掂量事情的轻重吧。半晌说,这样吧,你说的这个事情我还不太了解,等我了解一下。不过你放心,只要我能够办的,就一定尽量协调吧。马丁阳就千恩万谢了出来。并说了以后请他喝茶的话,所长很高兴地答应了。

下楼时,马丁阳特别放轻了脚步,并尽量靠着楼梯的另一侧走。当他下到一楼时,却发现关押在楼梯间的几个人已不在了。就松了口气,匆匆走出派出所的大门去。

或许,楼梯上的光线不是很好,而且秋子迎着光,没看得清在暗处的自己。也或许,她已经忘记了他。她见的男人多了去,不一定还记得他。但愿她忘了自己。

突然就想,以后还是小心点,不要轻易就对小姐说自己的真名姓。现在派出所的警察,本来就在拼命地找收入,小姐、嫖客,这些都是他们找收入的对象。只要撞到他手上了,不让你脱层皮也要掉一身肉的。雁过拔毛,你不过,他拉了你过,然后再拔你的毛。全国就已经发生了几起这类事情的。甘肃、陕西、浙江等地就前后发生了好几起这样的事情,把不是嫖客的人整成嫖客,把不是小姐的整成妓女,然后罚款,甚至有恶劣的把处女给整成了嫖客。

三表叔在一家服装店门前徘徊着,见了马丁阳出来,赶紧过来问情况,马丁阳就说了所长答应帮忙协调的话,让他先回去等他消息。三表叔就千恩万谢了回去了。

马丁阳正要就此回去,突然想起身上还有一张稿费单,这里离邮局不远,不如就现在去把稿费取了。到了邮局,发现艾贤文正趴在角落里桌前专心写着什么,估计又是在写日是校旱吧。或许,他才是真正的文学青年,自己当年也是,可现在却不是了,至少精神上已不是了。

遂去柜台前填了稿费单递进去,却取汇款的窗口里是一张陌生的女人面孔,伸了手来向马丁阳要身份证。马丁阳就解释说自己经常来取稿费的,里面好多的服务员都认识,从来没要身份证的。可这女人看他一眼却说,他们认识你我可不认识你。再说这是一千多块啊,要出事了,我可是赔不起的。

马丁阳瞟一眼另外一个储蓄柜台,见有一熟识的女孩,就说那个小姐我都认识的,她可以给我做证的。陌生的女人还是不通融,说,你说她认识你,年你去让她给你签字吧。马丁阳心里有些忐忑,现在的人,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特别是这种让人签字作保的事情,估计十有八九不会有人愿意干的。心里这样想着,脚下却还是移动过去,笑着说了,那小姐接过他的稿费单去就啪地盖了个她的私章。马丁阳感激不尽地笑着谢了。过来才把稿费取出来了。走时心里想,以后发表了什么文章,一定要记得送这个小姐一本书。

马丁阳刚到家,就发现谈秩禾

正从楼上下来。就问他,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谈秩禾就苦笑笑,说,马老师,我是来向你说说,我准备最近回学校去了。马丁阳惊讶了,问,你干吗想起要回去啊?在报社干不挺好的吗?

第94节 睡美人

谈秩禾就复又跟着马丁阳上楼,马丁阳开了房门。把他让进去。谈秩禾说,他在中川报的日子越来越难过,他的迂腐让所有人都厌烦了。自己也苦闷极了,就想回学校去,还是教书算了。马丁阳就说,你走出这一步不容易,现在已经上路了。只是为人不圆滑,又拘谨。这样吧,我把你推荐到市里晚报去。谈秩禾苦笑了,说,谢谢你马老师,我在县上的报纸都呆不住,还怎么敢去市里的报纸?马丁阳说,话不是这样说,不要以为在县上的报纸混不下去,就不能去市里的报纸了,因为这是两种不同风格的报纸。中川报是党报,和晚报不同的。我当初也是这样的,晚报肯定会有你发展的空间。而且,你去了市里,眼界开阔了也可以帮我提供些可以做大稿子的线索啊。谈秩禾

说,马老师,只要我能够去,一定为你提供素材。

马丁阳就立即抄起电话给他的老师饶之以打过去,一番问候之后,就举荐了谈秩禾的事情。饶之以尽管已经退居二线,但他在市里的报界还是有些影响的。一个星期后,晚报社就打电话来让谈秩禾过去,说是先试用一个月,行再签了合同。谈秩禾

就过去了,果然感觉市里晚报更适合了他,慢慢也站住了脚跟。

窗外的建筑已经高过四楼了,不但外面的山野、田畴看不见了,而且室内的光线也一下子暗淡了许多,马丁阳时常望着外面的建筑发愣,不免就有些懊恼。原以为在这城乡结合部的边缘,不但可以享受到城市文明的便利,又可以不弃乡野视野开阔、空气清新的天然情趣。没想到,眨眼间这就成了过去。他也被卷进了城市的水泥森林之中。

气温也一日暖过一日,感觉心里的躁动也一日日的强盛了。这日午后,马丁阳突然心里痒痒的,很想出去走走。这些天经常在网络上与“万人迷”虚拟做爱,弄的身体已是十分疲惫了。却不知怎么的,突然又有了不满足感。

自从高优升了主任,殷孝章升了科长后,这两个玩伴就很少有再时间能够和他一起出去玩了。特别是殷孝章,在度过了最初的阵痛后,他已经逐渐适应并浓烈了官本位意识,说话、做事开始有了设计,少了当初的诚恳,多了领导的做派。看到他拿腔拿调地摆谱,感觉原来那个殷孝章离自己越来越远了。马丁阳就只好一个人出去溜达了。

马丁阳先去了“睡美人”,却里面有两个男人在洗头,就没进去。又去了“俏佳人”,还是有人,不禁懊丧了。想,看来做这种事情也是讲究缘分的,不是你想做就能够做的。感觉冥冥中一一只无形的手在操纵着人的一切活动,包括这些细微的事情。就又去了“小不点儿”发廊,那里他也曾经去过几次的,与里面的老板也熟悉。却老板不在,只有一个年轻女人坐在沙发上织毛衣。这女人说不上漂亮,却也不难看,马丁阳以前也见过的。

洗完了头,女人让马丁阳去做保健,稍微犹豫了一下,马丁阳还是跟着进去了。躺在按摩床上,一边让她按摩,一边就找了话和女人说。你老公在干什么呀?女人迟疑了一下,说,他啊,出笨力的。马丁阳就说,那不是他力气很大哟。女人就笑了,说,他也没具体干,主要是去揽活。马丁阳问,干什么活啊?女人说,建筑。马丁阳说,那是大老板哦。女人说,什么大老板呀,充其量一个小包工头。马丁阳说,哦,是不是个大胡子?女人就惊奇了,说,你见过他?马丁阳就说,我那次来洗头,看到一个男的骑着个大摩托车来店里找你。当时还以为是你的相好哩。女人就笑了说,我这么丑的,哪里会有相好哦!马丁阳看她一眼,说,你不丑的。你是那种初看不怎么样,但越看越好看了的人。女人就笑了说,真的啊?你说的我好高兴哦。

马丁阳说,真的。这个世界上不缺乏美,就缺乏了发现的眼睛。遂即小了声音说,你若让我仔细深入了解了,说不定我还会发现了你的美哩。女人就有些警觉了,说,你要怎么深入了解啊?马丁阳就去突然用力拽她一把,女人猝不及防就被他拉到怀抱了,女人立即挣扎脱了,说,你不要这样啊。马丁阳说,让我深入了解你,发现你的美啊。女人说,我不美的,就不需要你发现了。

马丁阳见一时难以得手,就又和她闲说,你老公最近又整什么大工程了啊?女人说,做啥大工程哦,这二年能够做点小活路就不错了。他上个月去了西安,有人在那里包了工程,分了点零碎活路给他做。马丁阳就想,这女人丈夫不在家,应该是需要安慰的。而且印象中女人的丈夫是个面相显老的大胡子男人,自己比他年轻些,应该能够打动了她。就又动手动脚去拉拽她,见她只是推拒却并不生气,就干脆起了身,抓祝糊一阵乱摸,女人抵不过,就笑着把背向了他,身体蜷缩着往角落里躲。马丁阳从身后紧紧搂了她抚摩,乳房、大腿,屁股,却怎么也脱不去她的裤子。就附了她耳小声说:“乖啊,做了我给你小费。”女人说:“不。”马丁阳说:“你这样辛苦,却只能挣十元。跟我玩了,就给你一百元小费,多划算啊。”女人说:“我不。”马丁阳说:“有什么呀?你老公不在,就当是我帮你老公做事啊。”女人说:“可你不是我老公啊。”

又揉又搓了半天,只以为可以刺激了她的兴趣起来,没想到没点燃她反把自己的兴惹起了,得不了手干着急,憋不住就自己泄了。不禁又羞又恼,心里就对这女人恨恨的。现在好多女孩子都在做这种事的,可她一个妇人却死活不愿意,真是顽固不化。

走出店来,马丁阳却又在心里感叹了这女人的贞烈。没想到在这滚滚风尘中,竟然也有这种贞节烈妇。要是男人,肯定受不了这么强烈的刺激,可这女人却如此的坚强。在这方面,女人的定力可真是男人比拟不了的。要是去做了间谍,肯定是经得考验的。遂又在心里对这女人有了几分尊敬的意味。

怏怏地走在大街上,正在心里胡思乱想着,突然就与一人迎头撞上,两人都吓了一跳。赖秀丫一脸怒气地站在面前,问:“你怎么在这里啊?”马丁阳心里扑通扑通直跳,迟疑了一下,说:“我写得累了就想出来随便走走,你,你怎么在这里啊?”女人就说,我就是回来找你哩。打家里电话没人,打你手机又没人接。马丁阳立刻摸出手机来看,果然就有她的未接电话,想可能是他在做保健,外套挂在墙上,自己又只顾了与那做保健的女人调情,可能是没听到。就说,我这手机声音小,街上噪音大没听到吧。有什么事情?女人就说,店里出大事了!店里的许多货物地被查封了,说是我店里大量的烟酒都有问题,已经把三个烟酒柜台都贴上了封条,说是让等候处理。马丁阳一听,吓一跳,这事果然大了。心里就立刻着了急,把女人往街边领些,就问,现在店呢?还开着吗?女人说,开着,王姐守着。我不开着,让外人看出了有什么问题,就会影响了以后的生意。但把烟酒封着不让动,就是守着也做不了什么生意的。女人说着眼泪就出来了,马丁阳怕路人见了,就说,别急别急,我们去店里看看。

第95节 灾难降临

两人就喊了三轮车坐了又去副食店。见他们来了,王姐一脸惊惶迎上来,对赖秀丫说,刚才有两个老买主来拿酒,我就对他们说,我们老板在盘存,今天暂不卖。赖秀丫说,对,先就这样说吧。我们马上想办法。

马丁阳看了放烟酒的三个柜台上都贴着白纸黑字红印章的封条,落款是中川县卫生防疫检疫站和中川县质量技术监督局。就小声问女人,你这些烟酒究竟有没有问题?赖秀丫没好气地说,现在做生意,哪能没猫腻的?完全做正品的根本就没钱赚的。现在的人,不管你正品歪货,都是要你价钱便宜。你说你这是正品比别人的贵一分他都要跑人家店里去了。而且,这满大街的副食店,有几个不是这么做的?他妈的,我想不通为什么这次单单来查了我一家呢?我觉得这里头肯定有什么名堂的。

马丁阳心里突然就想到叮当长了四只耳朵的事情,觉得这是否是个不祥的预兆?但他没有说出来。想了想,对女人说,你们不要急,店还是开着。我去找人问问,看是怎么回事再说。

马丁阳走出副食店,脑子里就立即转开了,这事去找谁办好?以前有啥事,第一个想起的都是殷孝章,可现在,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想去找了他办事的。

终于就想起防疫站有一个人认识的,那是个年轻人,也是在一次饭局上见过,他说他也爱好写作,并说以后要请教马丁阳的。因为他后来并没有拿来作品,马丁阳过后也就把他忘记了。

一边往防疫站去,一边努力回忆了那个年轻人,终于记起了他姓党,哦,对好象是叫党小兵的。到了防疫站,马丁阳就先去打听了他,就有人指引他的办公室,进去就见一戴眼睛的年轻人正在伏案写着什么。见有人进来了,年轻人抬起头来,却一时没想起这是谁。就问你有什么事情?这样说了,马丁阳还没回答,他又突然想起了,立刻兴奋了,说,哦,原来是马老师啊,对不起对不起,看我在记性,真是的。一边说着就站起来了,热情地与马丁阳握手,并请他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了。

听了马丁阳的来意,党小兵说,这事我不知道,我只有领你见我们站长问问,就领着马丁阳去了站长办公室。

站长也年轻,大概三十多岁年纪,却气势很盛的样子,一看就是个血气方刚、自命不凡的男人。尽管有党小兵介绍了马丁阳的身份,

他却并不就怎么热情,好象对作家的头衔根本就没有什么概念,就差没有把作家协会会员理解成做鞋的会员。公事公办地说,只要是有问题的商品,他们都要查处的,任何人都一视同仁。看站长这副油盐不进的德行,马丁阳就想,也难怪他牛气冲天,这防疫站是个和工商、税务一样油水肥厚的部门。他就曾经听说过有防疫站的人去菜市场买肉不给钱的事情;也知道城里几酱园每到年根了都要给他们送调料;开餐厅的、卖食品的,也都要孝敬着他们的。就是开理发店的老板们,也是敬着他们三分的,有去找小姐白做事不给钱的也有。站长的冷漠,让一边的党小兵也就有些难堪。马丁阳和他一起出来了。谢过党小兵,马丁阳就下楼了。一边往下走,一边心里发狠,你牛逼吧,不过,以后要有什么猫腻被我马丁阳逮住了,老子也狠着搞你一下。

因为没有技术监督局的什么熟人,马丁阳就直接去了局办公室,办公室一个女人听了,就说,你去找找质监科,这是他们质监科负责的事情。马丁阳就又去了质监科,科长也是年轻人,却一听马丁阳是作家,就立即客气了,让了坐才问有什么事情。却听了马丁阳的事情,脸色就有些凝重了,说,你这事麻烦,上面打了招呼的,好象牵涉到上面的人。马丁阳更不明白了,我一个小店,怎么就牵涉到上面什么人了啊?科长想了想,就意味深长地说了句:“马作家,我本不该说这话的,有些事情,不该管的就别去管闲事……”马丁阳纳闷了,说:“我管了什么闲事?我好象没有管什么闲事啊。”科长却立即严肃了脸色,说,具体我也不知道。马丁阳想,自己与这科长并没有交情,他又不是文学青年,能够这样给他说了已经不错了,就闷闷不乐地出来了。

快到家时,马丁阳突然醒悟到了问题的症结,这事肯定是因为纺织厂的事情。

县政府以贱得可

疑的价格卖了纺织厂,此前本厂工人集体请愿,表示愿意凑集资金自己买下这个企业,可上面却不同意,硬要卖给外地来的商家,而且外商出的价格又比本厂工人出的价低了许多,这就引起了工人的强烈不满,他们几百人集体在县政府大门口静坐示威。这事被人捅到省城的报社去了,报道出来后,政府就坐了大蜡,又急又恼火,想尽一切办法灭火。这时,又有广东一家杂志的来了一记者,要采访这个事件。宣传部得到消息后,立刻派人把外地来的记者软禁了,天天请吃请喝就是不让去采访。这个记者却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倔脾气人。他不知怎么辗转知道中川有个马丁阳,就打听着找来了。他告诉马丁阳,说他非要搞一个新闻调查,把这里面的猫腻全弄出来不可。想请马丁阳协助他一下。

马丁阳其实也对县政府的做法非常不满,也很希望有媒体介入深入调查,揭开里面的黑幕。但他也知道这事正好归殷孝章管,事情闹大了对殷孝章肯定有影响,就也劝慰这位外地同行找个理由放弃了,可没想到这个记者后来还是搞了个调查报告在杂志上发表了。肯定是县里的领导知道了马丁阳曾经接待过这位外来的记者,于是,就以为是他在里面搞鬼,就把气撒到他的头上来了。并且,又了解到他的老婆开了个副食店的事情,于是,莫名其妙的灾难就这样降临了

第96节 自由职业

想明白了这一点,马丁阳立即打了电话给殷孝章。殷孝章果然知道这件事情,却没有直说,只是含糊地劝慰他说,马哥,有些事情,不能由着自己性子来的,政府有政府的难处,你这么整也让兄弟我为难啊。马丁阳想,这么大的事情,殷孝章还这么客气着和他说话,就因为他是自由职业,要是他有单位,或者干脆就在他手下做事的话,恐怕就是万钧雷霆压顶了吧?

终于找到事情的根由,马丁阳心里不禁又好笑又好气,觉得殷孝章真正在事情来了的时候,就不顾了朋友情谊和正义,只是想着保自己的官位,不免心里更对他有了不满。可现在事情还在人家手上逮着,正所谓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就也不卑不亢地把外地记者怎么来找他,他怎么劝慰记者不要采访报道的事情说了一遍。反复强调说,这个外地记者做的这个新闻调查与他没有什么关系。不信可以和这家杂志社联系了去查问清楚。

听马丁阳这样解释了,殷孝章立即说,哎呀,你老兄说的话我哪里能不相信啊?可那些领导不一定相信啊。马丁阳就感觉到,其实这殷孝章自己心里也还是将信将疑的。不由来了气,就对殷孝章说,殷大科长,请你转告那些大爷二爷,我马丁阳没有给他们找事,他们也不要给我找事!惹毛了,我就专门揭中川的疮疤,做个人见人怕的刺儿头!大不了我那个小副食店不开了,中川呆不了我就去别的城市,现在哪个城市都养人的。

马丁阳这话名义上是要殷孝章说给领导听,其实首先也是要说给他听的,因为他就是直接管这事的。果然,殷孝章的态度就立刻软了不少,说,马哥,你莫这么说,我们还是兄弟,你不看其它,也要看我这个兄弟,就不要给兄弟下巴上支砖,让我难堪啊。又说,这事他马上去找领导汇报,尽快给他个了结。果然,第二天上午就有质监的人去了一个女的到赖秀丫的副食店里,取了三张封条,也没说什么,就走人了。查处的事情也就此不了了之。

过了几天,殷孝章打电话告诉马丁阳,说他在陪鄢书记下乡时,鄢书记无意中提起,说马丁阳是中川的一个人物。马丁阳听了这话,心里立时咯噔一跳,就有些沉重了,他知道自己在中川的某些大人物眼里已是被列入黑名单了。却也不惧,心想你当十年官我搬十年砖,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这世上的事情,原本就是正的怕歪的,歪的怕不要脸的,不要脸的又怕了不要命的。做得善人久了也做回恶人,反让人不敢小瞧了的。

这样一想了,马丁阳就又有些得意了,让人怕也是本事。他马丁阳也可以在这个小城里相安无事地过他的太平日子了!站在空荡荡的大屋子里,马丁阳象一个将军在巡视着自己攻占下来的领地一样,得意而自豪。

想当初,父亲一定要马丁阳继承了他的木匠手艺,为此父子俩经常斗争得脸红脖子粗。马木匠的自信来源于他的高超手艺,以及由此而带来的名望。在马丁阳的老家安顺场一带方圆几十里地,在那个苦寒异常的年代,马木匠三个字就是工钱和酒肉的象征。和那些纯粹依靠肩挑背磨、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一年辛苦到头挣来的只是酸菜、苞谷糊糊不同,马木匠凭借着他手里抡圆的斧头和拉扯起来吱嘎作响的锯子,为远近乡邻的婚丧嫁娶打做柜子、箱子、脚盆、板凳和棺材,苞谷酒的辛辣,和死猪肉的油腥,让马木匠的小日子非常的滋润。所谓艺不穷身。可现在,他的儿子要拒绝了他充满良苦用心的安排,这不能不让他感到愤怒。马木匠的愤怒,还在于他有四个儿子,却是最疼爱的小儿子拒绝了他的父爱。好端端的手艺和日子只与他最爱的小儿子从此无缘,那份揪心和阵痛不是旁人所能够理解的。

其实,马丁阳当时多少是能够明白父亲的。儿时的他曾经多次被父亲带在身边,去品尝过苞谷酒和死猪肉,那劣质的苞谷酒一进喉咙时象烈火在燃烧,那不曾长大的死猪肉也有一股腻腻的泥腥味儿,可那种刺激的快感却不是所有农人都有福享受得到的。但马丁阳同样明白自己想要的绝不是这些。父亲的辉煌在他眼里已经丧失了色泽,如同古老的建筑,虽然架子还在,却脱落了油漆,显出班驳陆离的陈旧和颓败。

血气方刚的马丁阳毫不客气地忤逆了父亲对他命运的安排。数年以后,父子俩都同时明白了,他们之间的矛盾,其实是两段历史的较量,结果是新的打败了旧的。当马丁阳成为中川历史上第一个作家时,当年的迷惘和亲情绞杀的痛楚才逐渐释疑。马丁阳作为一个木匠的儿子,他却书写了一段历史,多年以后的中川史志里,肯定会有关于第一个作家的记载。

第97节 D大调

“狗日的,那个时候犟得很!现在,嘿嘿……现在,当然是他犟对了哦。”多年以后,腰已佝偻,木匠手艺也早就不吃香的父亲终于承认了自己的目光短浅和缺少远见。当新生代的木匠不再用锯子、刨子、凿子等等由祖师爷鲁班发明的这些工具,却用锤子、钉子和电锯操作出一些好看却不耐用的家具时,老木匠的愤怒简直难以形容,他把这无法发泄的嫉火妒气撒向继承了他木工手艺的三个儿子时,儿子们却都是一句话就梗阻了他:“现在的人就喜欢这些!不耐用?几年坏了又好买新的。不然木匠吃什么呀?”

旧的历史被新的历史彻底征服之后,伤痛和隔膜才完全消失了。老木匠的喜悦里总免不了混合了几许心酸和回忆。

数年的城市生活,让马丁阳在有意无意间改变了不少,这在他每次回到家乡的时候就明白感觉到了。可他一回到城市里,和真正的城市人在一起时,他还是能够感觉到自己身上难以彻底脱去的农民习气。

这天晚上,高优请马丁阳和殷孝章两人喝夜啤酒。马丁阳好久没见殷孝章晚上出来玩了,就问他,你晚上出来玩,老婆不找你麻烦?殷孝章说,她在家里上网,一夜夜地上,根本不管他在干什么。并说他家里的电脑,现在已经成了海萍萍的专用品了。马丁阳问,她上网主要干什么呀?殷孝章说,她还能够干什么?就是聊天呗。

马丁阳心里一动,想起自己在网络上的勾当,就开玩笑说:“她不会聊个网友哈?”殷孝章却没有笑,只是端了酒去喝,却没有邀请两人一起喝。马丁阳立刻明白了,他这话已经犯了忌讳,后悔得想打自己的嘴巴。可他表面上还装出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赶紧扯开了话题。心里却是明白了,殷孝章已经隐约有了心病。

过了一会儿,殷孝章却自己又说起了这事,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马丁阳就很知己地靠近他,小声问:“有不有啥异常举动嘛?”“也说不上……可,总是不让我看,见我回去了,就赶紧关了,要不是就关了书房门在里面聊,敲门不开,不要说煮饭,连吃饭都得催促好几次……”马丁阳也说不出更好的劝慰话,就叹息一声,说:“想开些吧,说不一定,也不会有事的。”高优也说,你们两个当初那么要好,而且是她先追的你,不会有事的。

马丁阳突然又问,你知道不知道她的网名?我可以帮你试探一下。殷孝章说,她的网名叫“姹紫嫣红”。却突然又说,算了,她要做啥就做啥吧,管不了。马丁阳明白,他其实是怕真的被他试探出了名堂,让他更难堪的。

就想,这世间的任何事情,都是有利就有弊的。有背景的老婆可以依傍了她,可也就因为她有势力,你以后在家里也就低人一等,被人主宰了命运。外表还得装出什么都好的样子,让别人都想去巴结了有权势的老丈人,做金龟婿。哪里晓得,这金龟婿也不是那么好做的。

没想到,刚过了几天马丁阳就获得了海萍萍红杏出墙的信息。那天,他去邮局时,在大街上遇到了谈秩禾,两人说了几句后,谈秩禾突然极其神秘地告诉马丁阳,说他曾经看到黄和一个男人进了中州的酒店。马丁阳就劝阻了他说,这些事情千万不要对外人讲的。谈秩禾说,这个我知道,我也只是对你说的。

过了一天,马丁阳给殷孝章打电话,聊些闲话后,就问他海萍萍还上网吗?殷孝章说,还是的。马丁阳就装出无意的样子,说你多抽时间陪陪她嘛。他想让殷孝章自己去领悟了。

这天,马丁阳在网上看到一篇关于网恋的文章,说一个公司总经理——无论是相貌,还是收入都优于妻子的男人,却因为妻子搞网恋而爱上了一个各方面条件都不如他的男人。他很爱他的妻子,最主要的是,他不愿意被这样一个各方面都不及自己的情敌打败。可他无论怎样挽救,他的妻子都是鬼迷心窍一样,硬要和他离婚。最后,这个痴情的女人却被那个网上恋人抛弃了。这更让那个做丈夫的男人痛心疾首,百思不得其解:“我是她的初恋,我们结婚十几年了,她要什么我给她什么,她要钢琴我就化三万多给她买一架进口钢琴;她要去学舞蹈,我就去给她单位办了停薪留职让她专门去学……我对她可说是百依百顺,可她却说她这一生付出感情最多的竟然是那个在网上认识了才几个月的臭男人!”

马丁阳站在那个总经理丈夫的角度想了想,也觉得这网恋确实荒唐得不可思议。这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激情游戏,常常容易让人被海市蜃楼般虚幻却美妙的东西迷住,飞蛾扑火一样赴汤蹈火。他和“万人迷”就是这样。“万人迷”有着开公司的丈夫,却心里不满足,与一个还没见过面的男人在网上情深似海、海誓山盟,却不知道这网上的东西,一旦曝光就十之八九都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也许,在网络上的燃情和在现实中的不爱,都是真实的。但这的确是两种不同概念,也千万混淆不得的东西。遂想,自己现在和“万人迷”尽管激情火热,情深意长,但他也是不能够当真的。

“收废冰箱、废电视机、废塑料、废报纸——有废冰箱、废电视机、废塑料、废报纸拿来卖啊——”“买米,买香米!”“隔山撬、金钱草、薄荷叶——”“奎鸭子魁鸭子,好吃不贵的魁鸭子——”楼下又传来小贩们此起彼伏的吆喝声。

“小辣椒”又给马丁阳的qq里留了言,看得出她对他的思念。“小辣椒”的思念,让马丁阳感觉到了真诚的意味,只是她的这份真诚的思念却再也激不起马丁阳的兴趣了。他想,这个女人当初要是不那么固执,和他上了床的话,他会思念她吗?他想应该是这样的。说不准可能还会再去蜀南看她的,会把关系发展得稍微的长久些。

想想,又觉得自己是个非常复杂的人,究竟他是在想要什么呢?如果说是为了精神,为什么“小辣椒”不和他上床他又恼羞成怒呢?就不愿意再和她交往下去了呢?如果说是需要女人的肉体,身边就有啊,何必要去那么远?这人究竟是物质重要还是精神更重要啊?

马丁阳从坐椅上站起来伸展筋骨的时候,看到叮当正憨态可掬地趴伏在沙发上睡觉,悠悠的呼噜声从它的小鼻子里发出来,就象一只小提琴在演奏d大调。

第98节 无忧无虑

马丁阳不禁看着小东西乐了,想,其实这人还不如动物活得自在。它没有忧虑,没有烦恼,简直就是真正意义上的无忧无虑。看来,人类的最高生存境界,都只是在动物那里才真正实现了。

四月下旬的一天,马丁阳去涪江采访时,就很想趁机搭车去了蜀江市见“万人迷”。有一次,他已经到了去蜀江方向的长途客运北站了,却还是犹豫着又转回来了。因为他已经明显感觉到这个“万人迷”已经深深地爱上他了,要是见了面,把感情发展得更深了,可能就会真的出了问题的。最后,他终于还是决定不蜀江去了,就这样在网上爱着,既多了一份不一样的感情,又没有危险最好。

就在马丁阳在北站转悠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一发廊里有一个女子的身影很象是秋子。不知为什么,他在想到是秋子的时候,心里竟猛然地跳起来。他绕着发廊外又走了一圈,发现那个熟悉的身影确实是秋子。

比起几个月前见到的秋子,现在的她已显得丰满了些,屁股和胸脯都鼓突了起来,看着不再是那么瘦筋筋的样子。而且,她还描了浓浓的眼影和口红,打扮得也洋气多了。看来秋子是做了发廊小姐的了。

或许是记起了秋子那蔑视的眼神,或许是感觉她已经长大了,马丁阳突然很想去会一会这个有些叛逆个性的秋子了。

秋子突然见了马丁阳,脸上立即现出些喜色,仿佛好久没见了的朋友,当初并无什么不愉快,脸上看不出丝毫的尴尬,她问,你来这里出差?马丁阳说,就是,来办点事。并不对说自己是来采访的。秋子就让马丁阳坐上皮转椅去,她给他洗头。

洗完头,秋子笑吟吟地问,做个保健不?马丁阳笑笑说,做吧,看看你的手艺如何。秋子就领着马丁阳进去了。可能是因为不在本地的缘故,两人都没有了什么心里障碍。

关上包厢门,马丁阳就一把抱住了秋子的身体抚摩起来。突然记起她的阴阳乳,就掀起她的衣服来看,却发现她的乳房已是两个一样大了。秋子也显得更老练了,在接受男人抚摩的同时,也用小手去抚摩了男人的身体,调情的手势娴熟而幽雅。但马丁阳立刻就看出了她的动作是职业化的那种,象一个在流水线上工作的打工妹,她面对的只是机器或者产品。但他还是被她揉摩得起了兴,把她脱光了按在身下狠狠地操作起来,也象了在运动机器一样。

直到秋子在他的猛烈攻势下呻吟起来,马丁阳还恶狠狠地拼命撞击着,他象在报复着什么,尽情地释放着自己的能量。秋子终于忍受不住了,轻轻地推着他的身体,说,你这么厉害啊?我还以为你不行的哩。没想到,她这话一说,马丁阳的身体就象泄了闸的洪水,一泻千里了。瘫软如泥地压在秋子赤裸的身体上,马丁阳突然感到全身心都有说不出的快意和轻松。仿佛心里有什么憋闷着许久了的东西,今天终于全部释放了出去。

两人穿好衣服坐起来,马丁阳感觉意犹未尽,一手搂了秋子的肩在床沿并排坐了,另一只手就去秋子的胸脯上摸摸,屁股上捏捏。觉得这女人的身体,脱光了一览无余,没什么神秘的,可只要把衣服一穿上,里面的肉体就又有着无穷的诱惑了。

马丁阳曾经在一本书看到有一诗人说过,要了解一个女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和她上床。马丁阳也多次对女人玩笑说,要深入了解她。可他现在才发觉,其实肉体的深入,并不能了解对方多少的。

两人的身体一分开了,就还是有着那么多的未知。他就曾经特想知道,秋子是怎么走上这条道路的?她第一次和男人上床的感觉是个什么样?是她主动还是被逼的?第一次和男人做的时候,她心里是怎么想的?她和那些陌生男人做的时候,她心里又是什么想法?她高兴吗?但他明白,这许多的问题都是不能问的。即使问了,她说出的也不会是实话的。

象秋子这样的女孩子,在城市里越来越多,她们为了自己过一种安逸、舒适的生活,又不想太辛苦去工作,去挣钱,就用最简单、最方便也最原始的办法,那就是出卖自己的身体,成为男人的泄欲工具。她们压抑着自己的喜好,对着她们并不喜欢的男人也装出笑脸去迎合,只要能够掏出男人兜里的钱,她们的生活目的,已经简化成了一个字:钱。这样的生活中,她们牺牲的不仅是身体,还有她们的尊严和人格,因为在这些玩弄她们的男人眼里,她们并不是正常的女人,她们只是生活在黑暗中的xìng奴,她们代表着肮脏、堕落,她们的脸谱就是无耻!只要走在阳光下,这些男人就都不会承认他们和这些女人身体的崇拜了,他们会装得很鄙睨的样子。

依偎在马丁阳怀抱里的秋子却还陶醉在某种她自己臆想的甜蜜里,不知怎么就说起了那次在中川被警察抓了的事情,她说抓她的那个警察很可恶的,极其残忍、凶暴地打她,把她的头上打出了好几个包,还把下身踢了几脚……马丁阳听得心惊肉跳。这么柔弱、曼妙的女人身体,却在警棍和大头皮鞋的蹂躏下挣扎,那情形象着就残酷。

就想,那个警察说不定就是看着秋子诱人的身体而不能得,才把一腔无名火发泄在了脚手、手上的。究其实质,这是一种变态的强奸、性侵犯。因为,对于被抓的妓女,在这些孔武有力的警察面前,在警棍和手铐的威胁下,她们是弱者,是刀下菜、砧上肉,她们不可能惹了他们那么恼怒的。他们那么凶狠地对待毫无反抗能力的妓女,只能是他们性心理的一种变相发泄。

男人其实很丑陋的。黑暗中的男人象一只只喜欢逐臭的苍蝇一样,他们和这些妖娆的妓女玩得火热,并乐此不疲。却一转身就在阳光下充当着拒绝一切堕落、糜烂的神圣角色,仿佛都是了坐怀不乱的圣人,对妓女深恶痛绝的样子,象法国作家莫伯桑在他的著名校旱《羊脂球》里所描写的一样。

这就是由男人主宰的世界!

正在马丁阳搂着秋子胡思乱想时,电话响起来,是田秘书打来的,田秘书在电话里喜气洋洋地说,马老师,我请你出来喝茶。马丁阳心里立刻知道,这是一次很好的机会,可惜他却不能去。

田秘书听说马丁阳还在外面采访,忍不住就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那以后吧。

挂掉电话,马丁阳心里未免生出些遗憾,和田秘书的那声叹息一样。他懊恼地想,或许他和这个田秘书就真的是无缘吧。有些事情,不想做却就做成了,而有的事情却是怎么尽心尽力也做不成的,总是阴错阳差的就失之交臂了。他与田秘书就是这样,多次的错失了机会,见面时,没有机会;有了机会却没了见面的时间。

秋子还在絮絮叨叨说,她恨中川那个地方,再也不想回去了。马丁阳的心里就涌起些酸楚,他明白,做这种皮肉交易的秋子们,在哪里都会有这样遭遇的,等待她们的只能是这样的后果。他想劝慰她,不要再做这行了,就不会有这样的麻烦了。可他知道,她不会听他的,他这样说了她会认为他是自作多情,会被她讥笑的。而且,如果这个世上没了这种女人,那不安分的男人又找谁去发泄充沛的精力呢?这个世界,其实又是离不开这种女人的。只要看看现在各个城市里、甚至一些小镇上,到处都是歌舞厅、娱乐城、洗脚房、发廊、桑那、按摩、保健的招牌比比皆是,而且,还有着许多名目不同却实质相象的花样生出来:伴游、陪聊、陪酒、伴舞……层出不穷、不一而足。

第99节 堤内损失堤外补

马丁阳手上紧了些力,把秋子的身体搂得更紧了,嘴里哼哈着,附和了说,就是,中川的警察就是可恶。突然,他心里一动,就很想知道她当时是否看到了他去派出所。遂装着不经意地问她:“你被抓进去后,就没有想到找朋友来把你弄出去?”秋子说:“哪里有人啊?也联系不上啊。”马丁阳就知道,秋子当时确实没有看到自己,心里塌实了。

殷孝章和海萍萍的矛盾终于爆发了,两人大吵了一架。殷孝章给马丁阳打来电话,约了他去“馨香楼”喝茶,殷孝章想请马丁阳出面做做海萍萍的工作,帮他劝慰一下她,挽回这不利的局面,因为海部长对他没处理好家庭关系很生气的。

殷孝章告诉马丁阳,海萍萍果然爱上了一个成都的网友,他们在网上谈情说爱不算,还经常打长途电话。上个月他去邮局交电话费才发觉,他一个月的电话费就有一千三百多,而以前他一个月连三百元都用不了的。而且这些电话全是打到成都去的,都是固定的一部座机和一部手机,通话时间竟然有长达三个多小时的。殷孝章去查问她,海萍萍就发火,两人就吵闹起来。盛怒之下的海萍萍甚至说,过不了就离婚。

殷孝章悲怆地说,她愿意再次离婚,我却不能啊。而且她的父亲也不同意。

看着黯然神伤的殷孝章,马丁阳不免也有了兔死狐悲的伤感。就对殷孝章说,我很想帮你,可她会听我的话吗?你怎么不让她的父亲去做她的工作呢?殷孝章说,她父亲一是工作忙,二是她也根本不听她父亲的话。她可能会听你的话的,因为我看她很喜欢看你写的作品,有时也在我面前夸你能干的。可能是从小受她父亲的影响吧,她尽管写不出什么文章,却喜欢附庸风雅,崇拜文人的。

从“馨香楼”出来与殷孝章分手后,马丁阳突然在心里暗自庆幸,自己的老婆赖秀丫不会上网,不然也说不定会弄出事情来哩。

这天上午,马丁阳与殷孝章通过电话后,就去了殷孝章的家里,名义上是去找殷孝章的。海萍萍果然又在家里上网聊天。见了马丁阳,海萍萍就说,你找殷孝章?他不在家哩。就去给马丁阳倒了开水,又要去削水果,被马丁阳挡住了,马丁阳说,海萍萍,我想给你说几句话。海萍萍眉毛一皱,说,马老师你是受了殷孝章的托,来当说客的吧?

马丁阳说,我确实是听他说了你们在闹矛盾的,但我不是受他的托,是我自己想来找你谈谈的,可以吗?海萍萍说,你马老师找我说话,

我自然是高兴的。只是我和殷孝章的事情,不是一两句就能够说得清楚的。

还没等马丁阳开口,海萍萍就向他大倒苦水了。她数落说,殷孝章以前还是个求上进的人,经常爱写点诗啊校旱啊,我也确实喜欢他。可他自从当上了科长后,就成天只是和一些人吃啊喝啊,这里那里的应酬忙得他一天到晚到不沾家了,把自己搞得跟华威先生似的,感觉比一个国务院总理还忙,肚皮也腆起来了……可我不喜欢他这样啊,这和酒囊饭袋有什么区别啊?马老师,我要说句不怕你笑话的话,他殷孝章要有你一半的才华,我海萍萍也就心满意足了。

马丁阳就干干地笑着,说,我算什么呀?我怎么能够和殷科长比啊。他是正经的国家公务员,科级干部;我只是游民一个,生病了国家都不会给医药费的啊。心里却说,你这样的女人我可消受不起的。

劝说了半天,马丁阳感到功效不大,也就只好告辞出来了。知道殷孝章还等着他的消息,就打了电话过去,劝慰说,你这个工作不好做的。殷孝章就叹息了。马丁阳立即说,殷科长,你叹息什么呀?你这么优秀的男人,外面还愁没有女人爱?有些事情,睁只眼闭只眼罢了,所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啊,老兄。放宽些胸怀,堤内损失堤外补吧……”殷孝章在那边力不从心地说了句,谢谢你了马哥,就挂了电话。

马丁阳才帮殷孝章扑了火,高优又有事情找上他了。高优的儿子在中川二中读初二,学校里突然说要搞电化教育,让全校的每个学生“自愿”给学校捐款买电脑,少则五百,多则不限。说的是自愿,可学校却把捐了款的学生名字和没有捐款的学生分开来写两块大黑板上。这没捐的学生自然受不了,就都纷纷回家哭着闹着要家长掏钱去捐,而且数量还不能少了,因为少了没面子。因为捐款多少,决定着学生名字的前后顺序。有些大款的儿女捐款多,就经常受到老师的表扬,而没有捐款是学生却经常会无缘无故被老师批评。

高优也被儿子逼迫着向学校捐了八百元款,可捐出去了,心里却一直窝着火,觉得这是学校欺负学生,搞强行摊派,不能就这么善罢甘休了,不然以后还会有这样那样的名堂冒出来,那还得了?

马丁阳听了就说,这事肯定是学校不合理的摊牌。现在政府三令五声要禁止向学生乱收费的,要让上面知道了,肯定有它好看的。高优说,已经有人给教育局打了电话了,可根本没有谁来管这事的。马丁阳说,现在的学校都是和当地的教育主管部门勾兑好了的,不然他也不敢这么干。现在社会上的许多事情,是不怕上面却怕媒体的。媒体一曝光了,社会舆论的压力大了,谁也就不敢顶着了。

高优说,我就是这么想的,所以想请你把这个事情写个报道去曝了光。马丁阳说,这事我是不能做的。你知道殷孝章在宣传部,我总不能给他捅个漏子吧?这样,我给你几个电话号码,都是市里和省上一些报社的。你按照这些号码一一给他们打电话去,就以学生家长的名义举报了这件事,自然会有记者来调查报道的。高优说,那我不是也会曝光了哦?马丁阳说,不会的,你只要给报社说清楚,要他们替你保密,他们就不会透露你的。记者这行也有规矩的。

高优就揣着马丁阳给他的电话号码回去了。过了一天,市里的晚报就有熟悉的编辑给马丁阳打来电话,请他帮忙核实一个问题。马丁阳一问,就正是高优反映的中川二中乱收费的问题。

马丁阳就爽快地答应了,并马上给高优去了电话,让他立即找几个学生家长,了解一下交费学生的名字、数额和对此的反映,并说,让这些学生家长放心,报社决不会刊登学生名字的,只是要存档。高优很快就把马丁阳需要的情况弄到了,马丁阳又立即给报社编辑汇报了。

过了一天,晚报就把中川二中违规向学生乱收费的稿子刊登出来了,并立刻在社会上引起了强烈反响。这天晚上,高优给马丁阳打电话说,报纸一出来,就把二中校长吓的屁滚尿流,赶紧跑教育局、宣传部去“灭火”,估计化掉了他不少的银子。还在学校的大会上公开表了态,说是尽快把收学生的费用全部退回去。

第100节 我是才子我怕谁

马丁阳就笑着说:“你老兄这回害得人家校长同志白化掉了好多冤枉钱钱哦!”高优也哈哈大笑了,说:“这还要感谢你老兄啊!我哪天请你喝茶哈。”又感慨了说,“看你们这些文弱书生文质彬彬的样子,没想到,要整人却自有办法。笔杆子可以杀人啊!而且,杀人还不见血哦。”马丁阳就一本正经了,说:“

你老兄不要把我们说得那么可怕嘛。我们这些文化人够善良容忍的了。这样做,都是偶一为之,而且,是别人确实做得过分了,我们才会才出手的。”高优笑了更欢了:“你老兄还想说,这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哈?”马丁阳说:“正是正是,还是你老兄理解我们啊!”

马丁阳的qq里突然闯进了一个女网友“听雨的女孩”。一见这名字,马丁阳就觉得很有意思,肯定是个不平凡的女子。去翻看她的资料,里面有这样的自我介绍:“我野蛮

不讲理坏脾气,所以认识我没有好处。没有谁对不起谁,只有谁没有珍惜谁。

有一句话那就是:船过水无痕!易得的东西也易失去!!天真的爱,认真的付出,换来的却是痛苦!马丁阳脑海里立刻有了蓝眼影、蓝嘴唇,指甲也染得蓝蓝的,象电视剧里那个神秘、妖艳的蓝色妖姬的形象。而且,他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野蛮的女子。这种喜欢是莫名其妙的,说不出任何理由的,或许是他的文静需要野蛮?反正他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她。并且,他觉得“

船过水无痕”这句说得非常好!很象目前流行的“一夜情”。这么经典的句子,肯定不会是她的原创,但是,她能够使用这句子,就至少说明她懂得这绝妙的意境。他感觉,这就与他的心灵通着了。

“你是干什么的呀?”

马丁阳的直觉里,这个女人或者女孩应该是那种个性直率,不喜欢弯弯绕的人,就也不掩饰了,说:“写文章卖钱钱的。”对方又问:“哦,那是个什么职业啊?作家?”马丁阳心里一喜,果然这个女人不同一般的,就说:“严格说,是个自由作家。你呢美女,能够告诉我你是干什么的吗?”

女人说:“我干过的事多哩。”

马丁阳沉吟着说:“哦,美女还是个复合型人才哈?”

“你喜欢做爱吗?”对方突然问。

尽管已经对估计到对方是个不同凡响的人物,马丁阳还是被她这么直接、露骨的问话震惊了,就试探着说:“喜欢啊,这是创作的源泉啊!”

女人却问:“你不怕……吗?”

马丁阳心里有些发虚了,这女人不会是什么诈骗集团的诱饵,她的后面就有着深不可测的陷阱吧?却又想,隔着网络哩,还能把我怎么样?就说:“

怕什么呀?有什么好怕的吗?”

女人说:“我是野蛮女友啊。”

马丁阳的野性也上来了,说:“哈哈,我是才子我怕谁啊?”

女人说:“会写的是才子,会舞的呢?”

哦?这个女人是个搞舞蹈的?马丁阳心里立刻有了惊喜不已的感觉,脱口而出,说:“是腰带。”他这样说的时候,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了古时方巾、折扇、一袭长袍的书生形象,那腰间系着的,长长的丝带,摇曳、飘然,其柔弱、缠绵的特质也象极了腰肢柔柔的舞者。

女人突然问,你在哪里啊?马丁阳说,中川。你呢,美女?

女人说,我也是中川人,不过现在在成都。马丁阳说,哦,在成都工作?

女人没回答,却问他,你能够告诉我你的电话吗?马丁阳心里跳跳的,却还是说,可以啊。并马上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发了过去。

女人看到后,说,我过几天回中川,你请我喝酒哈。马丁阳兴奋地说,好啊,没问题,请美女喝酒是我的荣幸啊。美女喜欢喝什么酒啊,白酒、啤酒,还是红酒?女人说了句随便。却突然就下了,连招呼都没有。看着她暗淡了的头象,马丁阳感觉到象做梦一样。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在他心里激起了莫名其妙的波澜。他预感到,他和这个女人之间,肯定会有一个不一般的故事要发生。这一整天,他都感到莫名的兴奋,象吃了兴奋剂一样,想控制都控制不住。

傍晚,马丁阳和赖秀丫一起去散步,转到中州大道中段时,突然看到在中州大酒店外面的路边围了一堆人,有咿咿呀呀的胡琴声传出。马丁阳立刻好奇地过去了,挤进人堆里一看,是一个佝偻的老人,席地而坐,在怀里架着二胡,动作机械地拉着二胡。周围团聚了十来个看客,多是年轻的男女民工,和几个小孩子,老人穿的邋遢,一把白胡子也纠结着,却二胡拉的极好,他拉的曲子竟然是“天上布满星,月牙亮晶晶,生产队里开大会,诉苦把冤申,万恶的旧社会,穷人的血泪深……”这是很老的调子了,马丁阳还是很小的时候就听过,现在突然听了,竟然就立刻有了亲切感。浑厚、婉转、哀怨的胡琴声,如泣如诉,真的象在倾诉了无尽的哀怨,马丁阳心里甚至有了声声血字字泪的感觉。不禁驻足下来听了,一时忘形,眼里竟储满了泪水,欲流不流。赶紧就去兜里掏,掏出却是一张五元的票子,也不犹豫,径自去丢进老人面前的纸盒里,在稀稀拉拉的角币、分币里,突出地显着。立刻引起了周围人惊讶和钦敬的眼光。马丁阳慌慌地走出了人群。

一连几天,马丁阳都把自己的qq号打开显示着,却再也没有见到“听雨的女孩”上网。这个突如其来的神秘女子,就象一个梦,突然地来了又突然地消失了,感觉什么也没留下。虽然马丁阳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告诉了她,却她的一切他都不知道。感觉这是个个性非常倔强的女子,她喜欢操纵而不愿意被人操纵了。马丁阳就觉得自己现在是被她操纵了,这种感觉让他心里不安却又极其地希望和她深入下去,他企盼着她的再次灵光闪现。

中午吃饭时,叮当竟然还是趴在沙发上睡觉,不想吃。早晨它就没有吃,赖秀丫有些着急,马丁阳却安慰她说,没关系的,小家伙可能是昨天晚上吃得多了,饿一顿就好了。没想到,中午还是这样,而且神情更加委靡了。赖秀丫就急了,匆匆扒了几口饭就抱了小家伙去找宠物医生了。这几年,随着城市里养猫、狗的多了,宠物医院也就应运而生了,而且一下子就冒出了好几家。

去看了医生回来,赖秀丫说,医生说叮当是感冒了,给打了一针。又笑着说,你还以为叮当是长了四个耳朵哩,结果不是?马丁阳忙问,那是什么呀?我摸着感觉非常象啊?赖秀丫说,医生把那两只耳朵都剪了,原来是很细的绒毛结住了。马丁阳听了也就笑了,说,要是真长了四只耳朵,那才是奇迹哩。赖秀丫把叮当放在他书房的沙发上睡着,让马丁阳随时看着点,就去店里了。

第101节 开心果

马丁阳一下午看了几次,都发觉小家伙在睡觉,也没有什么动静。就以为是给它打的针药里有安眠的药物,就没有去惊动它,让它自己睡去。到了傍晚,赖秀丫回来去看,却惊讶地发现,小家伙更焉了。两人就有些急了,赖秀丫要马丁阳和她一起抱了叮当去宠物医院,两人连饭都顾不上吃就抱了叮当坐三轮车去了。城北的光荣巷里就有一家宠物医院,赖秀丫中午就是带了叮当去那里看,感觉没有什么好转,就坚持要去车站附近的那家宠物医院。马丁阳去车站时也看见过那家宠物医院,感觉应该是中川最好的了。就往那里去了。宠物医院里只有一个医生,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兽医,穿着白大褂,玻璃柜台和后面的货架上都摆着各式各样的药品,一面的墙壁上还挂着栓狗的绳子、链子;猫、狗穿的衣服,甚至也有唐装的;还有宠物玩具,假的骨头、铃铛、塑料狗狗。赖秀丫就说,叮当好了就给它再买件唐装来穿。

老兽医看了,却说叮当患的狗瘟,就问他们以前给小狗打过预防针没有。赖秀丫说,我们才喂没几个月,还不知道的。老兽医就说,你们在小狗三个月时就要来打预防针的,第一年要打两次,第二年再打一次巩固,不然得了瘟病是很难医治的。这一说,把两口子都吓得不轻,就颤颤地问,我们这叮当不会有事吧?老兽医说,我现在给它打两针,你们明天接着来,连续治疗一个疗程,如果它这病情不继续发展,就应该没问题的,如果还往下发展,那就不好说了。

兑好药水,老兽医让他们把小狗在门口一块简易的手术床上绑住,好打针。赖秀丫立即说,我们叮当很乖的,不需要绑的,就哄小家伙说,叮当乖啊,我们给你打了针就会好的,不要乱动哈。又让马丁阳也去帮着护住了,让老兽医给叮当打针。叮当果然没怎么挣扎,就把针药注射进去了。打完了,赖秀丫就仍把叮当放在小床上,转身去马丁阳的手里拿包准备掏钱,小家伙却以为是主人要走了,不要它了,竟然一纵身就从三尺多高的手术床上跳下来了,赖秀丫一见,急撒了包就去抱住了它,嘴里痛惜万分地说,哎呀,叮当你咋个跳下来了嘛?我要走肯定会带你走的呀!两人就又抱了叮当赶车回家了。

半夜里,赖秀丫起夜时去看小家伙,却发现它没有任何的好转,而且屁股下拉出些黑色的液体,一股刺鼻的腥臭,赖秀丫想起兽医的话,不禁吓得哭泣起来了。马丁阳就安慰她,说不要急,明天再去看医生吧。

赖秀丫就一夜都没睡好,她一亮就起来梳洗了,等着时间到了八点,就赶紧催着马丁阳也起来了,两人又一起抱着叮当去医院了。老兽医看了叮当的肛门,说这狗也是患了狗瘟的。就又兑了两只针药给叮当注射了。

回来时,他们没等着三轮就打了出租车,却在大西街的高升巷口被堵住了。见有许多人围在那里,有激烈的吵闹声传出来。原来,这高升巷的旧房屋在城市改建中需要被拆除,却有少数钉子户死活不走人,不让拆房屋。城建部门就找来了县长现场办公,解决问题,后面还准备好了铲车和警察,等着问题解决了就立即铲除房屋。

却一妇人冷不防爬上了铲车,手里晃一把明晃晃的菜刀,把司机给赶下了,妇人居高临下大泼:“谁动我的房子我就跟谁拼命!反正我这命不值钱!”围观的众人大笑,且多有幸灾乐祸的成分。警察和城建的人就都吓得退却了,退却了又都大了声吼:“你下来!再不下来就不客气啦!”妇人极蔑视,仍是视死如归的样子对峙着。

这时,一个人突然越众而出,向前走去。正是被请来现场办公的阳副县长。他的秘书和警察都赶紧上去要拦了他,却被他毫不客气地就拨拉开了拦截的手臂,径自过去了,一边走一边对铲车上的女人大声说:“大嫂,你放下刀,有什么事情我们坐下来谈!”。妇人就惊乍了,慌张起来,更大了声吼叫说:“你别上来,上来我就砍死你!”手里晃荡的菜刀更凶地晃荡。

阳副县长却象没看见一样,仍然一步一步往铲车的踏板蹬上去。妇人更慌乱了,锋利的菜刀几乎就在阳副县长的鼻尖上晃,下面的众人无不捏了把汗水,鼻尖和刀尖,稍有差错就可能见了血。“大嫂,你放下刀,有什么事情我们坐下来谈!”阳副县长的声音和脚步一样坚定,双眼一眨不眨,炯炯地逼视着妇人。妇人终于软了,无奈地垂下了刀子,答应了下来解决问题。却一下来,立刻被围在下面的警察蜂拥而上抓了个结实。这一幕,让马丁阳看得目瞪口呆,觉得这阳副县长确实是人物。司机调转了车头,很快驶离了高升巷。马丁阳心里还在想,这阳副县长肯定还要高升了去。

回到家,赖秀丫怕叮当拉出稀粪便臭着马丁阳,就把书房桌下的狗窝端到另外一间空屋子去,把叮当放进去,安顿好。让马丁阳随时过去看看,然后神情黯然地去店里了。叮当已经成了马丁阳和赖秀丫的开心果,它一生病就把两人的心都给搞的很沉重了。

第102节 神魂颠倒

马丁阳在书房里打开电脑上了网,又和“万人迷”聊开了。

快到中午时间,楼下又热闹起来了。小商小贩的吆喝在巷子里此起彼伏地回荡着:“隔山撬、金钱草、薄荷叶——”“奎鸭子魁鸭子,好吃不贵的魁鸭子——”“买米,买香米!”“收废冰箱、废电视机、废塑料、废报纸——有废冰箱、废电视机、废塑料、废报纸拿来卖啊——”外面的建筑已经基本完成,屋子里的光线一下子就暗淡了不少。马丁阳懊悔地想,自己当初要是买了楼房的顶层就好了。

楼下有门面开了茶馆,建筑工地上的民工都聚集到这里来玩了,

麻将声,电视声,楼下可能新近住了位耳背的老人,电视声音总是开得很大,而且多是川剧戏曲节目,当秋弄秋哐的锣钵声格外响亮,十分吵人。

马丁阳和“万人迷”聊得情绪起来了,就又相互刺激了做爱,突然感到下面快到临界点了,就飞快地敲出一句:“哎呀妹妹,哥哥坚持不住了啊,我要去卫生间了……”打完也等不及回复就把对话框点击缩小成一个标记到任务栏里,然后慌慌地挺着就去了厕所,闭上眼睛,心和手都努了力,助着完成了释放。回来,“万人迷”的头象已经在任务栏里亮起了红色,一闪一闪。就赶紧把她点击还原成对话框,是一句“我也去卫生间了……”的话。就知道对方也克制不住了。脑海里就臆想了那女人钻进去卫生间的情景,如何换下湿了的小内裤,露出白的屁股,用手去下体抚摩,自慰……把这些细节形形象象地演绎了一回,眼前就仿佛亮着一个如玉般细腻、白皙的小屁股,女人的小腹下,簇一团黑毛儿蓬勃着……心里就又有了激情漾荡起来,涟漪一样一圈一圈往外延去。

夜里两点多的时候,马丁阳突然感到自己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头脑里也是一片浑浊,就和“万人迷”告别了关了电脑。这段时间经常聊得很晚,电脑屏幕看得多了,眼睛也枯涩、流泪。他意识到长期这样下去会毁了自己的,可他却无法克制了自己。感觉他现在已被这网络迷得神魂颠倒的了,既耽误工作、影响事业,又还要撒谎去应付了妻子、孩子,还有那些向他约稿的编辑。网络真是误人啊!

这网络和电视这些现代文明一样,象柄双刃的利剑,在给人类带来便利的同时,也把祸害带给了人类。这个小城里就曾经发生过为了看足球两口子闹离婚的;有为了争电视频道,一家人闹不愉快的。还有现在的孩子,十有八九是近视,也都是这电视看的,生生把眼睛给弄近视了,而并不是他们读了多少书。马丁阳小时候就最爱看书了,躲被窝里看,上厕所也看,却没怎么影响视力。他的女儿马蕊近视,大舅子的儿子和女儿都是近视,他两个哥哥的儿子也是近视,学校里戴眼镜的孩子占了六、七成。现在的网络,更是把孩子的魂给牵了去,日日夜夜都想黏在游戏厅里上网,打游戏、聊天。这也惹得一些家长对网络怨声载道、痛恨不已。

许多时候,马丁阳都在心里对自己说,今天一定不能再上网了,可打开电脑又控制不住要去打开qq和uc了,心里还直安慰自己说,我只看看,有谁在网上,并不和他们聊的。可打开了就又忍不住和人聊上了。又想,我只聊一会儿就下,可知不觉就半天时间过去了……时间就这么一天天无休止地被他耗费掉了。

有时狠着心关了网络,却仿佛把他的灵感也都关掉了,脑海里总是和聊友的事情,怎么也集中不了精神去写文章。以前没有网络时,晚上再晚上床,马丁阳都要找了书来看几页才睡得着。可现在,常常是很晚才睡觉,而且一点看书的兴趣也没有了,感觉疲倦得很。偶尔想起了,会突然间惭愧得慌,就去找了书放在床头柜上,准备在睡觉前坚持看上几页,却总是没有时间去翻看。日子一久,书上就有了浮尘,倒象是要做秀一般,要给人看了的摆设。

马丁阳就感觉自己象掉进去了一个泥沼,越挣扎越陷得深。明知道如此下去,会有危险,却仍然止不住想走下去的欲望。他想起自己曾经写过有关婚外情的文章,总是要站出来评点说,婚外情怎么怎么是玩火自焚的。现在想来真是幼稚,其实是没有真正理解了其中的情感纠缠和人性的复杂,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隔岸观火当然容易清醒地洞察了一切,然而,自己身陷进去了才知道,谁也不比谁高明多少。股市指南专家,自己去炒了也一样赔的血本无归。正所谓事非亲做,不知难处啊!

马丁阳摸索着去睡觉时,卧室里已升腾起了赖秀丫那烧开了锅似的呼噜声,他就尽量轻了手脚,摸黑脱衣躺下,妻子的那边,暖烘烘的,却不敢把自己冰凉的身体挨过去,怕惊醒了她徒惹了不愉快。

刚躺下不久,才迷糊着要入了眠的,却就被楼下传来的吵闹声惊醒了。支了耳细听,是男女对吵,听不太清楚吵些什么。正想不去管他,自己睡觉。却就听得打起来了。闷声的打击,和哼哧哼哧的喘气,轰隆的倒塌,撞倒了桌椅,女人的声音就大了起来,哭嚎得厉害了,口口声声高呼着,要打你就打死我好了。打不死你不是人生父母养的。却始终不闻男人的声音,只是闷着,显然男人不愿意张扬了家丑。却接下来,女人为更加厉害的打击而狼嚎了:哎哟哇,妈耶,打死人了啊!只嚎得两声,女人的声音立刻小了,象闷在了被子下面,或者,被男人捂住了大张的嘴巴。马丁阳在书房里打开电脑上了网,又和“万人迷”聊开了。

快到中午时间,楼下又热闹起来了。小商小贩的吆喝在巷子里此起彼伏地回荡着:“隔山撬、金钱草、薄荷叶——”“奎鸭子魁鸭子,好吃不贵的魁鸭子——”“买米,买香米!”“收废冰箱、废电视机、废塑料、废报纸——有废冰箱、废电视机、废塑料、废报纸拿来卖啊——”外面的建筑已经基本完成,屋子里的光线一下子就暗淡了不少。马丁阳懊悔地想,自己当初要是买了楼房的顶层就好了。

楼下有门面开了茶馆,建筑工地上的民工都聚集到这里来玩了,

麻将声,电视声,楼下可能新近住了位耳背的老人,电视声音总是开得很大,而且多是川剧戏曲节目,当秋弄秋哐的锣钵声格外响亮,十分吵人。

马丁阳和“万人迷”聊得情绪起来了,就又相互刺激了做爱,突然感到下面快到临界点了,就飞快地敲出一句:“哎呀妹妹,哥哥坚持不住了啊,我要去卫生间了……”打完也等不及回复就把对话框点击缩小成一个标记到任务栏里,然后慌慌地挺着就去了厕所,闭上眼睛,心和手都努了力,助着完成了释放。回来,“万人迷”的头象已经在任务栏里亮起了红色,一闪一闪。就赶紧把她点击还原成对话框,是一句“我也去卫生间了……”的话。就知道对方也克制不住了。脑海里就臆想了那女人钻进去卫生间的情景,如何换下湿了的小内裤,露出白的屁股,用手去下体抚摩,自慰……把这些细节形形象象地演绎了一回,眼前就仿佛亮着一个如玉般细腻、白皙的小屁股,女人的小腹下,簇一团黑毛儿蓬勃着……心里就又有了激情漾荡起来,涟漪一样一圈一圈往外延去。

夜里两点多的时候,马丁阳突然感到自己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头脑里也是一片浑浊,就和“万人迷”告别了关了电脑。这段时间经常聊得很晚,电脑屏幕看得多了,眼睛也枯涩、流泪。他意识到长期这样下去会毁了自己的,可他却无法克制了自己。感觉他现在已被这网络迷得神魂颠倒的了,既耽误工作、影响事业,又还要撒谎去应付了妻子、孩子,还有那些向他约稿的编辑。网络真是误人啊!

这网络和电视这些现代文明一样,象柄双刃的利剑,在给人类带来便利的同时,也把祸害带给了人类。这个小城里就曾经发生过为了看足球两口子闹离婚的;有为了争电视频道,一家人闹不愉快的。还有现在的孩子,十有八九是近视,也都是这电视看的,生生把眼睛给弄近视了,而并不是他们读了多少书。马丁阳小时候就最爱看书了,躲被窝里看,上厕所也看,却没怎么影响视力。他的女儿马蕊近视,大舅子的儿子和女儿都是近视,他两个哥哥的儿子也是近视,学校里戴眼镜的孩子占了六、七成。现在的网络,更是把孩子的魂给牵了去,日日夜夜都想黏在游戏厅里上网,打游戏、聊天。这也惹得一些家长对网络怨声载道、痛恨不已。

许多时候,马丁阳都在心里对自己说,今天一定不能再上网了,可打开电脑又控制不住要去打开qq和uc了,心里还直安慰自己说,我只看看,有谁在网上,并不和他们聊的。可打开了就又忍不住和人聊上了。又想,我只聊一会儿就下,可知不觉就半天时间过去了……时间就这么一天天无休止地被他耗费掉了。

有时狠着心关了网络,却仿佛把他的灵感也都关掉了,脑海里总是和聊友的事情,怎么也集中不了精神去写文章。以前没有网络时,晚上再晚上床,马丁阳都要找了书来看几页才睡得着。可现在,常常是很晚才睡觉,而且一点看书的兴趣也没有了,感觉疲倦得很。偶尔想起了,会突然间惭愧得慌,就去找了书放在床头柜上,准备在睡觉前坚持看上几页,却总是没有时间去翻看。日子一久,书上就有了浮尘,倒象是要做秀一般,要给人看了的摆设。

马丁阳就感觉自己象掉进去了一个泥沼,越挣扎越陷得深。明知道如此下去,会有危险,却仍然止不住想走下去的欲望。他想起自己曾经写过有关婚外情的文章,总是要站出来评点说,婚外情怎么怎么是玩火自焚的。现在想来真是幼稚,其实是没有真正理解了其中的情感纠缠和人性的复杂,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隔岸观火当然容易清醒地洞察了一切,然而,自己身陷进去了才知道,谁也不比谁高明多少。股市指南专家,自己去炒了也一样赔的血本无归。正所谓事非亲做,不知难处啊!

马丁阳摸索着去睡觉时,卧室里已升腾起了赖秀丫那烧开了锅似的呼噜声,他就尽量轻了手脚,摸黑脱衣躺下,妻子的那边,暖烘烘的,却不敢把自己冰凉的身体挨过去,怕惊醒了她徒惹了不愉快。

刚躺下不久,才迷糊着要入了眠的,却就被楼下传来的吵闹声惊醒了。支了耳细听,是男女对吵,听不太清楚吵些什么。正想不去管他,自己睡觉。却就听得打起来了。闷声的打击,和哼哧哼哧的喘气,轰隆的倒塌,撞倒了桌椅,女人的声音就大了起来,哭嚎得厉害了,口口声声高呼着,要打你就打死我好了。打不死你不是人生父母养的。却始终不闻男人的声音,只是闷着,显然男人不愿意张扬了家丑。却接下来,女人为更加厉害的打击而狼嚎了:哎哟哇,妈耶,打死人了啊!只嚎得两声,女人的声音立刻小了,象闷在了被子下面,或者,被男人捂住了大张的嘴巴。

第102节 神魂颠倒

马丁阳在书房里打开电脑上了网,又和“万人迷”聊开了。

快到中午时间,楼下又热闹起来了。小商小贩的吆喝在巷子里此起彼伏地回荡着:“隔山撬、金钱草、薄荷叶——”“奎鸭子魁鸭子,好吃不贵的魁鸭子——”“买米,买香米!”“收废冰箱、废电视机、废塑料、废报纸——有废冰箱、废电视机、废塑料、废报纸拿来卖啊——”外面的建筑已经基本完成,屋子里的光线一下子就暗淡了不少。马丁阳懊悔地想,自己当初要是买了楼房的顶层就好了。

楼下有门面开了茶馆,建筑工地上的民工都聚集到这里来玩了,

麻将声,电视声,楼下可能新近住了位耳背的老人,电视声音总是开得很大,而且多是川剧戏曲节目,当秋弄秋哐的锣钵声格外响亮,十分吵人。

马丁阳和“万人迷”聊得情绪起来了,就又相互刺激了做爱,突然感到下面快到临界点了,就飞快地敲出一句:“哎呀妹妹,哥哥坚持不住了啊,我要去卫生间了……”打完也等不及回复就把对话框点击缩小成一个标记到任务栏里,然后慌慌地挺着就去了厕所,闭上眼睛,心和手都努了力,助着完成了释放。回来,“万人迷”的头象已经在任务栏里亮起了红色,一闪一闪。就赶紧把她点击还原成对话框,是一句“我也去卫生间了……”的话。就知道对方也克制不住了。脑海里就臆想了那女人钻进去卫生间的情景,如何换下湿了的小内裤,露出白的屁股,用手去下体抚摩,自慰……把这些细节形形象象地演绎了一回,眼前就仿佛亮着一个如玉般细腻、白皙的小屁股,女人的小腹下,簇一团黑毛儿蓬勃着……心里就又有了激情漾荡起来,涟漪一样一圈一圈往外延去。

夜里两点多的时候,马丁阳突然感到自己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头脑里也是一片浑浊,就和“万人迷”告别了关了电脑。这段时间经常聊得很晚,电脑屏幕看得多了,眼睛也枯涩、流泪。他意识到长期这样下去会毁了自己的,可他却无法克制了自己。感觉他现在已被这网络迷得神魂颠倒的了,既耽误工作、影响事业,又还要撒谎去应付了妻子、孩子,还有那些向他约稿的编辑。网络真是误人啊!

这网络和电视这些现代文明一样,象柄双刃的利剑,在给人类带来便利的同时,也把祸害带给了人类。这个小城里就曾经发生过为了看足球两口子闹离婚的;有为了争电视频道,一家人闹不愉快的。还有现在的孩子,十有八九是近视,也都是这电视看的,生生把眼睛给弄近视了,而并不是他们读了多少书。马丁阳小时候就最爱看书了,躲被窝里看,上厕所也看,却没怎么影响视力。他的女儿马蕊近视,大舅子的儿子和女儿都是近视,他两个哥哥的儿子也是近视,学校里戴眼镜的孩子占了六、七成。现在的网络,更是把孩子的魂给牵了去,日日夜夜都想黏在游戏厅里上网,打游戏、聊天。这也惹得一些家长对网络怨声载道、痛恨不已。

许多时候,马丁阳都在心里对自己说,今天一定不能再上网了,可打开电脑又控制不住要去打开qq和uc了,心里还直安慰自己说,我只看看,有谁在网上,并不和他们聊的。可打开了就又忍不住和人聊上了。又想,我只聊一会儿就下,可知不觉就半天时间过去了……时间就这么一天天无休止地被他耗费掉了。

有时狠着心关了网络,却仿佛把他的灵感也都关掉了,脑海里总是和聊友的事情,怎么也集中不了精神去写文章。以前没有网络时,晚上再晚上床,马丁阳都要找了书来看几页才睡得着。可现在,常常是很晚才睡觉,而且一点看书的兴趣也没有了,感觉疲倦得很。偶尔想起了,会突然间惭愧得慌,就去找了书放在床头柜上,准备在睡觉前坚持看上几页,却总是没有时间去翻看。日子一久,书上就有了浮尘,倒象是要做秀一般,要给人看了的摆设。

马丁阳就感觉自己象掉进去了一个泥沼,越挣扎越陷得深。明知道如此下去,会有危险,却仍然止不住想走下去的欲望。他想起自己曾经写过有关婚外情的文章,总是要站出来评点说,婚外情怎么怎么是玩火自焚的。现在想来真是幼稚,其实是没有真正理解了其中的情感纠缠和人性的复杂,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隔岸观火当然容易清醒地洞察了一切,然而,自己身陷进去了才知道,谁也不比谁高明多少。股市指南专家,自己去炒了也一样赔的血本无归。正所谓事非亲做,不知难处啊!

马丁阳摸索着去睡觉时,卧室里已升腾起了赖秀丫那烧开了锅似的呼噜声,他就尽量轻了手脚,摸黑脱衣躺下,妻子的那边,暖烘烘的,却不敢把自己冰凉的身体挨过去,怕惊醒了她徒惹了不愉快。

刚躺下不久,才迷糊着要入了眠的,却就被楼下传来的吵闹声惊醒了。支了耳细听,是男女对吵,听不太清楚吵些什么。正想不去管他,自己睡觉。却就听得打起来了。闷声的打击,和哼哧哼哧的喘气,轰隆的倒塌,撞倒了桌椅,女人的声音就大了起来,哭嚎得厉害了,口口声声高呼着,要打你就打死我好了。打不死你不是人生父母养的。却始终不闻男人的声音,只是闷着,显然男人不愿意张扬了家丑。却接下来,女人为更加厉害的打击而狼嚎了:哎哟哇,妈耶,打死人了啊!只嚎得两声,女人的声音立刻小了,象闷在了被子下面,或者,被男人捂住了大张的嘴巴。马丁阳在书房里打开电脑上了网,又和“万人迷”聊开了。

快到中午时间,楼下又热闹起来了。小商小贩的吆喝在巷子里此起彼伏地回荡着:“隔山撬、金钱草、薄荷叶——”“奎鸭子魁鸭子,好吃不贵的魁鸭子——”“买米,买香米!”“收废冰箱、废电视机、废塑料、废报纸——有废冰箱、废电视机、废塑料、废报纸拿来卖啊——”外面的建筑已经基本完成,屋子里的光线一下子就暗淡了不少。马丁阳懊悔地想,自己当初要是买了楼房的顶层就好了。

楼下有门面开了茶馆,建筑工地上的民工都聚集到这里来玩了,

麻将声,电视声,楼下可能新近住了位耳背的老人,电视声音总是开得很大,而且多是川剧戏曲节目,当秋弄秋哐的锣钵声格外响亮,十分吵人。

马丁阳和“万人迷”聊得情绪起来了,就又相互刺激了做爱,突然感到下面快到临界点了,就飞快地敲出一句:“哎呀妹妹,哥哥坚持不住了啊,我要去卫生间了……”打完也等不及回复就把对话框点击缩小成一个标记到任务栏里,然后慌慌地挺着就去了厕所,闭上眼睛,心和手都努了力,助着完成了释放。回来,“万人迷”的头象已经在任务栏里亮起了红色,一闪一闪。就赶紧把她点击还原成对话框,是一句“我也去卫生间了……”的话。就知道对方也克制不住了。脑海里就臆想了那女人钻进去卫生间的情景,如何换下湿了的小内裤,露出白的屁股,用手去下体抚摩,自慰……把这些细节形形象象地演绎了一回,眼前就仿佛亮着一个如玉般细腻、白皙的小屁股,女人的小腹下,簇一团黑毛儿蓬勃着……心里就又有了激情漾荡起来,涟漪一样一圈一圈往外延去。

夜里两点多的时候,马丁阳突然感到自己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头脑里也是一片浑浊,就和“万人迷”告别了关了电脑。这段时间经常聊得很晚,电脑屏幕看得多了,眼睛也枯涩、流泪。他意识到长期这样下去会毁了自己的,可他却无法克制了自己。感觉他现在已被这网络迷得神魂颠倒的了,既耽误工作、影响事业,又还要撒谎去应付了妻子、孩子,还有那些向他约稿的编辑。网络真是误人啊!

这网络和电视这些现代文明一样,象柄双刃的利剑,在给人类带来便利的同时,也把祸害带给了人类。这个小城里就曾经发生过为了看足球两口子闹离婚的;有为了争电视频道,一家人闹不愉快的。还有现在的孩子,十有八九是近视,也都是这电视看的,生生把眼睛给弄近视了,而并不是他们读了多少书。马丁阳小时候就最爱看书了,躲被窝里看,上厕所也看,却没怎么影响视力。他的女儿马蕊近视,大舅子的儿子和女儿都是近视,他两个哥哥的儿子也是近视,学校里戴眼镜的孩子占了六、七成。现在的网络,更是把孩子的魂给牵了去,日日夜夜都想黏在游戏厅里上网,打游戏、聊天。这也惹得一些家长对网络怨声载道、痛恨不已。

许多时候,马丁阳都在心里对自己说,今天一定不能再上网了,可打开电脑又控制不住要去打开qq和uc了,心里还直安慰自己说,我只看看,有谁在网上,并不和他们聊的。可打开了就又忍不住和人聊上了。又想,我只聊一会儿就下,可知不觉就半天时间过去了……时间就这么一天天无休止地被他耗费掉了。

有时狠着心关了网络,却仿佛把他的灵感也都关掉了,脑海里总是和聊友的事情,怎么也集中不了精神去写文章。以前没有网络时,晚上再晚上床,马丁阳都要找了书来看几页才睡得着。可现在,常常是很晚才睡觉,而且一点看书的兴趣也没有了,感觉疲倦得很。偶尔想起了,会突然间惭愧得慌,就去找了书放在床头柜上,准备在睡觉前坚持看上几页,却总是没有时间去翻看。日子一久,书上就有了浮尘,倒象是要做秀一般,要给人看了的摆设。

马丁阳就感觉自己象掉进去了一个泥沼,越挣扎越陷得深。明知道如此下去,会有危险,却仍然止不住想走下去的欲望。他想起自己曾经写过有关婚外情的文章,总是要站出来评点说,婚外情怎么怎么是玩火自焚的。现在想来真是幼稚,其实是没有真正理解了其中的情感纠缠和人性的复杂,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隔岸观火当然容易清醒地洞察了一切,然而,自己身陷进去了才知道,谁也不比谁高明多少。股市指南专家,自己去炒了也一样赔的血本无归。正所谓事非亲做,不知难处啊!

马丁阳摸索着去睡觉时,卧室里已升腾起了赖秀丫那烧开了锅似的呼噜声,他就尽量轻了手脚,摸黑脱衣躺下,妻子的那边,暖烘烘的,却不敢把自己冰凉的身体挨过去,怕惊醒了她徒惹了不愉快。

刚躺下不久,才迷糊着要入了眠的,却就被楼下传来的吵闹声惊醒了。支了耳细听,是男女对吵,听不太清楚吵些什么。正想不去管他,自己睡觉。却就听得打起来了。闷声的打击,和哼哧哼哧的喘气,轰隆的倒塌,撞倒了桌椅,女人的声音就大了起来,哭嚎得厉害了,口口声声高呼着,要打你就打死我好了。打不死你不是人生父母养的。却始终不闻男人的声音,只是闷着,显然男人不愿意张扬了家丑。却接下来,女人为更加厉害的打击而狼嚎了:哎哟哇,妈耶,打死人了啊!只嚎得两声,女人的声音立刻小了,象闷在了被子下面,或者,被男人捂住了大张的嘴巴。

第103节 神秘人物

床的那头有了动静。传来赖秀丫迷糊的声音,哪个在搞啥子哟?马丁阳说,可能楼下在打架吧。就起了身,摸黑抓了衣服披上,却两边不到肩,发觉是横着了,就再颠倒过来披上。去窗边拉开窗帘,推开半扇玻璃窗户,一股冷冽的寒气扑面而来,光着的胸脯首当其冲,就赶紧把衣服往胸前裹紧些。头伸出去,所有的窗口都黑着,唯有二楼的窗户里有灯光出来,就断定打斗是在二楼了。二楼的房子是一个乡干部买下的,却没人来住,就出租了给别人。突然就记起,租住二楼的就是卖魔芋的刘魔芋两口子。

听楼下男人把女人打得很惨的哭叫,马丁阳心里有些不平了。这刘魔芋平时看着很猥琐的个人,见谁都低头,却在老婆面前这么的如狼似虎了,也太狠了些吧?女人的肉身,毕竟不是练拳的靶子,怎么能狠了命的去打呢?赖秀丫也起身凑到马丁阳身边来了,问,是哪一家?马丁阳说,二楼的刘魔芋。女人就趴了身子去看下面。

这时打斗没有了,只传来女人一声音的哭求:你莫打了嘛,我给你跪下嘛!我给你跪下嘛!要得不?我求你不要打了……听了这求饶的声音,赖秀丫就气愤了,说,妈那脚哟,跪他个大头鬼!老子给他拼命嘛,还跪下。马丁阳也就没了关注的兴趣,急急地梭上床去了,被窝里好暖。“老子要给他跪了,莫志气!”躺上床了,赖秀丫愤愤不平地说。“那要看是什么原因嘛,说不一定是女人在外面干了坏事呢?”马丁阳说。

就在马丁阳几乎要彻底失望的时候,突然接到了“听雨的女孩”的电话,说她已经到了中川,让他找个地点见面。末了突然说:“我要喝酒哈。”马丁阳一听就笑了,开心地说,没问题哈,我一定请美女喝酒就是!

放下电话,就觉得这个女人真是个神秘人物,会让你在意想不到的时候给你意外的惊喜。而且她的性格很直率也猛,不管别人怎么想。就想起海萍萍了,感觉海萍萍和她还是不同的,海萍萍是妄自尊大、是骄横,而这“听雨的女孩”感觉更多的成分是野性和自由自在。

就立即赶车去了中川大酒店,想在那里开个房间。因为他已经预感到他和这个神秘而神奇的女孩应该有一个很不一般的故事的。可过去了,却中川大酒店正接待全县的两会代表,胸前别着红色燕尾代表证的人大、政协的代表来来去去,停车场和酒店外面的院里停满了各式小轿车。关于两会的大红标语到处飘扬着。着装整齐的警察也随处可见。马丁阳赶紧转身出来,又打车去了中州宾馆。好在这里没有接待会议的。就去开了个标准间,是三一八号,心里想,看来这事顺利哩,一八就是要发嘛。进去首先把空调打开了,让室内气温达到比较宜人的二十五度。然后赶紧去超市买了两瓶长城干红,又去宾馆小卖部买了一只卤鸭子,让砍切成小块装在食品袋里拎进宾馆房间去。再给“听雨的女孩”打了电话过去,详细说清了宾馆和房间号,然后心慌慌地等着,坐立不安,不知道来的会是个什么样子的女人。

电话催促了几次,对方都是说马上来了,却就是不见人影。马丁阳把房间门打开又关上,关上又打开。每次听到走廊里响起脚步声心里就咚咚地急跳一阵,可却还是没有。路过的人总要从虚掩的门里看进来,让马丁阳很不自在,就犹豫着过去还是把门关上了。

刚关上,面外就传来敲门声,马丁阳的心一下子就跳到了嗓子眼儿上来了,急忙把面打开,门外站着一个年轻女郎,一头浓密的黑发染成了金黄色,在脑后束成一个马尾巴,人在门外站着了,脑后的马尾巴还兀自晃荡着。一张圆脸上眉细眼大,闪一脸笑靥,看着就迷人了。上身一件鹅黄色的开衫毛衣,里面是杏黄色的春衫,红色的长纱巾软软地搭在肩膀上,两端下垂到手臂弯里,一走动就有飘然的感觉。马丁阳突然就惊悟到,这飘带之类的东西,是舞蹈人不可或缺的道具。就想起自己当时和她聊天时随意想到的“飘带”一词,竟然是感觉很准的,不由心里有些得意。

马丁阳一边做着手势请她进来,一边就激动地说,你和我感觉中的形象是一致的。女人莞尔一笑,说,是吗?马丁阳说,真的。女人去桌上放下她的大坤包时,发现了桌上的酒菜,突然笑了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长城干红?我最喜欢喝的酒就是这个长城干红了。

马丁阳越发在心里觉得自己与这个女人是有缘了,就得意地笑着,启开了葡萄酒,给两只早已经准备好的高脚酒杯里各倒上一小杯。女人接过酒杯,用拇指和无名指轻轻捏住高脚杯的细颈,小指就翘在杯的底盘上,姿势优雅而高贵。马丁阳已经看出这是个很会享受,而且也风情万种的女人,并立即爱上了这个野性十足的女人,心里想着要与她发展成为长期情人的。

“我一般只和人聊几句,不对就立即下了。我感觉你是一个非常有自信的人!我的老公就是个没自信的人。”女人一边吃喝着,一边说。

马丁阳立即笑了说,哈哈,看来我们俩真是有缘分的人啊。我也是这样的,不对胃口的绝不多说第二句,可我和你只说了那么几句话,就觉得已是了几世的熟人,好象很了解了的了。女人优雅地笑了。看着女人这样子,马丁阳心里完全的释然了,觉得自己居然遇到这么个高雅的女人,不禁暗自庆幸了。

见气氛已经很融洽了,马丁阳就笑着问,美女,可以请教你的芳名吗?我没别的意思,也就是好称呼你。女人说,你就叫我费飞吧。马丁阳说,什么费啊?女人说,就是费翔的费。马丁阳说,哦,那飞呢?不会就是想飞的飞吧?女人再次嫣然一笑,仍然是笑不露齿,说,算你聪明,就是想飞的飞。马丁阳想,费飞,会飞?是寓意了敦煌石窟里著名的舞蹈“飞天”,还是这个女人想展翅高飞了去?马丁阳估计,这应该不是她的真名字,但也只好这样称呼她了。而且,他越来越感觉到这不是个可以任人随意摆布的女人。

费飞说她原来在中川是教音乐的教师,非常喜欢舞蹈。但她却不愿意说出具体是哪所学校的。

“哎,你认识柳羽凤吗?”马丁阳问。因为在中川,只要一说起舞蹈,谁都会知道柳羽凤这个大美女的。她是县文化馆专门负责舞蹈的干事。县里只要有大型的文艺活动,就能够看到她的身影。柳羽凤比这个费飞还要漂亮,身材也要苗条、欣长些。

“那个骚货,贱人!不提她。喝酒。”女人突然面有愠色了,一仰脖把一杯酒全灌下去了。

马丁阳心里立刻暗自失悔,他本与那个柳羽凤并不熟的,只是知道这么个人物,突然想起了就顺口说出来,没想触到了对方的隐痛。正所谓卖灰面的不喜了卖石灰的吧。

却几杯喝下去,费飞自己倒说了:“哎,我的命运不好,要不然,也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这一切,还都是因为那个女人!”

马丁阳小心翼翼说:“怎么,你与她认识啊?”

“岂止是认识。”

费飞说,她和柳羽凤都是蜀南师范学校的同学,又是同乡,她无论是学业还是音乐、舞蹈方面,都比那个柳羽凤强,却事事不如意,到现在反倒各方面都不如了人家。

第104节 舞蹈的精灵

又仰脖灌下一杯酒,女人一脸黯然地说,她这一生的悲剧,就是从她的这个叫柳羽凤的女同学那里开始的。她们毕业后一同被分回到中川一所中学做了教师。音乐成绩突出些的她教音乐,柳羽凤去教了美术。学校里每次搞活动,都会把她们两人抽出来,唱歌、跳舞,给学生编排舞蹈节目。很快,她们俩就成了学校的两只花蝴蝶。

后来有一次,她们同时被抽调去参加县上组织的大型文艺演出活动,排练期间,她逐渐发现柳羽凤与文化馆的馆长关系不一般了,柳羽凤经常一人跑到馆长的办公室去汇报排练中的问题,而她也经常能够找到需要汇报的问题。活动结束不久,就传出了柳羽凤要调去文化馆工作的消息。后来,柳羽凤果然就调去文化馆做了专职的舞蹈辅导。到了文化馆的柳羽凤自然如鱼得水了,县里大大小小的文艺活动中就都可以看到她那愈来愈妖娆了的身影。而且,她又依靠文化馆这块招牌办起了舞蹈培训班,赚了不少外快,就更有了经济能力去妖娆了自己。这些年,柳羽凤经常被小城里一些产企业聘为形象代表,这里那里去参加各种展演,真是出尽了风头。去年,柳羽凤又突然坐上了文化馆馆长的位置,而还不到退休年龄的馆长也只好自食其果,在其手下做了一般干部。显然,这个女人又依傍上了更强硬的后台。

而费飞却感到各方面都不顺的,她嫁了个丈夫是政府某部门的小职员,却在官场上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始终不得志。让她很是瞧不起。前年,在一次朋友的宴会上结识了一个在省城做公司总经理的男人,极力邀请她去了省城,做了总经理办公室的文秘。这以后没有多久,她就与丈夫离婚了。

“那个老乌龟是他妈个骗子,说是让我辞职到成都去,他会帮我圆舞蹈梦的,可这个老东西说话不算数,我去了都半年多时间了……刚开始,他还偶尔提起,说是等有机会再说,可他现在就再也不提这回事了……其实,他不就是想玩我?要玩,你明说啊!把老子骗得没了工作,上下不得啊……”

在费飞凌乱而并不连贯的叙述片段里,马丁阳还是立刻猜测出了这个女人的大致人生轨迹。因为受到了好友借色发迹的刺激,她的心理发生了扭曲,这就不可避免地影响到了她的工作、事业,甚至后来的婚姻和家庭,这诸多的不幸,又导致了天性浪漫、倔强的她逐渐变得古怪、不合群。而这样的结果,只能是她的人生更加艰难。心灵扭曲的她,就学会了喝酒,以一醉解千愁的姿态去面对了她的人生。这人生就肯定不会是好人生。而她在出人头地、时刻想飞的梦想驱使下,禁不住诱惑去了省城,做了总经理的秘书。与此同时,她肯定也就同时成了总经理的情人。然而,繁华、喧嚣的省城生涯,却并没有让她找到自己想要的生活,感到苦闷、惆怅的她又在接触网络后,疯狂地通过网络拼命寻求刺激、以慰藉她那孤寂而时刻愤愤不平的灵魂。

马丁阳突然地就很是怜惜了这个女人,也很想好好地抚慰了她那伤痕累累的心灵。他觉得这个女人和他有着某种程度上的心灵契合,他甚至有了和这个女人长期好下去的念头。

女人神情忧郁的样子,更加让马丁阳心痛,他起身很自然地坐到她身边去,抓起她的一只手抚摩着。突然发现这个细皮嫩肉的女人手掌却是十分粗糙,又去拿了她的另一只手掌来看,也是一样的布满了厚厚的老茧。

见马丁阳端详她手掌疑惑的样子,费飞笑着问,你知道我的手掌为什么这么粗糙不?马丁阳不解地摇头说,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啊?你又不握锄头劳动的,怎么会有这么厚的老茧呢?

女人亲昵地点了马丁阳额头一下,说,笨蛋,我天天练舞蹈,手要抓住那个杠的,磨啊磨的,能不起老茧吗?马丁阳立刻痛惜说,好辛苦哦,就捧起那双手亲吻了一下。

“飞,能够在这里跳个舞吗?我好想欣赏你的舞蹈哦!”马丁阳突然很想看看这个女人舞蹈的身姿了。

“好啊。”没想到,费飞立刻爽快地答应了。扯了纸把自己的油手擦拭干净,就去那个大挎包里掏出一只亮晶晶的微型cd机来,居然还连带着两只小小的音箱。马丁阳这才突然明白了,刚才女人进门时他就觉得这么纤巧、秀美的女人肩上却挎着只大包,显得太沉重了些。要是挎只小而精致的坤包该多好啊。原来这女人的挎包还是个工具箱,不但要装了化装品、小镜子之类的女人常用品,还要装了象cd这类似的与舞蹈有关的物品,说不定里面还装着舞蹈鞋这些东西哩。果然,费飞又从挎包里掏出了一双用塑料袋子套着的舞鞋,柔柔软软,每只鞋面上都绣着一只兰色的蝴蝶。女人甩掉脚上的高跟鞋,换上薄软的舞蹈鞋,又脱掉上身的毛衣外套,双手舒展一下,就去cd机上摁了按钮,就有音乐出来了,如山泉丁冬,又如湖波荡漾。费飞立刻随着音乐翩翩起舞了。马丁阳见她甩掉的一只高跟鞋还留在她附近的地毯上,怕闪了她,就低着头钻过去,替她拣了放去远一点的地方。女人对马丁阳献的这个小殷勤视而不见,顾自舞动着,象进入了一个无人的境界。甩头,劈腿,金鸡独立,旋转;忽而激烈飞旋,忽而柔曼如水;一会儿象只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奔腾的小梅花鹿,一会儿又象一只鼓动着双翅翱翔在蓝天的海燕;柔柔的腰肢扭动如蛇,金黄的马尾巴在脑后不停地摇曳、跳跃;鼓耸的胸脯,翘突的圆臀,圆润的大腿,平滑的小腹,都随着舞蹈的节拍以各种姿势淋漓尽致地一一展现在了马丁阳的眼前。

马丁阳不禁在心里暗自慨叹了,这个女人确实是只舞蹈的精灵,大概她前世就是一只孔雀吧,喜欢用舞蹈来展示她的生命,她的价值,她的激情,而偏偏命运却没有提供给她这个机会。

第105节 十八层地狱

看着女人凹凸有致、疯狂舞动的美妙身体,马丁阳的心里也逐渐兴奋起来了。开始象是石头在水里激起的涟漪,一圈圈漾起,越来越大,越来越强烈;继而象在荒原上燃烧起了熊熊大火,风助火威,越烧越猛烈了。那种来自生命底处的冲动,象一头发怒的野牛,咆哮着一路冲锋过来了,其势锐不可挡。那一刻,马丁阳猛然明白了,原来,这舞蹈竟然是一种高雅的调情方式,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点燃生命的激情。怪不得古时的帝王,都喜欢在喝酒时找来美女跳舞、唱歌,原以为是这些君王有雅兴,却原来是要调情的啊。

在女人一曲结束,把身体定格在一个半蹲的位置时,马丁阳猛然扑了上去,嘴里一边说着,飞啊你太可爱了,我好爱好爱你哦!一边就把女人的身体囫囵着抱了起来,把她扑倒在了宽大的席梦思床上。抱了女人婀娜多姿的曼妙身体,马丁阳的鼻孔和喉咙里都忍不住发出了一连串的呜咽声,仿佛要吞咽了这个美丽的女人。一张嘴急促地在女人的脸颊上、额头上、颈脖上留下了湿漉漉的吻印;两只手同时蛇一样游走在了女人的身体上,胸脯、臀、大腿,所到之处无不引起了女人身体的剧烈扭动,也紧搂了男人揉搓,喉咙里也有了呻吟声象微风中的风铃,声不大却持久、绵长。女人的呻吟美妙而销魂,立刻让马丁阳的身体燃烧到了极点,身心一阵急剧的震颤,立刻感到他要不行了,慌着去脱下了女人的衣服,女人雪白的身躯更加蛇一样蠕动不已了。马丁阳一眼瞥见女人肚脐处有一道手术的疤痕,估计是剖腹生产留下的,不由心里惋惜了这么美妙的艺术品却多了一道瑕疵。再急促地除了自己的衣服,慌张着就要进去,却紧闭双眼的女人还在梦幻般的臆想里游荡,兀自剧烈地扭动着身体,让他的进入变得十分的困难。

挣扎着还没进去却就突然一泄千里了,白色的污秽物流在了女人雪白的大腿和小腹上,女人睁开眼睛一看,立刻恼怒了,说,你这么无能还出来找女人?真是丢人!马丁阳立刻窘得脸通红,手足无措地张皇着,语无伦次地连连说,飞,我太激动了,对不起对不起,飞,我们等会儿再……可女人却根本不听他的解释,依旧骂骂咧咧,指着自己的身体,说,快给我擦干净!恶心,这里还有,这里,笨蛋!你真的是好笨哦!我还没见过你这么窝囊的男人!

刚才还是春光明媚、两情缱绻,却眨眼间就乌风黑雨了;仿佛从缥缈、旖旎的天堂一下子就跌落到了阴森、恐怖的十八层地狱!

马丁阳也算是个阅人无数的男人,却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野蛮的女人。尽管韩国电视剧有个《野蛮女友》,可人们看了后还是觉得野蛮的女人也有可爱的地方。没想到他遇到的这个野蛮女人竟然是这么的翻脸无情,一点都不可爱了。

马丁阳心里终于忍不住了,恼羞成怒地低声吼道,你以为你是谁呀?你牛逼什么呀?还不就是个被男人抛弃的烂货!女人勃然大怒,啪地挥手就了马丁阳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得他两眼直冒金花,脸颊上火辣辣的疼。又羞又急的马丁阳真想也挥手给这个蛮横女人来个更响亮的耳光,可他看着这个柳眉倒竖、已变得面目狰狞的女人,脑子里立刻清醒了,要是他敢动手打了她,肯定会引起一场恶战,说不定就此曝出了个惊天大新闻!

马丁阳慌慌张张地穿好衣服,冲着还躺在床上赤裸裸的女人从牙缝里蹦出一句:“你这个臭女人,滚你妈的蛋吧!”说完,立刻转身冲出门去了。背后,一个枕头象一枚出膛的炮弹嗖地飞过来,砸在了他的脚后跟上,伴随着的还有一句怒骂:“你去死吧!”

这一天好象注定是马丁阳倒霉的日子。

从宾馆匆匆回到家,独自一人坐在书房里发呆,脑海里老是会不自觉地响起费飞扇他的那一记响亮的耳光,觉得这是他这一生最耻辱的事情。尽管他想拼命忘记了它,可他知道,这件事情会象烙铁烙上了一样,永远留在他的记忆里了。

他觉得,这都是网络惹的祸,不管没见面时两人说的有多么的好,可一见面了就不定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他在网络上也看到过不少关于网友见面被敲诈,被作弄,甚至有被勒索的例子。也许,他今天遭遇的,还只是轻松的,也算是给了他个教训吧。他决定从此后断然不上网聊天了。就是那个已经情深似海的“万人迷”,他也不想再去招惹她了。

正想着,突然电话响了,是一个陌生的男人声音,问,你是不是马丁阳?马丁阳心里突然一激棱,因为这个陌生的声音似乎不友好。他说,我是,请问你哪位?对方说,你先不管我是谁?我问你,今年《女儿家》第二期上发的那篇“难言之隐,千万富翁的“绿帽”“二奶”造”,是不是你写的?马丁阳的心里咯噔一下,立刻预感到出纰漏了,压抑着紧张问,是啊,有什么问题吗?对方冷笑一声,说,什么问题?问题大了!你侵权了知道不?马丁阳心都提到了桑子眼儿上,生气地说,我侵什么权了?侵谁的权了?对方还是不紧不慢地说,你急什么呀?你干吗写王汉江是千万富翁啊?你凭什么说他是千万富翁啊?

第106节 捣鬼

王汉江就是那个找小姐生下了孩子的采购员。马丁阳心里有些发虚,但还是撑着,说,这也没损害他什么呀?你是谁?你是王汉江吗?对方说,你能说你没有损害他吗?你知道不知道你把他写成一个千万富翁会给他带来多大的麻烦啊?他老婆抹脖子上吊找他分财产哩!你说这有没有影响啊?马丁阳有些心虚了,说,你是谁?你想怎么样啊?对方说,我是《西部观察报》记者秦汇,当初那个消息就是我报道的。人家还以为是我写了《女儿家》上那篇文章,来找我了,我又去找了《女儿家》杂志社,才知道是你干的这好事。你说你想怎么办吧?

听到这里,马丁阳咂摸出点味道了。他也记起了,当初他在《西部观察报》上看到的那个消息,作者好象就是个叫秦汇。就说,秦先生是吧?你也是搞新闻的,我想应该知道记者在写新闻时免不了会有一些夸张的吧?只要基本事实没有改变,这也不算什么侵权吧?对方立刻恼怒了,说,你说没侵权?你去采访了吗?你找过他本人吗?谁告诉你新闻可以夸张的?哪一本新闻教科书上有这样的规定?

马丁阳哑巴了。他也知道,尽管在新闻的操作上,百分之九十的记者都有夸张的在做法。不仅是他在报纸时这样干过,他也发现许多记者都有过这样的经历。而且,就是这个叫秦汇的家伙,他敢保证没从来没有写过有夸张成分的新闻稿子吗?可是,这只是暗里的做法,却是不能拿到桌面上来说的。因为,毕竟对新闻的要求是真实,反对弄虚作假的。更让他无话可说的,还在于这个稿子他确实没有去采访。因为当时他一看到这个消息,就估计到了采访的难度非常大,因为无论是那个采购员,还是那个小姐,都不可能接受他采访。就根据这个消息自由发挥了,他初写时也并没有想到把这个人物的层次拔得那么高,是焦廷春要求他改成那样的。

停停,马丁阳无奈地问,你说说你的想法吧。对方毫不犹豫地说,你发表在《女儿家》上那篇文章多少稿费啊?马丁阳一听,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了,就说,你想怎么样?对方说,稿费有五千五吧?我已经向杂志社打听清楚了,这一点你不要想蒙我。我也不跟你多说,你把稿费全部汇过来,王汉江那里我去替你摆平。不然的话,人家就要向杂志告你,说你胡编,制造假新闻!愿意不愿意汇款,你看着办吧?今天是十五号,月底要是我们没有收到稿费,就立即打电话去杂志社#旱完,电话立刻挂断了。

马丁阳颓然跌坐在椅子上,半天脑子里都是嗡嗡的回音:侵权!侵权!以前在报社干时,马丁阳也惹出过不少麻烦的,可那都是有报社出面去摆平的,并不涉及到他本人多少事情的,最多也就是被报社领导批评一顿。可这一次,却完全是他自己的事情了。他想了,其实这事也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就是打官司也输不了什么。可是对方口口声声要去向杂志社告发他,这却是他担心的。因为《女儿家》杂志现在是他赖以谋生的最重要的同盟之一。要是被这家杂志封杀了他的稿子,这对他无疑是沉重的打击。因为这家杂志也是一再要求作者真实报道的,至于杂志社的一些编辑为了上稿量,和想上稿的作者联合了做些某种程度上的造假,尽管这已是公开的秘密了,但正如那个秦汇质问他的那样,哪一本新闻教科书上规定了新闻可以夸张的?

可能对方也清楚知道这一点,所以就总说要去向杂志社告他,却并没有一来就说要去打官司的。而且,马丁阳也看出了,这事情百分之八九十是那个秦汇在里面捣鬼,目的就是想得了稿费。因为他首先写出了那个稿子,却不过得了几十块的稿费,而他马丁阳却通过他的稿子再发挥了,就得了几千元稿费,这就让那个家伙嫉妒了。或者,那个王汉江也确实因为《女儿家》上的文章去找过他,但决不会是这样的要求。因为那个王汉江自己屁股上就有屎,这事就是闹上了法庭也没他的什么好。而且,知道用向杂志社告发来威胁自己的,也只有这个秦汇懂得的。就在心里恶毒地诅咒了那个秦汇:无赖!恶棍!王八蛋!甚至想,若是能够找了个黑社会的杀手,去把那个家伙给砍了就好了。

想了想,马丁阳给焦廷春打了个电话去,焦廷春一听说稿子出事了,立刻慌张了,抱怨说,哎,你当初也是的,怎么不去采访一下啊?马丁阳一听焦廷春这样说,心里就来火了,但还是压抑着,说,当初不就是你要求我这样修改的吗?焦廷春立即说,你现在不要这样说啊,我们老总要是知道了,这可不得了啊!你当初要是去亲自采访了,或者,你给那个采购员一点好处,事情也不至于弄成这样啊!

这事,马丁阳本来也没打算让焦廷春替他承担多少,只是希望和他共同商量个好的应付办法。因为他也明白,这个事,他要说是焦廷春叫他这样做的,焦廷春不认帐他也是拿不出任何凭证的。但他也万万没想到,事情来了这个焦廷春竟然想的是怎么推卸了自己的责任干净脱身。不由在心里恶狠狠地骂道,老狐狸!王八蛋!电话里焦廷春还在说,看你想个什么办法尽快把事情摆平吧,最好不要影响的我们今后的合作。马丁阳咬咬牙说,好吧。就先把电话挂断了。恨恨地骂道,还合作个球,你这个滑头还指望我跟你合作啊,你做梦去吧!

这个事情还没想出个解决办法,电话又响了,是《情缘》杂志的贺编辑来的,她说,马丁阳上个月给她的那个“为爱疯狂,帅哥工程师抢劫富翁女友”的稿子还是没有通过。上个月,马丁阳这个稿子给了这家杂志,报上半月就没通过,马丁阳认为这个稿子不错,应该可以在这家杂志用出来的,就又让编辑去报下半月。没想到,竟然还是没有通过。这家杂志的稿费每篇可以拿到两千多的,也算是不错的。先前马丁阳还一直以为这篇稿子可以挣到那两千多块的稿费。真是福不双降,祸不单行啊!

第107节 想哭

放下电话,极度沮丧的马丁阳快要坐不住了,一时之间竟然有了想哭的感觉。

本来就因为这段时间连续的熬夜,严重睡眠不足;又在网上和“万人迷”多次做爱虚耗了许多的精神,已是精疲力尽了,现在更有了心力憔悴的感觉。只想倒下去再不醒来,那些所有的烦恼也就没有了。

往日里,马丁阳只以为自己是多么的自由、快活,谁也管不着自己,想什么时候上班就什么时候上班;想去哪里只要能够找到个采访的线索,立即就可以背了摄影包去的,几多的风景名胜顺便就可以去游玩了;有朋友打电话邀约了去玩,也不需要向谁请假什么的,迈开两条腿去就是了。真是要多快活有多快活,要多自由有多自由的。却没想到,这也会有了不自由不快活的时候。

中午赖秀丫回来就赶紧去看生病的叮当,好几天了,叮当一直在打针,却病情始终不见好转。这也成了赖秀丫每天最牵挂、最揪心的事情。马丁阳犹豫了好久却不敢向她说了被人勒索的事情。这段时间她本来就因为叮当的事情烦心,更何况那是五千多块钱要拿出去的事情啊,这在女人来说,不啻于剜了她的心挖了她的肉,她不要哭闹个昏天黑地才怪!吃饭时,马丁阳犹豫着没说,怕一吵闹了就影响两人食欲。可吃完饭了,他又不想说了,怕影响了午眠的。就径自去床上躺下了,躺下了却怎么也睡不着,心里老是想着秦汇。这个人就象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又象一把悬在头顶上的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砍下来了。突然担心那个家伙会不会在这个时候又打来电话,马丁阳就又立即起身去把书房里的电话话筒拿起来,四周望一圈,就去扯了一角报纸,捏成了小团放在话筒下面,这样线路就被隔断了,外面的电话就怎么也打不进来了。再去床上躺下,却还是睡不着,女人晚来一会,都已经响起鼾声了,却他还是睡不着,脑子里一片混乱,神经也开始一阵一阵的刺痛,想是疲惫的大脑已到了承受的极限,再紧就要崩溃了。

实在躺不住了,马丁阳就轻轻起身出来,过客厅的大镜子前,他下意思地瞟了一眼里面那个男人,就如霜打的秧苗,焉耷耷的了。面如菜色,神情委靡。与往日那个神采飞扬、春风得意的男人比了,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

坐在书桌前,马丁阳什么心思都没有了。他觉得一天不把自己头上悬着的利剑除去,他就一天都不得安宁。而现在解决的办法,就是按照那个恶棍说的,把稿费全部都给他,他要不想断了他在《女儿家》的财路的话。但他又实在不甘心就这样被人宰了。而且,他的妻子赖秀丫那里,也是他难以迈过的一道高门槛。马丁阳感到头痛得更厉害了,他快有些支撑不住了。、

每天晚上和中午,马丁阳都睡不塌实了,大脑神经总是停留在一种恍兮惚兮、半梦半醒的状态,早晨起来梳头,头发掉得十分厉害,梳子上、地上,到处是掉下的头发。

第四天上午,那个秦汇又打了电话,问考虑得怎样了?马丁阳说,还没考虑好,再等几天吧。那家伙什么也没说,啪地就放了电话。马丁阳却更感到了某种种潜在的危险正在向他一步步靠近,处理得不好,就有可能让他陷入一个难堪的境地了。

第十天,那个可恶的电话又再次响起了,马丁阳终于撑不住了,说,你把帐户给我吧。对方好象早就准备好了似的,立即就念出了一长串的银行帐号。马丁阳仿佛能够看到一只贪婪的狼正狰狞地露出得意地的邪笑,马丁阳心里恶狠狠地想,有朝一日,我一定再化了无千元把你这个恶狼的爪子给斩断一只的。

中午赖秀丫回来,马丁阳就鼓起勇气把这事说了,并说了自己想钱买平安的意思,果然,赖秀丫立刻就暴跳如雷了,坚决不同意给钱,胆小鬼,怕他干啥子?你越怕,他就越来劲,你这次给了他,他以后还来要,你怎么办?马丁阳说,他怎么可能还来嘛?这次是撞到他贼的枪口上了,老子下次肯定会小心了……可无论他怎么说,女人就是不同意拿钱出来消灾。并责骂马丁阳做事欠考虑,自己挣下的钱都要被别人敲了去。

看着女人只认钱不认人的德行,马丁阳的心里突然感到说不出的悲凉、凄苦。心里恨恨地骂,这个死婆娘只认钱,根本不管老子的死活。他想过自己筹集资金去支付,可这数目实在太大,他根本无法解决。就悲愤地想,这个和自己生活了十多年的女人在这紧要关头却只是想着钱,完全不顾了他的艰难处境,不免心里凄凉、失望了。

悲愤不已的马丁阳突然想到了“万人迷”,突然就很想真的跟她去私奔了,象他们在网络上多次说起的那样,逃去一个陌生的城市生活,一切重新开始,也免去了这许多的烦恼。

马丁阳饭都没吃就钻进书房去,关上了门。

第108节 悲凉和绝望

傍晚回来,赖秀丫看到马丁阳还关在书房里没出来,终于不忍心了,就去推开门,对一脸愁苦不堪的马丁阳说,你给了他龟儿子这么多钱,他会不会眼馋了以后再来勒索了你?马丁阳心里一动,知道事情有转机,就说,怎么会啊?我也再不会有什么把柄让他握住了的。女人就说,那就给他龟儿子嘛!就当我们打发了孤魂野鬼嘛!看男人还是痛苦的样子,女人就又说,哎呀,怄个球的气啊,舍财免灾哩!只是你以后千万要小心些哦!马丁阳心里这才暖和了不少,觉得女人也不完全是那种认钱不认人的,就说,我晓得,以后一定小心的。

赖秀丫就去卧室捣鼓了半天,拿出了厚厚一叠百元大钞出来,你明天就给那个龟儿子汇去嘛。马丁阳接过钱,心里也是说不出的难过。但那种沉重的东西却已是消失了。

第二天上午,马丁阳一直磨蹭到快中外了,才去邮局汇款。快到邮局时,马丁阳突然想起那个在邮局写书信挣生活费的艾贤文,心里竟然有了怕见他的惭愧。尽管艾贤文没有他往日领取大额稿费的荣耀,却也决不会有他今日的烦恼的。就觉得这世界上,其实每个人的生活都是一样的,挣钱多少并不是快乐与否、幸福与否的绝对尺度。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苦恼,也有每个人的快乐。

进了邮局,马丁阳却惊讶地发现,正有一个女人给艾贤文送了饭来。那是个中年女人,容貌和身材都还不错的。艾贤文正在写书信,女人就把饭盒翻开,取出里面的菜盒,又把筷子递到艾贤文的手上,说,你先吃了再写嘛,不然饭凉了。看女人对艾贤文那份亲昵,马丁阳感觉她应该是艾贤文的女友。不禁心里替他高兴了。把钱汇了,就往艾贤文的桌边走过去,近了说,噫,老艾现在有人送饭了哈?

艾贤文抬头看见马丁阳,就也笑了,说,大作家又来领稿费哈?马丁阳心里痛苦地抽搐了一下,还是强笑着说,什么大作家啊,你最近又写什么作品了?艾贤文就指了女人说,这是我女朋友,辛桂芝。那女人就冲马丁阳腼腆一笑。马丁阳立刻感觉出这女人是个有着坎坷经历的人。他笑着说,恭喜你啊老艾,你是应该有个人来关心关心了。待艾贤文匆匆把饭吃完,女人又收拾了饭盒走了,走前还没忘了给马丁阳点头示意。看着女人的背影,马丁阳说,老艾,你这个女朋友很不错的啊。艾贤文说,是吗?就很高兴了。他告诉马丁阳说,这个女人是离过婚的,她原来的男人花心,经常在外面找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彻底伤了她的心,就发誓要找一个感情专一的男人。马丁阳就诚恳地说,老艾,这是你的福分啊!你不要嫌她是离过婚的,其实这种人才最懂得过日子。现在许多的女人都是心浮气燥的,总是这山望了那山高的,你找了那样的人也会养不住的。说实话,一个人能够塌塌实实过日子那才是幸福啊!你没听歌里唱的吗,平平淡淡才是真啊。

这以后马丁阳去邮局,就发现艾贤文彻底变了,原来的长头发剪短了,脸上也经常刮得腮帮子铁青,许多年轻了许多,也精神多了。感觉原来明显的迂腐气没有了,多了些人间烟火气。

可马丁阳却又觉得,他眉宇间也少了往日那炯炯的神采,那种桀骜不逊的东西。就想,曾经那么顽固的一个人,与众不同、格格不入,却终于还是融入了大众,顺应了世道人心。马丁阳突然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悲哀,这种悲哀来自骨髓,来自心灵的最深处。这世俗的力量真是强大,它可以改变了任何一个人。马丁阳突然不明白了,艾贤文的这种转变,是喜,还是悲?是他参透了人生,还是屈服了世俗?他原来那样活着,尽管卑微,却不容许人低瞧了的,至少马丁阳是这样感想。可他现在这样,却再没了让人敬佩的地方,只是一个平凡、普通的人,和千千万万的人一样,也过着了一份庸常的生活。而这样的人,世界上太多太多了。多到让每一个这样活着的人成了有你不多,没你不少的一种存在。

可有可无,对一段人生来说无疑是一种失败。但是,这个世界上,就有无数的人都曾经想和别人活得不一样,最后生活还总是把他或她磨砺成和大家一样的了。想到这一点,马丁阳心里掠过一阵深刻的悲凉和绝望。

十多天了,叮当的病情一直不见减轻。看着叮当奄奄一息的样子,赖秀丫常常会情不自不禁地抱着小家伙抽泣。这段时间,她经常守着小家伙流泪。马丁阳心里也很难过,但他毕竟是男人,总是自己挺着去安慰了女人不要急,说叮当会好的,这么重的病医治起来肯定有个过程的。其实,他心里也没底的。

这天上午,他们又去给叮当打针,老兽医说,你们这狗恐怕不行了,就不医了吧。这么贵的药费,要是没治好,你们会抱怨了的。赖秀丫一听这话就当众哭了起来,马丁阳就说,老师,你尽管拿最好的药给它治,它不管出现啥情况,我们都会给你付钱的。你就尽力给它治吧!这个小狗与我们一家的感情太深了,我们一定要尽到最大努力,哪怕只有一线希望我们也要给它治的。老兽医有些感动了,就说,好吧,我尽量吧。就又找出些针药来,给叮当注射了进去。

回到家里,赖秀丫泪眼汪汪地看着马丁阳,说,你说我们怎么才能把叮当治好啊?马丁阳的心里也酸酸的,就说,我们尽力吧。如果它与我们的缘分还有的话,它就会好了的。如果缘分尽了,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赖秀丫哭泣了好一阵,才去了店里。

叮当已经拉得瘦脱了形,身体抱着轻飘飘的了,它那双明亮、清澈的大眼睛也总是无力地闭着,喊它几声才勉强睁开一下,就又闭上了。由于它常常拉,所以赖秀丫用旧衣服包着它的身体,放在苹果箱里。

赖秀丫去店里不久,马丁阳突然听到另外一间屋子里传来异常的响动,就赶紧跑过去看,只见叮当已经挣扎到地上来了,身体在剧烈地扭动着,抽搐着,他的心猛到往下一沉,糟糕,叮当可能在做最后的挣扎了。他吓坏了,赶紧呼唤着,叮当,叮当,你可有挺住啊!你一定要挺住啊!我们爱你啊叮当!但是,小家伙听不见他的呼唤,只是痛苦地抽搐着,马丁阳的眼泪唰地就下来了,手脚无措地跪在叮当面前,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无助地地看着小东西痛苦地挣扎,挣扎。终于,小东西的挣扎越来越弱了,越来越慢了,最后猛然一蹬腿,就完全停止了一切动作。

第109节 泪如雨下

马丁阳颓然跌坐在地上,泪如雨下。这时,家里的电话响了,他过去接了,是赖秀丫打回来的,问叮当怎么样了?马丁阳努力平静了自己的声音,说还是那样。赖秀丫问,没什么变化吧?马丁阳说,没什么变化。就搁了电话。放下电话,想了想,马丁阳去找来旧衣服把叮当的尸体裹了,又去找来一只塑料袋,把它装进去,拎到角落里去放着。

中午赖秀丫回来一开门就问,叮当在哪里?好些没有?马丁阳什么也不说,只是一脸阴郁,赖秀丫突然明白过来了,急忙冲过来,一把抓了男人的胳臂,叮当呢叮当呢?我的叮当在哪里去了?马丁阳紧紧扎住女人的臂膀,把她往领到角落里,她看到了那只异常的塑料袋,不禁哇到一声大哭起来了,身体一软就要往地上梭去,马丁阳早有准备,死死地揪住了她,把她扶到沙发上去坐下了,赖秀丫倒在沙发上得死去活来了。马丁阳就站在她旁边默默垂泪,什么也不说。

当赖秀丫稍微平静下来了,马丁阳才扶着她去看了叮当的尸体。赖秀丫看着脏污了尸体,说,我们不能让叮当这样去。给它洗过澡,让它干干净净地去吧。马丁阳答应一声,就去打开热水器,放好了水,又过来帮着把叮当的尸体搬过去洗涤。洗完了又找来毛巾给它仔细擦干,看着女人做在一切,马丁阳的心里象被什么抽空了一样。女人把洗干净的小狗再用干净的衣服包裹好,放进塑料袋里去,想想,又去把叮当玩过的两个布玩具,和给它洗澡用的一瓶还没用的“波波”三合一宠物浴露都装进去了,说,我们叮当喜欢玩具,也爱干净,就让它把这些东西也带去吧。

做完这一切,就和男人商量去哪里埋葬叮当。马丁阳说,还是去青牛峰吧,那里好,我们还可以经常去看望它。

下午,两人拎着装有叮当尸体的塑料袋下楼了,马丁阳去向门卫黄大爷借铁锨。黄大爷见马丁阳两口子都眼圈红红的,又见了他们手里拎着的袋子,就问,你们怎么啦?马丁阳郁郁地说,我们的叮当死了。老人哦一声,脸色也立即凝重了。他从门后拿出了铁锨,又

说,我替你们去埋吧。免得你们见了更伤心的。马丁阳感激地勉强对老人一笑,说,谢谢您黄大爷,还是我们自己去吧,我们还想最后再看它一眼的。说完,泪水就又涌出了眼眶,赖秀丫抹一把眼泪匆匆走了。

两人一起拎到青牛峰的山坡上去,选了一块不容易被人骚扰的地方,掘了一个坑,把叮当掩埋了。看着马丁阳做这一切,站在一边的赖秀丫哭得站不住了,几次蹲在地上。

马丁阳看妻子神情恍惚,就喊了三轮车

亲自把他送到她店里去了。马丁阳自己也不想立刻回到那个家去,他会想起那只可爱的小生命,那个屋子里现在充满了悲伤和痛苦,他只要回去就会流泪,就会陷进痛苦的深渊里去。

马丁阳就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乱走着,熙来攘往的行人,擦身而过的三轮车、汽车,他全都视而不见;商店里播放的音乐,喧哗的市声,他全都充耳不闻。只是随意地走着,他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他有不知道自己现在有那些地方可以去。就只是走着,走着。

“马老师,马老师!”一个声音在他耳朵响了好几遍了,他好象听见了,又好象没有听见,茫然地看着前面,却什么也没有看到。有人在他的肩膀拍了一掌,他这才醒悟了过来,是刘汝毅,

刘汝毅说,马老师又在构思校旱了哈,这么入神的?马丁阳却什么都不想说,嘴角扯一扯,想咧一个笑出来,却没成功。就想告辞了走人,刘汝毅突然拉祝蝴的胳臂,很神秘地说,马老师,我给你提供个素材,非常火暴的哟。马丁阳就茫然地站住了。

刘汝毅看看周围的人,压低了声音去马丁阳的耳朵边说,昨天晚上,裤裆巷里“红唇逍遥娱乐城”里出事了。马丁阳还是茫然着,既没问什么事情,也没在脸上表现出什么惊讶的表情。这让刘汝毅的兴趣打了个折,却还是接着说下去了。阳副县长的校壕机和晋副书记的秘书为一个小姐争风吃醋而大打出手,他把晋副书记的秘书从三楼推下去,摔成了重伤,好象是颈椎严重受损,说是医好了都有可能成为植物人。县里拼命封锁了这个消息,不让报纸和电视台播。

马丁阳这时才有些清醒了,他惊讶说:“那个校壕机,他有这么厉害?”刘汝毅就冷笑了说,靠,这些人在领导面前可能是只挺老实的哈巴狗;可在其他人面前,他们就是恶狗、狼狗了。趾高气扬、飞扬跋扈,不可一世。马丁阳感慨地点着头,说,深刻,深刻。你这话说得深刻。

人生无常,生命无常啊!马丁阳一路念叨着,梦呓似的。

第110节 三字经

谈秩禾惹祸了!

殷孝章急火火地给马丁阳打来电话,说谈秩禾关于中川县新维镇小煤窑垮塌事故的报道,给县上惹麻烦了,而且是大麻烦。

新维小煤窑垮塌的事情,马丁阳前些天也听说过,那个小煤窑是私人企业,也是当地唯一有经济效益比较好饿企业,所以很受当地镇政府的重视,以前也经常出些零星小事故,都是有关部门出面帮着处理了。没想到,这次却出了个大事故,一个井巷发生垮塌,一下子就埋进去了十八人,救出了五人,死了十三人。这事故就出大了,死亡人数上了三人就算是重大事故了,当地的党、政领导就都要受处分的。所以事故发生后,县里立刻封锁了消息,只对上面报了两个人死亡的小事故。而且也及时给县里的报社和电视台都打了招呼的,坚决不准报道了这事的。

可没想到,谈秩禾回来听说了,就把这个事件写出来发给了晚报,晚报立即作为重大消息给立即刊发了。晚报一出来,县里就立刻炸了锅,惊动了县委、县府各部门,派了人去公、检、法三家查提供信息的人,查出肯定是对责任人给予重处的。另一方面,县里还准备出面去晚报做工作,要把谈秩禾的记者给扒拉下来。因为他前不久也给中川捅了个漏子的,谈秩禾报道了中川一个镇乱砍滥伐集体林木的事情,让那个镇的镇长下了岗,书记也做了检讨的。

马丁阳听了,很是替谈秩禾担心,就问殷孝章,这个事有这么严重吗?殷孝章说,能不严重吗?现在正是关键时刻,鄢书记已经准备好要到蜀南市去做市委副书记的,这个谈秩禾的报道,肯定会影响了鄢书记的晋升,市委组织部已经打招呼了,让他去蜀南的事情暂缓。这一次,鄢书记的晋升极有可能要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事件给搁浅了。

马丁阳也感到事态的严重性了,急忙给谈秩禾打电话,也让他有个思想准备,却怎么也打不通了他的电话。突然想,难道恼羞成怒的鄢大爷动用了公安把他给悄悄的抓了起来?马丁阳想,如果有人敢黑办了谈秩禾,他就一定要向南方的报纸通报了这个消息,让这件事彻底曝光。

想想,觉得不妥,又赶紧给饶之以打了电话过去,问谈秩禾的情况,却饶之以还不知道谈秩禾的稿子在中川已经惹祸的事情。马丁阳就赶紧把谈秩禾关于中川县小煤窑垮塌事故的报道给县上惹了麻烦的事情说了一遍。

马丁阳因为和饶之以关系密切,就直接问他,饶老师,您觉得这个谈秩禾怎么样?饶之以说,是个实在人,干老实工作的人,既没有吃、卡、要的记者通病,也没有懒、散的习气。唯一的缺点就是迂腐、死脑筋。马丁阳就说,饶老师,您要是需要做实事的,就请你在必要时给予谈秩禾帮帮忙,因为他是无辜的;如果您是需要八面玲珑的人,人家来搞他您就可以不管了。就又把中川县要去市里晚报社做工作,让把谈秩禾辞退了的事情说了。饶之以就严肃了说,我们报社肯定会有我们的立场,只要谈秩禾的报道是实事求是的,没有失实的地方,那么我们肯定不会因为别人来说什么就开除他的。

得到饶之以的这个答复,马丁阳心里才塌实了。两天后当谈秩禾得到消息匆匆跑来找马丁阳求助时,马丁阳就笑着告诉他不要怕,说自己已经给晚报的饶之以老师说好了,你会没事的。谈秩禾听了,这才千恩万谢地去了。

果然,过了几天,谈秩禾就给马丁阳来了电话,兴高采烈地说,马老师,谢谢你,暴风雨已经过去啦。就告诉马丁阳,说县里确实派了人去做报社工作,要把他砍下来,可饶老师早为他打好了预防针,晚报领导就以年轻人要以教育为主,并且以后一定多教育这个记者为由,婉拒了县里的要求。马丁阳就放心了,嘱咐说,你以后更要小心些。

以为这件事情就此结束了,没想到,这天下午殷孝章突然给马丁阳打了电话,说是受海部长之托,要请吃饭,而且是专门请他的。马丁阳心里奇怪,就问有什么事情。殷孝章说,估计是为了谈秩禾的事情吧。马丁阳就说,他的事情?怎么要部长大人请我吃饭啊?殷孝章说,马哥你先不管这些,晚上一定要来,就算给我这个面子。我们就在“聚丰圆”如何?那里比较清净。马丁阳就说,随便哪里都行。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用不着讲究什么规格吧?

马丁阳去了,殷孝章要了个包间,果然就只是他和殷孝章两人,菜却点得不少,估计是部长开口定了调的吧。马丁阳也就不客气了,坐下来说,你有啥话就尽管说。殷孝章把酒给马丁阳斟上,两人干了三杯后才转达了海部长的意思,让他劝慰谈秩禾,不要再给中川添乱了,以后凡是要报道反面的新闻,一定要给宣传部打个招呼的。马丁阳想了想,觉得谈秩禾毕竟是中川人,把家乡父母官得罪多了,对他也不好的。就说,这我会给他说的,我想他也一定会听的。殷孝章立刻眉开眼笑了,说,马哥,谢谢你,我再敬你三杯,刚才是代表海部长敬的,现在就是我们哥们儿了。来,干。

饭后,殷孝章突然告诉马丁阳,说阳县长下台了。马丁阳吃了一惊,说,他才当了副县长几个月的啊?怎么就……?殷孝章的脸上看不出是悲是喜,只是平静地说,纪委查出了他贪污和养情人的问题。马丁阳问,贪污,有多少?殷孝章说,可能也就十多万吧。马丁阳不解地说,这算什么呀?突然就想起了那个飞扬跋扈的校壕机与县委副书记秘书打架的事情,就问殷孝章,会不会与他的那个校壕机有关哦?殷孝章沉吟着,半晌才点了头,说估计有这方面的影响吧,牵出萝卜带出泥。马丁阳知道殷孝章与阳副县长的关系不一般,正一帆风顺的阳副县长突然仕途折戟,自然会影响了他的心情。马丁阳也不去道破,就只感慨了说,这官场上原本就是你方唱罢我登场的,你争我斗,有起有落,有人下就也有人上,这也是他的命运了。说着,一个酒嗝上来,就把先前对阳县长的那些好好坏坏的感觉在那一刻随着酒嗝而烟消云散了去,记忆里再无了这个人。

这天,马丁阳又去邮局领一笔稿费,却发现艾贤文在抄写《三字经》。他先是看他趴在那里写得那么认真,就以为他又是在写校旱,就悄悄走到他背后去偷看,却发现艾贤文居然一笔一划极工整地抄写的是: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手边还放着一本来增广贤文,看来也是要准备抄写了的。

艾贤文可能感觉到了身后有人,回头就看到了马丁阳,就不好意思地笑了说,没事,写着玩。马丁阳说,你这么专心写了,不会是写着玩的吧?艾贤文就认真了些,说,我想以后有了孩子,就打算从他开口说话的那天起,用这个去教导他。马丁阳的眼睛不禁一亮,说,现在的人,最多也就是教自己孩子读唐诗,你怎么想到要教他三字经啊?

艾贤文就一脸激愤了,说,现在的社会啥都不缺,最缺的就是道德,是忠、孝、礼、仪……好多的人满嘴仁义道德,却是一肚皮的男盗女娼。马丁阳还没听完就感到脸红心跳了。想想,真是愧疚不已。自己不也是了艾贤文所嫉恨的那一类人吗?

第111节 雾里看花

然而,当他走出邮局的大门,置身于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时,他又觉得艾贤文是那么的迂腐、可笑了。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谁还听你那一套啊?当官的今天上任可以对着公众信誓旦旦,明天就为权钱而勾心斗角了;读小学的少男少女就知道交朋友了;市场上假冒伪劣盛行;这世上哪里还有圣洁之地?若干年后,他的儿女会不会也成为又一个艾贤文呢?

这时的马丁阳,终于感到世道要改变一个人,其实还是非常艰难的。就象艾贤文,你以为生活已经改变了他,谁知,在他的骨髓里,念头却还是冬眠的蛇一样盘桓着。或者说,他曾经的坚持又变了另外的形式,一如既往着。

回到家,马丁阳突然思念起“小辣椒”来,觉得那种真挚而纯洁的情感其实才是人世间非常可贵的。可惜他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意识到,更没有想到去珍惜。也不知那“小辣椒”会在心里怎样的鄙薄了自己。一时百感交集,突然来了灵感,就忆着当初去见“小辣椒”的情形,写成了一首“如梦令”留在她的qq里:常记西蜀幸会,夜入小巷依偎。兴尽归住地,却佳人不肯随。多情,多情,反被无情一戏。昨夜梦醒思念,颜憔悴方知君。问伊人何在,却道qq依旧。知否?知否?

你不肥我也瘦。

气温越来越高了,已是有了夏的炎热。窗户外的新楼房已经建成了,陆续有住户买了搞装修,就整天响着铺地板的叮当敲打声、电锯运行的哧啦声,吱儿吱儿的怪叫着,一声声往耳朵里钻,马丁阳把窗户关得死死的,也挡不住那声音传进来。烦得他写不下去了,就去客厅里转悠。他突然想放点音乐来听听,缓解一下疲惫不堪的神经。马丁阳最喜欢的歌星就是田震和李琼了。田震独特的嗓音,非常磁性,具有很强的穿透力,让他百听不厌。李琼的歌有一种山里妹子的野性、泼辣,属于原滋原味的民歌风格,一曲“山路十八弯”就听得他服了气。其他象孙悦、那英等歌星,她们有些歌他喜欢,有些歌却不喜欢。特别是她们早期的成名曲他都喜欢,如那英的“雾里看花”、“山不转水转”,他就非常喜欢。可后来,她的歌路转变了,他就不喜欢了。孙悦也是,“祝你平安”脍炙人口,可后来的许多歌曲,却让他没有任何好感了。他对女儿特崇拜的歌星,象孙燕姿、李汶、周杰伦这些,是怎么也喜欢不起来的。

翻出一张田震的《靠近我》,却放进去半天读不出,取出碟片来在衣服上擦拭了一阵,还是不行,可能是vcd好久没用了。女儿马蕊在家倒是天天听音乐,把个vcd折腾得不停歇。反复试了好几次,快要没信心的时候了,终于出来声音了,却听了一会儿,就又不想听了。田震的歌曲翻来覆去都是这么几首,听久了还是感觉腻味了。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这田震嗓子这么好,为什么不象其他歌星那样经常出新歌曲呢?

高优的医院里出了一起医疗事故,市里晚报下来了两个记者采访,医院领导急了,听说高优有一个写文章的朋友,就赶紧让他想办法。高就打了电话给马丁阳,马丁阳就赶紧过去了。是一男一女两个记者,却他一个都不认识。幸好那个男的记者认识马丁阳,见了他就立即上来招呼了他,女记者听说了马丁阳的名字,也立即很兴奋的样子,上来握手说,在涪江新闻界搞新闻的,不知道马哥,那简直是耻辱!马丁阳听了这话就很高兴,谦虚了几句,就和高优陪着两位记者聊会儿天,才十一点多,就热情地把两位记者带去了一家豪华的餐厅,热情款待他们。酒酣耳热之际,马丁阳说了些医院现在也不容易的话,高优也向他们说,医院已经向病人家属做出了适当的赔偿,希望报社不要再给医院添麻烦,马丁阳再帮着敲些边鼓,就把事情化解了。

送走了两位记者,高优回来又悄悄塞给了马丁阳一个红包,马丁阳一摸到那厚重的感觉,就知道里面的货不少,赶紧要掏出来,他对高优说,我们两你还搞这些?还当我是朋友不?我如果以后有事情找你,我不是也要这样给你塞红包?高优就按住了他的手说,你先听我说,这是我们院长的意思,并且让我一定要给你表达到。而且给两个记者也是这样表示的。这不是我自己掏腰包,如果是我自己的事情,我给你个狗屁!马丁阳就不再推辞了。去上厕所时,蹲在小门里就把红包掏出来看了,是一千块。心里就有些高兴。

马丁阳告辞要走时,高优突然想起了什么,很神秘的样子,拉住马丁阳说,“哎,听说,海萍萍到成都去见网友去了,好几天都没有回家了……”马丁阳立即就意思到了什么,不禁心里一沉。怪不得好几次要约了他出来玩,殷孝章都推辞了,原来是后院起火了。两人想着殷孝章的事情感慨了一会儿,高优就提议说,我们今天晚上去看看他?马丁阳迟疑了片刻同意了。

晚上,两人约齐了打车往殷孝章的家里去了。果然是殷孝章一个人在家,屋子里果然就有了没女主人的凌乱。见了两人突然登门,殷孝章心里也似乎明白了几分,但他却什么都没说。马丁阳很想问问他老婆的事,可又怕他难堪,就没问。而殷孝章也一直没说这事,但情绪明显不对。殷孝章去拿了酒出来,又捧出一堆花生来,三人就在客厅的茶几上对饮起来。

马丁阳的电话响了,一个杂志社的编辑要他马上发个稿子给她救急,说她已经编发的一篇稿子已经到樱孩厂了,却突然发现是重稿,撤下来却一时找不到好的稿子去补充,让马丁阳一定支持她一篇,并说她相信马丁阳的稿子能够适合了的。马丁阳就对殷孝章说,用下你的电脑,我发个稿子给杂志社。殷孝章说,我的电脑没网络了。马丁阳说,怎么?你的不是安装了的吗?殷孝章说,我已经停了。马丁阳突然想到海萍萍,知道这肯定是她的功劳。就说,那你们喝着,我得回去一趟。匆匆就下楼了。

然而,当他走出邮局的大门,置身于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时,他又觉得艾贤文是那么的迂腐、可笑了。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谁还听你那一套啊?当官的今天上任可以对着公众信誓旦旦,明天就为权钱而勾心斗角了;读小学的少男少女就知道交朋友了;市场上假冒伪劣盛行;这世上哪里还有圣洁之地?若干年后,他的儿女会不会也成为又一个艾贤文呢?

这时的马丁阳,终于感到世道要改变一个人,其实还是非常艰难的。就象艾贤文,你以为生活已经改变了他,谁知,在他的骨髓里,念头却还是冬眠的蛇一样盘桓着。或者说,他曾经的坚持又变了另外的形式,一如既往着。

回到家,马丁阳突然思念起“小辣椒”来,觉得那种真挚而纯洁的情感其实才是人世间非常可贵的。可惜他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意识到,更没有想到去珍惜。也不知那“小辣椒”会在心里怎样的鄙薄了自己。一时百感交集,突然来了灵感,就忆着当初去见“小辣椒”的情形,写成了一首“如梦令”留在她的qq里:常记西蜀幸会,夜入小巷依偎。兴尽归住地,却佳人不肯随。多情,多情,反被无情一戏。昨夜梦醒思念,颜憔悴方知君。问伊人何在,却道qq依旧。知否?知否?

你不肥我也瘦。

气温越来越高了,已是有了夏的炎热。窗户外的新楼房已经建成了,陆续有住户买了搞装修,就整天响着铺地板的叮当敲打声、电锯运行的哧啦声,吱儿吱儿的怪叫着,一声声往耳朵里钻,马丁阳把窗户关得死死的,也挡不住那声音传进来。烦得他写不下去了,就去客厅里转悠。他突然想放点音乐来听听,缓解一下疲惫不堪的神经。马丁阳最喜欢的歌星就是田震和李琼了。田震独特的嗓音,非常磁性,具有很强的穿透力,让他百听不厌。李琼的歌有一种山里妹子的野性、泼辣,属于原滋原味的民歌风格,一曲“山路十八弯”就听得他服了气。其他象孙悦、那英等歌星,她们有些歌他喜欢,有些歌却不喜欢。特别是她们早期的成名曲他都喜欢,如那英的“雾里看花”、“山不转水转”,他就非常喜欢。可后来,她的歌路转变了,他就不喜欢了。孙悦也是,“祝你平安”脍炙人口,可后来的许多歌曲,却让他没有任何好感了。他对女儿特崇拜的歌星,象孙燕姿、李汶、周杰伦这些,是怎么也喜欢不起来的。

翻出一张田震的《靠近我》,却放进去半天读不出,取出碟片来在衣服上擦拭了一阵,还是不行,可能是vcd好久没用了。女儿马蕊在家倒是天天听音乐,把个vcd折腾得不停歇。反复试了好几次,快要没信心的时候了,终于出来声音了,却听了一会儿,就又不想听了。田震的歌曲翻来覆去都是这么几首,听久了还是感觉腻味了。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这田震嗓子这么好,为什么不象其他歌星那样经常出新歌曲呢?

高优的医院里出了一起医疗事故,市里晚报下来了两个记者采访,医院领导急了,听说高优有一个写文章的朋友,就赶紧让他想办法。高就打了电话给马丁阳,马丁阳就赶紧过去了。是一男一女两个记者,却他一个都不认识。幸好那个男的记者认识马丁阳,见了他就立即上来招呼了他,女记者听说了马丁阳的名字,也立即很兴奋的样子,上来握手说,在涪江新闻界搞新闻的,不知道马哥,那简直是耻辱!马丁阳听了这话就很高兴,谦虚了几句,就和高优陪着两位记者聊会儿天,才十一点多,就热情地把两位记者带去了一家豪华的餐厅,热情款待他们。酒酣耳热之际,马丁阳说了些医院现在也不容易的话,高优也向他们说,医院已经向病人家属做出了适当的赔偿,希望报社不要再给医院添麻烦,马丁阳再帮着敲些边鼓,就把事情化解了。

送走了两位记者,高优回来又悄悄塞给了马丁阳一个红包,马丁阳一摸到那厚重的感觉,就知道里面的货不少,赶紧要掏出来,他对高优说,我们两你还搞这些?还当我是朋友不?我如果以后有事情找你,我不是也要这样给你塞红包?高优就按住了他的手说,你先听我说,这是我们院长的意思,并且让我一定要给你表达到。而且给两个记者也是这样表示的。这不是我自己掏腰包,如果是我自己的事情,我给你个狗屁!马丁阳就不再推辞了。去上厕所时,蹲在小门里就把红包掏出来看了,是一千块。心里就有些高兴。

马丁阳告辞要走时,高优突然想起了什么,很神秘的样子,拉住马丁阳说,“哎,听说,海萍萍到成都去见网友去了,好几天都没有回家了……”马丁阳立即就意思到了什么,不禁心里一沉。怪不得好几次要约了他出来玩,殷孝章都推辞了,原来是后院起火了。两人想着殷孝章的事情感慨了一会儿,高优就提议说,我们今天晚上去看看他?马丁阳迟疑了片刻同意了。

晚上,两人约齐了打车往殷孝章的家里去了。果然是殷孝章一个人在家,屋子里果然就有了没女主人的凌乱。见了两人突然登门,殷孝章心里也似乎明白了几分,但他却什么都没说。马丁阳很想问问他老婆的事,可又怕他难堪,就没问。而殷孝章也一直没说这事,但情绪明显不对。殷孝章去拿了酒出来,又捧出一堆花生来,三人就在客厅的茶几上对饮起来。

马丁阳的电话响了,一个杂志社的编辑要他马上发个稿子给她救急,说她已经编发的一篇稿子已经到樱孩厂了,却突然发现是重稿,撤下来却一时找不到好的稿子去补充,让马丁阳一定支持她一篇,并说她相信马丁阳的稿子能够适合了的。马丁阳就对殷孝章说,用下你的电脑,我发个稿子给杂志社。殷孝章说,我的电脑没网络了。马丁阳说,怎么?你的不是安装了的吗?殷孝章说,我已经停了。马丁阳突然想到海萍萍,知道这肯定是她的功劳。就说,那你们喝着,我得回去一趟。匆匆就下楼了。

第112节 牵挂是一种罪

路上却想,当初就是殷孝章极力鼓动他安装了互联网的,说,哎呀,有了这个网络简直安逸惨了啊!可以看电影、听歌曲,还可以与美眉聊天。反正,没有网络不能做的事情。或者说,在网络上没有不能做的事情。只要想不到,没有做不到。说得马丁阳心痒痒的,就说服老婆掏钱,去申请安装了网络。因为集团用户每月要便宜十元钱,殷孝章还主动让马丁阳用他们单位的户头,以中川报社名义给马丁阳办了户头。没想到,他现在倒对这网络产生恐惧了,停了网络。想想自己也是中断了网络聊天的,就觉得在网络象潘多拉魔盒,打开了魔盒的人却要被释放出来的魔鬼反过来要吞噬了。

发完稿子,却不想再回去了。坐在电脑前,突然想,这么长时间没上网去聊天了,也不知那“万人迷”怎么样了?就去打开了uc聊天器。

果然就有“万人迷”很多的留言,却也硬着心肠不去看,只是调出以前的全部对话从头至尾来看了。看着那些曾经鲜活无比、激荡人心的文字,现在却陈列如中弹倒下的士兵尸体,了无生气。

当初那疯狂的状态,充满激情的肉体搏杀,无不激荡着深入灵魂的震颤,可一旦失血,竟又是那么的苍白、无趣……鼠标拖移下,象电影的长镜头摇过去,曾经那么销魂摄魄的情话,已然没了任何的吸引力。看着,就突然有了凭吊古战场的满腔悲凉和事过境迁的旷世之感,耳畔仿佛隐约传来了“暗淡了刀光剑影,远去了鼓角争鸣……”的袅袅歌声。

然而,当他看到最后,“万人迷”给他的留言还是立刻震撼了他。她开始是隔上几天才给他发些信息的,后来就几乎是每天都发了的,看得出她的焦急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增加、蔓延。

四月三日:

“哥哥你身在何方,小妹不管不管;但你要为小妹保重身体千万千万!”

四月六日:

“哥哥啊,你在哪里啊?妹妹想你啊,妹妹想跟你走啊!只要哥哥你点一点头,妹妹就会毫不犹豫地抛下荣华富贵跟你走啊!跟着哥哥去追逐阳光,在青草萋萋的山坡上嬉戏……哪怕去吃苦,沐风雨,爬山涉水……”

四月八日:

“哥哥啊,你把妹妹撕裂成了两瓣啊,一半在家里,一半跟了哥哥去……留在家里的是影子,跟着哥哥去了的却是小妹的灵魂,行尸走肉啊!不知道日子是什么滋味,不知道灵魂在哪里安息……”

四月十一日:

“哥哥啊,你给妹妹描绘的那些美妙的前景,象海市蜃楼,象迷幻药,让妹妹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了啊……哥哥,你说过,要和妹妹一起去旅游……妹妹累了,哥哥你就抱着妹妹走,背着妹妹行,爬高坡,哥哥牵着妹妹的小手……在花开满山冈的清晨,哥哥给妹妹采摘带着露珠的小花,插在妹妹的发髻上:哥哥啊,你说,你最喜欢看妹妹把头发高高地盘在头顶做髻的样子,妹妹就天天给哥哥盘头啊,让哥哥开心……”

四月十二日:

“哥哥,你说你写作时就把妹妹抱在怀里,让妹妹的小手给哥哥梳头,看哥哥写作,妹妹好想好想那样啊……哥哥,你还说过要给妹妹洗澡,帮妹妹搓背……妹妹好想好想和哥哥一起洗澡啊……妹妹好想和哥哥毫无距离地拥偎在一起,那该是多么的美妙和温馨啊……可是,哥哥,你现在在哪里啊,妹妹找你找的好辛苦啊!”

四月十四日:

“别让我痴心的守侯,看不到终点!”

四月十五日:

“我把我的爱交给老天来安排,茫茫人海剩下我执着的等待!”

四月十七日:

“轻轻的告诉你,我是真的爱过,

你曾经真真切切闯进我生活。

不见你的时候我情绪低落,

只有你能刷新我的寂寞。

轻轻的告诉你,我是真的爱过,

你的哭你的笑,深深牵动着我。

你总说这真真假假难以捉摸,

我喊着爱人呀别想太多。

轻轻的告诉你,我是真的爱过,

你的哭你的笑,深深牵动着我。

你总说这真真假假难以捉摸,

我喊着爱人呀别想太多……”

四月二十日:

“哥哥啊,说实话,我在确信你是一个作家后,感到非常的惊喜,但还是把你当成一个会说话的花心男人。我只是寂寞,想有人陪我说话,可慢慢地,你的体贴,你的风趣,你的温柔,你的情深义重,让我迷醉,就春风掠过荒原一样,草儿生长了,鸟儿歌唱了,冰雪化解了,哥哥你唤醒了妹妹心中沉睡的感情……说实话,妹妹活了二十八年,还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深刻地爱上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哥哥你啊……”

四月二十一日:

“哥哥啊,你为什么不来见我?你是有难处吗?那妹妹我不奢求,只是想求你拥抱一下我,亲吻我一次,行吗?

你为什么不来啊?为什么啊?你怕我会缠住你,嫁给你吗?哥哥啊,从心里说,妹妹是想跟了哥哥去,哪怕是只过一天就死,妹妹也心甘情愿……可是,只要哥哥说一声不愿意,妹妹也不会影响哥哥的啊!哥哥啊,妹妹只是想求你,让妹妹见你一面,给妹妹一个亲吻……”

四月二十二日:

“情人的泪,一滴就醉;多情的心,一揉就碎;爱也累,恨也累,不爱不恨没滋味,恩恩怨怨没有是与非,爱情这杯酒,谁喝都得醉。”

“相识相知有时是一种天意,无论缘深缘浅,你我都应该珍惜,无论开心或悲伤,记得有我愿和你分享,不管相距多远,有你的地方就有我的祝福,想你的人!”

四月二十四日:

“每个城市都易下雨,就象我走到哪里都会想你,思念是一种果实,甜中带酸,盛产在夜里,满满的回忆,带着不确定的心情,想你想你想死你!”

四月二十五日:

“天使说,只要站在用心画的九十九朵郁金香中许愿上帝就会听到,我把花铺满了整个房间,终于上帝对我说:‘孩子许愿吧,我说,我要我的哥哥一辈子幸福!’”

四月二十八日

“白天思你,晚上想你,吃饭念你,睡觉梦你,日不成行,夜难入寐,形销骨立,备受煎熬,千言万语,化成一句:想你想你,想死你!”

四月二十九日:

“青青河边草,想你忘不了,快乐象小鸟,天天没烦恼,想起你的好,知己太难找,朋友也不少,就是没你好,祝你生活更美好,青春不会老,把烦恼全赶跑。”

五月一日:

“如果牵挂是一种罪,我已经罪恶滔天,如果思念是一种错,我已经一错再错,如果爱你要受惩罚,我岂不要千刀万剐?”

第113节 无奈的选择

五月三日:

“哥哥,你是不是因为我和你在网上做爱,就觉得我这人很淫荡?不象个好女人?哥哥啊,你要是这样以为的话,妹妹求你听听妹妹的解释,好吗?

“哥哥啊,你不知道,妹妹在读书时,其实作文是非常棒的,经常被老师拿来作范文读给同学听。妹妹也曾经做过作家梦的。可后来,因为家里太穷,没有能力继续供养我读大学,妹妹就去了城里打工。

“也许是因为妹妹的身材好,容貌也不错吧,就被招进一家宾馆做了餐厅部服务员。可在那里,妹妹的美丽却成了累赘,什么样的男人见了,都想来招惹,妹妹因此常常受气,却还经常会受到投诉挨批评,因为妹妹拒绝了那些客人的无理要求,他们就去投诉。只要妹妹一解释,经理就总是说,我不是来听你解释的,我只管客人是否满意。

“特别是一些又丑又老的男人,总是想在妹妹身上揩油,占便宜,要妹妹去雅间服务,可妹妹一进去,他们的手就一刻都不老实,在妹妹的身上摸来捏去的。妹妹也想离开这里,可离开了又再去哪里找这么条件好,工资的工作啊?

“有一次,妹妹在受了一个客人的轻侮后,就一气之下离开了,到另外一家餐厅去做了两天服务员就受不了,小地方没有宾馆分工那么细,什么粗活重活都要干,而且环境恶劣,油烟到处乱跑,厨房里一炒辣椒,就会呛的人咳嗽不止……妹妹后来就又回去了。经理说,只此一次,没有下回了。要是下次再这样,就让妹妹永远回不去。

“妹妹就咬牙在那里坚持呆下去。后来,就遇到了妹妹现在的丈夫。他也喜欢妹妹,但没有乱动手脚,总是很文明地和妹妹说话,说来说去,就说出感情了。其实,妹妹当时只是对他不反感。后来,因为妹妹实在不想再呆在那家宾馆了,又苦于没有好的去处,就和这个很有钱的男人结婚了。

“结婚后,丈夫就让妹妹呆在家里,养宠物,种花草,听音乐,看电视,过着悠闲的日子。他却经常忙得不见人影,也许明天在外面又有了女人,但我不想知道这些,更不想管他,因为我和他结婚,本来就不是因为我爱他,而是我无奈的选择……

“慢慢地,妹妹就觉得这悠闲的日子太枯燥了,总想出去工作,可丈夫不让,就又买了电脑让妹妹学会上网……其实,网络也只是让妹妹渴望的小鸟暂时有了栖息的地方……只有当妹妹遇到哥哥后,已在妹妹心里隐藏很深的那种青春的东西,才又突然爆发出来了,不可遏止!妹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那么疯狂,妹妹极其强烈地渴望着,象一个行走在沙漠上快要被渴死的人,拼命想揪住绿荫的梦想……

“哥哥啊,妹妹向你保证,妹妹其实并不是一个放荡的女人,在遇到哥哥之前,妹妹一直是个贤妻良母,妹妹可以向天发誓!”

五月六日:

“小郎哥,我亲亲的小郎哥啊,你出来吧……救救小妹吧!小妹现在什么也没有了,只有你啊……小郎哥,你出来吧,只要你出来,小妹妹愿意立刻跟你走。哪怕走到天涯海角,哪怕吃苦受罪……就是乞讨,小妹也愿意拽着哥哥的衣角……”

…………

看着“万人迷”的泣血独白,马丁阳被强烈地震撼了,他仿佛看到了“万人迷”痛不欲生的惨状;仿佛听到了“万人迷”那痛苦、焦灼的呼唤,不禁泪如雨下,肝肠寸断。那颗已经逐渐冷漠了的心,又猛然沸腾了。“万人迷”的泣血哭诉,字字句句象利箭,象钢刀,一刀一箭都全扎在了马丁阳的心上,感到了痛彻心肺的。

最后,“万人迷”给马丁阳发来了一首歌曲的地址,他把它输入地址栏里去,点击后出来的竟然是周冰倩那如泣如诉的《真的好想你》:“真的好想你,我在夜里呼唤黎明,追月的彩云哟也知道我的心,默默地为我送温馨。真的好想你,我在夜里呼唤黎明,天上的星星哟也了解我的心,我心中只有你。千山万水怎么能隔阻我对你的爱,月亮下面轻轻地飘着我的一片情……”声声呼唤,字字血泪,马丁阳感到自己的心在被一点一点撕裂,在滴血。泪水挂在脸上,凝结住了一般。

作为中年男人,马丁阳自然知道家庭对于个体人的重要性和婚外情的不确定性。他以前在和“万人迷”说情话,甚至做爱时,内心里也是一半清醒一半醉的。一会儿觉得,这就是海誓山盟,一会儿又觉得,这不过是一出好玩的、刺激的游戏,玩过了也就过了的。却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把一位痴情的少妇拖进了情感的深潭,万劫不复!

第1114节 徇情悲剧 全文完

他记得曾在一篇写网恋的文章里看到这么一句话:“当你切断连线的时候,一切都是空的,你和对方一起不存在了。”可他现在却深刻地感受到,这种联系仍然是存在的,那就是情感。情感象羽毛纺织了无形的线,在空中飘啊飘的,好象系着什么,又好象没有。但绝然不是完全没了联系的。

抚着锥心的疼痛,马丁阳赫然发觉,在这不知不觉间,痴情的“万人迷”竟然也成功地闯进去了他的心扉,而且还牢牢地占据了半壁江山。这却是他始料不及的事情。

想着“万人迷”这么痴情地爱着自己,这么无私地守望一份缥缈的情缘,自己却是在玩游戏般,这更让马丁阳痛悔。他为自己的自私和绝情感到羞愧万分,无地自容。觉得自己是一个情感的懦夫,是一个情感的骗子#蝴没有资格面对“万人迷”这么纯真的感情,他仿佛更加看透了自己,象“叶公好龙”的寓言里那个叶公,没有得到的时候,是多么的想得到,口口声声渴望真的感情,可当感情真的来临了,他却开始瞻前顾后,畏首畏尾,生怕耽误了自己的前程和幸福,竟自辜负了这个女人的一片深情,让其枉然陷入了情感的深渊,痛苦不堪。

马丁阳流着泪给“万人迷”发去了久别后的第一条信息:妹妹啊,哥哥爱你!你现在还好吗?哥哥准备在近期来蜀江看望妹妹!

信发出去后,马丁阳就开始暗自做着准备,只要“万人迷”愿意,他就立即赶到她的身边去看望她,抚慰她,让她受伤的心灵得以平静。不然,他会一刻都不得安宁的。

然而,信发出去了几天,却马丁阳每天打开聊天器,都没有“万人迷”的回信。她是去哪里游玩了吗?她生气了没有打开电脑吗?马丁阳明天打开电脑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先把聊天器打开,把自己的头象亮着,等待“万人迷”的回音,别的人一概不搭理。可“万人迷”就象突然消失了一样,再无任何的消息。

她怎么样了啊?该不会出什么事情吧?马丁阳突然一下子陷入恐慌、惊惧的巨大陷阱中,整天惶恐不安,不停地在心里暗暗祈祷着,小妹妹,你千万千万不要出事啊!

一天,两天,三天……代表“万人迷”的头象却始终是黑白显示,马丁阳越发的惴惴不安了。不知道“万人迷”究竟出了什么事情,他想去蜀江找她,可又担心是她在苦苦的等待中绝望了,而自己“回归”了往日的正常生活。要是那样,他的突然出现,又会带给她更大的痛苦。而他到现在也不知道,或者说不敢保证,能否给她长期的幸福。他们能否走到一起,走到一起了,又能否幸福,快乐!这都是他目前不能保证的。

这一等,又是半个月过去了,可“万人迷”的头象再也没有亮起过。马丁阳实在憋不住了,这天就试着给她的手机发了个短信,怕出什么意外,他没有写内容,只发了三个大大的问号。发完之后,他就把手机放书桌上,一直看着,却过了好久,他的手机都没有动静。就在他以为又是石沉大海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一看号码,正是“万人迷”的。马丁阳的心骤然一阵狂跳,手也哆嗦了,拿了两次竟然都没拿起手机,慌慌张张地双手捧起手机接听了,却是一个粗嘎、喑哑的男人声音:“你是谁?你找哪个?”

这突如其来的大声质问,吓的马丁阳一哆嗦,差点把手机掉地上,赶紧说了句:“哦,对不起,我打错了。”就挂断了电话。马丁阳惊恐万分,他想,她出事了!“万人迷”出事了!被她的丈夫发现了她和他的事情了!

马丁阳惊慌失措地马上把手机关掉了。想想,他又把手机卡取出来,去厕所里扔掉了。糟糕了,肯定是思念日深的“万人迷”的反常举动引起了她丈夫的警觉,或者是发现了他们聊天的内容。一想到这里,马丁阳的脸马上火辣辣地燃烧起来了。那上面可有着他们疯狂的情话啊,要是被她的丈夫看到了,那个男人还不暴跳如雷?还不把“万人迷”给打的死去活来?马丁阳猛然打了个寒噤#蝴的心一下子沉到了最低处,黑暗一片,死寂一片。

“万人迷”的丈夫究竟把她怎么了?禁锢起来了?打了她?她伤得重不重?她现在怎么样了?马丁阳在惶恐和不安中等待着祸事的降临。

他突然发觉,他其实也好爱她好爱她啊#蝴真想不顾一切地冲出去,到她那里去,看她究竟怎么了,如果她再抱着他说:“哥哥,我爱你,妹妹要跟你走!”他就想带她走,他们先躲出去,然后再想办法。然而,当他的脑海里冒出了这个念头后,却又立即感到心虚了。他能够给她幸福吗?他们在一起真的就能够幸福吗?他能够抛弃自己的一切跟她去私奔了吗?这些问题他都无法回答自己。他反复犹豫着,徘徊着,就是下不了决心。他想再等等,等有了“万人迷”的确切消息他再做最后的决定。

马丁阳就在这样的等待中,度日如年地、浑浑噩噩地活着,稿子也没心情写了。他不知道自己更希望什么,是希望她再求他带走她,还是希望她说,我已经忘记你了,你走吧。他感到他自己已经无法取舍,无法选择,也无法后退!

星期六下午,沉寂了几天的电话突然响了,猛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把马丁阳吓了一跳,他按捺住心跳过去抓起电话,却迟疑着半天说不出话。“马老师,是马老师吗?”话筒里传出了谈秩禾急切的声音,马丁阳这才开了口,问:“是谈秩禾吗?你有啥事?”

谈秩禾在电话中很兴奋地大声说:“马老师,蜀江出了个大新闻!”

马丁阳心里一惊,急迫地说:“蜀江?蜀江出了啥新闻?”

谈秩禾却没有察觉到马丁阳的声音有些失常,只顾兴致勃勃地说下去:“这个题材很好,你写了肯定能够上了《女儿家》。一个豪门少妇自杀,她留下的遗书里说,她在网络上爱上了一个网友,可那个网友却突然消失了。她泣血呼唤、苦苦寻求均无其踪影时,她实在无法忍受这巨大的痛苦,以至忧郁成疾,她的失常又引起了家人及丈夫无休止的猜疑、盘诘和责备,最后,这个女人就选择了自杀来解除痛苦……”

马丁阳的脑子里嗡地一声,话筒差点从他手里滑掉,不禁惊呼了一声:“啊!”一个悲剧竟然因自己而起了,他感到自己罪孽深重,让一个可怜的女人陷入了铭心刻骨的爱,却又无情地抛弃了她……由此导致了“万人迷”的徇情悲剧!

他急切地问,“她人怎么样了?啊?她人怎么样了啊?”

谈秩禾在电话那头的声音更得意了,说:“我就说你肯定会对这个题材感兴趣的。马老师,你莫急,你听我说完嘛。这个女人啊,最后被家人发现,送到医院抢救过来了,”马丁阳悄悄松了口气,可马上就听到谈秩禾在电话里说:“她人虽然被抢救过来了,但是,因为她药物中毒过深,导致了大脑神经受损,目前暂时失忆了,医生说,有可能成了植物人……”

象被突然的电流击中心脏,马丁阳颓然跌坐在椅子上,泪如雨下……

“这个女人她的在遗书中呼吁网友,不要轻信网络情感,说网上的恋情都是骗人的。马老师,你说这是不是对当前盛行的网恋很有警醒意义?”马丁阳手中的话筒已经无力地垂到了肩头,谈秩禾还在电话里滔滔不绝地说着,这个女人的大款丈夫在得知妻子病因时,遂发下了毒誓,要悬赏找出那个在网上勾引了她妻子的“凶手”……

听到这里,马丁阳突然打了个寒噤。“万人迷”的那个大款丈夫会顺着他的手机号码查到自己吗?他曾经用自己的手机把电话打到了她丈夫手上啊。赶紧仔细回忆了,这个手机卡是神州行充值卡,不记名的,即使那个男人能够找到中川来,也不一定就能够知道是谁。但是,万一要是被他在大街上发现了呢?或者他已经在他妻子的电脑里发现了他的照片了?

马丁阳悄然拔去了电脑后面的网络线……

马丁阳整天整天地呆在书房里闭门不出了,他的手机卡被扔掉了,固定电话也拔了线,和周围的喧嚣相比,这间悄无声息的书房里就象坟墓一样死寂。马丁阳就在这象坟墓一样的死寂里陷入了对“万人迷”的深深忏悔中,万念俱灰。

从不抽烟的马丁阳,开始抽烟了,他翻出抽屉里的一包“娇子”烟,这是出去采访,别人送的,这好象是形成了风尚,他基本上是把带回来的烟给了妻子拿去店里给卖掉了。抽第一口,又苦又涩,喉咙上象撒了海椒面,咳嗽不止,猛烈咳嗽,咳嗽一停,又继续抽,一只烟还没抽完,嘴唇就麻了、木了,没有感觉了,烟头扔的满地都是,紧闭的书房里烟雾腾腾,呛的他不停咳嗽,可他就是不开门。让自己在腾腾的烟雾中

这种几乎与世隔绝的幽闭生活一直持续了一个星期,赖秀丫才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头。赖秀丫开始只以为男人是为了被那个叫秦汇的报纸记者敲诈了生闷气,想不开。就想,也许过几天,他就会好了的。可没想到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还把自己关闭在屋子里不出来,而且他的状态也更加糟糕,脸色愈来愈灰暗。赖秀丫就有些担心了,怕男人憋出什么毛病来,就进书房去劝慰说:“过去了就过去了,不就舍了几千块钱么?你以前不还常常劝我舍财免灾嘛,就当是喂了野狗了。我都不心痛了,你还难受什么呀?别气出毛病来,多余的事情都出来了啊!”从来都视钱如命的赖秀丫,竟然能够说出了这样豁达大度的话,要在以前,肯定会感动了马丁阳的,甚至让他感动得一塌糊涂,可今天,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我知道,你出去吧。”

这样在书房里憋了数日,心里的疙瘩不但没有解开,反而一日日的淤积着长大了。这日一早,马丁阳幽灵一样出门了,也没告知道女人自己要去哪里。出得门来,大街上的行人和车辆依然熙来攘往,却马丁阳感觉自己已不是了人,而只是一个游荡的魂。脚下轻飘飘的,走在水泥街道上,却象踩在棉花上一样轻软。满大街的人,女人如花,男人端庄,马丁阳都视而不见,感觉满世界就只他一人,轻飘着就往青牛峰上去了。

径自上了青牛峰的顶,马丁阳选了一家位置偏僻的茶馆,茶馆里很冷清,坝子里的十来张茶桌全空着。马丁阳登上茶楼的顶层去,要了一杯清茶,让老板放了一壶水,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大概茶楼老板看出了这个茶客的神情有些异样,不时找了借口上来给他参茶水。在马丁阳说了几次自己会加水,让老板各人忙去。老板还是不停地上楼来,一会儿上楼来晾一件衣服,一会儿又上来拾掇楼上的茶桌,椅子。马丁阳就看出了老板的意图,却又无可奈何。一会儿,老板又拿着几张旧报纸上楼来了,过来问,老师你看报纸不?马丁阳瞟一眼,轻声说,你放这里吧。老板走后,马丁阳下意识地拿起一张来翻看,突然,一个醒目的标题映入了他的眼帘:豪门惊梦,痴情少妇陷网络几成植物人。象被突然飞来的子弹击中了心脏,马丁阳骤然呼吸急促起来,他拼命捂住胸脯,匆匆浏览了几行文字,就看出这正是说“万人迷”事情的。一看作者的署名:谭豁子,这是谈秩禾的笔名。再看报纸,果然是张《涪江晚报》。良久,马丁阳放下报纸,走到茶楼的边上去。这茶楼就建在山崖的边上,下面是几十米深的崖坎。丛生着黄荆、枣树、还有几蓬芭茅。马丁阳站到茶楼边上,依着半人高的栏杆,看着崖底出神。有那么一刻,他很想纵身从这里跳下去。曾经带给他无限快乐的叮当,也在这山上长眠的。

中午,茶楼老板看这个阴郁的茶客还没走的意思,就问他中午怎么吃饭。马丁阳面无表情地说,给我来袋饼干吧。老板拿来饼干,马丁阳勉强吃下几块,就再难咽下了。老板来见了就问,老师,是否需要再给你换一杯茶?马丁阳淡然说,换吧。就又换了一杯茶上来。马丁阳依然不言不语地坐着。大约三点多,一个年轻女人突然上楼来了,竞争走到马丁阳的茶桌前,浅笑着,问,你一个人?马丁阳望着女人笑吟吟的样子,疑惑了,问,你认识我?女人略显羞赧地再一笑,说,这不就认识了吗?马丁阳更疑惑了,问,你有什么事吗?女人挑了他一眼,说,先生你需要人陪吗?马丁阳立即明白了这女人是干什么的了。这要在以往,他会很高兴的。可今天他丝毫没有这方面的情趣,意兴阑珊地冲那女人说,你去找其他人吧。遂转开了脸,再无话出来。女人怏怏地又下楼去了。

一直坐到暮色合围,炊烟四起,马丁阳还没起身走人的意思,茶楼老板上来了,问,老师,我们要关门下山了。马丁阳这才惊醒了似的,站起来,也不说话,就往楼下走去。

下到半山腰,下面的城市已经陆续有灯光亮起了,这里那里,星星点点,逐渐就牵连成一片了。灯的海洋里,依然可以辨出城市的轮廓,还有那纵纵横横的街道,星罗棋布的楼房,彼此勾结、牵连着,人行其间,就象蜘蛛走在网上……猛地,马丁阳的心一震,是啊

,这城市,这世界,其实才是一张更大的网络!男人在网中,女人在网中,你无法摆脱,她也无法抗拒!

他慢慢往山下走去,那里有他的妻子和他的女儿在等着他,就走进了熙熙攘攘的城市,消融在色彩斑斓的网中……

(全文完谢谢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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